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红颜梦一场》 第41章又怎知祸福? “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看着李仁父女的笑脸相迎,看着眼前出现的道士,柳丹青已经确定了。梦中所见,十有八九就是发生过的事情,自己的梦,不过是洞见,而事件中的主人公,就是眼前的道士。 “凡人之信仰,乃是仙道生存之根基,李兄虔心供奉,贫道怎可不来?” 震阳子面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语也如珠落玉盘,让人如沐春风。 听得道长客气,李仁父女也是眉开目笑,尤其是李苏苏。但其他人,除柳丹青和汉文以外,都有些云里雾里。 “师兄,这位震阳道长,莫非是为我而来?” 结合梦中的场景,柳丹青已经明白了六七分。 听得柳丹青询问,李仁也不忌讳,直接就解释。说早就认识震阳子。说家里供奉女娲娘娘,就是为了以后遭遇祸患,可以得到保佑。说震阳子之所以到来,就是李苏苏祈祷,道长奉了神旨,前来消灾解祸的。 “道长有劳了,麻烦你看看,我就是那伤者。” 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就没有了顾忌,又看到李甲母子似信非信,立马就开口应承,柳丹青不仅相信这道士,更是因为自己还有许多疑惑未解,想要快点恢复。 震阳子也不啰嗦,一边向汉文师徒打听情况,一边要了所有大夫开的方子。自古道医同源,但凡医者,都晓阴阳五行,但凡道者,都精通医术,汉文师徒倒也不排斥,尤其是汉文,他已经认出了这道士,但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去把清单上的物品准备齐全,贫道要赶在日落之前成功!” 众人眼光下,震阳子双眼紧闭,嘴里嘀嘀咕咕的念起咒来,又拿出了张清单,递给了李甲。 柳丹青眼尖,看到那清单上,尽是些黄纸、香烛之类的祭祀之物。当然还有一些草药,却只有汉文师徒注意到了。 “这几位药有用吗?” 师徒两人虽有疑惑,不过都没说什么。而李甲接了清单,却没有行动,显然还是大有疑问。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要是耽搁了时辰,小心我打你!” “我去,我去!”李甲见到姐姐凶他,立马就变得乖巧起来。 贫无达士将金赠,病有高人说药方。 “道长爷爷,请喝茶!”打发了李甲后,李苏苏见客人杯中茶已见底,连忙又泡了一杯,为了表示尊敬,连称呼都变得非常尊敬起来。 “就一杯水?贫道是来救人的,就这东西打发我?”震阳子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贫道饿了,不搞些伙食招待?”震阳子不知从哪里,抓出了一张黄符,飞快的在李苏苏的额头上印了一下。 李苏苏下意识的想躲开,但没想到,以她的功夫,竟然也躲不开,让她惊讶不已。 震阳子嘴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什么东西,只见一张符直接贴到了柳丹青的胸口。 “嗯!?”在汉文师徒的眼里,柳丹青的神色,似乎有所变化,惊讶了一声。 李苏苏看在眼里,心中高兴,连忙把茶塞到了震阳子手中,叫上母亲,一起弄伙食去了。 早就到了午时,只因柳丹青之故,李苏苏一直没食欲,本来想应对一下,但此时肚子却叫了。 震阳子接了茶,也没有落座,直接出了门,边走边品着茶,众人不约而同的跟在后面。 绕着李家庄园走了一圈,震阳子就跟参观一样,逸致闲情。 李仁不敢怠慢,紧紧在后头跟着。 “好香啊,李兄,贫道先去尝尝!” 闻到香味的震阳子,好像变了个人,直接就奔饭桌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酒足饭饱。 而李仁因为衙门里剿匪,饭吃到一半,就匆匆走了。震阳子因和李仁熟悉,故此举止行动之间多有放纵,但此时李仁外出,为了避免尴尬,震阳子擦了擦嘴,立马就直奔主题:“东西买回来没有?” “买回来了!” “嗯,立马烧一大桶水,把这几味药放进去,贫道要沐浴更衣!” 从吃饭开始,到震阳子沐浴更衣,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最后,震阳子整理完毕,穿上了一身八卦道袍,道袍袖子上,领子上,都绣有乾坤艮兑等卦象,衬托出一股气质,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只是众人纳闷:“他明明双手空空,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到院子里来,另外再搬一桌一凳,贫道要做法!”震阳子站在院中,吐气开声。 桌凳搬出来,震阳子叫人把桌放到了向阳之地,而柳丹青则坐在了旁边,离桌子有半丈距离。 在众人的注视下,震阳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黄布,双手一抖,直接齐齐整整的,铺在了桌上,丝毫不差,就算是四个人,一人抓一个角,也未必能做的比他好,众人忍不住大声叫好。 震阳子毫不在意,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得喧哗!” 不知为何,这声音尽然宏大无比,所有人听了,不觉生出敬畏之意,心中喘喘,没人敢作声。 震阳子吩咐李甲,把买来的东西摆桌上。都是些祭祀之物,李甲按照方位摆好,不敢怠慢。摆完后恭恭敬敬的退开。 震阳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香炉,点上了三柱清香。 接着又把买来的一些奇怪的事物,在地上按照方位摆好,就是些纸做的神兵神将之类。 震阳子又抓了一把纸钱,嘴中念念有词,手晃了一晃,手中纸钱无火自燃,接着那些神兵神将也都着了。做法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只有神圣,还有好奇。 “天垂雨露……一人为众,众人为一……圣德祥云光普照……” 经声响起,刚开始语速适中,还勉强听得清楚。但慢慢的,语速越来越快,同时每个字的拖音也变得越来越长,就好像十几个人一起念经,偏偏频率又不一致,完全听不懂念的是什么。 杂乱的声音让人烦躁,但此时竟让人无比的舒适,就好像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所有人恍惚都有种错觉,似乎整个院子,都被什么笼罩了,给人一种玄之又玄,自成天地之感。 震阳子做法,先是礼敬神明,然后踏罡布斗,表情肃穆,念念有声。 一声一声的祷告,就像水波一样,在院子里面回荡着。 又掏出一支毛笔,还有一个砚台,震阳子在砚台里调和起朱砂。 在汉文眼里,震阳子一只手调和朱砂,一只手又拿出了一张,寸半宽三四寸长的黄纸。 汉文眼尖,这回终于看清楚了,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只是依旧纳闷,口袋有多大,里面能装那么多东西? 对于汉文的疑问,震阳子哪里知道?他咒文已念完,此时精神集中,足踏马步提笔画符。 口中含着一口气,丝毫不放松。一直到符箓完成,才慢慢的放松,吐出了那一口浊气。 这张符,借娲皇圣母神力运转,从每一个信众的气运中,各自摘取了一丝半缕,化进了符中。 成符之时,气场变换。笼罩在祭台上的气运,随着成符的一霎那,全部浓缩到了符中。气场变化引来了罡风,院内陡然刮起了数十股旋风,全部朝着震阳子的笔尖吹去,祭台的黄布都被吹起,哗啦作响。 但祭桌上的物,件却丝毫不动,安稳如山。 “无量天尊”,震阳子宣了一声道号。 符成了。 搁下笔,双手结印,又虚按了一下,也不去动那张符,慢慢的等它风干。 震阳子盘膝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啥,似乎入定,也似乎在休息,人不敢打扰。 “拿去火化,用水喂他喝了!” 过了一会儿,震阳子睁眼起身,揭了符箓,嘴中吩咐。原来是在休息,李苏苏明白过来。但还是不敢怠慢,恭敬的接了,自然照做。震阳子又闭上了眼睛,盘膝而坐,似乎非常劳累,也不叫人撤去祭台。 “仙长,接下来该做什么?” 忙碌了一小会,李苏苏按照震阳子说的做完了,急急忙忙的又跑了过来,小声的询问。 震阳子不答话,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了柳丹青的身边:“一饮一啄,皆是定数,这位道兄,可能非是常人啊!” 震阳子端详柳丹青神色,不自主的发出了声,在李家人听来,却如天籁般舒爽。 “远看幽影且飘渺,神韵出尘又脱俗,道兄能见仙妖斗法,同样也非常人。” 听得柳丹青嘴中的话语,震阳子大吃一惊,立马转过头来:“你是如何知道的?啊,你怎么恢复如此之快?” 柳丹青自我感觉,伤势已全部恢复,完全是得益于以前的勤加修炼。 看到震阳子的反应,柳丹青更加笃定,梦是现实的照见,只是这太过于玄幻了,便笑了笑,连忙岔开了话题道: “寻常时节,精打细算,积累财富,忘乎所以情愿纸醉金迷。” “病魇来时,挥金如土,苟延残喘,恋恋不舍只为一世红尘。” 柳丹青的话,震阳子立马就想到了是对联,虽依旧不明其意,但还是说出了下联,同时面带询问。 “道兄修习上古神道,苏苏,你和你爹一起,可听你爹的师父说过?”柳丹青不理会震阳子,反而对着李苏苏问话。而李苏苏却如云里雾里,茫然的摇了摇头。 “震阳道长,看来这种事,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啊!” 很明显,柳丹青在回避话题。但人逢好事精神爽,震阳子也懒得理会:“贫道说个故事,你们简单想想,就会明白!” 以前东海边有个小渔村,村民都是靠打鱼为生。但海上风浪大。在又一次的出海中,有一位渔夫不幸触礁,沉船而亡。造成了两个后果:第一船没了,第二家里缺了主人。父母年迈下不了海,妻儿力怯干不了活,要靠村里的救济过活。 这是无法可解的困境,而且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幸好后来有高人说了个办法。 就是每个人在出海之前,都自愿在集体处,存放一笔钱。这钱用来给予遇难者。说穿了,就是集合大家的力量解决困难。 你们一家人,俱都心行慈善,虔诚供奉,此番灾祸降临,天心自然感应,赐福消灾。 “敬天供神是挺好,但鬼神毕竟过于玄幻,孔圣人都说,敬鬼神而远之,又如何让人相信?” 汉文虽然习医,知晓道医同源,而且自己也经历过些奇怪的事情,但他毕竟读书人,向来是遵循孔圣人的教诲,敬鬼神而远之,如今看到柳丹青的康复,结合自己的经历,确是生出了疑惑。 “小舅舅,这事儿,要证明很简单,所谓神性,其实就是人性。”震阳子还没答话,李苏苏就抢先说了,但汉文依旧不解。李苏苏笑了笑,又说道: “准备两个花瓶,瓶里插一样的花,放一样的水,一个贴祝福两字,一个贴诅咒两字,你早晚三炷香,虔诚祭拜,只要半个月,你会知道什么是神力。” “哈哈哈,看来李兄的师父,不是一般人啊。” “这话有说服力,有助于贫道传道,多谢了,嗯,这张符权当是感谢。”, 震阳子的修为又加深了,更学会个强有力的游说话语,就拿出张灵符递给李苏苏。 “道长,这符很神奇啊,让我有种愉悦从心间升腾,还有种不由控制的安心!” 李苏苏客气了一番,但接过的符,立马就被汉文拿了。见得歪歪扭扭的符文,汉文看不出什么。 回想看过的怪志杂谈,记得书中说,玉有灵气,能挡灾,要用心身心去感受,因此汉文把玉符贴在了心口,沉心静气的感受起来,果然不一般,竟然感觉异常舒适,不自觉的脱口赞美。 “你有这感觉?” “是啊,感觉就像身处幽谷的和谐!” 震阳子收了祭坛,正准备要走,忽然听得汉文这话,惊讶的停下了脚步,问话脱口而出。 但当他看到汉文的模样时,就好像是确认了一般,只是笑了笑,踏步就走。 汉文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众人耳边就传来了个夸赞的声音:“许小哥,你此生必有仙缘!” “这道长哪里的,有些本事啊。” 道士走后,柳丹青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心中疑惑很多。本来想直接告辞走人的,但觉得这样与礼数不合,只好退而求其次,简单的和李家人客气了一番,说要出去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母亲,我出去下。” 因为梦境的缘故,柳丹青要去苏提看看,看看梦中的照见和真正的苏堤,是不是一样的。 对于柳丹青,李家人只是表达客气,毕竟他们和柳丹青没什么瓜葛,但李苏苏却是不舍。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北都宋室,徽宗在位,重用奸相蔡京、宦官童贯等,弄得朝政日非,天下大乱,各地农民起义不知凡几,使得政治进入最黑暗、最腐朽的时期。而后又爆发了宋江、方腊两次大的农民起义。 徽宗虽然化解了这两次起义,渡过了统治危机,但北方女真兴起,却使大宋面临覆灭的命运。 后,宋定都临安,杭州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激增,经济繁荣,进入了发展的鼎盛时期。《梦粱录》中写道:“临安风俗,四时奢侈,赏玩殆无虚日。西有湖光可爱,东有江潮堪观,皆绝景也。” 在临安有个仁和县,县里有个都头,是李苏苏的父亲,叫做李仁。 “这伙土匪,还真是不简单,老子带来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剩!” 全力剿匪,定然布置周到,县里筹划已久,师爷老谋深算,自然都在计划中,直接打了土匪一个措手不及,还斩获了一个头目。但土匪凶悍,武艺高强,就算是诸葛复生,长坂坡前,也只能落荒而逃。 此时的李仁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没办法,李仁只好学赵子龙,突围逃命。 也不是李仁不仗义,不管同僚的身死,只是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哪里敢去逞强?只好躲在毛草丛里躲了一天。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李仁提心吊胆的,专挑些偏僻的路,想回县衙去搬救兵。 但人倒霉的时候,偏偏喝个凉水也塞牙,走着走着,月亮出来了,皓月当空,月光明亮无比。 突然!模模糊糊之间,李仁看到前面有两个身影闪动! 李仁大吃一惊,根本就不敢逞强,扭动身躯钻进了草丛,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初秋处暑,在这月光明亮的夜晚,原本会有大量虫鸣虫叫,但此时却稀稀疏疏,显得过分安静。 “这里有人!” 正当李仁屏住气息,放开五感,竭力压缩心跳,只盼尽快躲过劫数,结果还是暴露了踪迹。李仁只觉得浑身汗毛一紧,一股杀气直刺了过来,完全来不及思索!本能的出剑格挡。 第42章幸得一丝牵引 “爹爹!”一声惊呼,叫停了动手的人。 李仁见到来的两人,是柳丹青和自己的女儿,便嘘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来了?” 原本柳丹青去苏提,就是想看看梦中的场景,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结果去了之后,却发现梦境中的所有印象,梦中的场景和现实,都能和现实对应。 柳丹青越发的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个梦,完全是有人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但这人是谁呢?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还有,是福还是祸呢?柳丹青完全不知道,只觉得疲惫无比。 正因为如此,也就产生了一种只想立马探寻真相的冲动,而要探寻这种真相,就只能找狐仙姐姐帮忙。可他却没有找狐仙的方法:“唯一的希望就是李仁。”是以,又急急忙忙,又回到了李家。回到李家,已快戌时,但李仁还没有回来。 柳丹青本就有狐仙教法门,修炼时间也长,故此心性修为蛮好,再加上个把时辰的赶路,柳丹青早就冷静了下来,和李家人一起等待着李仁。 但等了个把时辰,李仁依旧没有回来,这时他家人就着急起来了,想要李苏苏去接应一下。 而柳丹青即怕李仁出事,也不想她的为他家人过分担心,便假模假样的算了一卦。卦象说李仁暂时没危险。算完之后,便叫李苏苏给找了一把长剑,映着月光动身而去。 “爹爹一夜未归,又是出来剿匪,我们心里放心不下。” “母亲叫我来接应一下,看爹爹的样子,难道出事了?” “何止出事,整个衙门出来的人,只怕就剩你爹一个了,其他的,估计都没戏了。”李仁就好像是泄了气似的,一下就焉了,唉声叹气的,把事情的前后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还是快走的好,这么亮的月光,竟然没什么虫叫声,怕不是好兆头!” “爹爹,丹青说的有道理,还是快走吧!” “好,快走,我都快饿死了!” 三人蹑手蹑脚,轻轻地走着。来到了一条幽深小径。 小径两边密密麻麻,都是荆棘和竹林,放眼看去,黑黝黝的起码好几十丈长。边上虫鸣啾啾,萤虫飞舞。两边嵯峨,都是绝路,古怪的毛竹盘着灌木,月光散下,入目魂惊,四面八方透着一股深深的阴森。 三人迈入小径,才走了几十步。 突然,耳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很多,很杂,好像人很多。 睁眼细细看来,只见外面大路上,天上月亮的光芒,映着舔血的兵器,杀气深深,起码有二三十号人。 突然,前面也传来了声音,三人惊得汗毛乍起,急转头一看,前面也出现了许多人影,一样的手提兵器。 前有狼后有虎。 “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 李仁心中有些紧张,就在这时,后面的人已经冲了上来。李仁手中,只有一把长剑,自觉根本不可能招架一群人,心中一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回身就是一剑,砍在了一根竹子上。 趁着竹子还没倒下,一下蹦了起来,一剑把竹子上面的一节也砍掉了。此时,人还在空中,但敌人已经冲到跟前了。李仁心中愤怒,舍了剑,狠狠的往下一丢,同时双手一抓,抓住那根竹子。 竹子两头锋利,李仁抓在手中,舞动了一下,借助下降的势头,直接往离得最近的人搠了过去。 只这一下,就听得骨肉破裂,直接一个透心凉,把人整个脖子都扎透了,一条人命就这么倒下。 能当上都头的人,总有些过人之处,更可况李仁有着非同凡响的师承,是狐仙的半个弟子。 虽然只是学了些皮毛,但此时被逼到了绝境,生死关头,也不由得杀气盈心,动手之间,也行云流水,根本就没有顾忌,只是有些拼命的意味。 长竹如枪,舞动之间,收割者一个个的生命,就好像判官手中的笔,无常手中的链,长竹呼啦啦的响,伴着几声惨叫,又有几人倒下。伤口都在脸上,血淋淋的,在剧痛之下,五官都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李仁一杆长竹,舞得风生水起,专打远处的敌人。女儿李苏苏为其压阵。 柳丹青早就仗着武艺,闯入了人群之中,手中剑也不知道有多大力气,一剑一剑递出,就像是长坂坡,赵子龙的青釭剑,平衣过甲,只杀得血流如柱。 双手动时云雷吼,长竹到处风雨惊。剑仙闲过信陵饮,丹青使剑神魂散。 抬起看天,只见月色躲入云霄,一片片愁云荏苒,六合怨气氛氲。静耳倾听,只听四下里都是悲风乱吼。剑光闪闪,惊散了窍中三魂,竹影森森,吓飞了体中七魄。 三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眨眼就杀了四五人。光这股气势,就足以在场的人产生畏惧。 但三人面对的是刀尖添血的亡命之徒。哪会像普通人一样,恨不得爹娘多生条跑路的腿? 他们虽然被也震慑了,但也只是一瞬即逝的恍惚,恍惚过后,再次不要命的冲了上来。 显然是训练有素,完全是不要命的,不像街头斗殴的混混,一团糟只知道瞎起哄。 李仁估算了一下,像这样的进退有度、看到血腥场面也不怕的对手,别说全部打退,就算只是逃跑脱身,恐怕也难。 “你们先走,他们伤不了我!”柳丹青大叫道。 毕竟对方拿了刀,人都是血肉做的,根本就挨不得。虽然先发制人,干倒了十几个,但前前后后对方还有好几十号人,只要是硬拼,三人必死无疑。 “滚开!”李仁吼了一声,把长竹抖成了一片片绿影,笼罩了前面所有人,杀气深深,一路急冲。 “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不成!” 现在的李仁,又只能像先前一样选择突围。打倒所有人不现实,又只能拼命杀出一条血路。 噗嗤,噗嗤! 毕竟对方的刀子是用鲜血浸染的,一次次的交锋,虽然又被李仁放到了好几个,但每放倒一个长竹就会被砍掉一节,几刀下来,还在手里抓着的竹子,就只有半丈于长了,而且还是破裂的。 而边上敌人的兵器,在李仁丧失竹子的同时,已经全部招呼过来了。 与此同时,后面十几人也冲了上来,似乎近在咫尺。李苏苏的剑,招架不住!柳丹青的剑,来不及救援! 李仁心中愤怒,双手用力一握,手中的长竹,就被握成了一条条的竹针模样! 李仁狠狠的将残竹一搓,无数条竹针脱手飞出,就好像暗器一般,防不胜防! 边上挨得近的,直接扎成了刺猬,面孔上血肉模糊。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只是现在的李仁,已是赤手空拳,没趁手的兵器。而边上这些人,似乎非要置他于死地。 一个已经倒下的喽啰,诈尸一般,一把抱住了李仁的腿。被这一抓,李仁立马就身形阻滞,只一瞬间,边上就有数把刀子劈头盖脸坎了过来。 “啊!”李苏苏一声惊呼。 又是这般,李仁依旧招架不住,柳丹青也依旧来不及回援,险象环生。 脱身不得。李仁心里一急,忽的生出一股蛮力,猛的往圈外一撞,竟然也躲过了要害。 但小腿忽的一凉,随后就是深深的疼痛。 “嘶~”割肉!凌迟的感觉!李仁噗的一声响,倒在了地上。 在落地的瞬间,又看到了两把刀子砍了过来。 李苏苏的剑,却架了个空。 虽然努力一下,也能够躲过,但毕竟对方还有十几人,无论如可也应付不了。 李仁不由得一声大叫。 似乎反抗无果之后,无可奈何的认命。 情况十分危险。 而他选择闭上了双眼。 那边的柳丹青,虽然自保有余,但此时终究是不忍,亦是一声纵身大叫,无可奈何至极。 似乎悲叹,也似乎祈祷。 “呜…呜……”突然狂风呼啸,似乎是起了带沙的罡风,吹的柳丹青连眼睛都睁不开。 “呜…呜……”突如其来的风,似乎应和了柳丹青的悲叹,连呼啸都显得有些悲凉。 “呜…呜……”那风声似乎是祈祷灵验了一般,柳丹青一睁眼,眼前竟然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祸福无门,为人自招,七魄悠悠,应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该归枉死城中。 柳丹青一睁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李仁身前,但偏生又想不起眼前人是谁。 “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小女子多谢前辈。” 李仁认出了,来人是师父的同伴,他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八九年不见,这人还认得自己,喜的是在这危急的关头,他竟然来救自己,李仁连忙爬起,忍着疼痛磕头。 一边的李苏苏,虽然不认得,但父亲既然认识,也不敢怠慢,有样学样,非常恭敬。 来人轻轻扶起了两人,说道:“这几十个都对付不了,他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柳丹青见那人没回头,但却莫名觉得他说的就是自己,来人手中提着一把剑,剑上血淋淋的。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其中两个挨着性命的,像是见到了鬼怪一般,浑身都在发抖。 “这人是人是怪?”柳丹青泛起了疑云,暗道:“李仁认得他,莫非他和狐仙姐姐有瓜葛不成?” “把这药抹上,三天就好!”那人将手一晃,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个小瓶儿,交给了李仁。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李仁想起了以前习武受伤时,师父给的疗伤药,心中就忍不住激动。 “高人如此了得,李兄不介绍一下吗?”柳丹青见那人似乎说完了,便笑着脸想和来人认识。 “哦,我介绍一下……” “等等!”李仁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人看到柳丹青,说道:“你是柳丹青吧?”来人却是落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似笑非笑。 不知怎的,这时的柳丹青,面对落凡忽的就有不自在,就像小时候犯错,面对严父时的感觉。 “我…我是叫柳丹青,你认识我吗?”柳丹青一下被唬住,言语结巴了,但转眼就从容不少。 “前辈,前辈,这是我爹爹的师弟!” 不但李苏苏担心,就连柳丹青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真是你,你的行踪还真不好掐算。” 落凡又对李苏苏说道:“小丫头,他和狐仙的关系,可不简单呢。” “那他们什么关系?”李苏苏忽觉不妙。 “柳兄,你怕是遇到难题了。”落凡笑了。 柳丹青暗道:“莫非他知道我对狐仙姐姐的感情,他这话,莫非是说我将来,要在狐仙和李苏苏之间做个选择?” 柳丹青总觉得有些熟悉,眉头一皱,脑中就有个场景闪过,才明白了过来,暗自说道:“在梦里见过,那颗珠子!” “我问你,狐仙姐姐是不是受伤了,你手里是不是有颗绿色珠子?”柳丹青稍微有些激动了。 “哦?!”落凡有些惊讶,笑道:“果然是你。”接着又问道:“的确如此,莫非他告诉你的?”落凡指了指柳丹青的心口。 见来人这般反应,柳丹青心中就有底,当着李仁父女的面,把自己梦中的照见,以及震阳子的印证,西湖苏提的所见,一一说了出来。 柳丹青这话,不可思议,边上两人,加上地上躺着的,都被震惊了。李苏苏更是震惊,只见她嘴巴张的大大的,不知因此,又联想到了什么。 “看来,他真的回来了,倒是觉悟了不少。”落凡语气平淡,话是对柳丹青所说,但在柳丹青自己看来,落凡这话似乎是对老天所说。 “我应该认识你,你既然说梦是真的,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柳丹青知道眼前人是个不可错过的机会,就有了心思。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会转告她的。” 落凡这话,柳丹青不甘心,想再次发问,却听落凡说道:“你无需多问,就在她家呆着,明天会有人找你,到时候你就会明白,再说了,该告诉你真相的人,不是我,她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谁不允许,是狐仙姐姐吗?” “你叫我祖师婆婆什么?” “什么祖师婆婆?” “就是我爹爹的师父!” “哦!” “你哦什么哦,你是不是喜欢她?” “哦?你叫她姐姐?”落凡又笑了,便宽慰李苏苏道:“小丫头,这事你大可放心,你的祖师婆婆,是看不上他的。” “你什么意思?”柳丹青听得这话,莫名其妙的着急了,大声问道:“你给说清楚!”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看着柳丹青着急的模样,落凡不做理会,只说道:“我还有事,所有事情,你过几天就会明白,你就不要再问了。” 落凡的这般话语,柳丹青再次觉的浑身不自在了,隐隐有种臣服,神情也变得唯唯诺诺,这感觉特别难受,索性就忍住不说话了。 “女真鞑子奸细南下,要窃取江南关于税收财赋的机密,你要觉得有用,可以在意一下!”落凡这话是对这李仁说的。“这些人招招下死手,明显是要你除掉你,过去问问有什么情况。” “好的,好的。”李仁连忙答应。 “还有,今天的见闻,只要关于我和他的,一律不许外说,家人也不行!” “还有你,不要离开他家,否则她不好找你。”落凡这后一句,是对柳丹青说的。 落凡似乎是柳丹青的克星。柳丹青在他面前总觉得缺乏该有的本性,看着落凡离去的背影,他不觉感叹道:“你到底是谁啊,说出来不行吗?” 柳丹青的失落,落凡感觉到了。这是种失却亲人后,找不到情感寄托的伤感。 落凡也因此联想到了柳丹青的那个“哥哥”。那时,岳飞击败了完颜兀术,兀术抵挡不住,就想要渡黄河北而撤兵。 为了不使完颜兀术丧失战果,他便化身成书生,使手段入军营对兀术说:“太子且别走!此城可守,他岳飞不日就要退兵!” 那兀术忙问:“岳飞以五百骑破吾精兵十万,此处已是孤城难守,一日比一日危险,如何说能够守住,他岳飞如何会退兵?” 落凡便施展摄魂术蛊惑完颜兀术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以愚观之,岳飞祸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他深知岳飞处境,受各方仙佛罗汉之气运影响,早就有了很多不智之举。失进退,阻挠求和,使性子,上表辞职,乱尊卑,干涉皇储,早就让赵构心生厌恶,果不其然,赵构十二道金牌诏令,以至十年功废,引得一人怒发冲冠,欲杀他而后快,这人便是韩世忠手下,柳丹青的哥哥。 柳丹青这哥哥,也有一身好功夫。落凡便施展幻术迷惑,将一个死人士兵借尸还魂,幻化模样,让柳丹青的哥哥提着人头立了一功。 “你家人虽遭劫,也无需太过悲伤,以免影响修行,你兄长于军中立有大功,如今休战,论功行赏,大有前途,可为你柳家续香火。” 落凡顿住脚步,他自然知道柳丹青的心魔,回头把这事告知。一听这话,柳丹青就愣住了。 李苏苏情窦初开,所有注意力都在心上人身上,看到柳丹青的眼角有泪光,便走过去牵住了心上人的手。柳丹青没有拒绝。 “丫头,你这千般深情,怕要随流水了。”落凡何等眼光?自然看出了柳丹青对李苏苏无情。 落凡看在眼里,置身事外,转身就走。躲过他人目光,入无妄灵台,合了仙体,就去了玉京天。 “怎么回事?!” 落凡才入玉京天,就见的太清峰有个白衣身影一闪及逝。如此情景,落凡若有所思。忽的,那白衣影子闪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落凡,竟然头戴九冕皇冠,如此说道:“将军领军在外,需时刻让君主放心,他岳飞如此,学刘备大播仁德,让百姓随军而走,赵构怎能放心?” 原来,赵构十二道金牌,岳飞不敢抗命,但班师的时候,中原百姓闻讯,拦在马前哭诉,说担心女真鞑子反攻:“我等百姓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女真鞑子都知道了。岳将军若去,我辈无立锥之地矣。” 岳飞无奈,含泪取诏书出示众人,说:“吾不得擅留。”于是哭声震野。中原百姓皆要求与部队一起行动,岳飞一番纠结,最终决定留军五日,以掩护迁移,此等情况,落凡看在眼里。当时就发出了感叹:“赢得了百姓爱戴,却将自身置于何地?怕是受了你慈悲心的影响。” “虽另人佩服,但你和他,日后却有大祸临身,想那狄青,手握军权,甚得军心民望,仅仅是一个:“或许会造反”的罪名,就被处死,这岳飞怕是难逃。就连你,纵使道行高绝,以三花聚顶掩盖天机,无人拿的出证据,来证明你们气运相连,但气运流转之下,怕也是难逃啊。” “这岳飞也是个聪明人,他不考虑自身祸福而行此善举,更多的怕是你的意识。”在当时,落凡依着气运推算,奈何这对方道行也深,根本就看不分明。但此时,得意识深处的那个自己,于太清峰上现身指点,落凡就明白了几分,叹道:“似这等大事,你竟然还动恻隐之心。” “你倒是好快的速度,兵解入凡间躲避,怪不得我算你不出。”道行照见,如明镜观物,虽只是只鳞片爪,落凡却是有了方向。 “没想到,你竟然也到了杭州。”落凡上了太清峰,又想到了柳丹青,忽的说道:“你莫非就是柳兄的白衣佳人?” 第43章知俗世烟尘 “我先走了。” 第二天,李仁走在去临安的路上,内心激动不已,一会儿猜想柳丹青是什么身份,一会儿又想起先前得到的情报。 原来,昨天李仁剿匪前,就有女真鞑子对那山贼头子说了桩大买卖。就是要窃取杭州府一带关于财务赋税的机密,而李仁所遇到的土匪,就是专门负责仁和县的。他李仁也就成了棘手的刺头,才有了这生死一线的遭遇,非要置他于死地。 “出一千两银子,就为了县衙的赋税机密?哈,莫非这女真鞑子,钱多的没处使了?” 当时听到这信息,李仁翻起了惊天巨浪,趁着月光,连夜赶到衙门,向县衙禀明了情况。 县令听说此事,意识到严重性,在提醒多加小心的同时,又嘱咐不能声张。他也觉得不逃靠谱,就更加不确定了,况且说出来后,各个县定然会预做准备,要是盗贼不来了,反倒是要背上无中生事的骂名。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加派人手,一定要确保安全!李都头,这事由你负责。要是出了岔子,本官唯你是问,但要是干好了,本官绝不会亏待你!” 碰到这样的事,县令也不能淡定,他清楚朝廷因岳飞韩世忠等主战派北伐,财政早有不支。 民间虽然富裕,但赋税难收,如今形势,若强收赋税,势必会引发民变,虽不知女真鞑子要这县衙赋税的机密有何用,但也不敢丝毫怠慢。 急忙和师爷等信得过的心腹商议,立马拍板做了决定,同时又借调大家士绅的家丁,连夜在县衙内布置了天罗地网,随时准备给贼人当头一棒。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税收早就完毕,正在登记入库,但经得县令的连夜催促,不及天明,就整理出了厚厚得一本簿子,李仁一早过来就接了,他和柳丹青早就商量好了对策,此时正好按计行事。 李仁分别和女儿、柳丹青暗中见了一面,给了每人一个布包。 柳丹青自己定的计策,也没什么交代的,简单的招呼,说了声先走了。 见柳丹青走了,李仁连忙对女儿一番交代,无非是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李仁装扮成商人,走在路上,丝毫不敢招摇,也不敢多带人,只带了两个亲近的兄弟,一对姓王的孪生兄弟,三个人影迹藏形,直奔京城。 虽说金秋气爽,但处暑时节,依旧烈日当空,十分炎热。一路上,因为怀中揣着簿子,大小王两个兄弟心中十分紧张,仿佛黑夜的小偷,只觉得边上人人可疑,全部都是强盗。恰好此时,天气还是炎热,心中又紧张,不由得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酒家,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得进了一家小店,在比较阴凉处的树荫处坐下,自然有小二端上茶水。 此时,树荫下,金风习习,好不畅快。 三人休息了一会,大小王两人又焦急起来,生怕出什么差错,几次催促李仁要走。 但每每一走到烈日底下,又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反反复复,好生急躁,搞得大汗淋漓。 但反观李仁,却是嘴角冷笑,淡定无比,搞得另外两个莫名其妙。 “两位兄弟,紧张什么,来,坐下喝茶,我们申时再走!” “小二,都午时了,怎么只叫我们喝茶啊,快上菜!” 李仁一直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嘴角似乎若有如无的暗笑,眼睛似乎在盯着远处的树林,随行的两位公人,见得李仁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二、上菜!”过了一会儿,边上就来了两伙人。 李仁看了看,从他们的打扮、言行和举止上看出来了,他们不是普通人,心中忍不住暗笑,故意从大小王那里把东西拿了过来,说要看一看,两人耐不过,就把东西拿了出来。没想到李仁看完后,直接把东西放到了桌上,并且还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低头抿酒。 边上两个兄弟,见得李仁把东西放到了桌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吓了一跳,连忙用脚踢了一下李仁。 “嗯,不错,这酒有味儿!”李仁并不理会,这可急坏了边上的兄弟两人。 “不好!”在两人无计可施时,旁边桌上的人已经冲了上来,兄弟两人大惊,连忙抓起兵器。 正当两人准备有所动作,冲来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同时打出一团面粉似的东西。 这些面粉般的东西一飞到空中,兄弟两人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竟然是石灰粉! 兄弟两人反应也快,一闻到刺鼻的气味,心中就起了警兆,根本顾不得许多,下意识的,立刻闭上了眼睛,同时双手捂住脸面,不要命的往边上跳开。 “不好了,有人打劫了!”……“快躲起来……” 大小王兄弟虽然躲开了石灰粉,但事先毕竟没有做准备,只觉得眼耳鼻舌都很难受,隐隐的听到边上有各种吆喝尖叫声,只一小会儿就安静了下来,显然是对方得了手,开跑了。 两人心中绝望,好不容易等到疼痛稍减,睁开双眼看时,只见得李仁坐在地上,全身都是白色的粉末,眼角流着泪,凄凄惨惨。 两人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强忍着心中的杀机,对着李仁一顿数落。 李仁也不回嘴,只是在咳嗽,一边揉着眼睛,慢慢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到得最后,竟然笑出了声,好像解脱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搞得这么狼狈!”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李仁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但紧接着,一阵更加酸涩的感觉充满了双眼,又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了。 本来李仁就已经是五味杂陈了,此时耳边听得那个声音后,各种情绪杂揉得更加厉害了,当真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一起涌上心头,整个面目都变得扭曲起来。边上的兄弟看得莫名其妙。 “那些人抢了你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拿回来?”李仁的凄惨面目,来人似乎有些不忍。 “不用,不用,东西是假的,你徒弟我不会这么差劲!”李仁强忍着各种不适,摆了摆手。 “你这声东击西的把戏还不错。小二哥,还不过来收拾一下,要是我帮你收拾,那可不会给钱哦。” 见到处都是石灰粉,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李仁的师父有些不悦,拿出一锭银子敲在了桌上。而客寨的人,一来见强人走了,二来见到这么大的一锭银子,都急急忙忙的行动了起来。 “大哥,这是声东击西啊,兄弟们佩服!”那个大王兄弟似乎反映了过来,连忙笑嘻嘻恭维。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大哥是什么人?”小王兄弟反应过来,也跟着起哄。李仁十分受用。 原来这声东击西的计谋,由柳丹青和李仁父女三人执行,手里面的东西也分为了三个,但其中有两个是假的,只有李苏苏手里的是真的。 此时被两个兄弟一捧,又是在自己师父面前,李仁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虽然眼睛痛得很。 “当心你的眼睛。”见李仁越发的得意忘形,李仁师父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你要是在笑下去,这眼睛怕是受不了。” 来人一边喝着小二递上来的茶水,一边拿出了个小瓶在手中晃动,然后手上一用劲,小瓶就朝着李仁飞了过来,势头又劲又急,像是暗器一般。 但李仁手法还不错,接住了小瓶,摇了摇瓶子,拔开瓶塞就往眼上倒去,原来是治疗眼睛的良药。 李仁心中明白,这次能碰到师父,纯碎是因为柳丹青,他也知道师父就是柳丹青所说的狐仙姐姐,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也有怀疑,只是无法确定。 等眼睛好的差不多,也不待师父开口,就打发走了那两个当差的兄弟,带狐仙去找柳丹青。 他和柳丹青有约定,在县衙门口的酒楼相会。 两人到酒楼时,柳丹青已经在等待了,因为昨天的话,柳丹青正在想和狐仙相会时的场景。 在靠窗的位置处,柳丹青背靠着窗轩,一个人坐在桌边抿着小酒,迷离的眼中尽是幻象。 “狐仙姐姐,你终于来了!” 眼前飘飘然出现了一位女子,月出皎兮,劳心巧兮,看着这异常的美貌,柳丹青十分熟悉。不自觉的大喊一声,跑了过去,想把眼前的幻象一把抱住,浑然没想到,眼前的人影竟然是现实。 “你发什么白日梦,赶快结了账跟我走!” 狐仙不知道使个什么法门,扑过来的柳丹青,竟然一把抱住了李仁。 因抱错了人,柳丹青立马就清醒了,听得狐仙话语,欢欢喜喜的就去结账。 看着师父带走柳丹青,自己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只剩下个孤家寡人,不是滋味,但他不知道,更不是滋味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他。 这个滋味,在他回到县衙,脚踏进大门时,就体会到了。 这回体验的,是祸患的滋味,就像是冰雪水,狠狠的泼了下来。 原来不止自己和柳丹青被劫了,就连女儿李苏苏,据说也被盯上了。突闻噩耗,李仁大惊,直接愣在当下,半响说不出话来。 公堂上,县令高坐。公堂下,李仁独自一个跪着,满脸绝望和沮丧。边上两排衙役,个个杵着一根棒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好像是一群泥塑的木偶,一动不动,似乎石化。 “这办的什么事啊?本县的前途都给毁了,朝廷要是怪罪下来,本县先拿你开刀……” 县令怒气冲冲,对着所有人一顿数落,这般的数落声,弥漫在空中,显得气氛异常沉重。 公堂上鸦雀无声,四下里噤若寒蝉。待到安静下来,却只剩下淡淡的呼吸声,异常安静,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会天崩地裂,憋得让人疯狂。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恶言已止,但怒气依旧未消,慢慢的似乎冷静了。高坐的县令,看着眼下的众人,个个都似乎生无可恋,心中也是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过屏风,颤颤巍巍的去了,只留下个萧索的背影。 县令出得公堂,直接往他的内室而去,一进门就见到有人在刺绣。 县令走过去看了看,知道这是杭秀,上面绣的正是西湖风光,有仙岛之称的小瀛洲。 日升月落,第二天清晨的小瀛洲上,水云轩的最顶楼,即有柳丹青抚琴,又有狐仙半抱琵琶。 那一抹古琴稍显破旧,两头翘着一个吐水龙头,青翠欲滴,淡淡的吐着一丝丝轻雾,轻雾袅袅直上溶于天地之中。 两人坐在窗前,脸上除了淡淡的欢喜以外,不见任何情绪,古琴的前面,摆着一个小鼎,鼎中燃着清香,腾起一股股青烟,与那两股水雾并在一起,隐隐成那三才之势。 两人合奏的是古曲《高山流水》。 小瀛洲处于西湖之中,而水云轩又在小瀛洲上,此时秋雨飘飘,微风轻抚水面,西湖上泛起了阵阵涟漪,与那《高山流水》的曲调暗相契合,人处其中正好陶冶情操。 “时光流转,匆匆忙忙,转眼便是十余年,到处都是时间消逝的痕迹。”柳丹青感叹道。 “百变的世间百态,不变的山川秀丽,我们这西湖,依旧山水灵气。”狐仙接上了话头。“只是多了一座佛塔,上入云层能引天雷,下连灵脉又似山峰,名曰雷峰。还有,这里如今叫水云轩。” “改名字了?也挺好。梦春楼,其实挺俗的。” 千年之前,柳丹青得仙子垂青,授得破解生死之妙诀。但世间从来不缺降魔卫道者,他受一群茅山道士围攻而封印,百余年不得自由。直到狐仙也被封印进来,才找到机会,双双逃脱。 如今的柳丹青,已是第八次兵解投胎。那第二次和第三次兵解,因自身没有势力,狐仙本事也不够,帮不了大忙,竟然连续两次成了女儿身。更是时运不齐,家境贫寒,小小年纪就被买进ji院。 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怎的,那钱琴棋书画甚是了得。一曲合奏,柳丹青弹完后,双手按住琴弦,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似乎这次兵解所带来的一切浑浊,都随着这一曲高山流水而远去了。 “你把我金丹交给他落凡保管,说明你已彻底随他了,有些事,我不愿卷进去,也不愿你卷进去,但如今看来,我再劝也没任何用处了。” “哥哥既然知晓妹妹我的心念,那就不要再阻止了,哥哥该不会是那打鸳鸯的棒子吧。”狐仙慵懒的躺在椅子上,琵琶早就不知哪去了。 “其实是我的私心,你被他拐去了,就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了。”柳丹青语速极慢,依旧想劝说狐仙回心转意。“当然,我也感觉他不是我们的福星。” “哥哥还是在说那份感觉吧?” “算是吧,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这点你和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是说陶弘景祖师也曾给过你这种感觉吗?” 柳丹青叹了口气,今天是自己重修回来的第一天,实在是不想争执。“好吧,这事以后不再提了,还是适应一下重新得回来的力量吧。” 柳丹青对着狐仙笑了笑,狐仙会意,便过清静天,以仙体入了柳丹青的玉京天。 玉京天中,一块巨大的山石上,柳丹青盘坐在山石上,闭上双眼弹奏古琴。 狐仙过夹脊关来到了山石上,眼中所见,近处织女织布,远处杨柳隐没在雾气中,柳丹青正盘腿坐在巨大山石边缘。 狐仙知道,金丹分化后,玉京天中一切,便是丹道演化,扎根于混沌,自成一方世界。如今所处的巨大山石,看上去就像是险峻山峰的山腰处突出的一块巨大岩石,有织女纺纱,有杨柳随风,其实都是中丹田所演化,这整个主峰,便是玉京山。 入玉京天,是为了涤净心灵的尘灰。但柳丹青在红尘中打滚了十数年,就算有木婉莹陪伴,也难以进入状态,便舍了古琴,以太一符联系吴卜羲,两人更是过玉京关,到白眉老子处亲自迎接。 吴卜羲得柳丹青传信,便出湘西福地,入了混沌之中。混沌之中,踏罡步斗,眼前一片昏暗过后,人就到了柳丹青的玉京天,正好看到柳丹青兄妹,便入了其中。因柳丹青亲自迎接,玉京天中的白眉老子,也就不会阻拦,三人一道上了太清峰。 柳丹青与吴卜羲久未联系,这刚一见面,就免不了勾肩搭背,说的都是些久别重逢的话,吴卜羲也有诸多苦水要诉,两人互诉衷肠,狐仙就在一旁伺候。 若修行不够,金丹尚未分化,则玉京天中所有一切,只要所想,便有所成,就如狐仙婉莹的玉京天,虽然成了根基,但入其中,还是与梦境一般,一切所愿,其中皆有所成,极容易迷惑真灵,这便是修成仙体后的第一大劫数。狐仙自修成仙体后,柳丹青就不许她独自入玉京天。 但柳丹青的玉京天,因金丹分化,自成一方世界,扎根于混沌,虽更是了得,哪怕是仙体为人所杀,只要玉京天还在,便可于其中重生,但却是不如昔日那般,能随意控制一切了。是以有狐仙婉莹在一旁伺候,于太清峰取涧中水,于玉京山上摘万年桃,好不爽快。 毕竟是兄弟,话题较多,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狐仙婉莹遭遇陈那的事。这件事情,两人一般的看法。 他们都明白,以狐仙毕竟修成了仙体,凡体在仙界的映照,就连落凡也难以轻易堪破,更别说那和尚了。 “仙凡虚实相隔,仙界只能映照普通人,婉莹妹子,仙体从未入仙界,气息都没留下过一丝半点。” “所以,这背后绝对有人推波助澜,陈那和尚修为与我相当,他堪不破这仙界迷雾的笼罩!” 柳丹青那时未苏醒,兄妹元神相连的感应就通过梦境体现,因那时是凡人,既无修为,也不受修为的限制,梦中也没有俗世的干扰,洞察力要强上不少,但就算如此,也只感应到木婉莹有危险。 这推波助澜的人是谁,柳丹青自知无可奈何,便要吴卜羲帮忙。吴卜羲自然不会推脱,虽然他不通道行,但毕竟是得仙界凌霄殿认可的福地洞天,自然就有手段。 两人推心置腹,半天时间早过,在吴卜羲与木婉莹的帮助下,柳丹青终于进入了状态,仙体盘坐,元神与玉京天融于了一体。 吴卜羲便离了柳丹青的玉京天,木婉莹亲自相送,在玉京天中也畅通无阻。 柳丹青融于玉京天,第一个关心的,自然就是木婉莹。是以太清峰顶,上丹田演化的云雾中,便照见了与木婉莹有关的事,柳丹青看的分明。 眼中所见,竟然是西湖的湖心亭之景,唯一不同的是,这湖心亭,竟然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殿中骄奢银逸,难欢女碍,尽是春涩。 边上侍女也是搔·首弄·姿,乐女鼓瑟笙簧,风·流·艳·曲,整个场景,恍如上登极乐。 柳丹青忍不住苦笑,却也不为所动,心里非常清楚,这都是自己妹妹的手笔。也非常清楚,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来说,这些都只是虚幻,并不沾身,但却可以实实在在的吸尽对方的精气。 巫山·云·雨枉断肠。 