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回宋奇缘录》 第一章:人生最后一次任务 公历四月十七日,晴,傍晚时分,一艘精致豪华的油轮行驶在印度洋东域。 太阳还在海平线上散发着一天的余威,红日倒影在海平面晃来晃去。 油轮的螺旋桨卷起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一切显得还算风平浪静。 油轮前方的甲班上,笔挺地立着一个眼戴墨镜,身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背上,他笔挺的身影显得极其修长,咸湿的海风迎面拍打着他古铜色的脸颊,他乌黑的头发扬起又落下。 他叫顾辰,今年二十七岁,原是大中华特工情报分析大队第二分组组长,自接到上头安排的任务,已经离开中华三年有余;近日才从海外返回祖国。 三年前,按国家命令,他被安排去了英国,保护一个叫名叫陆有国老先生的安全。 顾辰想起三年前老队长韩禹与自己的对话。 “顾辰,上头的命令,是让你去英国保护一个叫陆有国的老人,此人是世居英国的华侨,他的曾祖父是清朝洋务运动时期,被慈禧安排出洋学习机械的陆天南;陆天南学成之后,却因一些原因没有回国;后来因他技术娴熟还却受到英国王室的重用,参与了英国许多机器与军械制造与研发,并且在英国娶妻生子,再没有回来过,这一百多年的发展,陆家在英国已是根深蒂固;” 顾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这种流落在他国的华侨世家,可是多了去了。 能让自己这个大中华情报分析组的组长,放下手头工作,出国长期保护这陆老,岂会没有原因?顾辰的内心甚至没有一丝疑惑; 韩禹看着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属下,对顾辰坚定不移表情充满赞许。 继续开口道“此次为何上头会安排你出国保护陆老,是因这一百多年来,陆家一直不断购买和收藏流落在英国的中华文物与古董,据估算,这批古董文物价值已超百亿;而最近得到消息,陆有国先生最近有意回国,将这批流落海外的国宝带回,无偿捐献给中华博物馆,所以上头经过开会讨论,决定委派你出国保护他的安危,直到他安然回国为止”。 作为情报组组长,顾辰知道价值一百亿的文物对中华历史研究的意义有多么重要,对出国保护陆有国先生,他没有疑惑。 让他疑惑的是为何上头没有选择特工陆战队的兄弟,而是选择他这个情报组的组长。 看出顾辰的疑惑,老对长拍了拍顾辰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觉得保护人,陆战队的兄弟们比你更合适?” 顾辰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虽然说自己作为情报组组长,也有着极强的武力值。 但据他所知,在这个大中华极其核心而隐秘的特工部门,论武力值,自己最少要排在两位数之后。 这种保护对国家极其重要的人物,一向不都是陆战队的兄弟们的任务吗? “选择你,只因在这么多部门中,你是最为全能的一个,你所掌握的知识也是最全面的;” 老队长递给顾辰一支香烟,自己径自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继续说道“陆有国先生在华侨中算得上鼎鼎有名的文人雅士,不仅掌握着祖上传下来的机械技术,更是对我们大中华的文化研究颇深,其人博览群书,通晓古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是对中医研究甚是精通,所以你明白上头的意思了吧”; 顾辰哪还会不明白,上头让自己去,这分明是“投其所好”;陆老先生掌握的这些,他顾辰的确也掌握不少,特别是自己的医术,已经完全胜任国家级专家的水平。 老队长深深地看了顾辰一眼;“陆有国先生虽然有回国捐献的打算,但毕竟还未完全确定,此次上头让你去,保护倒是其次,重点在于,你必须用最快的时间,以你所知所能,获得陆有国先生的认可与信任,让陆老早日作下回国捐献的决定”。 时间一过就是三年。 “组长,能听到吗,我是陆风”,耳朵里的无线接收器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顾辰将思绪收了回来;“能听到,小六子,你说”。 “组长,以你所在的位置来看,现在已经接近菲律宾,马上就会进入我中华南海海域,预计三天后就会到达约定港口,现在陆战队的弟兄们已经做好交接准备了;还有,组长,我们都想你了”另一头,最后传来陆风有些哽咽的声音; “知道了,小六子”;顾辰眼眶泛起潮红,离开这三年,就基本断了与下属陆风他们的联络,全程只与老队长单线汇报,直到返程回国,顾辰才敢联系上他的这帮小兄弟。 此次回国,按陆老的说法,他要完成曾祖父陆天南“从哪条路来,就从哪条路回去”的遗愿,选择坐船回国,而没有选择飞回中华,这整整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顾先生,少爷有事找你”身后传来陆家管家李成不太标准的中国话。 顾辰将耳朵的接收器摘下,放进西装内袋,转过身跟着李成朝船舱走去。 陆雄是陆有国唯一的孙子,这三年来,因为陆雄在英国剑桥大学深造,顾辰和他接触得不算多,在之前的印象中只知道陆雄有着英国人的绅士,为人随和而又彬彬有礼,并且对祖父陆有国很是孝顺。 经过回国这一个多月的航程,两人才逐渐熟络起来。 陆雄有空就会找顾辰,央求顾辰教他一些中华武术,还不断向顾辰打听一些中华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显得对回国迫不及待;对于陆老唯一的这个孙子,顾辰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辰刚踏入陆雄奢华的房间,就听到陆雄焦急而又可怜巴巴的声音“顾先生,你快帮我看看,这个青花瓷坛贵不贵重,我不小心把坛底弄破了,这是要捐给国家的,爷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顾辰知道陆雄不喜欢其他文物字画,却实打实的是个陶瓷迷,还曾说回国后,要专门去景德镇学习怎样烤制陶瓷呢。 顾辰猜测,这陆少爷肯定是研究这青花瓷坛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想起顾辰多少会鉴别一些文物,所以请自己来帮忙看看价值几何,会不会引起陆老的责骂。 陆雄说完将手里的青花瓷坛子递给了顾辰。 顾辰不疑有他,一边接过瓷坛,一边安慰道“陆少,这次你爷爷带回国的国宝有两百多件,这瓷坛破损,虽然可惜,但你也别放心上,捐献给国家后,一样有研究价值”。 听着顾辰安慰的话语,陆雄如释重负,点着头,拍着胸口道“那还好,那还好”。 顾辰看了看坛底,坛底中央篆刻五个朱文小字“雍熙元年制”;一条裂缝贯穿了整个坛底,显然这就是被陆雄弄破的裂痕了。 “雍熙”是北宋初期赵光义的年号; 瓷坛看起来像是越窑制品,如果陆家收藏都是真品的话,像这种有刻字的宋朝越窑青瓷那就很有价值了。 鉴别越窑青瓷,关键还得看青瓷内壁是否平滑而又光泽,顾辰小心地将瓷坛翻过来,因为手边没有放大镜,顾辰只能左眼闭上,右眼凑近坛口。 “果然是宋朝越窑青瓷,可惜了”,看着光泽度极好,光滑干净的内坛壁,顾辰心里叹息一声。 “咦,坛底竟然有一块黑乎乎的块状物体,会是什么呢?” 顾辰正疑惑间,忽然见块状物体闪起一个熟悉的红色小光,顾辰心头急跳,暗道“不好”,立马就想将手里的瓷坛扔出去。 但明显为时已晚,“砰”的一声巨响,瓷坛爆炸开来,无数瓷片朝顾辰的脑袋飞去。 顾辰倒了下去,在他最后的意识里,映入脑海的是两米外,手里多了一个盾牌的陆雄,以及陆雄阴恻恻的笑脸。 第二章:投湖自尽的林公子 宋端供二年,农历三月十五,子时。 云过天清,星月当空,银辉洒满大地; 此时的杭州城,在朦胧的月色下沉睡得宁静而祥和;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和稚童啼哭声,也很快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杭州城西,西湖边上,一排排画舫已逐渐告别了一晚的欢声笑语与灯火辉煌;来此寻欢作乐的文人骚客或已散去;或已留宿画舫,怀抱美人进入梦乡。 林墨静静地站在西湖边的石堤上,看着一艘艘画舫的灯笼依次熄灭在月夜里; 最后,只剩下身旁不远处,一艘精致的双层画舫还亮着灯光! 在两个多时辰前他就暗暗告诉自己,如果所有的船只都熄了灯火,他就跳入这西湖中一死白了。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到最后,竟然是离他最近的这艘画舫,迟迟亮着灯光,像是有意和他作对一样。 “这是上天有意让我活下去吗?”林墨的脸上,新的泪水顺着干涸的泪痕划过,再次滴落。 “此生已如此,还是死了吧”,他扬起皱巴巴的衣袖抹了抹眼泪,向前迈了一步。 “这也太凉了吧,连这湖水都故意与我为难”冰冷的湖水没过小腿,林墨再次退了回来,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大男孩,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 亮着油灯的画舫内,两个女子靠在窗边,看着林墨异常奇怪的举动; “小姐,你说这公子来来回回都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了,他会不会只是闹着玩的,不会真的寻死?” 说话的女子大概十四五模样,身着桃色小裙,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粉嘟嘟的鹅蛋脸上充满了少女的天真活泼与稚嫩,此时她勉强睁着大大的眼睛,打着哈欠,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要跳湖的林墨。 她的身旁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张张圣洁无比的脸,有着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容颜,只见她身着浅绿色的秀衣长裙,一条青丝轻柔地束着芊芊细腰,秀丽的长发轻轻挽起。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她是苏州第一美人容慕雪,是苏州容家的掌上明珠,更是苏州万千男子心中倾慕的女神。 但在一个多月前,她带着贴身丫鬟翠儿逃出家,逃离了苏州,来到了杭州城。 她知道她的离家出走,会给整个容家带来极大的隐患与麻烦,但是她最后还是选择毅然决然的逃走了; 她不能听从家主大伯的安排,嫁给苏州知州李天擎的侄子李尚城做小妾,她的心里一直有着一个身影,那就是她的远亲表哥孙仁杰。 一个多月前,当她得知心上人已来到杭州,准备参加三年一次的江南秋试,她在母亲的帮助下,义无反顾的跟着逃来了杭州;用随身带来的钱财买下了脚下的画舫,带着丫头翠儿在西湖上遁藏起来,并且暗暗打探着孙仁杰的消息。 看着翠儿犯困的表情,容慕雪扬起白璧无瑕的粉颈;“翠儿,你若困了,就去歇息吧,我守着他”容慕雪轻轻开口,声音动人之极。 翠儿嘟了嘟小嘴,开口道“小姐,这人与我等非亲非故的,我等管他作甚?”; 容慕雪蹙起了秀眉,白了翠儿一眼;“你个小丫头说得轻巧,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若我两见死不救,以后又岂能心安,而且”。容慕雪故意停下话头。 翠儿粉扑扑的大眼睛眨了眨,开口问道“小姐,小姐,而且怎么滴?” “而且,当心他以后化成厉鬼来找你”,容慕雪故意吓唬着翠儿。 “我,我才不怕鬼呢”翠儿说着却是急忙抱住自己家小姐的胳膊,粉扑扑的小脸上哪还有半分困意。 容慕雪轻轻抬手抚摸着翠儿的发丝,双目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墨,她在想,这是哪一家的公子,想寻死却又如此的懦弱。 她的心里,希望这伤心难过的人能忽然想通,选择回家而去。这样她和翠儿也能早些歇息。 林墨又何尝知道画舫内还有两双眼睛看着自己,此时的他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 他是江宁人,年龄二十一岁,母亲在他三岁那年病故,他的祖父林云业曾是南唐李煜手下的尚书右丞兼中郎将,在他七岁那年,大宋军队围困江宁,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围城一役中战死,待南唐投降,战争结束,没了主心骨的林家在一夜之间走向了没落;自此林墨跟着祖母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半年前病重的祖母把林墨叫到床前,交给林墨一纸婚书,让他来杭州投奔严家,并告诉林墨,在他两岁那年,林严两家的祖辈就为他和严家小姐严婉蓉定下了亲事; 最终在林墨恋恋不舍,悲痛欲绝中哀嚎声中,祖母也撒手西去。 处理完祖母的丧事,林墨带着婚书和遗命一路艰难地来到了杭州;可令他万万没想到是,严家不但不认这门亲事,还诬陷林墨盗取严府钱财,不仅夺了他的婚书,将他狠揍了一顿,并把他撵出了严府。 严府不认婚事,还不足以让林墨寻死,真正让他万念俱灰的是,自己的考生贡牌,被严婉蓉一把火烧了。 考生贡牌是自己作为士子参加科考的唯一凭证,没有了凭证,这辈子他都不能再有考取功名的机会了。 念了这十多年的书,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严婉蓉,我恨你”,林墨心中大喊一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栽进了西湖的凉水里。 画舫内的容慕雪见林墨最终还是选择跳湖自尽,立即叫醒依靠在肩头的翠儿,没有一丝耽搁,她疾步下了二楼,迎着三月的春风,轻身一跃,跳入冰冷西湖水里,朝林墨的落水处游去。 画舫的房间内,容慕雪来不及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和翠儿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救起的林墨,倒悬在房间内的木梯上; 两人找来一只木盆,放在林墨头的下方,将林墨腹中的湖水哗哗地倒了出来。 过了半晌,见林墨不再吐水,依旧脸色惨白,没有醒来的迹象,翠儿吓得不轻,在自家小姐疑惑的目光中,咚咚的跑下了画舫一楼。不一会儿,就抱上来一个青花瓷坛。 对于小丫鬟的举止,容慕雪很是不解“翠儿,你为何将这泡菜的坛子抱了上来?” 翠儿将木盆挪开,换上青花瓷坛。 这才一脸惶恐而紧张的开口道“小姐,我曾经听府里的刘妈说过,这上吊死的人,一定要在他吊死的下面放上一个这种瓷瓶或者瓷罐,这样他的魂魄就会钻进里面去,不会在空中飘荡”。 见翠儿说得有板有眼,一脸认真,容慕雪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暗暗好笑,“这公子吐了水,还有气息,怎么可能死了,再说他这落水的人,和上吊有何关系?” 打了个喷嚏,让翠儿独自守着林墨,自己进里屋换衣裳去了。 当顾辰悠悠醒转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四周天旋地转。 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见自己的头顶有一个熟悉的物件,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青花瓷坛,坛口正对着自己,慢慢的他回忆起在油轮上的最后一幕。 朦胧中,看着不远处有一个晃动的人影,顾辰张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了一句“我这是在哪里?”刚说完,喉咙一阵恶心,一口湖水喷了出来。 顾辰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第三章:前世今生 第二天清晨,顾辰再次悠悠醒转,他挣扎起身,晃动着脑袋,打量着四周。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制小房间内,身上盖着一床还算崭新的棉被,晨风将窗纸吹得呼呼作响,“我果然还没死”。 顾辰坐起身来,掀开了被子。 看着自己一身奇怪的装束,顾辰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头乌黑凌乱的长发垂到了胸口,身上破旧的白色长衫散发着丝丝酸臭味,脚上一双破旧的棉靴露出了大脚拇指。 将拉扯得发根生疼的右手放下“这不是演戏,这也不是我”,顾辰终于死心;心里无比的疑惑。 忽然他想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个熟悉的青花瓷坛。 张眼四顾,发现瓷坛就摆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捧起瓷坛,他的心里扬起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 瓷坛散发着一股泡菜的咸酸味,一模一样的篆刻赤字“雍熙元年制”,赫然入目,光滑平整的坛底没有了半分裂痕,内壁平滑而有光泽,一切显得如此熟悉而又诡异。 冲出房间,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海上了,而是身处在一个不算大的湖面上,同样是船,但脚下早已不是之前豪华的油轮,而是一艘精致的上下双层,雕龙刻凤的木船。这种木船竟然在湖面排成一排。 “这是西湖?”他心里嘀咕一声,之前出任务到过杭州一次,所以顾辰立即就分辨出来。 顺着湖面传来的声音,他看见不远处“依依惜别”的男男女女,个个都身穿奇装异服。 向湖面一照,隐约不是自己以往的国字脸。 顾辰开始在画舫上到处找起镜子来。 初春如同江南女子的水仙裙摆素静而淡雅。 三月的杭州处处焕发着勃勃生机,春风卷起残冬的枯叶上下翻飞,西湖边上,一排排柳树已恢复淡淡如烟的青色,几处桃李之花各相争艳;为整个杭州添上了崭然新的一笔。 一抹暖阳透过画舫二楼的纱窗,晨辉斜照在窗边的书桌上,画舫内的木墙上,几幅山水旧画迎着春风晃来晃去。 房间的西墙下摆放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的铜香炉袅袅升起缕缕檀香,混合着女子的胭脂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北面是一排排古朴的书架,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厚厚的书籍,书架后面还有一个里间,隐约可见红纱绿幔的綉床。 南墙下几盆芍药刚浇过水,晃动着水珠的花蕾正欲含苞待放。 房间的中央,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搭配着四张木制板凳。 顾辰正坐在板凳上,此时的他,右手臂弯处抱着青花瓷坛,左手握着一个铜镜,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内四周。 经过一早上的折腾,此时的顾辰已经完全肯定,自己是穿越了,他心里还在反复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看来这三年的任务终究还是失败了,陆雄既然选择在公海对自己下手,肯定是不想将这批文物国宝捐献回国。 自己挂了就挂了吧,反正打小也是孤儿一个,但想到以陆雄的心机,断然不会放过他年迈的爷爷,“终究没有保护好陆老”。 想到这里顾辰心里扬起了深深的自责,只能感叹这三年来,千防万防,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栽在“自己人”手里。 恐怕现在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也已经葬身鱼腹了吧,而那帮小兄弟,是否还在等待他们老大的回归,期盼着大家聚在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 “还看,还看,还没看够吗?” 小丫鬟翠儿看着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顾辰,心里就来气。 早晨她与自家小姐还在梦中,就被外间噼里哐啷的声音给惊醒了。 等两人提着扫帚胆战心惊的出来,才发现是昨夜救起的公子,抱着泡菜用的青花瓷坛,正在翻箱倒柜。 “大早上的寻找铜镜”,要不是看在他有伤在身,模样还算俊朗的份上,翠儿都想将顾辰当成盗贼暴揍一顿。 完了这公子竟然在她与小姐的眼皮下,花了半炷香的时间反反复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时还抱着坛子喃喃自语,一副疯癫的模样。 在二女茫然与诧异的目光中,顾辰总算回过神来,终于将坐在对面的两位女子看在眼里。 问自己话的是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小丫头,她的旁边,是一个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女子。 当他见到容慕雪楚楚动人,美若天仙的容貌,饶是曾经在后世见过各种美女的他也心头也颤动了一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顾辰从容慕雪的脸上移开目光,望向呵斥自己的小丫鬟“现在看够了,你们是谁,认识我吗?” 顾辰看着自己身上的破旧长衫,和对面两女的齐胸襦裙,他只知道,这是宋朝。 既然已经肯定自己是重生,那肯定得弄清楚这副瘦弱的身躯,原来主人的身份会是谁? “哼,我们不认识你,昨晚你半夜三更的跳湖自尽,是我家小姐救了你,还有何要问的没有?”小丫鬟瞪着两只大眼,噘着小嘴回答着顾辰的话。 既然对方不认识“自己”,顾辰就更加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了。 “管他的呢,既然已是无主之身,那只能是我顾辰了”。 虽然这条命在另一个世界挂掉了,但好歹在这个时代还能继续活下来。 猜想到小丫鬟嘴里的小姐,就是坐她身旁的女子;顾辰微微颔首,朝拯救了“自己”的女神投过去感激的目光; 美貌女子微微一笑,算是回礼,一副恬静的样子。 “这是什么年份?”顾辰问出了最后的疑惑。 小丫头张了张嘴,却是回答不上来,赶紧看向一旁的小姐。 “今年是己丑,端供二年”貌美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动听至极。 “公元九百八十九年,赵光义的年号”顾辰随口说了出来。 容慕雪听顾辰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轻微蹙了下眉头;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顾辰穿着士子长衫,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不可能连基本的年号都不知道,正常读书人更不敢这样随便叫出帝王的名讳。 “莫非他神智还未清醒过来?”容慕雪暗暗想到。 “你不要命了,怎敢直呼官家的名讳”小丫头却是狠狠瞪了顾辰一眼。 见顾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翠儿再次开口;“你问完了没?问完了轮到我们问你了” 。 她小小年纪,对顾辰投湖自尽很感兴趣,开始八卦起来,但心里也担心着救了一个“坏人”。 顾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你们问吧”。 “等等,我去找张纸来”小丫鬟起身,在一旁的书桌上找来纸笔,开始给顾辰做起了档案笔录。 “你是谁”; “顾辰”; “说清楚一些”; “顾辰的顾,顾辰的辰” 小丫头气得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我看你是故意的故,诚心作对的诚”; 摄于小丫鬟的薄怒,顾辰赶紧改口“咳咳,骚垒,习惯了,是照顾的顾,星辰的辰”。 “年庚几何?”; 顾辰扬起铜镜照了照。 “年二十又二”; “字几何?” 顾辰这才想起古代的男子满二十岁后,都会去取字,如三国时期赵云,字“子龙”,这个时代还未出生的苏轼,字“东坡”。 “那我十九”顾辰嫌麻烦,恬不知耻的回答道。 小丫头脸上布满寒霜,一旁的小姐却是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你再不说实话,看我不把你扔下船去”, 看着小丫鬟撸起袖子,一脸恶狠狠的样子,顾辰一阵无语,只得随口道“小生字得拜,得到的得,拜见的拜”; “得拜?顾得拜”小丫头低吟两遍。 “这字取得奇奇怪怪,难听至极”。 顾辰一时满头黑线,“难听你还问我?” “那你是哪家的公子?”翠儿继续审问着有些让她抓狂的顾辰。 “顾家的公子”顾辰眨巴着双眼,一板一眼,极其认真的回答。 “噗嗤”却是一旁一向恬淡的小姐掩着小嘴,笑出声来,画舫内,小丫鬟翠儿终于发飙,追着瘦弱的顾辰,开始殴打起来。 第四章:赚钱 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顾辰,当然是死皮赖脸的留在了画舫。 一个多月来,任凭小丫鬟翠儿如何羞辱自己,顾辰都是笑嘻嘻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让翠儿每次都气得牙痒痒,但自家小姐没有下逐客令,她也没有办法。 