听得殿中男子,重重的喘·息了一声,揉了揉无限陶醉迷茫的眼睛,将眼前虚幻的美女,轻轻地搂在怀里,眼中无限的柔情,只想永远占有。 怀中的美人,似乎感应到男子心中所想,轻启朱唇:“云川哥哥,你是坡上的俊木,小妹我是树边的丝萝,几时把哥哥缠累了,妹妹才得松松绳,郎君哥哥,你才是我永远的依靠。” 男子痴迷地看着,眼前虚幻的美人,慢慢的靠在他的怀里,芊芊玉手轻抚上他的脸颊,樱桃小嘴微张,吐气如兰,发出的如杜鹃般美妙的微微娇·喘,似乎要勾去他的心魂。 “云川哥哥,妾本丝萝,唯有哥哥,可以托付!” 狐仙一手打造的幻境并不能以此直接蛊惑。 看着全身单薄,依偎在幻象怀里的男子,柳丹青清晰地感觉到,美人的芳香能让其神魂颠倒,也知道他的神思几近空白,但还尚存最后一丝理智,此时云·休·雨·止,似乎又开始挣扎起来。 狐仙不得不再施展手段。 男子恍恍惚惚,只因一灵真性未泯,又被荼毒蛊惑,整个神思陡然间就像喝醉了酒的行人,陷入了迷茫的黑暗,孤独无助,独自寻找着藏在黑暗深处的一缕光明。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美人缓缓抬起头,竟梨花带泪,似是挽留。 男子心中一惊,就如惊蛰春雷,突然之间,让整个心都融化了。 他顿时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把手放到她肩膀,拥她入怀,慢慢躺下了。 第44章奈何颠倒乾坤 男人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古乐唤醒的,男人在榻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美人坐在他面前手挥琵琶。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时,男人注意到眼前的夜光杯,他有点困惑地拿起杯子,旁边的侍女就走了过来,往杯子里倒了酒,男人怔怔地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询问: “这是什么酒?” “云川哥哥。”美人的声音响起,手中的演奏却没有停下:“葡萄美酒夜光杯。” 听到这话的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欲饮琵琶马上催?哈哈。”他痛快地把酒喝下,无比享受这一刻帝王般的生活。 忽然,一股灵光呲啦一下冲上脑门,男人猛地放下酒杯:“我来这儿几天了?” 不知为何,男子似乎被惊醒了。美人手中的琵琶,此时也惊断了弦。 太清峰云端,柳丹青的手一抖,也断了根琴弦。 “哥哥,你看到什么了?”见到琴弦断了,又见柳丹青直皱眉头,来来回回的走动,狐仙走过去将琴弦续接上,不禁发问。 “不对啊,被惊到的分明是小妹,我怎么也有这般震动?” 柳丹青细细的体会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这份震动,和狐仙妹妹无关。 “莫非这人有什么事,能牵扯到我不成?”柳丹青自己都毫无头绪,哪里能像狐仙解释? 他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又盘腿坐下,运转精神理顺自身阴阳,施展潜龙勿用之术,掐指运算那冥冥之中,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一线机缘,整个身子似乎贯穿了玉京天,直接与混沌融为了一体,似乎连元神意识,也落入了非生非死的境地。 狐仙婉莹清楚,这潜龙勿用之术为落凡所教。施展此术,仙界之中,一刻钟之内,谁也不能伤。 在这玉京天中,更能照见周围数十里的一切情况。追溯往事片段,预知日后祸福,也甚有准头。 只是施展此术,若无三花聚顶护体,一刻钟之后的三个周天之内极其脆弱,哪怕是玉湘妃这种只有仙胎修为的小妖,也能轻易取人性命。柳丹青三花聚顶虽未修成功果,但在玉京天中,又有狐仙婉莹守护,倒是无妨。 只是依旧是枉然,以柳丹青的那一点微末道行,门都没入,又怎算的清明?施法过后,也只隐约的感到与自己有关,好似机缘又好似祸根。 “等等,我施展元神变化之术再看看。”正打算放弃之时,柳丹青突然想到了先前梦中的白衣女子,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便再次入定。 物外欲念,爱河滚滚,空空劳攘、为何因故。当再次看到湖心亭,柳丹青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海角残星渐落,天涯曙色才分,眼前的床上有个男子,被窗外的亮光映醒。看了看这幻境,柳丹青透过窗轩,见得一缕晨光,一点点洒落在旁边的一座宏伟的宫殿上。 处在这样的场景中,那人似乎迷茫了。为了更好的觉知那人的感受,柳丹青施展元神变化,将自己的意识投放到了那人身上,看看用他人的眼光,能不能看到什么天机。这法术一施展,视角一变化,柳丹青的感觉,立马就变了。 只觉得边上的宫殿,全部都有点熟悉的陌生,而在那一缕天光的照耀下,眼前的宏伟宫殿,竟然显得有点美人的妖娆。 抬眼望向天边,天边的霞光似锦,就如美人的轻纱,若有若无的朦胧。 金乌神鸟,像只破茧而出的飞蛾,缓缓跃出山头,在太阳的光辉之下,有几个身着轻衫,妙曼·肌肤·若隐若现的美人在起舞,边上乐曲嘶鸣,尽是些陶冶性情的古曲。 绿盖纷纷,多少个云霄仙子,但是柳丹青明显感觉,那人是没有半点印象,极是陌生的,似乎手失去了记忆。 柳丹青通过元神变化,已经九成九的假冒成了那个人,且在这场景中,还能看到那人的过往。 变化了元神,模拟成他人后的柳丹青,明显生出了一份感觉,就是极度的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混沌状态,自己神念变化成了那人,几乎就与那人和为了一体,这感觉,就像自己是那个人,那个人也是自己。 揉了揉迷离的双眼,感觉到了“自己”在竭力的回忆过往。 “云川哥哥!”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极其消魂的声音,“自己”回过了头。 巧笑倩兮。眼中陡然惊艳,眼前来的,竟是一位绝世倾城的美人。 不知她是什么人,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妖娆的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原本,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想起来了,但闻得眼中美人,那入骨的酥香,看着她那清妆淡抹总相宜的美色,似乎又陷入了神魂·颠·倒的境界,什么都忘记了。 只是心中还是迷茫,为什么是“又”陷入了神魂颠倒的境界呢?“自己”想不清楚。 虽然带着一点迷茫,但此时的“自己”万事不想,只知道呆呆的看着面前,那如西子般秀色可餐的美人,一股按耐不住的邪火,似乎就要冲出桎梏。 面前的美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琵琶。扰抱琵琶半遮面。 琵琶声响起,好像是山间溪水流淌,直追高山流水的意境,“自己”的欲念似乎淡了几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时“自己”注意到了眼前的一只杯子,杯子在日光的照耀下,散放出琉璃的光辉,那光辉似乎在“自己”脑袋中打开了一扇门,但走进去一看,门里面什么都没有,思绪依旧一片空白。 不自然的摇了摇脑袋,旁边又走出了一个酥·胸·半·露的侍女。 “自己”还没有搞清楚,这侍女是从哪里来的,就见得她往“自己”手里的杯子里倒酒。 看着眼前的酒,觉得颜色不同寻常,但又想不起来什么,怔怔地看着,禁不住一声问询: “这是什么酒?” “云川哥哥!” 美人的声音响起,手中的演奏却没有停下:“葡萄美酒夜光杯。” 听到这话,“自己”耳朵有些痒痒,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似乎有些莫名的得意:“欲饮琵琶马上催?哈哈。” 痛快地把酒喝下,无比享受这一刻帝王般的生活,似乎是“自己”这一生的追求。忽然,一股灵光“呲啦”一下冲上脑门,“自己”猛地放下酒杯:“我来这儿有多久了?” 猝不及防,美人吃了一惊,手中琵琶也断弦了。 “不过一日光景。” “才一天?” 不知为何,“自己”莫名的不信,猛然的站起来。绕着房子看了一圈,感觉整个身子,就像是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神思也感觉到了异常,像是被浇了冰雪水,清醒的迷茫,清醒的是自己,但世界是迷茫的,好像一片黑暗,没有出路。 “自己”嘴里似乎有些焦灼的大喊大叫:“不对,不对,到底是什么不对!” 突然,整个房子震动起来,好像地震一般,“自己”更加慌乱。 天上的骄阳,此时好像也变了颜色,显得诡异无比,美人的脸上也泛起了迷惘。“自己”眼中只见天旋地转,好像世界毁灭,归于混沌,眼里没有了华丽的房间,只有漆黑一片。 不知所措,“自己”拼命地转过身子,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却发现身子动不了了,好像要随这个世界一起毁灭一般。无比的恐惧。 “啊!”撕心裂肺,濒临死亡般恐惧的叫声。 毁灭生命的处境,使“自己”陷入了恐惧之中而不能自拔,恍恍惚惚有种感觉,面对恐惧的“自己”一直在手舞足蹈。 突然,手臂一阵剧痛,好像是用力捶打到了什么坚固的物体,万分的疼痛!“自己”下意识的想要大叫。 但撕心裂肺叫喊的嘴突然紧闭,陡然之间,咬紧牙关,却不想,舌尖传来了更加深入骨髓痛楚。 “啊!”咬到了舌头,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有些抓狂,似乎忘记了精神上的恐惧。 本来,“自己”正处在不知如何发泄的档口,突然间眼前一亮,世界竟然恢复了光明,原来是睁开了双眼。 异常的迷糊,虽然手上和舌尖的剧痛还在,但更恐惧的是“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动了动手脚,万幸,四肢还能操作自如。 抬头望天,天上响了一个霹雳,一颗花生米大的雨滴砸到了脸上。 原来是兰柯一梦。 忽然顿醒梦中事。 “自己”慢慢坐起来,拖着无比疲倦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四周杂草丛生,无比荒芜的房屋,一种熟悉的陌生。 突然,感觉着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自己”却没任何头绪。 只觉得脑中,打开了一扇门,“自己”闯了进去。在闯进去的一瞬间,只觉得头疼欲裂,一种想死的心冲上了脑门。想起梦中的消魂,看着现在的处境,迷茫无助。 内心无比的失落,神思似乎又有点儿迷糊了,脑袋晕晕沉沉的。 看到前面地上有个破碗,里面还有些水,“自己”顾不得许多,捡起来就喝。 实在是渴的不行了,这点水根本就不够,“自己”擦了擦嘴巴,正想扔掉破碗再去找水。突然眼光一闪,看到了破碗的光泽映出了一副模样,那副模样,眼睛红红的,脸瘦了一大圈。 那样子,憔悴的不成人形,胡子拉碴,眼睛红肿。“自己”咳了一声,喉咙万分的难受,就像是几天没喝水的人一样,干枯的不行。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四周,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你身上有妖气,那妖物快把你精气吸光了。” 眼前的破门后,走出一个人。是个道士。但他嘴里说出的话,“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你被妖物美色所惑,堕入了幻境,精气都被吸走了,而你在她的牵引下,只可维持活命,你会永远沉溺,永远出不来,一直成为妖物的禁·脔,除非大限到来,否则不得解脱!” 道士看着“自己”。但“自己”还是听不懂他说什么。 “你还不醒,看看你父亲给你留下的偌大基业,被你败坏成什么样子了!”道士似乎有些火了。 口里干燥的紧,没心思听那道士在这里胡说:“有水吗?”这是此时“自己”最想表达的想法。 道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左手一台,把腰间盛水的葫芦扔了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去接,眉间一抹喜色。 但转眼间,喜色就变成了恐惧,葫芦上流转了一丝雷光,劈在了“自己”的眉心!“自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但此时“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家是财主,这仇王府就是祖业,因为父母早逝,一生富贵都给了“自己”,偏偏保暖思银欲,为美色所惑,“自己”享受了极乐世界般的生活,但却败光了所有的家产。 站在庭院内,“自己”眼神灰败,眼前几扇破败的大门紧闭,门上碉楼着飞腾龙凤,因年深日久无人打理,已经掉落了不少,不但看不出丝毫的吉祥如意,反而更衬托出了许多凄凉。 “自己”心如死灰。 道士似乎深感同情,不但施法使“自己”恢复了些许气色,更是给了几个碎银子。 “自己”感激涕零,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银子,一个劲地道谢。 第二天又遇到了这位道长,“自己”热情的上去打了招呼:“我想快点回复正常的生活,你能再帮帮我吗?”道士点了头,又给了“自己”几个碎银子。 “自己”心里窃喜,过了一天,又故技重施,道士又给了几个碎银子。 一次又一次,每次道士都慷慨地给了“自己”几个碎银子。 如此持续了好几天之后,“自己”竟然连那道士的点身影都找不到了。“自己”的生活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强忍着肚内的翻江倒海,胡乱喝了点水,总算挨过了一天。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道士却始终没有找到过,“自己”开始抱怨:“道长是不是生病了?如果不是,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把我从美梦中拉了出来,却不给我活下去的希望,真让我痛苦无比,他以为这是对我的救赎,其实是终结了我的快乐。” 人生的痛苦,往往因为设定的幸福标准和期待,远远的超过了自身能力,或错误地将它们寄托于他人,最终“自己”沦落成了乞丐。 艳阳高照,日午中天,初秋的金乌神鸟,散发着依旧霸气的光辉,但“自己”实在太饿了,再加上这火辣辣的太阳,“自己“再也忍不住,只感觉死亡已经临近,抬头一看,忽觉太阳刺目,好生难受,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身体似乎飞走了三魂七魄,正等着黑白无常的降临。 出窍的三魂七魄,是柳丹青的神念,也正是因为他守住了本心的清明,所以才能在这是在难以忍受的档口,收神念回自身。 “哥哥,你入定都快三天三夜了,水云轩中,我准备了些点心,你先缓一缓,不然你那凡体肉身就要不妙了。” 在玉京天中还不觉什么,但一会到水云轩,元神安住凡体肉身,那饥饿与疲惫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 实在忍受不了那份感觉,再加上三天时间的入定,凡体肉身早就饿了,此时看着狐仙妹妹准备的点心,哪里还忍得住?差点没狼吞虎咽。 这就是凡体肉身的作用,若一直待在自己的玉京天中,就体会不到这嘴基本的痛苦,久而久之,在享受中迷失自我,那便是接近了死亡。凡人的所谓信仰,就是把这种痛苦让仙人直接感觉到,只有有了痛苦,才知什么是享受,这便是仙人所需。 柳丹青喝水吃点心,狐仙亲自伺候,好不容易肚子不难受了,在狐仙的伺候下,柳丹青又洗了把脸,休息了一下。 狐仙一直静静的陪在边上,也不问柳丹青在玉京天中入定,到底看到了什么。 “妹妹,那叫云川的是什么人,你总不会是本性难移吧?” “还以为哥哥看到了天机了,没想到又在偷窥。”木婉莹似嗔似怒,踢了柳丹青两三下,柳丹青一下都没躲过。木婉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接着说道:“他是那妖僧出家前的后人,哥哥当初没有杀了他,我找不到他踪迹,也不愿落凡花大气力去掐算,我就只好找他后人的晦气了。” “这天机根本就摸不透,又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天机和这云川有些瓜葛。”只要是这妹妹的事不和自己冲突,柳丹青要么是支持,要么就不理会,从来不强加干涉,但这次似乎要干涉一下了。“好妹妹,你能不能先留这小子一命?” “好啊,反正我本意,是想引出那和尚,杀不杀他,倒没什么!” “但你却没想到,和尚没来,来了个道士……哎,你元神还受了牵连,元气恢复的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妹妹和震阳子的冲突,但柳丹青却晓得狐仙吃亏了,本来想开开玩笑,调侃一番的,但通过此事,又联想到了狐仙为白衣女子所伤,不由得心疼,询问起来。 柳丹青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狐仙自己也意识到,还有功课没做。 原来狐仙开坛斗法,仙体元气大伤,元神也受了牵连,虽然被落凡所救,几乎无碍,但每天还要细细滋补,而这几天,由于给柳丹青护法,别说调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给柳丹青留柳了注意。 此时柳丹青一提到这事,狐仙立马就想起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做。 本来身上就有伤,如今又为自己护法三天,柳丹青更加心疼,急忙拉木婉莹入了清静天。 见柳丹青要拉自己的入他的玉京天,木婉莹无需发问也明白,却就阻止了,说:“哥,落凡给了我一颗外丹,你如今重修回来,这清静天,妹妹我就不住了。”木婉莹使仙体、凡体都入了新的幻境。 柳丹青合了仙体,也跟了过来,见这方幻境打造精美,虽比不得两人数百年打磨的清净天,但客厅大气,卧室更是温馨。柳丹青便双手作抱球状,其中泛起清光。木婉莹会意,也合了仙体,接住柳丹青所发清光,贯通了这幻境与柳丹青玉京天的通道。两人又入了柳丹青的玉京天。 依旧在玉清峰上,柳丹青仙体运转元气,帮木婉莹滋补元神。兄妹俩元神相连,柳丹青修为虽远不及落凡,但滋补木婉莹元神,却非落凡能比。 “好妹妹,你放心,那女人伤了你,我定然会帮你讨回这公道。” 过了小半个时辰,感觉木婉莹元神暂时饱满,柳丹青便收了手,也不等木婉莹说话,直接一指点在她眉心,让她睡了过去,睡在了云雾之中。 柳丹青安顿好木婉莹,独自来到了一家酒楼,却是来见那云川。 此时已到晌午,这酒楼人声鼎沸。有个乞丐在店小二的引导之下,正往角落里走去,这乞丐便是那云川。 在靠近角落的窗边,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四五个精致的小菜,一壶小酒,柳丹青独坐窗边席位,一把小扇微摇,自斟自饮,斟的慢,饮的更慢,好像再思量什么。窗边窗帘飘动,微风习习,甚是凉爽,他正在回忆入定时看到的云川。 那云川走到角落胡乱坐下,抬头四处打看,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柳丹青,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异常羡慕,眼眸中神色复杂,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斜眼偷觑着柳丹青。 面容平凡普通,身材风韵修长,头发盘成了发髻,从侧面看去,那双眼深邃而寂静,似乎深湖古井,莫名的感到平静。但云川不知道,柳丹青戴了人皮面具,人更加看不透,所以才显现出这样的平静。 似乎感应到别人的目光,柳丹青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似乎有两道如利剑般地光芒直射而出。 云川心中一惊,噌噌的往后挪了几步,觉浑身燥热,似乎是那种被人嫌弃,自己又找不回场子的感觉,十分难受,比自己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身上虱子抓咬的痛楚更加难受。 是一股厌恶的目光,而且不可抗拒,看着眼前的人,云川生出了恐惧,在脑海的深处,眼前人竟然变了形象,变成了一条大蟒蛇,而且还在极速的变大。 只是一瞬间,就涨大无数倍,变成了一条上接天际的巨龙,巨龙张开嘴,吸纳天地万物,就好像是一个大熔炉一般,把一切都放在其中消融,霎时间,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第45章依旧天数迷 只觉得自己在其中摇摇欲坠,似乎又被卷进了无底的深渊,云川大吃一惊,连忙睁开双眼,所有的幻象全都消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 正在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大碗比较粗淡的饭食。云川浑身哆嗦,战战兢兢的接了小二给的饭碗,往更加靠近角落的地方挪去。 柳丹青正对着云川,他想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乞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就这么毁掉了,几乎只有沦为乞丐,混吃等死的命。 见到这邋里邋遢,坐在自己面前的云川,柳丹青十分不爽,又感觉到云川对自己的羡慕,更加觉得晦气,心里隐隐有想法,想要赶他离开,可是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 但边上稍远的,两个像是富贵人家的,听到了动静,站起身来看了看,指指点点。 “怎么有这样一个人啊,真恶心,还要不要人吃饭了!小二,你们这店怎么回事啊?”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语气中透着嫌弃,声音也非常大。 小二赶紧过来劝说,极尽客气。 “赶紧的,叫他滚出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换了你,你能吃下去啊?!” 小二脸上堆满了笑脸,尽说讨好的话。 “怎么回事啊,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小二脸上的笑容差点儿僵住了,解决不了,只好去找东家。 那骂人的男子,见伙计叫老板去了,低下头夹了一块山珍,放在口里吃了起来,哪曾想,当着乞丐吃东西,就算是山珍海味,都感觉如嚼蜡。 “妈的,搞什么鬼,让不让人吃饭啊!”等了一等,那男子见得掌柜还不过来,不由得心中烦躁。 “我就吃一口,我吃完就走!” 听到这样的话,云川心中恐慌,努力的将嘴中的饭咽了下去,弱弱的回了一句,也非常着急,背上冒出了汗,也吃的更快了,好几次都差点呛到。但男子的数落依旧。 人生来是平等的,但是人生来的地位是不平等的,虽然觉得来人过分,柳丹青也不想去管。 “你恶不恶心啊,赶紧出去,听见没有?” 这男子的骂声,如刀子一般,刀刀见血,恼怒得人越来越多,心里都是一般心思,那人穿得仪表堂堂,却是这般的心肠,实在枉费了这幅皮囊。 “我吃完就走,我吃完就走……” 这是云川唯一的坚持,此时那男子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心已经掉在尘埃,却偏偏有人想把它踩入地底,这是屈辱。 “你说了这么多,也够了!” 这是边上好心人的帮助,而且劝得人也越来越多,众人的神色,那男子全部看在眼里,但他竟然毫不顾忌那么多人的反感和劝说,不知道依仗什么。 众人围绕着这件事,来来回回也不知过了多少回合,许是觉得云川脸皮太厚,那男子竟然直接起身想要赶走云川,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妈的,让你走,听见了没有,大爷嫌你脏知道不?” “你就饶了他吧。”柳丹青终是没忍住,开口说道:“让他吃完,也显得你大度。” “有本事,就让他坐你那里去!” “将我!?” 只有被歧视的人,才更加在乎别人的眼光,柳丹青知道云川心里的苦,便顺着话头对云川说道:“到我这儿来吃吧……” “你有什么资格去那儿,赶紧给老子滚!” 见有柳丹青当着自己的面把乞丐叫了过去,很明显是和自己作对,再加上桌位距离也不远,乞丐身上的臭气还能闻到,那男子直接就火了,柳丹青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呵斥。 本来见到这样的好人,云川心中就止不住激动,不由得眼睛里热泪盈眶。 本来想对柳丹青说几声感谢的话,但一听到呵斥声,好像眼泪都要被吓回去了。 “你坐这里吃就好,不要在乎他。” 柳丹青虽然看不起云川,但毕竟以元神变化模仿过,所以对于这处境,依旧能够感同身受,再加上处境实在不堪,便叫来了小二给云川加菜。 云川心中异常感激,一直道谢。听到问话,要点什么菜,也只是一个劲的说,随便吃点就行。 云川既然被请上了桌,矛盾自然就先缓和了。 虽然能够用手段,知道云川的想法,但为了减轻他的心理压力,柳丹青便和他寒暄。问他为什么不找方法养活自己,也问他身体无病无灾,为什么偏要乞讨。只是如今的云川,不堪回首过往,答话窝窝囊囊。 柳丹青本来想简单的寒暄几句,然后再给他一些帮助的,毕竟他牵扯到了自己和狐仙,又来到了自己的桌上,但一听到云川的窝囊,心底最后的一点善意也打消了。 真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本来事情也就此化解了,但那男子的位置本就不远,听到这窝囊话就觉得烦躁,一抬头,眼睛能看到邋遢,一呼吸,鼻子能闻到臭气,就更加恼怒了,一拍桌子,大声叫到: “你出不出去?” “妈的,老子最后一次警告你!”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人更是走了过去。温馨的场面突然被破坏。 “我桌上,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柳丹青也自不爽,看得出这男子是修道之人,无意中使外丹幻境释放元气,才使众人敢怒不敢言,见他过来,便也将清静天门户洞开,抵了回去。 两人相斗,虽各自洞开了外丹幻境,但也只是元气相触,都未使全力。边上的众人只觉内心忽的被束缚,似乎带上了无形的枷锁,面上都有恐惧,手脚更停下了动作。 那云川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像是见到了一种深入骨髓、无法摆脱的杀意,他蜷缩在角落发抖,饭碗中的汤水,都因碗端的不正而流了出来。 柳丹青手中的杯,不知道饮了多少次酒,此时杯中尚有残余,便也不说话,顺手一甩,杯中酒便化作圆球飞了出,带着风声,又劲又急。却是在清静天中燃了黄符,酒水有元气加持,非同凡响。 看这威势,就算是檀木制作的门板,也得会被打出一个窟窿。柳丹青动手,众人都吃了一惊。那大汉也不敢大意,他不做躲开,直接右手急运劲力,一拳打了过去。 “砰!”声响也不小,四散的酒气化作水珠,溅到了边上不远的食客身上,竟然让人隐隐作痛。 而那男子,也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抬头看到柳丹青惬意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莫非云川身上的天机会应在此人身上?”柳丹青从木婉莹处得了记忆,认得这人是得泉山庞飞龙五大弟子之一,便问道:“道兄可是受飞龙前辈的差遣?” “不错,老子认得你。”那男子倒也爽快,只是言语不敬。柳丹青有些不悦,倒也不放在心上。只听得那人继续说道:“老子手里养了些东西,来到淮西江南一带就莫名的遭了毒手,老子就是来调查的。” “莫非是伥鬼?”柳丹青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和狐仙修炼,就曾掠夺过庞幽精的伥鬼手下,如今虽已用不上,但木婉莹元神有伤,却也能用上。 “落凡动手毫无破绽,倒是可以放心。” 所谓伥鬼,乃是人被老虎咬死后,神魂为老虎的煞气所制,慢慢消磨掉意识后的鬼物,乃是老虎猎食的帮手。老虎只要碰到猎物,伥鬼就会在仙界,提前将猎物的神魂缠住,所以,世人遇到老虎,就会双腿发软,跑不动路,便是伥鬼作怪。 “既然是你,我就给你面子,告辞。”那汉子一个抱拳。“不送。”柳丹青也不失礼。 边上的食客,在双方动手时被吓到了,他们虽然无伤,但心中害怕,就想要逃。但见两人一招即止,便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后续如何。不想两人认识,那汉子更是说走就走,便觉没什么意思了。 见那汉子走了,柳丹青也结账走人。 付了酒钱,拿了折扇,柳丹青离开酒楼。但出店还没走几步路,就有一人行色匆匆,险些把自己给撞倒。柳丹青有些不悦,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走路都不长眼睛,结果却发现是李仁。 “嗨,李兄!” 柳丹青喊了一声,但李仁似乎没听见。柳丹青便直呼其名,又大声的呼唤了一声。结果李仁还是没听见,只是匆匆的赶路。“何事如此慌张?莫非那档子事还没搞定?那来钱塘做什么?” 柳丹青想起几天前的事,倒也有心想要帮他一把,只是又想避开李苏苏,怕就这么上去会碰到她,想了想:“哎,还是去找那大小王兄弟吧。” 到仁和县,找到大小王兄弟,柳丹青简单了解了情况。原来自己的计谋并不管用,李仁也被县令给训斥了。 而李仁被县令训了一顿后,也意识到了计谋的挫败,那些土匪竟然不管真假,把他们三个人都给盯上了。李仁心中慌乱,担心李苏苏的安危,至于东西有没有被抢,已经不重要了。 李仁便发动兄弟们帮忙找人,结果众人找了三天,却杳无音信,不知是否遭遇了不测。 听到这里,柳丹青也有些担心,之所以避开李苏苏,纯碎是害怕她对自己的感情,因为自己的心里是有人的,就算以前真灵蒙昧,也隐隐约约有所感觉,更何况如今? 自己心里的那人,就是那千年前点化自己的人,而且她和自己还是同类。这一世重修,在道行萌芽的时候,自己会梦见那两条蛇,那是因为,自己梦到的,是久远之前的经历。 明白了自己的内心,那对于李苏苏,当然就不会接受,只是她付出了许多,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这也是牵绊,柳丹青终究是担心李苏苏。 李仁他们虽然寻找李苏苏无果,回来时确碰到了师爷的家丁,见那家丁鬼鬼祟祟,李仁和大小王兄弟就暗中跟踪,却发现那师爷可能是内奸。 三人义愤填膺,气冲冲的来到县衙,准备向县令说明一切,为自己洗白。但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县令和师爷的计谋! 这大小王兄弟,非常的激动,说得绘声绘色。 原来李仁他们来到县衙时,只见县衙里县令在大摆筵席,这日的午餐,一派喜气洋洋。这大小王兄弟描绘的十分生动,说他们三人闯入内厅后,看到这一派张灯结彩,不由得愣住了。 “来,李都头,你们到那边去坐,本县今天高兴,请你们的!”当时,李仁等三人,都不知所措。 “都头不要心忧,小生的家丁刚从临安回来,簿子已经呈递六部了,我们给都头拿的,其实是个假的,这是大人的障眼法!” “不错,多亏了师爷的妙计,据线索来报,此次遭遇山贼土匪的,共有十一个县,但安然无恙的只有三个县,我们仁和县就是其中之一,这还要多亏了师爷的帮衬啊。” 三人如遭雷劈,直接就惊呆了。 大悲后的大喜,三人没有开怀大笑,竟然都流下了眼泪,到得后来,更是放声大哭。 “原来如此,那丫头可能就安全了,那些土匪总不会做无用功吧,不过我还是得去看看。” 听得两人如此说,柳丹青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突然,他有想到了不对劲,不自觉脱口而出道:“既然这事圆满解决了,应该高兴才对,我怎么见李仁一脸沮丧?为何还跑去了钱塘县?” “大哥你不知道,这会儿出大事了,那些土匪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奔着库房里的金子来的!” “哎,按照师爷的说法,那些土匪搞那么大动静,惊动了十几个县,其实都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奔着我们仁和县,还有钱塘县的库银来的,我们县里被偷了很多金子了,也不知道那些土匪,怎么这么聪明!哎。” 兄弟两人表现得非常激动,但柳丹青抓不住具体的信息,听得有些不明不白,忍不住发问道: “什么意思?” 第46章计悔多情 “哎呦,痛死我了…….” 向大小王兄弟了解情况后,柳丹青还是担心李苏苏,便使障眼法,入清净天,来到了李家。 这时李仁刚好回家,他哼哼唧唧,闷头疾走,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来到家门口,看也不看,合身就往里闯。哪想大门紧闭,等察觉时,已是不及。 “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李仁十分窝火,地对着大门拳打脚踢,发泄一般,大吼大叫。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动静。李仁心中不耐,又是一撞,结果却撞了个空。 原来有人过来开门,他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力,身子向前扑去,直接跌了个狗啃泥。 此时的心情,再加上面对的处境,李仁火冒三丈。他满脸怒气的爬起,对着来开门的许氏一顿大吼:“大白天的关着个门干什么?” “我和弟弟赔甲儿在书房读书嘛。” 原来,许氏匆匆赶来开门,没想到在开门的瞬间,李仁就直接就撞了过来。 便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是这样的后果。 她声音中充满歉意,显然十分过意不去。 “看书看书,连个乡试都过不了,我看你还是早点给他说一门婚事。” 处暑时节,天上也没云彩遮蔽,烈日当空,幸好家中有大椿树遮蔽。 况且屋后又有小桥流水,更兼家有地窖,李仁一进门,就往地窖走去,嘴里发着牢骚。 小舅子汉文,年纪也不小了,许氏帮他说了几次婚事,却总被他找借口搪塞。不知是对感情方面天生木讷还是怎的,有好几次,都差点得罪人,因此成家这事,也就拖了下来。 来到地窖,李仁将朴刀望桌上一惯,只震得茶壶摇晃,茶杯翻到。 听得动静,汉文和李甲从书房出来,李苏苏也在其中,原来她早就回来了。 其实在当日,她也遇到了土匪,并且和土匪纠缠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失手。她心中惶恐,也不敢回家,就在外面呆了几天。但万没想到,回来之后,却是这般结果,她越想心中就越愤怒。 如今问明缘由,虽也是无可奈何,但见父亲这般摸样,她连忙沏茶安慰。 “这群土匪找死,父亲,不如叫上丹青,我们仨杀上山,出这口恶气!” “哎,今晚我再去守它一夜,非逮着他不可!”李仁一拍桌子,咬牙切齿。 将茶一口饮尽,起身到内室抓个饭团,又从桌上拿起了朴刀,李仁面色憔悴又狰狞,好像有涵盖了无数的委屈不得释放。其实这急匆匆的回来,又急匆匆的出去,无非是想得到家人安慰。 “又要去衙门吗?吃完饭再去,也来得及啊。” “小心啊。”见李仁往外走,许氏本想说些什么的。但看到他涌动的喉结,疲劳而无奈的表情,话在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框中的眼神,掩盖不了她的心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话往嘴里咽,一句普通的叮嘱,照样是蕴含了无数柔情。 “母亲不要担心,我与父亲一起去。” 李苏苏拿起兵器,出门而去。 她脚程颇快,追出去没多远,就赶上了李仁。 见女儿神情,李仁猜出了几分,知道她也想发泄怨气。但出于安危,他不愿女儿跟着,只是李苏苏坚持不肯。李仁知道,这是家人担心,也是女儿的孝心,只好一声叹息,不再坚持。 “李兄,既然有气,不如就上山杀一番,这血腥的味道,的确可以化解郁气呢。” 守株待兔,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办法,根本就无济于事,没几个人会上钩。再说了,那种无止境的等待,心中更是憋的慌,既是习武之人,那就快意恩仇,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也不失为良方。 不过柳丹青并不打算掺合,此来只是有些话想和李苏苏说清楚。 “你来了,有事吗?” 李苏苏已知道柳丹青和狐仙相见,但就算是此时,父亲遭遇不顺,她也无法不在意这份醋劲。 更何况三日不见,她的确想念的很,但如今,却有些矛盾,心中既欢喜,又有些冷淡。 “听说寻你不获,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你已经看到了,那就回去陪你的狐仙姐姐吧。”见到心上人关心,她也有些高兴,但又有些生气,忍不住说了句反话。 “女儿,你说话注意点。”李仁听到这话,确是有些意见,连忙出言呵斥。 柳丹青情知这是小女孩脾气,也知道若把真相说出,她会更加受不了,但有些事情,纵使被逆心意,纵使难以接受,也不得不说出,既然逃避不了,不如快刀斩乱麻,他此来,想直接把话挑明,免得日后麻烦。 “日后,我还真的不能陪你了。” “你就当我是那负心人,忘了我吧。” “为什么啊?”就这一句话,李苏苏就吓哭了,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心里非常后悔,抓着柳丹青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泪眼婆娑,口中一个劲的认错: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我不该这么说的……” “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柳丹青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心中一软,忍不住就想要帮她擦拭眼泪。但与此同时,心中也知,当断不断,必受其累,咬牙把心一横,硬是无动于衷。 李仁作为父亲,对于这种事,本不好插手,但既然当面碰到,也不能无视,更何况,女儿如此低声下气的哭泣,完全没了往日的那份英气,也得不到对方半丝怜悯,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忍不住口出指责: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爹爹,你不许说他!” 李苏苏十分自责,见父亲出头,更是惶恐柳丹青生气,不过她也想知道是为什么,也隐隐的做好了为妾的准备,无论是何缘由,她都想知道。 她擦了擦眼泪,尽量比较温柔的问道:“我知道你喜欢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眼中是有人的,但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和她分享的。” “你误会了,这事和她无关,我心中的那人,并不是她。” “你……” 听柳丹青如此说,心中还另有她人,李苏苏更是醋意大盛,不知不觉间,又有怒气升起。但心中更害怕失去,只好自我安慰:“你是那么的优秀,有别的女孩看上,也不奇怪。” “我不介意的,真的……”女孩毕竟矜持,当着父亲的面,话也不好说得太明白。 “你别这样,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柳丹青似乎铁石心肠,半点也不为所动。 “为什么?”李苏苏更加着急了,泪水忍不住再次喷涌而出。 以柳丹青的性子,女孩如此哭泣,早就忍不住心软了,但这次却没有动容。倒不是转了性子,而是因为眼中另有所见,在街道的深处,有个白衣女子一闪而过,那是上次梦中,刚要觉醒的元神,在苏堤上所看到的女子。 如此女子,才是最吸引丹青的,也只有这白衣女子,才与那梦中的一袭白衣最相近,就仿佛是同一人。如此佳人,柳丹青如何能忍住不看,因此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三人本来边走边说,但一说出这话题,三人就站在街道中央没动了。 三个大活人,就这么站在街上,谈论一些儿女私情,本不应该没有人看热闹。 何况自下午以来,便是阴云密布,天清气爽,路上行人也多,更兼李仁是县里的都头,不可能没人注意。但眼下的情况,却偏偏没有人注意,就似乎三人不存在似的,李仁心中不解。 其实是柳丹青的幻术,在所有的路人看来,这三人所在的地方,不说没半个人影,就算是三人所处的空间,外人也会远远避开,轻易不会走来。 迷惘虚幻,但又天衣无缝,至少于普通人而言,是这样的。 不过这个情况,李苏苏半点也没察觉,她心中只有着急和难受,忍不住再次发问,不但声音大了很多,而且还带上了哭腔。 “到底是为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 这一番逼问,倒是惊醒了柳丹青,只是这番话太过于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都愿意的。”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痛。” “罢了,我就把事情说清楚,反正你们也见过一些事,想来应该是能接受的。” 似乎早就下了决心,此时更加没有顾忌,柳丹青说道:“其实我和你父亲的师父是兄妹。” 此话一出,李仁父女俩双眼对望,满脸疑惑。但柳丹青并没给他们疑惑的时间,接着说道:“你们先前看到的我,是我的转世,现在的我,并不是人,而是妖,我和你人妖殊途,而且……” 此话一出口,更能想到他们的反应,他们并不相信,都以为是在撒谎。 而柳丹青的话,也没说完,因为看到了街道的远处,有一只蝴蝶。 那蝴蝶,分明是在梦中,元神照见过的,不知为何,心中一惊,话就卡住了。 也正因为这样,反给人一种撒谎,谎言编不下去的感觉,至少,他们父女这样以为。 “你……你撒谎!” 李苏苏又急又怒,但转眼就化作了哀伤,她低头细细的抽泣,轻轻的扯着柳丹青的衣袖。 就似乎是拉住了此生的依靠,这般的模样,这般的举动,反而更加让人心生怜惜。 柳丹青也回过神来,更觉得心痛,只听李苏苏流泪说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要编出这样的谎言?” 说话梨花带雨,柳丹青更是受不了。 便只好洞开清静天门户,以元气施展幻术。 李苏苏吓了一跳,只见一条青色巨蟒的虚影,绕着周身,从下到上,盘着柳丹青的身子,那青色蟒头仰天就是一声长嘶,嘴里还啧啧的吐出青气,李仁父女目瞪口呆。 “你们别怕,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们。” 以柳丹青的修为,自然能感觉到,他们两个虽被吓到,也非常的难以接受,但心中却没有想要逃脱的想法,只是呆在当下,不知所措。但柳丹青不在乎,收了手段,自顾自的说道: “李仁,你师父与我交情深厚,兄妹相称,她也不是普通人,你应该也有些感觉。” “当年你和她相遇时,我已经兵解转世去了,但有一件事,你应该是记得的。” “什么事您说,弟子一定知无不言。” 回过神来的李仁,面色恭敬,还带有些畏惧,说话也没了以前那份随意。 柳丹青虽然不喜,但也懒得纠结,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当年,你身边有位女子,那女子抱着个女婴,正因为这婴儿,你才有缘拜师,当年你师父叮嘱不要泄露,如今你可以说了。” 听到这话,李仁有些犹豫。李苏苏也觉得有些不妙,神色有些慌张。这让李仁更加的不忍,对柳丹青说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先说吧,总是要说的,你说完后,我还有话说。” 原来李苏苏,并非李仁的亲生女,而是他受人所托而收养的养女。李苏苏的真实身份,乃是狐仙转世兵解,投胎成人时,家中丫鬟的女儿。李仁之所以有缘,能得狐仙指点,全是因为收养了李苏苏这个女儿。 “女儿,爹爹和你说个事,你千万要忍住啊。” “您说就是,女儿有准备的。”其实,李苏苏心里慌得很,只是强作镇定。 “其实……其实你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你是爹爹当年收养过来的。” “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李苏苏似乎有些惊呆了。李仁吓了一大跳,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她大声喊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苏苏撕心裂肺,状如疯虎。 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李仁和柳丹青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一看到她边喊边跑,渐渐远去,陡然惊醒,连忙双双发喊。 “丫头……” “女儿……” 看着女儿哭泣的跑了,连手中的宝剑,也掉落地下,李仁大为心痛,又想起衙门中的事,更加的烦躁了,但在柳丹青面前,又不敢发作,还是有些害怕。况且,他能有如今的生活,可以说完全是得益于狐仙,他只好强行忍耐。 李仁的情绪,柳丹青自然能感知清楚,于是便安抚了一下,叫他先去衙门,并保证说,李苏苏的事一定处理好。既然如此,李仁也不好多说,虽然心中无奈,却也只好去县衙了。 柳丹青打发李仁后,便撤销了幻境,捡起宝剑追李苏苏而去。 追上李苏苏,摄她入清静天,门户边,柳丹青用手一指,就有两个石凳,他静静的陪着她。 而李苏苏一路狂奔,早就失了力气,又被柳丹青安抚,此时情绪已平静了下来,倒也接受了是养女的事实。照她的话来说,她始终都是他的女儿,她视他为父亲,他视她为女儿,这便够了。 “即便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李苏苏依然纠结,始终不放弃,说话也更加的温柔:“我不求你心里只有我,只要你心里,有我的位置,我能和你在一起,那就够了,可以吗?” 这事还没解决,柳丹青也没打算逃避,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便又扯了个弥天大谎,语出惊人道:“其实,单从血缘上来说,我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听得柳丹青如此语出惊人,李苏苏惊呆了。 “我那时选择合适的人家转世重修,但当时方腊余孽做乱。而你和你母亲,包括你养父母和那汉文,都受到了迫害。狐仙当时路过救了你们,那时你养父母并没有孩子,她便让你父母收你做女儿,哎,其实这一切,已经是注定,没有办法。” “你胡说!”两人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但李苏苏连受打击,似乎再也接受不了,忽的站起,指着柳丹青大声说话。 “哎,世事无常,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背逆心意的,又有几人能事事顺心?终究有些事情无可奈何。”柳丹青言语间不禁也有些伤感,似乎真的感同身受过类似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还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似乎打击后的麻木,李苏苏无理取闹起来,但柳丹青又怎好怪她? “我也是男人,那时候见你也很心动。” “你不是妖吗?不是可以转世吗?” “是啊,但那又如何?” 话语中的意思,柳丹青猜到了几分。李苏苏的脸上可以看到那隐隐的期待。果然李苏苏正是这个意思:“那你重新转世,我等你十八年。” 其实她也知道,这世间并没有正常的十八岁男子,会娶三四十岁的女人做妻子。她并不是那种不出闺门的女孩,也曾经听许多人说过,男人们都喜欢娶比自己小的。这事分明不靠谱,但她还是满脸期待。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我不要一辈子,只要三年时间,可以吗?” 女孩如此痴情,哪个男人不感动?柳丹青虽然也感动不已,但还是坚持自己,脑中稍微一转,又编出了一个天数作理由,想以此来搪塞: “有些事你并不知道,像我这种修行人,每次转世,都必须要活够七七四十九年,如果时间不够四十九年的话,那就说明这劫没有渡过,一旦渡劫失败,生命也就终止了。” “就如凡人生老病死,都是必须要渡过的,一旦失败,就意味着生命结束,是逃不了的。” 第47章彷徨人无依 “就如凡人,生老病死,都是必须要渡过的,一旦失败,就意味着生命结束,是逃不了的。” 柳丹青如此言语,李苏苏如何能辨别? 她不得不相信。但却始终不甘,又有念头升起。她想去山寨杀人,为柳丹青夺取一个肉身,好断了这份血缘。 为了让李苏苏真正死心,柳丹青也是煞费苦心,找借口,说谎话,并不想粗暴的拒绝。但如果在事情上加一个天数,那就大不一样了。柳丹青更是暗中施展手段,察觉到了李苏苏新升起的念头。 但柳丹青又怎会这样做?更何况,也不能这样做,这次可不是搪塞,而是真的不能如此行事。 但凡修行兵解,如果不转世重修,而选择夺他人的肉身,那元神与肉身,就不能完全契合,如此,凡体肉身中的欲·望就不能滋养元神,便是无用功。 世间一切生灵,都靠欲·望而活,一旦强行占用别人身躯,就会使自己失去欲·望,虽重新兵解能够找回,但为道日损,修行之人,欲·望本就在减少,损之又损,哪还经得起折腾? 失去欲·望,失去一切,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活着和死了,几乎没区别。 “我去杀个人,你附在他身上,我只需要你陪我一年,那就够了。”果然,她说出了心里话。 到了这个地步,柳丹青也只好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虽然心中异常感动,但还是心如铁石,实话实说,细心的解释了一番。本来,就算是他撒谎欺骗,李苏苏也察觉不出,更可况是实情? 虽然知道没希望,但李苏苏如何甘心? 却又无可奈何,什么做不了,只能认命。 而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做不了,她大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你快放我回去!” 柳丹青便放李苏苏出了清静天,但他也有些不放心,看着李苏苏远去的背影,暗中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她家,见她回到自己房中,蒙头大哭,才放心安坐房顶。 李苏苏进门,因一路哭泣,声音颇大,早就惊动了家人。家人连忙出来询问安慰,但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她那小舅舅汉文,只是因为多问了几句,还被她一甩袖子,摔了一跤。 看到闺房中的李苏苏,因动气伤神过度而昏睡,边上又有许氏照料,柳丹青便打算起身而去。 但刚动身,还没来得及站起,耳边就传来一个让人奇怪的声音,似乎出自疯子之口。 “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放眼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脚步虚浮、神色萎靡的人,在那里疯疯癫癫的大叫:“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边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晦气。 “咚,咚,开门!咚咚!开门!!” 底下前院里,汉文正在捣鼓帮创药,他知衙门要对付土匪,想为李仁准备些帮创药。 不过他手里虽动着,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白天还是梦境,只要脑袋闲下来,就总会冒出天仙配的美妙画面,汉文春·心荡漾。 梦境中的感受,清醒时的想法,在此时无限的交织起来,竟然越发不可收拾。总是想要去看看名山大川,说不定就会遇到个狐狸精妖怪什么的,手中虽然依旧动着,脑袋里面却思索着出门的借口。 突然,听得门外一阵爆响,就像是那土匪下山,汉文的思绪一下被打乱,他心中暴怒无比。 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幻想被人硬生生粗暴打断,他心中愤怒亦是难以平复,拿起扫帚,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妈呀!” 开门过后,一个诡异的人影呈现在眼前,似乎厉鬼。在汉文眼里,眼前长发蓬松的身影,带着一种令人发自内心厌恶的可怕,长发下隐约露出的眼睛,通红通红,还有大颗大颗的眼屎。 “你谁啊?”似乎感觉到了丝丝的熟悉,汉文鼓起勇气,弱弱的问了一句。 “是我,我要喝水。”来人声音嘶哑,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句。 但不知为何,声音自有独特气势,而且眼中神色,带着一种似乎地狱的空洞,汉文毛骨悚然。 “这不是鲁大夫的公子吗?你,你是鲁虎吗?” 听到汉文尖叫,早就惊动了家人。李苏苏、李甲以及许氏,一家三口,全都出来了。李苏苏本就心情不好,也见过世面,即不怕什么鬼怪,更想找人打架,发泄心中郁气,因此直接走过去,扒开来人的头发。 原来,她根本就没睡着。 跟在后面的许氏,看到面目就认出了来人,心中非常惊讶。既然是熟人,自然得好生招待。 在汉文的伏侍下,鲁虎收拾一番,穿上了汉文的衣服,虽然不如汉文俊俏,却也一表人才,但鲁虎此时,似乎极度的疲惫,也似乎异常消沉,汉文非常奇怪。 “师兄怎么回事,莫非这是被那女王抛弃了?”汉文心里嘀咕,脸上却没有异样。 “师兄,何事不能释怀,你且说说看,我们或许能帮到你。”还没等鲁虎吃完,汉文就忍不住口中发问,原来汉文和鲁虎,个把月前就见过面,也知道鲁虎住在哪里,而且前些天又见过面。 “呜呜呜……”一句饱含真情关切的话,鲁虎愣了一下,接着就哽哽咽咽地哭起来了。 男儿有了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见到鲁虎伤心,边上的所有人,都柔声安慰,慢慢的鲁虎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渐渐地说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事情还要从年前说起。 鲁虎出生医药世家,从小浸泡在入骨的药味之中,只是精一行就厌一行,在医道上面,鲁虎虽有所建树,但深藏在骨子里的却是厌恶,心之所系,尽是功名利禄,驰骋沙场。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汉文想起两年前鲁虎离家时,和师父告别而说的话。 “师兄志向远大,武艺高强,也不在姐夫之下。”汉文虽知鲁虎的过去,但为了隐瞒秘密,明知故问:“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喝饮匈奴血,师兄该是去了军营吧?” “老子熟读兵法,胸怀六韬。”鲁虎说话间,不自觉生出了豪气。 “但汉文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看到的军营,是什么样子吗?” 鲁虎神色也有些萎靡,但在汉文的眼神下,知道什么不该说,但还是有情绪:“真是乌烟瘴气,掌权的都是儒生,纸上谈兵。将不练兵,整日都在游玩,兵卒都是些市井无奈和泼皮乞丐整编的,混吃混喝,那有什么战斗力!”鲁虎胸膛起伏,连忙喝了一碗水。 “所以你走了?” 因是父亲的得力帮手,李苏苏对官场也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似乎忘记了伤心事。 “老子一腔热血,只为报效国家,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才混了个牙将参谋,结果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军队!难受啊汉文。”鲁虎一手重重的捶着胸口,痛心疾首。 “既来之,则安之,老子忍了。” “但偏偏每日无所事事,才两个月,钱就花光了。没办法,只好回来。”鲁虎忍不住,再次诉说辛酸泪,又喝了一碗水接着又说:“但是汉文你能懂吗,知道什么叫做无颜见江东父老吗?” “能懂,呃,你说你只在军营里呆了两个月,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其实汉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懂这感觉,他此时一门心思,想隐瞒两人见面的事实。 原来,鲁虎带汉文去过一个幻境,那幻境不但可以实现所有梦想,而且还美女如云,这也是汉文白日做梦的原因之一,不过看到鲁虎神色难过,汉文说出的话,也确实是发自肺腑。 “汉文你知道吗,我见到鬼了!”象是发自内心的后怕,鲁虎说话阴森森的,边上的人,除了李苏苏,其他的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李甲和汉文。李甲是真怕,而汉文则是担心鲁虎说漏嘴,连忙使眼色。 “我就是被鬼迷住,差点就回不来了!”似乎怕汉文他们不信,鲁虎双眼盯着李苏苏,认真的说道:“李姐,我们都是习武的,你看看我气色,是不是阳气不足?” “嗯,是的。”李苏苏十分肯定,对鲁虎的话也没有怀疑,她连柳丹青这样的蛇妖都见过,对于这些鬼怪,已经只剩下好奇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我经历过。”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天下那有鬼?” 虽知道鲁虎所说不假,但汉文因受孔夫子的影响,敬鬼神而远之,此时观点虽变,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以前的想法,有点欲盖弥彰:“师兄,你这可是亲身经历,详细的说一下勒。” 未知的东西,总是可怕的,鬼怪传说,乍然听到,难免毛骨悚然。 但自己旁听,那就变成了故事,再说这神神鬼鬼,流传千年,谁都有兴趣。 “这事还得从我回到钱塘开始说起。” “我回来的时候,在钱塘县城外遇到了一个叫云川的人……”鲁虎滔滔不绝,说起了往事。 空中的柳丹青,一听鲁虎说到云川,立马就感觉到了,这事情没准又和狐仙有关,简单听了一下鲁虎的讲述,算了算时间,心中暗暗的猜测,已经知道了大概。 “云川当时为婉莹所惑,神志迷糊的紧,这人怕是贪图云川家那万贯的家私吧。” “怪不得,我就觉得那宅子不对劲,原来是我那好妹妹搞的鬼。”柳丹青想起了当时入定时,所得到的异样的感觉。“好妹妹,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花招。” 掣电风行,柳丹青不多时就来到了地方,感受着云川家周围的环境,明显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一个地方人烟稀少,那定然就会有许多生灵来往,但这个地方,连个虫子都见不到。 看了看周围的布局,柳丹青竟然看到了一处房间中有烟火生气。“是什么人,敢来这里生活?” 带着好奇,柳丹青轻轻地跳上了墙。因担心里面的不是普通人,怕在清静天中窥视,时间长了会被发现,便闭了清静天,装成了普通人。 趴在屋檐上,柳丹青看到了一个老妪。 老妪用棍子敲打柴火,似乎要把棍子上的火敲灭,似乎刚刚学会用火。 在柳丹青看到那老妪到同时,那老妪也看到了柳丹青。 本来就是偷窥,此时被主人发现,难免有些尴尬,就像是小偷被抓现行,柳丹青下意识的就要逃走。但就在跳下屋檐的时候,心中又感觉到这人有些熟悉,好像哪里见过。 “原来是她!”丹青脑中咯噔一下,通过眼神,认出了眼前人,莫名其妙的觉得,她就是那梦中见到的,那与木婉莹斗法的白衣女子。 本来,在梦境中见到这白衣女后,对她还是蛮有好感的,但此时,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想起了她对木婉莹造成的伤,一点好感也消失了,只剩下要为妹妹报仇的念头。 不过柳丹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虽然能够本事胜过木婉莹,但绝不能像对方那样胜得那么轻松,思量了一下,决定去找妹妹两人联手布置幻阵,给这白衣女子来个请君入瓮。 但柳丹青才说到这个话题,却被木婉莹告知,早在自己苏醒前,落凡就已经布置好了阵法。 “哥,你刚苏醒,忘记告诉你了。”知道是柳丹青在关心,木婉莹非常享受,说话时还搂住了柳丹青的脖子。 木婉莹这样做,柳丹青从来不觉的有什么,但此时却有些排斥,也不知为什么,但明显不是因为落凡。不过她怕也妹妹不高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意说些疯话,两人打闹了起来。 柳丹青此时胡闹,又看到了木婉莹眼中对于落凡的感情。这让他想到了久远之前的记忆,那是深藏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一份真情,木婉莹自然也感觉到了。 “哥,想那李苏苏了吧?” “嗯。”柳丹青随口应了一句。 “那小丫头倔强,哥哥就不怕她削发为尼?”木婉莹故意说反话,她知道柳丹青心有所属。 “什么意思?” “哥哥莫非忘了,当年我是怎生的模样?” 木婉莹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他们兄妹兵解重修,靠的是相互扶持。而在上次的重修中,木婉莹就喜欢上了柳丹青。这事因处理不慎,就导致了木婉莹的悲剧,柳丹青一直耿耿于怀。 “还有,当年那事,都是那素素姐吃醋而引起,不然她怎会送我牡丹亭?” “当年那件事,的确是哥没察觉,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么多事,真让你受苦了。” 一想起当年木婉莹所受的苦,的确是因自己一时的心软,救风尘带出的一个女子所致。 那女子被自己当作替身,的确化解了自己不少孤寂,但却害苦了自己妹妹,以至于后来,柳丹青即不想再去理她,也没时间理她了。 虽算不上恶意,但毕竟是过错,也算是自食其果。但一想到李苏苏可能发生的悲剧,柳丹青哪还坐的住? 心里终究为李苏苏担心:“照你这么说,我真得过去看看。” 来到李仁家时,西边太阳还挂得很高,但李苏苏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哎,这情之一字,谁都难逃,连我也概莫能外。” 知道她心里的难受,柳丹青叹了口气,忍不住施展元神变化,动用手段,将元神想像成李苏苏的模样,深入的感知了一下她的想法。“幸好没有任何过于激动的想法。”柳丹青松了口气。 在感知李苏苏想法的同时,李苏苏也受到了柳丹青元神的影响,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她所嘀咕的,都是些闲言碎语。 嘀咕着说那鲁虎,说他故事还没说几句,人就晕了过去。 也说到了汉文,说他是怎么把鲁虎扶到房间的。 还嘀咕出了当时许氏的想法,说她想通知汉文的师父,但汉文坚决反对,许氏也就没有在坚持等等。 都是些无聊的话,似乎是在说给什么人听,也似乎感应到了身边有人。 不过这些事情,柳丹青哪里会在意?只要李苏苏没事,也就放心了。 从李仁家离开,已到了夜半亥时,柳丹青就像个夜行侠,穿梭在大街小巷。 在经过县衙的时候,发现了几个伥鬼在作怪。 在这月色无光的晚上,街上一男一女,不知为何还不归家。两人说说笑笑的,表情十分暧昧。月黑风高夜,半夜子午时,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两人是什么关系,在这半夜当中,只怕只有鬼感兴趣了。突然,两人争执起来,似乎遇到了些什么。 其实这事情,在柳丹青眼里,乃是两个伥鬼在作怪。两伥鬼身在仙界,以阴气影响了凡人。 不过这两个伥鬼,只是在唬人,并没有想要伤人的意思,柳丹青也不想出手干涉。毕竟身在凡间,就算有手段,也只是隔靴搔痒,伤不了两伥鬼在仙界的本体。 这种事情,柳丹青可以一览无余,但普通人哪有这种能力?不过那两人,也似乎有所感觉,他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情绪,是一种企图逃避恐事物,而又无能为力的空洞。 “啊——” “啊——” 两声尖叫,嘶声裂肺。 第48章荆棘事难为 “当心!” 仁和县的库房外,冷冷清清,看不到半个人影。但谁也不知道,这黑夜当中,其实影藏了无数昏昏沉沉,却又高度警觉的眼睛,这是李仁的天罗地网。突然,众人耳边听到了两声尖叫。李仁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咣当!” 正当众人勉强打起精神,视图驱赶睡意时,又听到了一声响,好像箱子闭合时发出的声响。 库房外,李仁带着十几个当差的围在四处,因夜以深沉,俱都昏昏欲睡,依墙而立。他们正在与瞌睡虫战斗,突然就听得一声莫名的响声。好家伙,这声响,好似初春逢炸雷,腊月淋雪水,瞬间就惊醒了所有人。 李仁一声大吼:“兄弟们,一起上!” 众人抓起家伙,一脸愤愤,大声吆喝着冲了进去。 众官兵踢开库房门冲了进去,就见一男子正坐在库银箱子上面,双手摸着折扇一只脚搭在另一个箱子上面。 “看来正主儿出现了。”柳丹青想起了那大小王兄弟对自己说的话。 原来前几天,县衙里的庆祝,所有人都喝得有些高。李仁和大小王兄弟也喝的昏昏欲醉,最后就在县衙里过夜。本来在那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夜里,人人都已熟睡,根本不会出事。但没想到偏偏却出事了。 听那大王兄弟说,因为喝得太多,晚上尿急,迷迷糊糊的起来方便。 他被夜风一吹,酒性就去了三两分,撒了尿后,浑身一个激灵,又酒醒了大半,人也有些清醒。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有东西在响动,悉悉索索的,好像蜈蚣,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那大王兄弟说,听到那个时候,心里莫名的烦躁,跌跌撞撞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来到门口抬头一看,竟然是库房! 那大王兄弟大吃一惊,刚想大叫,转眼就看到库房的门还是锁着的,不禁嘘了一口气,嘴里嘟嘟囔囔的,胡乱说了些醉话,转身就走,刚走出了几步,还是觉得不对:“声音分明是库房里传来的。” 那大王兄弟,便又走了回去。 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看,见得里面有些微亮的火光,而且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大王兄弟吃了一惊,失声大喊:“有贼!库房有贼!快来抓贼!” 话刚落音,只见里面火光突然大亮,刺得眼睛疼痛,大王兄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只听耳边风声,呼啦啦的,似乎正面吹了过来,还带着使人恐惧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大王兄弟躲在一旁,惊魂未定。 待到回过头来,奇怪的一幕映入了眼帘:门锁无故自开,库门打开后,一股模模糊糊的,小小龙卷风吹了出来,风中裹着数个人影,朝远方而去。 此时李仁等人早就被惊醒,胡乱的抓了兵器冲了过来,刚好迎着那群人影。连日的挫折,如此的打击,显得众人一无是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趁着酒兴,都恨不得好好表现,以此体现自己的能力和存在感。 虽然面上都是醉醺醺的,其实心里都亢奋的紧。看到面前的怪风,李仁并没有慌忙。气聚丹田,凝聚起全身精气神,使大劲吼了一声,这声吼,声音宏大,恍如半天里的霹雳,直接就喝散了眼前的怪风。 柳丹青当时就猜想,李仁所使用的,应该是狐仙婉莹所教的法门,能破掉幻境。 怪风散去后,露出了几个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在外的黑衣人影,个个兜里都揣着黄金。 李仁大怒,拿起手中刀就砍,众人也是一样,迅速围成一圈,拦住了所有的退路。 “没想到还有会这手段的人,看来是我们大意了!”被围的贼人中,有个人边招架边说话,但话未落音,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望空一抛。 “不好,石灰粉!”李仁暗叫了一声,连忙舞动兵器,闭上眼,跳出圈子。 先前吃过石灰粉的亏,这回答反应十分迅速,边上的大王兄弟,见贼人转眼就撞破缺口,心中万分的急躁,喊了一声,带着其他没有中石灰粉的人,一起追了上去。 李仁也连忙叫住一个没有遭殃的同伴,叫他照顾留下的人,自己也追了过去。 又是一番追杀。 一直追了一夜。 其实并没有结果。烈酒的侵袭,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等天明回到县衙里,一晚上一无所获的劳累,使得李仁等众人神思疲倦,没有半点精神,越发迷迷糊糊了。 当李仁踏进衙门时,却见县太爷高作堂上,下面跪着一班衙役,李仁见了,有不好的预兆。他领着众人,也自战战兢兢的。 “你们这一群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 堂上,县令对李仁等人大声吼叫,声音极大。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生命,连五官都扭曲了。李仁等人不敢说话。 “李都头,你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边上的师爷发话了:“先前来的那伙贼人,可能是故意让你们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偷多少,也就几锭金子。” 原来李仁追出去时,边上又窜出了一伙强人,明晃晃的刀枪,几十号人直接闯了进来,县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又被李仁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挡不住,只好任由强人洗劫,毫无办法。 “丢了多少银子?”李仁满脸紧张,带着一丝侥幸,弱弱的问道。 “初步点视,该八千余两!”点视库房的主簿小声说道。 “那些贼人好强壮,每个人包里起码有几十斤,但动起手来都跟没事人一样。”边上的一个兄弟小声嘀咕。 听了这话,李仁两眼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幸好边上的兄弟扶了一把。李仁深知本朝律法,像这种情况,依然是重罪了。 “都头,此时重大,必须齐心协力,在朝廷知道之前,把事情解决了,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听了师爷的话,李仁面无表情,似乎生无可恋,也不说话。 “都头不要绝望,弟兄们都是真汉子,贼人虽强,倒也抓到了一个,现在关在牢里。”李仁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已经痴傻。师爷只好说道:“都头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县令任由师爷发号施令,竟然完全不做干涉,似乎把自己的前途全部压上了。 没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整个县衙上下的人都行动起来。 有的挖空心思在牢里审讯,有的想尽办法挖陷阱,有的穷尽手段做机关,不一而足。 第一天夜里,唯一的动静,就是抓到了一只野猫,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夜里没动静。 第三天夜里还是没动静。但关在牢里的强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是没得到什么可用的信息。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了,谢谢两位兄弟。”见得那大王兄弟滔滔不绝,还想绘声绘色的说下去,柳丹青不得已出言打断。 其实古往今来,像强盗一类的组织,只要进入其中,那就得有舍小为大的觉悟,用你时,大家是兄弟,但当你身陷囹圄时,也会直接抛弃你,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这一点,柳丹青心里灯笼似的明白。再说了,小喽啰往往接触不到重要信息,就算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什么,小人物而已,总要为了利益而被抛弃的。 “今天是第四天了吧,你们县衙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柳丹青问道。 “对啊。”小王兄弟接了口,答完之后又说道:“头儿就是因这事儿窝火,发脾气了。” “而且我们仁和、钱塘二县,为杭州府管辖,这京师之地,这事情已经被朝廷知晓了。” “对,对,不止我们仁和与钱塘二县,在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的三天内,又有两个县遭到了洗劫,损失比我们仁和县还要多。” 想起大小王兄弟所说,在看着眼下的情况,柳丹青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柳丹青原本以为,这是北方女真鞑子故意掐断大宋基层税收的来源,好让赵构无法支撑,但此时又觉得,眼前事不简单。 他本来是想帮助李仁,但见不对劲,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又怕泄漏气息,被神秘人感知,便使清静天只留了一丝缝隙,影藏得更深了,就如同透过门缝偷·窥。 “终于让我逮到了吧!” 李仁一脸愤愤,面色阴沉无比,却又带着莫名的兴奋,和难以掩饰的紧张,身后的众人,也是一般的表情,叫骂不休,非常的难听刺耳,众人都在破口大骂,拼命的发泄心中的火气。 “骂完了没有?”那人骂不回口,只听了一会儿,见说的话都一样,人就厌烦了。 “你们再骂下去,我可就要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 见对方不给自己叫骂的机会,李仁也就不废话,直接抽出宝剑,吆喝一声,示意众人齐上。自然少不了一番打斗。 “这厮不简单,修炼有些年头了。”清静天中的柳丹青看得清楚,没有被人发现。 下方的打斗,其实不怎么精彩。一方时修炼多年的老妖,一方是要抓盗贼的差役,倒也没有什么好留手的,一众小卒拿起刀,恶狠狠的劈了下去,气势倒是无比凶猛。 那神秘人腾挪躲过,不知道耍了个什么手法,十几把朴刀全部落空,砍在装库银的箱子上。好大的力道!好大的愤怒!装库银的箱子多么结实,尽然直接被分了尸,木屑飞扬。 李仁一动手,立马就抽身出来了,他双眼圆睁,只是盯着那神秘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李仁眼中放出的光芒,似乎那神秘人知道了他的想法:“还想试探我的手段,也罢,那我就显个手段罢!” 扑上来的衙役,他们也恼火这面前人,害他们受了多少苦! 其中两三个扬刀往脑门就砍,神秘人用手中扇架住。 另外三五个人各举刀猛戳,专攻下三路。 那些近不了身的,也纷纷围在贼人边上吆喝。 神秘人把望脑门砍来的刀挡开,其余的三五把刀的刀尖已经刺了过来。那人脚上用力,微微的轻旋一跳,转了几个圈子,一脚一个,踢翻了三五个拿刀戳的,又踢掉了两三个人的手中刀。 刀掉地上,发出了咣当的轻响。一个衙役的兵器,被神秘人手中的扇子刮到,竟然严重变形。 就好像扇子是什么玄铁宝物似的,衙役连忙后退几步,将手中刀舍了,猛力望神秘人砸去,其他的人,手中刀坏了的,也是一样的,将手中刀砸了出去。 那神秘人这回却不躲了,手中折扇轻轻舞动,挡开了所有的刀子。 衙役们惊得呆了,见得贼人厉害,都不敢动。刀尖添血的衙役,也就仅此而已。 毕竟是肉体凡胎,纵使有些武艺本事,又哪里是妖精的对手? 一个个都被放倒,柳丹青知道,要不是那老妖留情,铁定死的连渣都没有。 “该你了,他们不够看!” 看着神秘人的目光,李仁眼里透着浓浓的不甘。 见了这般身手,李仁思绪纷乱,虽然知道今日之事不可为,但他怎甘心?机不可失,说不得也得拼上一拼。咬咬牙壮胆,大叫一声,提剑就刺,外面又涌来许多闻讯而来的衙役,将整个库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仁武艺是狐仙所授,手中剑也是专门打造的,舞动起来出神入化。而且剑刃也始终避开了神秘人的扇子,再加上边上的一众衙役,时不时的戳上一两刀,李仁倒也能支撑。 “不错不错,不枉费你师父一番教导。” 神秘人笑了一笑,似乎有些尽兴,拿出了两三分本事。 “但还是不够看,我今天就替你师父指点你几招,看好了!” “她认得婉莹儿?而且听他这口气,似乎还很熟悉,那我怎么没印象?”柳丹青听得那神秘人言语,心中起了疑云:“这人是谁?若是婉莹儿的深交,我没道理不认识啊?” “莫非是他?”柳丹青脑海中,陡然想起了一个人。“庞幽精,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当年他就找庞飞龙向我强订婚约,想要和婉莹儿相好,倒是没想到,如今还恋恋不忘。” “还真的是他,重修回来,本事见长,差点连我都瞒过去了,倒也是个情种。”既然找到了一丝头绪,那也只需简单推算,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但柳丹青看到庞幽精的表现,只觉得皮笑肉不笑。 柳丹青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当年,那时候柳丹青尚未兵解,也不知是什么机缘,却让那庞幽精看上了木婉莹,而他们兄妹亲密,那庞幽精的父亲庞飞龙,就亲自找上门来。“如今回想起来,那什么收作弟子,分明是幌子,根本就是为了婉莹儿来的!” 只是李仁的本事,那就差远了,他那十数年的苦工,虽然也武艺精湛,但终究差了不少。这回庞幽精稍稍用心,也就数十招,就逼得李仁手忙脚乱。 李仁虽然听得那神秘人说到了自己师父,但此时的他哪里分得出精神?边上众人见了,只好一拥而上,不顾好歹,乒乒乓乓,一顿乱打。 打斗中,庞幽精看了看堵在门口的几人,冷笑一声,手拿折扇,突使数招,就迫退了李仁,打翻了官兵,冲了出去。那守门的几人形同虚设,庞幽精直接无视了。 “老大,追不追?” “追!”李仁咬牙切齿,面色潮红。 庞幽精走走停停,过了大半夜,却将众人引到了一处破落旧宅处,柳丹青一直跟着,认出了这所在,是云川荒废的家宅。 宅内杂草丛生,泛着浓浓的万物复苏的气息,走进内室,看着那无数年无人打理的各种桌椅,家具,都泛起了厚厚的灰尘。 月光从屋顶瓦片的缝隙中,稀稀疏疏的洒落进来,与那边角的黑暗,互相吞噬角斗着,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带动万物发出轻轻的低啸,仿似厉鬼低鸣。 往外一望,只见远处的一切,都在朦胧的月光之下变了样,好似鬼怪令人发毛。 “咳……” “咳……” 有几人故意干咳出声,证明有人的存在。 众人打起精神四下搜寻。突然众人眼前一晃,只见得前面墙壁上,泛这一团形状诡异,不太明亮的光斑,像鬼魂的影子,不停的蠕动着。 显得有点浑浊的银白色光华上,又有一条条略显黑色的纹路不停的波动,又有着豌豆般大小的斑点若隐若现,此起彼伏。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觉得喉咙干干的,说不出的难受,有几个刚想要叫出声响来发泄一般,突然有个人叫到: “老大!!” 李仁吓了一跳,高度警觉的气息,突然就泄了,众人也是一样,双腿一软,都差点摔倒。 回头一看,李仁见得是班头里最年轻的小张,一脸焦急的表情,要好像在忍住什么难以隐忍的事情般,憋着个脸,在若有若无的光亮之下显得十分恐怖。 “干什么?!” “我想撒尿。” “哦。”李仁无力的挥了挥手,叫了另外一个人:“你陪他一起去!” 经的这两件事的惊吓,李仁手心都冒出了汗水,不得已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挥了挥手,好叫众人一起查找线索,却不想话还没说出口,边上又有一个声音: “老大!” 李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双手紧握,有种忍不住的杀气冒出,这库银的事情连日来的困扰,使得他有一种想通过血腥来化解压力的冲动,强憋着一口气,回过头,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道: “什么事!” “那边,王聋子有点不对劲,刚才看到那光斑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一直站在那个角落里,是不是中邪了,他怎么抖个不停啊?” 众人一看,果然那王聋子站在那边角落里,上手捂着腹部,身体时不时的颤抖着,在不太清明的暗光下,显得恐怖异常。见到这个情形,众人害怕起来,有几个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李仁其实也很害怕,只是他作为主心骨,不得已要保持的镇定。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招呼了一声,自己走在前头,叫众人一起去看看。 还没走几步,只见那人又把屁股抖了抖,双手动了动,一副不经意的神情,转了身子过来,众人吓了一跳,好像是见到了千年的厉鬼,脚下一软,全部摔倒在地,眼神当中满满的尽是恐惧。 “你们怎么了?”一声问话,显得极其不和谐。 “你没事吧?”有胆大的大声的吼了一句,发泄了一番恐惧带来的压力。 “我没事啊,撒尿而已,能有什么事?” 原来王聋子在撒尿,尿在一根斜着的四方桌脚上,尿液沿着桌脚流下,声音并不是很大,又在虫鸣的声音掩盖下,基本上听不出来。尿液流动,聚集在低洼处,形成了一块小小又模糊的镜子,这就是墙上光斑的来源,众人心中明了,心情放松了下来。 “他妈的……” “找死啊……” 众人放松的同时,心中又难以抑制的冒出了怒气,各种拳打脚踢,都往那王聋子身上招呼,王聋子大叫起来,惨烈无比。 王聋子噼里啪啦的挨了一顿乱打。众人又接着找。因为一通大吼大叫的动作,已经去除了大部分人的恐惧。正在李仁放松心情,要继续寻找的时候,突然乌云遮月,四周忽地凉飕飕的,似乎有阴风涌起。 众人心中发毛,所感觉到的恐惧已经远远的超过先前,就好像是脑门上趴着一只厉鬼,随时准备吃人一般,毛骨悚然。众人战战兢兢的,哪里敢停留?一溜烟跑了。 “这地方倒是真的闹鬼。”柳丹青见李仁等人离开,便入了玉京天太清峰顶,运转道行感应木婉莹的记忆,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的好妹妹,水云轩上那么多钱,还不够花吗?你和那庞幽精合作,洗劫了这么多钱,又兑换成黄金,都弄到无妄灵台,到底用来干嘛呢?” 且说李仁这一伙,他们在路上又碰到那两位出来撒尿,又始终不见回去的人,原来他们听得里面王聋子的叫声,以及乱七八糟的打斗声,都以为时遇到了什么鬼怪,因此事先就跑了。众人又是一番气愤填膺,自然少不了一番出气。 空劳一夜无用功,身心疲惫还遭骂。 这样毫无所获的回到县衙,自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其他人还好,只是遭一顿骂,倒也无甚事,但李仁可就惨了。 “守库不利,抓贼又不用功,还有什么可说的?” “拉下去,再给我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五十大板,不是那么好受的,况且喊打的要出气,半分都轻不得。 直打得凄凄惨惨戚戚,回家的路上,李仁不知道把那庞幽精颠颠倒倒的骂了多少回。既是满腹怨气,又是腿部剧痛,李仁骂骂咧咧,把腿都气肿了,亏得小舅子汉文早就预留了棒疮药,不然这伤筋动骨的,就算李仁身强体壮也扛不住。 “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雾散分……” “春你个头啊,你这小兔崽子,给老子滚一边去!” 躺在床上的李仁,发出了吼叫,也是有气没地方撒,只好发泄在儿子身上。原来他的儿子李甲,正在隔壁房间里面读书,语音清爽无比,不知道念的是谁的诗。 第49章交浅难言深 昼夜有轮回。修行之人,早起早睡,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刚亮就吐故纳新,一天都神清气爽。 在云川家一间年久失修的屋子里,白衣女子盘腿而坐,正在吐纳。和柳丹青不一样,白衣女子吐故纳新完毕后,依旧坐在原地,正在打坐入定。 而柳丹青,因为找白衣女的麻烦,又自衬道行不够,怕起心动念之间被白衣女感知了祸福,因此就找到了落凡。落凡知柳丹青心意,自然也愿意帮忙。 但就算是落凡,运转道行也是雾里看花,半丝也不得清明。仙界照见中的白衣女子,形象藏在迷雾中,落凡也无法看透。“我明明知道是你,但就算得了这契机,也看不破你的迷雾,看来你道行精进不少。”落凡无奈,只得对柳丹青说无能为力。 其实白衣女子,正是那鲁虎的救命恩人。 云川家这招鬼的风水阵,是木婉莹针对他家刻意做的,云川的祖上与她有大仇,但她一直大仇未报,只好把气撒到云川这样的后人身上。 但木婉莹没想到,这云川的命格硬朗,就算家人一个都不在了,他却半点事都没,还在无意中吸引了鲁虎这样一个替罪羊。要不是被白衣女子所救,那鲁虎真的要死个不明不白了。 此时的白衣女子,她正以元神仙体在自己的玉京天中入定,根据鲁虎所提供的信息,正在深入感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凡体肉身却无异样,仿佛元神就在身体中。 原来鲁虎从兵营回来后,因为一事无成,无脸面回家,就借了云川家落脚。但没想到,云川家值钱之物非常多,而云川自身,也因为迷糊,根本无法打理,所以鲁虎就把财富聚集到了自己手中。 白衣女感应鲁虎的经历,就如回光返照一般,所有事情,纤毫微末,只要鲁虎感知过的,她都“看”得清楚,鲁虎第一次进门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有恐惧衍生的冰凉之气。 同时,借助鲁虎的五感,白衣女分明听到了,在离地表不深的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醒来了。 “这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但鲁虎却不在乎,他知道这里,原来是云川家下人的居所,只是家道中落,连带着那些下人们也失去了生计,自然就离开了。 不过鲁虎不知道,他看到的荒芜没落,看到的杂草丛生,根本的原因是,这里曾经莫名其妙死去很多人。 人都会恐惧的,久而久之无法化解,自然就都搬走了,这一点,白衣女子就算是借鲁虎的视角,也能明显能够感觉到,比柳丹青借那云川视角感知的更加分明。 “一个人住这里,万一碰到鬼,那可怎么办?” “生老病死,命中注定,就算有鬼,又能把我怎样!” 鲁虎心中两个声音在斗争,其中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富贵险中求,没有什么是凭空得来的,想要有所成就,就得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最终,鲁虎还是义无反顾的住了进去。 孤身住下,除了有些孤独外,鲁虎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白天和朋友讨论兵法,晚上也十分大胆的夜读兵书,累了就去琢磨些家具字画等等,但更多的心思都在围棋对弈、兵法的演绎上。 一连住了个把月,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平平静静,啥事也没有。 但这天夜里,鲁虎感到了不对劲。白衣女子更加分明,暗道:“雕虫小技!”戌时三刻,鲁虎正在夜读,这本兵书他读了很多次,但是这天突然遇到了疑惑,细细琢磨之下,感觉和以往有很大差别。 鲁虎反复想了很多次,一直没有想明白,慢慢的也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中,鲁虎的似乎听到了鼓声,战鼓冬冬,鲁虎瞬间清醒,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既有害怕也有激动,道: “终于来了!” 什么也顾不得了,手中端着油灯,循着声音拔腿就走。 但脚步刚刚迈动,鲁虎就迷惑了,竟然听不出鼓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好像是身处两军交战的战场之中,听着鼓声来自四面八方。 静耳倾听,努力的想寻找声音的来源,鲁虎心中好生焦急。他强迫自己用心判断,但焦躁的情绪,越来越主宰了他的行动,二话不说,他直接提灯出门想要看个究竟。 可是一出门,声音就没有了。 他有点不甘心,在在院子里胡乱走起来,希望能够找到。毕竟是习武之人,焦虑过后,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要是别人,恐怕早就抱着被子都到床底下去了。” 鲁虎不但不怕,而且还美滋滋的,兴奋的连裤裆都快扯开了:“终于熬到头了,老天啊,这个机遇和吉兆,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期盼吗?” 鲁虎双脚努力走动,双耳努力聆听,全神贯注的寻找。 “如果真是这样,老天啊,您别在考验我了,麻烦您派个人告诉我就得了!” 满怀希望的寻找了半个晚上,渐渐的,鲁虎困上心头,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抱着被子,在墙脚沉沉的睡去了。但就算睡去,心也在祈祷:“这是小子的真心,老天啊,你能不能看到啊!” “鲁先生!” “鲁先生!” 听到有人呼唤,鲁虎迷迷糊糊睁开眼。 只见自己正站在无际的旷野之中,旷野的尽头林立着无数身着白衣白甲的兵士。还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鲁虎只觉得汹涌澎湃了起来。 “终于看到战场了,终于看到了军队的威势!” 正在兴奋当中,突然耳边又听到了一声叫喊,是喊自己的的。 鲁虎循着声音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披甲胄的士兵,半跪在面前: “大将军派我来告诉您,我军因为守城,夜里警报喧哗,您不但没怪罪,反有赞美之意,您一定是那种心怀壮志的高人,能不能屈尊驾临我们小国呢?” 鲁虎一听这话,高兴坏了,连忙定了定神,嘴里说道: “你们大将军英明神武,竟然看得起我这样的微末之人,请回复你们大将军,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突然眼前一晃,一切的景象、军队全部消失了。 鲁虎吓了一跳,脚下不稳,跌了一跤。本能反应,他下意识的想去抓个什么东西,没想到这身子刚一动人就醒来了,原来是个梦。 好生惆怅。 鲁虎失望的揉了揉眼睛,准备再睡。 突然,房中的油灯无故亮起来了,灯下突兀的出现了几百名全副武装铁骑,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散落在地上,但是全都只有一尺来高,全都是小人。 其中有一个小卒,双手捧着一叠丝绸,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鲁虎面前。 鲁虎不敢怠慢,客气的接了,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行字: “鄙国打仗数十载,如今仅剩老弱病残,您能力非凡,阳间本该仕途顺畅,似我这等下国,本不敢奢望,但如今形势危急,顿首乞请尊躯下降,以解我等之厄。” “哈哈,古今奇谈,我竟然遇到阴兵来求救了,怀才不遇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就这样,白衣女子看到了鲁虎,是怎样顺利的,当上了阴间小国军师。 白衣女子“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个幻境,是邪道之人,用来修炼的法门,她心中清楚,鲁虎虽然在那边排兵布阵,攻城掠池,一展多年的抱负,成为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物,但终究是梦幻烟云。 “我们挨欺负十几年了,终于在鲁将军的带领下,扭转了乾坤,多谢多谢!” 不知是天纵奇才还是对方不堪一击,在鲁虎渐渐得心应手之后,敌人一切进攻都被化解。 纵使有所反击,但在鲁虎的运筹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数月间就一扫以往挨打的局面,奋起进攻,八面围城,这样的局面,女王自然是非常高兴,摆出了山珍海味,无限珠宝。 “只可恨带不出去,不然也是功成名就了。” 鲁虎左手搂着美人,靠在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成的,软绵绵的军功座上,欢喜溢于言表:“多谢陛下赏赐,女王但有差遣,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干!” 鲁虎豪迈,毫无顾忌,任他高高在上的王,也等闲视之,直接先干为敬。 搂着怀中的软玉,吃着美人用嘴送到嘴边的葡萄,鲁虎心中无限的享受。温柔乡,温柔乡,但愿长醉不复醒,看着在几个美人当中销魂打滚的云川,鲁虎心中也有感谢:“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沉沦呢。” “云川兄弟,上面哪里有可以潇洒的地方啊?” “怎么,这里的美人还不够啊?”云川的嘴角似笑非笑。 “不够的话,本王给你多叫几个!”女王的眼神似闭非闭。 鲁虎看在眼里,单手举起了酒杯,嘴里自有话说: “云川兄,这寡酒难喝,任何美好的东西,都要分享,你告诉我一个地方,我明天上去,先休息几天,找机会我也带兄弟们去快活快活,让他们欲罢不能,全部来为王上效力!” “女王陛下,您看可否?” 鲁虎依然是毫无顾忌,豪言壮语。但云川使的小绊子,他还是能察觉的,心中暗笑:“小样,你这败家子还想和我斗!” 不知何时开始,鲁虎总有种感觉,眼前的女王是那么的熟悉,似乎相见恨晚。 而这种感觉,如今再次正视,鲁虎竟然感觉到了恐惧,女王的眼神、动作,语气、习惯都是那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那个熟悉的人是谁!一念至此,鲁虎逃跑似的离开了阴间小国。 处在幻境中的鲁虎,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心如明镜清明的白衣女,却明白得很。“分明是修炼元神变化之术,但又是谁,想出了这样阴毒的方法,竟然罔顾人命?” 白衣女子的这个疑问,要是问到柳丹青,自然会得到明确的答案。 这都是柳丹青教狐仙的,且柳丹青自己,也是这样修炼过来的,虽然担心人道因果纠缠,但柳丹青小有所成之后,不但没有再这般行事,更做了不少善事,想要化解这些恶因恶果。 鲁虎从阴间小国上来,东方已经发白,天渐渐的亮了,下面的一天,在真实世界,也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因为在上面无事可做,下去得也早,此时一睁开眼,所有的疲惫和困意都涌现了出来。 躺在边上的云川只是动了一动,眼睛都没睁就睡了过去。 白衣女看得清楚,往日的鲁虎也是这样,只要一上来就立马睡了,但是今天鲁虎却没有睡。 像鲁虎这样的凡人,以白衣女的道行,就连想法也感应得清楚,原来鲁虎觉得,阴间小国的一切都是虚的,人只要还活着,现世的功名利禄才是最重要的,他真正想要的就是云川家的房子。 “云川这败家仔,不知道天天在那里厮混,邋里邋遢的,连这么大的家业都快败完了。” “我要是不接手,这偌大的宅子,恐怕都要败掉了,昨天这家伙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跑过来教我怎么风流!” “哼!也不想想老子是什么人,还给我使绊子!” 鲁虎絮絮叨叨的,正在找干净的衣服穿,脑袋面全神贯注,渐渐地有些清醒了,穿好衣服,鲁虎来到井边舀水洗了把脸,人有清晰了几分,想起了荷包里没带钱,他又回转了房间。 此时鲁虎非常的亢奋,也非常的清醒,趁着从窗户照进来的天光,鲁虎看到了云川的脸。 整个脸颊异常的消瘦,鲁虎有种感觉——清楚的模糊。 房里也不暗,但鲁虎总觉得云川,整个人被一团烟云笼罩着,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为什么,鲁虎下意识的往角落里一看,角落里的黑暗,在嘴里纠缠成一个词汇: “妖气!” 鲁虎突然间毛骨悚然,飞快的逃离了宅子。 白衣女感应得清楚,这不是什么妖气,只是阴气太重,给人引发的幻觉而已,伤不了人的。 因为鲁虎一直致力于阴间小国的功名成败,所以每天都只在天黑之前吃一顿饭。 一连个把月,朋友们的联系,也就慢慢的断绝了,鲁虎找地方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又找到了一家客店,洗漱打理,直到吃了午饭才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醒来后,推开门窗,秋风吹来,异常的清爽。 又过了几天,鲁虎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这天中午,与汉文等三个要好的朋友重逢了。 饭桌上,鲁虎尽情挥洒,把自己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感觉,当作梦想和计划全部说了出来,绘声绘色,三人听了,都觉得跟真的一样。