有时候她在想,就算小姐容慕雪下了逐客令,恐怕也赶不走这死乞白赖的顾辰了。 农历四月的清晨,春风吹过湖面,混带着河风扬起阵阵凉意。 画舫的船头,数只暗红色灯笼在风里左右摇晃着,船头的甲板上立着一个木桩,一根绳索沿着二楼的棱角,吊着一个沙袋。 此时,顾辰正赤着上身,光着膀子,匍匐在甲板上做着俯卧撑。 原来那幅瘦弱的身体,连翠儿都打不过。 这让顾辰想着就来气,再想想现在属于冷兵器时代,什么暴乱啊,战争啊这些比较多,要想在这个时代活得安全些,必须尽快恢复现世的身体素质。 现在的他,经过每天超负荷的锻炼,早已告别之前瘦瘦弱弱的模样,原本消瘦苍白的脸颊已然丰润起来,顾盼间流露出男子的阳刚之气。 裸露在外的上身皮肤,也扬起淡淡的小麦色。宽阔的肩膀背部已经显现一块一块的肌肉;他的身材开始显得匀称而有力量。 “两百九十二”,将酸软无力的胳膊再次压下去,好半天才撑起身来,“两百九十三”。 顾辰大口喘着气,心里默数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流过脸颊,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汗湿的木板在晨辉中又逐渐蒸发开去。 “三百”顾辰身子终于如没了气的皮球,瞬间软绵绵地倒在了甲板上。 休息了小半盏茶的功夫,顾辰又像这生机勃勃的春天一样复苏过来。 挺身而起,他对着木桩展开拳脚,练习了一遍咏春,再回身对着沙袋打了一通泰拳。 终于,如往常一样,顾辰调整完呼吸,跳入西湖水中消失不见。 “小姐,你看看这人,哪里有半分文人书生的模样?”翠儿粉嫩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可爱。 主仆二人透过二楼的窗户,将顾辰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直到顾辰如滑溜的鱼儿跃入西湖中,没了身影,二人这才嘀咕起来。 “嗯”,容慕雪不置可否地回答着。 自从她将投湖自尽的顾辰救起后,心里压根就没有在意过她们身边多出来的这个年轻男子。 所以对于翠儿和顾辰之间的争闹与是非,以及顾辰的去留,她都从不过问。 反正顾辰住在一楼,她与翠儿住在二楼,平时除了在一起吃饭外,双方基本上没有过多的交集。 但容慕雪不得不承认,顾辰是她琢磨不透的一个人。 顾辰;一个伤心欲绝,投湖寻死的人,醒来后,忽然就像完全忘了曾经的“痛苦与悲伤”,竟然活得神采奕奕。 顾辰;一个寻死前懦懦弱弱,时不时就双眼流泪的公子,醒来后,忽然就有了顽强不屈的毅力,不论风吹日晒雨淋,每天都能坚持不懈的在船头苦练,哪怕流再多的汗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顾辰;一个苦苦挣扎,差点淹死在湖里的人,醒来后,忽然就有了极好的水性。 顾辰;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文人士子,醒来后就脱掉了长衫,欣然换上了青衣长裤,从此弃文从武了。 顾辰;一个本该“君子远庖厨的男子,竟然想方设法的和翠儿抢着做饭。关键此人做的饭菜,让她和翠儿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一切的一切,都让容慕雪很疑惑,她想不通,是什么让一个人,在一夜之间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小姐,我们来杭州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有孙公子的消息”,见自家小姐没有搭理自己,翠儿双眼骨碌一转,提起了容慕雪的心上人孙仁杰。 听翠儿这么一说,容慕雪果然收回了心思,蹙起了秀眉。 这也难怪,容慕雪对孙仁杰的心思,她的家族都一清二楚。 作为容家家主的大伯,肯定也猜测得到她们极有可能会逃到杭州,所以一定会派人来杭州寻找她和翠儿。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很少公然露面,只能暗中偷偷打听,所以一直也没有孙仁杰的消息。 “这我自然知道,你又何必提起”,容慕雪恬静的容颜下有着丝丝惆怅与难过。 尽管见到自家小姐不开心,翠儿也不得不提醒; “可是小姐,我们只剩下一百多个铜钱了,米缸里的米也已经见底了,再过几天,不要说找孙公子了,恐怕连我们自己都得饿肚子了”。 翠儿低着头,小手打着转,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一个月前,不是还剩下二十两银子的吗,换成铜钱也有二十贯,为何会用得如此之快?”之前容慕雪核算过,如果节省一些用,这二十两银子够她和翠儿用三个多月呢。 “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咱们船上多了个顾公子,他吃一顿饭的大米,抵得上我两三天的食粮。 再说现在由他做饭,他天天支钱买肉,花钱犹如流水一般,你也不管管,现在没了银钱,你又怪我”,翠儿双眼一红,委屈起来。 容慕雪没有多说什么,从耳朵上摘下一对珠环,递给翠儿;“这对珠花还值些银两,翠儿,你抽空去当了吧”。 小丫鬟一急,“可是小姐,这珠环”; 容慕雪抬手制止了翠儿未说完的话,离开窗边,径自回到里间去了。 当顾辰爬上画舫,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做好了午饭,正准备端菜上二楼的时候,却遇着翠儿铁青着脸,要下船去。 顾辰拦住了翠儿的去路,“小丫头,你是不是去买菜呀,如果是的话,记得买两斤肉,十个鸡蛋,还有两块豆腐”。 顾辰说的这些都是他超负荷的锻炼下所必须补充的能量。 翠儿板着脸,朝顾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我们都没有银钱了,为了养你这个闲人,小姐现在让我现在下船去,把她最喜欢的耳环给当了”。 翠儿说着跺了跺脚,双眼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尽管顾辰老脸再厚,此时也忍不住脸红起来,他才想起,这一个月来,自己的确没有挣过一分钱,而且似乎花得不少。 一直以来全靠这画舫的主人供养着自己,“我也不知道你们没钱了呀”,顾辰心里嘀咕一句。 顾辰心里有些愧疚,“翠儿,快把你家小姐的饰品还回去,银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吃完饭我就进城去,好歹弄些银子回来”。 翠儿第一次发现这顾公子也还有些仁义,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翠儿总算放下不快,凑到顾辰耳边,低声道“你去的时候,记得帮忙打听一下孙仁杰公子的消息”。 顾辰作为国家情报分析组的组长,早在不经意之间就从翠儿口中,将这主仆二人的情况打探的清清楚楚,所以对于容慕雪有个心上人孙仁杰,顾辰也是知道的。 顾辰扬起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算是答应下来。 杭州城在西湖东面,离西湖很近,只有一里之遥。 顾辰吃过午饭,下了画舫,就朝杭州城而去。 穿过杭州西面的“钱塘门”,他便进了这宋代最为富饶繁华的江南之地。 一个多月来,顾辰也曾帮忙买过很多次食材,不过每次都是在城门口,挡住那些准备进城卖农货的妇人,在她们手里买的。 今日不同以往,他出门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向翠儿保证,一定带回十两银子的。 顾辰走在杭州城的古朴石板街上,感受着这座万千文人骚客笔下的古城韵味。 处处可见的红墙绿瓦伴随着春风里的明花翠柳,一座座的小桥下流水潺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人群传来阵阵欢歌笑语。 顾辰无心欣赏,他在思考怎样赚点银子;“不能被画舫上的主仆二人看轻了”,他心里暗暗想道。 正思索间,忽然见前面吵吵闹闹地围了一群人,顾辰走了过去,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青衫公子,跪在一间叫“正安堂”的中药铺门口,不断的苦苦哀求着他面前的郎中大夫。 “吴大夫,小生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父亲,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青衣公子说着,朝年近花甲的吴大夫磕起头来。 “周公子,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折老朽的寿啊”。吴大夫伸过手,扶了半天,硬是没有将周公子从地上拉起来。 旁边的人群中,不知道谁看不下去,终于开口道“吴大夫,你是这城中医术最高明的神医,这周家父子都是好人,你就救救周老爷吧”。 “就是,就是,人家周公子都给你跪下了,你怎可见死不救?” 人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吴大夫瞪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你们不懂,切莫瞎起哄,周老爷的病已是绝症,我已经诊治过多次了,只怪老朽学艺不精,无力回天。 不然以周老爷的为人,又何须周公子在此哀求”。 吴大夫说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依旧跪着地上的年轻公子,转身进了药铺;他从医几十年,像这种自己无能为力的生生死死,也算见得多了。 第五章:诊金一千两 围观的人群也只能跟着叹息一阵后慢慢散去,只留双眼空洞无神的周公子,跪坐在药铺前抽搐。 “周公子”名叫周逸,是城东头商贾世家周家的唯一公子,他的父亲叫周育人,是周家的家主。 半年前,因为淋了一场大雨,周育人从此经常出现四肢麻木的情况,到后来某天,忽然便瘫痪在床,一病不起。 半年来,周逸请遍了整个江浙之地的大夫与郎中,都无一人能将他父亲的病治好。 原本准备参加今年秋试的周逸只得放下书本,和母亲一起,一边照料这卧床的父亲,一边打理着家族的生意。 而在数天前,周逸发现父亲已经全身麻痹僵硬,口不能语,慢慢的连吃食都无法下咽了。 明知已经回天乏力,周逸仍然没有放弃一丝希望,还是义无反顾的再次来哀求江浙地带最有名的“吴大夫”。 只是很明显吴大夫已经放弃了。 顾辰走到青衫公子身边,拍了拍失神的周公子肩膀。 “兄台,你父亲得的什么病症啊?”,顾辰打定主意,要利用现世所学的医术完成向翠儿交待的“任务”。 周公子抬起头来,眼珠在满含泪水的眼眶里打着转。 他打量了一眼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顾辰,眼神再次黯然下去。 “我说哥们,这杭州又不止一个大夫郎中,既然吴大夫治不好你父亲的病,你还可以找其他人啊,比如说,找我也是可行的”。 顾辰说着,厚着脸皮指了指自己。 可是跪坐在地的周公子,这次竟然连眼都不抬,对顾辰完全忽视。 顾辰知道这周公子已经完全进入绝望的失神状态。 如果任由他这么跪下去,有可能这年轻公子会因为心力交瘁,出现神志不清,严重的还会出现失心疯的情况。 “此人还算是个孝子”顾辰心里暗暗赞扬了一句。 接着也不客气,左手一把将周公子拎起来,抬起右手就往人家白皙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周逸脸上吃痛,总算醒来过来,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提在手里,双脚离地悬在半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周逸大声质问出来; “你是谁,干嘛打我,我们周家就是活该被你们欺辱的吗?”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顾辰一松手,将他放下地来。 “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都说了,我有可能会治好你父亲的病”。 顾辰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宋朝的医疗条件和机械设备这些,完全没法和现世相比,如果涉及到要做大型手术什么的,他也无能为力。 周公子一抹眼泪,再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顾辰;眼前对自己又打又骂的“壮士”。 身穿极为朴素的素色短衣长裤,年龄也比自己大不多少;此时此人竟然张口说出能救他父亲的话。 周逸当然不信,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客客气气对顾辰作了揖。 开口说道“阁下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只是我父亲的病,就连这江浙最有名的医师,都无能为力,又何况是年纪轻轻的你?” 顾辰一拍周逸的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那么迂腐呢,明知道人家吴大夫救不了你爹,你还跪着求,我说我应该能救,你偏又不信,怎滴,反正现在也没人能救你爹了,你带我去你家看看会死啊,你这榆木脑袋没听过一句话吗,叫“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碰巧我能治呢?”。 顾辰罗里吧嗦的对着周逸一顿训斥。反正他是看出来了,别说训斥这周公子了,就刚才对周公子的打骂,人家都没放在心上。 周逸细细寻思了一遍顾辰的话,发现果然“很有道理”。 “那也好,我这就带你回家,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顾辰”。 “在下周逸,见过顾兄,咦,顾兄,你的药箱呢?” 古代医师大夫都有自己专属的治病救人的行头,周逸见顾辰两手空空,疑惑问道。 “咳咳,这个么,应该是被偷了,假如等下我能治你父亲的病,你就派人来“正安堂”借药箱就是了”。 听完顾医师极其不靠谱的话,周逸刚刚才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化为泡影。 两人说着话,一路朝城东头走去。 周府,周育人的卧房内,散发着阵阵的中药味,行将就木的周家家主此时正躺在一张红木床上。 他的眼眶深凹,脸颊和身躯骨骼凸起,已经消瘦的极其严重,如果不是眼珠还能转动,在外人看来,他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顾辰右手三指搭上了周育人的脉搏,不一会儿又扳开他的嘴和眼睛仔细看了一遍。 完了在周家人的惊呼声中,将周育人仰卧的身子翻了过来,右手拇指在周育人的背上快速按了十多下。 “呃”,本来已经没了生机的周家家主,随着顾辰的动作哼了一声,虽然声音虚弱不堪,但让在场的众人都听到清清楚楚。 做完一连串的动作,顾辰重新放回周育人。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还能救”。 经过一番查看,顾辰对周育人的病情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因年轻时经常着凉,导致寒气入体,引起的脊柱关节寒症发炎,再加上肝脾肾亏虚,造成长期“血不养筋”,以至于腰椎柱间盘逐渐突出。 时间一长,错位变形后的引起压迫脊柱神经,造成瘫痪,最后导致全身僵硬。 顾辰暗暗点头“病入脊髓,怪不得吴大夫也治不了”。 “顾兄,你,你说什么?”周逸冲上前,一把握着顾辰的胳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我说你爹还有救”顾辰重复一遍,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震撼全场。 半年来,周夫人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夫君还有救,激动之余,一时竟然晕了过去,倒在一旁的丫鬟怀里。 “周逸,还愣着干嘛,赶紧让人去烧几锅热水,顺便找纸笔过来,我需要从吴大夫那里取一些药物和工具,你安排人速速去取来”。 见自己的话引起混乱,顾辰急急吩咐道;果然和他之前所说的一样,要找吴大夫借“药箱”。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已进入下午申时,太阳已经渐渐偏向。 在周府中庭大院内,立着一口铜鼎,铜鼎内热气袅袅,奄奄一息的周育人已被顾辰放入铜鼎内的热水中,泡起了“热水澡”。 铜鼎旁,围了周府一大群人,顾辰站在一脸兴奋的周逸身旁,开始和周逸商量起“诊金”来。 “周兄,实不相瞒,我一向不轻易出手救人的,此次主要是看你人还不错,才愿意帮你,唉,你可能不知道,等下我出手救你父亲,必然会损耗我多年的功力,最近老兄我手头又比较紧,服用不起什么人参,灵芝啊这类滋补之物,呜呼哉,都不知道半年能不能恢复过来?” 周逸见顾辰说得如此严重,心下竟然有了愧疚,感激涕零地看了顾辰一眼。 开口道“顾兄放心,这些补品由我周家全权提供,你需要用到多少,只管开口就是了”。 见周逸不上道,顾辰满头黑线。 “周兄,这些补药搭配极其讲究,补药搭配错了就成了毒药,你等并非学医之人,这不怪你,要不你还是直接给我些银钱,我自己准备较妥”。 周逸一想,也对,药物一脉高深莫测,不能乱来,“顾兄说得甚是在理,那顾兄,你看买这些滋补药物,需要多少银子?”。 顾辰伸出右手食指,开口道“起码要这么多”。 周逸看了顾辰的手势,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既然顾兄有把握救治家父,一千两就一千两”。 顾辰悻悻然收回手指,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十两银子”,这是他向翠儿保证的数目。 没想到周逸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答应给一千两。 来到这个朝代,顾辰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时代的货币换算。 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铜钱,一贯铜钱是一千文铜钱,以两文铜钱可以购买一个鸡蛋,二十六文铜钱能购买一斗大米来计算,一两银子差不多等于现世五百块钱。 一千两银子就是差不多五十万,顾辰咋了咋舌,暗暗吞了吞口水;“看来这江南最为繁华的地方,这些商贾之家果然有钱”。 正想着,两个身影从周家敞开的大门快步走了进来。 一个是周家的老管家,一个却是两个时辰前才见过的老医师吴大夫。 “是哪一位同行有如此通天之能,今日我吴江政亲自前来,定要大开眼界,好好观摩一番”。 吴大夫背着药箱,人还没到,声音先到,话语中明显是不相信有人能治好周育人。 周逸本来是安排老管家张丰,去吴大夫的“正安堂”,找吴大夫借用顾辰需要的医用器具,和买一些药物,没曾想,竟然连吴大夫都跟过来了。 吴江政从管家张丰话里听闻,竟然有人放话能症治周育人的病。 他作为江浙一带最有名的医师,给周育人看过多次,周育人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他相信就算是宫里的御医,都必然回天乏术,所以他自然不信,特地跟过来,揭穿“这些江湖骗子”。 吴江政在整个江浙地带,名声极大,他此时话里明显不悦,周逸作为周家暂代家主,连忙向前作揖施礼。 “是我”顾辰从周逸身边踏了出来。对于吴江政话里的揶揄,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吴江政看了看铜鼎中的周育人,目光再次落在顾辰身上,对顾辰打量起来。 “敢问贵姓?”吴江政目光烁烁。 “姓顾,名辰”。 “这位顾小友,敢问你从医几许时候了?” “这不重要”顾辰淡淡地回了一句。 见顾辰如此托大无礼,吴江政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呵斥“简直胡闹,以你之龄,做一煮水煎药之徒尚且不足,况谈治病救人”。 朝顾辰呵斥完,吴江政转身对周逸道“周公子,你们竟然相信这乳臭未干的江湖骗子,这是想让你父亲早点去世吗?” 听完名医吴江政的责问,围观的人群都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顾辰。 眼神中已经满是疑惑不信,明显相信了吴大夫口中的“顾辰是江湖骗子”的说法。 连周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都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 “我,我”周逸看了一眼顾辰,一时接不上吴江政的话。 顾辰见这位吴老医师一来就咄咄逼人,心头也有些来气,不过想起还需要这老头背上的药箱,他只好忍了。 “吴大夫,咱能不能不要以貌取人,大家既是同行,也该相互扶持才是,我顾辰今日在此放话,若我不能救下周老爷的命,任凭周家人乱棍打死,这该行了吧”。 顾辰说得斩钉截铁。 “好,很好,既如此,这是你需要的药物与银针,老朽今日在此睁大双眼,看你如何妙手回春”,吴江政将背上的药箱解下,递给了顾辰。 第六章:绝脉奇针术 顾辰打开药箱,先将需要的中药一一取了出来。 狗脊,女贞子,鸡血藤,两面针,牛大力…… 顾辰再次核对了一遍,总共二十二味中药,确实一样没少。 顾辰弯着腰,从这二十味药中挑选出两样倒进了铜鼎的热水中,再从剩下的二十味药材中挑选出八样,吩咐下人研磨成糊块状,剩下的则需要文火熬成汁。 顾辰安排完周家的仆人,回过身来,见铜鼎内的热水因为放入中药的原因,慢慢呈现出浅黑色。 当下再不迟疑,取出吴大夫的银针袋,打了开来。 “哟,竟然是三十六针,看来吴大夫对针灸之术颇有研究啊”;顾辰看着分成三排,每排十二根银针的针袋,对吴江政赞叹起来。 一般中医的刺针之术,一套银针分为九针,十八针,三十六针。 大多的郎中大夫普遍只会用到九针中的五到六针,但也有一些对针灸术有所研究的大夫医师会用到超过九针。 像吴江政就会这三十六针中的十四针。离宫廷御医须精通十五针,也就只差了一针之隔。 但他也因此而落选,一直没有进入大宋太医院,丧失了深造的机会,这也成了他毕生的遗憾。 他这套银针是他师父传给他的,据他师父说,这套银针是唐朝药王孙思邈的弟子孟诜传下来的,具体真假,也无从考察。 虽然只会其中十四针,却也让他名动江浙地带了。 此时对顾辰的夸赞,吴江政淡淡说了句“算不上多厉害,也只会十四针罢了,却不知顾大夫会多少针啊?”,说完抚了抚胡须,脸上扬起了得色。 顾辰快速取过一针,以极快的手法刺入周育人的气海穴。并且拇指与中指捏住针尾,快速转动起来。 “依我说啊,会多少针不重要,重点在于救人,你说呢,吴老?”。 顾辰说着话,转动银针的右手没停,左手捏过一针,同样是以极快的手法刺入周育人的三焦穴,两只手握着针尾转动起来…… 吴江政起初还对顾辰的话嗤之以鼻,但随着顾辰展露一针一针的施针手法,他完全震惊了。 顾辰每次的下针,都快得不可思议,看似随意,却偏偏精准无比地刺入穴道,毫无分离之差,关键还是左右手同时施针。 从医四十多年的吴江政,又何尝见过这种施针手法。 就连他已经去世多年的师父也需一手摸着穴道,一手执针而为,而且见顾辰竟然转动银针,直到银针发热; 大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此时的周育人背部已插满了银针,足足二十七针。 此时的顾辰已经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铜鼎中的热气伴随着汗水,已经让他湿了一身,看在周逸眼里,顾兄果然是“功力大损”呀。 顾辰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汗水,捏起第二十八针,大喝一声“魂来”,说着毫不犹豫地刺入周育人背部的魂门穴。 随着银针入穴,周育人闷哼一声,接着全身颤抖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爹”,“老爷”周家人见周育人醒了过来,都激动万分,争先恐后的喊出声来。 听到家人的呼声,周育人微弱地动了动脖子,却是口不能语。 “这莫非,莫非是“绝脉奇针”之二十八星宿针法?”。 吴江政突如其来的呼声一下将周府的声音压了下去,接下来就见到吴大夫围着插满银针的周老爷转来转去。 顾辰抹了抹汗,微微一笑,开口道“哦?想不到吴大夫也知道这二十八星宿针法啊,倒是顾某献丑了”。 “我,我听师父说起过”,见顾辰没有否认,吴江政激动之余,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吴江政还记得,曾经南唐国的宫廷御医,也就是他的师父。 曾对他提起过,有一门传说中的刺针术,就是绝脉奇针,是当初医圣张仲景的师弟蒲乘风,结合道家阵法所创。 而三十六针,也是因为他的绝脉奇针之天罡三十六星阵针法而来; 据说三十六针一出,有生死人而肉白骨让人起死回生之功效,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 看着悠悠醒转的周老爷,还有他身上的二十八星宿图,再结合顾辰转动银针的手法。 吴江政内心激动万分“不会错的,断然不会错,这就是师父说过的传说中的绝脉针法,如果不是绝脉针法,又怎么能从阎王爷手里救下周老爷呢?”。 顾辰从仆人手里接过已经捣成糊状的药泥,朝吴江政说道“吴老,顾某需要你帮忙搭把手,你可愿意”。 吴江政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的他,看向顾辰的眼神,哪里还有半分傲慢,反而是一脸崇敬的和讨好的笑意。 “顾大夫有何吩咐,只管开口就是了,能帮到忙,老朽真是深感荣幸”。 顾辰知道吴江政态度变化之快,无非是震慑于自己露的这一手针灸之术,但顾辰不会是计较之人,当下也不以为然。 “吴老,等下我起针之时,你便将这药泥抹在针孔处,切记,动作越快越好”。 吴江政郑重地点着头,想起有幸参与绝脉奇针的救治,心里掩饰不住的畅快,满脸堆笑“好的,好的,这个吴某省得,保证不会误事”。 接下来,在周家所有人的注视下,吴江政已经化身为顾辰的助手,在顾辰的吩咐下,乐呵乐呵地干起了“端药送水”的事情来。 这剧情反转也太快了吧,众人脑海里还回荡着吴大夫说过的,“顾辰连做学徒药僮都不够格”的话。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这诧异的一幕,这还是大名鼎鼎,不可一世的江浙神医吴江政吗?大家都惊讶起来。 终于,在顾辰和吴江政的通力合作下,为醒过来的周育人取针完敷了药。 周老爷本来僵硬无比的身躯也柔软了一些,虽然还说不了话,但终究能张嘴吃下一些流食。 周育人的房间内,顾辰盯着吴江政给周育人喂完药,周育人也慢慢沉眼睡了过去。 见终于将周育人救了过来,顾辰总算松了口气。 回想起曾经自己本来就博览医书,精通医术,去英国的三年,竟然在陆有国老先生的珍藏中偶然发现失传在海外的医学古秘籍,其中就有一本“绝脉奇针”术。 这些秘籍都是以古波斯楔形文字写成,也亏得顾辰认得这种失传很久的古文,不然也不可能有今日救治周育人之事。 抬眼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顾辰思考着怎样找周逸收了诊金,然后闪人。 周家虽然算不上杭州地带的大世家,但也算小有实力,周府大气豪华的大厅内,顾辰和吴江政都被当成座上宾,受到周府的热情款待。 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肉,顾辰本来打算离去的心思化为泡影,辛苦了大半天,的确应该“补一补”才是。 酒过三巡,胡须花白的吴江政率先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朝顾辰敬酒“顾大夫,之前老朽多有得罪,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心上才好”。 虽然之前这老头的确让自己来气,但对方好歹是杏林名医,顾辰还是保持着该有的尊敬。 “吴老言重了,顾某并非小气之人,断然不会放在心上的”顾辰也站起身来满饮一杯。 “顾大夫,恕吴某医术浅薄,虽知你用的是“绝脉奇针”,却不通其医理,顾大夫可愿相告一二”。说着一脸渴求的眼神看着顾辰。 周逸也端起酒杯,“是啊,顾兄,家父本已危在旦夕,却也让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此等本事,我周逸不仅感恩戴德,也着实佩服万分,你就给大家解惑如何”。 连和蔼的周夫人都是一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顾辰知道是该说点啥了。 “怎么说呢,你父亲这病不算是奇难疑症,相反确是极为多见,想必这点吴大夫也是极其清楚的吧”。 吴江政摸了摸胡须,接过话头。 “不错,周老爷此病,乃是寒症入体,最是常见,但奈何周老爷年轻之时,肝火长期旺盛,导致五脏有亏,加之常年辛劳,于脊骨害损,二者相互交织影响,最是复杂多变,此病若发现得早,还可以施以热性汤药,祛寒固源,以正根本,但若轻之视之,待养成顽疾,必然经脉受损,骨节崩坏,然此时已算是病入骨髓,若想救治,已然晚亦,只能坐待身瘫体硬,垂垂而故矣”。 吴江政作为江浙名医,当然对这种常见的腰椎间盘寒症了解颇多,所以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 “吴老分析得很中肯”顾辰微微一笑,“世人皆云,若病入骨髓,则回天乏术,但果真如此吗,实则不然”。 在众人疑惑而崇拜的目光中,顾辰继续缓缓开口。 “如此寒症,源自非内生,而由外入,简单来说,就是由肌肤至腠理,入肠胃到骨髓,此非一朝一夕所致;周老爷的病的确算是已入骨髓,但其经脉未绝,生机仍在,若能修复其经脉,则必然有救;所以顾某依古法,先以热汤开其肌肤毛孔,再施以女贞子,桑寄生两味祛寒奇药混以热汤,吸排肌肤腠理之寒,而后施以绝脉针术,激活其筋脉生机,再以金樱子,牛大力,黑老虎,延胡索等性热之药顺针而下穴位,迫出脊髓阴湿;最后辅以狗脊,两面针,枸杞等温和药物内服以固其本。嘿嘿,依此法,五日而为一次,不需三月,周老爷就能下地走路了,半年既能恢复如初,健步如飞了。 在座的除了吴江政,都是未接触医理之人,听顾辰说了一通,虽然不住点头,但都是云里雾里。 但听在吴江政耳里,就完全如晴天霹雳了。 他知道,顾辰一连串的救治过程中,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就是这“修复经脉,重塑生机”的传说古法。 试想想,当一个病人已经毫无生还的可能了,任你怎么折腾也无济于事,但若还有“生机”,则就叫“命不该绝”了。 吴江政红了双眼,心头暗暗做了决定,一咬牙,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顾辰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学生吴江政,愿拜顾先生为师,自此鞍前马后,服侍先生,还望先生能传授学生“绝脉奇针”术”。说着竟然朝顾辰磕起头来。 吴老这一举动,一瞬间惊呆了众人,周逸双眼圆瞪,张大了嘴,周夫人捧着的碗筷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周府的亲戚管事们,都安静地站起身来,惊讶地看着坐着的顾辰和跪着的吴江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第七章:收徒与画舫危机 “这老头真会搞事情”顾辰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终究还是拉开凳子站起身来。 看着恭恭敬敬,匍匐在地的吴江政,顾辰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姓名?” “吴江政” “年庚几何?” “年五十六” “哪里人氏?”顾辰学着当初的翠儿,开始盘问着吴江政,他已经打定主意收徒。 其实顾辰当初习得这些失传医典秘籍,本就打算回国后将这些医术谱写成书传扬开去。 但事与愿违,被陆雄阴了一手,让他来到一千多年前。 但顾辰已始终不忘,将这些大中华的瑰宝流传下去的初心。 所以当吴江政对自己转变态度的时候,顾辰就考虑要把这些医学知识传授给他,哪知道吴江政自己没忍住,主动跪地拜师了。 将“绝脉奇针”传给吴江政,顾辰也有私心,因为要完全将周育人医治好,前前后后得花半年的时间,要是有个弟子能为自己代劳,岂非省事很多。 顾辰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尤其尊师重道,像吴江政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强行拜师。 已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若自己不摆点谱,做做样子收下他,估计这老头心里反而不安心,觉得师父敷衍他。 跪在地的吴江政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拜师,并以自己年近花甲之龄,当众下跪,以此要挟顾辰收下自己。 但他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因为他知道“绝脉奇针”,是自古整个医学界的失传至宝,顾辰会不会传授自己,他心里没底。 直到顾辰开始盘问自己,吴江政心中大石总算落地,看来拜师有望了。 “吴江政,既然你如此诚心,以五十六岁高龄尚且不忘学习医理知识,咳咳,我顾辰今日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传授你绝脉奇针术与其他医术,你今日所跪,并非跪我,乃跪这中华古人的心血至宝;顾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为我顾氏门人弟子,你得谨记两点,其一,时刻需保持良善之心,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不可恃才傲物,以技欺人。 其二,凡我顾氏门人弟子,皆不可藏私,为师必然对你倾囊相授,至于你能学到何种境地,全靠你的悟性与造化,但你要谨记,你不管学到多少,日后都当传授下去,不可挟技藏私以误后人”。 顾辰说着,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提高声音道“这些,你可记住了”。 “弟子吴江政,谨遵师命,先生此等胸襟让弟子深感五内,能拜在先生门下,学生何其之幸”,说完再次磕起头来。 等吴江政正式斟完茶,行完拜师礼,交待完周逸和周夫人,已进入晚上亥时时分。 顾辰匆匆留下地址,将装着八十多斤银子的布袋甩在背上,出了周府,大步朝画舫而去。 西湖边的画舫上,月光透窗而入,照在丫鬟翠儿的稚嫩小脸上。 小丫头蹙着眉头,在房间来渡着步,时而又趴在窗边看着杭州城的方向。 月光下的油灯轻微噼啪作响,书架下的软榻上,容慕雪纤纤玉指正翻着一本《礼记》。 她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与灯光的相互交织下,焕发着圣洁无比的气息。 看着焦躁不安的贴身婢女,容慕雪终于忍不住开口打趣着“翠儿,你平时不是极其讨厌顾公子的吗?此时却为何巴巴的盼他归来呢?” 见自家小姐揶揄自己,翠儿鼻孔里发出一声鼻音,马上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的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个顾大爷没有赚点银子回来,我们真要饿肚子了”。 尽管翠儿焦急不已,容慕雪依旧恬淡如初,放下手中的书本,轻轻站起身来。 “我让你去当了珠环,你又不肯”。 “小姐,那是当初夫人娘家陪嫁的珠环,珍贵无比,岂能随便就当了,以后夫人知道了,定会伤心难过的”。 翠儿想到自己与小姐最终沦落到典当饰品的地步,眼眶微微泛红。 容慕雪走到翠儿身边,抚摸着翠儿的脸庞。 安慰道“可是我的妹妹啊,若不当了这珠环,银钱又岂能轻易赚得的,你呀,本不该逼顾公子立下赚取十两银子之约,这分明太强人所难了; 他此时未归,终究是没有完成约定,羞愧不敢回吧”。 正说着,忽然画舫的楼梯传来“蹬蹬蹬”的沉重脚步声,接着便见到顾辰扛着一个布袋踏进房间来。 “啪”的一声响,却是顾辰将一布袋的银子甩在船板上。 “两位小姐姐还没睡啊”顾辰拍了拍手,径自提起茶壶,扬起头,往嘴里倒了些茶水。 在周家酒喝多了,又扛着银子从城东走回画舫,此时的他,着实口渴。 两女对顾辰嘴里的“小姐姐”称呼,以及顾辰随性而为的性子早已习惯,所以也不在意顾辰的粗鲁举止。 “这是?”翠儿急急走到布袋身边,指着布袋问着顾辰。 “当然是与你打赌后,本公子赚取的银子呗?”。 想起这么多的银子,肯定能震住一向爱找自己麻烦的小丫鬟,顾辰不禁洋洋得意。 翠儿明显不信,吐了下舌头“呸,你哪能赚那么多银子,分明是铜钱”。 正说着,却是扎袋口的布条一松,白花花的银子一个个滚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晚上,顾辰都在交待着银子的来历。 没办法,一不小心,把十两的赌约弄成了一千两,船上的两女都严重怀疑起顾辰的人品,以为他干了啥违法犯纪之事。 第二天,容慕雪还派翠儿偷偷去周家打探印证一番。 最终确定“顾神医妙手回春”之事属实,才放过了顾辰,这让顾辰郁闷了好几天。 万物迎春,天气晴朗,又是踏春的好时季,西湖上游玩的船只与画舫逐日增多。西湖周边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 容慕雪的画舫依旧被铁链牢牢固定在湖边上。 自从买下画舫,她都没有在湖面游过一次,只因西湖上向来船只多,所谓人多眼杂,以她和翠儿的身份,能不露面就最好不要露面。 如果被大伯派到杭州来的人逮住,肯定要抓她回去成亲。 但所谓天下无不透风之墙,有着天仙之姿的容慕雪终究还是让人给盯上了。 画舫附近,四只眼睛正偷偷打量着二楼的窗户。 “李二狗,你确信没有看错,此女当真犹如仙女下凡,与沈瑶君不相上下?” 何天川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在粉头油面的脸上打转,他始终不太相信杭州城还有哪一个女子的容颜,能堪比沈家的家主兼栖凤书院的院长沈瑶君。 沈瑶君,那可是杭州百年难得一出的传奇女子,十六岁就以女子之身,施雷霆手段,力排家族中众多竞争者,成为杭州排行第二的世家继承人。 十八岁再以冠绝栖凤女子书院的才艺学识,当选为栖凤书院最年轻的院长。 偏偏这样才能出众,令万千男子汗颜的奇女子还能获得上天的眷顾,有着让许多江南的世家公子哥们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容貌。 她的仰慕者中,何天川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何家在杭州最多算是二流世家,比起沈家的地位那可是差远了。 再加上他何天川一向声名极差,哪里又能与沈瑶君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搭上边,所以最多也只是流着哈喇子,远观过几眼美人罢了。 但此时不一样了,从小混混李二狗的口中,何天川又了解到,这西湖边上竟然隐秘着堪比沈瑶君容貌的女子。这让他有了些不安分的想法。 “何公子,小人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消遣你不是,昨天我路过此地,此女正站在窗边,小的那是看得真真切切,此女的美貌,比起旁边大船上,“百花楼”的头牌花魁许妍还稍胜一分,你说是不是比得上沈瑶君了?” 一脸麻子的李二狗笑得猥琐至极。 何天川作为西湖烟花之地的老主顾,自然知道李二狗口中的许妍,那是西湖画舫青楼的第一才女兼美女 但可惜早已被有势力的人看上,所以也不是何天川敢动心思的对象。 “不求能比沈瑶君,只要赶得上许妍,老子这辈子也就值了”何天川暗暗想着。 将一锭银子甩给低头哈腰的李二狗,折扇一摇,整了整衣冠,朝画舫登去。 第八章:不良居心 这天清晨,顾辰难得的没有锻炼。 他此时正在船头甲板上,依照脑海里的楔形文字,誊写着“绝脉奇针”。 明天就是下一个治疗周育人的时间,顾辰准备叫上徒弟吴江政,顺便将绝脉奇针传给他,以便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自己不用经常往周家跑。 顾辰正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毛笔字,忽然“蹬蹬蹬”的从船梯口传来一阵踏步声。 接着便见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手持折扇,贼眉鼠眼的年轻公子上了船来。 “站住,你是何人?”顾辰放下手中的毛笔,双眼如炬,目光炯炯地审视着来人。 忽然见到这船上还有陌生的年轻男子,而且还俊朗不凡,何天川马上黑了脸,心头那叫一个酸啊,就好像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被别人染指了一样。 不过待见到顾辰一身整洁的青衣小裤,不像是大富人家的世家公子,倒十足像是这船上的家丁仆从,何天川酸楚的心又活络起来。 “我,你竟然不认识?”何天川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气中竟然有些诧异;这也难怪,他何大公子作为西湖边上青楼的常客,在这一带,早已人尽皆知,极少有不认识他的。 看着眼前一脸“青春痘”的奶油小生,顾辰升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是“自己”以前相熟的故人?看来可以从来人口中,打听一下自己以前身世”。 顾辰眼睛一眨,装作一副了然的表情,走上前去,搂着何天川的肩膀,打着哈哈道“哦,原来是兄台你呀,自从上次一别,当真好久不见了”。 被一个小厮仆人搂住肩膀,何天川甚感别扭,不断挣扎“住手,你这人好生无礼,本公子不认识你,何曾有过一别?” 听来人说不认识自己,顾辰赶紧将搭在对方肩头的大手收回,心中一阵瀑布汗。 “奶奶的,纯粹浪费表情,最后竟是一场乌龙”,顾辰心里咒骂一声,横眉一扬,脸色有些不悦起来。 双手叉腰,顾辰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些寒意“既然都不认识,那别耽搁大家的时间,说吧,你上我们私家画舫,所谓何事?” 何天川抬头看了看二楼房间,整个人开始燥热起来,“我来找你家小姐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塞到顾辰手里。 便如同往常一样,不再搭理这些“下人”,双腿一迈,“蹬蹬蹬”的便向二楼的楼梯登去。 “顾大哥,我们不认识这人”楼上响起小丫鬟翠儿着急的呼声。 翠儿话还没说完,何天川就感到脖子一紧,双脚已经离开地面,整个人悬在空中晃荡起来,他甚至没有看清,眼前的这个家仆,是如何出现在比自己高一级的木梯上的。 顾辰一手拎着何天川,走下了楼梯,接着手一松,悬空的公子哥结结实实的摔在甲板上,顾辰蹲下身来,脸上扬起了凌厉的寒气。 看着木板上哼哼唧唧的公子哥,冷声问道,“既然你不是孙仁杰公子,这楼梯你断然不能上去的,不如乖乖交待,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楼上的人是女子的?” 顾辰放开身上收敛的气息,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船上的容慕雪和翠儿都是顾辰的救命恩人,以容慕雪的性子,能不顾男女有别,在尚且冰冷的湖水中救了自己,顾辰知道这是极其善良的女孩子。 而容慕雪敢于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理俗下抗争,为心中的“爱”,毅然选择不顾一切的逃婚。 顾辰明白,看似恬静,与世无争,如空谷幽兰般的容小姐,其实骨子里犹如寒冬里的梅花,冷艳且孤傲的。 这些都让顾辰心头扬起深深的赞赏与敬佩,所以就算没有翠儿的提醒,他也绝不可能让任何人,踏入容慕雪的房间,除非是孙仁杰。 前几日没有在周逸口中打听出孙仁杰的消息,容慕雪虽然嘴上没说,但顾辰还是能捕捉到她眼中深深的失落。 所以就算对何天川有莫大的厌恶,顾辰也故意提到孙仁杰的名字,希望从来人口中,探听出一些消息。 被顾辰摔得七荤八素,何天川怒从心起,张口就想开骂,但迎着顾辰要杀人的目光和浑身散发的凶狠气息,到嘴边的恶毒话语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顾辰的一条腿狠狠压在他胸口上的时候,何天川觉得自己的胸口肋骨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只能开口求饶; “兄台,咱有话好好说,在下不过是听路人说起你家小姐貌美,特来拜访一番,并无恶意,再说你提到的孙仁杰孙公子,还是在下的好友呢,能不能看在孙公子的面上,饶在下一次”。 何天川有些喘不过气来,满脸酱紫犹如猪肝色,连说话都得大声的吼出来。 想不到歪打正着,这白面书生竟然真的认识孙仁杰,顾辰正想好好盘问一番,却不想容慕雪幽幽的声音在二楼响起;“顾大哥,你让他起来,我有话问他”。 顾辰抬头看了看,站在楼梯口一身白衣飘飘的容慕雪和翠儿,将腿从何天川胸口上移开,犹如拎一只小鸡一样,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何天川很是苦恼,自己一百多斤的身体,为何在顾辰的手里,总是飘来荡去的,他算是真正体会到“身不由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当他抬头看到容慕雪的容貌时,忽然觉得,刚才受到的一切屈辱都是值得的。 在何天川眼中,容慕雪和沈瑶君的美是不一样的,沈瑶君的美是遥不可及的,犹如刺眼的太阳,你不能睁眼直视; 但容慕雪的美却好比清澈的月亮,圣洁无暇,温柔如水,或许一弯腰,就能在水中将她搂住一般。 他一时间竟忘记了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凶神恶煞的顾辰,抬起脚,情不自禁的朝容慕雪所在的楼梯走了一步。 但接着后颈一紧,何天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飘起来了。 “再往前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顾辰声音寒冷如铁。 容慕雪没有下楼,站在楼梯口上,轻启檀口“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轻轻弯腰朝何天川福了福身。 一旁的翠儿也跟着弯了弯腰,只是小脸上对何天川的厌恶显得极其明显。 容慕雪的声音犹如天籁,听在何天川耳里,骨头仿佛都酥了一般。 赶紧抱拳作揖“小生何天川,见过小姐,小姐天人之姿,定是九天玄女下了凡尘,小生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对于这种赞美的话语,容慕雪早已习惯,面上波澜不惊,却是没有直面回答何天川的话语。 “何公子,奴家姓容,适才听闻你提及,与孙仁杰公子乃是好友,小女子冒昧,想向你打听打听,这孙公子年方几何,何处人士?” 对容慕雪没有告诉全名,何天川有些失落,但却并不气恼,依旧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儒生样子。 一本正经的道“容小姐,小生所认识的孙兄,年方二十,苏州人士,却也不知是否你口中的孙公子”。 容慕雪身子轻微一颤,晶莹的泪珠已在美眸中打起了转,一旁的翠儿赶紧扶住了她。 “何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能不吝相助”,容慕雪收起激荡的心神,再次朝何天川福了福。 “容小姐但说无妨,小生力能所及,断不敢推诿”。 “既如此,小女子拜托何公子,帮忙带几句话给孙公子,就说苏州容氏,在此西湖画舫静候他的到来”。 看到容慕雪凄楚的神情,何天川隐约猜到眼前的靓丽佳人与孙仁杰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但他却没法问出口,只能暗暗气恼起来。 顾辰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恬淡的容慕雪,心性竟有如此起伏。 “恋爱中的女人往往都会迷失自己”,顾辰心里响起这句现世中的至理名言。 要让孙仁杰知道容慕雪在此,何天川那是十分的不情愿,只因他口中的这位“好友”,不仅长得仪表堂堂,英俊不凡,而且文采学识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此人到杭州不过三月,就搭上了杭州通判韩禹洲的的女儿韩盈盈,一门心思的要做韩家的上门女婿,这心思和手段,又岂是他何天川能比的。 要不是被韩禹洲的大儿子韩景重从中作梗,估计还真被他“心想事成”了。 何天川眼珠滴溜溜的转,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欣然答应“容小姐大可放心,这等小事,何某定然不负你所托,今夜便会邀孙兄一道前来,容小姐在此静候佳音便是”。 说完朝容慕雪一抱拳,转过身来,阴沉沉地看了顾辰一眼,故作潇洒地走下了画舫。 第九章:通判之子 何天川已经走远,容慕雪仍旧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河风将她的白色裙角轻轻扬起,她的思绪,随着极目远眺的湖面荡漾开去。 顾辰抬起头,迎着晨曦,望着眼前沉浸在过往,美丽如画般的女子。 他开口,像是故意要粉碎容慕雪的梦。 “哎,我说女神,你该不会相信了何天川的话语了吧”。 反正顾辰不信何天川真的会好心将孙仁杰带来,从他离开时嘴角的阴冷,顾辰敢断定,这是个不安好心的卑鄙小人。 听到顾辰在楼下的喊话,容慕雪总算回过神来。 “顾辰大哥,那何公子口中提起的孙公子,确然是我与翠儿一直寻找的人,既如此,我不会作何他想,在此等待便是”。 顾辰知道,这个时候的容慕雪心里充满了美好,是不愿意往坏处想的,但他不得不提醒。 “但依我看来,何天川此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他没有带话给孙公子,而现在你与小丫头也已暴露,随时都有危险; 要我说,不如干脆弃了这画舫,去城里另寻一住处安身便是”。 容慕雪没有回话,蹙眉看了顾辰一眼,眼神中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转过身,带着翠儿进了房间。 顾辰愣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明显引起了容慕雪的反感。 善意的提醒已被当成刻意阻碍,他不排除,容慕雪或许认定,这是他顾辰的心机吧。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热脸贴了冷屁股”。顾辰苦笑自嘲。 “算了,谁让你两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真有什么危险,我顾辰一人挡下便是”。 