有的心怀向往,有的只是倾听。 但还有一人面色不善,似乎心怀嫉妒,正在众人亢奋之余,那人冷冰冰的扔出一句: “战场上千变万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有这本事吗?” “再说了,就算你有这本事,你有这机会吗,别在这里做白日梦了!”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朋友也说话了:“我看你小子不太对劲啊,才几个月不见,你看看你,面色憔悴,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了吧,大白天的做梦!” “谁说我没这本事,谁说我没这机会,我这可是亲身经历!”鲁虎被堵得慌,气恼的争辩。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编!” 气得想要打人!但鲁虎知道,自己说的太真实,而他们只能望梅止渴,已经引起了公愤,自己能做的,就是立马结账走人,多年的少年交情,到此为止了。 心情无比失落,满怀心情而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的不愉快。 “师兄,你天天在那地方猫着,家也不回,到底在干啥啊?” “瞅你萎靡不振的样子,是不是半夜风流,被狐狸精吸走了阳气啊?”鲁虎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一保持沉默的汉文,他欣慰的激动道:“兄弟,你才是真朋友啊!” 回去的路上,鲁虎对汉文无话不谈,汉文也对鲁虎表示好奇,但无论汉文怎么询问,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得到鲁虎的真相。 汉文似乎有些担心,也似乎对鲁虎产生了好奇,硬是跟了过来。 接连好几天,鲁虎要么把心思,用在了思考攻城略地上面,要么听汉文说些家里的情况,根本就没去阴间小国,又因为房间没有打理,鲁虎也就有了不留汉文过夜的借口。 鲁虎的父亲是名医,汉文因为拜师,也就住在了鲁虎的家里,而这几天师父外出,汉文就得了几天休息,这些天暗中受了鲁虎的邀请,是瞒着所有人出来的,他也不敢在外面睡觉。 在鲁虎的带领下,汉文也只在宅子中转了转,什么也没看到,鲁虎本来想,只要明天再和汉文到花街柳巷逛逛,好好的快活快活,也就过去了。 但他没想到,汉文竟然有和他同住一晚的念头,他猜想可能是自己说漏了嘴。 他心中非常为难,也有些怒火,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又胡乱找了个借口,就是推脱。 但越是推脱,汉文就越好奇,最后搞得鲁虎没办法,又怕汉文泄漏行踪,只好答应。又因为汉文师父回来了,两人只好约定在半夜见面。 汉文回去后,找了个下人做掩护,半夜里,果然如约而至。 “你为什么不带他去看看啊,照你这么说,我都好奇起来!” 鲁虎在李仁家,滔滔不绝的讲着故事,因为昨天没说完,所以今天早上他又接上了,不过他把牵扯到汉文的,全部用“朋友”两字带了过去。而鲁虎说道动情处,就连李仁和李苏苏都被吸引了。 他们父女两,一个似乎忘了屁股上的疼痛,一个似乎忘了情伤打击上的伤害。 第50章往事惊悚 “我先前找他们,的确是想和他们分享的。” “谁能憋在心里不说啊,尤其是这样的事情!” 鲁虎有些激动,边上的人也非常兴奋,一个个的都似乎入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去了就有危险!” “师兄说的不错,你那朋友要是跟你去了,说不定也你一样的下场。” 汉文回想起往事,忍不住心中发毛,庆幸自己的偷摸行为,没有被师父的家人发现。“那他最后有没有下去啊?”汉文再次明知故问,意在提醒鲁虎。 正因为有这担心,鲁虎只好忍住下去的冲动,实在无聊了,也只和汉文探讨些兵法。 但又过了几天,鲁虎终究忍不住了,即忍不住下去的欲·望,也实在守不住独自一个人的秘密。 心中总有个渴望,渴望汉文知道这事情,就像第一次嫖娼,忍不住要和他分享,最后还一起去风流一般,是美好,他希望能和汉文分享;是罪恶,他希望汉文能看见,甚是认同这个行为。 就在鲁虎纠结痛苦的时候,使者又来了。 使者的来临,也就意味着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不知为何,鲁虎竟然没有任何沮丧,而是忍不住的激动起来,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部吐露了出来。 而汉文却静静地听着,就像一个伟岸的神,聆听脆弱者心灵中的欲·望,鲁虎心中异常的欢快。 接着来,鲁虎就和朋友一起到了阴间小国。 原来女王这些天无所事事,又被敌方欺负了这么多年,现在应该反过来了,心中摩拳擦掌,要好好的欺负回来。结果,因为没有鲁虎的运筹帷幄,仅仅几天时间,又被打的落花流水。 鲁虎自然又是一番大展宏图,带着汉文,连女王都没见,就直接去了军营。 也不知道是敌人突然之间变弱了,还是鲁虎在汉文的帮助下,突然间变得神勇起来,仅仅几番连续交战,也就一晚上的时间,不但将敌人打了回去,更是连续的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敌方兵败如山倒,所有的力量,几乎都被瓦解了,最后只得死死的龟缩于本土,负隅顽抗。 鲁虎大获全胜。 “兄弟,有没有种感觉,这个女王很像你啊?” “什么意思?” 万众举目的庆功座上,鲁虎看着莺歌燕舞,吃着山珍海味,汉文也在旁边。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的鲁虎莫名的恐惧,就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也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真相。 “我是说那女王和你很像,你看,她的眼神、动作、行为、举止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你啊!” “胡说八道!我是男的,她是女的怎么可能像?” 汉文的问话,让鲁虎莫名的烦躁,闷着头喝完杯中的残酒,强颜欢笑道:“别说了,你这是不敬之罪,把酒端起来,我们过去给敬酒,我顺便把你介绍给女王!” 鲁虎拉着汉文来到了女王的面前。 “女王陛下,这位是我朋友……” 女王似乎没注意过鲁虎的朋友,见他拉着一个人过来,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鲁虎一介绍,女王就变了神色,目光直直的,好像极度关注。 鲁虎会错了意,暗自高兴的介绍起来,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女王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直接从王座上跳了下来,一把掐住了汉文的脖子。 鲁虎大吃一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所措起来。 突然,鲁虎耳边一阵风响! 似乎凭空而来,只吹在女王一个人身上,鲁虎丝毫不受影响。 在鲁虎慌张的眼里,只见女王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退开了,一屁股坐在了王座上,像是被毒蛇咬了之后的受惊而退。鲁虎莫名其妙。 这一幕柳丹青也看在眼里,他因落凡算不出白衣女子的行踪,也知白衣女子既来了凡间,仙体定然也落在了外丹幻境中,在仙界也定然算不到半丝痕迹,如此,他就感应木婉莹关于那宅子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刚好与白衣女子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鲁虎的遭遇,知道是自己婉莹妹妹在捣鬼。 站在木婉莹的视角,柳丹青自然知道那女王在害怕什么,分明是汉文的脖子上带了个佛像,木婉莹与佛门之法相克。就算是木婉莹自己,也会觉得难受,更别说只是她一个幻象了。 但木婉莹认出了汉文,知道他是李仁的家人,也不好下杀手,但还是情绪激烈道:“来人,把这位先生请上去!” “鲁将军,你以后不许再带下来!” 王位上的女王极其生气,直接命令手下,把汉文赶出去了。下完命令后,似乎怒火未消,又把矛头指向了鲁虎。 “遵命!” 见到女王的反应,鲁虎也拉着个脸,但他敢怒而不敢言。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鲁虎心中止不住有些失落和难过,也有些生气,心里十分不爽,随便礼貌了一声,拔腿就往位置上走。 刚走到半道上,鲁虎身后就响起了女王的声音: “鲁将军,你现在失落、难过、也生气了。” “但你不敢说,因为你察觉到,我能知晓你的一切想法,你也不敢面对,怕验证你的想法,你很害怕,但我告诉你,到了现在,你害怕也没用,只要我看上了的,那就逃不掉。” 鲁虎毛骨悚然,觉得身后的不再是女王,而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鲁虎第一次觉得,这地方是那么的可怕,他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但不知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的,他还是回头了。 女王的眼睛,看着鲁虎。 这种眼神,鲁虎非常熟悉,好像刻在灵魂上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同时也逃脱不掉,只好选择正视女王的眼神。 不知为何,看着女王那眼神,他突然来了兴致,恐惧也有些淡了,苦思冥想着一切过往,他渐渐地深思起来。 他第一次觉得,深入思考是一件多么享受的事情,飘飘然的,他沉浸在回忆中,就好像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而且越来越轻,鲁虎恍惚的睁开眼,不知身处何方。 突然,他眼帘映入一个人影,人影飘在他和女王之间,迷迷糊糊的辨不出男女。 但他恍惚觉得,那个人影即与自己有五分相似,也于高坐在王位上的女王有五分相似,就像是把自己和女王给合体了,人影即是女王,也是自己。 他头痛欲裂,思绪困乱、迷茫,慢慢的,一股不知名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下意识的,他低头一看,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出现在了脚下,而下面的人,个个都是目光呆滞,好像失魂一样。 鲁虎吃了一惊,然后明白了,自己是飘在空中的,他吓的呆了,似乎恶魔从心底的牢笼中爬了出来,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身体都不听意识控制了。 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鲁虎茫然无措,似乎只剩下了颤抖的本能。 茫然而诧异的麻木,映入鲁虎眼帘的女王,以及自己的身体,慢慢的都变得淡薄起来,而中间的人影,却越发的清晰了,似乎是把自己和女王作了养料,鲁虎更加麻木,一声尖叫,极致的恐惧化成了尖叫。 然而却没有声音,好像是身体不受控制一般。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种感觉:我要消失了! 消失的鲁虎,竟然融入了面前的人影中,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似乎连同记忆,都被溶解化去了,而整个阴间小国,也失去了光辉,变得黑暗起来。 四周无边无际的远处,下边每一个呆若木鸡的侍女、臣子,甚至每一个桌凳、装饰上面,都冒出了萦绕的烟云,烟云都朝人影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胚胎样的球体。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却又无声无息的,另人窒息,似乎一切都要归于虚无,鲁虎也要随之毁灭。 “醒醒!” “师兄,醒醒!” 鲁虎浑身僵硬,似乎陷入了非想非非想的状态,连思维都被禁锢在了无尽的混沌之中,突然,混沌之中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化作了一道斧光,好像开天辟地,劈开了无尽的混沌。 听到这声音,鲁虎第一反应就是发愣,随后就是放声大哭。 似乎无边的黑暗,无尽的绝望,在放声大哭中,都得到了释放,他就像那盘古,放肆地挥舞手中的大斧,放肆的宣泄着。 “是不是做噩梦了,哭得这么伤心?” “做梦,做什么梦?”鲁虎突然惊醒。 “什么?那你哭什么,还这么伤心?” “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你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委屈的啊!” 清醒之后,鲁虎下意识的动了动,除了浑身酸麻,脑袋胀痛以外,并没有其他不好的感觉。想起刚才的大哭,鲁虎忍住脑袋的胀痛,回忆了一下,竟然发现那是一个盘古开天地的场景。 鲁虎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哭啊!” “你莫名其妙啊,大早上的不睡觉,在这里鬼嚎……”汉文似乎受不了鲁虎这番折腾,十分的生气,有点斯底歇里的大叫起来。 鲁虎也摸不着头脑,想了一想,困意就上来了,也就睡了。 迷迷糊糊的,鲁虎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突然响起的炸雷惊醒。 炸雷异常的响亮,就像脑海里突然炸开的**,炸得鲁虎头疼欲裂,他颤·抖着蜷缩着四肢,痛苦的呻·吟了一下,眼睛不情愿的睁开了一条丝线。 窗外,鲁虎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个他认得是云川,另一个人,像是个道士。 不知道为什么,鲁虎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个道士能帮自己。 但他也莫名其妙,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道士,能帮他什么。 只是看着那道士,他浑浑噩噩的身体,挣扎着想爬起来。 他努力的爬着,但他感觉身体变重了,像是拖着千斤重物,行动起来异常缓慢,像是身体不听使唤一样,反应起来,也极度的迟钝,他有些惊恐,泛着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恐惧。 紧接着眼前一花,又是一阵脑门炸裂的剧痛,迷迷糊糊的,他又晕了,在晕过去的瞬间,眼前还定格着一个永恒,那是从道士手心发出的雷光。 “哎,云川回来了,我要不要管他一下?” 再次醒来的鲁虎,是被阴间小国的使者叫醒的,但这是的鲁虎,记忆已经迷糊了。 那过来叫他的使者,和他说今天是阎王寿辰,所有阴间小国都要休战,也不允许有任何的酒席筵宴和风花雪月,听到这话,鲁虎自然就不敢下去了,而汉文也准备,偷偷潜回去睡觉。 也正在汉文准备动身的时候,两人看到了回来的云川。 拿人的手短,也许是云川的邋遢,汉文忍不住爱心泛滥。 “管他个屁啊,没事找事干嘛?”鲁虎说出了真心话。 “他这个样子,身上绝对没钱,好歹把他家的钱给他一点,最起码心里安心些啊!” “你没看到他身边有个道士啊,我可跟你说啊,我看见了这个道士手里能打雷,万一把下面的给端了怎么办?” “这道士会打雷?”那道士汉文也看到了,只是他困意太深,没有注意而已。 “会,我亲眼见到的!” “那为什么,这道士没发现这里的情况,这里怪里怪气的,连我都有感觉,那道士没发现,说明他没什么本事,那么害怕干嘛?” 汉文有些不解。但还是向坚持自己的想法: “再说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人家主人都这样子了,我们还不管他,不好吧?” “你不晓得,我看这道士的神色,明显有心事,而且天上本就在打雷下雨。” 鲁虎依旧反对。也说出了他的想法:“再说我们要真帮了他,万一下面的情况让那道士发现了,你说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你真舍得?” 窗外下着雨,云川一直在角落里蹲着,显得有些凄凉。 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鲁虎压抑着自己的不忍,和汉文一起静静的等待着雨停。 但汉文心中焦急,想要偷偷溜回去,对鲁虎的话也就不在意了。 幸好,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也才一刻钟,就变小了。看着云川离开的背影,鲁虎忍不住自我安慰:“只要那道士离开了你,我们一起有福同享!” “师兄,您有没有感觉,那女王好像很讨厌我啊?” “你想多了吧。”鲁虎回答的很随意。 “你眼瞎啊,你把我引荐给她的时候,她就掐住了我脖子!” 鲁虎的回答,汉文心中莫名的不爽,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搞得鲁虎摸不着头脑。鲁虎摇了摇脑袋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并没有找到女王掐人的画面,笑了一笑,并不搭理。 “啊,我知道了,那女王绝对是害怕我脖子上的佛像!”汉文好像豁然开朗,惊呼出声。 “佛像?你有毛病啊,那是什么地方,带个破佛像干嘛,赶快扔了得了!” 鲁虎大吃一惊,觉得把佛像带下去,绝对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不知为何,鲁虎心中有些冒火,对着汉文大叫起来。 “那不行,这佛像是开过光的,我可舍不得。” “想多了吧,一个破佛像而已,以为能保佑飞黄腾达啊!” “那也不能扔掉,都带了十几年了,有感情。我先回去睡觉,不然会被你父亲发现的,还有,你父亲昨天回来了,今晚可能来不了了。” “走吧,走吧,记得别乱说啊!” “要不你也回去一趟,这么长时间了,师母挺想你的。” “我就不回去了,也没脸回去,老头子见到我这个情况,估计不会放我出来了,再说了,就算老头子放我出来,估计也不会有这么自在的时光了。” 许久未见父母,鲁虎心中也非常想念,但每每想起自己的窘境,就觉得没脸回去,而且现在这样形销骨立的样子,鲁虎更不想让家人伤心,忍住心中的五味杂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送走了汉文。 形影相吊,形单影只。 又只剩下了鲁虎孤身一人,无处可去。鲁虎心里迷糊,喃喃道: “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声音回荡着,没人回答。 在鲁虎忧郁的心里,声音回荡着,没有回应。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回去呢?”听了鲁虎这般诉说,李仁立马就来了火,忍不住大声呵斥:“你要是回去了,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李叔,我没脸回家啊!” “那你现在就有脸了?”李仁不依不饶。 “姐夫,师兄都这样了,你就不要责怪他了,我相信师父也不会责怪他的,再说,就算我师父不管教,也轮不到你来管教啊。” 李仁很生气。鲁虎很沮丧。汉文也有些内疚。氛围尴尬起来,汉文只好打圆场:“先听师兄把话说完,看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师兄,听你这么说,好像失忆了一段时间,那你是这么恢复的?” “还有,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啊?” 第51章无妄祸临身 柳丹青和落凡,都通过木婉莹了解了情况,都知道了前因后果,但木婉莹一回想这往事,就噘着嘴气哼哼道:“哼,多管闲事,气死我了。” 白衣女子道行高深,落凡也无必胜把握,但发现柳丹青身上存在变数,有了这变数,落凡就自信,只要按算计执行,就算不能胜,也能不败。 听得落凡这么说,柳丹青也没什么疑惑,他相信木婉莹,而木婉莹相信落凡,这就够了。 无妄灵台中,落凡起坛作法,掩盖了柳丹青在仙界的映照。柳丹青也正要闭了清静天,却发现木婉莹手中外丹非常不错,就知道这是落凡专门为自己妹妹打造的,只是她修为不够,通开门户时有些吃力。 木婉莹一直住在清静天,直到这些日子柳丹青收回了清静天,她才不得炼化这外丹中的幻境。柳丹青见了,便阻止她道:“妹妹,你要是愿意,这清静天就归你,就把这外丹给我吧。” 木婉莹自然答应。外丹便归了柳丹青。柳丹青便取名为玉晨福地,又贯通元神,将一切处置妥当。 柳丹青只身来到云川家宅,在玉晨福地中闭门闭户,不漏丝毫气息。他不敢大意,又入了玉京天入定神游,想看看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变数。 因有落凡的提醒,柳丹青便有了感应,知道那云川只是个牵引,天机只在那白衣女子或鲁虎身上。 柳丹青无法从白衣女身上着手,便只好从鲁虎身上找突破,就回凡间,去了李仁家。但那鲁虎已被他父亲领了回去,柳丹青只好亲自去那鲁虎家。 那鲁大夫认识柳丹青,知道他和李仁的关系,也见到过柳丹青和震阳子说话时的神情,此时听说是来帮自己儿子的,心里也相信了几分。在鲁大夫的带领下,柳丹青找到了鲁虎。 这鲁大夫已经知道了儿子的经历,柳丹青不希望他在场,房间便只剩鲁虎和柳丹青。 柳丹青要的不是鲁虎诉说往事,而是想要通过鲁虎觉察天机,看看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想看看他和白衣女子有没有关系。施法的过程就不希望有人看到,至于治疗,倒是不难。 为了不使麻烦,柳丹青就只拿了个小球催眠,小球上面牵着一根绳子,把小球在鲁虎面前晃动,微微使些手段,引导鲁虎盯着小球的轨迹。慢慢的,鲁虎便进入了游魂状态。 进入游魂状态的鲁虎,因为受到柳丹青法术的影响,处在了无意识状态中,所有的记忆都自敞开。柳丹青连忙盘腿打坐,分出心思,感受着路虎记忆交织而成的梦幻。 柳丹青这一招带来的体验,比元神变化来得更加高明,只是这一招只能针对普通人。 鲁虎的记忆中,柳丹青明显感觉,因为汉文的离开,鲁虎本来想出去玩玩的兴致也没了,响午找了家饭庄,酒足饭饱之后,又回到了庄园,想要钻研兵法。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驱散了天上的阴云,渐渐地露出了温暖的笑脸。 太阳透过稀薄的云层,洒落着一丝丝的天光。 鲁虎从后门进来,走过假山,转过门庭,来到了后院,只见后院里野草丛生,树苗摇摆,鸟雀铃虫,飞舞其中。青石座凳分列,其上苔藓青青,泛起淡淡水光。 来到正厅后面,几扇破败的后门紧闭,鲁虎不禁感叹,后门竟然碉着龙凤!只是年深日久,雕刻掉落了不少,不但看不出丝毫的吉祥如意,反而更衬托出了许多凄凉。 “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下,除了情感执念,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柳丹青暗自感叹。 一把泛着深深铜臭的大锁挂在门上,逃不过时间的无情,却还是依旧它的职责,连续几天的阴云笼罩,不但加深了它的锈迹,也加深了鲁虎内心的锈迹,此时鲁虎突然有种感觉:“阳光是多么的安抚人心啊!” 依着门槛,鲁虎静静的沐浴在阳光之下,慢慢的,困意上来,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不知为何,他在入睡的一瞬间,似乎觉到脑袋被椎了一下,非常的疼痛。 似乎深入骨髓,而又无法言喻的疼痛。 也似乎悬崖边上绝望的挣扎,只觉得天旋地转,剧烈的挣扎起来。 他想要呼喊,突然身体一轻,似乎身子突破了什么束缚,慢慢的飘了起来。 模糊中,他有种感觉,阳光是刺眼的,阴暗才是最好的。 但不知为何,似乎心中执念,忍着刺眼阳光带来的难受,鲁虎依然不肯离开。 飘飘荡荡的,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很长时间,鲁虎并不清楚,直到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他的神思才开始有了一丝丝清明。 好像有人在呼唤,鲁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眼,鲁虎震惊了,眼前竟然站着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你怎么回事,连做鬼都不知道躲着太阳,想魂飞魄散吗?”柳丹青知道,这是那白衣女子的声音,也明白神魂离体,落在仙界中,是不能见阳光的。 鲁虎也听到了声音,但他来不及赞叹女子的美貌,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失去过的记忆也找回来了。 有美妙温柔的春·色无边,也有激昂壮烈的金戈铁马,更出现了非常恐怖的画面,画面出现得极其的突兀,好像再次身临其境一般,无限的恐惧,鲁虎四肢抽搐,眼睛睁得大大的。 似乎惊吓过度,半边身子都麻了,而这份恐惧之深,就连柳丹青都被震动了,鲁虎所有的恐惧都交织在一起,化作了一个字脱口而出: “鬼!!!” 过了半晌,鲁虎才有些反应,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于是寻着感觉弱弱的问了一声:“你是说我死了?” “没错,你是死了。” 鲁虎不敢确定。内心的深处,也不指望、更不希望听到答案,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但眼前的白衣女子的话,不容置疑。 鲁虎的脑袋一片空白,眼角似乎有眼泪流下。 “看你这样子,神魂早该离体了,只是这地方风水特殊,锁住了你的三魂。再加上这几天,你睡眠比较足,才撑到了如今,不然,今天的太阳,可能直接让你魂飞魄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白衣女子用了什么方法,鲁虎被带到了屋檐的阴影下。白衣女子手指着他的身体,说出了真相,他眼见为实,不得不接受。 听完白衣女子的话,鲁虎就想到了,自己应该是遇到了鬼。 眼前的白衣女子绝非寻常,鲁虎心中不舍这一世红尘,自然就有想法。但白衣女子似乎不给鲁虎机会,她双眼微闭,左手掐了个兰花指,右手拇指不停的在掌心跳动。 就好像是算命先生算命一样。 “以红尘干扰天机,好本事!” “别算了,你是算不出来的!” 白衣女子清丽脱俗,鲁虎认定了是天仙下凡,虽然生不出邪念,但出于男人的本性,还是忍不住亲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 白衣女子的话,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鲁虎理所当然的想要回答,但是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却把话给堵了回去。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停了手中的掐算。 也不知道她到底弄了个什么仙法,鲁虎只觉得全身好像是被大力包裹了,身体中不断地有自己非常熟悉、也非常舒服的东西塞了进来,但鲁虎明显感觉身体不但没变大,反而慢慢的变小了。 鲁虎只觉得,眼前一切事物,都在慢慢变大,但自己竟然变成了寸半大小,飘在白衣女头上。 “不知高人降临,有何赐教?” 白衣女的一番动作,让鲁虎十分兴奋,虽看不到白衣女的脸色,但他隐隐觉得,白衣女不会对来人太客气,果然,白衣女子言语刚落,立马就转了话锋: “这里阴气深深,不该是人来的地方吧?” “仙子好眼光,只是不知你这道行……” 来人只简单的一句赞美,然后就没有声息了,弄得白衣女子莫名其妙。但柳丹青却是清楚,这是落凡来报仇,但一接触后,或许觉得没有胜算,还没开打,就退走了。 体验到这里,柳丹青已经明白了,这份天机定然在这白衣女身上,虽是借用别人的眼光,但柳丹青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他的内心告诉他,他追寻许久的答案,或许就在这人身上。 柳丹青收回元神,扶着鲁虎睡下,转身出了房间。房间外,鲁大夫正一脸着急,嘴里也不停的念叨着女娲娘娘保佑。 “柳公子,小犬如何了,他这可是老夫的独生子,可千万不能出问题啊!”柳丹青一出门,就被鲁大夫问住了。 “女娲娘娘保佑,令郎已经好转许多了,但还有心病未除。” 柳丹青见他一直念叨着女娲娘娘,明显是受到了那震阳子的影响,也就故意把功劳扯到了女娲娘娘身上,其实柳丹青施展法术,神念与路虎的神念交织,的确化解了大部分伤势,鲁虎以无大碍。 “您说的心病,需要药物调理啊?” “药物调理治标不治本,需捣毁那鬼屋才行。” 听了柳丹青的话,鲁大夫焦急起来。柳丹青看在眼里,他不希望狐仙妹妹因报仇而波及旁人,况且又被白衣女子关注,存在太多变数,必须要彻底捣毁才行。 “这事不难,你去找李仁,他若愿意,自然就简单了。” 柳丹青说完就走,连口水也没喝,既然知道了自己追求的唯一突破,在那白衣女子身上,那他就只有去面对,离开鲁虎的家,柳丹青以太一符联系落凡,知道了对方的所在地,直奔而去。 依旧来到先前偷窥的地方,那白衣女依旧是那老妪的样子,不过这次,柳丹青的障眼法,是被落凡将元神变化了模样。 如此,柳丹青就没有隐藏什么,直接洞开玉晨福地,使元气如雾气般涌了过去。白衣女子也洞开明夷福居,使元气接了过来,两方元气交织,成了一方新的幻境。但柳丹青却看不到先前梦中所见的明夷福居四个大字了,明显是防备。 “等你很久了。”白衣女子站在了门户旁。 “你在等我?!”柳丹青也站在门户旁。 “你我第一次邂逅,你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走了,不是地主之谊吧?” 听到白衣女这么说,明显是把自己和落凡当成一个人了。感觉对方有些忌惮落凡,柳丹青便打算将错就错,来个狐假虎威。 一想到此处,柳丹青就有些激动了,又不知为何,心中就生出了调戏之心。 “哈哈哈,如此佳人,我又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 柳丹青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各种情绪纷杂,恐惧又激动,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笑声有些不自然。白衣女皱了皱眉头,只见眼前人身上泛起了水色云光,云光中显现了一个人影。 一身青衣儒生打扮,手执折扇的秀色青年,正是柳丹青的本来面目。 “我够真诚了吧?你呢?” 听得柳丹青这么说,那老妪也摇身一变,白衣飘飘,依旧是柳丹青梦中所见的白衣仙子。 “不知你是何方仙子?”见到对方的美色气质,柳丹青心中突然泛起了波动,先是礼貌一番,接着就有了想法:“要是能从了自己那该多好啊!” 邪恶的念头刚生即灭,柳丹青突然心生一计,便收了元气,闭了玉晨福地,凡体落到了凡间。白衣女子也一般的落到了凡间,更扯掉了脸上的面具,衣服也是当日所见的白衣白裙。 柳丹青笑了笑,围着白衣女子绕了一圈,打量得非常仔细,带着一种男人才能懂的神色。 柳丹青先前的话,却是发自肺腑,让美人非常的受用。但下一刻,却是起了色·心。但白衣女子却没有感觉到,见柳丹青感性,便放松了警惕,率先开口发问道:“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贫道姓柳。人送道号柳辰子,不知仙子芳名如何称呼?” 柳丹青报出了姓氏,正想说出自己更多的信息,但又觉得不妥,就胡编一个名号。 “我姓白,叫白紫薇。” “好怪的名字,怎么不叫白素素呢?”柳丹青的话脱口而出,人却失去了精神,有些萎靡。 “怎么,我叫这名字,你很失望?” “嗯,我希望你叫白素素。” 柳丹青这么说,白衣女子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心中的那个白素素,怕也是个如我一般的女子,得此人如此记挂。”便又冷笑道:“柳道友,我还轮不到你来取名。”话虽如此,但心下却多了几分好感。 柳丹青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是妄念,他曾经把许多人,都当做是心中的白素素,如今早就不抱希望了。是以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心中更是升起了念头,却是第一次见李苏苏时的念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见对方警惕不高,竟然乘着机会,突然间在白紫薇的脸上摸了一把! “竟然让人给调戏了!” 但柳丹青见好就收,得逞之后,立马就跳开了老远,只是心跳得非常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个不留神,脚下没站稳,狠狠的跌了一跤,显得局促无比,但脸上却还是兴奋。 “本以为你是个多情人,没想到是个色鬼!” 女子被人调戏,都会有怒火,但白紫薇见柳丹青如此折服于自己的美貌,火气也消了不少,心里三分自负,七分恼怒,也就只是骂了一声。 “仙子抱歉,小道实在是心动。”柳丹青说的却是实话,只是心中激动,加上手上的快感,心绪依旧难平。与此同时,心中也怀有仇意,情绪变得复杂无比,此时诸般情绪乱窜,就像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住。 边上的白紫薇,把柳丹青这般情绪全看在眼里,见得眼前人对自己如此倾倒,也自引发了内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柳丹青也收拾好了情绪,想到了要为木婉莹报仇,更想再占些便宜,就开口调戏。 白紫薇看的出,柳丹青这回没了真情实意,却就没有答话,只是死死的盯住柳丹青,好像要将人看穿一样。 柳丹青也不慌,影藏气息收敛心神。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白紫薇就收回了目光,面色微变似乎有些奈闷。 “侥幸!” 柳丹青暗中松了口气,他曾拜师陶弘景,更有落凡帮忙施展元神变化,这眼前的白衣仙子,就看不出他的修为火候了。 “只要拿不下,麻烦就不小。”白紫薇心中计较。 其实摸不透柳丹青,她也不太在乎,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想徒惹强敌而已。而对方眼中隐约透漏出一种吃定自己的神色,她有些无奈: “柳道友,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52章弹指千军方寸里 柳丹青笑着脸,略带有一丝孩子的淘气,却是有些不自然,不知何故。 “那就切磋一下吧,三局两胜,可好?”白紫薇也是无奈,只得先打发了再说,毕竟在凡间,谁也轻易奈何不得谁。 白紫薇在这人间,虽不说无敌,但若只赌胜负,自信罕有敌手,虽不知对方实力,但总的来说,这场赌斗胜算还是很大的。 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自身的道行高绝,眼光就犀利,都是理智下的判断。 柳丹青悠哉游哉,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中折扇,笑脸如花,竟带有一丝女人的神色。 “好!第一局,较量武艺。” “第二局,武斗伤和气,来场文斗如何?”柳丹青虽然发问,但却没有半丝诚意,话语不停,接着说道:“纵横十九道,点到为止,我保证不伤你性命,敢不敢?” 柳丹青仗着自己是地头蛇,说起话来强势无比,奈何依旧压不过白紫薇,便只得乐呵呵的笑了,像个笑财神。只是不知怎地,恍惚就有种似曾相识得感觉,嘴里说道:“等等,我先准备一下!” 这世间善变的,不只是天色,风云变幻虽然奇妙,但终归是有迹可循,而脸色的变化,却只在雷霆一瞬间。柳丹青话刚落音,就风轻云淡的盘起了双腿,装作调息的样子,想要迷惑白紫薇。 但双腿还未盘下,他就乍然暴起! 在脸色的掩护下,他双手疾出,所有心思一分为二,化进了两只手中,一只手挺进中宫,另一只手防守,死死的盯住白紫薇的双手,真正的一招毒蛇出洞,竟然发出了蛇类的嘶嘶之声。 突如其来的攻势,谁也无法从容,白紫薇虽然了得,一时间也闹了个手忙脚乱。 宁失一子,不失一先。 抢占先手是一种很有效的制胜手段。 但任何事都没有绝对,两者相斗若是相差太多,一切手段都只是徒劳。 “好本事!好手段。” 柳丹青奋力出手,二人来来回回,走了个八九个回合。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白紫薇武艺之强,实在不可思议。 在柳丹青看来,对方的打法,太过于刁钻古怪,但偏偏正大光明,两人交手不到十招,形式竟然反转过来了!好像是遇到克星一般。 柳丹青惊讶不已,只好立马凝神应对,有如蛟龙般盘旋起来,谨守自身,准备伺机而动。 “好身手!但刚好不是我对手。” 柳丹青只守不攻,也只能勉强招架,捉禁见肘,更别说反击了。 见对方无力进攻,白紫薇也不想纠缠,抢身直上,打算直接硬拼,“噗”的一掌,两人硬拼了一招。 “好大的力气!”白紫薇被一掌打退。但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是男人,力气大些也正常,只是平淡的说道:“你还有机会!” 柳丹青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并不说什么。只是这一场打斗,被逼得全力应付,难免有些气喘。“厉害,还真没看出来!”柳丹青这语气,已经没了轻薄。 “说实话,你武艺不在我之下,只是……”紫薇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又说道:“或许我让你想起了你的心中人,你失了本性,才不是我对手。” 听了这话,柳丹青吃惊不小。不过他也不多说,自知言多必失,只是说道:“是我输了,我们斗一斗幻境,怎样?” 柳丹青便入玉晨福地,闪到了一处水潭边,白紫薇自然跟上。两人都使仙体元气外放,才过转眼,就都处在了一方幻境中。 “请吧!” 面对白紫薇,柳丹青终是心动,比见到李苏苏要强上许多,是以先就弱了三分,幸好借了落凡的势,摆出了东道主的模样,开口说道。 第二次比斗,柳丹青半点都不敢怠慢,毕竟元气是修炼所得,轻易不愿损伤。两仪八卦,生化万千,纵横十九道,千军万马奔腾之间,尽是勾心斗角。原来这文斗,与围棋有莫大关联,柳丹青不紧不慢的说道: “秋萍对弈,虽是纸上谈兵,却也金戈铁马,气势辉煌,不知仙子可愿意演绎一番?” 不等白紫薇回话,柳丹青手一指,玉晨福地中就飞出一颗碧绿珠子,珠子为仙体元气所聚,放出了亮眼的光华。 接着柳丹青单手虚推,珠子就分化出一张绿网,绿网有数十道纵横,渐渐变大之间,纵横交错的痕迹,也就越发的清晰了,最后横截在两人中间,像是巨大的棋盘竖倒在空中。 白紫薇也使同样的手法,巨大的白网飘浮在两三丈高的空中。高空的网,像是渔夫手中的渔具,底下的人,似乎翻波跃涌的鱼鳖。 隐藏在无妄灵台中的木婉莹和落凡,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是白紫薇的白网,还是柳丹青的绿网,横竖交错都有四十九道之多,边角之处虽然没有交错,但延伸出去的线条,似乎深入了未知的区域。 两张巨大的棋盘,一横一竖矗立在这两人交织的幻境之中。只是白紫薇不知自己入了圈套。 “千年修为,好功力!”白紫薇看的明白。便将双手铺平,掌心向下,缓缓地向地面按去。空中的白网受了驱使,放出了更加亮眼的白光。 白网似乎是母体,无数的白网从母体中一张张掉落。白网层层的铺了下来,刚好和柳丹青一层层推出的绿网相交,狐仙看得清楚,眼前白绿相交的网,渐渐充斥了幻境,白绿白绿的,似乎牢笼,她在无妄灵台的法坛前,有落凡在场,不怕被白紫薇感知。 白绿牢笼成型后,白紫薇和柳丹青都使幻象飞起,似乎心有灵犀,都处在了自己眼前棋盘的天元位上,对弈手棋手终于归位。 看着眼前白绿相交的无数个点,木婉莹道了声:“这才叫做天作棋盘星作子。”落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因忌惮白紫薇,入了天元位的柳丹青话也不说就直接动手。 木婉莹只见柳丹青左手一点,一道绿光疾飞而出,直朝白紫薇那边飞去,又劲又急,半路中突然迸散成数十道,而每一道绿光,都似乎有生命一般,拉扯扭动之间,竟然化作了奔腾的铁骑。 木婉莹吃了一惊,脑海中突然有个画面惊鸿一现,似乎模糊不清的,悟到了些什么东西。 面对柳丹青的进攻,白紫薇也屈指一弹,一道白光飞出,白光迸散,照样分化开来,不多不少,正好与柳丹青一般的数量。但白光似乎附骨之蛆,丝丝缕缕都化作了手执长枪的兵士,盯住了柳丹青的骑兵。 好一场厮杀,只是骑兵对长枪兵,胜负明显。激烈的碰撞,瞬间的人仰马翻,骑兵渐渐溃散。 第一次的交锋,柳丹青输了一手。不过他出手也不慢,就如围棋对弈,有了第一着,自然就有后手,长江后浪推前浪,排山倒海,这便是先行的优势,柳丹青打出了第二手。 此时骑兵尚有残存,紧跟在后面的元气见招拆招,全部化作手执刀刃、盾片的步兵冲了上去,捉对厮杀起来。一负一胜。柳丹青扳回了一局。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 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柳丹青和白紫薇争斗,即是巅峰的棋手,也是坐看兵戈的高人,一人一子,一招一式,只是酝酿着厮杀场中的成败胜负。 两人你来我往,渐渐地从牢笼的中央延伸到了边缘,越发的激烈起来。 木婉莹见眼前的厮杀惨烈,看着尸骨如山化作虚无,如痴如醉。陶醉于眼前一个个波澜壮阔的画面闪过,渐渐地,就把柳丹青当成了当年的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 本是无声的战斗,但由于木婉莹的沉浸,白紫薇和柳丹青的演绎,渐渐地,也就在木婉莹梦境所成的玉京天中,演化成了真实的场面。 呐喊声、厮杀声、血流成河。刀兵的击打、血肉的碰撞、片片的尸山血海。醉我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投入其中的木婉莹,似乎豪情万丈,已忘了仇怨,忘了是柳丹青和白紫薇的斗法,只觉得眼前两人,分明是教自己的良师。 看着眼前的两军征战,似乎回到了自己在阴间小国中,那虚幻的纵横沙场,她就好像成了白紫薇的领军大将,在军令的指引下,白衣白甲的士兵所向披靡,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柳丹青执黑子先行,占据了主动,但此感觉到了八面围城的窒息。白紫薇元气所向披靡,不但逼得他主动全失,更被打乱了布局。 虽然表面看去,并没有落于下风,却已经到了绝地。就好比自己的棋,虽然大片大片连接,但气眼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一片死棋。柳丹青心中清楚,自然思索对策。 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先后相随。柳丹青心想:“只要使出排山倒海的战术,这白衣美人绝对然难以招架。”围棋博弈,讲究一人一子,先后相随,但若是能够连下数子,那就是绝大的优势。 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大占上风的白紫薇,正思索着如何提子。围棋提子,是吃掉一片棋,但此时的棋子,是元气所化,吃掉一片棋子,便是伤了柳丹青的元气。她并不想伤人,只是想让对方不在为难自己。 但却没想到,眼前忽然一亮,只见整个牢笼般的棋盘青光大盛,绿色元气似乎变成了出涧的蛟龙! 绿色元气蓬勃涌动,不但迅速连成一大片,更是摆出了两个真眼,死棋瞬间复活,成就一条盘旋的大龙。分明是不按规矩!白紫薇吃了一惊,便以为柳丹青要拼命。 毕竟她落在这幻境中的元气不少,又被这如牢笼的棋盘笼罩,真要拼命,便是两败俱伤,谁都免不了元气大伤,十分不美。 白紫薇来不及多想,连忙将元气收拢,所有士兵紧紧排列,化作一只巨大的玄武,尽力守护。 白紫薇道行高深,动作才完毕,就发现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如此作为,却是无赖,就如凡间棋手下棋,不讲规矩,一味的多下棋子,嘴里更是说道:“仙子姐姐,你让我几手,如何?” 白紫薇一来虚惊一场,二来更是气恼柳丹青不守规矩,便冷冷道:“当仁不上。”这方幻境中,这白紫薇的幻象连指三下,那棋盘中的玄武之灵蛇就一口吞掉了柳丹青元气所化的棋子。 但柳丹青却不做反应,不救也不应对,只是一味的强化大龙,似乎另有目的。 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白紫薇不好强行收手,怕损伤元气,更看出了柳丹青有图大之心,便就小心应对。 柳丹青自补已完,便一鼓作气,将所有的元气化作了满山的野兽。猛虎、巨蛇、猎豹、野牛、彘猪、狮兽、望月犀等等,依旧是一条大龙。 第53章包罗万象虚幻间 柳丹青与白紫薇的对弈,远不同于凡间的围棋。元气化作棋子盘踞,棋子本身就有强弱。 柳丹青使出这手段,似乎连幻境都有了变幻,回到了远古的涿鹿之战,黄帝和蚩尤之间,远古洪荒无声的呜咽,木婉莹胆战心惊了。 她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似乎悟出了什么,但细想之下,又什么也没有,似乎无尽迷茫中打开了一扇门,走进去后,不但什么也没有,反而一次次的进出,心底的恐惧越发浓烈了,更是思绪迷乱,险些晕了过去。 “你别太用心了,你哥对这一块研究颇深,你还体悟不到,强行观看,徒劳无益。”落凡道行高绝,丝毫不受影响,见木婉莹吃不消,连忙渡气化解。 拳脚的打斗,兵器的交锋,虽然凶险,却少了些大气。而斗法却不同,比之拳脚刀剑间的较量,不但凶险大增,更多了许多只有在两军交战时才有的磅礴,就算是文斗,其中凶险还是不可小觑,真要拼起命来,也能使人元气大伤。 两人的斗争,如围棋博弈,纵横千百道,柳丹青的元气作游蛇之灵,绿油油的,与白紫薇的元气纠缠,你来我往,就像是争夺着棋盘上的重要节点的棋手。此时元气沸腾,青白相间,充斥了如梭子般,三四丈长的幻境。似乎牢笼。柳丹青和白紫薇在其中各执一子,为胜负而争夺。 两人各使手段,其中有生克、休戚、变化等等,如两军士兵的搏斗。白紫薇一方,训练有素,有如京城的禁卫军;柳丹青一方,良莠不齐,活脱脱山寨里的土匪;两方斗争,便是金戈铁马! 弹指千军动,对棋万壑秋。 白素素道行高觉,高屋建瓦之下,眼光也非常犀利,元气的碰撞纠缠,早就知晓了柳丹青的仙体原型。她便使元气幻化各种苍鹰、仙鹤、冠鹫、蛇獴、蜈蚣等等,都是蛇的克星。 而柳丹青生克变化之手段,却始终慢了半拍,被动无比,这是他吸收伥鬼,窃取别人命格化入元气的后果。 若白紫薇只是与他自己一般的修为,这手段却是绰绰有余,毕竟生命的根本就是命格,柳丹青的棋子便是活的,幻化出的各种变化就能自我应对,无需耗费精力调动。 但在白紫薇面前,却反倒成了累赘,自然就落了下风。幻境棋盘上的大半江山,都已面临着沦陷的危险,柳丹青有些急了。 对于武艺,他很有信心,元气斗法,更是自己为了得。不想依旧胜负分明,自己终究不是对手,如此大的差距,柳丹青即沮丧又恼火。 屡战屡败,柳丹青终究不甘,又起了心思。无妄灵台中中木婉莹自然感应,连忙施展手段。 虽然打算暗中使绊子,但柳丹青嘴上却是认输,更说些赞美的话,两人慢慢的收回元气。 白紫薇被赞美,神色就暖和了,柳丹青打蛇随棍上,笑问道:“仙子姐姐,可是在凡间修行?” “仙子姐姐好本事,能否指点一二?” “姐姐天姿国色,不知是如何养成的?” 两人元气纠缠甚多,此时收回也不易,就如棋盘下满了,需黑白子归位,也要些时间。听得柳丹青的阿谀奉承,白紫薇莫名其妙,但柳丹青既说不在为难,也就和谐,自然互通了真实姓名。 原来这白紫薇还真叫白素素!白素素亲口说道:“我姓白,名素素、自号紫薇仙子。” 而柳丹青,本想随便说个名字忽悠,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说出来的竟然是真名,更是忍不住,元神出了玉晨福地,发问道:“仙子姐姐可有字?” “无字。”白素素也使元神出了明夷福居回答。如此,柳丹青便有些失望,也似乎狠了什么心。 但这情绪的变化,白素素也察觉到了,便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柳道友莫非还想使手段?” 柳丹青刚收回元气,只是还未消散幻境,听的白素素如此说,先是一顿,后又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皎洁,说道:“嘿嘿,姐姐,窈窕淑女……” 柳丹青本来说得开心,但不知怎地,看着白素素的神色,心里又泛起了异样的感觉,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同时也来不及说了。 却是落凡见机,使手段捣毁了幻境。柳丹青与白素素两人元神,双双都落入了一个新幻境,眼中只见,四周青烟翻滚,煞气蒸腾。青烟滚滚直上云霄。煞气腾腾铺天盖地。又有风雷涌动,龙吟虎啸。 “法阵!” 白素素双眼圆睁,从容的面孔终于变色。 而柳丹青也明白了。“原来如此,婉莹弄这么多黄金,原来是给落凡打造了这么大一座大阵,看着阵法的模样,怕是在他的玉京天中孕育了仙胎,若能转化成仙器,那在仙界中,也是个强大的法器。” 有了阵法的助力,柳丹青更就兴奋了,似乎对付这白素素十分爽快,元神回玉晨福地做法,使仙体元气入大阵化作自身模样。 而阵中的白素素,元神受大阵所制,竟然回不得明夷福居,便只好使元气护住,又见到手持宝剑,踏着优雅步伐的柳丹青,更有了怒气:“你如此逼迫,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庚金煞气的凌厉,让人难受,又有龙吟虎啸,鬼鸣啾啾,戾气乱涌,此等阵仗,纵使道行高绝,也影响了情绪,加之先前种种,白素素已动了杀机。 “太乙五行剑!”她更是擎出了一把白气缭绕,亦有杀气的宝剑。太乙剑暗五行流转,竟然在这阵法幻境中散发出了浓烈的雄黄味! 先前打斗,白素素知道了柳丹青的原型,此时宝剑依五行运转,化出了五行火之雄黄。硫磺为后天五行之火,和朴硝能配置成**,看着那剑上面的火光,柳丹青认得,那火不是凡火,正是蛇类的克星。 这回轮到柳丹青变色了,面对雄黄剑,他不但有些后怕,怕伤了元气,更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和愤怒,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想退缩了,大不了元气硬碰,无论如何,对方也无法全身而退。 暗中布阵的落凡运转阵法,柳丹青则借着大阵之力游斗,时不时的使剑与白素素相交。这阵法幻境中有符咒,妖咒、巫符以及风雷煞气,地火、阴气,怨气、完全没有了道家的空灵,反而妖魂涌动,鬼语啾啾。 风雷为木,煞气属金,大阵运转,便有木、金、水、火之气。阵中上不知有没有着天,下不知有没有着地,四方颠倒,六合紊乱,全是已经变得诡异阴森的阴阳八卦流转。 幻阵中间风雷纠缠,腾出丝丝的木之青气;幻阵四周煞气涌动,化作片片惨白的气流。 那翻滚不已的青气渐渐拉长,最终化作了一条十丈来长的乙木青龙,而那惨白的白气则是化作了数十只白虎残影环绕八极,却是青龙白虎! 阵法幻境的顶端更有朱雀飞舞,天空一片火红,地下也有玄武匍匐,灵蛇吐信,一片汪洋。却是幻境发挥到了极致,竟然能把那木金水火的代表物,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给虚幻出来。 青龙嘶吼,白虎咆哮,哪里有半点神兽的样子,都好像是地狱爬出来的魔兽。伴随着嘶吼、咆哮之声,无数的的参天树木,在阵中扎着虚根,伴着无数有如箭雨般密集的白色刀气林立开来。 白素素瞬间就被木海所淹没!以白素素的视眼来看,就是身处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里,根根树木接天连地,看不到边。 而且刀气密集无比,似乎连蚊子也飞不出去,一旦沾上,变成刺猬还是轻的,说不定直接成了肉末星子。 水中月、镜中花,俱是幻象,是感知上的错觉,阵法其实是幻境,并不伤元神。只是既入彀中,身临其境,难免以假乱真,真真假假之间,却最是劳神。 幻阵让人迷茫,往往在人迷茫的瞬间,幻阵的运转,会吸取人的恐惧和渴望,产生心魔,营造出新的幻象,让人陷入其中迷失自我,这才是最可怕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渴望,以及对未来人生的憧憬,这原本无可厚非,但此时这些美好的东西,偏偏就是致命的,很多时候,你所看到的,其实就是你内心的照见,不管是恐惧还是愤怒。 白素素无奈,打起十二分精神,运转全身劲力,化出了一个白色的光罩奋力抵挡,同时白乙剑脱手在阵中游荡,忽隐忽现。 “哥哥,我们快走,她只有落凡才能应付!” 木婉莹传音给柳丹青后,本要将全部元气收回玉晨福地,但却莫名的舍不得白素素,便只将元气收回了七八分,与木婉莹一道,早回了西湖小嬴洲,只剩下落凡与白素素斗法。 柳丹青便入清静天,见清净天撤销了对联,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妹妹,落凡是要亲自为你报仇吗?”木婉莹笑道:“是,也不是,他想借这白素素的手段,看看这阵法还有什么破绽。” 那边阵法幻境中,柳丹青留下的在阵中隐了形迹,兄妹两在玉晨福地中洞若观火。见白素素并不吃力,柳丹青大大的惊讶了一番,说道:“艺高人胆大,佩服,佩服。” 白素素在阵法幻境中十分难受,只有努力寻找破绽。虽然要应付大阵的侵扰,但还是花费神思,耗费元气,使太乙剑敲击大阵运转的玄机。 白乙剑每隐现一次,阵中的气势好像都要弱上一丝,落凡暗暗记在心里,只是全力运转阵法。 但如此一来,柳丹青心惊不已,那留下的元气已经危险了,便强行按下心中的翻滚,回到玉晨福地祭台前,手上加劲,祭台烛光一窜,金符一闪,那阵法幻境中的元气化身,就现出了原形。 一条三四丈长的青色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了过去。 白素素以自身力量破阵,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柳丹青的突然袭击,仓促之间也就抵挡不得,被给缠住了。落凡看在眼里,只觉的是个青色粽子立在那里。 白素素沉心静气,终于破开桎梏,使元神回到了明夷福居,便也起坛作法,同时一心二用,分出心思与大阵相争。但元气化身被柳丹青所困,应付就有些艰难。 白素素无奈,元神便披散了头发,使一口桃木剑,燃了一张银符,叫了声:“长!” 那元气化身在阵法幻境中就有八九丈高,透着亮眼白光的人影。人影与原身一般模样,像是个变大了的美人儿。 但柳丹青也随着一般变大,变成了一大团,依旧将人影裹得死死的,远远看去,像是一位白衣天女身上,紧紧缠绕着一条青色巨蛇。 白素素见没有效果,又使个法诀,将人影瞬间变得芝麻大小,却依旧不能脱身。 便又把人影变大,没用。又把人影变小,依旧无功。反复了好几次,始终不能抓住主动权造成的时间差脱身,斗了个旗鼓相当。 “别费劲了,乖乖就范吧……” 柳丹青又生出了调戏之心,木婉莹看的分明,她明白柳丹青把白素素当做了心中的故人,想要使出所有本事给她瞧瞧,如小孩子一般的心思。 但白素素一时脱身不得,就冒出了真火:“连我这般的道行,竟然被他给困住了!”她还以为是在与柳丹青相斗,没有察觉到落凡。白素素冷言冷语道:“柳丹青,我叫你明白,什么是后悔!” 话刚说完,白素素竟然也现出了原形! 原本那极度倩丽的人影,转眼就化作一条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白蛇,起码有瓢盆粗细。口吐蛇信,在柳丹青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有如一条滑不溜鳅的泥鳅,硬是脱身了! 不但如此,还一鼓作气与剑合一破了大阵。 第54章心绪难平 “不自量力!” 白素素破阵而出,柳丹青的元气化身就逃脱不了,只见眼前二十八块黄金令牌闪过,就被摄到了明夷福居的门口。 明夷福居门户前,柳丹青的元气化身恢复人形,呆呆的望着白素素。玉晨福地中的柳丹青脸色怪异,嘴里嘟哝,似乎看到了熟悉又想不起的东西。 虽然只是短暂失神,但对于恢复人身的白素素来说,却是足够了,一脚把柳丹青元气化身踹倒,举剑就要下杀手,好歹也伤些元气。 “仙子饶命!” 柳丹青连忙讨扰,木婉莹眼里,不禁生出了十分埋怨,却也没说什么。 却在这紧急时刻,白素素的剑竟然反转了。原来是落凡动手了。 白素素这一剑就要刺下去,想给柳丹青些教训。只是这一剑还没来得及刺下,就感觉有物闯入明夷福居,情知有异,连忙侧身闪开。 原来是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白素素舞起手中剑,挡了三五下。本想把剑荡开的,却发现这剑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白素素毕竟是人剑合一,又在主场,落凡只是暗中遥控,来来回回十数招,落凡便支持不住,长剑嗖的一下,就出了明夷福居,不知去向。 “怕是难得清静了。”白素素嘘了口气,回了明夷福居,自然明白柳丹青元气化身也走脱了。 回到栖息的地方,白素素依旧化作老妪。她来人间避祸,也想趁此机会找找故人,但却没有半分的头绪,是以白天走街串市,而到了晚上,除了修炼以外,竟无事可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本来遇到木婉莹,便想要结交,毕竟孤身一人,处在异乡他地,实在难受。 既无事可做,就要找些事情,注意力就放到了破解阵法上。以她的修为,别说是木婉莹布置的阵法,就算是柳丹青的手笔,也只是等闲,只是她如今思考的,是如何在不使阴气扩散的情况下破解阵法,才耗费了不少时间。 这天晚上,她正在明夷福居中施法,以消磨阵法的阴气,却感觉有人到来,便将手轻轻一抹,看到了灯笼下的三个黑影,却也没细看,便出了明夷福居。 这三人是李仁父女并那汉文。那汉文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这地方多么诡异。原来他自从经历了这些神神鬼鬼后,心中天仙配情节就更重了。 听到姐夫的师父,要姐夫父女捣毁鬼屋,立马就来了兴趣,嚷嚷着就是要一起过来,李仁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带着他过来了,不过两人约定,只要有些不对劲,汉文就得立马滚蛋。 刚好这天出现了太多变数,柳丹青和白素素一场斗法后,落凡便闭关去了,而木婉莹却被人盯上了。却是震阳子,因云川之故,特意前来。 不知那云川怎么回事,竟然饿死了! 救人没救彻底,这让震阳子有些恼火,再加上云川以及鲁虎提供的信息,推测出了始作俑者是木婉莹,便气势汹汹的,冲上来就要降妖除魔。但有柳丹青在边上,震阳子如何能够得手? 看着那震阳子就要与木婉莹动手,柳丹青就有些不快,要不是看在那神职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 “既然不好下杀手,那就摆出茅山长辈的姿势,给他点好处,和解了吧。”柳丹青曾拜陶弘景为师,这震阳子也是茅山的,这样算来,师傅的徒子徒孙,也算是晚辈。 柳丹青的幻境对付不了白素素,但对付震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又在这小瀛洲上,玉晨福地中手一指,桃木剑一击,就把震阳子摄入了幻境。 “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 震阳子拿着法器,嘴里念念有词,正准备施展大法,将狐仙收服,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有人作诗而来,声音似远似近。震阳子竟分不清从何处而来。情知有人要救眼前的妖精,震阳子也不理会,依旧做法。 突然,天旋地转,似乎空间转换。 震阳子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心中有些恼怒。 但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是厉害的角色,口中发问道:“道兄是何方人物,可否让贫道见上一面?” “你好好看看,你身处何方!” 问话没人回答,震阳子心中不是滋味,正想再次发问,天边又传来了声音。声音自上而下,似乎天雷。 听了这话,震阳子嘴角笑了一下,就在他正要心如止水之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极目所望,眼前的景象非常熟悉,眼中耸立的高峰,似乎绿色的苍龙之首,边上又有秀丽的两座山峰连绵蜿蜒而下。见此情景,震阳子一声惊呼: “九霄万福宫!这是我茅山的大茅峰!” 震阳子的惊呼似乎询问,却没人回应。此情此景,他心绪起伏,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眼前的画面又变了,他只觉得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房间中。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做道童打扮,却不认得。但另外一个,却实熟悉无比,乃是上清宗师——陶弘景,震阳子慌忙下拜,口称弟子。 但眼前的祖师爷,似乎看不到他。震阳子想了想,明白了自己是身处幻境当中。 “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这是祖师给好友的悼词,这人是如何得知的?” 震阳子心中惊讶:“这人莫不是与我茅山有渊源,那他摄我入幻境,是何用意?” “你也不必惊讶,我知你的根底,我也无害你之意,我有一言,你要细听!” 正值思考,天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震阳子摸不准对方的用意,只好聆听。 原来佛门自从来到中土,就与道门激烈敌对,虽有魏太武帝灭佛,大快人心。但当年南梁举国崇佛,陶弘景祖师为了维护茅山道众的生存,不得已以上清宗师的身份礼敬阿育王塔,发誓受戒,佛道兼修,如此,才避免了寇谦之门派一世而亡的下场,但心中终究是憋屈,才留下了这二十字的感叹。 “您说的贫道都知道,只是您究竟是和用意,还请直言相告!”对方讲述的是祖师的往事,震阳子也是知晓。 但听到对方称祖师为师父,心中难免惊讶,虽不知真假,却也没有怠慢,但语气却有些火气。 “当年吾师得窥天道,悟出天罡变法门之捷径,但因佛门之故,茅山现已失传,也是你之机缘,吾代师传艺,你要细细感悟,看能不能有所收获,要是悟不出,以后就少管闲事!” 震阳子无可奈何,知道今天遇到了前辈,虽然自己身受神职,能保性命无忧,但自身终究是言微人轻,也就只好选择低头。 心中想了一想,就知道了对方用意,无非就是摆出长辈的身份,然后传授自己功法,最后理所当然的命令自己。 许是态度的改变,眼前的祖师和道童,变得栩栩如生起来,耳边也听到了虫鸣鸟叫,两人的对话也传到了耳中。 “这是为师最新悟到的法门,徒儿,你可知,为何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偏偏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 这是真真切切的言语,看着祖师对弟子的谆谆教导,就好像是在教自己,震阳子有些激动。 “弟子不知,也从来没想过。” 震阳子明白,这道童就是先前说话的人,但对于祖师问题,他也是迷惑,也想寻求答案。 “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的思维状态,导致我们看不清本质,干扰了我们的判断。” 听了祖师的话,震阳子似懂非懂,心中忍不住就要询问,幸好那道童也似乎有一样的问题。 “但是您说的,跟您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其实震阳子看到的就是柳丹青,也是福运深厚,那时的柳丹青,成了陶弘景弟子。 拜陶弘景为师,他学了许多东西,虽然很多都只是皮毛,但这天罡术却是真切的领悟了。 也是柳丹青自身有这样的疑虑,只是找不到答案和探索的门路,而陶弘景恰恰就提供了解决的方法。 那是陶弘景羽化之前的传道、授业、解惑,传的是天罡变化之术。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那段时间的柳丹青,总觉得师父像是被“附体”了,虽然外人看不出,但他长年相伴,心里自然就清楚,而且感觉师父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和他几年前开始模仿动物和人脱不了干系。 柳丹青最初还觉得好玩,但后来觉得可怕,因为这模仿,简直就惟妙惟肖。除了表象,眼神、动作、声息、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不像。 尤其是模仿仙鹤,那种惟妙惟肖,就好像人真的就变成了仙鹤,柳丹青觉得似乎跟天敌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师父看自己的眼神。” “那根本就不是我师父!”柳丹青觉得那时的师父,分明就是自己的天敌,就好像被成精的仙鹤被附体了。柳丹青自以为胆子不小,也陪伴师父那么长时间了,但每每出现这种情况,他都不敢走的太近,总觉得师父的声音,就是仙鹤的鸣叫。 当时的柳丹青,不清楚为什么会害怕仙鹤,或许是太过敏感,那一段时间,他曾一度以为师父陶弘景疯了! 刚开始,他只以为师父是被死去仙鹤精附体,但后来慢慢发现,那些所谓的“附体”都是活的,他所变成的人,也都是曾经见过的活人,他所模仿的仙鹤,就是山坳里、溪水边的普通仙鹤,那时的柳丹青疑惑了。 “我表现出来的行为,和我刚才说的,有直接关系,你也知道,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嗯,然后呢?”柳丹青似懂非懂。 陶弘景看在眼里,轻轻地笑道:“你希望我说明白点儿?”柳丹青茫然的点头。 “那为师尽可能从头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为师会尽力。” “多谢师父教导,弟子定然全神领悟。” “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啊?!”听到师父的语出惊人,柳丹青吃了一惊,因为这也是长期以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你我修道之人,都知道眼睛是球形的,它的运转,与墨子法术——小孔成像之理相通,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其实就是真实物体的倒影,但是我们的中枢魄,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大脑的左边控制着右手,大脑的右边控制着左手,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但是你要知道,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嗯,是这样,这个法术很简单,您教过我!”柳丹青颔首道。 “为师就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小孔成像,是这个法术最初的萌芽,接下来为师说的你能否领悟,要看你的资质。” 听了师父的话,柳丹青虽然没有把握一定能领会,但作为弟子,定然就要尽力。 “徒儿,你要用心倾听,用神感悟。每个人都有思想,所以在看待事物时,不自觉的就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好,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好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并不觉得甜;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非常的远;还有你所认为的艺术,我可能会觉得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陶弘景一口气说了很多,虽然字正腔圆,语气也不疾不徐,但柳丹青还是觉得似懂非懂,有些抓不住重点,想了一想,试探性的问道:“您的意思是,经历,学识,知识和思维,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徒儿,事情要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是客观的,它影响了你的思想,所以你最终才有了主观看法,其实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和别人不一样,而且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的!” “人之所以会有区别,的确是先天因素和后天环境的关系。”柳丹青表示理解。 第55章且传道 “正因如此,也就导致了每个人看世界的偏差越来越大,但最终还是会受到人道的影响,也就是说大众的看法,会均衡你的自我主观,就好比说,有人不认可伦理道德,但他很多时候,还是会受到伦理道德的约束。” 柳丹青觉得新颖,便点了点头。 “想到这个后,为师就忍不住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哦,弟子明白了,这就是您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吧?” “没错,为师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问题。 不过这换角度,非常的复杂,因为换角度看到的,是整个的世界!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为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并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模仿的那个人。 模仿的时间久了,就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慢慢的也就学会了,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如果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有点儿像,呃……不过,人心是瞬变的,要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儿玄了。”柳丹青有点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法术。 “法术都是有原理的。你觉得为师可怕,就像是天敌,其实你所谓的“附体”不过是借口,更多的是为师知道你的所想,知道你怕什么,所以你才觉得可怕,不过你能够感觉到这一点,说明为师的修为更深了!” “您的天罡变,变得更像了?”柳丹青心中为师父高兴,不自觉惊呼出声。 “不,不,元神变化之术,是九成九的变化成为他人,唯一留下的,自我意识的“道”,保证自己不被迷失。这样的变化模仿,自然就能不动声色的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的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元神运转,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这才是真正意的天罡之术!” “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柳丹青心中佩服,对于师父越发的崇拜起来。 “为师总结了方法,很简单,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和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并习惯就可以了。不过,要做到元神变化,有天赋的成分,就是说你天生对观察很细致、很敏锐的话,更容易学。” “这样修炼不容易啊,而且会很累。”柳丹青把师父说的方法,在心中演绎了一遍,觉得有些颓废。 “徒儿,其实这样很有趣,你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你就开始扑捉到了人道的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天道的本质所在,这才是修道之人的追求!!”似乎不想这道术失传,见柳丹青气馁,陶弘景稍稍的加大了语气。 “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世界,您不是说要看到天道的本质吗?” 见柳丹青摆正了心态,陶弘景笑了。 “徒儿,你说的没错,但是为师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为师想不出更好的,三生万物,我只能从万物着手,而我是人,就只能从人着手。” “您说您知道别人的想法,您现在知道弟子在想什么吗?”柳丹青突然觉得想验证一下。 “不知道,因为为师用心在教你,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 陶弘景顿了一下。“为师现在知道了,你对你自己一些莫名的恐惧,感到困惑。” 柳丹青愣了,他刚才的确是如此想法。其实说到底,只是那时的他,不知道他的元神本体是青蛇。 “神奇?我不觉得,只是刚才我注意到了你眼神的轻微变化,问题困扰你很久吗?” 柳丹青点了下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师父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您很厉害……但是您既然已经掌握了天罡变的元神模仿,为什么还要行为模仿呢?”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感觉为师是被 ‘附体’的吗?” “不记得了” “在我开始模仿老年人的那一阵子。” “模仿老年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传说生灵修炼,只要上了年限,就可以成精,其实为师认为,并不用修炼,只要活够年头就直接成精了,是因为阅历。你发现没,活的越久,阅历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深、越远。” “是吗?”柳丹青有些不敢相信。 “想想看,一条蟒蛇在茹毛饮血的残酷环境下活个几百年,能不成精吗?“ “它什么没见过?” “什么没遇到过?” “什么不知道?” “只是人寿算太短,无法看到,因为它活的太久,经验太丰富了,都说什么山魈和山神,还有河神什么的,其实就是活了很久的生灵,人要是能像彭祖一样,活八百岁,他就能成仙,这就是阅历和经历的重要性。” “所以您刻意模仿老人的行为举止?”柳丹青突然觉得有些豁然开朗。 “是这样!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时候,发现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质了。” “您是说……”柳丹青感觉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世界,何为天道!本质是什么!” 陶弘景语出惊人,柳丹青吃了一惊: “我可能懂您的意思了,您选择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去做,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揣摩别人,也不是单纯的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为了不带任何主观意识的,去感悟天道的本质,对吧?” 陶弘景笑了:“为师花了好几年,被你暗中说有病、附体,就是这么简单?告诉你,为师明白的不只是这样。” 柳丹青继续听着。 “大多数的老人很让我失望,因为他们阅历够了,经历也许不够,思维上还是没有达到我需要的那种超脱的态度。 因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但是身体上又不允许有很强烈的反应,所以有时候她们的脾气就会很怪……. 很多老尼姑就是这样,不信你把身上所有关节都用布条包上绷紧,这样过七八天试试,你也会很郁闷的…… 可我要的不是这些,为师需要的是,脱离尘世的状态去看世界,但前面似乎没了路。” “您是说,您陷入僵局了吗?” 柳丹青不知道该怎么接师父的话,只能凭感觉而来,想说些话来安慰,却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见师父叹了口气道:“没错,但是没多久,为师就发现自己又进了一步,就在自以为这几年白费功夫的时候,为师突然悟了。” “您得到超脱的状态了?” “比这个还强大。” “难道说,用完全不带思维和主观的眼光去看,还看不清楚天道的样子?”柳丹青兴奋了。 “对啊,那不是真正的天道。” “那天道究竟是什么?” 陶弘景笑了: “如果你带着自我意识去看,根据为师前面说的,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么都放弃了,不是无任何态度去看,那不是超脱,那是淡漠了,就是俗话说的:没人味了,那种状态根本看不到,顶多目中无人而已,差得远了。” “师父,您别兜圈子了,到底要怎样才能看到天道啊?”柳丹青有些急了。 陶弘景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胡子: “要领悟道真正的天道,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柳丹青认真的听着,傻了似的看着自己的师父,但元神处于沸腾的状态。 最后陶弘景又开了句以前经常开的玩笑话:“如果有天你看到为师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 看着陶弘景起身离开,柳丹青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好像是那样,又好像不是那样。 “原来如此,这是通过模仿,深入到元神里,再进行彻底的演绎!” “这天罡变化之术,变化只是表象,真正的作用,是用来探寻天道的本质,这才是修道,这才是道行!” 震阳子恍然大悟,他早就沉浸在幻境的场景当中,虽不一定能真正学会,但也是受益匪浅。此时幻境之外的对话,震阳子自然就知道说话的是柳丹青,心中也是感激,执晚辈之礼客气了一番。 “什么前不前辈,我自从真灵醒悟,就离开了茅山,没什么瓜葛了,平辈相交就行。”震阳子的礼貌客气,柳丹青也受得起,只是木婉莹的事还着落在他手里,柳丹青不想有任何瑕疵。 “也好,前辈既然豪爽……”震阳子这时才注意柳丹青的容貌,一眼就认出来了,矢口道:“怎么是你?” “有疑问吗?”柳丹青摊开手笑笑,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没有,没有,怪不得当时就觉得您不是常人。”震阳子也不纠结,笑道:“既然前辈豪爽,那贫道也不啰嗦,也不管您与她是何关系,您说要我怎么做!” “当做没发生过,以后也不许找她麻烦。”柳丹青一锤定音,问道:“不知可否?” “可以!”震阳子也不废话。“但贫道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希望前辈能够指点。” 震阳子峰回路转,问了一个问题,柳丹青不置可否,只说道法上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是元神演绎的程度,要是与被演绎者完全相同了,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也不瞒你,这种情况,就和我这妹妹与那幻境中的鲁虎是一般的情况,两人最终会合二为一。”柳丹青就像个和蔼的长辈。 木婉莹的脸上挂了淡淡的阴云,而震阳子似乎有些惊讶和失落。“合二为一,那您妹妹……那这前辈这样做,图的是什么?” 人家都是爱屋及乌,震阳子却是敬屋及乌,先前对木婉莹降妖除魔,现在却连称呼都改变了。 “你先别急,听我道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人的一切行为和动作、思考和思维、感情和情绪,甚至包括呼吸和心跳,以及各种七情六欲,这一切都似乎有所统御,而这个形而上的主宰,就是你的‘道’。” “道无双对,必然会有这种结果。天罡术要守住自我,以自己的‘道’为根本,再分出人道,无论合二为一后是什么情况,只要真我的‘道’还在,依旧能与自己的‘道’关联,依旧可以归于自己的‘道’,我还是我。” “这不就是通过吞噬他人的阅历和经历,来成就自己吗?”震阳子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 “这你不用管,法术只是个工具,没什么正邪之分,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狐仙语气不善。 “这事我会处理好,至于那个鲁虎,他内心的妄念太重,这世间哪有不劳而获的?”柳丹青语气和善,娓娓道来:“再说,若非我妹妹伤了元气,你又身负神职,这贸然上门,恐怕是有去无回啊!” “哈哈,贫道受教了,前辈都这么说了,定然是言出必行,贫道也就告辞了!” “哼,不懂装懂!”看着震阳子离开的背影,木婉莹心中不满:“不过是用来滋补元神,老娘的天罡变,需要吞噬吗?” “你们先聊,我有事,就先离开了。”见木婉莹平安,落凡就出来告辞。 “什么时候再来看我?”木婉莹问道。 “和往昔一般,不会太久。”落凡说道。 看着落凡和木婉莹说话,柳丹青就离开了,独自一人来到了苏提上,使了个障眼法。 才过了十几个呼吸,木婉莹就满脸开心的空虚空中跳了出来,一把扑到柳丹青的背上,也不知道那落凡给她吃了什么蜜。 “你是把他的精神,摄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断绝了他一切的联系吧?” 柳丹青并没有理会木婉莹,任她趴在背上,但嘴里问的却是关于那鲁虎的事情,其实他也猜到了这妹妹的做法,虽然并没有教她这个方法,但自己经历过,因此也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 “在他精神饱满的时候,我把她摄入幻境。”柳丹青背上传来了木婉莹的娇憨。 “那你说说你的情况,看看你的修为,究竟有多高!”柳丹青突然来了兴趣。 “这怎么说啊,不过哥哥,这法门还挺好用的。”木婉莹想起了以前柳丹青和她说的法门。 按柳丹青当年所说,上清宗师陶弘景飞升前,曾面壁七年,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那狂热的好奇,尤其是想知道,闭关到底悟出了什么,感受着柳丹青的情绪,木婉莹知道柳丹青想要问什么。 “刚开始闭关时,要三四个月才能静下心来,闭关的时间也才三天。” 木婉莹带着回忆,说话有些缓慢,但声音却更加温柔了。“记得第一次,我准备了些干粮和水,最后自己设置阵法,困住了元神。” “这么狠心?”柳丹青惊讶的笑了。 “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放弃嘛,设了阵法就不一样,只要能量不熄,我就很难出去。” 狐仙边走边说,说话虽然悠闲,但毕竟是入了清静天,两人凌空虚步,此时却到了市集。 “闭关之后,我什么都不干,就在里面待着。” “不做任何事,没有交流,渴了喝,饿了吃,困了睡,醒了起。不怕哥哥见笑,在那里面我都不穿衣服的,反正是尽可能的和外界断了联系,什么都不做,躺着,站着,坐着,怎么都成,非常随便。” 第56章言闭关 柳丹青在边上静静的听着。两人来到一家酒店,点了一间上房,吩咐所有菜式备齐后再呈上。柳丹青一边对着窗外的风景品茶,一边运用天罡术体会木婉莹的讲述。 “记得开始的十几个时辰,我有点儿兴奋,意识乱糟糟的,啥都想。” “不过才半天,就无聊了,不知道干什么。只好睡觉。睡醒了,也出不去,反正什么都不干。” “那会儿我特想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在想我,也想出来看看,但我忍住了。就那么发呆,到凌晨的时候,觉得好点儿了,意识深处那些平时触碰不到的记忆开始浮现。” “触碰到我的记忆没有?”柳丹青忍不住插嘴。 “你给我的元神印记,不过是生灵最基本的命格印记,只是记忆碎片,哪能看到。” 兄妹两都历过三灾九难,又被封印在同一个幻境。也许是气运使然,他们两第一次兵解,都有些凄惨,幸好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柳丹青拜在陶弘景门下学到了些东西,两人到了老年,终于恢复了记忆。 只是木婉莹因修为不够,强行突破封印时受了重创,就被柳丹青授予了元神印记,也因此缺陷,金丹未分化前,无法汲取玉京天灵气,只得苦修内丹或汲取魄之精气。 “那你自己的记忆,你都看到了什么?” “最难忘却的,是同伴被猎杀的记忆。” 说到这段,木婉莹便忍不住伤感:“那时同伴被猎杀,我为他报仇,没想到那厮狡猾,我连自己都给搭上了,要不是被玄龙所救,说不定早就变成了别人的毛衣,做狐狸,生存太难了。” 两人都是全神贯注,有点论道而忘我的意味,浑然没有注意已经上菜了。 不过两人都没有心思品尝,看着小二出去后,狐仙接着说道:“第二天晚上,是最难熬的,那会儿意识倒是清净了,可是就是因为清静,反倒是更加无聊。” “无聊过后,又开始回忆出各种美食的味道,尤其是那叫花鸡,因为嘴里已经淡得不行了,那不是饿,是馋。” “其实前面的二十多个时辰是最难熬的,因为无所事事,却又平静不下来。” “那你吃东西了吗?”听木婉莹这么一说,柳丹青感觉自己有点馋味了。 “不想吃,干粮和白水没味道。说个哥哥可能不理解的事儿,我那时迷糊了一会儿,感觉在吃用火堆和泥巴烤出来的叫花鸡,醒了后觉得满嘴都是叫花鸡的味道,真的,我那时都馋出幻觉来了。” 脑海里回忆着叫花鸡,面前的桌上,偏偏也有一道叫花鸡的菜,虽然未必地道,但木婉莹也忍不住冒出了馋意。 “那你是这么坚持下去的?”柳丹青略微的调整了一下,控制了自己的嘴馋欲。 “才不到两天,就觉得有东西浮现出来了。”木婉莹沉醉在体验中,也淡化了美食的诱惑。 “说来我听听!”茶已经凉了,柳丹青选择闭上了双眼,沉浸在了元神变化的模仿和感受之中。 “大概过了二十四个时辰吧,我朦朦胧胧的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很有意思。” “但是后来困,就睡着了,醒来后我又发现,的确有些不一样,我体会到了‘感觉’的存在,那太真实了,不是似是而非那种。” 木婉莹也闭上了眼睛,她五感全开,元神似乎同时存在于身体和清静天,透过清静天俯瞰,整个酒店的楼上楼下,纤尘微末,都在眼中。木婉莹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过眼云烟。 “是什么感觉?”柳丹青也是如此状态。 “因为接触不到陌生的东西,‘感觉’慢慢的被淡化了,之后的阶段,就像是超越了感觉。” “虽然不确定,是否是触碰到了意识深处,也不能用意念移动什么东西,但隐约感觉,我所触碰的,对我还是蛮有意义的,具体是什么不好说,有点‘道可道’的意味。简单点儿,就是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认识。” 木婉莹有柳丹青的元神印记,两人关系又好,此时的论道,已然深入到了意识层面,没有半点的排斥。 “我可以轻易的,把所有记忆全部翻腾出来,原来看不透、想不清的事情,都没有了。” “就像明珠蒙尘,我拨开了那层迷雾,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信马由缰让精神驰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哥哥你应该是明白的,对吧?” 柳丹青自己是过来人,自然就明白。况且都懂的天罡之术,此时柳丹青几乎就能知道狐仙用于鲁虎的手段,便说道:“我知道了,我来说那鲁虎的状态,你感受一下,看我说的对不对。” 木婉莹静听,接受了柳丹青投射过来的幻境。 “你创造的幻境,是幻化了整个庄园,同时又赋予了绝对的黑暗。” “那鲁虎什么事都做不了,没有交流,既不会饿,也不会渴,断绝一切联系,而且最开始,也就是最先的十二个时辰,他兴奋、思绪也乱,什么事都想。” 柳丹青说完,故意停了一下,一来是看看木婉莹的反应,二来是细化幻境中的演绎。 木婉莹体验了柳丹青给的幻境,表示认同。 得到了木婉莹的认同,柳丹青细细的推演了一阵,又给她投射了过去,嘴里说道:“大概过了过了四五个时辰,他就无聊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一个劲的埋怨,天怎么还不亮。” “最后实在无聊,就只能睡觉。 睡醒了,还是黑暗,依旧什么都干不了,所以他只能发呆。 大概又过了四五个时辰,他所有的一些往事就慢慢浮现出来,他所有的经历和阅历,以及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思考,你都能清晰的看到。” “好哥哥,你道行又精进了!” 木婉莹收了功,为柳丹青高兴,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他的经历和阅历,你差不多都得到了,至于吞噬命格,以后不许再做,银样蜡头枪,你看我和那白素素斗法,根本就不是对手,还是要靠自己的修炼。” 两人吃饭时,菜已经凉了,不过心情好,什么都好吃,更何况菜式本就不错。对于自己妹妹,柳丹青有话直,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这种事以前我常做,不过后来发现,吞噬命格,对自身干扰非常大,要费很大精力压制,反而累赘,不好控制,幸好是文斗,不然,怕是要吃大亏。” “怪不得,自从那几个伥鬼之后,你就不做了!”木婉莹嘟着嘴,满脸不乐意。 柳丹青也不生气,继续解释。 “其实你这样做,人道上就会记下一笔恶果,相当于有仇必报的道理,比方说你揍人一顿,理所当然,人家也会想揍你一顿,这就是人道,所以你尽量不要掺合这人道的因果,对你没有好处。” 确定木婉莹听进去之后,柳丹青又接着说。 “于同道而言,也会得罪人,还记得上次我说的,在客店遇到的那个人吗?他是庞飞龙的弟子,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来找你麻烦的!” “好吧,你是哥哥,听你的就是。” 木婉莹气鼓鼓的,好像极不乐意。柳丹青知道她犯病了,又在发嗲,心里忍住情绪,叫了小二,结账就走,也不管她。 回到水云轩顶楼,柳丹青准备入玉京天静坐一会,恢复与白素素打斗的消耗,但刚刚坐下,木婉莹就闯了进来。 “哥,这是那风水阵的阵图,帮我看看。” 木婉莹手里拿着个木制的阵图,丹青细细的看了看。“很好啊,只是好好的风水阵,你搞个不伦不类的阵眼,是什么意思?” “这阵中的女王,是我的元气分身,而这其他的一切士兵、侍女,都只是些有命格的傀儡。” 听得木婉莹这么说,柳丹青立马就明白了,这就是布置在云川家的阵法。“恋恋不忘啊,都这么长时间了,又是何苦呢?” 柳丹青尽量用温和的话语。“我知道云川是那妖僧的后人,你想断了他的香火,对吧?” “不错!但那妖僧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佛像,那些佛像镶嵌在庄园的各个地方,给他的后人造成了很大的庇佑,我设这个阵法,就是想消磨掉那些佛像里面蕴含的佛光!” 一说到这事,木婉莹情绪就变了,当年的仇恨,现在依旧不消:“佛家不是讲究因果吗,我找他不到,就要在他子孙身上讨回来! 面对木婉莹的情绪,柳丹青连忙安抚,然后又转移了话题:“那房间里的布置,就是风水大阵的阵眼?” “对啊,原本那只是个阵眼,但云川那小子命格蛮硬,我只得更改方案。” “但那小子对这没兴趣,就是不上套,倒是那鲁虎,妄念太重,幻象丛生,干扰了我的阵法,当时我就觉得,你既然要找死,那就成全你!” “其实也是一时兴起,那鲁虎当时胜不了我严防死守的棋局,我就觉得他棋力有限,也就没有必要再演绎下去了,所以也就对棋盘阵法放松了操作,给他制造了温柔乡。” “本来只想吸取一些精气的,毕竟他是练武的,体魄甚强。但没想到,他再次进来时,似乎是开窍了,趁着我稍微的放松了运筹,几天之内就颠覆了我所有的布局!” “所以你就动心了?”柳丹青似笑非笑。 “我就是动心了,哥哥待怎的?”木婉莹眉目含嗔。柳丹青无可奈何。 “我当时觉得,只要得到他的棋道,以后与哥哥文斗耍子,就会大有胜算,但我毕竟是一心二用,一边搞云川,一边搞鲁虎,结果震阳子大手一挥,就两边就都落空了。” 听了木婉莹的话,柳丹青大笑起来。 木婉莹气恼,动手就要打柳丹青。 “等等,你的落凡在找我!”柳丹青连忙跳开,故作严肃的语气。 木婉莹就跟柳丹青入了玉晨福地,见柳丹青左手掐个法诀,就有太一符浮现,里面传来了落凡的声音。 原来落凡又有了计较,白素素在破木婉莹的风水局,他感觉这事情不能一味掩盖,必须得想办马解,便幻化成木婉莹的模样,去找到了李仁,他想借李仁的手,抹掉关于木婉莹的痕迹。 为了保证天衣无缝,更动用了血阵,用几十个人的气血阳魄,完全迷糊了李仁父女以及汉文的天机,但即便如此,白素素只要心狠一点,罔顾人命,用上搜魂术,就能轻易地的破解他的法术,所以落凡的意思,就是要柳丹青去暗中跟着。 落凡的意思,木婉莹也听得清楚,借着自身的天机阴阳依旧混乱,仙界照见的迷雾甚浓,无人能看破,两人来到了那云川家。 来到云川家,就听的有人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这地方多么诡异,两人一听就知道是汉文。 两人并不敢靠得太近,虽在玉晨福地中,不漏丝毫气息,木婉莹更只是以元神入玉晨福地,但怕白素素道行高绝,依旧隔得远远的。 在玉晨福地中,柳丹青远远地看着天边,眼中又见到了那白衣飘飘,仙女般的身影,脑海中猛然震动,似乎打开了一扇门,门里面好像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 他试着体会这份感觉,想像自己走进了这扇门,然而在走进去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柳丹青有些迷惑,又向着白素素看去。 但这时的白素素,又变成了老妪,放眼看去,已没了那份感觉,柳丹青疑惑不已。 下边的李仁父女,因汉文一直念叨,也细细感受起来。两人这一注意,的确发现了不寻常。 此时夜色降临,这地方不但没有人家,甚至连虫咛鸟叫都没有,更让汉文觉得恐怖,不自觉的想起了小时候的感觉,总以为黑暗的地方会藏着鬼怪,汉文哆嗦了一下。 从进了这荒芜的街道开始,三个人就感觉一路上渗得慌,不得不说些话来壮胆,但耳边却提前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是什么人?” 第57章何谓紫薇?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也许是汉文说话声太大,前面的一间房突然打开了门,走出了一个老妪,那老妪的声音不是怎么好听,尤其是在这夜里,更把汉文吓了一跳,他刚想骂几句,却被李仁一把拉住。 “原来不是一个人啊。”老妪冷冷道。 李苏苏开口问道:“婆婆,这地方怎么就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住呢?” 白素素所化的老妪,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到:“只有傻子再来这里住!” 白素素的话,似乎有所指,汉文感觉有点不自在,因为他来过这地方,这话有点骂人的意思,不过汉文不知道,白素素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她嘴里说的,其实是鲁虎。 听闻白素素的话,李仁来了兴趣,他是个都头,面对这些事情,本能的想要收集线索,更何况这是一个大宅子,要是一点一点的找,恐怕一个晚上都找不到地方,就觉得眼前人是个突破。 “婆婆,我是县里的都头,以前抓贼来过这里,只是这地方古怪,上次我们都被吓回去了。” “这次虽然做了准备,但婆婆您敢住这里,说明您是有本事的人,还是希望得到您的指点。” “原来是你,是这个人吗?”白素素暗中施展幻术,让李仁看到了庞幽精的画像。“当时看到这人,我就把他画下来了,是他吗?” “是他,是他,您老画的真像!” 其实当天的事,白素素看的清楚,也是知道那人不是凡人,本来想要插一手的,但又发现了暗中的柳丹青,不过当时白素素,只知道有个人,并不知道是柳丹青。 “进来说吧,这里好大一片地,只有我这里最清静,外面站着也不好。” 也许是李仁的赞美起了作用,白素素用一张温柔的老脸,把李仁三人请进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老婆婆,汉文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丝的熟悉,但却完全没有印象。 里面房间不大,烛光摇弋也显得昏暗,毕竟是原来下人住的房子,四个人在里面,略微显得有些拥挤了,白素素也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道: “也就我这儿清静些,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这里的人,老的少的,都搬走了!” “我老了,念旧,又没个伴儿,膝下也没半个儿女,就权当在这儿颐养天年了,这一带,除了我老婆子,没人敢住!” 