顾辰看着没了身影的二女,自己也转身,提笔书写绝脉奇针去了。 下了船的何天川当然不甘心,要不是有个力大无比的仆人从中阻扰,说不定自己已经获得亲近美人的机会了。 想起顾辰冰冷而可拍的眼神,何天川又忍不住打了一哆嗦,又回忆起飘来飘去的感觉。 接着容慕雪神圣无暇的容颜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第一次让他有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再想起女神口中念念不忘的孙仁杰,何天川有种发疯般的嫉妒,有顾辰和孙仁杰的存在,他总算明白,自己再无靠近容慕雪的可能了。 咬着牙,他的心里萌生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 “不行,就算老子得不到你,也要毁了你”,想到这里,何天川迈开腿,疾步进了杭州城。 杭州通判韩禹洲,原本是吴越国五品御史中丞。 因吴越王钱俶在十一年前降宋后,吴越国的旧臣们都表现良好,所以还能得到当今官家赵光义的信赖,委以通判一职。 “通判”,大宋的特产官职,从五品,是皇上亲自任命到各州,辅佐地方最高官员“知州”一起治理各州的监察官。 通判可直接向皇上禀报各州的事情,如果有政令需要颁布,需要同时有两人的署名才能生效。 在官职上,通判在知州下一级,但是可以绕过知州,直接向皇上报告,属于位高权重的辅佐型高官,有质询权和否决权。 所以向来,官看似大一级的知州知府,不一定惹得起通判。 而韩景重,作为通判韩禹洲唯一的儿子,在整个杭州地带,就是很少有人惹得起的主了。 韩家偌大的府院中,韩景重正喝着酒,搂着一个如花似玉,媚眼丝的青楼女子狎玩着。 现年十九岁的他,一身华衣锦缎,清瘦的脸上,横眉细目,薄唇尖耳,鹰钩鼻,一看就给人一种奸诈无比的感觉。 一旁的何天川正弯着腰,一五一十地向他叙述着画舫之所见所闻。 “你确信此女容貌尤胜许妍?”韩景重的问话,与当初何天川问小混混李二狗一样,如出一辙。 何天川一脸的讨好样,“韩少,小弟怎敢骗你,你若不信,可亲自前去一看究竟”。 “好个孙仁杰,有此红颜知己,尚且惦记着舍妹,看老子不收拾他,船上之事先不必让他知道”。 将怀中的美人一把推开,韩景重站起身来,既然知道杭州多了一个绝世美人,一向最爱沾花惹草的他,又怎么会放弃眼下的机会呢? 这也是何天川了解韩景重,并主动找来韩府的原因。 想到容慕雪最终会成为韩景重的玩偶,何天川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但想到因此而获得一个讨好韩家的机会,对他们何家那是大大有利,何天川心里的愧疚立即烟消云散。 拍了拍何天川的肩膀,对懂事的何公子以示嘉奖。 “周管家”,韩景重大声朝门外喊了一句,脸上淫笑开来。 农历四月十八,亥时,月光透过薄雾轻洒在西湖上,西湖边的一排排画舫上,还是迎客送往的欢声笑语,看似一切如旧。 此时的顾辰,还在月亮下继续锻炼,白天的时间基本用来誊写绝脉奇针术了。 中间还被突然到访的何天川打扰,确实耽搁了平常以往的锻炼时间。 古代的晚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电影电视,关键他顾辰还没有一个需要陪的女朋友。 还能干嘛呢?当然只能继续锻炼了,难不成还去旁边逛逛画舫青楼啊? 二楼的二女还未入睡,正嘀咕着一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十五,十六”此时的顾辰悬在二楼的横梁上,单手做着引体向上。 “不好,有人”顾辰竖着的耳朵抖了抖,放开手,轻轻落在木板上。 正当顾辰调整呼吸之时,画舫的楼梯口处,涌上来一大群人,一个个提着明晃晃的长刀,刀身在月光下发出刺眼的寒芒。 这群人一上船,便哗啦啦的将顾辰围了起来。 顾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将身体迅速调整到最佳状态,呼吸间,他已经数清了围着他的人,总共二十八人,而且人人都不是怯弱之人。 这帮凶神恶煞的人,提着长刀上船来,肯定不是来讲道理的。 围困顾辰的包围圈闪开一个口子,何天川和韩景重走了出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很能打的人?”韩景重指了指顾辰,问着一旁的何天川。 虽然身旁多了如此多的倚仗,何天川见到顾辰寒冷如霜的眼眸,忍不住鼻梁一抖,些许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何天川如此卑鄙,竟然招来如此多的匪人。 不用想,顾辰都知道,他一旁的锦衣公子不会是孙仁杰。 这么多人上画舫来,目的也绝不是为了对付自己,肯定是奔着容慕雪而来。 而且从何天川对其身旁锦衣公子,点头哈腰的态度来看,“此人身份不简单”。顾辰暗暗想到。 “回韩少,正是此人”何天川避开顾辰的目光,悄然后退一步。 “哦,老子今天倒想看看,他有多能打”。 说完,转过身,拍了拍一旁的一个彪形刀疤脸的大汉,低声开口; “张成虎,这小子就交给你了,留口气儿就行”。 张成虎是杭州唯一的地痞帮派“青衣门”的二当家,原是横行江浙一带的山林恶匪,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命。 后来被新上任的知州刘知信抓捕,本该处以死刑,但行刑时,监斩官才发现此人已被人偷梁换柱,逃之夭夭了。 一年多过去了,再露面已是青衣门的二当家,并出现在这艘小画舫上。 容慕雪和翠儿听到楼下船头的动静,急急走了出来,待见到顾辰已被一大群人提刀围着,任容慕雪性子再恬淡,也已被吓到花容失色。 翠儿小丫头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小身躯颤抖不已,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已然晕了过去。 楼下的韩景重抬头看着容慕雪,此时的他已经狠狠咽下好几波口水。 “何天川这小子果然没说错,此等人物足已比得上沈瑶君了; 反正沈瑶君老子也惹不起,许妍么,迟早都是本公子的人,等她再给老子多赚些银子,再收了她不迟; 但今晚么,必定要好好享用一番这月下美人了”。 韩景重心里一番盘算着,此时的他相反不着急,他必须要借青衣门的手,把船上这“多余”的小子给打得半死,用以震慑二楼的美人,到时候他就不信,容慕雪能不乖乖听话。 韩景重对着容慕雪一脸淫笑“容小姐莫怕,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不会为难你的”。 “你,你们想干什么,难道,难道这杭州城,就没有王法了吗?” “瞧美人儿说得,有为夫在的地方,那不就是王法了吗,哈哈哈”,韩景重看着容慕雪,一脸无比的嚣张。 “是我,是我将他陷入如此险境的”,容慕雪想起顾辰的提醒,心中悲痛不已,美眸轻颤,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第十章:船头恶战 顾辰审视了一下周围形势,他不知道,以恢复现世中三成实力的身体,能否与眼前青衣门的二十八名恶汉一战。 但此时战与不战,又岂能任由他选择? “王大雷,你先上”,张成虎率先下令,让手底下最能打的门人试探一番。 围观的人群中迈出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足足比顾辰高了一个头。 顾辰没有一丝的惊慌,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正好拿你们来检验一下这副身躯”顾辰心里大吼一声,燃起了战斗的欲望。 脚步一划,顺势躲开王大雷直刺过来的一刀,右手肘子顺势撞出,左脚横扫,电光火石之间已踢飞王大雷手里的长刀,右手肘子全力撞击在接近两米大汉的胸口上。 胸口犹如大锤撞击,王大雷清楚听到自己肋骨啪啪断裂之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接着身子一软,已然萎颓在地。 顾辰接刀在手,手一扬,舞出一片寒芒,环视着剩下的众人,冷冽的眼神散发着强烈的杀气。 顾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不可能善罢甘休,只能以命相搏,看鹿死谁手了。 顾辰只一招就解决了王大雷,这让韩景重和张成虎都万万没想到,围着顾辰的众人都纷纷后退一步,何天川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张成虎,还愣着干什么,所有人一起上,不必留活口,死了算我的”,见顾辰双眼寒芒,总是盯着自己,韩景重总算心虚起来。 本不打算闹出人命的他,现在已经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反正见顾辰也只是仆从下人穿着,打死一个下人,以他韩家的势力,不算极其严重之事,官府如果真要追究,大不了推给臭名昭著的青衣门就是了。 张成虎能在法场逃脱,全靠韩景重从中相助,现在韩景重既已下令,他不敢再耽搁,轻呼一声“弟兄们,不要怕,我们人多,一起上”。 说完,刀一横,带头朝顾辰冲杀过去。 顾辰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将长刀舞成一片寒芒,护住全身,不断寻找着对方露出的破绽。 画舫上刺耳的长刀碰撞声,吸引了周围画船上的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的文人骚客们,都争先恐后地看了过来。 只是薄雾下的月光不甚明朗,都只见到人影晃动,认不出谁是谁。 靠得最近的大船便是西湖边上最有名的青楼“百花楼”。 百花楼的三楼,一袭红色纱衣的许妍正站在窗边,身材高挑火辣的她,正赤着晶莹修长的玉足,焦急地看着隔壁船头的凶险一幕。 月光映着她眉目如画般的容颜,她玲珑有致的白皙玉腿在半透明的纱裙下若隐若现,犹如柳枝般的芊芊细腰仅堪一握,扭动间散发着成熟女性的妖娆与妩媚。 作为杭州青楼的头牌花魁,许妍的确有着让无数男人忘记一切,只想散发原始欲望的冲动。 借着月色,透过晚雾,许妍已经认出,隔壁船头上立着的韩景重。 作为为韩景重挣钱的工具,以此交换自己守身如玉的清白,许妍心里有着难以莫名悲哀与深深的无力感。 作为一个卑微的青楼女子,她的命运又岂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又有谁知道,看似受万千男子追捧,经常含羞带笑的许妍,其实是孤独而又多愁善感的。 她经常一个人驻足窗边发呆,有时候甚至会萌生些不好的念头,比如跳入这西湖中一死百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隔壁的小画舫上多了一个男子。 他不论炎炎烈日,还是春雨的淋漓,都一如既往地坚韧不屈,不断淬炼着自己。 发着呆的许妍经常为船头的他轻轻数着锻炼的个数。 当他力竭不支的时候,她跟着握紧拳头,心里为他打着气。 当他挥舞拳头舞出强劲有力的功夫时,她为他喝彩。 自从出现了他,许妍就再也没有萌生过寻死的念头。 相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公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真实而自然,如此的不屈与伟岸; 包括他裸露的背部线条与肌肤都是如此的好看。 每次醒过神来的许妍,都会脸红不已,有时候她会经常反问自着。 “这是怎么了,我可是连他的模样和名字都不知道呢”。 直到今夜,见韩景重的人重重将他围困,许妍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这道身影,所以她才会着急。 “不行,我得去报官”,许妍转过身,拉了拉房门,却已被锁上。 外头传来老鸨王妈的声音“研儿,今夜外头不太平,你就莫要到处走动了”。 许妍只得回到窗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 不算宽敞的甲板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下了十几个哼哼唧唧的青衣门人。 此时的顾辰腿上和背上都被划了一道伤口,还好不算过深,只是汗水混着血水让他极其的难受。 尽管如此,顾辰还是没有下死手,他不敢贸然将这些人都杀死,此时的他多少对这个时代的律法尚存顾忌。 自己杀了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但船上的容慕雪和翠儿又该怎么办,她们会跟着自己去流浪吗?不要想,答案是否定的。 她们继续留下,必然会被自己牵连,不仅官府的人会为难她们,恐怕连她们老家的人都不会放过她两吧? 所以顾辰每次的出手,都有意的避开对方的要害,但青衣门对付顾辰的,却都是刀刀致命的招数。 这样的对拼增加了极大的风险,也让顾辰受了伤。 见久久不能拿下顾辰,己方已经躺下了一半的人,张成虎明显已经失去击杀顾辰的信心,回头朝韩景重招呼一句; “韩少,点子扎手,速速将容小姐带走”。 韩景重见顾辰受了伤,本来还抱有弄死顾辰的想法,但此时传来张成虎语气中的着急的提醒,他才感到自己已处险境。 赶紧朝一旁瑟瑟发抖的何天川招呼一声,两人朝画舫二楼的木梯登去。 顾辰已经汗如雨下,虽然此时围攻自己的人数已经少了一半,可自己的体力也已下降了许多。 刚隔开前方刺过来的一刀,身后便传来容慕雪的惊呼哭喊声。 顾辰回头,便见到何天川和锦衣公子正合力抬着不断挣扎的容慕雪,此时已然下了二楼楼梯。 顾辰大急,一刀逼退眼前的恶汉,便朝绑架容慕雪的二人扑去。 “你的对手是我”张成虎嘶吼着,长刀挽起几朵刀花,拦住了顾辰的去路。 “再不让开,你会死”,这是顾辰第一次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小子休要张狂,看刀”,张成虎有意拖延,大刀使得呼呼作响,将顾辰逼退一步。 见锦衣公子二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船头,顾辰终于彻底爆发,怒不可遏,提刀朝张成虎扑了过去。 这是今晚第一次主动出击,也是他不可遏制的雷霆一怒。 杭州城西的府衙内,知州刘知信正嘱托着手下的衙役捕头。 “王振,本官将杭州捕快衙役共五十三人全部交付与你; 此次抓捕以张成虎为首的青衣门众人,你务必谨记,不能令我杭州衙门之人伤亡,如若对方亡命抵抗,可一律就地格杀; 不过切记,莫要伤了韩景重的性命,将他活捉回来,我倒要看看,韩禹洲如何给本官一个交待”。 “王振领命”三十几岁的国字脸汉子郎朗应声。 “奶奶的,韩景重,老子不好好修理你,老子就不姓王”王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韩禹洲驻扎的军政司衙门与他们州府衙门向来水火不容,终于逮到韩景重与青衣门勾结的机会,王振心头暗暗激动起来。 出了衙门,王振带着一干手下,呼啦啦的朝西湖边去了。 “既然你存心找死,老子就让你去会一会阎王”顾辰凌厉无匹的气势再次爆发开来。 侧身躲过张成虎斜划而过的一刀,人已闪到他的背后,右脚踢出,乘张成虎被踢跪在地,左手一把拎着他的头发,右手发力,横着长刀朝张成虎的头颅砍了下去。 一股赤红的热血溅起一米多高,从无头的胸腔里喷涌而出,张成虎失去头颅的身子,在剩余的青衣门众人惊惧惶恐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顾辰没有理会他们,提着张成虎的脑袋,朝抬着容慕雪,正准备下船的韩何二人奔去。 顾辰左手提着张成虎头颅,右手的刀已架在韩景重的脖子上,将韩景重与何天川再次逼回甲板上。 被救下的容慕雪,犹带泪珠的美眸,看了看犹如血人的顾辰,迈着阑珊的步伐,再次上了二楼。 “这位兄台,你可知我是何人?”韩景重虽然心胆俱裂,但还不忘威胁着顾辰。 “跪下”此时的顾辰面若寒霜,一声大喝,声震宇内,周围画舫围观的人群都听得清清楚楚。 “吾乃,吾乃杭州通判韩禹洲之子韩景重,你是何人,胆敢与我作对”。 韩景重从未跪过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此时的他还在苦苦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而一旁的何天川早已被杀神般的顾辰吓得屁滚尿流,跪匐在地,不断瑟瑟发抖。 “跪下”顾辰怒发须张,再次大喝,杀气已磅礴而出,压在韩景重脖子上的刀刃已经渗出丝丝血丝。 韩景重裤裆里一热,双腿一软,终于跪了下去。 顾辰目光横扫,青衣帮还站着的人无不跪了下来。 “你两跪过来,我教你两玩个游戏”,顾辰收敛气息,朝韩景重和何天川说道。 “游戏很简单,叫剪刀石头布,这是剪刀,这是石头,这是布”顾辰伸出手,在二人面前比划着。 对二人讲解一遍游戏规则,顾辰继续开口; “游戏很简单,你两猜拳,谁赢了,就打对方一耳光,谁要是打得轻了,老子就剁谁一指头,来,一,二,三,开始”。 被顾辰砍断了一指的何天川发出好一阵哭喊声,此时他才知道,顾辰的游戏不是玩笑。 忍住豆大汗珠和泪水,划赢了的他,狠狠一巴掌扇在韩景重脸上。 第十一章:官差到来 顾晨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甲板上已是殷红一片,一阵阵的血腥味在薄雾中弥漫不散。 看着眼前还在猜着拳,模样如猪头一样的韩何二人,他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青衣门的人,依旧或躺或跪;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凶狠起来的顾辰,让他们明白,死亡是如此之近。 顾辰双眼深邃地看向天边,他的内心如晚风中的西湖湖面,高低波澜,平静不下来。 “该逃去何处?是北宋的京城汴京还是现世中的故乡四川?” “先将容慕雪二人安排了再说”他咬咬牙,“夺”的一声,将手里的刀用力掷进木板,冷冷环视了周围一眼,寒声而出; “谁要敢私自逃走,便是和此人一样的下场”,顾辰将手里张成虎的脑袋扔在甲板上,疾步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二楼的房间内,容慕雪沾了血迹的白色纱裙还未换下,昏迷的翠儿在她怀里犹自沉沉而睡。 顾辰倚在房门上,看着满脸凄楚的容慕雪,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顾辰率先开口“女神,你赶紧收拾一下,今晚我将你们送去周家,这船上已经不能再呆了。” 还好之前救了周家老爷周育人,以周逸的为人,定然会照顾好容慕雪二人,到时候再让吴江政从中照拂一下,容慕雪和翠儿依旧可以隐秘在杭州城中。 顾辰已经为容慕雪和翠儿安排好了一切,但今晚必须把她们送走,如果等天明,官府的人到来,想走就难了。 “那你呢?”容慕雪轻轻开口,看着顾辰坚定的神色,她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反驳。 白天顾辰的提醒,被自己误解,没有及时离开画舫,不仅差点害死顾辰,还让自己险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辰装作浑不在意,轻抬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故作轻松的道; “我么,反正一向都是四海为家,广袤天地,自有我的容身之处,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容慕雪看着顾辰俊朗的脸上干涸的血迹,心头抽搐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 但顾辰已经回头,“别可是了,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 刚说完便听见画舫外的岸边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辰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接着便见到一群官差模样的人上了船来。 见势不妙,顾辰一纵身跳下二楼,一把拔起插在船板上的刀,人已靠近韩景重与何天川。 如果情况不对,他只能选择将这二人当做人质。 看着船头鲜血淋漓的一幕,王振彻底愣住了。 本已做好与青衣门生死相搏的准备,奈何现在青衣门的人不是躺了就是跪了。 而逃匿一年多的恶匪张成虎,半截身子还在流着血,脑袋滚落在甲板上,尚且还睁着两只大眼。 王振巡视了一圈,却没有见到韩禹洲的独子韩景重。 只见到船板中央立着两个猪头公子和一个下人。 “莫非这小子收到什么风声,提前逃走了?”王振心头不快起来。 “王捕头,救”,韩景重话还没喊完,脖子上一凉,顾辰的刀又架了上来。 王振作为杭州的捕头,早已见惯了各种命案现场,但此时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他心头震惊不已。 “莫非二楼隐藏着青衣门的敌人?” 王振抬起头,朝画舫二楼房间喊道“敝人杭州府衙捕头王振,是哪路人马杀了张成虎,还请下楼一见”。 “不用喊了,是我”顾辰声音洪亮,没有丝毫的慌张,迈前两步,站了出来。 反正既然已躲不过去,不如正大光明的承认了,他倒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律法会怎样对付自己。 王振明显不信,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人是你杀的?” “不错,是我所杀”,顾辰浓眉一横,回答得极其干脆。 “这些人也是被你伤的?” “不错,是我一人所伤”。 “你是说,这些全是你一个人所为?” “对,我一人所为”。顾辰全不否认。 “你是何人,把韩景重那厮怎么样了?” 顾辰指了指身旁的锦衣公子“你说的是他吗?” “你是韩景重?”王振试探着问了一下猪头一样的韩公子。 “王振捕头,是我”韩景重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委屈得像个大孩子。 “王铺头,还有我,我是何家的公子何天川啊”一旁的另一个猪头公子已是哇哇哭出声来。 “哈哈哈”,韩家的小子,真的是你吗,哈哈,笑死老子了,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被王振如此嘲笑,韩景重却是不敢反驳,他爹与府衙有过节,他担心王振会扔下他,对他的生死不管不顾。 见韩景重不敢吱声,王振大是畅快,哈哈大笑,“怎么,莫非你小子,又要搬出你通判的爹来吓唬老子不成?” 本以为通判之子,会被官府庇护,但从官差头子与韩景重的对话来看,他们双方竟然是敌对关系。 已做好挟持人质,跳水逃跑的顾辰心思又活络起来。 收起冰冷的面孔,顾辰立马变换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朝王振一抱拳“这位官差大哥,小弟顾辰,与这些人等都不相识,却不想这些人竟无故想围杀于我,小弟无奈,这才奋起反击,并非有意杀人,还望各位官差大哥详查” “哈哈,详查个鸟毛,顾辰兄弟,杀得好啊,此人你若不杀,我们府衙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这帮人本就是流匪盗贼,我等就是来抓他们的”。 王振说完,回头吩咐一声,“兄弟们,将这些青衣门的人全部抓起来,还有与青衣门勾结的韩公子,哦,还有何公子,通通给老子带回衙门去”。 随着一干衙役风风火火的抓人,绑人,下船。 顾辰扔了刀,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观看起来。 “这些刀竟然是军刀”王振拾起顾辰扔下的刀,眉头一皱,思索起来。 “王振,你竟敢抓我,等我爹来,有你好看”,脱离了顾辰的威胁,韩景重心头一松,又开始嚣张起来。 “呸,你爹要敢不来,你他妈就是我孙子”,王振扬眉朝韩景重吼了一句。 “兄弟,还望你随哥哥去府衙一趟,其中详情,你亲自向知州刘大人汇报一下”。 “这个”,顾辰有些为难起来,自己去府衙一趟倒没啥,只是不放心船上的容慕雪与翠儿。 见顾辰不太愿意,王振开口解释起来; “顾辰兄弟,你大可放心,此次能让我等兵不血刃的抓住韩景重,逮住青衣门的这么多人,全是你此一人功劳,我杭州府衙岂会为难于你“ 王振顿了顿,继续开口道“顾兄弟你有所不知,通判韩禹洲一向作奸犯科,仗势欺人,这次我等好不容易逮着他儿子与盗匪勾结,还望兄弟你去做做证人”。 杀了人还顺带立了功?顾辰想不到竟是如此反转的剧情。 “王大哥,那麻烦你留些人保护我朋友”顾辰抬眼朝二楼看了看。 王振一副恍然的样子“楼上还有你朋友?我就说么,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你一人挑了?” “顾辰大哥,你随他们去吧,不必担心我两”。 容慕雪扶着醒来的翠儿,不知何时已站了出来。 王振看到容慕雪绝美的容颜,总算明白韩景重带人上船的目的了。 “好小子,艳福不浅”王振大手拍在顾辰肩头,对着顾辰挤眉弄眼,嘿嘿笑了起来。 见二楼只是两女子,再无其他人,王振不得不相信,是顾辰一人挑了整个青衣门,杀了张成虎。 “咦,顾辰兄弟,你受伤了?” “不碍事,皮外伤” “走,哥哥带你去正安堂,找杭州最有名的大夫给你上药”。 “王振大哥,你等我一下”顾辰返身回到船舱,拿起已经誊写好的《绝脉奇针》,返回船板,跟着王振下船而去。 第十二章:结拜 杭州府衙的厢房内,顾辰看着眼前五十来岁,模样清瘦,轮廓分明,一身官服的杭州知州。 如果顾辰没有记错,此刻正与他四目相对,不断打量着自己的刘大人,就是当今皇上赵光义的表弟刘知信了。 顾辰依稀记得,刘知信已经过世的老娘与赵光义的母亲乃是亲姊妹关系。 作为皇亲国戚的刘知信,原本是大宋皇家情报机构,“皇城司”的统领“皇城使”, 北宋“皇城司”性质几乎和明朝锦衣卫一样,都是帝王的眼睛,是专门设置,用以监察百官一举一动的情报部门。 只不过大宋皇城司没有锦衣卫做得那么大张旗鼓罢了。 而作为皇城司的头领皇城使,绝对算得上是赵光义眼中的“自己人”,也算得上汴京城中实权在握的人物。 而五年前,京中很多官员都忽然像吃错了药的一样,不断站出来弹劾齐王赵廷美有谋反之心,并列举了齐王的许多罪证。 但作为皇家情报部门,身为皇城使的刘知信硬生生给赵光义交了一份白卷,最后的严查结果是“齐王无谋反之实”。 刘知信这种“不懂事”的行为,让赵光义勃然大怒,一气之下,便将他从皇城使的位置上踢了下来,接着就是被贬谪出京城。 而现在的皇城使,就变成了与赵光义亲得不能再亲的大太监王继恩了。 顾辰将刘知信的信息资料从脑海里面一一调出来。 “既然大家都是搞情报的,也算得上半个同行,死老头你就别玩什么心理战术啦”。 顾辰面对刘知信身上散发的气势,丝毫没有慌张。心里暗暗嘀咕着。 能在自己的气势下保持如此镇定,刘知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听王振说,你以一己之力敌青衣门二十八众,并砍了张成虎的脑袋?” “不错,在下迫于无奈,才出手反击,只是没想到刘大人治下之地,也有此等匪徒,敢公然对良民行凶”。 既然不清楚刘知信话中的用意,顾辰干脆将被青衣门行刺一事推给刘知信,大有怪责是知州大人自己治下不严,才有恶匪横行之意。 刘知信哪会不明白顾辰此话,乃有意为自己开脱而故意混淆视听,但顾辰说的也算属实。 这杭州城还有隐秘的匪人,确实与他这个知州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也不气恼,接着开口道; “既然青衣门有杀你之心,那为何适才,你带着你那徒弟吴江政先去牢房救治被你所伤的青衣门人,最后才来见我”。 王振已将在“正安堂”,吴江政跪拜顾辰一事,与顾辰,吴江政去大牢救治青衣门人伤口一事,提前向刘知信禀报过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在船上,他们有亡我之心,顾某奋起反抗,双方互有损伤,实属正常”。 顾辰顿了下,继续开口“不过医者仁心矣,此时他们已入了大牢,罪责刑罚自有律法而定,对顾某来说,已无个人恩怨,所以他们该当被救治”。 “至于最后才来拜见大人你,不过是先公后私罢了” 听完顾辰的解释,刘知信哈哈大笑; “古人云大丈夫当恩怨分明,公私分明,想不到顾小友竟有如此胸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什么公私分明,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咱两第一次见面,哪来什么“私”,还不是你家王捕头说你要见我,我才来的吗?”顾辰给刘知州递过去一个白眼。 对于刘大人的夸赞,他一点不感冒,这些上位者,嘴里的话一向真真假假,你真要当真了,那才是输了。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顾辰见天色不早了,站起身来朝刘知信一抱拳; “刘大人,恕在下还有伤在身,若无其他事情,顾某就先告辞了”。 此时的顾辰已疲惫不堪,他可不想再和刘知信胡吹拉扯了。 船上恶战,损耗了他全部精力,虽然背上和腿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不过依然隐隐作痛。 来到衙门后,先是给青衣门的人治伤,接着是做了“笔录”的,完了还要被王振拉着整了几口老酒,最后才与刘知信碰了一面。 这一连串的事,竟已忙到半夜丑时了。 想起天亮还要给周育人治疗,顾辰只想找个地儿好好睡一觉,顺便忘记今晚发生的这些破事。 “既如此,刘某人就不耽搁顾小友的时间了,这杭州衙门可随时为你敞开,他日待你有空了,可随时前来一叙”。 顾辰听得出,刘知信的话里明显有着拉拢自己的意思,但此时的他,又怎敢轻易卷入杭州的官场争斗中去。 朝刘知信一抱拳,顾辰转身离开了府衙厢房。 看着顾辰逐渐消失的背影,刘知信眼中精光连闪,抚着有些花白的胡须,轻叹两声“有趣,有趣”。 顾辰和吴江政一起回到正安堂,在正安堂里睡了一宿,反正船上两女,已被王振派了官差保护。 再加上闹事的韩景重,何天川以及青衣门的人,都已被抓进大牢,目前来说,容慕雪和翠儿没有危险。 第二天清早,顾辰带着吴江政就往周家赶。 周育人自醒来后,情况还算稳定,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但人能保持着清醒,多少也有些精神。 顾辰如法炮制,将周育人泡过药汤后,手把手的教吴江政施起了针。 和上次一样,由于周围环境过热,他不得不褪去上衣,**着上身。 因为一连串的动作,他背部还未结疤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水混合着汗水流了下来,不一会儿,已是殷红了整个背部,但顾辰浑然不觉,依旧带着吴江政专心致志的施着针。 “顾兄,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我没齿难忘”。周逸被顾辰“忍伤救其父”的一幕感动得流下泪来,膝盖一曲,朝顾辰跪了下去。 顾辰回过神来,“好好的干嘛就跪了呢”。 “师尊,你的伤口裂开了,”连一旁的吴江政都看不下去。 周逸如此容易感性的性情,让顾辰有些恼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他妈动不动就跪,又不是拜师”。 “那,那小弟周逸拜见大哥,拜见顾辰大哥,总该可以跪了吧”。周逸说完,已是呜呜哭了起来。 从第一次遇见周逸,顾辰就知道这是个性情至诚的少年,想起当初自己还打过他耳光,顾辰眼眶也微微泛红。 来到这个时代,便失去现世中陆枫这帮兄弟,这是顾辰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疼痛,也是他一直不愿去触碰的伤痕。 但此时周逸跪在地,流着眼泪真挚的称自己为大哥,这让他心里的尘封的回忆又融化开来。 他又怎么还能忍心责怪周逸呢? “这小子”,顾辰借着冒起的热气,抹了抹眼。 走到周逸身边,顾辰弯腰将周逸扶了起来。 “你这个兄弟,我认了”顾辰直视着周逸的眼睛,目光中显露出无比的坚定,说得铿锵有力。 “太好了,顾辰大哥,小弟,小弟”周逸激动之余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啊”,顾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周逸的肩膀,给新认的周小弟一个现世的拥抱。 一旁的周夫人和下人们都感动得抹着眼,流下泪来。 第十三章:佳人到访 中午时分,顾辰离开了周府,朝西湖边赶去。 一夜未归,就算有官府的保护,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船上二女的安危。 登上画舫,见王振正指挥着几个官差清理着船上的血迹。 “哟,顾兄弟回来了呀”。王振轻轻说完,朝顾辰一阵挤眉弄眼,嘴朝二楼嘟了嘟。 “王大哥,发生何事了?”顾辰的目光顺着看向二楼。 “难道我不在,船上又发生了什么变故?”顾辰心里一惊。 王振靠近顾辰,轻声在顾辰耳边说道“顾兄弟,二楼有危险”。 “那你等为何不上楼施救?”顾辰语气有些着急,但一想不对,有王振带着一干捕快在此,还有谁敢来闹事,而且若二女有危险,这帮捕快还有闲心清理甲板? “这种事啊,还得是你亲自解决,哥哥我也是无能为力”王振说着摇头叹息,嘿嘿一笑,一脸猥琐的走了开去。 “莫非是孙仁杰听到消息,已经自己找来了,而王振私自以为,这是一场“三角恋”,所以他才提醒说,这是我顾辰自己的“危险”?。 “看来一定是这样了”,除了这个理由,顾辰已想不到其他方式,能让王振如此猥琐了。 “既然人家小两口相会,我就不便打扰了”,顾辰心里自嘲一句。 从一旁的年轻捕快手里接过水桶,他就想下船拎水,跟着大家清理自己昨晚留下的战迹。 “顾大哥,你上来”,不知何时,翠儿已站在二楼房门外,抬手招呼着要下船的顾辰。 “这种时候还叫我?不嫌我碍事吗?”顾辰疑惑起来。 “船上来了人?”顾辰轻声问翠儿。 翠儿点了点头。 “来人是孙公子?” 翠儿摇了摇头。 见翠儿点头又摇头,顾辰一阵懵圈,不是孙仁杰,哪会是谁啊?他好奇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算昨晚船上弥漫了浓浓的血腥味,但此时容慕雪的房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顾辰刚进得屋来,他就开始疑惑了,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什么书生公子,而是容慕雪与一浅青色着装的年轻女子相对而坐。 “容慕雪的家人找来了?”顾辰脑海里立即有了这个念头。 见顾辰进屋来,二女都看了过来。 此时顾辰再才看清,陌生女子秀丽绝俗中,妩媚柔弱的身姿与模样。 “年龄上看起来比容慕雪大不了多少,可是这胸,已成大器啊”。 顾辰吞了吞口水,心头暗暗嘀咕一声,赶紧将目光移开。 “女神,你找我?”顾辰收起心神,朝容慕雪开口。 容慕雪的恬静的脸上扬起玩味的笑容。 “并非我找你,是这位许小姐找你呢,你可知,人家差不多等了你一早上咯” 顾辰脑海里快速检索“许小姐”,发现没有一丝印象。 “那应该是以前认识的了,想不到以前的“自己”竟然还认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顾辰心里嘀咕起来。 似乎这次,又有机会打听一下以前的身世了,希望不要再出现上次,与何天川“表错情”的尴尬一幕。 “这位许小姐是?”顾辰有意引导着问道。 陌生女子站起身来,一双美目呆呆地看向顾辰,却是没有说话。 许妍昨夜一夜没睡,她起初时,是对顾辰的担心,但渐渐地她就被顾辰霸气无双的气势,和高超无敌的武艺深深征服了。 尤其是当韩景重跪倒在顾辰膝下之时。许妍流下了眼泪,她才发现,原来顾辰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完全依靠。 所以天一亮,她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百花楼,上了容慕雪的船,来找顾辰。 只是让她惊讶的是,这船上竟然还有一个容貌比自己还要好看的女子。 一早上心慌的许妍都在琢磨顾辰与这名女子的关系,也在猜测着顾辰的样子。 直到顾辰走了进来,她才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心中的身影,竟然如此俊朗好看。 顾辰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自信与从容,让她无法自拔。 “莫非我与她之前有过故事?”顾辰见对方只顾看着自己,却失了神。 “许小姐,许小姐”顾辰抬手在许妍眼前晃了两下。 许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失态,随即霞飞双颊,害羞的低下了螓首,朝顾辰福了福,轻启朱唇; “奴家是隔壁画船上的许妍,见过顾公子啦”。 许妍已在小丫鬟口中知道自己的意中人姓顾。 顾辰摇着手,“公子什么的,不敢当,咦,等等,你刚才说你是隔壁画船上的?” 他才醒悟过来,隔壁画船,是西湖边上最大的青楼,从青楼来的女子,不就是那个吗? “自己以前瘦弱窝囊的模样,会得如此佳人青睐,让人家主动来寻自己?” 不要想,答案是否定的。 “莫非是以前的“自己”嫖了人家没给钱,许小姐亲自上门来追债了?” “奴家,奴家是清倌人,并非,并非…”许妍听出了顾辰话中之意,急急解释起来,只是最后“妓女”二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见许妍一脸委屈,美目含泪,顾辰感觉脑袋大,只怪情报太少,分析不出“自己”与这楚楚动人的清倌人,到底是何关系。 容慕雪见许妍对顾辰的态度和眼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多少有些明白了许妍对顾辰的心思。 “顾大哥肯定以前和许小姐有过一段情事,只是他落水后遗忘了,可怜许小姐一直苦苦等待他,现在两人终于相聚了”。 想到许妍已经守得花开见月明,而自己的意中人又在哪呢?容慕雪看着顾许二人,目光中有了些许的失落。 顾辰最见不得女子落泪,见许妍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双手乱摇,急急解释道; “适才顾某,并没有轻视许小姐的意思,乖,咱有话好好说,先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来,吃糖,吃糖”。 顾辰想起离开周府时,周夫人塞给自己的糖果,赶紧从怀中摸出一把,朝许妍递了过去。 这种现世中惯用的,哄小女孩的招数硬生生被他用了出来。 见顾辰手足无措的样子,“噗嗤”一声,许妍掩嘴,破涕为笑。 从顾辰手里轻轻捏起了一颗糖果;魅惑而俏皮的模样让顾辰呆了呆。 “女神,你也吃糖”顾辰将糖果递给容慕雪。 容慕雪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凤目看了二人一眼,径自走进了里屋。 “女神,你这是啥情况啊?我不就是哄哄人么,又不是在你面前秀恩爱,你至于扔下我不管吗?”顾辰看着容慕雪的背影,搔了搔头,心中嘀咕起来。 “不管了,先探听清楚与眼前这个清倌人的关系再说”。 将目光重新移到许妍脸上,顾辰问道“许小姐,顾某人与你曾相识吗?” 许妍痴痴地看着顾辰,眼眸中满是温柔,她轻摇了一下螓首,随即又点了点头。 顾辰一阵无语“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他发现现世中的情报知识完全不够用。 看得出顾辰的疑惑,许妍却不多做解释,她轻走两步,扭着柔软的身段,来到顾辰跟前。 身前的尤物秀脸潮红,呵气如兰,低头间,顾辰见一片洁白如玉的胸脯,差点抵触在自己胸口上。 顾辰吞了吞口水,明显感到身体的某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迎着清倌人炽热的眼眸,顾辰并没有后退,他的双眼依然清澈透明。 他在等,等许妍下一步举动,他务必要弄清楚,眼前绝色佳人,前来找自己的目的。 含情脉脉,羞红妩媚的俏脸近在咫尺,顾辰的心跳越来越快。 “电视剧中,一般这个时候,这种气氛下,好像都是亲上去的吧”。 顾辰看着许小姐娇艳欲滴的双唇,心头暗暗想道。 忽然双唇温热,接着一双纤纤玉手已环在自己腰上,许妍轻垫脚尖,已然吻了上来。 还在回想电视剧情节的顾辰,立马瞪大了双眼,脑袋嗡嗡作响。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顾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歌词。 “这分明是莫名其妙的强吻,哪里又算是爱情?” “淡定,淡定,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沦陷在龙卷风里面?” 顾辰心头这样想着,却不知何时,一双大手已揽在许妍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不想此时,翠儿的声音响了起来,“顾大哥,我也要糖果”,翠儿推门而入,口中的话语将二人惊醒过来。 许妍赶紧松开顾辰,后退了两步,此时的她双眼迷离,呼吸急促,玉面潮红。 看着翠儿狡黠的大眼睛朝自己猛眨,顾辰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侧过身,又伸手摸了一把糖果递给了翠儿。 为什么要侧身呢,只因顾辰不想下半身的尴尬,被翠儿小丫头看到。 得到糖果的小丫头眼睛扑闪扑闪,“那小女子进去了,不打扰二位,你们继续”。 翠儿指了指里间,朝许妍眨了眨眼,一溜烟跑进了里屋。 看着翠儿消失的身影,顾辰喃喃自语“这孩子,就是不懂事”。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听到许妍耳中,立即变了味,螓首红到了耳朵根。 “咳咳,我不是那意思”见佳人粉面含羞,顾辰赶紧解释着。 许妍不敢看向顾辰,只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神态更加娇羞妩媚起来。 “似乎越描越黑,算了,得岔开话题”。 “许小姐,你还没告诉在下,我两何时相识的呢?” 听顾辰旧话重提,许妍羞红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她踏前一步,又靠近了顾辰。 “还来,难道真要继续吗?” 顾辰刚恢复平静的心头又急跳了一下。 没有意料中的亲吻,许妍在顾辰的耳边呵气如兰; “顾郎,若你想知道与奴家如何相识的,三日后,于卯时来百花楼找我,奴家一定相告”。 许妍说完,轻轻在顾辰的脸上“啵”了一口,再深深看了顾辰一眼,转身跑出了房门。 “顾郎,这不是古装剧中,情侣间才用到的称呼吗,刚才还顾公子的呢,怎么就成了顾郎了?” ”还有三日后,卯时,大早上的去邀我去青楼干嘛?” 回过神来的顾辰追了出去,想问个清楚,却看到佳人已经下了楼。 “许小姐”顾辰迎着河风轻喊一声,正要继续问话。 “顾郎,记住一定是在卯时之前”许妍回头朝顾辰喊了一句。 然后在捕快们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迈着修长的玉腿,疾步下船而去。 第十四章:许妍身世 待许妍走远,王振朝二楼的顾辰招手; “顾兄弟,快下来,快下来,老哥有要事请教你”; 王振说着,朝顾辰眨眨眼,猥琐的老脸上,一副期待的模样。 顾辰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地渡下了二楼。 “怎么了,王大哥,有何要事啊”。 王振右手一挥搭在了顾辰肩头。 “顾老弟,实不相瞒,哥哥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接着王振抬起左手,指了指许妍离开的方向道“兄弟弟,你这等御女的手段,能否传授哥哥一二”。 听到王振问顾辰的话,周围的一干捕快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的竖起耳朵,等待顾辰的指点。 “王大哥,你是说小弟与许妍小姐?”顾辰顺着刚才王振手指的方向,指了指。 王振眨巴着双眼,用嘴朝二楼嘟了下; “当然不止许小姐,还有二楼的容小姐呢”。 顾辰搔着脑袋一想,好像还真是,在外人看来,不管是容慕雪还是许妍,都与自己有关系。 特别是许妍离开时当众喊的一声“顾郎”,让顾辰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的顾辰,对忽然到访,并对他有意示爱的许妍,有太多的不解与疑惑; “王振大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王振见顾辰一脸认真,立马收起打趣的表情。 “能不能告知兄弟一下,这许妍小姐是何来历?” 不问还好,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他。 顾辰一阵心虚“大家这样看着我干嘛?”,我是问错什么了吗? 王振鄙视了顾辰一眼,“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啊,许妍小姐都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装作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顾辰指了指二楼容慕雪的房间,接着环视了以王振为首的众人一眼。 “各位不是想知道我与容小姐的关系吗,此事说来话长,要不我们坐下说”。 “其实啊,我与容小姐,并没有你们认为的那种关系,说到底,人家容小姐还是顾某的救命恩人呢……” 众人围坐在甲板上,喝着酒,听顾辰半真半假的叙述着身世与故事。 听顾辰唠嗑完,王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啊,想不到顾兄弟你竟然因溺水患上何症来着?” “间断性失忆症”,看着人高马大,记忆力却不咋滴的王振,顾辰翻了翻白眼,赶紧补充着。 王振被顾辰鄙视,嘴里嚷嚷起来,“哎哟,顾老弟,哥哥又不像你们学医的,哪会记住这么多么,你看你啥眼神?”。 混得熟了,另一个年龄大的捕快也开始跟着八卦起来。 “那照顾兄弟所说,你是当真忘了?当初怎么与许小姐相识的了?” 顾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适才小弟问了半天,许妍小姐也一直没说”。 “这个简单”王振挥手拍了拍胸口。 接着道“在座的各位兄弟,你们谁来说说这许妍小姐是何许人”。 “我来说,我来说”提起许妍,一帮汉子都来了精神。 这让顾辰懵了一阵,他承认许妍的确长得好看,但却想不到如此有名,她看来很有故事啊。 最终还是之前插话的汉子夺得了话语权“咳咳,话说,这许妍小姐呐……” 听完官差赵虎的叙述,顾辰总算知道了许妍的来历。 “许妍,原是南唐中郎将许进忠的小女儿,因南唐名将林仁肇“谋反投宋”,作为林仁肇亲信的许进忠,因此受到牵连,被李煜处死。 李煜虽未诛连许家九族,但也下令,凡许家男丁,一律发往闽南之地,奴充徭役,而许家女眷,全部沦为官妓。 后来南唐后主李煜,方知冤杀了林仁肇与许进忠,但为时已晚,失去唯一能震慑大宋的名将林仁肇,南唐不久就国灭了。 失去父母亲人,不到七岁的许妍,便被兜兜转转的卖到了杭州,自此便在百花楼长大。 不甘命运的她,从小就勤敏好学,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虽从小在青楼长大,但许妍却洁身自好,发誓只做卖艺而不卖身的清倌人。 天生秀色绝伦,妖娆妩媚的她,自十四岁起,便被老鸨子王妈逼得差点自杀了好几回。 渐渐的,她的妖娆绝色与刚烈的性子便轰动了整个杭州城,隐隐与沈家家主沈瑶君,有了分庭抗礼之意。 通判之子韩景重,骚扰许妍已不下三年。 官妓出身的她,在没有任何背景势力下,要想保住自己清白,除了以死相逼,只能将赚取的钱财都奉交给了韩景重。 这件事,整个杭州的公子哥都是敢怒不敢言。即怕得罪韩家,又替许妍惋惜, 但也因为与韩景重的这种关系,其他世家子弟不敢对许妍有非分之想,这也使许妍少去了很多麻烦。 至于许小姐与溺水前的顾辰到底发生了啥,引得她当众直呼“顾郎”,包括顾辰在内,谁都不清楚了。 在这些官差大哥的口中,顾辰听得出,适才向自己示爱的清倌人许妍,其实还蛮受人尊敬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顾辰拎着酒壶,站了起来。 他目光远眺,看着远处的雷峰塔,忽然心中悲伤莫名。 “她应该比塔下的白娘子还可怜吧,至少白娘子曾经还会法术,还能保护自己”。 “老子之前又何德何能,为何能蒙得她的青睐”。 顾辰竟然对这副身躯原来的主人有了深深的嫉妒。 慢慢的,顾辰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听着顾辰手指关节噼啪作响,王振靠了过来,拍了拍顾辰肩膀。 “王大哥,你说这次韩景重那厮,会不会很快从你们府衙大牢里出来?” “兄弟,莫非你想…”,王振抬手往自己脖子一抹。 顾辰摇了摇头,“王大哥放心,我不会给你们知府衙门找麻烦的” 王振松了口气,他虽然不相信顾辰能悄无声息进了大牢,将韩景重弄死。 但万一韩景重真的被刺杀在大牢里,那他们府衙就真的摊上了**烦,形势便会从主动变成被动。 半晌,顾辰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一事。 “王大哥,小弟向你打听一个人”。 “哦?顾兄弟想打听何人?” “你知道杭州城中有个叫孙仁杰的儒生吗,此人原本是苏州人,前三个月来的杭州”。 王振听完,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嘴里嘀咕一声,“名字倒有些熟悉,不过却想不起来”。 “哎呀,你看哥哥这记性,还想这些干嘛”王振拍了拍自己脑袋,接着道; “三日之后,杭州一年一度的“踏春赛诗会”,将在对门山上的灵隐寺举行。 既然兄弟你要找的人是书生,此人必然会前去,到时候你去那儿吼两嗓子,人不就找到了吗?” “三日后,一年一度的踏春赛诗会?”顾辰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王大哥,你说许妍她也会去吗?” “这赛诗会不分男女,何止是许妍小姐,整个杭州的书生士子,世家子弟,小姐佳人什么的都会去,反正可热闹了”。 王振说完,立马垂头丧气起来。 “只可惜这次,因要审查韩景重勾结匪徒一案,哥哥我,只能错过与杭州万千美人重逢的机会了”。 “这丫头,看来是要拉我去当护花使者呀”,顾辰想着许妍娇羞的样子,心头一阵悸动起来。 第十五章:灵隐寺一行 大宋初期,尚无程朱理学,此时的青年男女,也就还没“尊天道,禁人欲”的世俗教条思想。 民风还延续着唐朝的淳朴和开放; 像杭州一年一度的踏春“赛诗会”;在文化盛行的宋朝,绝对算得上随处可见。 这种年轻文人士子间,自发组织的活动,说到底,也并非真的完全就为了比试才情学识。 更多的,却是以此为由,为那些春心萌动的男男女女,提供一个可以相互了解和接触的机会罢了。 因为周育人的情况大为好转,周逸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没去管家族生意。 在赛诗会的前一天,他便主动找来画舫,想邀请顾辰一起前去。 顾辰欣然答应下来,并让周逸在明日卯时之前,再来画舫与自己会面。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顾辰换上自己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裤。 与守护容慕雪二女的官差们打过招呼,领着周逸就往旁边的百花楼走去。 周逸跟着顾辰,越走越疑惑。 在百花楼大船的入口处,一脸不解的周逸停住了脚步,他拉了拉顾辰的衣袖; “大哥,你这大早上的逛青楼,似乎,似乎不太妥吧”。 被刚认的小弟误会,顾辰也是满头黑线; “你以为我饥渴难耐啊,还不是你未来的嫂子,非要让我此时过来”。 听顾辰说完,周逸却是瞪大了双眼,指着百花楼的大门道“大哥,你是说,小弟的嫂子,嫂子,她是…”。 顾辰知道周逸误会了,但他却不以为然,想起许妍对自己芳心暗许,顾辰在周毅惊讶的目光中,脸上竟然扬起了笑意。 船门“吱呀”一声打开,“你们找谁”,一个打着哈欠,满脸皱纹的绿帽老汉问着敲门的顾辰和周逸。 顾辰朝他抱拳“大叔,我找许妍小姐”。 这船上的仆人,都有可能是看着许妍长大的,所以顾辰对老汉显得特别尊敬。 老汉鄙视了顾辰一眼,“哼,我们家研儿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说着,将一脚已跨过门的顾辰,使劲往外推。 “大叔,我姓顾”,顾辰一想,既然许妍约自己前来,又怎么会没有提前知会看门的仆人呢? 老汉拿眼直瞟顾辰,再看了看顾辰身旁的周逸。“你是顾辰公子的书童吧?” 顾辰侧眼看了看周逸,一身华丽的儒袖长衫,再看了看自己的青衣小裤。 顾辰翻了个白眼“你这老头,见过有这么英俊帅气的书童吗?关键还得看脸;看脸,好不”顾辰心里嘀咕一句。 嘴上打着哈哈“对对,我旁边这位,才是真正的顾辰公子”。 “顾公子,快请进”老汉将顾辰推开,率先将周逸迎进了门。 周逸哈哈一笑,朝顾辰施了一礼,“大哥,那小弟就承让了,替大哥在前开路”说着跟着老汉进了百花楼。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等有空了,我也弄几件电视剧中,那些男主好看又骚气的衣裳,来惊艳惊艳这个世间”。 顾辰发着牢骚,腿一抬,跟着迈了进去。 “白花楼”不愧是杭州最大的青楼,虽设在船上,却也长达十丈,宽五丈,诺大的一楼大厅内,摆满了桌椅,以顾辰的目测,怕是能容纳两三百人。 但此时恰逢卯时,天才亮,不是青楼待客之时。 一楼宽敞的大厅内就坐着顾辰和周逸,刚才开门的老汉已登楼告知许妍去了。 周逸给顾辰倒了一杯茶; “大哥,你说的嫂子?莫非是许妍小姐?” 顾辰将目光从三楼收了回来,抿了口茶,开口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周逸再次瞪大了眼,本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楼梯上传来“噔噔瞪”的脚步声响。 画着精致浓妆,刻意精心打扮过的许妍,迈着修长的玉腿走了下来。 本已妖娆妩媚的她,此时更显得婀娜多姿,楚楚动人。 “顾郎,你来了”看着顾辰丰逸的面容,迎着他深邃的双眼,许妍再次羞红了脸颊。 “嗯,我来了”顾辰点了点头,他的话里,有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意思。 这副靓丽的身姿后面,是如此的命运多舛与坚韧不屈。 “我来了,以后有我在,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能再欺负你”。 顾辰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心中已许下郑重的诺言。 “这位公子是?”许妍一双俏目这才看见顾辰一旁的周逸。 顾辰拍了拍周逸的肩膀“他是我兄弟周逸,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听顾辰提到自己的名字,周逸总算回过神来。 他万万没想到,名动杭州城的许妍竟然真成了自己嫂子。 赶紧朝许妍一抱拳,周逸弯腰行了一礼“小弟周逸,见过许妍嫂嫂”。 许妍美目深深看了顾辰,红着脸朝周逸福了福,算是回了礼,也算是直接承认了“嫂嫂”身份。 “研儿,我今天穿成这样来见你,不给你丢人吧?”顾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他这一改口,叫得许妍心都似乎快融了“顾郎,奴家并非世俗之人,衣裳而已,你不必挂怀,回头奴家多给你做几件”。 “既如此,你若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去哪里?” “当然是出发去灵隐寺,给你当护花使者咯” “咯咯,这你都知道啦?”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周逸面前秀起了恩爱。 三人在船上吃了一些早点,便下了船,朝对面灵隐寺登去。 灵隐寺,原名云林寺,位于杭州西北,在飞来峰与北高峰怀抱之间。 这座千年古刹,始建于东晋,经过南北朝,隋,唐,不断地交替着兴盛与衰败。 在唐武宗年间,皇帝李炎发动了全国“灭佛”事件。 让这座古刹再一次遭到焚毁,直到吴越国王钱弘才恢复重建,让这座古刹规模更胜从前。 迎着清晨的阳光,三人踏上了石梯。 渐渐地,他们的身边已围过来一帮衣着华丽的文人士子。 “小生张青如见过许妍小姐”。一个年轻的身影,手持合着的折扇,朝许妍施礼。 许妍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接着在顾辰和周逸一左一右的保护下,径自朝前走去。 张青如待许妍走了几步,这次收起一本正经的模样,暗暗吞了吞口水,走在三人身后,跟了上去。 “小生王华俊,见过许妍小姐”。 …… 这一路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些认识许妍,亦或认识周逸,的世家子弟或文人书生。 顾辰眼角余光瞟过。都能发现他们眼中隐藏的“狼性”。 而这些人都很疑惑,从他们“文人”圈子里消失了半年的周逸,怎么会与许妍联袂而行。 至于许妍一旁,青衣小裤的顾辰,他们当然直接选择无视。 他们都和百花楼看门的老汉一样,认为顾辰不过是周逸的书童。 看着许妍婀娜多姿,妖娆性感的背影。 几个世家子弟嘀咕开来。 “听说三日前,韩景重因勾结青衣门,欲在船上绑架许妍,现已被衙门抓了”。 “是啊,这事目前传得沸沸扬扬,我还听说,有一个公子为了保护许妍,与青衣门恶斗,还打伤了韩景重呢”。 “莫非打韩景重的,就是许妍身边的周逸?” “是了,是了,你看两人走得这么近,不是周逸还能是谁,啧啧,想不到周逸这小子,竟玩了一出英雄救美”。 待三人登上山来,顾辰放眼望去,整个灵隐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已算是人山人海。 还好灵隐寺规模弘大,占地一百多亩,被吴越王钱弘扩建后有了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 “如果地方小了,还真容纳不下这么多书生小姐呢”顾辰暗暗想道。 赛诗会是在午时举行,见还有些时间,许妍决定先去拜拜菩萨,顾辰和周逸只好相陪。 “许妍妹妹,你当真糊涂”。正当三人踏进天王殿,准备参拜弥勒佛之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侧面响了起来。 顾辰侧过身,见在一米开外立着一个身作白色儒衫,星眉剑目,方耳薄唇,模样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 许妍还未说话,周逸已朝说话之人施了一礼。 “周逸见过晨方兄”。对方寒着脸,朝周逸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到许妍身上。 许妍面无表情,侧身朝他福了福“许妍见过钱公子”。 “妍妹无须多礼”,钱晨方双手伸了过来,大有搀扶许妍之意。 只是他动作慢了,刚好又隔着顾辰,待伸过手来,许妍已直起了身。 他只能将伸过来的手变成了虚抬。 见对方对周逸甚是无礼,却对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如此上心,顾辰蹙眉,一丝不快已闪过心头。 “妍妹,那韩景重既因你而入狱,你此刻就该待在百花楼中,而不该现身此地,你可知,你此时已身陷危险之地?” 顾辰和许妍听完钱晨方的话,两人明显一愣。 “莫不是韩景重入狱之事,被传是因许妍而起?” 顾辰看了看身旁的许妍,眼中有了深深的内疚和浓浓的柔情。 钱晨方不待许妍开口,又扭头对周逸道“想不到周兄好手段,伤了韩景重,牵连了许妍妹妹,还敢前来灵隐寺,你当真以为通判韩大人会轻易放过你们周家吗?” “我”,周逸看了顾辰一眼,终究没有反驳。 听完钱晨方的话,顾辰暗暗不安。 杭州府衙抓人后,肯定会封锁消息,顾辰严重怀疑,刘知信恐怕连探监的机会,都不会给他的死对头韩禹洲。 现在对韩景重还没有堂审,他这个人证还没有被传唤上堂作证。 外人可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韩景重勾结青衣门,在西湖边船上绑架女子。 而西湖边上除了花魁许妍,还有谁值得绑架? 现在周逸又因陪同许妍来灵隐寺,所以原本是顾辰所为之事,也被推到了周逸身上。 “许妍替换容慕雪,周逸替换我”,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顾辰脑海里快速思索着,他知道接下来,要保护的对象得加上许妍和整个周家了。 第十六章:天王殿风波 见周逸不敢反驳,钱晨方得寸进尺起来。 “不过妍妹莫怕,我与本寺云空长老颇为熟悉,你快随我去厢房躲一躲”。 钱晨方说着话,眼中已冒炽热,大手一伸就想牵住许妍的玉手。 顾辰冷冷一笑,又岂容他占许妍便宜,右手伸出,一把握住钱晨方伸过来的咸猪手。 “你,好大胆的奴才,竟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钱晨方手臂挣扎一下,竟然纹丝不动,这才看清在许妍身边的顾辰。 听着钱晨方口中的羞辱声,顾辰面无表情,右手改握为掌。 “滚”随着他一声轻喝,钱晨方已被摔出一米多远。 “你是何人,竟然敢殴打本公子”钱晨方流着鼻血,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嚷嚷着。 忽然发生的这一幕,将天王殿中,还在拜佛的人们都吸引了过来。 “想不到在这天王殿中,还能遇见晨方兄与许才女,当真有缘”。 被顾辰和钱晨方的冲突吸引,又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跟着许妍,就好像捅了马蜂窝,奶奶的,这又是谁啊”; 顾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哗哗往两侧退开的人群。 一对年轻的男女,联袂朝顾辰他们走了过来。 男子身着精致的浅蓝色袍服,俊美绝伦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羽扇,嘴角轻钩,美目似水,轻语间,面含三分笑。 “哪来的小鲜肉”顾辰竟然嫉妒了一下,目光横移,再看向他身边的女子。 这一看,顾辰又是一惊。 只见此女年龄二十左右模样,一身雪色无暇的纱衣,墨黑的秀发如黑缎般柔软亮丽。粉雕玉琢般白玉无瑕的脸上,如深谷幽兰般,高贵而不着一丝俗气。 她凤眼柳眉,顾盼间,双目如浩瀚的星夜,深邃明智,隐隐透着冷冽如冰的清芒,瑶鼻檀口,朱唇锆齿。 行走间,体态更是有如灵峰翠峦,秀绝天地,却散发着着拒人千里之外,不敢亵渎半分之态。 她华贵绝丽中透着的是一股冷艳,倾城之姿中却含着睿智。 先是见到容慕雪的恬静悠然的美,再是许妍火辣妖娆之姿,再见此女高冷脱俗之貌。 顾辰也不得不暗叹一句,“自古江南多秀女,诚然如是啊”。 两人如一对璧人,联袂而来,瞬间引起不小的轰动,引得殿中不少年轻男女惊呼出声。 趁二人还未走近,顾辰绕过许妍问了问周逸“这二人很出名吗?” “大哥,你竟然不认识他们”周逸张大了嘴,就好像当初顾辰让他叫许妍为“嫂嫂”一样。 连许妍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辰,待见到顾辰不像是玩笑。 许妍微微一笑,接过话为顾辰开解起来,“这蓝衣公子乃是余杭县县令之子苏少青,也是杭州公认的第一才子。 那雪衣女子么,便是名动江南的沈家家主兼栖凤书院的院主沈瑶君了”。 “哦,原来如此,可我还是没有听过”。顾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引得许妍美目翻动,白了他一眼。 二人很快走近,苏少青一手执折扇,伸过一手搀扶了一下钱晨方。 他从袖子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悠悠开口“晨方兄,不打紧吧”。 钱晨方此时鼻血横流,却兀自不接苏少青手里的方巾,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张来,抹了抹鼻血。 他脸上充满了嫉妒,回话道“姓苏的,少和本公子假惺惺的套近乎,本公子与你不熟”。 说完转头深深看了许妍一眼,又狠狠瞪了一眼顾辰,接着在众人的眼光中,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 “许妍,周逸,见过苏公子与沈家主”。 待钱晨方远去,顾辰身旁的许周二人都朝苏少青和沈瑶君行了一礼。 苏少青执扇虚抬回了一礼,沈瑶君身子轻微福了福,面上依然高冷清艳。 就算对方二人是轰动整个杭州城的人物,但这与顾辰又有何关系,他当然不会对二人行礼。 甚至连眼都懒得递过去,他背着双手,正来回打量着大殿中笑嘻嘻的弥勒佛。 “这千年的古刹,对比后世,似乎还差点什么”顾辰心头喃喃自语。 顾辰的“无礼”举动太突兀,立刻引起了苏沈二人的注意。 按理说,古人尤其注重礼节,顾辰就算是许妍或者周逸的下人,此时也该弯腰随礼才是。 顾辰的举动引起了苏少青的不满。作为名动杭州的第一才子,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况且还是一个下人。 连一旁的沈瑶君,也轻微蹙了下眉。 苏少青与许妍寒暄了几句,目光冷芒一起。 便故意朝顾辰抱拳开口道“这位公子甚是面生,在下余杭苏少青,敢问兄台大名”。 以他的身份,当众称呼下人打扮的顾辰为公子,嘴里还自称“在下”。 这种心怀若谷,谦逊有礼,的举动立即获得周围不少青年男女的称赞声。 连周逸都递过去满眼的敬佩之色。 许妍却是听出苏少青话中的讥讽顾辰之意,俏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眼神冰冷下来。 “大哥,苏公子和你说话呢”周逸拉了拉顾辰的衣袖,将走神的大哥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听周逸竟称呼顾辰为大哥,围观的人都有些惊奇。 “苏公子叫我何事”顾辰指了指自己。 “我这副打扮还能引起第一才子的注意,难道对方也嫉妒我长得帅?”顾辰心头骚包了一下。 “大哥,人家苏公子是问你姓名呢?”顾辰的回话让苏少青更加的恼火,周逸只能在旁提醒一遍。 顾辰对传话的周逸一阵无语起来。 “姓名有啥好问的,我适才走神了,你帮忙告诉他不就行了吗” 顾辰没有搭理苏少青,相反开口责怪着小弟周逸。 而周逸听到自家大哥的问责话语,却是冷汗直冒,看了苏少青一眼,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顾辰的这一波骚操作立刻在人群中炸了锅。 他无礼至此,围观的人群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起来。 “就算无礼,都如此真实自然,果然不像这些世家子弟造作”。 唯独许妍看向顾辰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被顾辰如此“戏耍”,苏少青还得当众保持谦谦公子的身份,不能与顾辰计较,怒意从眼中闪过,但依旧没有在脸上显现。 他再次抱拳朝顾辰道“这位兄台,你如此轻视苏某,实为让苏某难堪”,说着摇了摇头,一脸自嘲模样。 “哎哟,误会,误会,瞧苏公子这话说得,我顾辰即非儒生,又非雅士,乃一介布衣,哪敢轻视你们这些读书人”。 自从隋朝开科举取士后,读书人的身份随即水涨船高。 而大宋朝更是重文轻武,将士子的地位一拔再拔,达到从来未有的高度。 大量的书生文人做官,最终造成大宋朝积贫积弱的局面。 顾辰解释得一本正经,但口中,哪会对这些夸夸其谈的公子哥们有尊敬。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周围的书生公子又炸了锅,纷纷开始指责顾辰起来。 苏少青想不到下人打扮的顾辰竟敢嘲讽读书人,当下不再隐藏自己怒意,带头朝顾辰声讨起来。 “顾兄,你此话何意?莫不是瞧不起这天下文人士子”。 苏少青有意误解与扩大顾辰话中之意,这让顾辰也有些恼火。 他不过是对这些文人书生无感罢了,哪里谈得上瞧不起,如果真有瞧不起,他也不会认下周逸这个小弟了。 顾辰摇头哈哈一笑,却不作任何解释。 苏少青俊朗的脸上一时气急,双目瞪着顾辰; “你,你如此无礼,竟敢取笑于我”。 顾辰收起笑容,眼一眨,抬手指了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像。 “苏公子定是误会了,笑的非我,而是这座菩萨佛像”。 众人随着顾辰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只能看到笑嘻嘻的佛像。 “苏公子,你既是杭州一等才学之人,进入这天王殿,不该浪费时间指责我的无礼;应当悉心感受这尊弥勒佛的佛语真谛,不然怎对得起文人雅士的称号?” 这些书生小姐们,进入天王殿,本多为朝拜弥勒佛而来,此时听顾辰抛出了一个“佛语真谛”,众人目光都朝弥勒佛看去。 见不小心拉起的仇恨消失无形,顾辰暗暗松了口气。 “大哥,这弥勒佛有何佛语真谛啊?” 周逸带头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顾辰适才的走神,就是发现常见的这两句佛语对联竟然没有悬挂两侧。 后来他一想,这也不奇怪,弥勒佛原本就是五代后梁时期,布袋和尚的化身,刚成佛没多久。 而“对联”又始于五代十国,兴盛于北宋中期。而北宋前期的灵隐寺当然还无此对联。 待顾辰念完,众人目瞪口呆,心中都震惊不已。 “非儒生,非雅士”的顾辰张口就有了如此工整绝妙的对联。 此联之意在于,人生一世,不仅须包容一切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对世间百态,也是呈现一种笑对人生的态度。 这不就是佛家宽宏大量,慈悲为怀的佛语真谛了吗。 而此联把弥勒佛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可谓趣味盎然。 妙的是巧借弥勒佛之像来针砭“天下难容之事”。 嘲讽“世间可笑之人”,可谓用心良苦。 顾辰果然用心良苦地朝苏少青眨眨眼,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苏公子,在弥勒佛像面前,就算顾某人有无礼之处,你可得有大气量,不然连弥勒佛会嘲笑你的哟”。 “你”苏少青瞪了一眼顾辰,却是毫无办法。 “哈哈,再会再会,顾辰朝众人拱拱手,领着许妍周逸悠然地走出了大殿”。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沈瑶君轻念了两遍顾辰口中的“佛语真谛”,心中暗暗细思,若是自己,能否作出如此妙趣而有智慧之语,最终她只能摇了摇头。 美目看着顾辰自信而从容的背影,再看着被顾辰气的面红耳赤的苏少青, “杭州何时出了这号人物”沈瑶君对下人打扮的顾辰有了一丝好奇。 “大哥,想不到你文采竟然如此之好,小弟还以为你只会医术呢?”,周逸一脸崇拜。 许妍捂嘴咯咯直笑,在一旁开口道“顾郎文采好,竟然还会医术,那奴家岂不是捡了宝了”。 顾辰急忙澄清“纯属误会,此对联并非我所为,我不过借来用用罢了”。 许妍摇头不信“哦,那它出自谁处?” “这个我也不知”顾辰说着实话,他所掌握的知识中,还真没有这幅对联的作者。 顾辰这一解释,明显没有说服力,周许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一副“信你才怪”。 第十七章:顾辰的打油诗 午时一刻,三人于千年古刹中吃过斋饭,随着灵隐寺山门钟声响起。 “赛诗会”在人声鼎沸中开始了。 灵隐寺紫竹广场内,顾辰环顾着四周,此时的紫竹广场赫然比现世中的要大的多。 诺大的广场四周,早已布置好了一大圈的桌椅板凳,因为是阴天,桌椅上空也就没有搭棚。 顾辰大概数了数,这些方桌,数量怕不下一百桌,而且每张桌上早已准备了笔墨纸砚和茶水。 广场的正中央已搭建好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型平台。 平台上坐了五人,顾辰放眼过去,见适才碰过面的沈瑶君与苏少青也赫然在列。 看来以二人在杭州文人间的威望,应该是做了此次赛事会的评审了。 “顾郎,奴家先上去咯”许妍指了指台上,美目眨巴眨巴的等着顾辰的同意。 顾辰再看台上评审位还空着一个位置,随即明白许妍也是此次评委之一。 “去忙你该忙的吧,我没事”顾辰朝许妍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作为青楼出身的许妍,能凭自己的才情学识赢得杭州文人的认可,顾辰也暗暗为她高兴。 随着婀娜多姿的许妍登台,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喝彩的骚动。 顾辰和周逸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对于这种文人们的活动,顾辰实在无感,加上早上起得过早,此时竟然有些犯困。 一旁的周逸却是精神抖擞地铺纸磨墨,显然对即将开始的赛诗会,一脸期待的样子。 随着一声铜锣声响起,正中央的方形木台上,走上一位身着绿衣官服,头顶青色官帽,下着白绫袜黑皮履的年轻官员。 只见他面白无须,浓眉大眼,于台上一站,顿时显得精神抖擞,气宇不凡。 “此人是谁?”顾辰问了问周逸。 “大哥,他是平湖县令徐清洋,此次赛诗会便是由他主持”。 顾辰之前从周逸口中得知,每一届杭州的赛诗会都是由周边各县的县令,轮流主持。 顾辰不得不承认,由科举得第,进士出身的这些县令来主持这种活动,诚然有激励这些读书人“挖粪涂墙”的作用。 徐清洋清了清嗓子,声音自台上响了起来。 “诸位同仁,列位同乡,敝人平湖徐清洋,今于千年古刹内,与诸君……” 台上的县令大人洋洋洒洒,滔滔不绝,顾辰听得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徐清洋激励人心的开场白终于在一阵叫好声中告一段落,赛诗会也正式开始了。 杭州的赛诗会分两种形势进行。 其一,便是由到场的才子佳人们,将已准备好的诗或词,署名呈上,由台上的“评审”挑选出佳作,当众朗读。 这些诗词可以是最近新作,也可以是一年或者数年前的作品。 反正只要没有参加过历届诗会赛,都可以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番。 顾辰看得出来,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为了让这些好的诗词有了面世的机会。 终到底,一首好的诗词,并不是随随便便往赛诗台上一站,便能文如泉涌,娟娟而出的。 这样的形式,既能让文人士子有机会展示自己佳作,又能增加相互间学习的机会。 这种比试却有了一个弊端,就是“佳作到底是不是署名者所作”,便无从考究了。 所以就有了第二种形势,擂台挑战赛。 挑战者与被挑战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台较量,较量的内容不止是诗词了,包括楹联在内,三种任选。 是否有真才实学,临场发挥下必然现形,这才是真正分出谁高谁低的关键, 你呈上去的诗词再好又有什么用,最终还得看你敢不敢上台印证自己。 苏少青便是连续两届登台,并搏得擂主,才有了杭州第一才子的称谓。 第一种比赛形式在徐清洋结束话语后,正式开始了。 顾辰环顾四周,耳边传来处处磨墨和毛笔字的飒飒声。 “大哥,你没有准备诗稿吗? 见顾辰只顾东张西望,完全没有提笔写字之意,周逸忍不住问出声来。 “每个人都要交这玩意吗”顾辰很疑惑。之前许妍也没提醒过他呀。 “嗯,按规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准备一首诗词呈上去的”,周逸一边磨墨一边解释着。 因为场地有限,所有的世家子弟,公子佳人都不允许带仆人和随从进入,所以踏入紫竹广场的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就得上交作业?”顾辰心里有了些排斥。 “小逸,大哥没准备,要不,你给我写一首吧”,顾辰将自己面前的宣纸推给周逸。 看着顾辰递过来的白纸,周逸现在倒有些相信,在天王殿中,自家大哥所说的“借对子”,怕是属实了。 “大哥,不是小弟不给你,只是我自己也才准备一首,还是来之前,找家里的账房先生要的”。 周逸因为父亲的病,自己打理家族生意,已经远离书本半年多了。 现在让他写首好的诗词,还真的是难为他。 “我去找旁边的同乡问问,看谁有准备得多的,给大哥弄一首来”。周逸说着就想站起身来。 顾辰一把拉住他,“算了,小逸,别去麻烦别人了,大哥自己对付着写一首吧”。 “该写点啥呢?”顾辰握着周逸递过来的毛笔,皱起了眉头。 “嘿嘿,有了”顾辰嘿嘿一笑,提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周逸伸过脑袋,盯着顾辰宣纸上的字,摇头晃脑的念叨起来。 “赛诗正当午,思文何其苦,手握破毛笔,一坐一下午”! “大哥,这也行吗?”周逸憋住笑意的脸忍俊不禁。 顾辰不以为然,打着哈欠道“有啥不行,大哥来此呀,本就是来打酱油的,现在随便弄弄,交个差就行了”。 周逸不知顾辰口中“打酱油”是何意,本还想问问的。 但见顾辰折完宣纸,人已趴在桌上打起了炖,他也只好作罢,安心写起了自己的诗词。 “不好了,大哥,大哥,快醒醒”周逸一边摇着顾辰手臂,一边着急轻呼。 “赛诗会结束了吗?”顾辰揉着双眼,从睡梦中幽幽醒转。 “咦,这是啥情况,为何所有人都看着我?”顾辰迎着一张张看向他的脸,心中疑惑万分。 周逸凑过脸来,脸上有些胆怯,“大哥,郑先生问你话呢?”。说着朝中央台上指了指。 “郑先生,又是哪一位郑先生?,好像我又不认识吧”顾辰心里嘀咕,目光顺着周逸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顾辰公子,睡得可还安好?”台上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眯着双眼,朝顾辰问道。 顾辰站起身来,抱拳而道“托老先生的福,睡得甚好,唯缺一枕头耳”。 “这人是谁,怎么忽然找上我了”?顾辰低声问了问周逸。 顾辰一说完,四周都安静下来。 “莫非这种活动,还不许人打盹睡觉不成?”一直被全场的人盯着,顾辰暗暗恼火。 “郑成仁先生乃是万松书院的院长,刚才便是,便是他读到你的诗的”。 “我的诗不是没有署名的吗?他怎知是我?”。 “大哥,是小弟对不住你,适才见你没有署名,以为是你忘记了,于你睡着后,便做主给你加了名,所以,所以…” 周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里满是愧疚。 郑成仁作为杭州四大书院的院长之一,原本只想稍稍教育一下对诗“不尊”读书人。 却不想,从同为评判的苏少青口中得知,署名顾辰之人竟然在睡觉。 这就让一向以古板偏执著称的郑院长,有些抓狂了。 而顾辰口中“睡得甚好,唯缺一枕头耳的话”,更是让在座的所有人暗暗心惊。 台上的许妍与顾辰身旁的周逸早已是心头狂跳。 “荒唐,此等风雅盛会,该当严谨庄重,你何许人也,竟敢如此嬉闹对待?”。 郑成仁彻底发了发飙,威严的声音朝顾辰喷了过来。 “恕顾某愚昧,不知郑先生口中所说的嬉闹为何意”。 “这老头,年近花甲了,火气还这么大”顾辰迎着郑成仁的目光,却是坦然自若,不卑不亢。 “老夫不予你作口舌之辩,你可敢上台,当众念念你的良作否?”郑成仁咄咄相逼,有意让顾辰出丑。 “有何不敢的”顾辰没有丝毫胆怯与迟疑,大步一迈,便朝台上走去。 给许妍抛了个媚眼,从老头手里夺过宣纸,顾辰踏前两步,站在台上大声念了起来。 “赛诗正当午,思文何其苦” “手握破毛笔,一坐一下午” 顾辰摇头晃脑念完,台下安静了片刻,瞬间如炸了锅一般,人群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说,顾某人写的好不好”顾辰故意朝台下大声吼了一句。 “好” “顾兄厉害” “顾公子,再来一首”。 竟然还有女子咯咯直笑,回应着顾辰的发问。 看着沸沸扬扬的台下人群,顾辰面带微笑。 果然是“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些叫好的人,无非都是想在顾辰的“笑话”上在增加一笔罢了。 “郑先生,他们说我写得好,让我再写一首”顾辰回头,眨巴着双眼,一本正经对着郑成仁说道。 “你,你给我滚下去”郑成仁恼羞成怒,却对顾辰无可奈何,他若再与顾辰纠缠下去,他可不但断定顾辰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搅和了好好的赛诗盛会。 他本想借此机会好好羞辱一番这个不知羞耻的年轻人。 却想不到顾辰竟当众把“不知羞耻”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着气急败坏的郑成仁,顾辰摇了摇头。 “诗词一道,非取悦他人,权在乎己心矣,若使己悦,何必分好坏?”顾辰说着哈哈一笑。 “好,好一个使己悦,不分好与坏,顾公子放浪形骸,当真洒脱”。说话之人竟是身着官服,头戴花翎官帽的平湖县令徐清洋。 “徐大人过奖了,什么洒脱哟,其实呀,说到底,那是顾某人才疏学浅,写不出什么上好佳作罢了,哈哈哈”顾辰大笑着,踏步下台而去,徒留徐清洋愣了一地。 原本一脸担忧的许妍,看着顾辰远去的背影,捂嘴偷偷直笑,心里乐开了花。 “哼,哗众取宠”,苏少青鼻孔出声,对顾辰嗤之以鼻。 沈瑶君面无表情,却将顾辰的一言一行看在眼中。 “此人必定久经风浪,才可如此从容” 她心头断定完毕,不再继续关心适才发生的闹事,低头继续翻阅着纸卷。 “婉蓉姐,你觉不觉得,刚才台上的顾辰公子,像极了一个人?” “你是说?”严婉蓉听着好姐妹叶馨儿的话,娥眉跳了两下。 “不错,正是你的未婚夫林墨,你仔细看,他左耳上有颗黑痣呢”。 “叶馨儿,你可不要瞎说,天下雷同之人多了,这不过是巧合,再说,林墨何时又成了我的未婚夫了?”。 严婉蓉见顾辰衣着简单,犹如下人。 并且对方还恬不知耻的,呈上去一首毫无才情的打油诗,最后竟然不知羞耻,不怕嘲讽般的当众朗诵。 “此人一定不是林墨,他比林墨更加不如,林墨早已离开杭州了,此等人,于我严婉蓉有何关系?”。 她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眼中已有了泪光。 第十八章:施救 顾辰引起的闹剧,如四月的湖面涟漪很快消散。 与郑成仁一闹,此时的他睡意全无,见台上依然进行着絮絮叨叨的诵诗环节。 顾辰更感无趣,和周逸打了个招呼,他借着尿遁,独自出了紫竹广场,在灵隐寺中闲逛起来。 寺中随处可见三人一群,五人一堆的丫鬟小厮们,正凑在一起,嬉戏打闹,享受着无限美好的春光。 自家的公子或小姐都去了紫竹广场,难得没有束缚的他们,有了一个下午的自由。 看着他们无拘无束,欢声笑语的模样,顾辰暗暗点头。 既然是踏春,出来玩,不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吗? 非要搞什么劳什子的赛诗会,显摆身份,劳力伤神。 “那些公子小姐们,还不如眼前的这些丫鬟随从们有觉悟”,顾辰暗暗嘀咕一句。 “咦,这位小哥,你好生面生,伺候的是哪家主子?” 顾辰眼前一花,一群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拦住他。 “你们是在问我吗?”顾辰摸了摸鼻子。 “当然是问你咯,你长得如此好看,为何我等没有见过你?”。 问话的小丫鬟梳着两条小辫,稍显清瘦的瓜子脸上,弯弯的眉毛,雪白的锆齿。 此时她嘴角上扬,扑闪扑闪的眼睛正地盯着顾辰看。 “好一个灵秀的小丫头”顾辰暗暗称赞。 被一帮小丫头认为“好看”,顾辰心头暗暗得意。 “想不到现在的人文风气如此开放,这些小丫鬟们都敢公然搭讪陌生男子,不过以她们的身份,也只是敢与“身份相当”同行接触罢了” 顾辰叹息一声,对这些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女子多了些怜悯。 “我伺候的呀,是顾家的公子”顾辰随口胡诌。 “顾家的公子?哪一位顾家的公子?”旁边另外一个小丫鬟追问起来。 “顾家的公子你们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哟,他呀,叫顾辰,长得可好看了,和我是一模一样的好看”。 “咯咯,哪有下人长得和主子一模一样好看的,你在这瞎说,小心我们找你主子,告你的状”小丫鬟们被顾辰有趣的话逗得捂嘴直笑。 “我才不怕他呢,我告诉你们,我家公子人可好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伺候我哟,洗衣做饭,挑水担柴,铺床叠被,都是他做的呢”。 “哼,我们才不信你呢,这些都是你家主子做了,那你做什么啊?” 小丫头听顾辰越吹越没谱,都摇头表示不信。 “我负责变成他,然后再把他变成我,你们说,这些杂活是不是就该他来做了”。 “那你会法术?” “那是必须滴,不怕告诉你们,哥哥我,曾师从大中华之地,那个地方,可神秘了呢,那里的人啊,法术都厉害着……”。 在一群小丫头片子崇拜的目光中,顾辰开始海天阔地的胡吹起来。 “救命啦,快来人呀,救救我家老夫人”。 顾辰正从飞船登月,一路吹到月宫嫦娥与八戒,耳边就传来急促的哭喊声。 见很多人都朝求救声的方向而去。 “咱们也去看看吧”。 顾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带着自己的几个“小粉丝”朝求救声赶去。 顾辰扒开人群,见地上仰躺着一个古稀之龄的老妇人,只见她额头殷红一片,娟娟血珠已冒了出来。 此时她微微**,双目紧闭,脸上一副痛苦之色。 她的身旁跪了好几个丫鬟仆人,都在茫然地呼喊救命。 从老妇人的华丽非凡的穿着与装饰来看,应是大富大贵之人。 “我打死你”,随着一声大喝,老妇人旁边的一个老仆人站起身来。 朝一旁一个跪在地,瑟瑟发抖的丫鬟脸上扇去。 小丫鬟不知是被吓得呆了,或者是根本不敢反抗,挨了一巴掌,惨白的脸上瞬间升起红色五指印。 顾辰从一旁的嘀咕声中得知,原来不知是谁家的小丫鬟嬉闹间撞倒了这位老人。 “阿弥陀佛,竟然是沈老太君,我佛保佑”。 顾辰回头,见身后踏进来一个身批袈裟,胡须飘飘,双目精光的光头和尚。 “是云台长老”人群中有人认出来,眼前的禅师是灵隐寺十二长老之一。 “你们几个速速下山寻找良医”云台长老见老妇人已近昏迷,急急吩咐着身后的弟子。 回过头来,云台禅师对跪在地的仆人们开口。“你们速速将老太君抬至右侧厢房吧”。 “慢着”顾辰一声轻喝,却是站了出来,及时喝止了准备动手抬人的仆人们。 “阿弥陀佛,施主出言阻止救人,却是何意?” 云台长老双目盯着忽然站出来的顾辰,声音中威严有力。 “大师不要误会,小子乃是医师,只是有个问题要问问她们”。 顾辰说着指了指老妇人手下的几个老仆。 “你们几位谁来回答我,你们主子平时有无头晕头痛,耳鸣失眠,心悸胸闷,或者周身乏力之症状?” 顾辰的话才说完,一个老仆站起身来,急急拉住顾辰的手,语气激动道;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小兄弟,想不到你真是大夫啊,我们老夫人平时的这些症状,你是如何知道的?” 突然被一个老嬷嬷握着手,顾辰一阵无语。 “这不过是最常见的高血压症状罢了,十个老人九个有,只是你家主子的严重些罢了,有啥好奇怪的”。 顾辰适才便从老妇人的红润脸色中,看出是有严重的高血压之症。 向老仆求证了一遍,顾辰心里有了底,像这种高血压病人一旦撞到头部,是切记不能轻易移动的。 如果随便移动,极有可能造成脑血管破裂,轻则全身瘫痪,重则殒命当场。 顾辰蹲下身去,先翻了翻老人的眼皮,再看看她头上的伤口。 顾辰抬起头来,开口道“先将小丫头放了吧,你们的主子我来救”。朝刚才被打的女孩嘟了嘟嘴,顾辰示意着刚才与他对话的老嬷嬷。 “是,是,小兄弟真是菩萨心肠”。 看着胆怯的小丫鬟踉跄地跑远,顾辰总算放下心来。 他不敢耽搁,急急朝一旁的老仆们吩咐起来; “赶紧去找一块门板,一床棉被,一块毛巾,一盆凉井水,外加一根绣花针来”。 扬起右手食指中指,顾辰在众人的目光下,朝老人的后颈的风府穴轻轻按了下去。 没有药石,更没有银针,顾辰只能依照脑海里的穴位救治法,先稳住老人的情况。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一个身穿青衣,背着药箱,三十出头青年大夫,终于随着云台长老的弟子,疾步到来。 “吾乃吴江政之弟子蒋云,病人在何处?” 蒋云扒开人群,率先看到已被顾辰救治过,此时正躺在床板上的老人。 蒋云细细检查了一遍老人的情况,忽然站起身来,朝周围作了一揖,开口道; “哪位高人在场,还请现身一见”。 “是我”顾辰嘿嘿一笑,背着双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蒋云瞪大了眼,盯着顾辰看了片刻,双膝朝着顾辰跪了下去。 “顾氏门人蒋云,拜见师公”。 “起来吧,知道该如何用药?”顾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徒孙省得,该用三七,当归…”。 “好了好了,知道就好,我还有事,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顾辰不待蒋云说完,拍了拍这个年青医师的胳膊,分开人群,朝紫竹广场而去。 出来两炷香功夫了,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许周二人的安危。 第十九章:三登赛诗台 “你等等”,顾辰正要跨进广场,身后传来熟悉而清脆的女子声音。 顾辰回头,见是之前挡住自己的清秀小丫头,没想到她会跟过来。 “干嘛?”顾辰脸带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犹如邻家小妹妹般的她。 “你不是谁家的下人,你就是叫顾辰对不对?” 小丫头目光灼灼,期待着顾辰的答案。 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冰雪聪明,已经猜出了顾辰口中的公子,其实就是顾辰自己。 “是的,我就是顾辰”。 “你不仅是很厉害的医师,还是士子?” 顾辰低头看着自己即将要迈进紫竹院的腿,无奈笑了笑,“算是吧”。 “以你的身份,为何,为何要与我等说话,还给我等讲故事?” 在小丫头的心中,所有的士子文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是不屑与她们这种下人为伍的 “身份?什么身份?”顾辰反问一句,装作茫然不解,接着道; “小丫头,你得知道,人的地位或许有高低之分,但我们的人格却无贵贱之别”。 顾辰的眼神深邃而明亮,语气中满含哲理和温柔。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静儿,柳静儿”。 听顾辰称呼她妹妹,柳静儿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顾辰从怀里摸出手绢,朝柳静儿递了过去。 “静儿,你记住了,你就是你,仰着头,便是这尘世的唯一”。 “我就是我,我是柳静儿,是世间唯一的柳静儿”。 看着顾辰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紫竹广场内,柳静儿眼泪流了下来。 当顾辰回到紫竹广场的时候,擂台赛早已经开始了。 “大哥,你可回来了”顾辰还没回到座位,便看见周逸快步跑向自己。 “又咋了?不会是郑老头见我翘出去,又发飙了吧?”顾辰随口打趣着。 “不是不是,大哥,你看看台上,那人不就是你要找的孙仁杰公子么”。 “他报姓名了?”。 “嗯嗯,刚才报了,说是苏州孙仁杰”周逸向顾辰一一解释着。 顾辰赶紧放眼看去,只见对方二十出头模样,一身青色儒衫,面色白净,唇若涂脂,眉目俊朗。 此时立于台上,有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之感。 “呸,又是一个标准的小鲜肉”。 顾辰吐了口唾沫,伸手从怀里摸出容慕雪的书信,顾辰迈着步子朝台上而去。 见顾辰要往台上赶,周逸赶紧拉住了他,“等等,大哥你干嘛去呀?” “还能干嘛,当然是找他去”顾辰指了指台上的孙公子。 “此时不能去啊,他正在等着人向他挑战呢?”周逸苦口婆心地汇报着顾辰不知道的情况。 他可不想自己大哥再一次上台出丑,丢了脸面。 “等他挑战完,我上哪找他去?”顾辰挣脱了周逸,固执地走了上去。 孙仁杰此次的目标是挑战苏少青,适才他已连续击败了杭州好几位的挑战者。 此时他正意气风发地看着台下,心中澎湃而激扬。 自从来到杭州,这场比试,他已经精心准备了三个月了。 如果击败杭州第一的苏少青,那他孙仁杰则会声名鹊起,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通判之女韩盈盈了。 待秋后高中后,有如此势力的老丈人,加之自己的才华横溢,岂能久居人下。 想起自己以后必定平步青云,孙仁杰整颗心都跳动不已。 见台下的韩盈盈不断看向自己,孙仁杰如身在云端,飘飘欲仙起来。 刚才他已喊过两遍了,如果还没有人上台来应战,他就要开口向身后的苏少青挑战了。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登上台来。 顾辰的上台简直让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包括许妍在内,都没有想到他会再次登台。 这是因为在前一个环节中,顾辰作了一首笑翻全场的打油诗,并且亲身上台朗诵一番。 虽然过程让人开怀不已,但就诗的水平,简直让人不敢恭维与苟同,说直白些,比之稚童所作尚且不如。 但如此不通诗书之人,又公然站上台去了,去向来自苏州,不可一世的孙公子挑战。 “这人,莫不是犯了失心疯吧?”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嘀咕起来。 “我就觉得他勇气可嘉,哈哈,我挺看好他的,说不定他能击败孙仁杰呢”; 接话之人笑嘻嘻的说着,可是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站在台上的顾辰,与孙仁杰四目相对。 “顾兄,我等看好你”。 “顾公子必胜,为我们杭州争光”。 台下人群中再次沸腾起来,都在为顾辰的勇气大声喝彩。 春风中似乎有了肃杀之气。 “孙兄,顾某等你很久了”顾辰率先开口,眼神中有些如释重负。 “在下亦等顾兄很久了”。 两人都说着雷同的话。 “哦?你等我干嘛?”顾辰有些不解。 “等你登台,击败你,我便可以挑战苏少青了”。孙仁杰摸不清顾辰话中之意,只能如实解释。 “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像我寻你一样寻我呢?” 孙仁杰很疑惑“顾兄为何寻我?” “当然是为了这个咯,容慕雪小姐托我转交给你的书信” 顾辰说着,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容小姐已经到了杭州,她让你看过信后去信上的地址找她”。 顾辰转述着容慕雪交待的话。 “雪儿竟然来了杭州?她不是要下嫁给他人的吗?” “你两的事,顾某不是很清楚,你还是赶紧去找她吧”。 顾辰说完,转身就想走。 “顾兄,既然都上了台,何不指教一番再走?” “没那心情”顾辰背对着孙仁杰,声音中有些冷意。 他没有想到,收到容慕雪书信的孙仁杰,竟然没有半分激动,甚至连信都不看一眼,就揣进怀里。 “比起容慕雪苦苦的等候,此人竟然还有心思留我切磋?”顾辰有些替容慕雪和翠儿不值。 “顾兄,不要怕他,再作一首诗打败他,我们看好你”。人群中有人打趣着发声。 想起顾辰的诗,旁边的人群都哄笑起来。 “你行,你来”顾辰放眼过去,白了说话之人一眼,在一阵嘘声中走了下来。 “此等人简直厚颜无耻,贻笑大方”看着顾辰离去的背影,郑成仁恼羞成怒,忿忿不平。 “看来顾郎果然不通诗书,我带他进来,到让他没了很多脸面”。顾辰一再受辱,许妍终究有了愧疚。 随着顾辰的下台,又再无人敢应战,孙仁杰果然找上了苏少青,苏少青为了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名声,只能应战。 两位大才子在台上的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引起极大的轰动。人群不时爆发喝彩声与掌声。 顾辰压根没有心思去仔细听二人比试了些啥,反正已经完成容慕雪所托之事。 现在就差将许妍与周逸护送回去。 顾辰耐心地喝着茶水,等候着赛诗会的结束 “大哥,你看到没,太好了,是苏少青赢了”。 “是人家苏才子赢了,又不是你小子赢了,你激动啥呢?”顾辰放下手里的茶杯,白了兴高采烈的周逸一眼。 “既是杭州同乡,苏兄赢了,也是涨我们杭州脸面不是”,周逸嘀咕了一句。 顾辰抬起头来,果然见到孙仁杰袍袖一甩,愤然离台。 而台上获胜的苏少青折扇轻摇,一脸沾沾自喜。 想不到孙仁杰竟无形中给苏少青做了嫁衣,让苏少青连续三届做了第一。 “唉,沈院主享有江南第一才女的美誉,却从来不轻易显露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她与苏少青一决高下呀。” 周逸摇头叹息一声。 顾辰看着自己的小兄弟,暗暗摇头; “你呀,自己的稀饭都还没吹冷,先倒关心起别人的事情来了,莫忘了还有半年就要秋试了呢”。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熟悉声音自台上响了起来。 “周逸小子,适才在天王殿中,你羞辱本公子,今日在此赛诗台上,你可敢与本公子比试一番”。 顾辰抬起头来,见喊话之人竟然是钱晨方。 “奶奶的,小人行径,小逸,你别搭理他”。 看着台上嚣张跋扈的钱晨方,顾辰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大哥,小弟省得,论文采才情,我比起钱晨方尚且差得远,上去也只是白白被他羞辱,只是他如此公然挑衅,我若不敢应战,必定颜面扫地呐”。 周逸自知不敌,却又很不甘心。 “没事没事,面子能值几个钱,像这种疯狗般的小人,咱不与他计较。”顾辰好声安慰着。 “怎么?周逸,你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了吗?哈哈哈,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能勾搭许才女呢?” 台上的钱晨方咄咄逼人,嘲笑侮辱起来。 “你无耻,信口雌黄”台上的许妍当即双目含泪,站起身来,怒斥着口无遮拦的钱晨方。 “啪”的一声巨响从场中响起。众人都吓了一跳。 抬眼望去,却是顾辰已将身旁的桌子一掌震断。 “你不是想比试吗,老子今天陪你玩玩”。 顾辰心如滴血,想不到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却是他人对许妍和周逸的侮辱。 “侮辱我可以,敢侮辱他们,天王老子都不行”。 顾辰握紧拳头,铁青着脸,带着一身的戾气,在全场鸦雀无声的注视下,再次朝台上登去。 第二十章:较量 钱晨方,吴越钱氏一族的远亲。 即便如此,仗着钱氏旧族如今还受到皇家的眷顾,钱晨方在杭州,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看着走上台来的顾辰,钱晨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天王殿中,顾辰表现出的力道,着实让他吃惊不已,甚至顾辰还摔得他流了鼻血。 但力气再大,武艺再高又如何,上了赛诗台,当着所有文人的面,顾辰还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就凭顾辰稚童般的文采,也敢上台与自己比试? 钱晨方将对周逸的仇视转嫁到顾辰身上来,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周逸才是夺走许妍芳心之人。 “笑够了没?”顾辰面无表情地看着钱晨方,声音冷得可怕。 “怎么,就凭你,果真要挑战本公子?”钱晨方想着顾辰前两次登台闹的笑话。 他摇着头,心里嘀咕着“赢了这样的人,似乎也无任何意义”。 “别他妈的废话了,人不作死就不会死,难道老子上来,是找你喝茶谈心不成?” “顾兄,当众之下,你岂可出此等恶语”。 顾辰刚说完,却被一旁的苏少青指责起来。 “老子不像你们,惺惺作态,骂他,你能怎滴?”顾辰转头瞪了苏少青一眼。 接着见到许妍一脸担心的神色。 被顾辰恶语相向,钱晨方终于怒了。 “姓顾的,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公子今天就成全你,既然要比,咱们来点彩头如何?” “正合我意”顾辰短短说了四个字。 “既如此,你若输了,须得在此台上,跪下叫本公子三声爷爷,你可敢否?” 钱晨方话音一落,在场的很多人,都对钱晨方提出这个恶毒的彩头表示不齿。 “他们钱家一向仗势欺人,提出如此过分的彩头,枉他还是士子身份呢”。 “此人心如蛇蝎,以后还是莫与之接近为好”。 人群中嘀咕出声,都为弱势的顾辰担忧起来。 “顾公子,切莫因不必要的纷争,毁了自己,还请三思”许妍站起身来,焦急地提醒顾辰。 她明白顾辰是想替兄弟周逸,与自己挣回场面,但更害怕顾辰失去理智,逞匹夫之勇。 “有劳许小姐挂心了,在下省得”顾辰给许妍递过去一个温暖人心的眼神。 便转头与钱晨方对视起来。 “那你若输了,是否也同样跪下,向周逸公子与许妍小姐当众致歉?” 对方先苛刻在先,相比之下顾辰提出的条件也就相当合理了。 钱晨方百分百认为,凭顾辰的稚童般的文采,输的一方,当然不可能是他钱晨方。 “好,很是公平,本公子同意你提的彩头,当着大家的面,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张口叫爷爷,哈哈”。 钱晨方当即眉开眼笑,欣然接受顾辰的提议。 “姓顾的,咱们一局定胜负,比诗如何?” 想起顾辰的诗,钱晨方就充满了信心。 顾辰一脸的无所谓“你开心就好,我随便,你先还是我先?” “当着大伙的面,别说本公子欺负你,我让你先,这次你可别弄个打油诗出来了哟,哈哈哈”。 “你就使劲笑吧,等下老子看你怎么哭”。 顾辰嘴角冷笑,也不推辞,目视远方沉吟不语。 “该用哪一首呢?” 顾辰脑海飞快检索着,刚好对面的飞来峰映在眼中。 “飞来峰上千寻塔, 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 只缘身在最高层。 老子没有什么文采,就这一首了,轮到你了”。 顾辰当众大声朗诵出王安石的得意之作,冷冷地看着钱晨方。 “反正名震天下,有着“半山居士”之称的国公爷王安石,还需几十年后才出生呢,暂时借他的佳作来震震场先”,顾辰心头暗暗想着。 此诗能写入现世九年义务教育的语文课本中,足见其高明之处。 诗的前两句,巧妙地虚写出,在高塔上看到的旭日东升的辉煌景象。 也表现了诗人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信心的情感。 诗的后两句承接前两句写景抒情,使诗歌既有生动的形象,又有深刻的哲理。 台下的才子佳人们心里低吟两遍,终于爆发出如雷的喝彩声。 “妙,妙啊,字浅而意深,诗显而情重,当得上今日头诗了”却是知县徐清洋抚掌出声,开口点评出来。 他也是文人及第,进士出身,更能体会同为当官的半山居士心中所感。 所有人都想不到,顾辰随便思考两下便作出如此绝妙佳作,还被徐县令点评为此届赛诗会头名诗。 许妍悬着的担心终于放下,她的眼中泛起泪光,有着对顾辰深深的迷恋。 作为才女出身的她,又岂能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既能武,还会文。 “到你了”顾辰看着额头冒汗的钱晨方,没有一丝怜悯。 “不可能,这一定不是你所作,是别人给你的”,气急败坏的钱晨方喃喃自语,狗急跳墙,死皮赖脸的情况下,竟然被他蒙对了不是顾辰所作。 如此高深的诗,别说是他钱晨方了,就算一向是他看不惯的苏少青,都不可能作出来。 早知道不与他比诗了,应该比词联才是,钱晨方恼悔不已。 “是不是我顾辰所作,已不重要,若你没有其他诗能超过这一首,我看你还是跪下吧”。 最后的一句话,顾辰加重了语气,吓得钱晨方整个人颤抖起来。 文人最重名节,让他下跪,以后还有何脸面立足杭州城,这还不如杀了他呢。 但许下的彩头,又岂能当众反悔? “钱公子,跪下认输吧”。 人群中早有人看不惯他的嚣张,带头轻喝起来。 “我,我…”此时的钱晨方还哪有起初时的从容自信,他面红耳赤,慌张之下,竟然流下泪来。 对于这种小人,顾辰没有任何同情心。 “你刚才不是很能装吗?要让我跪下叫你爷爷的吗,你倒是作一首看看,自己配不配呀”。 “顾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否看在大家同为杭州儒生的份上,给苏某些薄面,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见钱晨方已被顾辰逼得无地自容,苏少青站了出来,装起了好人。 顾辰盯着替人出头的苏少青,心头十分不爽。 “儒生,去他妈的儒生,老子就是粗人一个,不通诗书,更配不上你们这些儒生称号;再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我顾辰为何要给你面子?” 顾辰对站出来,想当和事佬的杭州第一才子嗤之以鼻。 “想用道德绑架老子,门都没有”顾辰嘀咕一句。 顾辰无礼粗鲁的话,让苏少青怒上心头,当下也顾不得身份,愤而开口道 “顾辰,你别不识抬举,如此咄咄逼人,你是想与苏某为敌,与江南士子为敌吗?” 苏少青话音才落,顾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姓苏的,老子且问你,他钱晨方提如此过分彩头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制止,现在倒怪责我顾辰咄咄逼人,简直是笑话”。 顾辰顿了顿,目光从苏少青身上移开,横视着全场,挺拔的身躯傲世凌云。 “再说就你苏少青,凭何代表所有江南士子:什么杭州第一才子,于我顾某来说,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顾辰也就不担心多了苏少青这个敌对。 苏少青从小到大又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顾辰话中之意太过明显,摆明了没有将他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放在眼里。 “很好,很好,苏某不才,还请顾兄不吝赐教”。 苏少青强压着心头滔天般的怒火,面上还勉强维持着与其身份相当的风度。 顾辰白了苏少青一眼,摇头无语,开口道; “你说你们这些文人烦不烦的,吃饱了撑的吧,整天就知道比试,不比是不是显不出自己多有本事?”。 顾辰一语见地的话,引起许妍咯咯的笑声。 “顾兄,我两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利,你若不敢与苏某切磋,今日之事权当作罢” 苏少青一再相逼,顾辰只有接招; “你若输了,是不是你替他跪?” 顾辰指了指一旁生无可恋的钱晨方。 苏少青一咬牙,点了点头“不错,我若输了,愿与钱兄一道向周公子与许才女,下跪致歉”。 “你说想比什么吧?”见苏少青咽不下这口气,顾辰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苏某想请顾兄指教楹联,不知顾兄意下如何?” 刚才他就是在对联上赢了孙仁杰的。 对联,起始于唐末五代时期,与宋词一样,兴盛于北宋中期。 在传承下来经典文化中,相比唐诗宋词之地位,楹联也不遑多让。 甚至发展到现世,唐诗宋词在生活中,已不是经常得见。 但楹联却处处可见,尤其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家家户户都会贴上迎春纳福的门联。 “你开心就好,我随便,是你先还是我先?”。 顾辰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听在苏少青耳里,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就是顾辰的如此随便,轻松赢下了钱晨方。 “既如此,这次我先”苏少青学了乖,他早已盘算好了,先将顾辰一军,免得顾辰提出特别难的对联,他答对不上来。 “大不了,大家都对不上来,打成平手,不输不赢”。 “顾兄,你听好了,苏某的上联是“阳春三月,灵隐寺内上香香香”。 刚才他就是凭借这幅上联击败了孙仁杰。 顾辰一听,苏少青此上联确实有些门道,此联难就难在最后三个香子一气呵成。 此拆字联应该是“阳春三月,灵隐寺内上香,香,香。 上香乃是一种动词,第个二香,却是名词,第三个香却是形容词。 说的是拜佛上香的时候,香飘出来的味道很香。 “哈哈,苏某不才,还请顾兄指点一二”苏少青说着,折扇轻摇,一脸洋洋得意。 “这就想难我?你小子还嫩了点”顾辰轻呸了一声。 顾辰几乎没有思索,“那你听好了,我的下联是,寒冬数九,上清宫外凿冰冰冰”。 顾辰下联一出,身旁又立即传来徐清洋的喝彩声。 “妙,妙啊,寒冬数九对阳春三月,天下第一道观“上清宫”对灵隐寺,凿冰之时,冰很冰凉,顾公子对得甚妙啊”。 “一直妙妙妙的,你敢不敢换个台词”顾辰对着知县大人就是一阵白眼。 台下随即爆发出久久不息的喝彩声与孙仁杰忿忿不平的失落。 “到我了”顾辰嘿嘿一笑,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苏少青心头狂跳,他有了不好的预兆。 但只能硬着头皮,对顾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辰双目远眺,看着远处滚滚浪潮的钱塘江,悠悠开口道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苏公子,你来对吧”顾辰将目光收了回来。 顾辰口中的千古绝对一下难住了在场所有人,不止是苏少青,所有的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包括许妍与沈瑶君。 从顾辰轻松对出苏少青的上联,再随口而出如此绝联,已经再无人猜疑,之前顾辰口中的诗是别人所作了。 连一旁的钱晨方都收起了之前的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苏少青冷汗直流,和刚才的钱晨方一样,他已经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第二十一章:名震赛诗会 点点阳光洒落地,顾辰打了个哈欠,驱赶着困意,他根本不担心苏少青能对上自己的上联。 “为难了两个多世纪的千古绝对,又岂是一个所谓的杭州才子一时间能对答上来的?” 见一盏茶的时间已过,苏少青任然没有给出答案,顾辰有些不耐烦了。 他知道苏少青最后的挣扎只是徒劳。 “苏公子,此联非人力所及,依奴家看来,已是绝对,在场无一人能对得上来的”。 沈瑶君见苏少青苦苦思索,汗流满面,多少有些不忍,开口劝解道。 “沈瑶君果然不愧为栖凤书院的院主,竟一眼看出这是绝对,她文采学识恐怕还在苏少青之上了”,顾辰暗暗想着。 “听到没有,这是绝对,是没有下联的绝对,我等还跟着想啥呢?” 听沈瑶君如此一说,台下的人群都放弃了“对出下联”的想法,专心看着台上比试中的二人。 “顾公子,若你能对上自己所作上联,便算是苏公子输了”。 这还是沈瑶君第一次对顾辰开口说话。 只是她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让顾辰大为恼火。 沈瑶君绝美无暇的面上,一双玲珑般的凤目牢牢锁住顾辰,想要将顾辰看穿一样。 “娘希匹,我就算长得帅,你也不该这么盯着我吧” 迎着沈瑶君如星辰般深邃的目光,顾辰没有丝毫躲闪。 “沈院主,你觉得让顾某自己来对此联,公平吗?” 顾辰知道她有意偏袒苏少青,想将苏少青必输的局面扳成平手。 “我偏不如你所愿,今日必须有人向周逸和许妍下跪道歉”。 “这明显不公平么,苏少青的上联,顾辰已经对上来了,凭什么顾辰要对上自己的上联才算赢”。 台下已有人嘀咕出声,替顾辰打起了抱不平。 “若顾公子也对不上自己所出的绝对,那岂不是与苏公子一样,分不出高低,既然无高低之分,又谈何公平?” 沈瑶君朱唇轻起,大道理却是一套一套。 “顾某我,我好男不跟女斗”。顾辰瞪了沈瑶君一眼。 “沈小姐打的好算盘,不过顾某倒让你失望了,顾某的这幅上联,并非什么绝对,若让顾某来对此联,简单至极” 沈瑶君扬起耐人寻味的神情,对顾辰口中的话明显不信。 “那奴家恭闻顾公子的下联” “沈院主,那你可听好咯,顾某的下联是: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顾辰大声念完,双手一摊,哈哈一笑,看着目瞪口呆,睁大了眼的沈瑶君; “沈小姐,你看,要对上此联,是不是简单至极”。 此时顾辰刚好身在“赛诗会”的台子上,与钱晨方,苏少青比赛着“诗才”。 此下联刚好一一应景,完成顾辰口中的“简单至极”的说法。 “大哥文采绝世”周逸终究按捺不住,在台下大声喊了出来。 “顾公子此等文采,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怪不得不将苏少青放在眼里。” “是啊,亏我之前还嘲笑于他,惭愧啊惭愧”。 “凭顾兄如此文采学识,尚称才疏学浅,不通诗书,自言不过就一粗人,我等又有何面目自称儒生士子,唉,罢了罢了,待回家休了两房小妾,安心读书吧”; 台下,已如炸了锅般的讨论起来。 “沈小姐,论真正的绝对,有机会顾某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不过今天么,还请苏少青能兑现承诺,跪下致歉吧” 这么多年来,面对顾辰,沈瑶君第一次有了无力之感。 对方显然轻易看破自己的心思,却不动声色间,反击得近乎完美。 此联明明算得上是绝对,为何对顾辰来说,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有了下联。 “自己与他的差距到底又有多少?” 沈瑶君反复地看着顾辰,但在顾辰波澜不惊的脸上,她只能看见与年龄完全不匹配的淡定与从容,还有几分的玩世不恭。 沈瑶君再看了看苏少青,螓首轻摇,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座位。此时她就算有心想帮,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江南士子都是出尔反尔,输了不认的吗?枉你们还自认读书人” 顾辰盯着苏少青和钱晨方,说得振振有辞,好像他自己压根不是读书人一样。 “唉,太丢人了,张兄,此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两坐井观天,自视太高,终究踢到铁板了,还连累我等被顾公子瞧不起,实在可耻”。 “如此强撑着还有何意,不如跪了吧,免得徒增笑话”。 台下议论纷纷,传来的话语让苏钱二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弥陀佛”正当二人惶惶不安,左右为难之际,一声宏亮的佛号响了起来。 一位年近耄耋,慈眉善目的,文瑞祥和的老僧,领着几位身批袈裟的和尚走进了紫竹广场。 “竟然是释怀信老主持?” 徐清洋一声轻呼,领着台上的几位评审,赶紧站起身来迎接。 “释怀信禅师?”顾辰脑海里开始检索。 得知此僧乃是释延寿大师的亲传弟子,是佛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为佛学文化作出过极大的贡献。 他的威望,就连降宋了的吴越旧主钱俶,都要对其礼让三分。 “胸中天地宽,常有渡船人”老禅师边说边领着几位长老朝台上走来。 顾辰认出其中一个长老,正是刚才在伽兰殿外见过的云台大师。 “见过释怀信禅师与诸位长老”。 苏钱二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快步跟上徐清洋他们,朝释怀信大师一众老僧行礼问好。 释怀信朝徐清洋等人回了一个佛礼,便转身朝顾辰走了过来。 迎着老僧双目精光连闪。 顾辰无端有些心虚,乖乖行了一礼“见过老禅师”。 释怀信禅师没有回礼,依旧目光炯炯地打量着顾辰。 半晌才面带微笑缓缓开口“好,很好”。 顾辰看着释怀信禅师布满沟壑,清瘦无比的脸。疑惑起来。 “小子愚钝,好从何来?” “从天边来,也从轮回中来” 老禅师单手为礼,口中打着顾辰不懂的禅机,眼中闪现着高深莫测的目意。 “惹不起,说了等于没说”顾辰心里嘀咕着。 老禅师说完,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支毛笔,递给了顾辰。 顾辰懵懂的接过毛笔,一脸的茫然。 “大师,这又是何意?” “还请顾小施主为这千年古刹题一镇山门联”。 “我要是不呢?”顾辰本想拒绝,但一见到释怀信禅师看向他的双眼。 目光中如大海般的慈悲之意铺天盖地涌来,竟让顾辰生不起任何忤逆之意。 情不自禁的,他便径自走到台上桌子旁边,提笔沾墨,写了起来。 台上几人都想不到,释怀信老禅师竟然会开口向顾辰索要对联。 他们更不敢相信,顾辰想都没想,就敢提笔开写。 要知道,灵隐寺作为享誉天下的千年古刹,镇山门联那是需要何等才华之人在机缘下,才能有幸题于此山门之上,传承千年万年。 但老禅师与顾辰二人,一个敢要,一个就敢给,此时众人的震惊又岂能用言语形容。 顾辰写完,将纸卷递给老禅师。 释怀信禅师打开宣纸,声音洪亮地读了出来。 “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读完他点头喃喃自语起来。 “是了,是了,确然如此了”。 从老禅师口中诵出的对联已带了佛家禅意。 这又岂是一对联那么简单,已经蕴含包容天地,看淡一切的超然佛意了。 “自古人生最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半亲半爱半苦乐,半取半舍半行善,人生一半在于我,另外一半听自然”。 顾辰跟着老禅师的话,径自念叨着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哲理。 所有人都沉浸在顾辰口中的佛语中。 “人生一半在于我,另外一半听自然”。 又有谁能把人生过得如此的豁达? “顾小施主,加上天王殿一联,蔽寺已承你赠了二联,你是与佛有缘之人,老衲今日赠你一物,望你日后能秉行善之初心,善待天下百姓” 老禅师说着将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了下来,亲手套在顾辰右手大拇指上。 “这是,这是释延寿禅师遗留的佛门至宝“往生玉指”,郑成仁已惊呼出声。 “能称配得上善待天下百姓,配得上佛门至宝往生玉指的会是何人?”众人听在耳中,犹如晴天霹雳。 有着佛家泰山北斗地位的释怀信老禅师,又岂会胡言乱语? “莫非,莫非老禅师是暗示顾辰有宰相之才”。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顾辰能做皇帝。 “即是半称心,又何必再与他二人争高低”,老禅师说着指了指苏少青与钱晨方。 “是,小子受教了”顾辰点着头,生不起反驳之心。 待老禅师领着一众僧人离去,顾辰才回过神来。 转动手指上温暖的玉指,他心头一阵猛跳。 “这老禅师佛法竟如此高深,不行,这灵隐寺太危险了,再待下去,他若让我剃个光头怎么办”。 既然在老禅师的感召下,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不与苏钱二人计较。 顾辰也只好作罢,瞪了二人一眼,他便想离台而去。 就在此时,忽然台下疾步走上来一个青衣士子。 上台的他,对着顾辰便跪了下去。 “学生张明山,愿拜在顾先生门下,自此鞍前马后,唯先生之命是从,若违此心,天诛地灭”。 他这一跪一喊,顾辰一呆,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台下跟着冲上来数人,接着又是数十人。 这些年轻的儒生们争先恐后的冲上来跪着要拜师。 台上一瞬间跪满了人,后面竟然还有人在排队。 顾辰暗道不好,果然咔嚓一声,不堪重负的台柱应声而断。 慌乱中,顾辰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手已搂住许妍的腰肢。 正要腾身下台,却见顶上失去支撑的横梁,迎着已摔倒在地的沈瑶君砸了下来。 顾辰来不及多想,将怀中的许妍顺着一旁的木梯放了下去。一翻身,双手撑地,已将沈瑶君护在身下。 “砰”的一巨响,两三百斤的木柱垂倒在顾辰的背上。 顾辰闷哼一声,如遭雷击,胸腔内顿时翻滚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沈瑶君看着脸如金纸,苦苦咬牙支撑的顾辰。 “顾公子,你,你”。 “我没事”顾辰微微一笑,脸上依旧从容而淡定。 “快将柱子移开”,醒过神的许妍已哭了出来,赶紧招呼着一旁的士子们。 背上的重量一轻,顾辰刚想起身,却不想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悉数洒在沈瑶君的白皙的胸脯上。 “抱歉”顾辰说出还有意识前的一句话。 支撑的双手一软,整个人倒在了沈瑶君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许才女的心思 顾辰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木制天花板,耳畔传来雨打春叶的沙沙声。 他转头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干净而陌生的房间。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摇曳着油灯的烛光。 此时的自己正仰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浅青色的被子。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身躯,正趴在床头打着盹。 顾辰伸过手,轻轻抚摸着女子墨黑如丝般的秀发。 女子似乎有所感应般醒了过来,她螓首微抬,露出妖娆而精致的绝美容颜。 “顾郎,你醒了”她眼中已有点点星光,神色激动不已。 “嘘,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辰对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伸过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眼中的温柔,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暖。 迎着顾辰明亮而多情的双目,许妍抬起玉手,将顾辰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神色中满是幸福与满足。 “妍儿,你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噗嗤,你这人,到现在你还关心那个答案啊?”许妍想不到自己的意中人,竟然还惦记着初见面两人间的对话。 “那是当然,为夫之前失忆了,都不知道当初,与你是如何相识的呢?” 这个问题令顾辰有些苦恼,甚至有时候让他有种自己是“自己”替身的感觉。 “咯咯,这个么,说起来话就长咯”。 许才女朝顾辰眨眨眼,娥眉秀目下,多情而妩媚,调皮而烂漫的神色让顾辰一呆。 他吞了吞口水,内心骚动起来。 “啧啧,妍儿,既然故事很长,那半夜三更的,你切莫着了凉,快快上床来,待为夫给你暖暖,咱们有话慢慢说” “顾郎,你,你怎可如此,奴家还尚未做好准备”。 顾辰话音刚落,许妍已螓首羞红,呼吸急促,美目瞟了顾辰一眼,急急低下头去。 “妍儿,你看你想哪去了?为夫不过就是想听你说说我两故事,谈谈人生与理想罢了”。 顾辰说着嘿嘿一笑,起身下床,一下将美人抱了起来。 被顾辰搂个满怀,许妍如受惊的小鹿,张口差点叫出声来。 “你想让大家都听到啊”。 顾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玲珑妖娆,婀娜多姿的美人,浓眉星目中痞痞的神色,让许才女完全失了方寸。 枕靠在顾辰宽阔而厚实的肩头,鼻中传来意中人浑厚的男子气息,许妍早已红了颈脖,她捂着小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顾辰轻轻将许妍放倒在床,轻柔地为她盖上被子,自己也径自躺了下去。 看着身旁双眼紧闭,肤色紧致如玉,身躯苗条修长,胸脯高耸,凹凸有致的绝色丽人,鼻孔中闻着阵阵女子的体香。 “妍儿命运多舛,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坏了她的身子,须明媒正娶后方可”。 顾辰心中满是怜惜,他不得不握紧拳头,念起了乱七八糟的佛咒。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呸,这句不对”。 许妍紧张地闭着眼,等了半晌,却不见顾辰有意料中的进一步动作。 耳畔却传来顾辰的喃喃自语,她原本急促跳动的心平静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是些许的失落。 “顾郎,你这是在干嘛?”许妍侧过身,见到顾辰脸有痛苦之色。 “释怀信老禅师传了为夫一段佛家咒语,要为夫早中晚各念一遍,嗯,据老禅师说,此咒有益身心健康”。顾辰张口就胡诌着。 “那为何顾郎脸色如此难看?” “这个么,为夫受伤了么,背还疼得厉害呢”。 “既如此,顾郎,那你把衣服脱了吧,妍儿给你上药”,许妍说着,身子已靠了过来,烫着脸就要解顾辰的衣服。 顾辰难得还保持着清明,他赶紧握住胸前的柔夷,“妍儿,这次是内伤,内伤是上不了药的”。 两人一上一下,相互看着对方。 不一会儿,许妍美目中却泛起了泪花,压着顾辰的身子径自坐了起来。 幽幽开口“顾郎是否嫌弃奴家乃青楼女子,如此这般,也不肯要了妍儿身子”。 被顾辰抱上床的那一刻起,许妍本已打定主意,献身于自己的意中人,那知道顾辰竟然推三阻四起来。 许妍想起顾辰的种种表现,再想到释怀信对顾辰的点评。 “他终有一日一飞冲天,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又怎能配得上他,恐怕他的心里,只有救他的容慕雪,或者是他舍身相救的沈瑶君吧” 想到这些,许妍黯然神伤,已然流下泪来。 她的转变让顾辰彻底呆了一下,见许妍绝美的脸上忽然滑落了泪水。 顾辰一直压抑的浴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赶忙跟着坐了起来,将身旁的泪人儿搂进怀里。 “妍儿,天地良心,你说如此的话,便是冤枉我顾辰了。” 迎着许妍上仰的目光,顾辰第一次吐露着自己的心思。 “妍儿,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顾郎,来自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终这一生,他都没法再回到他家乡;被容小姐所救的他,失去了部分记忆,待在画舫上,不过是为了报答画舫主仆救命之恩罢了;原本他以为,他的这一生,会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可是后来他遇到她,并且知道了她的过往,你知道吗,在他眼中,她如璀璨星空中的浩浩月亮,干净而又明亮,圣洁而又高贵。所以他决定,终其一生,他要保护好她,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绝不后悔;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不过是想等风风光光的娶了她,这是他心中对她的承诺与尊重,妍儿,你说,在他心中,他又怎会嫌弃她呢?” 顾辰说得虽轻,却神情坚定而郑重,眼中温柔而多情。 顾辰敞露心思的一番话,彻底打开许妍的心结。 梨花带雨的许才女早已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抱着顾辰的腰肢,泪水已顺着顾辰的胸膛滴落; “妍儿不要他与天下人为敌,只要他此生能平安喜乐,就算让妍儿去死,妍儿也心甘情愿”。 顾辰轻轻抚着她俏脸的泪水,柔声道“傻瓜,你死了,他怎么办?”。 再无芥蒂的两人依偎在一起,说着心里话,直到天边泛白,才沉沉睡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