眼前的老婆婆,汉文莫名的觉得亲近,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问道:“婆婆您贵姓啊,为什么说只有您一个人敢住呢?” “老身叫紫薇垣。” “三垣二十八宿,以紫微垣最为尊贵,婆婆您叫紫薇垣,那就更加尊贵了。” 听得李苏苏的称赞,化作老妪模样的白素素笑了。“老身都八十多了,早过了金尊玉贵的年纪。” “前些年,府里不停的死人,乡里乡亲的,都是府里的佣人、佃农,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个个都搬走了,老身我敢住这里,是因为以前遇到过高人!” “看到没有,就是门上的那张符!”白素素变化的老妪,虽然年老,但说话字正腔圆,说完还指了指贴在门上的一张银色的符。 李苏苏听了,对着父亲笑了笑。李仁便问道:“您遇到的高人,应该很厉害吧?” “高人嘛,自然是厉害的!” “记得小时候,高人给我家捉鬼,送了这张保平安的符,现在全靠它了!”白素素胡乱编造,同时暗中施法,想引导李仁说实话。 自然看的出三人都被掩盖了天机,别说仙界的照见,被迷雾笼罩,就算是元神,也深藏于肉身,除非取人性命,否则莫想。 白素素暗中施法,自然被柳丹青看在眼里,他连忙起坛作法,暗中干扰。“敢叫紫薇垣,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紫薇垣乃是天上皇宫的意思,柳丹青却是看不惯。 而李苏苏眼尖,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看到白素素,一只手在跳动,似乎在掐算,但面色却看不出什么,李苏苏只觉莫名其妙。 而李仁也对那符箓好奇,起身围着银符看了一下,说道:“这符能摘下来吗?” 白素素也似乎对李仁有兴趣,走到门前,手一招,把符给摘了。只见她那动作灵敏如猿猴,哪里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婆? 三人吃了一惊。 李仁接过符,把玩起来,同时摸了摸口袋中的符,本想拿出来对比一下,却又觉得不妥,便不动声色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白素素看得清楚,暗道:“欲盖弥彰,以我的道行,连个凡人都看不透,不是你们捣鬼,还会是谁!”却是指柳丹青几人。 “婆婆,您一个人住这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啊?” “这地方是个鬼屋,里面的鬼也很厉害,这一带都没人住,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鬼”这个字眼的缘故,屋外突然莫名其妙的起了大风,大风刮动着地面的落叶。落叶在大风的裹挟下贴着地面滚动,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异常恐怖。 汉文哪见过这等场面,只这一下,就吓到了,战兢兢的,躲到了李苏苏的身后。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这恐怖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李仁听到这动静,也是吃了一惊。 这动静,三人都有符箓护体,又在这房子里面,其实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有李仁面色凝重。 突然,李仁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破口大骂起来! 但李仁的这一番发功,屁股上又火辣辣的疼起来了,他虽然用了以前落凡给的丹药,但毕竟不能直接就好。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晚上要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愤怒的叫骂能壮胆,胆气一壮,很大情况下就能保平安。 正因为李仁的一通叫骂,外面的怪风,慢慢的就停了。 只是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汉文也有些瑟瑟发抖,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姐夫,姐夫……”汉文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仁脸色不怎么好,手在兜里紧拽着符纸,似乎是在做挣扎,并没有在意汉文。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见李仁不回答,汉文更急了,扯了扯李苏苏的衣角,连称呼都变了。但李苏苏也有些迷惑,没有答话。李仁看了一眼汉文,便走了出去。 “自己吓自己,就是起风了!”李仁回到屋里,喝了一口茶,语气平静。其实他撒谎了,他兜里的符箓有反应,现在胸口处还有些发烫! 本来震阳子给汉文的玉符,也应该是有反应的,只是汉文戴在脖子上,人又有些惊慌,因此并没有感觉到。 李苏苏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不能产生畏惧。 “一惊一乍,会吓死人的!”白素素摸不透暗中人的身份目的,便也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 “对对,您说得对。” “我们今天只是过来看看,现在该回去了,要不然晚上就得做噩梦了,多谢您的招待啊。” 从老婆婆的地方出来,李仁直接往回就走,嘴里说这地方树太多,导致光亮不好,还有很多小动物乱窜,很容易被吓到,要白天再来。 李苏苏猜到了父亲的心思,表现的几乎异口同声。 大概走了小半里路,虫鸣鸟叫声渐渐地多了起来。巷子前面站着两个人,汉文认得,这两人是仁和县衙门里的,竟然跑到这钱塘县来了,心里便泛起了疑云。 “两位兄弟,你们把我内弟带回去!” 原来汉文的到来,李仁总是不放心,因此暗地叫了两个兄弟接应,只要稍微有点不对劲,就立马把人带回去,不许掺合。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这里绝对有看头,我不回去!”汉文激动了。 但在李仁的示意下,两个衙役一边一个,架住了汉文,汉文动弹不得。 “这地方危险,姐夫我是学过的,又有这张符,能够勉强应付,但这么大一个庄园,我怕你那个玉符应付不了。” 汉文只听得李仁的话从后面传来。 “为什么这么说?” “我师父说,这里是有人布的局,那鲁虎也说了,那是军队一样的打仗,说不定是一窝鬼,你再听听边上的虫子叫,里面听得到吗?这说明了什么?” “许家还没香火,不要让你姐姐担心,快回去!” “你说得这么夸张,那师兄不是也没事吗?” “那还叫没事,他要不是练武的,身体强壮,可能就回不来了,女儿你说是不是?” 李苏苏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一起劝说汉文。 汉文不说话。过了半晌,才说道:“那你们自己小心。” 李苏苏笑道:“放心,我们有神符护体,再说了,我的本事说不定比父亲还大呢。” 看着汉文消失在眼帘后,两人又回到了老婆婆的门前,回到门前的李仁父女,本想和老婆婆再打声招呼的,但看到房间的烛光已经熄灭,两人就直接就进了宅子。 果然,跨过大门李仁就有感觉!阴气森森的,完全不同于外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原因,李仁似乎有一种上次的感觉,恐惧、发毛,没有半点安全感,四周的黑暗,仿佛要把人吞噬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其实这是因为素素破阵,导致阴气外泄的结果。 浑身发毛! 两人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了原来鲁虎住的房间。 李仁打开房门,突然就觉得呼吸加速,喉咙发痒,似乎空气中有些东西在游动! 但毕竟是狐仙的徒弟,李仁虽然只学习武艺,但简单的趋吉避凶,还是会一点的,像这种程度的环境还吓不到他。 李仁闭上眼睛,气沉丹田的狂吼了一声。 似乎一激石起千层浪,李仁的动作,使得整个房间响起了脚步声! 即像是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也像是千军万马的行军,李仁吃了一惊,虽然明知是影响了神魂而导致的幻视幻听,但后颈窝还是不自禁的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幸好紧拽在手心的符箓,冒出了一股暖流。 “妹妹,你这风水阵被破,幻境中的所有的鬼物都失控了,你这徒弟,怕是不好应付啊。” “哥是是担心那丫头吧?”木婉莹故意说道:“放心,那紫薇垣定然会照顾他们的。” “父亲,听这声音,真的像是军队。” 两人警觉的站在房里,房子里黑沉沉的,似乎月光都有些惧怕,照不进来。 李仁的耳边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声音,似乎是一群人在说话,但仔细一听,却找不着方向,似乎未知的远处传来的。 这种动静,要是以前李仁绝对害怕。 但此时有了准备,两人额头上都贴了符,渐渐地,恐惧和不舒服的感觉也就没有了。 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么大个庄园,这么多间房子,竟然只有这一间最严重,其他的地方相比下来,也就干净了很多,李仁心里嘀咕: “这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做局,陷害住在这个房里的人?” 李仁想着想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蜡烛点着了。 烛光摇弋,比起先前老婆婆房间里的烛光更加的暗黑,雾蒙蒙的,发出了惨淡淡的火光。 在烛光照亮房间的一瞬间,一位满脸怒气,衣着华丽,戴着王冠的女王出现在了房间。 “给我拿下!”女王发出了命令。 女王一声令下,李仁就感觉自己的腿上,有一种隐晦的抓挠感,好像被什么人抓住了一样。 李仁知道,鬼物只是幻象,是不可能直接抓住东西的,这是自己的一种错觉,很隐晦的抓挠感,说明神魂受到了影响。 李仁低头一看,有两个残肢断腿,浑身血迹,士兵模样的人抓住了自己的腿。扭头一看,李苏苏也被两个长相恐怖的士兵给反扣住了双手,好像不自主的弯下了腰,面色痛苦。 “这鬼好厉害!” 李仁惊呼了一声,扯下额头上的符,不知道弄了什么方法,晃了一晃,缠在自己和女儿身上的四个鬼怪也就消散了。 打散四个鬼士兵后,李仁深吸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轻松一下。 却没想到,整个房间突然变暗了,蜡烛的火光也摇摇欲坠。 身边又泛起了烟云,就好像起了大雾一样,李仁连忙拉住女儿,一只手拿着符乱晃。但那雾气似乎长了触角,两人身体三尺之内,触角一伸一缩,只是近不了身。 迷迷糊糊的,李仁看着飘在空中的女王,脸上慢慢的变得兴奋起来,张口就准备要说话。 突然耳边传来女儿一声娇喝,接着就是念念有词,李仁听不清是什么,只隐约听到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哈哈,婉莹,你这分身幻象,口味蛮重的,连你那徒弟都不放过,真是佩服!” “讨厌!”木婉莹一脚踹开了蒲团上的柳丹青,自己坐了上去。 “我还差远了,哥哥男女通吃,那口味更重呢。”木婉莹也提到了柳丹青的往事,他曾兵解转世成女身,总被狐仙拿来说道。 第58章从心而动 一听到这话,柳丹青就不说话了,直盯着外面的场景。外面的幻境,雾气渐渐地散去了,给李仁他们留下了更大的场面。 满地的士兵,或缺肢体、或少腿、或断头、浑身血迹,有的甚至还掉得不完全,留下了一小块的皮肉链接着,所有的士兵横七竖八的躺着,箭枝、长矛、依旧扎在身上。 李仁心中震惊! 四周的士兵,面色痛苦,或是哭叫、或是苦笑,眼睛直勾勾的,李仁父女心里渗得发慌。那痛苦哭叫的,像是无助的婴儿临死前发出的绝望,那痛苦苦笑的,像是野猫发情时找不到发泄的鸣叫。 李仁只觉得这种地方呆久了,自己恐怕要陷入一种疯狂而偏激的状态中去。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当全军胜利的激情散去后,剩下的就只是满满的悲伤,有人亲人团聚,也有人骨肉分离,有人欢喜就注定有人悲伤,总有阳光照不进的角落。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将军的背后不是白骨嶙峋,哪个朝代的崛起不是尸痕累累。”木婉莹看在眼里,产生了许多联想。 李仁又使了灵符,所有士兵的幻象都被打散,人也就清醒了,眼前只见那被打落而跌坐在地上的女王。 女王依旧还是华丽的衣着,背对着李仁父女,坐在地上嘤嘤的哭泣,那样子,柳丹青太熟悉了。 那背影看上去,忍不住让人生怜,尤其是更让男人把持不住,普通人见了,说不定就会心生同情和怜惜,冲过去抱住它了。 不过李仁深深的压制住了这份冲动,而李苏苏就更不会受到诱惑了。 也幸好这女王,一半是狐仙的命格,一半是路虎的命格,所以才没被李仁认出来,但李仁毕竟是男人,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而感应到李仁的怜悯,女王也停止了哭泣。 但她没有回头,嘴里发出了喃喃呓语,似乎从梦中而发,极度xiao魂:“哥哥,我所有亲人都没了,你愿意照顾我吗?” 听了女王的话,李仁心中莫名的疼痛,怜惜之意又加深了。但柳丹青听到这话,却是被惊掉了下巴,眼睛直盯着木婉莹。 木婉莹白了一眼,说道:“我现在控制不了她,她快形成新个体了。” “哥哥,你不肯帮我吗?”那女王哭了。 虽然李仁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只要放过眼前这鬼,就会有更多的人,遭受这无妄之灾,可他就是下不去手。这瞬间,他的心很软,甚至生出了退意:“哎,我何苦为难一个女子呢?”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李仁自己都不知道,已然中了蛊惑。这一点被女王感应到,又来了一剂猛药。 “父亲不要上当!” 李苏苏毕竟是女孩,几乎不受这一套影响,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但见父亲还在迷糊,李苏苏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符夺到手,一把贴在了他额头上。 符本来就已经被催动了,此时符上面冒出的暖流,李仁心绪立马就平静了下来,他尽量不把眼光放在那女鬼身上,还是说道:“我只是个凡人,帮不了你的,你不要打我的注意。” “如果你愿意,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后我要是见到了我师父,我会求他来帮你的!” “你师父?”女王道。 “对!”李仁斩钉截铁。 “哈哈哈哈!” 女王大声惨笑起来,到得最后,这笑声似乎是嘶吼,让李仁父女有点莫名其妙,却是这女王泄露不得木婉莹的信息,才有这反应。 李仁一下把符从额头上扯下,也就这一瞬间,女王转身了。李仁看到了女王极度扭曲的脸,被吓的心跳加剧,退了好几步。 李仁被吓的心慌,闭上眼睛,胡乱的将符纸往前送去! 本来,在符箓的压迫之下,女鬼就已经举步维艰了,此时李仁把符贴了上去,她也躲避不得。 “啊~~” 随着符箓的贴上,那女王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幽谷尖叫的声音,那声音回荡不休,一直在脑海中萦绕,许久不消。 女王受不了符箓的镇压,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似乎与符箓融为了一体。 李仁只见符箓像被是风吹了一样,慢慢的飘到了一个角落,那是门后面的一个死角,年年月月不可能有阳光照射的角落。 李仁有些奇怪,走过去看了看,然后细细的抚摸起来,过了一会,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知道只要从这里挖下去,就一定能看到真相。 符箓一贴上,整个房间就清明了不少,烛光也没那么灰暗了。 虽然大体的环境,依旧不好,但李仁知道,只要找懂行的人,处理处理就可以了,想起了师父的吩咐,接下来的事情,以官府的名义,请些道士做做法事就行了。 “对了,怎么把库银的事给忘了!” 李仁忽的想起了库银的事,他后悔不迭,但又不敢揭符,向这女王问个清楚。 李仁父女的行动,一直有人旁观,除了柳丹青兄妹,还有白素素,在李仁等离房而去后,她就施法隐藏了起来,暗中防备。 白素素道行绝高,隐藏起来,自然是天衣无缝,瞒过柳丹青兄妹绝不成问题。同时她暗中观察,更扑捉到了玉晨福地的方位,如此,柳丹青就被动了。 柳丹青虽然不知白素素哪去了,但却能够猜到,只是骑虎难下,他不可能一直震慑对方,一来自己不是对手,二来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也就慢慢的起了放弃的心里。 而藏在暗中的白素素,也起了和解之心。 白素素已经猜到了,暗中的人绝对是柳丹青,虽然明白本事在柳丹青之上,却是顾忌落凡,也自有计较:“若给我使绊子,那才是真麻烦,反正也没吃亏,就和解了吧。” 白素素对玉晨福地施封锁之术,但为了不让对方误会,力道非常的弱小。但毕竟是冒犯,还是让柳丹青兄妹吓了一跳。 柳丹青如惊弓之鸟,双手迅速一撑,法坛上仙体放出青光,瞬间冲破了束缚。 木婉莹被吓得不轻,但柳丹青却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便连忙安慰木婉莹。 而这时,那力道很弱的封锁再次降临,柳丹青不知何意,又准备逃跑,不管封锁之力是强是弱,反正不能被封锁。 正在柳丹青准备再次动手之时,两人耳边传来了个声音。 “柳丹青,你我并无恩怨,何故如此?” “你和我哥没恩怨,但和我有仇,我哥是帮我报仇!” 柳丹青还没来得及回答,木婉莹就给顶了回去。她本来就被吓了个好歹,再加上对方言语也不是很客气,便就来了火气。 “妹妹是何人,我怎么和你结仇了?” 听到这话,白素素却是纳闷:“我就只与三人冲突过,那人和这柳丹青不算,就只剩下那一个了,但那人因未得仙体,丧失元气后就该死了,如今这个,又会是谁呢?” 虽然想不起来,但既然是寻仇,那就不一样了,语气和善了不少。 “我与仙子非但无仇怨,更有好感,但仙子仙伤我妹妹在先,这仇不得不报。” 听得白素素问话,木婉莹火气依旧不消,却被柳丹青拦住。柳丹青的话却是和善:“不知仙子如今的动作,又是出于何意?” “哥,你怎么这样!”木婉莹不满,柳丹青只好安慰。 “我不知令妹是谁,又是如何得罪了令妹,我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和解,如果真是我伤了令妹,不管她伤势如何,我都有把握治好,但我却有个条件,不知可否答应?” “你当真有这本事?”柳丹青问道。 “不行,我伤已经好了,这仇必须报!” 听对方说有治疗的本事,柳丹青立马就想到了木婉莹的陷疾。 但不知为何,木婉莹火气忽的就大了,一把就挣脱了柳丹青。她声音向来温柔,此时生气之下,依旧不失这份温柔。要是平日里,柳丹青肯定因此会心软而作罢,但这次他却不为所动。 “这次听哥的。”柳丹青拉住狐仙道。 “不要,我不要听!”木婉莹似乎故意使性子。 “那你要听谁的?”不知为何,柳丹青竟然有点儿着急了。 “谁的我都不要听!”柳丹青的情绪,木婉莹自然有感觉,也就更加的有情绪了。 …… “听话!你要再这样,小心我揍你!” 柔声安慰了几个回合,但木婉莹依旧不依不饶,也依旧是那似水的温柔,柳丹青生不出气来。但他已打定主意,便故作生气,吼了一声。木婉莹被吓了一跳,“哇”的一下,就哭了。 “仙子,我妹妹这伤,非同寻常,上次和你斗剑的那人,你还记得吧?”木婉莹的哭泣,柳丹青虽然难受,但还是忍住不去安慰。又问道:“他的本事,不比你差吧?” “你是想说,他都治不好,我也未必有把握吗?”白素素感觉到了柳丹青的情绪。 “仙子明鉴,我的有确此担心,但愿只是我杞人忧天。”柳丹青直接承认,更是一语双关。 “那你说说,是何种伤势?” 既然对方这样问,柳丹青也不藏私,直接把木婉莹的陷疾说了出来,说的很详细,只把些可能泄露身份的,稍微的改动了一下,保证在和解之前,对方摸不透自己的身份。 听了柳丹青的言语,外面沉默了。 而木婉莹听到了这般对话,明白了柳丹青的心意,心中就有愧疚,擦了眼中泪水,一把抱住柳丹青,认错起来。但柳丹青又哪里会生她的气? “哼哼,这事不难,我有八九分把握,只是我那条件,你答不答应!”白素素说道。 “什么条件?” 听得对方说有八九分把握,柳丹青就激动了,喜色溢于言表,连防备之心都兴奋没了:“什么条件你说,我绝对答应!” “哥哥。” “没事!” 木婉莹小心提醒,怕柳丹青吃亏。但柳丹青似乎把自己给丢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似乎纯碎的从心而动,不假思索。 “很简单,你必须把那鲁虎给救好!” 治好鲁虎,对白素素来说,易于反掌。鲁虎的伤已经好了,剩下的只是心病,只需捣毁鬼屋就行,但她就是要把这事情当作条件,如若不然,就落了下风,她不愿如此。 “既如此,我答应就是。” “那好,你们出来吧。”白素素也有了三分的客气。 但木婉莹还是不放心,她在白素素手下吃过亏,心里害怕,而柳丹青,也远远不是对手,是以她还是纠结,不敢出去见面,毕竟在玉晨福地里,才是最安全的。 见柳丹青一点防备都没,木婉莹更是紧张,连忙拉住柳丹青,抿着嘴摇了摇头。 但这一次,又让她失望了,柳丹青直接洞开了玉晨福地,拉木婉莹到了门口。 “妹妹,原来是你!” 木婉莹一出来,白素素就认出了。 但木婉莹心里害怕,虽然面上镇静,内心却是出卖了她,柳丹青连忙安慰,似乎不把白素素当外人。 但这样一来,不但暴露了木婉莹的真实心思,更让她有了醋意,她狠狠的咬了柳丹青一口,柳丹青莫名其妙。 “也好,那我治好你的伤,算是补偿。” 白素素不理会两人的莫名其妙,直接招呼柳丹青两人,一起落到了明夷福居门户外,冰天雪地中的梅花树之下,三人都是元神之身。 “这伤势有些麻烦,妹妹,你要相信我才行呢。”白素素对木婉莹道。 “我凭什么来相信你?”木婉莹小声嘀咕,因为是直接面对了真人,她那愤怒大部分都化作了害怕,气势也弱了许多。 柳丹青也没办法,虽然他相信白素素,但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根本就说不上来,这时见了白素素,就觉得心情舒畅。便来安慰木婉莹。 但木婉莹一来有些害怕,二来看到柳丹青对白素素的信任,心里生起了醋意,纠缠之下,情绪越来越激烈,嘴里一个劲的嘀咕,说以前就不能信任,现在更不能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柳丹青有些尴尬,虽然见白素素依旧淡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就是莫名的觉得着急,再加上木婉莹一直闹别扭,一来二去之下,他就火了。 第59章莫非是前缘? “啊~”柳丹青焦躁的叫了一声。 接着念头一动,木婉莹元神深处就浮现出光芒,那是他的元神印记。此时他直接控制这份印记产生动荡,木婉莹就晕了过去。 “你怎么……”白素素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事。”柳丹青扶住了木婉莹,柔声道:“她连我的话也不听,就只好用强了。” “柳丹青,你就不怕吗?”柳丹青的狠劲,白素素着实吃了一惊:“你们真是兄妹吗?” “我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感觉吧。”柳丹青自己也莫名其妙,只好说道:“如果我妹妹有何闪失,我绝对会为她报仇,虽然我不是你对手。”说到这里,柳丹青停顿了三五个呼吸,虽然语气越加平淡了。 “我既然做了这决定,那就必须承担这责任,我与她有过一世兄妹情,后来更是相互扶持,如果她遭遇不幸,我也不会独活。” 这话震惊了白素素,既震惊于对方对自己的信任,也震惊于对方兄妹的感情,便请柳丹青入明夷福居丹房,尽全力治疗。 白素素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丹房竟然看不到墙壁,似乎处在雪天的上空。 因元神印记的缘故,柳丹青明显感觉木婉莹元神内,自己对元神印记的控制在逐渐减弱,慢慢的,自己的元神印记,竟然与木婉莹元神融为了一体!柳丹青震惊不已。 木婉莹的陷疾已完全消失,也就意味着以后再也不需要靠吸**气来修行了。 “有人给她治疗过,已经好了三分,如今我再给予三分滋补,剩下的四分,慢慢的就会痊愈,但她的生死,依旧在你手里。” “我们元神相连,本就不好分割,总之还是要感谢仙子。” 柳丹青一边道谢,一边帮木婉莹推宫过穴,再加自身仙体元气的滋补,木婉莹悠悠的醒了过来,却是回到了玉晨福地门户前。 但木婉莹躺在柳丹青怀里,既不睁开眼睛,也没有半点动作,只是眼角泛着泪光。 如此神情,柳丹青哪里忍得住,一个劲的安慰和道歉。那白素素也不做声响,轻轻地就走了,连柳丹青都没有察觉到。 而木婉莹,感觉到了伤势的好转,再加上耳边传来的安慰,更加的五味杂成。既感动于哥哥对自己的好,也气愤于哥哥不尊重自己,更吃醋于哥哥对白素素的信任。 见木婉莹依旧不原谅,柳丹青只好用手指撑开了她的眼皮。 露出眼球的木婉莹,不自觉的就看到了柳丹青,柳丹青连忙扮了个鬼脸。 “噗嗤!”木婉莹忍不住笑了,但她理顺不了心中的情绪,也不知道该不该有恨意。 她笑了一下,又哭了起来,更是一把抱住柳丹青,哽哽咽咽的,嘴巴也狠狠的咬住了柳丹青的肩膀,似乎在释放委屈。柳丹青忍住疼痛,依旧温声细语的安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这么趴在柳丹青身上睡了过去。 “这小妮子,痛死我了!”柳丹青咬牙切齿,轻轻地拉木婉莹回了清静天,安顿好之后,才动身去找鲁虎。 第二天,仁和县衙门的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鬼屋,自然惊动了钱塘县衙的人。那钱塘县的县令也自好奇,就跟了过来。那鲁虎也战战兢兢的,跟在李仁身后。 大概到了午时初刻,整个府邸,几乎就看不到诡异了,当然还是过于安静,只是人多了,没人在乎那些虫鸣鸟叫,除了几个少数有见识的,其他人也感觉不到什么。 李仁也去了白素素住的地方,想打声招呼,但人去楼空,他心中疑惑,但在这节骨眼上,也没时间深想,边上请来的两个道士,已经进了府邸,李仁立马跟了进去。 抢先一步进了房间,李仁不动声色的把符箓揭了下来,似乎怕有人看到。 符箓揭开后,李仁明显感觉,房中立马变得阴凉了,不是那种秋风吹过的凉快,而是发自心底的凉飕飕的。 在李仁的引导下,两个道士走了进来。 不知什么因故,两个道士一进来,房里就显得有些暗沉,若有若无的,仿佛有一股雾气瞬间涌了进来,和凌晨的白雾不一样,看不到、摸不到,就只是一种感觉。 两个道士明显感觉到了,手里面拿出了一些法器。 跟进来的人也感觉到了,但都是普通人,心中害怕,都退到了门外,远远的看着作法,李仁也跟着出去了。 站在太阳底下,所有人都安心了很多,眼里也没有了恐惧,纯碎只剩下好奇。 做法时间不是太长,李仁看了看太阳的影子,还不到午时三刻。 当两个道士说可以了的时候,所有人都走进了房间。 李仁打心底里,感觉到了一种干净,清明的感觉。 “李叔,这还是我呆过的房间吗,我没看错吧?”鲁虎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两位道长,这个地方现在可以开挖了吗?”李仁没有回答,直接问那两个道士。 “两位道长,这地下能挖出什么东西啊?”鲁虎非常疑惑。 “大人,这地方恐怕不好挖,房子得拆掉!”一个道士对钱塘县的县令说道。 那县令心中好奇,也没说什么,直接点头允许了。 “都头,这地方我们镇住了,虽然那女鬼被我们降服,但毕竟是厉鬼,等下动手的时候,不管挖出什么,不要触碰,切记!” 两个道士嘱咐了李仁后,回头对鲁虎说道:“会挖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但反正不会是好东西。” 李仁站在钱塘县县令的边上,而鲁虎为求安全,也和两个道士靠得非常近,五人就这么站着,看着房子被拆掉,看着衙役们开挖。 “这是谁家的宅子,有谁知道吗?” 站在外面的太阳下,边上又有李仁和两个道士,这钱塘县县令心里也就不怎么害怕,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宅子的原主人叫云川,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也不住这里,前些天我见过,但现在不知哪里去了!”鲁虎恭恭敬敬的回复了县令的话。 听了鲁虎的话,这县令好像还要说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紧接着又是衙役们恐惧的尖叫,县令吓了一跳!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的地面挖下不到半丈。 本来还可以看到所有人的人头的,但此时县令眼里看到的,却只有一半的人头,另一半似乎被鬼给吃掉了,县令腿有些软了。 两个道士听到声响,就跑了过去。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两个道士回过头来喊道:“没什么事情,不要害怕!” “真的没事吗,你们不要骗本县!”这县令有些战战兢兢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地面塌陷了,您过来看看吧!” “你叫底下的人…叫他们回应一下……” “大人,真的没事情。”地底下的一个衙役传来了叫声,这个是李仁通知钱塘县衙时,钱塘县里的衙役,他对那县令说道:“大人,您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县令这才放心,整理了一下官袍,叫李仁走在前面,自己跟了上去。 在李仁眼里,只见整个地面挖下去的,大概有个七八尺深浅,在挖下去的陷坑左边,也就是原来房子的隔壁,有一块地面就坍塌了下去,呈现出了一个更深的大坑。 在两个道士的带领下,所有人都跳了下去。 柳暗花明,地底似乎另有世界。 原来地下有一具石头棺材,石棺非常醒目,众人都觉得晦气。 而这个砖砌的墓室,长宽各有数丈,高也有八九尺,在每一个砖头上都刻有星斗符文,两个道士细细品味,似乎觉得像是一个阵法,却也有疑惑,是不是交换眼神。而其他人,注意的则是这里面陪葬品。 其中鲁虎眼睛一亮,看到了许多铠甲、头盔和兵器之类的东西,棺床上还放着一具,似乎金铜做的大棺材,边上还有一个纵横十九道的围棋棋盘,上棋盘黑白二子林立,棋局已了水深火热的纠缠之中。鲁虎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一声惊呼。 惊呼声引来了两个道士的注意。 看到这金铜棺材和木质的棋盘后,其中一个道士就忍不住好奇,轻轻地把手放到了棋盘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个道士忍不住细细抚摸起来,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突然转过头对着另外一个道士惊喜的声音。 “道兄,这棋子都蕴含了生机,就好像春天的绿芽,棋盘也是上好的神木,绝妙的中宫之位!” “道兄,这个棺椁也很玄妙,是用金银等好几种材质造成的,不知道引动了什么玄机,每时每刻都有雷电闪烁!”那个道士的话刚落音,这个道士又尖叫起来。 两人都被彼此的话吸引,不由得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突然,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棋盘和棺椁中间的两条银色丝线上。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盯着,似乎全神贯注,连边上人叫他们,他们都不理会。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两人相视大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也不要李仁的赏银,直接爬出了洞口,潇洒而去。 留下众人莫名其妙,只听得耳边回荡着一个声音:“都头放心回去吧,这里有高人指点,不愿我们凡人插手!” “李头儿,两个道士什么意思啊?”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大人,您看这棋盘,这棺椁,都是镶金的,这得是多少金银啊,上次我和兄弟们也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遇到了鬼,所以就没有找到贼赃,但现在看来,大人,我们都是凡人啊,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县令摸不到头脑,他知道这李仁曾今追贼,百里迢迢,到过这地方,而他县衙里也丢了官银,他也因此丢了官,只是新官还没上任,他依旧在县衙办公。 县令也知鲁虎的事,看到眼前的诡异,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问道:“李都头,这东西你看来有些了解,是不是学过啊?” “小时候学过些!”李仁随口回答道。 “学过啊,那总该有师承,那位高人你能不能找来,本官请他……就说本官求他!” “不敢隐满大人,小人自出师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找到过我师父。” “一直都是师父来找我,而且这么多年,也就找过我三四次,小人实在找不到啊!” 其实关于库银的事,这县令已经无可奈何了,他上头有人照顾,这事更不止他钱塘县的情况,只不过是聊尽人力,他深知有些事受限于自身的不足,终究无可奈何。 “既然都头不帮忙,那就算了吧。” “你们几个,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毁掉,然后把这金垛子弄回去!”钱塘县县令直接对着衙役们下了命令。李仁暗自后悔:“不该通知他的,在他的辖区,老子什么都捞不到!” “呕!呕!” 在衙役们捣毁棋盘的时候,边上的鲁虎突然就呕吐了。似乎吐出了所有晦气,他面色涨红。吐完之后,面色却渐渐好转了。 而与此同时,玉晨福地中的柳丹青睁开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柳丹青回来后,并没有入睡,而是去了玉京天入定。他总觉得扑捉到了天机,这感觉十分急切,他睡不着,杳杳冥冥之中,似乎又到了一处幻境,幻境十分的熟悉。 “原来如此,这是我曾经梦到过的。” 幻境中的柳丹青,又看到了每次转世都能梦到的梦境:一条白蛇和一条青蛇,那条青蛇是他自己,那条白蛇,他也知道,正是千年之前,为自己开启修路的一盏明灯。 “真的是你吗?” 恍恍惚惚中,曾经梦中一度比较模糊白衣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白衣身影的轮廓,与那一袭白衣,淡雅超群的白素素,有八九分相似,一念至此,他似乎震惊了,也似乎明白了什么。“文姐,真的是你吗?” 第60章 杭州城一家酒楼内,在第二层靠近窗户地方,做着一桌喝酒的人。这些人都身高体壮,其中一个人略显正常,却是柳丹青。 他不与其他人喝酒,只是盯着窗外,好像在思考什么,他端着茶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神有些涣散,只盯着下面街道。 街道的另一边也有一个酒楼,那家酒楼门口有两棵大柳树,柳树枝繁叶茂,但凡天热,坐在这柳树底下,就可以躲避暑气。 柳树下坐着四个道士,也是在喝酒,都只是小酌,尤其是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在柳树之下,竟然给人一种谈玄论道之感。 也有人注意到了柳丹青,一个坐在他旁边略显年长的壮汉,顺着目光看去,认出了其中一个道士,而且反应也有些激烈。 “你认识这些道士?”边上其他的人,顺着目光看去,也见到了四个道士,自然就有人发问。 “大概十几年前吧。”那个老壮汉回忆了一下。“那时见到过这道士,这道士好像跟一个和尚在一起。” “记得那是一个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当时赶路经过西湖,听得有人喊救命,我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有两个人在西湖里爬不上来,于是我就拉了他们一把,就这么认识的。” “哦。” “这样啊。” 听了他的话,边上的人只简单的应了一下,一个个都表现出兴趣索然。这老壮汉也意识到了,他心中不忿,便决定添油加醋一番,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下,说道: “当时我听这道士说,他们是在降妖的时候,被妖精给打伤了,那道士还说,妖精非常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妖精……”壮汉一心想着,把从他人那里听来的故事,讲得精彩绝伦一些,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只落到了个“非常厉害”这四个字身上。 “照这么说,这道士可能有些本事。”边上一个只喝酒,从未插话的高个子说道:“我下去把这道士打发了,免得坏我们的事。” 这高个子却不是普通人,而是西湖洞天里的小妖借尸还魂。之所以选择山贼土匪为对象,是因这些人是亡命之徒,丧命时还很年轻,精气充沛,就无需兵解,只需温养十月,便可借尸还魂。虽然远不及兵解重修,但在这凡间走一遭,也有七八年的寿命。 “这道士怎么会坏事?”有人问道。 “你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这高个子答道。 “对,不能让这道士插手!”那人恍然大悟。 “那好,我下去赶走这道士。”高个子还没动身,那人就抢在了他前头。原来这几个彪形大汉,都不是温良恭顺的良民,都是些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柳丹青这次兵解,一来,因为家中颇有权势,二来,因为自身武艺高强,又有狐仙暗中纵容保护,再加上宋金对峙的大原因,所以一来二去之下,他就认识了不少好汉,这高个子寨主是自己西湖洞天的人。这次他叫来的,可都是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角色。 因为金军南下,那些做将军的,也不得不认识些绿林好汉,用来行暗杀之事。先前金军南下,岳飞将军好不容易施展计谋,将金军困在了长江之上,但由于国贼不知亡国恨,竟然暗中给金军引路,使得他们脱离了包围。因此军中也不得不想办法应对,而这八个人,受柳丹青影响,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几十条人命,杀的也可都是些为金军引路的国贼。 “等等,诸位兄弟,这道士是我专门找来的。”柳丹青连忙阻止。 “什么?”听得柳丹青话语,那高个子激动了,开口问道:“公子,你不是说有道士想对付你狐仙姐姐吗,如果有道士动手,这几个道士看到了,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啊?” “兄弟别急,这事我已经和他说了。” 柳丹青回答的同时,又拍了拍身边一个兄弟的肩膀,示意道: “兄弟,你把这事和大伙儿说说,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上,反正按计划就行。” 原来,柳丹青愈来愈觉得,那白素素就是自己的故人,而且他多次回想两人见面所带来的感觉,这份感觉也越发的深了。 但说到底,毕竟只是自己的感觉,白素素也说自己无字,而他的佳人,是姓白、名素素、字文卓,所以他总想要确定一下。 不过他觉得这事不好办,再次接近确认吧,苦于没有好的借口,冒然接近的话,更是唐突,他左思右想,想了一出“妙计”。 柳丹青知道在自己兵解后不久,有和尚道士与木婉莹发生冲突,而且这和尚道士,都被木婉莹在元神中留下了梦魇,于是他决定帮这道士和尚解除梦魇,然后再请请他们配合演一出戏。 那道士名叫卅川子,当年他联手一个和尚找过木婉莹的麻烦,而柳丹青找到他时,他刚好又在被梦魇折磨。 柳丹青虽然通过木婉莹了解了所有情况,但毕竟不是亲身体会,而如今也感应不到木婉莹的记忆,为了能够更加清楚的了解这道士的情况,他施展手段,入侵了那道士的梦。 他把所有只要能在梦中显现的细节,全部体会到了,他看到这道士与和尚联手,再加上召唤出来的一只小狐仙,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木婉莹对手,最后一招,他两双双打入了西湖中,而那小狐仙,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又是这一招,红粉变骷髅!!” 在卅川子的梦境中,柳丹青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卅川子被打入西湖的瞬间,他竟然生出了一种,似乎掉入九幽寒潭的感觉,他所有的yu望之火,瞬间就被那寒水给浇灭,更是生出了一抹担心,担心精魄会受到损伤,甚至于以后,连鱼shui之欢都不能享受了。 这让卅川子觉得无比的恐惧。柳丹青也看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的卅川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太监,在一个帝王面前俯首帖耳。 卅川子瞬间惊恐,一声大叫,却不想,这一声喊,并没有喊出来,嘴里面却是充满了水,原来,这时已经掉进了湖里,被湖水给呛到了。 卅川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充满了西湖水,根本就无法呼吸。脖子上一双漆黑的骷髅手,也掐住了卅川子的命门。 濒临死亡的灭绝。临近地域的深渊。无比的恐惧,卅川子的咳嗽更加剧烈了。 突然,卅川子又生出了一个疑问:“我不是掉水里面了吗,怎么还能咳嗽?” 卅川子瞬间惊悚,手脚不自觉的乱动起来。 原来是一个梦。又是这一个梦。 卅川子浑身颤抖着,耳边还隐隐萦绕着一声叫喊,似乎山谷回音,久久不散。 卅川子的梦被惊醒,导致柳丹青的意识也无处依附,自然就回到了自己身体中。柳丹青在暗处静静的看着,想等卅川子情绪平复后,再施法让他重新体验一下梦魇,只有这样,才能在梦中将他治愈。 “这是幻境,道兄不要受迷惑!” 柳丹青的意识退出后,卅川子并没有立马恢复,在他半睡半醒间,脑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卅川子知道,是当时那和尚的叫声音,是提醒自己不要被迷惑的叫声。也正是因为这暮鼓晨钟,才使卅川子奋力一搏,逃脱了困境。 “还是心魔啊,再这样下去,怎生修为?”卅川子叹了口气。 “看来道兄还是心魔深重,对那妖女即是念念不忘,又是恨恨难平啊!” 卅川子浑身是汗,道袍已经湿透了,仿佛水里面捞出来的,就连道髻也散了。两鬓的黑发,也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着脸庞,很明显能看到急促的呼吸,口鼻中吐出的浊气,似乎都经历了高温,变化成了白雾。 柳丹青暗中观察,看到了一个和尚。 “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非要管闲事,至于那样吗?”卅川子气喘吁吁,胸脯剧烈起伏,仿佛虚脱了一样,双手搭在盘坐的双腿上,面色通红,对着过来的和尚道:“你这老秃驴,没本事又没胆量!” “可恨你这秃驴,竟然还给道爷我出老千!”想起昔日往事,卅川子依旧恨狠难平。 “道兄说的极是,所以贫僧今天来此,就是帮你解开心魔的。”和尚摆出了笑脸。 “你为我解开心魔?你以为你是谁?” 卅川子知晓他的斤两,心中不以为然,但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脸庞,他心中陡然一惊,好像明白了什么,质问道: “你这老秃驴,分明是你自己的梦魇,非要把我拉进来,嫌我还不够惨吗?” “道兄,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和尚立马服软道:“几日前我窥见那妖女,她受了重伤!” “贫僧思衬着,你我两人都中了她的妖气,受那梦魇折磨,而贫僧一人又斗不过她,不如你我一起上,除了这祸根?” “秃驴找死!” 卅川子和柳丹青,两人发出了一般的言语。不过柳丹青身在玉晨福地,卅川子与这和尚听不到而已。 而那卅川子,听了前因后果,更加的生气了,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愤然道:“我要是已经去除了这梦魇,绝对不会帮你这老秃驴!” “这和尚既然找死,那就让小妹成全他吧,免得像苍蝇一样碍眼。”柳丹青心念一动,已经把这和尚送上了刑台。 一直被和尚拉着商量事宜,卅川子有些不乐意。他本不想招惹这是是非非,但他受梦魇的折磨,已经十几年了,是个人就会受不了,因此在那和尚的舌绽莲花,再三游说下,卅川子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拼一把。 卅川子与和尚商量了多久,柳丹青就在暗中等了多久,他一边留意着那道士,身子却来到了道观的后院之中,后院中花草茂盛,许多蝶虫飞舞。 本来只是闲庭信步,但突然间,他就感觉到背后发麻,就好被什么东西给盯着,而且似有些不怀好意,连忙回头一看。 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得蝴蝶飞舞,翅膀映着天光,生机昂然。 觉得有些奇怪,回到玉京天掐指一算,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虽然有些疑惑,但既然掐算不到,也就没放在心上,又见那和尚已经走了,他又瞅着机会就施展催眠术,又把道士给拉近梦魇中去了。 在这次的梦中,那个所谓的梦魇,此时全部是由他主导。梦套这梦,梦嵌着梦,柳丹青在梦中给卅川子创造了一个幻境,乃是梦中梦。在这梦中梦里,柳丹青化作狐仙,循着过往,把所有经历演绎了一遍。 不过到那最后的关头,就是木婉莹出最后一招的时候,他改变了曾经一直重复的梦境。 毕竟是柳丹青自己的幻境,他不但能够模仿木婉莹,更是在力道上慢慢的减轻,给了卅川子一方喘息的余地。 这个梦魇的场景,卅川子多次体验,已经成了心魔,如果要想化解这份心魔,就只能找到导致自己心魔的人,并战胜她,但如今,在这个幻境中,柳丹青刚好借给了他这个机会。 于是幻境中的卅川子,使出了全身的劲力,配合着自己召唤出来的狐仙,奋力抵御。 由于有柳丹青的操控,环境中的卅川子,他渐渐搬回了劣势,最后一鼓作气,施展血祭之法,竟然一把就打退了木婉莹。 虽然人也虚脱了,但胜利的感觉,非常的欢快,就好像一直在心头萦绕的阴云终于消散,他虚弱的躺在西湖水面上,只用了一点点的力气保持身子不沉下去,嘴里不停的喘气。 控制幻境的柳丹青,一直没有去打扰卅川子,因为他知道,此时他的心魔虽然算是化解了,但自己如果直接把化境撤掉,可能也会留下无法捉摸的变数,救人救到底,因此,他也就在边上看着。 “不对!”卅川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一声惊呼。 “到底是哪里不对?”卅川子越发的迷惑了。 柳丹青知道卅川子的觉悟,但还是没有撤掉幻境,一直在等着,要等卅川子发现自己。 如果他自己发现,是处在幻境当中的,这次的疗愈,才算得到了最好的效果。 好在卅川子有些天赋,没有让柳丹青久等。 当卅川子发现这是幻境的时候,柳丹青就撤了幻境,并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说了出来。 卅川子虽知对方不是真心想帮自己,但他还是非常感激,表示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愿意帮助。 同时柳丹青也感觉到了,卅川子有些不悦,这主要是因为,自己和狐仙的关系。但为了更好的实行自己的妙计,柳丹青只好退让一步,许诺只要事情完结,就传他天罡变化的法门。 卅川子清欣然接受。 于是两方达成交易。 本来,这件事情,柳丹青是想要那个兄弟来说的,但那个兄弟是个没读过书的人,要是他说自己的事情,倒还勉强说得清楚,但要他转述别人的话,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还是得要自己亲自解释。 柳丹青说完后,又把计谋复述了一边,他实在怕这些兄弟不小心坏事。 直到他感觉所有兄弟都记住了才停止叮嘱。叮嘱完之后,柳丹青又抿着茶水看着窗外。而那些兄弟,也依旧猜拳、喝酒、吃肉。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百万人家参差坐。” “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豪奢竞。” 柳丹青一直面对着楼下,虽然等待的时间比较长,人早已进入闭目养神,六识分外敏感,此时听到有人吟诗,心略一动,就知道是那和尚来了。 “道兄好才华,对的不错,再接我下一句!” 远远的大街上,有一个和尚,手拿一个拨浪鼓,一边摇动一边高声作诗。 做出的诗句,通俗中有带有点韵味,好像是故意要引人注意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一句说完之后,人群中紧跟着就传来了一声应对,也是一句诗,韵味极其工整。 见有人突然接出了下一句,和尚故作诧异。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了四个道士,而声音的来源也是源自于那里,和尚他会心一笑,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四个道士走了过去。 等到近身了,和尚方才看清楚,卅川子是在与人饮酒论道。 “大师方才说有下一句,不妨直接说出来,看看贫道能不能应对?”其中有一个道士,看到和尚走了过来,罕见的没有表现出敌意,这人就是卅川子,他礼貌道:“还请大师出上联。” 这大宋的天下,崇尚的是道学,宋太祖立国之后,更曾自称是财神赵公明的后人,而道学中也包含了儒学,儒学士子更是大宋治理天下的根本。 治国之道,大多遵循的是五经六艺,而那五经当中的易经,更是大道之源,被誉为群经之首。 易经源于伏羲,伏羲画八卦,正因这一画开天,才开启了万载的华夏文明,儒道两家就是易经结出的两个伟大硕果。 儒家继承的是乾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道家继承的是坤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大宋以儒家治理天下,本身又信仰道家,更可况两家本是同根而生,所以这大宋天下,乃是儒道并举,佛门不在其中。 第61章 太平真君七年,太武帝西征长安,查出佛寺僧侣与室女私*,太武帝怒而mie佛。 北周之时,寺庙更是私铸钱币,危害天下。北魏年间,佛门出家人数占当时人口的十分之一,更是侵占农田,使北魏灭亡。 反观道家,天下大乱时,拨乱反正,促使天下繁荣,有文景之治,有开元盛世。 这四个道士,除去卅川子,其他三个都是皇家供养的道士,对这和尚不怎么客气。但为了配合柳丹青,卅川子只好假装不认识这和尚,而那和尚,也明白卅川子的意思。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趣。” “千骑高拥,醉听箫鼓,吟赏烟霞梦里香。” 面对和尚的上联,卅川子只是略微思索,便对出了下联。同时他也有些得意,顺嘴说道:“各位道兄,贫道对的如何!” “好!” “好!” “既然各位都有雅兴,小道我就给你们再填一个横批。” 其中一个道士,似乎对这和尚来了兴趣,和另外一个道士对望了一眼,说道:“我有四字,锦绣苏杭,如何?” “好!” 不知为何,卅川子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对方什么意思,虽然表面看去没什么,但总觉得不对劲。 “稻梁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粮食得天地灵气,所以能为人所食,即有灵性,便能酿酒,酒是粮**华、灵气之所聚,道兄,想来我们任何人,都不希望这份繁荣被破坏吧?” 卅川子看着三人你来我往,一唱一和,不知卖的是什么关子,他心中清楚,此时的临安城,繁华无比,再加上如今的稻谷二熟,新收的谷,酿出最新的酒,飘香阵阵,引得人群潮涌。 美酒酿成缘好客。酒香不怕巷子深。 有品酒的,有卖酒的,吆喝不断。 这三个道人,平日里修身养性,调龙虎,捉汞铅,坐观黄庭,终究不似僧家有酒戒,因此许多为皇家社稷观星望气的道人,闲暇时起也好那一口酒,如今正逢时候。 卅川子也是刻意聚拢了三个,想找他们帮忙。这和尚也是他请来的,本想着因佛道矛dun,怕三个道友反感,才叫这僧友以这种形式出现,没想到还是徒劳,他只好试探的说道:“三位道兄,似乎话里有话啊?”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 见卅川子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其中一个道士就想要调侃,但被卅川子突然打断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卅川子正色道: “等等,好像有妖气!” “妖气!?”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都使出了自己的手段查探。 卅川子连忙推了推发髻,使元神于百会穴处入外丹幻境。 街道尽头,无数的人影晃动之中,显得特别突出,那是一个元气外泄如水雾,头顶冒烟的人影,卅川子大叫到:“在那边!” “没看到!”一个道士叫道。 “我也没看见。”又一个道士说道。 见道友说没看到,卅川子有些急了。 “我用天眼通看看!”和尚也显出了手段,与那几个道士一般,都是外丹幻境的手段,不过和尚的是念珠,名字不同。 “在那儿!”和尚一声大喊,大步而走,三个道士都跟了上去。 “这卅川子,似乎有些古怪?” 卅川子的手段,柳丹青感觉到不对劲,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暗中给他传音:“千万记住,要把握分寸,不然她伤你性命事小,坏了我的计划,那可就事大了。” 安全方面,柳丹青倒是放心,木婉莹如今的本事,比当年长进不少,就算是亲自动手,在这凡间也伤她不得,因此传音叮嘱后,便与上边的兄弟打了上招呼,叫他们注意,自己却拿出一张符。 符上符纹毫无章法,符纹中有太极图,他手指点眉心,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从眉心取了一滴精血。精血滴到太极图上,然后又叫那八个兄弟也把眉心血滴上。这些人都不一般,见怪不怪。 但柳丹青接下来的手段,却还是有人惊讶。柳丹青取出一张人皮,人皮有张人脸,把这张人皮贴在了脸上。 柳丹青去茅房走了一趟,人出来后,就变了模样,更看不出半点破绽,这前后时间,相差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浑然不像是换装,这让他们不寒而栗,不过这样的柳丹青,声音熟悉的,也能接受。 但接下来,更不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他们感觉眼前的人,连气质也慢慢的变了,虽然感觉非常的熟悉,与他们的杀人舔血的气质非常像,但他们内心,还是感觉眼前人,变得非常陌生起来。 “怎么,不可思议?”柳丹青笑道。 “这太神奇了……” …… 看着众人有些惊恐的眼神,变化了模样的柳丹青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法术。”众人目瞪口呆,满口无言,脸上不可思议。 柳丹青手指冒火,点燃了那张血符,却又叮嘱道:“自然一点,别给我露馅。” “公子,您真是天人,兄弟们佩服!” 众人的反应,柳丹青也不谦逊,只是看着窗外,此时卅川子和一个道士,带着狐仙过来了。 毕竟是收妖,由于卅川子的渲染,人言传送之下,知道收妖的人越来越多,来到柳丹青所在酒楼下之时,已是人山人海了。 同时柳丹青也看到了,从另外一方向走来的白素素,果然是时间掐得很准。 原来那白素素,因孤身一人,时间不好消遣,又不好时时修炼,就提了一把刚买的长剑,在这巷子里体验着俗世凡尘,看到前面热闹,也就好奇,提剑凑了上去。 三个道人,一个和尚,外加一个演戏的卅川子,五人人联手。而狐仙因柳丹青吩咐的缘故,装模作样了一番,就被其制服。 其实狐仙也与柳丹青一样,戴了人皮面具,也施展了元神变化,当然,以狐仙的道行,像落凡和白素素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真相,但对付卅川子这种,自然绰绰有余。 不过这和尚,因在狐仙手里吃了亏,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一洗往日的阴霾,他就尽量的在嘴上讨便宜,说什么祸害男子,采阳补阴;什么非我同类其心必异,等等等等。 边上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有同情的,有谩骂的,有唾弃的,表情各异。其中,女子大多数是骂她gou引男子。本来qing楼女子就不怎招人待见,更何况是妖精?而男的大多目光发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是她?” 恰在此时,白素素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眼就看出是狐仙,心里咯噔一声。 “就算不是对手,遁入外丹幻境就行,怎么就被治住肉身了?”她心里愈加疑惑,本来与狐仙和解了,如今见她的处境,难免生出了同情,但暗中却推算不出缘由。 这就是柳丹青那张符的作用,原本这样的手段也瞒她不住,但短时间内她也无法洞彻。 猛的一抬头,见汹涌的气氛,心中猜测,木婉莹的凡体肉身,恐怕难逃厄运,又想自己是孤身一人,若施援手,救她于危难,再加上先前的恩惠,说不定可凭此结成同伴。白素素思量已定,提剑上前,对那几个道人微微行礼,问道: “诸位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姑娘……这是个害人的妖精……” 一个道士被白素素的气势折服,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也有些慌张,像是吃了鱼刺一般。他连忙宁心静气,客客气气的回答:“姑娘,这是只狐狸精,今天我们是特意斩妖除魔。” 狐仙听到白素素的话,便眼睛直直的看着白素素。在外人眼里,尤其是几个道人眼里,显然是求救信号。这是她故意为之。 “她虽是妖精,但据我所知,妖道也归属道门,道长就略略法外开恩,只禁锢她的妖力元气,开导教训一番,就放她去吧。” 白素素没时间掐算,见狐仙的表现,只觉得她在配合,便想先把人救下,于是就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得,还请法外开恩!” 白素素语气虽有恳求,但更多的是传递了一种“这趟浑水我趟定了”的感觉。至于禁锢元气,那倒是无所谓,以她的功力,无论怎么禁锢元气,都自信能破解。 “嗯,这个……几位道兄怎么看?” 卅川子也对上了素素的眼睛,他觉得对方的眼神虽然只是平视,但却偏偏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竟然说话结巴起来。 “这女的好厉害!莫非修炼成仙了?” 心中莫名的冒出了一个声音,然后有涌出一股烦躁,卅川子有些发愣。而他的言谈举止和行动,都被边上的和尚道士看在眼里,他们不明白,怎么这一个两个,说话都磕巴起来? “人的世界,妖不当来,就像深山之中有猛虎,人不当去,道理一样,人若去了,就应当承担被老虎吃掉的后果,同样,妖既然来了人间,也就应该会想到会……会有……会有这样的后果。”开口说话的是那和尚,他不明所以,说话也没有对上白素素的眼神,倒也能侃侃而谈。 但白素素既然有心,目光就如那附骨之蛆,如影随形。和尚也没有防备,不自觉的就对上了目光,陡然间,他也感受到了束缚,他也有些不知所措,话都快说完了,依旧还是软了下来。 白素素和那几个和尚道士,来来回回都往狐仙身上说,一个想救,那一方却偏偏不让,那和尚道士虽然气势上处于下风,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对策。他们明白抗拒不了对方的眼神,于是,当一个人说不下去时,另一个人接着说,被接替的,立马就气沉丹田,宁心静气,以最好的状态,时刻整备着。 由于白素素的这般本事,卅川子似乎忘了和柳丹青的约定,一门心思想要反抗白素素的眼神压制。 两方的斗口,像是奇观似的,一发不可休止,白素素虽然厉害,但也架不住悠悠众口,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 酒楼上的柳丹青一直关注着动静,同时为了使自己不被发现,便竭力收缩气息,只用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进行观察。但这会儿,看到白素素竟然不动手,只凭一张嘴皮子在说,就感觉有些不靠谱了。 而那卅川子,也不受控制了,柳丹青心中就有些担心,便放下酒杯,朝同伴吆喝一声,抓住窗杆往下就跳,刚好落在人群中。而他那些同伴,都是些有本事的,一个个都跳了下来,只余一人付酒钱。 柳丹青跳下楼,看了白素素几眼,也不说话,朝卅川子行了个江湖礼,说道:“诸位大师斩妖除魔,那可是非常好的,为民除害,只是我们兄弟走江湖,劫富济贫那么长时间,还没见过那种斩妖除魔的壮观场面,不知几位大师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呢?” “是啊,是啊,我们老大的提议不错。” “看来我们兄弟,今天可大饱眼福了。” 跟着柳丹青跳下来的人,一个个也都开了口,嘴里吆喝着,大声嚷嚷起来。 经柳丹青这么一闹,边上的男男女女,也都跟着附和起来,场面愈发混乱了。 卅川子请来的个道士,那可是沉浮官场多年,他们一眼就看出了柳丹青一伙是何意图。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不好正面请冲突,降妖除魔他们拿手,但是对付凡人,因要顾及肉身,却是不好。 况柳且丹青这一伙,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都是些是无视王法的草莽。毕竟是受朝廷供养,要是在这京师闹出了事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便只好选择妥协,几人人商量一阵,其中一个道人说道:“也好,贫道两人这就施法,也好彰显我人间正道,妖邪难侵。” 此言一出,又是一番骚动,有激动的,又害怕的,众人诸般表情,那以抑制。 虽然被蒙蔽了天机,白素素一时摸不透缘由,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眼前男子并不陌生。 本想她想要问他几句,但耳边突然听到,说要当下诛杀妖邪,她大吃一惊,立马出言阻止。说当街诛杀,也只是毁了肉身,一旦对方拼命,使元气反扑,搞不好妖气四溢,会伤了无辜的人。 第62章竟然消得人蒙昧 “四位大师,当街处决,的确不妥,不如我们兄弟帮忙开道,找个静僻之地,再动手除妖,况且我们兄弟,个个武艺高强,十步杀一人,血气杀气都重,不怕什么妖气。” 柳丹青笑道:“相信四位大师已经完全制服妖精,你们几个,将她拿住,带到城西林子里面去。”最后一句,是对着八个彪悍的兄弟说的。 八个汉子听了吩咐,走上前去,一把推退开了抓住狐仙的和尚道士。和尚有些恼怒,想要动手,被卅川子给制止道:“这八个人了得,你纵然能伤他们,凡体肉身亦是难保,不值得。” 八个大汉推开了和尚道士,抓住狐仙向前就推,口里吆喝着,蛮横无比,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而那个被推开的道士,却有些立足不稳,他虽然也习武艺,但只是养身,哪里经得起这些个彪形大汉的猛力?若在幻境中使法坛手段,却是得不偿失。 五人当中,卅川子故意不动手,三道士又不愿动手,就只剩下那和尚愤愤不平,但却被卅川子给劝住了。 木婉莹天生丽质,又经多年修炼,越发的娇艳,如今更是态显娇弱,被两个大汉拎着,像赶犯人似的,后面还跟着六个大汉,这一场景衬托,就更显的楚楚可怜了。 柳丹青带来的同伴,单论武艺,只要三四个一起上,他便只能逃命,这些和尚道士,武艺尚不及他,如何是他们的对手?虽能开坛做法,却是保不得肉身周全,是以深有顾忌。 这些人,除了护卫狐仙的以外,其他的,都在两边驱赶百姓。他们口才有限,就是恐吓,个个凶神恶煞。街上的人,要么远离地点不知情,要么被恐吓住了,人倒是渐渐少了。 白素素心里不是滋味,又不甘心,只得一路跟着,几个大汉虽然凶狠,却也赶她不动,更吃了不小的亏,见其了得,又见柳丹青不回应,也就当自己眼瞎,并不去理会。 和尚道士五人,见柳丹青一伙势大,也不去说什么,一心只盯着狐仙,似乎骑虎难下之局。 一群人到得城西,见到了一番美景,前面小溪流水,近处有农夫劳作,几处农居,鸡鸣狗吠。 见柳丹青一伙人,形形**,有和尚有道士,还有女人和凶汉子,那些干活的农夫,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而小河对岸,更有柳树林立,只见的绿葱葱一片,十月中秋之煞气,在这些树上显得并不明显。 拎着狐仙的同伴,趟着水过河,而其他同伴,都是有本事的,纵身而跳,都跳过去了,隐隐有护卫的意思。 柳丹青、白素素,包括卅川子等人,都是些有本事的,这一条小河,根本不在话下。但那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即不想趟水过河湿了身子,也没本事跳过去,个个站在河边不肯离去。 穿过柳树林子,众人又走了一小会儿,前面就出现了一块小空地,地上有些杂乱,好像是什么建筑毁坏的旧址,柳丹青认得,这是当年被火烧了的破落山神庙。 那和尚和两个道士,他们跟了一路,心中已是郁闷不已,那和尚大声叫道:“阿弥陀佛,为这妖物,浪费了许多时间,该送她上路了,等到了地藏王菩萨那里,她也感念贫僧的超生之德。” 不想那和尚刚要动手,白素素就擎出了手中剑说道:“就算是妖,也不该如此就死,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以慈悲为怀,佛祖都割肉喂鹰,你又怎能随意下杀手?!” “我虽看不出你是谁,但你绝对不是你……”白素素转过头,又对着柳丹青说,顿了一顿又说道:“不管你是谁,但我能看出你是修行之人,就没点恻隐之心吗?” 见到白素素着急神情中,还带着些顾忌,柳丹青心里莫名其妙的舒坦,他笑了笑,刚要说话,没想到那一僧三道,不耐烦的动起手来,卅川子虽没动手,但他也不好出力劝阻。 三道一僧按照四象方位,闭目盘腿而坐,洞开外丹幻境,使之连城一片,就如揭开了一锅大滚水,水气扑面而来,把八九丈方圆的地方,都笼罩成了一方大幻境。 却是这四人元神入了外丹幻境,在其中开坛做法,倒也甚快。 在这幻境里,动手的道人,祭起了桃木剑、八卦镜等物,和尚也丢出了木鱼,都是元气显化,都把狐仙当作靶子,尤其是那和尚,似乎是要报以前的仇。 而那拎着狐仙的大汉,见得和尚道士动手,只觉眼前两个世界交错,仿佛看到水中镜像的同时,又看到了水中的游鱼,却是柳丹青预先以元气画了神符,是以不受幻境迷惑,也知此时任务已完成,便都出了幻境。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就在此时,天地变得风起云涌。 卅川子只见金光闪烁,自己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世界。 五人从进的这世界开始,就各自被世界分开了,只得各自保命。 这是落凡先前与白素素斗法的阵法,依旧是四象其出,又有各种各样的妖气、鬼气、瘴气、黄泉死气,还有妖咒、鬼咒各种飞舞,十分的凶狠。 不过卅川子得了柳丹青吩咐,倒也不甚焦急,只是守住自身不妄动。 这阵法,白素素见识过,依照这指引,却就认出了柳丹青,虽然不知道他和木婉莹搞的什么鬼,但见有人危险,也不想那么多,动手就要救人,却被柳丹青挡住了,只听他说道:“仙子先别动手,我不会伤人…….” 但话还没说完,柳丹青就被白素素给制住了。看着阵中只有木婉莹与和尚道士五人,那些普通人不在其中,白素素运用神感应,发现那几个大汉个个神魂无伤,早就离开了,面色也就缓和不少。 其实柳丹青早就吩咐过同伴,他们有黄符傍身,因此都没被困住。 “道友这是何意?”白素素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手中剑依旧没放下,面如寒霜,语气清冷侵骨寒:“把他们都放了,你知道我的手段,不要逼我动手。” “小把戏而已,我不会伤人的。”柳丹青想轻轻地移开指着脖子的剑,满脸笑意道:“咱们先走,离开后,我自然会撤掉。” “不许动,老实点!”柳丹青话刚落音,木婉莹就出现在了身边,白素素看着此时的木婉莹,哪有半点伤势在身?元气已经恢复了。 白素素一时摸不准怎么回事,但她知道狐仙与柳丹青的感情,为了不让对方动手,她紧握手中剑,出言呵斥。 但接下来,狐仙的举动却让她震惊了。 只见狐仙脸上挂着怒气,冲过来,对着柳丹青就是一巴掌,打得清脆作响,白素素莫名其妙。 柳丹青更是吃惊,他摸了摸脸庞,也有些莫名其妙,骂道:“你发什么羊癫疯?” “哥,这就是你说的妙计?” “你什么意思?”柳丹青依旧不明白。 “让我受这么多人羞辱,这就是你的妙计?” 看着两人争吵,柳丹青反而对狐仙道歉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白素素莫名其妙,便忍不住插嘴,但她不但没半点气恼,反而有些高兴,她从狐仙身上感觉到了熟悉,语气缓和了不少。 “素素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哥没有伤人的意思。”看到白素素用剑指着柳丹青,狐仙连忙好言安慰:“他搞这么大的噱头,其实就是要见你,至于这阵法,我会撤掉的,姐姐放心好了。”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白素素正色道。 “哥,你还愣着干什么?”狐仙知道柳丹青怎么回事,却是看不惯。 见柳丹青依旧呆愣,虽然不满,但还是为他着想,叹息一声后,就细细的对白素素解释起来,当然也只说柳丹青喜欢上她了。 这样的真相,搞得白素素摸不着头脑。 “姐姐,你先和我哥去水云轩。” “呃,就是我在的那ji院。” 狐仙和白素素的沟通,倒是顺利许多。见其有些不解,便毫无顾忌的点名说是ji院。 “好,那我就信妹妹你一回。” 白素素收了剑,看着有些熟悉的狐仙,暗道:“帝君说我能借大机缘成事,莫非就应造了他们身上?他两背后的人不简单,我就先于他们接触接触,看看到底是不是。” 却说那被困住的五人,他们用尽手段也出不去。等到到出来时,已经大中午了。 五人面面相觑,卅川子也只好一般的面面相觑了。一个道士唉声叹气道:“看来今天惹了厉害角色,那水云轩怕是有后台。” “听说这ji院,有几百年了,原来真的是不简单。”又一个道士道。 三个道士唉声叹气,一个和尚满脸愁容,卅川子也不好说话,只好不发一言。 第63章新仇旧恨 一个人的经历,不管能不能觉知,冥冥之中,都会影响自己的选择,狐仙对地藏王庙的仇视,并非空穴来风。 但她没想,当年的那妖僧,竟然是陈那弟子!更没想到这妖僧的徒弟,竟然是十几年前放过,刚刚又动了杀机的和尚。 也许是命数使然,不然,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想要对地藏王面下手。原来,一切前因,皆有后果,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原来是你,果然是一对好师徒!” “是贫僧又怎样,你能拿佛爷如何?” “等你几十年了,纳命来吧!”木婉莹丢出法阵,提剑就刺。 她的这份仇,柳丹青早刻进了心,自然会报仇,她也放心,从来没有着急过。只是她受柳丹青的影响,喜欢快意恩仇。 这和尚以前得罪过他,今天又受了他屈辱,为了不伤及无辜,还是使了手段。利用卅川子去方便空隙,先以阵法摄取了这和尚的元神,又使外丹幻境摄取了肉身。 如此,驱动清静天和阵法,把那和尚挪了地方,但她不愿意和尚的凡体肉身污了清静天的住所,便把这肉身丢在了草丛中。 但没想到,才刚动手,就有人来捣乱,更没想到,这个捣乱的人,竟然是当年的那妖僧,当年柳丹青一时疏忽放过的仇人。 更让她气愤的是,这两人竟然是师徒,这和尚是那妖僧的弟子,而那妖僧是陈那的弟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有的因果缘由,似乎都已经明了,木婉莹怒不可谒。 但那妖僧有些本事,如今的修为,竟然不比她差多少。 木婉莹全力来回了几招,依旧不能把这妖僧的元神困到阵中,反而被他通过念珠幻境接引,把那和尚的元神接引出去了。 木婉莹虽然生气,理智却在,知道奈何不得,便要找柳丹青帮忙,但嘴上却是忍不住放狠话:“秃驴,有种在这里等着,我送你去见佛祖!” “女施主稍安,若是有缘,自会再见,无需刻意等待。”妖僧的修为似乎增长不少。 “都死到临头了,还装,真是佩服,不过你还是涮洗干净,准备见去你的佛祖吧。”狐仙不好生气,怕情绪失控,就只得忍了。 “佛爷我五蕴皆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在贫僧眼里,女施主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包裹着心肝脾肺肾,以及屎尿屁等众生污秽,佛爷我慧眼高明,岂会与你一般见识?”原来这妖僧损人,也是极其高明的。 “你!你很好!”狐仙终于怒了。 “阿弥陀佛!”妖僧宣了声佛号。 佛门舌绽莲花,黑的能说成白的,狐仙口才虽然也不差,但怎说得过这妖僧? 拿又拿不下,说又说不赢,虽然不怕,但毕竟是无用功,她也就罢手。趁着收取布阵法器的机会,截留了妖僧的气息,转身就走。 但她越想越气,气鼓鼓的,掐指运决,把事情告诉了落凡,又动身去找柳丹青。 她知道柳丹青在水云轩。他们刚才经历了“降妖”事件,这是柳丹青针对白素素而为的。她自然明白,柳丹青心仪的,便是如此人物。 “说不定这个素素姐,她就是哥哥心心念念的人呢。” 水云轩顶,清静天中,木婉莹看的分明,柳丹青与白素素聊得十分开心。柳丹青只是盯着白素素。两人每每说到开心处,白素素就会抬眼,见柳丹青望着她,便会开心一笑。柳丹青见了,就如那春暖花开。 “别理她,我们聊我们的。” 木婉莹心中不爽,就跳出了清静天咳嗽了一下。但柳丹青见了,不但没理会,甚至连白素素想与她打招呼,都被打断了。 见自己被无视,木婉莹又哼了一声。 但柳丹青依旧没做理会,笑呵呵的像个孩子,似乎眼前人是他人生的依托。 木婉莹虽然生气,但毕竟兄妹情深,暗中醒悟道:“哥哥对这素素姐有了依赖。” 忽然,一股莫名的情绪升起。她本就在气头上,这情绪一闪而过,就变成了生气的模样,她指着柳辰子,正想要说什么。 但柳丹青目光也看了过来,她竟然在其中感觉到了警告。 这可是数百年来,极少有过的眼神。 以前他们两,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只要撒个娇,生个气,柳丹青都会服软,但是今天,她少有的没有放肆,只好站在一边。 白素素见了,觉得不妥,便朝她笑了笑,转身对柳丹青道:“柳丹青,有些话原本不好问,但与你不一样,我就直说了。” “没事没事,你千万别客气。” 对于白素素,柳丹青变的非常客气,这样的反差,木婉莹醋意大起,满脸通红。 “你对我非常的信任,这却是为何?” 听得白素素发问,柳丹青突然就卡壳了。 他总觉的白素素,就是自己那念念不忘的文姐,但还确认不了,也就不好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你是我文姐吧。” “万一不是呢,岂不失望?” “就算是的,万一文姐你忘了我,那岂不是更糟?” 柳丹青一时转了多个念头,踌躇不定。 见柳丹青不答,白素素也很平静,便望着木婉莹,想看她说什么。 自从上次治疗陷疾,白素素就从木婉莹身上感觉到了熟悉,只是当时无法确定是什么感觉,也因为掩盖了天机的缘故,也掐算不到。但今天一接触,就知道了缘由,暗中惊讶道:“这竟然是我以前的气息!” “在这凡间,能拥有我本身气息的,该是故人,只是我的故人,该是男儿身才对?” 白素素在寻找故人之前就卜了卦象,知道这一世的故人是男儿身。因见木婉莹有熟悉的气息,便抓住了柳丹青的示好,想顺藤摸瓜,自然就想看看木婉莹会说些什么。 木婉莹感觉到了白素素的亲近,但现在的她醋意满满,也就不在乎了,见柳丹青为了白素素的话陷入沉思,她就忍不住大喊道:“哥,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木婉莹虽然知道柳丹青思念佳人,但自己最亲近的人,突然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别人的身上,自然就不爽。她便以玉符催动布阵法器,幻境瞬间向柳丹青笼罩而去。 “这玉符,竟然有我的气息!” “难怪这么熟悉,为什么她是女的?”白素素心中惊讶:“莫非帝君的天机有误?” 白素素内心升起了一股喜悦,也升起了一股哀伤,只感觉一股酸气直冲鼻孔,万分的难受。白素素暗自深吸一口气,心里下了决定:“看来,只有从柳丹青着手了。” “你干什么?!” 木婉莹只是简单行法,柳丹青也熟悉阵法的运行,一挥手,就抓住了法器。但突然被打断思路,也有些生气,就吼了一句。 “哥,你说过要帮我报仇的,现在我找到那妖僧了,你帮不帮我?” 木婉莹也很生气。但以柳丹青对她的熟悉,如何不知她生气的原因? 但一听到这事,柳丹青还是大吃一惊,本身的情绪也跟着消失。但他又看了看白素素,行动上难免就显得有些犹豫了。 木婉莹看在眼里,更加生气,袖子一甩,抬腿就走。 白素素出于自己的考虑,连忙挽留。但木婉莹只是礼貌,并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白素素有些不好说话,她对木婉莹虽有好感,但对方明显因为自己与柳丹青走得太近而生气,也无可奈何。 “妹妹,不得无礼!”柳丹青连忙呵斥。 “好哥哥,你哪只眼看到我无礼了?” 见白素素无奈,柳丹青心疼,连忙拦住木婉莹,表面上说要对恩人要客气点,其实他心里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木婉莹有种非常明显的感觉,自己哥哥对别人的在乎胜过了自己,她心下难受,就和柳丹青闹起变扭来。 柳丹青明白自己妹妹在吃醋,就如自己吃落凡的醋一般,心里也是为难,便只好表态道:“好妹妹,你是哥哥最在乎的人。” “但哥哥心里还有别人!” “你心里不也有别人吗?” “他是他,你是你,那不一样!”木婉莹有些无理取闹了。 “对啊,她是她,你是你,完全不一样嘛,莫名其妙!”柳丹青也有些那个了。 木婉莹无话可说,只把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倒是停住了脚步,靠在门口不动了。 “柳丹青,没想到你如此抬爱。” 白素素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便把嘴唇紧抿住,分明是忍住了笑意,但这表情背后的,不知是自信,还是不曾显露的羞涩。 柳丹青有些尴尬,但既然捅破了,也不在扭捏,直接说出了第一次见面的感觉。白素素从容谦逊了几句,脸上却没了笑意。 而柳丹青见白素素这般模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变得有些木讷了。木婉莹看在眼里,跺了一脚,搬个凳子坐在了门口。 柳丹青也只是看着,没心思去理会木婉莹,一门心思只想再找个话题与白素素说话。 但白素素却把话头,转移到了木婉莹的玉符上,便问道:“柳丹青,婉莹妹妹的玉符非同凡响,不知是何来历?” 白素素的语气,木婉莹听的分明,见柳丹青不但不反感,反而有种享受,她心中不爽。但接下来柳丹青的话,让她更不爽。 “我也觉得这玉符非常不错,这是落凡送给我妹妹的。”柳丹青一副讨好的神情。 “落凡?落凡是谁?”白素素笑道:“婉莹妹妹,能不能把玉符拿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婉莹,把玉符拿过来。”柳丹青却帮木婉莹做了住,十分的听话。 “我不给,为什么要给你?” “婉莹妹妹,姐姐只是借来看看,看完就还给你。”白素素对木婉莹,却比对柳丹青要客气许多,眉宇间更多了些许温柔。 第64章前世今生 白素素的温柔打动不了木婉莹,却是打动了柳丹青,他笑着脸伸手向木婉莹走去。 “好妹妹,把玉符给我吧。” “哥不疼我了,不给。” “给我好不好?” “我不给!” 见木婉莹不给,柳丹青没了耐心,伸手就去瘙木婉莹的痒处,两人胡闹了起来。 白素素冷眼旁观,但在这一瞬间,感应到了边上有人环伺,却也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小妞儿,还想和我斗。”柳丹青笑道。 “哥就会欺负人,哼!”木婉莹故作生气。 柳丹青把玉符拿到手,还掐了一下木婉莹的鼻子。木婉莹扮个鬼脸冷哼,心中却暗暗的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无奈。 “多谢婉莹妹妹!” 白素素接过柳丹青递来的玉符,也有些激动。却只看了柳丹青一眼,似有深意。 白素素拿玉符在手中把玩一番,似乎确认了什么,面色半是欢喜,半是沮丧。 木婉莹情绪淡然。而柳丹青却是喜人所喜,忧人所忧,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连在了白素素身上,木婉莹不觉有些伤感。 “婉莹妹妹,敢问这玉符是何来历?” 白素素面色又复淡定,对木婉莹道了个万福,询问道:“还有,刚才你哥说的落凡,他是何方人物,妹妹能不能告知姐姐?” “仙子有礼了,在下便是落凡。” 木婉莹还不知要怎么回答,落凡就突然出现在了房间。白素素见了,连忙客气。 其实落凡早就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刚好打断了木婉莹的回答。 “莫非真是他,他也入了玄门,而且修炼有成,将我当年护佑元神的气息提了出来?” 素素有些迷茫,那符散发的气息,虽然比当年强大,但确实是自己的气息。她看着落凡脸上透露出的神情,分明是很熟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尤其是那眼神。 不过以她的道行,再加上以前多次有意无意的较量,感觉到了落凡道行了得。不过这时的她,来不及思量,便错认了落凡。 这份异样,柳丹青感觉到了,他也生出了误会,抽了一下鼻子,有些难受。要不是有木婉莹的存在,恐怕还会生出敌意。 “都是玄门中人,相逢即是缘分。” “柳兄和婉莹的朋友,应该多有来往,不过今天我们有事要办,柳兄,先失陪了。” 白素素有些羞涩,也有高兴。但以她的修为,知道该怎么做。可惜落凡不给机会。 落凡的话,有几分不容拒绝,直接堵住了白素素的嘴。白素素虽有些着急,但无可奈何,毕竟不好唐突,只好让落凡离去。 “我的好哥哥,你就好好的在这儿陪着素素姐吧,妹妹我就不打扰了。” 木婉莹话中有话,白素素听的分明。 落凡虽然没有点明,但兄妹两心有灵犀,柳丹青自然明白木婉莹和落凡要去干什么。 “婉莹,那白素素来头不小,柳兄若真想以她为追求,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出了水云轩,婉莹和落凡没有急着去找那妖僧。根据那妖僧的气息,落凡掐算出了他的行踪。知道这妖僧来此地,乃是为人行法拜太岁,以此凝聚信仰,以助于仙寿。 佛门拜太岁,落凡心中有谱,他以前见过一个以斋醮,超度见长的和尚,那和尚见道士踏罡布斗,拜太岁,就公开对和尚们说:“道士可以拜太岁,我们和尚也可以搞嘛!” 于是找来《太岁灵华宝忏》和《北斗经》,篡改其中文字,该星君为菩萨,改天尊为佛,也邀请一帮和尚拜太岁,自称得到某高僧之传云云。 这种事以前少见,道门也没过多见责,但有一次,清辩弟子也如此行事,更冒犯了天皇大帝名讳,天帝大怒,出言警告。 从那时起,但凡有和尚篡改道经,冒犯名讳,天庭都不允许。既然这妖僧不顾禁令,以和尚的身份,行太岁之法,定然会有仙家弟子阻止,所以落凡暂时就不动手。 既然妖僧的事暂时按下,落凡就说到了白素素,他自然看出了柳丹青的痴。 “我觉得也是。”木婉莹有些沮丧,不过她还是希望柳丹青能成功,便说道:“以我的了解,这就是哥哥所心仪的,这是他的执念,我以前见过几次,每次结局都一样。” “什么结局?莫非……”落发已几分猜测。 “到头来一场空呗。”一想到这样的事将会再次重演,木婉莹忍不住有些心疼。 “其实我和他闹,要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就是想阻止这种事再次发生,但每次都没用,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 “自己陷进去了?”落凡好像明白了什么:“关于你吃醋的事?” “是啊,原本是想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与哥哥相处久了……”木婉莹陷入了回忆中: “与哥哥相处久了,当年的兄妹情,就会被强烈的被唤醒,就像当年一样,我希望我刚刚在乎我,胜过在乎我嫂子。” “那柳兄的执着,成功过没有?”落凡看到前面有一处凉亭,凉亭依山傍水,于是望着凉亭而去,边走边说道:“或者说,有没有最接近成功的?” “最成功的,我想想……” 木婉莹主动忽略了第一句问话,因为在她印象中,柳丹青就没有过成功的姻缘。 “我想起来了,还真有过一次比较难忘的感情。为了那女人,哥哥差点自暴自弃呢。” “那你和我说说。” 木婉莹记得清楚,那时,为了让再次兵解的柳丹青早点苏醒,便只教了柳丹青炼精化气的法门,并没有教他武艺。当时柳丹青出生于书香门第,家人笃信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的教条,就柳丹青去游历天下。 “当时我两假托师徒,他去游历,我自然就去守护,路上遇到了一起劫匪事件。 有个女子,随家人走亲戚,就有土匪看上了那女子的美貌。 但杀了那女子的家人,女子又岂会相从?况且那女子会武艺,就拼起命来。 但土匪毕竟人多,虽杀了几个,却是惹怒了那些土匪,非要将她折磨至死。 我们刚好赶上这事,哥哥一个劲的对我说,想要来个英雄救美,说是心动了。 但我没教他武艺,就想亲自出手,哥哥却死活不同意,没办法,我就只好施展幻术,迷惑那些土匪。又给那女的制造了土匪是被人下毒了的迹象,让他英雄救美了” “没想到柳兄还有这情。” “是啊,这情节可不轻呢。”木婉莹听的落凡调侃,就附和道:“以前你见到过的我那丫鬟,就是我哥救风尘来的,也是一种英雄救美。” “那照这么说,他和那白素素,就更没希望了。”落凡道。 “你是说我哥在她身上,体现不了英雄救美的情节?”木婉莹问道。 “这不好说,可能……”落凡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先把你哥这往事说完吧。” 因为那女子身受重伤,我哥就找了一家客店,每天从早到晚,一门心思的照顾。半个月都没出过门。后来,那女子好得差不多了,为了感激,就想教我哥武艺。 我哥当时虽然得了修炼法门,身强体壮,但毕竟一介书生,哪里吃得了这苦? 但每次坚持不下去了,那女子就会盘腿而坐,让我哥把头躺在她怀里。当时我并不懂,但后来我知道了,我哥只要遇到挫折,就喜欢享受这种安慰。 如此个把月的时间,两人自然就有了感情,我哥就找机会,说出了要娶她为妻。 本来那次游历就到了尾声,加上在客店的个把月,早就该返程了,他两人就私下定了终身。但没想到,最终还是一场空。 “莫非那女子反悔了?”落凡疑问道。 “唉,那女子嫁给了她的师兄。” “当时我哥受了很大打击,竟然还给我来了一出殉情的戏码,我不得已,只好将他提前点醒。”木婉莹一说到这往事,还是忍不住叹气:“但没想到,醒来后的他,依然很颓废。” “那最后是怎么化解的?”落凡问道。 “其实我也没办法,只好赌一把,我说我身体老化,现在就要去兵解,如果舍得不来渡我,那也由得你。”婉莹笑了笑:“我哥自然舍不得我以身犯险,才化解了这危机。” “那照这么说,你那丫鬟,也是柳兄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吧?”落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木婉莹有点儿犹豫,手指敲着额头,半响才说道:“好像是的,我那丫鬟曾和我说过,她想找个能照顾她的人,当时我还调侃她是丫鬟命,但现在看来,恐怕的确如此。” “那柳兄为何会让她去做丫鬟呢?” 落凡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说道:“看来,这就是柳兄的情感命数。” 木婉莹来到凉亭,见一对男女依偎,也没去在乎,只听落凡笑道:“你那丫鬟,也叫素素吧?” “我想起来了,哥哥曾经说过,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完全要归功于当年教他修炼的那个文姐同,莫非那白素素,就是哥哥的文姐?”木婉莹突然激动了。 木婉莹这一激动,边上就有人行踪鬼祟起来。木婉莹一回头,竟然发现是李甲,却叫住,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65章 “徒孙拜见祖师!” “小薇,你也跪下。” 原来李甲正在体会花前月下,突然听到有人唤他姐姐的名讳,却是把素素二字当作了苏苏,他吓了一跳。 见到是木婉莹,就更慌了,暗中打手势,要偷偷走掉。却还是被发现了,只好硬着头皮行礼,还拉上了边上的女子。 “你这小子,我看上去很老吗?” 木婉莹毕竟是女子,被人叫师父,还能勉强接受,但被人叫祖师,却是大煞风景。 见李甲听了这话,有些手足无措,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边上那女子便站了起来。 她又拉李甲起来,对着木婉莹道了个万福,才说道:“小薇见过姐姐。” “小薇,你胡说什么!?”李甲吓得不轻,跳了起来。 “好了,你一边呆着去。”木婉莹斥责了李甲,走过来拉着小薇的手,说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小妹名唤杜薇,不知姐姐芳名?” 木婉莹见杜薇一派温柔娴静,眉宇间有坚贞刚强之意,不由得心生亲近,两人拉着手闲聊起来。 聊了几句后,木婉莹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知道是个qing楼女子,心中更添怜悯。 “你过来,刚才听你们说私奔,这是怎么回事?” “这……您怕是听错了吧,弟子怎么敢做这种悖理之事?”李甲擦了一下额头。 木婉莹已猜到了前果,只是不想点名青lou女子的身份,怕这杜薇伤心。便把话题引向李甲,没想到李甲搪塞,不敢承认。 因木婉莹的缘故,李家还算富足,这李甲风流年少,一向未逢美色,自从与损友逛青lou,遇到了这杜薇,这才喜出望外,把一生的花柳情怀,全部放在了杜薇身上。 李甲长相俊俏,久受儒家熏陶,养成了温存的性子,在青lou与杜薇情投意合。 而杜薇因为青lou老bao只顾贪财,无情无义,心底早就有从良之志,见李甲忠厚,就有了想法。只是李甲受家教熏陶,不敢应承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心中苦恼无比。 也正是如此,才显得感情珍贵,两人愈发的海誓山盟,朝朝暮暮,欢愉不已。如今见到长辈,杜薇又起了心思,联想李甲的反应,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向木婉莹示好。 以木婉莹的修为,自然心中分明,就要对李甲明说,没想到李甲胆怯,不敢承认。 “既然如此,我也不管这闲事了。” “姐姐别生气,李郎只是一时口误……” 杜薇神色焦急,似乎不想翻放弃。但李甲却是不配合,反而对木婉莹要钱。“祖师婆婆,能不能给弟子一点钱啊?” “什么?你问我要钱?” 这祖师婆婆的称呼,木婉莹听着不爽,又听李甲说要钱,更是不想搭理,只是冷冷的说道:“你家里有钱,为何来问我?” “母亲管得严,私房钱早就花光了。” “我两都没带钱,但既然是晚辈,这个小物件就给你了,也值不少钱。” 落凡也认出了李甲,见木婉莹和杜薇寒暄,就从兜里翻出了个小吊坠,是个由黄金打造的精巧玩意儿。这见了晚辈,也不好空手,就准备把这东西给李甲,却是刚好。 “妹妹,姐姐先走了,愿你姻缘和顺。” 木婉莹与杜薇打声招呼,与落凡转身走出了凉亭,背后只听得杜薇温雅言语,竟然十分悦耳。 “小薇,你最好不要接近我祖师。”李甲语气有些颤抖,木婉莹听的分明。 “为什么?”杜薇问道。 “我听我姐姐说,我祖师可是会杀人的,手段非常的凶狠,有一次父亲顶嘴,被祖师教训,连续跪了好几天呢。” “这又说明什么?”杜薇笑道:“她是你父亲的师父,又不是你姐姐的师父,难道父亲教训了儿子,还跟孙子有什么关系?” 李甲和杜薇的言语,木婉莹和落凡听的分明,落凡便对木婉莹说道:“这李甲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不是那杜薇的良人。” “青lou女子,生涯悲苦,大多只是俯首认命,像这种有胆量的,终究只是极少。” “所以你才相帮她?”落凡问道。 “分明是怕李仁不同意,商量着,想要私奔……”木婉莹发出了一闪感叹,忽又觉得这种小事与她无关,于是又把话题扯到了柳丹青身上。“我们还是说说我哥的事吧。” 此时天色已晚,金秋时节,黄昏的风景衬着两人走在小河边,柳树下相偎相依的身影在阳光下映照出了影子,两人渐渐生出了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韵味,自然就相依与柳树之下,无言胜有言了。 这天傍晚,天色依旧明亮,两人穿梭在那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吃着这世间各种不知名的小吃,欢快的就像两个小孩子。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以往木婉莹和柳丹青相处,夜间,除去打坐的功课,就找不到任何消遣,总是免不了长夜孤单。 “哎!”如今东窗大明,她与落凡的一夜温存,只感觉才刚刚入睡,天就亮了。 此情此景,木婉莹越发的能理解柳丹青了,在这明亮的早晨,不禁暗自叹息:“哥太孤单了,但即便如此,还是对我一如既往的疼爱,看来我不能再这样了,就算哥真的得不到素素姐的心,那也是他希望去做的事情,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应该祝福。” “怎么,又想柳兄了?”落凡问道。 “我在想,那白素素肯定离开了,昨天晚上,我哥一个人面对那孤单的夜晚……” 木婉莹有些伤感,牵着落凡的手,悠悠的说道:“真希望哥哥能和素素姐好上。” 落凡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搂着木婉莹。感情之事,都是命中定数,只为了回味那昔日的感觉,任何人都是帮不了。 昨晚木婉莹没有回水云轩,而是和落凡一起,两人住的是客房。木婉莹知道,柳丹青绝对会放心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两人修炼已久,起睡坐卧,都遵循天地运行之理,易经曰:或跃在渊,阳气升也。此时天光大亮,正是阳气磅礴,自然就驱散了负面的情绪,两人一番洗漱,呼吸吐纳,调节精神,等待着着报仇的时刻。 “今日辰时,正是拜太岁的时辰,天数日值丙戌,号为青龙,吉。” “你的道行,似乎没有你不知道的。” 两人做完功课,木婉莹就看到落凡抬头望天,左手掐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请神打煞的法门,正一的道士,只要有点修为,一般都知晓。”落凡开口解释。 “难道全真一脉,就不通晓此道?” 玄门道家,自古就有派别之分,大体来说分为两派,一派是全真,一派叫正一。 两派侧重不同,全真主修内丹,使精气神三家相见而成仙道;正一主修外丹,使神魂受上天封赏,或信徒祭祀而成神道。 落凡广为博学,便与木婉莹详说,两人在无妄灵台中,看着云雾,说着话,却到了那妖僧拜太岁之地,一家祠堂前面。 祠堂前面那六七丈方圆的空地上,站着老老少少数百家族子弟,都看不出半点儿拥挤,在无妄灵台中,两人看得非常清楚。 “你看看,那是《太岁灵华宝忏》和《北斗经》。”落凡对木婉莹道。 “不过两部很普通的玄门经典啊。” 木婉莹见祠堂前摆了法坛,其上有三个和尚,中间的是那妖僧,左边的,就是当年西湖上,昨天杭州城,有过冲突的和尚。 那妖僧手拿《六祖坛经》,两边和尚拿了北斗经和太岁灵华宝忏。而那个不认识的和尚,打开北斗经,咿咿呀呀的念了起来。 “这北斗经,文字都被篡改了。” 听得落凡这么一说,木婉莹回想起昨天的话,不经有点好奇,便仔细看了起来。 和尚敲着木鱼,一页一页的念经。木婉莹却是看清楚了,北斗经中,天枢之象的北斗星君,都成了菩萨,天皇大帝的名讳竟然成了佛号。沐猴而冠,木婉莹吃惊不已。而底下的信众不辨真伪,有人叩头说道: “请释圆惠大师禳解太岁。” 妖僧的法号,木婉莹今日才知道,又看了看他的面色,想起他过往的作风,木婉莹突然明白:“这妖僧,竟然把自己与那六组慧能并肩了,怪不得总爱说五蕴皆空。” “师父,我佛好像没有传下这些,这分明是道经,我们随意篡改,是不是不太好?” 念北斗经的和尚,似乎有些见识,才念了十几页,就发现了不对劲,纠结了好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表示出了疑问。 “师弟着象了,佛说五蕴皆空,你又何必纠结,更何况,这也是高僧前辈的传法。”那个被木婉莹教训过的和尚,在一旁解释。 “一切法都为佛法,道门星君,就是我佛家菩萨,太上老君是我佛的学生,老师用弟子的东西,有何不可?”释圆惠也开口了。 那妖僧如此说,木婉莹便洞开了无妄灵台的门户,以元气显化,开口问道:“那释迦老秃驴,有什么本事做道祖的老师?” “倒是你佛门颠倒是非,说老子化胡的是你们,说那秃驴是老君师父的,也是你们,还真是口吐莲花,不垢不净啊。” 木婉莹的话,释圆惠吃了一惊,但转眼就平淡了。他虽稍弱,但也不怕木婉莹。 第66章 “我佛五蕴皆空,自行不言之教。” 妖僧没有理会木婉莹,自言自语一番,就开坛行法了。如果现在有道士在场,绝对能够看出,这分明是道门的样子。 “真是荒缪,一群和尚设立星坛,竟然写着:供奉本年太岁,天枢星君妙法菩萨。 此情此景,雷音寺里的佛祖,或许会有疑问:佛门也有太岁,老僧怎么不知? 大师佛法高深,能度北斗七元成菩萨。 只是大师既五蕴皆空,又何故如此,岂不是落了下成?” 木婉莹自导自演,分明不怀好意。 “阿弥陀佛,佛爷五蕴皆空,才不受你这红粉骷髅诱惑,自行那采补之法,乃是寻求大欢喜以入寂灭,以求早日得见我佛。” 释圆惠似乎怒了,也针锋相对的讽刺,声音直接传到了无妄灵台门户,似乎有什么仰仗,毫无顾忌。落凡自然是看的分明。 “你!” 木婉莹听了妖僧的这番话,又想起过往种种,怒从心底起。无妄灵台法坛前,她拿起剑就要动手,但却被落凡阻止了。 “你先等等。” “你叫我怎么忍?”木婉莹怒道。 “不是要你忍,是要你先等等。” “我等不了,你要是再拉着我,那还不如直接把我送给这妖僧好了。”木婉莹挣脱不了落凡,更加的生气了。 “别生气,有人来了。” “那关我什么事?”木婉莹怒气不消。 “小狐狸,你放心,我保证,你能亲手了解这两个和尚。” 木婉莹无可奈何,心中五味杂陈,怔怔的看着那妖僧行法。 突然,妖僧的帽子从头上掉下。 这妖僧似乎不以为意,木婉莹不这么认为。果然,下一刻,就在和尚们礼忏之时,竟然有个金甲神从天而降,厉声呵斥: “尔等桑门,竟然篡改太上宝经,窃我玄门法术!沐猴而冠,罪在不赦!” 那金甲神说完,举着手中金鞭,就要打那些和尚,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那妖僧师徒,竟然受不了这惊吓,双眼一黑,都晕了过去。 但落凡看的分明,这金甲神已经下了杀手,便说道:“这人是茅山的,那两小和尚就活不了了。” “怎么可能,这幻境中的金甲神,并没有动手啊?”木婉莹指着那金甲神问落凡道。 茅山幻境中,金甲神威风凛凛。茅山幻境外的祠堂空地上,为首的三个和尚被吓晕,其他的小和尚,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三个和尚坑蒙拐骗,乃是妖僧,更是篡改道门天书,已经犯了天条,眼下就要遭诛,为了不波及无辜,尔等都散了吧。” 祠堂前跪着跪着几百人,金甲神的声音滚滚如天雷,无人敢逆。寻常百姓,哪见过神迹?一个个都叩首,散了个干干净净。 人群散了后,金甲神收了金鞭,伸手就去抓那那妖僧。但那妖僧却醒了。不过已中风偏瘫,只是磕头求饶:“神仙饶命!” 撕心裂肺的求饶,惊醒了那两个同样晕眩的弟子。那两个和尚也中风偏瘫了。但他们没有妖僧那样的修为,醒来后,只看了天将的一眼,胆气一泄,就双双断气了。 “原来是被吓死了。”木婉莹消了气。 “这是目击之法。”落凡回应道。 或许是因为弟子丧命,那妖僧嘴里断断续续的求饶话,吐字都被吓的不清晰了。 “还五蕴皆空,别说无众生相,就连那最低境界的无我相,你都差得远呢。” 木婉莹这会儿小人得志,却是直接入了茅山幻境,对着妖僧释圆惠一顿讽刺。妖僧那释圆惠怎好对骂?连求饶都来不及了。 “天将大哥,这秃驴犯了天条,逃不了一死,不如把他交给小女子处置,如何?”木婉莹一派文雅娴舒,礼数非常的到位。 “不过是茅山弟子,也敢假扮金甲,妄称天将,伤我佛门弟子,真是胆大妄为!” 天将还没回话,木婉莹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狮子吼。抬头一看,这茅山幻境顶端,被佛光撕开了一个口子,佛光中有一人,竟然是陈那!好家伙,来的又是仇家! 木婉莹看的分明,这金甲神,真是茅山弟子假扮。看着那伪装卸去,露出了茅山弟子的真容,清淡飘逸的道服,不偏不易的发髻,坎离交错的卦象,一副仙家气派。 原来这茅山弟子,修为只与木婉莹一般境界,那妖僧若非理亏,也不会被治住。 “不愧是福地七十二之首,茅山的法术好生了得!”木婉莹忍不住赞叹。 “贫道的确胆大,但还抵不上你佛门,天皇大帝的名讳,岂是你等蛮夷能冒犯!” 那茅山弟子底气十足,根本就不把陈那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道友不但诽谤我佛,更兼心狠手辣,与邪魔无异,该入阿鼻地狱!” “好大的帽子!你佛门一句诽谤我佛,就要使人堕入阿鼻地狱,那贫道今日也与他一般。” 木婉莹听的明白,茅山弟子又说道:“只是他使我道家之术,我就行你佛家之法,此乃一饮一啄,又有何胆大妄为可言?” “阿弥陀佛,道友好生狂妄,且看贫僧的降魔手段!”陈那和尚决定以暴制暴。 “你佛家的极乐世界是否真的极乐,贫道不得而知,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那阿鼻地狱究竟在何方!”茅山弟子气势丝毫不弱。 “贫僧就是你的地狱!” 木婉莹只见陈那一跃而下,双手做撒渔网的动作,整个茅山幻境上方就笼罩了一个巨大佛网,佛网的方格不知有几千万落。 陈那发现不了落凡。落凡超然物外,只见那方格放出亮眼的佛光,垂落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光茧,就连木婉莹也被笼罩在了其中,此等情景,他心中就有怒气升起。 “就让你见识见识,佛法无边!” 陈那的话果然应验,光茧笼罩茅山幻境后,木婉莹就感觉身处异域,六合之中充满了罗刹恶鬼! 那些恶鬼,男男女女,女的美若天仙,男的丑陋无比。天仙恶魔,演绎出了地狱之景。那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地狱刀山火海,竟然就在身边。身边就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被锯成了两半,只有一根肠子链接,鲜血淋漓,木婉莹尖叫起来! 地狱刀山,是木婉莹这次兵解所遭遇的最大劫数。每次被迫与行那事,就似乎是这地狱的刀山之罚,被迫骑在刀山之巅,任那滚烫的利刃,从xia体发力,从下至上,每次都似乎被一剖为两半,让她永不超生。 如今忽然见到这地狱刀山,昔日的恐惧、痛苦,放佛再次笼罩,她浑身颤抖,呆立在当下。 “使用玉符,可保无忧!” 好在落凡就在边上,木婉莹不至于一下就沦落到心魔之中。 玉符在落凡的催动下,发出了青色的光芒,一个转眼,就成了青黑驳杂的模样,紧接着竟然化作了玄武之象。一龟一蛇,出现在木婉莹的脚下,木婉莹瞬间就清醒了。 “原来如此,倒是个机会!” 落凡恍然大悟,见木婉莹没了性命之忧,便不再做理会,竟然盘腿入定去了。 茅山幻境中的木婉莹,得了落凡玉符相助,却如鱼得水,陈那的佛法不能束缚。 周身的恶鬼、地狱之景,只要一碰到一龟一蛇所发出的青黑之光,就会摧枯拉朽般的纷纷瓦解消散。木婉莹元神披发仗剑,脚踏龟蛇,一切邪魔恶鬼,尽皆退避。 木婉莹领教过这和尚的手段,知道那道士绝对撑不住,果然,当她破开重重的佛光幻象的阻碍,看到那道士的时候,道士已经汗如雨下,浑身刷糠一般乱抖,显然是坚持不住了。 “秃驴,你姑奶奶来了!”木婉莹狐假虎威。 “妖女,贫僧昔日放你一马,你如今还敢来叨扰!”陈那大怒。 木婉莹披发仗剑,掐指运决,脚下的青黑之光所向披靡,不过两个呼吸,那些围绕茅山道士的佛光恶鬼,就都消弭无踪,两人周身丈许之内,连佛光也近不了身。 “老秃驴,姑奶奶没心思和你多说,你们师徒孙三人,都是该死的!” “道长哥哥,我们两个联手,先解决掉他徒弟。”木婉莹对那茅山道士说道:“至于这老秃驴,杀了他也不好,就给他个教训!”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 似乎怕保护不了受伤的弟子,陈那和尚竟然撤了牢笼,一招回马枪阻住木婉莹,提起那妖僧释圆惠,就要遁进念珠幻境。 但没想到,这闷头一钻,竟然钻了个空。陈那惊道:“何方高人在为难贫僧?” “仙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木婉莹见陈那不但无法逃走,竟然连化作佛网的元气,似乎也被禁锢了。看着那空中如波浪翻滚的光网,木婉莹不明所以,茫然的摇了摇头,无法回答茅山弟子的话。 “小狐狸快动手,先杀了那妖僧!” 正在木婉莹茫然的时候,脑海中传来落凡的声音。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嘴里对那茅山道士说道:“道长哥哥,这和尚冒犯天条,先除掉再说!” “好!” 茅山道士见婉莹动手,二话不说,拿起手中金鞭,直接往释圆惠的头上敲去! 木婉莹和这个道士一起动手,一个用剑刺向妖僧xia体,一个用鞭从上往下敲,妖僧两手空空,元气动荡,根本招架不了。 “阿弥陀佛!” 惊变斗起,两人耳边,又是一声贯彻天地的佛号,两人立足不稳,踉跄后退。 在后退的过程中,木婉莹看到天上那张原本被禁锢了的大网,竟然挣脱了束缚,铺天盖地的笼罩了过来!茅山幻境烟消云散。 木婉莹死命催动玉符,但一龟一蛇发出的光芒,就如牛泥入海,半点动静也无! 木婉莹的玉符尚且没有功用,更别说那茅山道士了,他的手段,更是连个泡沫都算不上。 不过木婉莹倒是没有慌张,她知道落凡在边上,定然不会让自己犯险。 果然,就在光网将要笼罩两人时,玉符就脱离了控制,一个流转,刹那之间放出了亮眼的青光。青光化作大网,不但将原本的黑色掩盖,更将佛光的耀眼,给比了下去。 情知是落凡出手,见到这般手段,木婉莹更加高兴,以为落凡修为又精深了。 但没想到,光芒散去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素素。婉莹吃惊不已,连忙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第67章 “我一直就在你上边。” “一直……一直在我身边?”木婉莹受宠若惊,也纳闷落凡为何不出手。又听白素素说一直在身边,便猜测可能是落凡假扮的。 “这人手段了得,我拖住他,你去把仇人人解决了吧。”这白素素对木婉莹说道。 见那与白素素说话的人,木婉莹认得是以前飞来峰上与飞龙斗法的清辩。听了白素素说话,便直接冲了上去,要抓那妖僧。 那清辩和陈那也要动手,却都被白素素给挡了下来。木婉莹一招得手,还来不及动用杀招,就被白素素大手一挥,整个人就进入了另外的幻境,却是无妄灵台的丹房。 “我就知道是你假扮的。” 木婉莹激动且高兴,就当着妖僧的面脱口而出。拨开丹房云雾一看,落凡所化的白素素与两个和尚动起手来,只见青白二气流转,隐隐看到有龟蛇缠绕的玄武之象。 就算以一敌二,木婉莹也不担心,况且又是假扮他人。落凡昨天说,白素素来头不小。像白素素这个层次,不会性命相搏。 三人都只是文斗,在佛光、元气纠缠的大茧里,隐约能看到金戈铁马,秋萍对弈。 如此,木婉莹就彻底放下心来,打算一门心思来修理这和尚,拿回失去的尊严。 “你总说我是张人皮包裹着肮脏,大师你既无我相,想来你我皆是一般,那小女子就帮你,把你身上的肮脏之物去掉些吧。” 木婉莹不知从哪里拿了刀子,一边把刀子轻轻地拍打着这妖僧,一边娇声软语。如此场景,手里拿的若不是刀子,而是少女闺阁之物,恐怕,就只有落凡能享受了。 佛说五蕴皆空,又说红粉骷髅,木婉莹深有体会。这场景的转换,是情是凶,竟然只取决于手中的东西。 妖僧看着刀子,瞳孔大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翻木婉莹,踉踉跄跄的拔腿就跑。 但在这无妄灵台中,他就是个永不超生的囚徒。一切反抗,都是枉然。此时木婉莹,就是他的地狱。就如当年一般,只是两人互换了角色。 “饶……饶了我吧!”这妖僧求饶了。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饶了我?” 木婉莹的声音陡然加剧,一把揪住了这妖僧的僧衣,面容扭曲,如那母夜叉。 这妖僧反抗不得,他本来就中了茅山道术,只是在硬撑。何况修为也不及木婉莹,又身在牢笼之中,如何能逃? 果然报应不爽。一饮一啄,莫非定数。这刀子也自有去处,不会妄自胡来。 这妖僧也深明因果,但正因为明了,却导致这一身修为和理智,都无了用处。比木婉莹当年还不如。木婉莹看的清楚,这妖僧身体颤抖、求饶的话也语无伦次了…… 一把尖刀高高举起,空间外的天光照了进来,光亮在刀刃上发出了白光。这白光之中,仿佛有十八层地狱中的一切刑罚…… 刀,缓缓地移动…… 刀,陡然加速,一刀扎下! “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妖僧连连痛呼,也不在求饶了。 “当真是舒服啊!” 木婉莹摆出了妖娆,那脸庞就像修罗地狱里的魔头,张美丽的脸庞下,隐藏着的是丑陋的邪恶…… 妖僧无路可逃,浑身颤抖,如落汤鸡。 “佛在极乐世界,可救不了你呢。” 快意恩仇,何其爽也。木婉莹一刀扎下,刀尖沾染了鲜血。妖僧从此成了太监。 大仇得报,木婉莹畅快淋漓,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释怀,接着便开怀大笑:“哈哈哈…….” 她无比放纵,将所有的仇恨,一股脑全部倾泻出来。她又露出了销魂蚀骨的颜色,把刀尖的血在妖僧的僧衣上擦拭干净。 突然,见下方幻境中有人影晃过,木婉莹回神定眼一看,原来是来了许多道士,她却不怎的在乎,把眼光放在了落凡身上。 落凡以一敌二,虽是秋萍对弈,但毕竟是斗法,一个不留神,就会损伤元气。何况这等文斗,不是真正的围棋,而是**裸的你争我夺,虽不分生死,却如赌桌前,那赌上全部身家的赌徒,凶险不已。 木婉莹见落凡虽落了下风,但只是纠缠之余以自保,安稳如泰山。况且,幻境中来了吴卜羲,有他压阵,就十分的放心了。 从妖僧释圆慧拜太岁,到现在茅山道士与吴卜羲出现,也就半柱香时间,似乎因缘聚会,冥冥之中,所有人都预先到位了。 “呀,大师,你这血是红色的!?”木婉莹回过头来,看到的依然是当年那张挥之不去,又如影随形的光头,恨意又被勾起,便故作姿态,用刀沾着鲜血,口吐兰香。 “看来,是水里面惨了杂质,有杂质便是肮脏呢,大师,小女子帮你把杂质去掉,好不好?” 木婉莹的问话,妖僧如何能答?他摆出一张通红的脸,像极了当年的木婉莹。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两人角色互换了而已。 “大师,好不好嘛?”木婉莹使出十分妩媚的颜色,便是红粉骷髅般的地狱场景。 “大师,你怎么不说话啊?” “莫非是小女子做的不到位?” 妖僧依旧不说话,身体下方流出的血更多了,光秃秃的头上,还可有青筋暴起。 木婉莹忽的站起,低头看着妖僧。“他的恨意和绝望,完全和我当年一般。当年,我绝望后,只是逆来顺受,不曾有半句讨饶的话,如今这和尚,也是半声言语都没。”木婉莹心有所动,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地水火风共成身,随彼因缘遭恶果,我助你成佛,归于寂灭,才是真正的五蕴皆空。” 木婉莹好像悟透了什么,脸色平静的舍了刀,拿出宝剑。那妖僧的脸上,恐惧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显现,就已血溅三尺。 “阿弥陀佛,这才是五蕴皆空。” 木婉莹一剑复仇,无喜也无悲,似乎是突破了什么桎梏。但还来不及体会,就感觉无妄灵台的丹房一阵颠簸,似乎凡尘中遇到的地震,她立足不稳,不自觉开口道:“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吗?”无妄灵台的颤抖,大概持续了小半刻钟。颤抖停止后,落凡就进入了无妄灵台,却不在是白素素的模样。 落凡对木婉莹说了情况。原来茅山弟子赶来后,直接布置阵法,把所有斗法的人,全部摄取到了茅山洞天的枢纽幻境中。 就如清净天是西湖洞天的枢纽,仙体只需跨过这幻境,便能入茅山仙境。此时阵法收拢,木婉莹等人,就都出现在了茅山。 正因为除了这变故,所有人就都停止了相斗,更何况又是茅山,谁也乱来不得。 “既然到了茅山,就出去看看吧。” “外面就是九霄万福宫,我们等等吧。” 落凡摆了摆手,不知使了什么法门,那妖僧的身体就被打散,只现出了一缕佛光。 而这佛光,又被落凡使二十八块黄金令牌布置二十八宿大阵裹住,凭空化作了九十九个没有头发的仙胎,佛门称之为舍利。 这九十九颗舍利,又被落凡赋予了命格所化的元神印记,转眼便是九十九个十分清秀的和尚。九十九个和尚面容各异,才一现身,就缩入了大阵中,无影无踪去了。 木婉莹知道这黄金铸造的大阵,耗费了落凡数十年功夫,在玉京天中演绎,在西湖洞天的天界和地界运转,更借白素素之手完善,唤作四象天星阵。 这阵法演绎成功后,那原本的黄金就没了多大用处,却是在柳丹青手中。 落凡收了四象天星阵,用手一指,四象天星阵的法器,便过木婉莹的清净天,入西湖洞天的地界去了。 落凡做完这一切,似乎很疲惫,对木婉莹说道:“我这天罡变,太过于投入,以至于真我稍微有些溃散,让我躺在你怀里,我们说说话。” 木婉莹看着落凡眉宇间的萎靡,就忍不住心疼,轻轻地恩了一声,便盘腿而坐。 落凡的丹房,上有七颗夜明珠,排列东方青龙七宿之象,下有七个石墩,也排列成青龙七宿之象。上下青龙之象相映成辉。 “我们聊些什么呢?”木婉莹檀口微张。 “我就想闻闻你的气息,在你身上找回我自己。” “那我问你啊。”木婉莹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问道:“那和尚刚才说的地狱,在什么地方?” “人间就是地狱,世间传说六道轮回,幽冥地府,不过是佛家妄言,前世今生,我已非我,轮回和地狱,其实都无意义。” 第68章我思故我在 “那极乐世界,存在吗?” “小狐狸,你莫非是了了心结,以至于突破了以前桎梏?” “我想应该是的,我忽然想起,以往每次兵解,临死之际,都能看到极乐世界的接引之光,但每次都接应失败。”木婉莹说道: “每次失败后都有种跌落的恐慌,似乎修为不够,入不了极乐,但哥哥总说,极乐虚妄,却又解释不清楚,你就和我说说吧。” 我思故我在。落凡施展元神变化,九成九的变成了白素素。就如戏台上的戏子,演绎别人的人生,若是陷入其中,把戏中世界当做现实,便是失了自己。这种事,在凡间多有悲剧,木婉莹就是想要落凡思考。 落凡也自配合,开口长篇大论起来。 “西方也有极乐世界,叫伊甸园。”落凡把头埋在木婉莹胸口,滔滔不绝。“伊甸园里没有寒冷和饥饿,能满足一切所有,所以众生向往。而我们每个人,都住过伊甸园,那是生命诞生之地,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那不是胚胎吗?” 两人以神念沟通,木婉莹说道:“难道那些和尚高僧,向往的只是母亲的肚子?” “在胚胎里,任何人都不用劳动,甚至不要吃饭睡觉,因为母体有脐带。” 木婉莹与落凡,两人是灵魂相遇,若是这份状态也可以形成画面,那才是真正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胚胎里,不需要任何的能力,不需要视觉、嗅觉、不需要思考,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我们任何的能力都是多余的。” “果然如此!”木婉莹恍然大悟。“母体是最厉害的幻象,弹指即永恒,怪不得哥哥不许我以元神合仙胎,原来如此。” “凡人所谓的幸福,就是无忧无虑,不愁吃喝,没有任何担忧。婴儿出生会哭,是因为被赶出了极乐世界,他们恐慌了。” 木婉莹和落凡,两人以神入定,思想交织成了幻境,此幻境非比寻常,如那世俗中的情侣,你梦见了她,她也梦见了你。 “胚胎中没有匮乏,没有挑战,我不需要任能力,一切都不需要,包括我自己这个存在也不需要了,我无思无想,不垢不净,在我出生之前,其实,我就是佛。” “你说什么?” “这就是佛?!” 落凡的话震惊了木婉莹,两人塑造的幻境也消散了。 “激动什么,讨打。” “哎呀,你讨厌。” 从幻境出来的落凡,似乎精神了些,刚进来时的萎靡,已经消泯无踪了。 落凡歪着嘴笑了笑,在木婉莹的鼻子上弹了下,然后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九霄万福宫。依旧如进来时的模样,清辩和陈那依旧坐着喝茶,吴卜羲却不见了身影。 而木婉莹看到了一个老道士。这个老道士她很熟悉,她收那柳家主为徒,用的就是这个身份。 “他的道号还记得吗?” “好像……叫清虚道长?” “没错,我们出去见见。” 听得这么一说,木婉莹一闪,就到了无妄灵台门户前,回头一看,又看到了落凡所化的白素素。 “你冒充素素姐是何意?”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落凡神神秘秘的说道:“出去后你叫我姐姐。” 两人出了无妄灵台,与那清虚掌门客气了一番,所有人就都被请进了茅山洞天。却与现实的茅山不同,多了许多仙气。凡间的仙山美景,就算有雨后的云雾缥缈,也远远不及,总让人感觉有一股尘味和浑浊。 茅山洞天的九霄万福宫上方,有一团云雾漂浮,却不是凡间的映照。这朵云,仙界有,凡间无。其上众人落座,茶几长长,蒲团圆圆,宾主分明,童子奉茶,仙家气派。 毕竟都是仙人,犯不着面红耳赤,凶恶相对,众人都是面色平淡,礼节到位。 木婉莹见茅山掌门的眼光流连,就暗自对落凡说道:“这掌门似乎认识素素姐。” 落凡不动声色,暗自回应道:“那些茅山弟子把人摄到此处,就是想惩罚那冒犯道门天帝名讳的和尚,但我们在外面等的时间比较长,也侧面说明了茅山的态度。” 两个和尚,木婉莹、落凡、吴卜羲进洞天简单一番礼貌后,众人就进入了正题。 毕竟是在茅山,谁也不敢放肆,清辩就率先发言道:“阿弥陀佛,清虚掌门明鉴,这事我方的确不该,小僧再此说声抱歉。” “但我佛子已有两人寂灭,不知您弟子把我等请到贵地,可否还有何高见?” “大师心意,老道已经明白,原本祸首已经应劫,不应该再次叨扰两位大师……” 清虚道长语气不疾不徐,似乎独自坐在柳树下的春风拂面。但却淡定不了陈那的情绪,只听他语气如狂风,有八九分极速。 “那掌门打算如何处理,这位仙子又是何方人物,掌门请她们前来又是何意?” 清虚道长的话还没说完,那陈那就插上了嘴,也不甚客气,语气满满都是质问。 “清辩大师,你是禅宗的高僧,那和尚冒犯名讳,天皇大帝早有言语在先,你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指指点点,这又怎么说?” 说话的是吴卜羲,他的声音有种风轻云淡的豁达,但话中之意,却又直击要害。他为湘西那边福地的掌门,很多事也明白。 佛门源自天竺,但竺文明消散,佛门便失了根基,吐蕃佛门与本土苯教融合,中土佛门自然也想得到儒道两家的支持。用禅宗的话来说,就是以佛通于道,三教合一。 但此举困难重重,佛门内部多有食古不化之人,视华夏文明为外道,不愿如此妥协,却又导致三武一宗的惨祸。是以佛门内部多有矛盾,进退不定,便就有人捣乱了。 “两位掌门别误会。”清辩拍了拍陈那的僧衣,也不疾不徐的说道:“此事的确是我佛子有错在先,但已有两人归于寂灭,老僧就想讨个人情,不知可否?” “还请大师详说。”清虚道长回应道。 清辩就把妖僧释圆惠,被木婉莹抓入空间的事说了。清辩也看出了清虚道长认识白素素。 清辩明说因果后,木婉莹便听清虚道长问落凡假扮的白素素道:“文卓仙子,此事你看如何?” “果然,素素姐就是哥哥的文姐!”木婉莹忽的有些激动了。却听落凡传音说道:“关于白素素文卓的事,你别和你哥说,她分明认出了你哥,却不点破。你不可插手。” “等等!” 清虚道长的话刚落音,吴卜羲就接上了话头,把陈那给吓了一跳。他连忙回头。 木婉莹见吴卜羲向清虚道长发问:“这位仙子修为高深,不知是何方人物啊?” “你不认识她?”木婉莹接上话头,言语故意表现的很惊讶。 “瞧瞧你这话,我该认识她吗?”吴卜羲却是笑了。 “道兄。”清虚叫住了吴卜羲,说道:“这位文卓仙子,乃是来自蓬莱仙岛。” 第69章蒙昧真如 “她真的来自嬴洲仙岛吗?”  听了清虚的话,木婉莹暗中问落凡。 落凡回应了木婉莹,才以白素素的口吻说道:“掌门开口,本不好拒绝……不过那位大师与我这妹妹有仇,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难免快意恩仇,却是不好意思了。” “什么意思?” 所有人一下就明白了,但依旧有人追根究底,那清虚道长也说要听前因后果。 落凡示意婉木婉莹。木婉莹便把与妖僧释圆惠的因果说了。虽然有些话没说,但清辩和清虚,掐指一算,就明白了大概。 既然妖僧释圆惠死的干净,也算死有余辜,清辩和陈那,他们身在茅山客地,势比人强,又因为理亏,也就只好作罢了。 清辩和陈那走后,清虚道长留下了木婉莹等三人。眼光却只是落在木婉莹身上。 见清虚道长眼神,木婉莹忽的想起曾经多次冒充,心里越发的不安,暗暗地拉了拉“白素素”的衣角。 “掌门既然认得我这妹妹,为何不直说因果呢,莫非还要怪罪不成?”落凡知道木婉莹冒充清虚道长,他也不在乎,也不明说。 “怪罪倒是没有。”清虚的话有些含糊:“当年,我们以外丹布置封印,如今却成了一方幻境,那位柳道友,不知如何了?” “掌门放心,我替我哥做主,他不会计较当年的往事。”木婉莹绝口不提冒充的事。 “婉莹妹子,这老道要是敢翻旧账,我保证让他叼着你走!”却是吴卜羲语出惊人。 落凡一直在边上玩弄茶几,木婉莹知道是因为清虚道长认得白素素的缘故。落凡不得不少说话,以免露出破绽。 吴卜羲也是明白,就故意打诨,将吃不了叼着走,说成了清虚叼着木婉莹。 “胡说八道!”清虚却发作了,将杯中的茶水泼向了吴卜羲,摆出了严肃的嘴脸。 “哈哈,的确是胡说八道。”吴卜羲没有将茶水躲过,只是大笑道:“喝茶,喝茶。” “掌门,您找弟子有事?” 木婉莹刚端起茶杯,就见一道流光落下化作一个人影,在向清虚道长行礼,认得是那震阳子。 “找你来,是让你招待故人。” 见到震阳子,木婉莹有些惊讶,却听清虚道长笑道:“还要多谢令兄传道,那些所谓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仙子不必在意。” “掌门大度,小女子佩服。”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恩怨因果说开后,清虚就邀请木婉莹三人游玩。 却是盛情难却,幸好有落凡和吴卜羲在侧,木婉莹就答应了,震阳子便做了导游。 为了让落凡回归本身,木婉莹便说要去凡间的茅山,震阳子不知其意,便出了茅山仙境,人虽出了仙境,却依旧在茅山。 吴卜羲似乎明白什么,便与木婉莹和落凡分开,拉着那清虚道长谈玄论道去了。 “你对茅山这么熟?”木婉莹问道。 “不是和你说过吗,你知道的。” 两人在震阳子的带领下,不觉时光飞速,九峰十二涧还未游完,早已月上桂树,两人就回了无妄灵台,震阳子也走了。 听木婉莹发问,落凡不动声色。但为了不出现漏洞,便把话题牵扯,问道:“你知我最紧张的是什么吗?” “最紧张的?不会是素素姐吧?” 无妄灵台中,两人依偎在一起,落凡因为入戏太深,弄得心神憔悴,好不容易应付了茅山的人,此时半点力气也无,又把木婉莹的腿当作枕头。见木婉莹被这话题吸引,神态也似乎轻松了。 木婉莹自然看在眼里,便说道:“当时与她动手,我就觉得她非同凡响,但没想到她有如此来头。” “那你猜猜,她和我什么关系?” 落凡似乎耗神过度,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 “有什么好猜的,我又不是我哥。” 柳丹青的心事,几乎瞒不过木婉莹,所以才有这兄妹情。如今她的心里虽然放了情郎和哥哥两个人,但落凡心事重重,作为枕边之人的她,自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什么意思?”落凡问道。 落凡自然不会揣测木婉莹的心思,可他自己也忘记了,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守住内心的秘密,尤其是在亲密之人的面前。 “我哥想她,我又不想,与我何干?” 在木婉莹面前,落凡表面上越想守住的东西,暗地里就越会坦露。 虽然,为了把自己也给欺骗住,表达的很晦涩。但以木婉莹的敏感,久而久之,如何不知? 否则,光凭那份前缘,如何能塑造这份感情? “那你想谁?”落凡暗笑,反问道。 “哎,我只想那冤家。”木婉莹叹道。 “那冤家是谁?” “哎。” 面对落凡半真半假的质问,木婉莹悠悠叹了口气,有点深闺寂寞的味道,双眼也怔怔的出神,似乎打破了千山万水,时间空间的阻隔,化作了那牡丹亭里的杜小姐: “几时儿在梦里,与那冤家缱绻片刻,也是好的,哎。”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那断壁残垣……” 却是到了清净天,木婉莹的闺房里。 房中似乎有鼓乐作伴,丝竹乐器,竟然不见悦耳,木婉莹嘴里,一段细细的曲儿,若有若如婉转,那是牡丹亭里的唱词: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便青山啼红了杜鹃……” “你这小妞儿,你什么意思……” 听着狐仙唱曲儿,落凡听出了话外之音,他翻过身来,把她压在shen下。狐仙也不依不饶,两人撕扭在一块…… 风月中的打闹,不是打闹,风月罢了,两人渐入佳境…… 狐仙在落凡脸颊印了一下。 “冤家,你别这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狐仙一下亲吻,见落凡贪念其中的深情,想要索取更多…… 有人说: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狐仙欲ju还休…… “冤家,回答我一个问题还不好?” “什么问题?等下在说……” 落凡心急火燎,按耐不住冲动了。 狐仙笑了笑,收起那诱ren的颜色,娇滴滴的,口吐兰香:“还记不记得,我刚才所说的,那所谓极乐世界的接引之光?” “你怎么又问?” 落凡似乎被泼了冷水,只觉的身处三九寒天,迷迷糊糊的躺在狐仙的腿上,所有的困意都涌现了出来。 人在打起精神的时候不会困,但一旦放松下来,便在也抵挡不住这困意的侵袭。 “我不管,你必须回答我!” 见到一脸撒娇的狐仙,落凡无奈的张了张嘴,勉强打起精神,闭着眼睛说道: “你想想,你每次兵解时所经历的,是不是这样一个状态:进入一个黑暗狭窄的通道,放佛前面微微有光,在经过这个通道后,会有突然从悬崖掉落下来的恐惧感,想想,是不是这种感觉?” “你怎么知道?”木婉莹激动了,使劲的点了点头:“真的,我就是这种感觉!” 落凡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疲惫似乎更深了,不过与木婉莹的沟通,还是勉强持续。 “还有,你一直以为,自己无法被接引极乐,那是修为不够,其实所谓的接引之光,不过是出生时看见的光,那是你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胎盘以外的存在,那是一种极尽美好的感觉。” 落凡越来越疲惫,木婉莹似乎有种错觉,此时说话的落凡,根本就是睡着了的,声音越来越细小。 “但美好之后,就是坠落,因为下一刻,你就出生了。所谓出生,就是被赶出极乐世界,所以你会恐慌,这份恐慌与坠落一起出现,深深的烙进了骨髓之中,所以所有的人面对悬崖,都会恐惧。” 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但话语说完后,整个房间就平静了,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会天崩地裂,除了她和他的呼吸声与心跳声,空间似乎归于了寂静,刚好夜色相配。 “唯有如此,才会让你真正睡过去。” 原来,木婉莹这一番动作,引用牡丹亭的艳qu,就是要榨gan落凡的精力,只有这样,才会让人进入彻底的休眠。 “到底是什么事,连我都要隐瞒?” “你既然不愿说,我又怎么会纠缠?” 木婉莹盘腿而坐,落凡虽然深睡,但脑袋却埋在她腿上。 盘腿打坐,时间一长,气血就有些不通畅,但如今,落凡熟睡,她又怎么忍心?只好运转气息,调和龙虎,权当捉坎填离。 “等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和我说吧。” “我总会知道的。” 第70章天机乍现 “哥哥怎的入定了?” 木婉莹元神因陪伴落凡,不好脱身,便分出神念,在西湖洞天之天界,运转四象天星阵,却发现阵中显示出柳丹青的玉京天之景。 此时,柳丹青正在玉京天入定。但因道行浅薄,却入了梦中。他自从与白素素一会,就越发的来了感觉,也越发的执着了。 杳杳冥冥中,不知身处何处,梦中的天地广阔无垠,六合之中,半点事物也无。 但不知为何,只觉这广阔天地中,有个无形无上的指引,隐隐传递一个信念:“我总会知道的!”梦中的柳丹青,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如那虔诚的信徒,在呼唤他的神。 梦中的时光,弹指间沧海桑田,自己就是其中的无上主宰。柳丹青的祈祷,也似乎灵验了,梦中的天地,忽然出现了四个巨大的头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头颅分按四象,向内张开大嘴,那双双眼神中露出的,似乎是召唤,似乎自心底深处的召唤,却是西湖洞天之天界中,那四象天星阵运转的功果,惊动了木婉莹。 “不管她是不是她,但在梦中,最起码可以再见她一次,哪怕是虚妄,也是好的。” 透过四象天星阵,木婉莹听到了玉京天中柳丹青仙体说的话,虽然洞彻不了柳丹青的梦境,却是能猜到这梦中之意,便收神念回了清静天,自言自语道:“哥哥,素素姐已经认出了你,就只看你的表现了。” 梦中的柳丹青,坚定的朝着那青龙头颅走去,只为了这梦中,能与佳人相逢。 修行路似弯弯曲曲水,世事情是重重叠叠山。 自从入了修行门,柳丹青就知道,坎坷与诱huo并存,漫漫前路上,他之所以能够坚持,那佳人的帮助,功不可没。 他的心中,她是一个支持他,愿意和他共进退的人、也是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心灰意冷时,梦中的她,激励他东山再起。他茫然无措时,梦中的她,指明他前进方向。世界之大,她是他的指路明灯。 天地造化,玄之又玄,杳杳冥冥之中,生灵能够相遇的缘份,何其难得,所以他恋恋不忘。任它岁月飞逝,都自无碍,因为这份思念,早已化作了斩不断的情丝。 他一个闪烁,进入了青龙的嘴中。 双足才刚立定,就听背后一声响,情知是青龙闭上了嘴,情知梦中无论如何,都于己无伤,但不知为何,心跳陡然加速。 本来天地明亮,虽然踏入青龙口中,光辉就黯淡了许多,但这龙嘴突然紧闭,就瞬间被黑暗笼罩!他下意识的伸手,希望抓到点什么,却发现伸手不见五指。 在生命诞生以前,宇宙中到处充斥着无可描述的黑暗,那是生灵无法企及的阴霾之地,这让所有生灵都打下了恐惧的烙印。 他手心出汗,双手握的紧紧的,咬牙摸索着前进,只为了心中的佳人。 他如履薄冰,蹑手蹑脚,只觉这黑暗无穷无尽的包裹,就像一个巨大的池塘。 就像昔年未成道之时,吃饱喝足之后,无忧无虑的在水中游荡,海阔凭鱼跃,又似乎是自己还未出生前,胎盘中的感觉。 那里虽然也没有光明,但却没有寒冷,没有很匮乏,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在那里,生命就只剩下享受。 那时的他,就如鸿蒙未开,孕育之中的盘古,但如今,他不想开天辟地。 昏昏默默,这鸿蒙之中,似乎丧失了时间空间,他沉浸其中,把自己都给忘记了。 忽然,就在他意识就要丧失时,眼前的极远处,若有若无的出现了亮光。这亮光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他瞬间清明了。 一步一步的奋力挪动着,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变成了当年出生时,那阻碍出生的蛋壳。柳丹青全身力有千斤,想要挣开着无尽黑暗的束缚,想要抓住那光明。 黑暗中的光明,是多么的耀眼。 “好险!这极乐世界,如此凶险!” 一步。一步。眼看光明越来越近,柳丹青内心的狂喜越来越深。 突然,脚下一空! 一不留神,前面竟然是深渊! 柳丹青浑身一紧,连忙抓在了悬崖边的救命稻草。 此时,他突然发现,他只是个凡人。就算是他,在凡间也是不能飞的,只有在梦中才能飞,但此时,梦境竟然成了凡间。 但没想到,这稻草是虚妄,他这一下抓,只是徒劳,就要溺水之人一般,他直接掉了下去。 “啊!”柳丹青狂叫起来。 但下一瞬间,这狂叫便成了哭声,就像那婴儿,就像那刚出生,呱呱坠地孩子。 第一次如此分明的感觉:“自己的哭声如此响亮,但这悬崖下,会有什么呢? 这悬崖有没有底呢? 如果这是无底的深渊,那我将会掉落到何处? 又或者说,自己的生命,从此就只有下坠?” 柳丹青思考才刚刚展开,四周所有的黑暗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白茫茫一片。真明亮。原来是冰天雪地之上。 “你来了,等你很久了。” 眼前一个白衣身影,柳丹青呆住了。那白衣飘飘,超凡脱俗,竟然就在眼前。 不知为何,柳丹青只觉得心花怒放,四周环境也受他所感,化作了无限碧波。 站在碧波环绕的小岛上,四周直到无穷远处的天边,都能看到的微微细浪,整个世界竟是如此的风轻云淡,那久违的天籁,依旧在耳边响起,那身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可惜看不清面目。 “这里有扇门,你进来,我等你。” 柳丹青双眼发直,直勾勾的,看着九天仙女一般的人儿,缓缓落在岛上。 “原来你带了面衫,怪不得我看不清。” 落地的白衣仙子,向他伸出了芊芊素手,他也忍不住激动,快步奔跑了过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文姐,文姐,我终于抓到了你的手!”他抓住了这久久的盼望。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他那里抵得住这诱huo? 但美好的瞬间,总是短暂的。“你竟然如此狠心!”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感受佳人手中的余温,她的手,就已经抽了出去。 眼睁睁的看着佳人素手一挥,眼前就出现一道门户,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户中。 咫尺竟是天涯,一扇门的阻隔,竟是如此之远。 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幸好,并非绝望透顶。 听得四周悠悠荡荡的天籁之音再次响起,原是佳人叫自己进这扇门。 “只是,我进了这扇门,就一定能识庐山真面目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不由主的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一片奇景,到处锣鼓喧天,整个画面喜气洋洋,很明显是冬春时节,一轮红日高高的挂在天空,散发出喜气的光辉,与下边的红衣红炮,火红爆竹,竟然相映成辉。 柳丹青手舞足蹈,成了欢快的少年。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眼前一对新人喜结连理,他开心的笑了。虽然眼前女子带着红盖头,但他心中笃定:“这就是我心中的人儿。” 边上那新郎,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却是熟悉。“无需多想,这新郎就是我。”柳丹青喜形于色,不可收拾。“和她成家的,又怎么会是别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错过!”又是一声高喊,新人新郎在众人的怂恿下,进入了洞房,他紧跟着他们,乐呵呵的。 进入洞房的路,似乎漫长无比,他走着走着,并没有觉察,天已经黑了。 这世间,无论欢喜,无论忧愁,都不可能持续太长,此时,柳丹青已经发现,他的婚礼,他挚爱的妹妹,竟然没有参加。 他有些伤心,更有些生气,骂了一句:“这丫头死哪去了?”不过下一刻,他这些情绪,就一股脑都抛诸脑后了。 眼前的场景,新郎手中拿着物件,慢慢的挑开了红盖头,他的手心,他的脚心,都已经汗湿了,但嘴里却是无比干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又紧紧的抓住衣服,似乎抓住了这一生的所有。随着红盖头的慢慢掀起,那久违的容颜,终于落出了冰山一角,他内心狂跳起来。 “是她。”红盖头彻底掀开之后,那露出的容颜,竟然如此熟悉,熟悉到恍若眼前,熟悉到刚才就见过。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我的文姐!” “哈哈哈哈。”柳丹青忍不住狂笑起来。 这笑声,就像是堪破一切虚妄的法术,几声欢笑,竟然冲破了梦境,在这梦中,他笑醒了。 “文姐,文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柳丹青没想到,在这梦中,自己竟然成亲了。“而且还是我心心念念人儿,老天如此眷顾!”玉京天,玉清峰顶,柳丹青跪下了。 无论车水马龙的繁华世间,还是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除了她和她,其他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 自从有了佳人住在心中,他入世间,看到的只是红尘炼心的道场。他要等的,一直是她,而且一直在等她。 “至于婉莹儿,她是另一个我,可是,我的好妹妹,你为什么没有参加我的婚礼?” 惊醒后的狂喜,不知持续了多久,好不容易内心平静,回到凡间,早已东窗大明。 寅卯交替,他站在水云轩顶,放眼望去,却说道:“这西湖山水,竟然如此多娇!” 又想起梦中妹妹,他咧嘴笑了:“这小妮子又在吃醋,和当年对她嫂子一样。” “这小妮子和他腻在一起,看来我只好去找吴老师分享了,哈哈,实在忍不住!” 柳丹青遁入玉晨福地,左手一翻,太一符出现在手中,右手一抓,一直毛笔在手,当空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在哪里?” “茅山洞天,你过来。”太一符中飘出几个大字,弯弯曲曲的,十分大气。虽然字体不怎么好看,却掩盖不住柳丹青的兴奋。 柳丹青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写下两个字:“等我。”便闭了太一符,过玉晨福地入西湖洞天,风驰掣电的往茅山洞天而去。 “这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看看就到了茅山洞天,柳丹青突然感觉不对劲,似乎凡人陷入了沼泽,人竟然动弹不得了,他惊呼:“不好!” “兴奋过头了,这里是茅山,如今被困进了阵法,自有结界屏蔽,联系不了吴卜羲,该如何是好?” 柳丹青不敢怠慢,连忙祭出落凡所给的灵符,刺激胸中五气,头顶就有一条青蛇虚影盘旋,又有三花沉浮不定。 却是以三花聚顶护体,短时间内,诸多法术都不沾身。但心中依旧很慌,不自觉的就拿出太一符,却看到了吴卜羲的话:“先到茅山洞天外等等,我与清虚掌门说一声。” 原来茅山是仙山福地,妖邪不可妄闯,看来柳丹青闯入茅山,却是触动了阵法。 茅山乃是道家福地,此时柳丹青空间处在高空,见得下面白云朵朵,山峰高耸,只觉苍茫大地、江南水乡、人间山川竟然如此多娇,几个呼吸,人就冷静了下来。 “我没有修成五炁朝元,三花聚顶之术无法长久,干脆使潜龙勿用脱身走了!” “怕是不妥,离西湖洞天太远,使了潜龙勿用就会元气大伤,若是引发误会,照样逃不了。” 柳丹青再次深呼吸,打定主意:“且就坚持一刻钟,实在不行,再寻求脱身。” 第71章情难自禁 柳丹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突然就听一声响,似乎巨石激水,一抬头,就见五道气劲如游龙。划破了云层,来势汹汹。 明显是茅山弟子,一来就是五个,柳丹青如何能敌?实在不愿施展绝技,暗道: “他们若是御剑对敌,倒也十分的好应对,若闯入阵中,反给了我脱身之机,只是免不了要损伤真气,倒也罢了。” 柳丹青思量已定,双手高高举起,握住一把巨刀,似乎九丈巨人的兵器。却是元气聚集而成,一刀劈下,似乎开山劈石! 直接化解了袭来的五道气劲,而且还余势不衰,竟然荡开了数十丈云层。 “出什么事了,这五人如此紧张?”柳丹青收了元气,见到五人神色,却是疑惑。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只想早些脱身。 “何人闯我茅山仙境!”茅山五人手持桃木长剑,就有人开口。 “好一个仙风道骨,道友可是茅山弟子?”柳丹青明知故问,打了道门手势。 “道友客气了。”那茅山弟子,也是礼貌的回敬:“若是贵客,请出示邀请函。” “我找吴卜羲,哦,也顺便找找你茅山的震阳子,劳烦哪位道友传达一声。”柳丹青忽的记起,震阳子就是茅山弟子。 此时的柳丹青,那欢快的情绪,都快被消磨没了,却又没得办法,只好干等。 “怎么这么急啊。” 柳丹青才收了三花聚顶,结界内就传来吴卜羲的声音,却是与震阳子一道,出了茅山洞天。 “走,我们去凡间去喝酒!” 柳丹青脱了身,拍着吴卜羲肩膀,转身就要走,却被震阳子拦住,说道:“前辈不是要来我茅山吗?” “我来找他的。”柳丹青有些急,绕开震阳子就要走。 “丹青,我看还是先进去吧,免得引发什么误会。”吴卜羲拉住了柳丹青,说道:“再说了,婉莹妹子也在茅山,你不去见见?” “她来茅山做什么?”柳丹青脱口而出道:“她不是……”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卜羲打断:“好了,好了,进去吧。” 柳丹青就随震阳子入了茅山洞天,却得吴卜羲惊动了太一符。运神一观,却是如此说:“落凡和你妹妹都在茅山,而落凡假扮成了一位叫白素素的女子,你不要坏事。” “他们两个在搞什么?”柳丹青暗自回应了一句。落凡冒充白素素,他有些不舒服,又问道:“吴老师,他到底什么来头?” “这不能和你说!” “你还是不是兄弟?” “你要真想知道,问你妹妹吧。” “行。”柳丹青无可奈何,只得回了一句道:“知道了,娘的,老子憋的慌。” “怎么了?”吴卜羲又回了一句。但此时见了茅山掌门,柳丹青不好有小动作,就只好生生的忍住了。 又看到了那怦然心动的身影,与自己妹妹站在一起,虽然知道是落凡假扮,但人却是开怀了,也不觉得堵了。见自己妹妹兴高采烈的迎了过来,便借机转移了情绪。 自然就免不了一番客气,只是柳丹青是想找人分享喜悦的,如今生生忍住,人也就冷淡了许多,干脆所有情绪都压抑住了。 他与那清虚道长,一个说受益于茅山祖师之恩,一个说感谢传法之恩,茶过三巡,两番客气后,柳丹青就提出说要走。 却被清虚道长挽留道:“道友也曾是我茅山弟子,既然来了,何故如此急色匆匆?” “我有要找吴老师说,不说憋的慌。” 这倒是实话,不怕别人怀疑。主要还是木婉莹暗中传音,叫他找借口,带着她和落凡两人一并离开。 却是落凡施展元神变化,木婉莹担心在清虚道长眼前,时间久了,可能会露馅。 “以掌门的眼光,应该看出来了,我这番来去匆匆,就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柳丹青如此坚定,清虚掌门也就没有坚持,只是说了些客气话,柳丹青也都应承。又把话头转向木婉莹,语气有些冷:“早和你说过,那妖僧会帮你处理掉的,你偏偏要自己动手,快跟我回去!” “你先回去吧。”木婉莹嘟嘴不听。 柳丹青知道木婉莹心思,也不忌讳有外人在场,使出了往日哄她的言语,反反复复,就是要人回去。 就算那清虚道长和“白素素”在边上的盛情劝说,他也不当回事。 他们兄妹,一旦闹僵起来,总是那么几个结果,而这回,却是柳丹青“火”了。 他们兄妹自有相处之道,这回柳丹青用起强来,木婉莹也不好反驳。但也许是有些过了,木婉莹假戏真做,竟然就哭了。 柳丹青的欢快情绪,也就没了踪影,他冷着个脸,拉着木婉莹出了茅山洞天。 如此,吴卜羲与“白素素”,也分别与清虚道别。清虚道长一时不好应对,却是让落凡假扮的白素素离开了茅山洞天。 一路上,柳丹青兄妹一直闹变扭,边上的吴卜羲,自然少不了劝说,好不容易到了西湖洞天,两人才消停。 这时,落凡已经到了水云轩,连茶几都摆弄好了。他却是以无妄灵台在凡间过来的。毕竟凡体肉身不入仙界,落凡就是以此为借口,那清虚道长一时失了应对。 “丹青,你找我什么事?”吴卜羲在水云轩找了替身,使那借尸还魂之术,人也落到了凡间,却是开口说道:“还有,你们兄妹闹成这样,真是少见。” “什么事情?”柳丹青的情绪还没有散去,有些不悦的说道:“我现在忘了!” “那算了,我们找地方喝一场!” 吴卜羲大笑了一声,搭着柳丹青的肩膀就要出门。 “哥,你站住!”木婉莹叫住柳丹青道:哥哥演戏是真,生气也是真的吧?” “我是生你的气了。”柳丹青直言不讳。 “为什么?”木婉莹元神安住肉身,情绪依旧不消,眼角分明能见泪光。 柳丹青见了,只好把梦中婚礼缺席的事给说了出来。 如此,木婉莹才释怀,并追问细节。 柳丹青便一一道来,却是爽快。 梦中的柳丹青,原本只是旁观者,但他却添油加醋的,把自己说成了主人公。眉飞色舞。许多细节,不自觉的就似是而非了。 梦中分明看不清新郎的脸,但却说成了那人就是他自己。入洞房的路,分明是那么的遥远,却没有提到。 木婉莹十分的见机,见柳丹青如痴如狂,不停的把茶喝,便就叫人上了酒菜。 柳丹青更加兴奋了,他喝一口酒,说一段梦,断断续续的,说到掀红盖头时,人就已经醉醺醺了。 “你们知道吗,我掀开那红盖头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她!” “哥,梦中的嫂子,莫非和真和素素姐长的一模一样?” “什么叫长得一模一样,好妹妹,她和她分明就是一个人!”柳丹青说起醉话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木婉莹明白这其中的欢快,虽只是梦,但体验却是真的。落凡与吴卜羲也知道柳丹青的执念,当然配合。 梦,是天机的显现,也是愿望的实现。 三人顺着柳丹青的兴,都说些祝福的话,喝些欢快的酒。柳丹青越发的醉了。 第72章奈何心痒难耐 “小狐狸,我看这梦不简单。” “怎么说?”见落凡太一符传话,木婉莹运神一观,也回了一句。 “她道行高深,就算我将她入梦,也可能会惊动她,除非,她另有打算。” “说不定这素素姐也入定神游,或者也入了梦中,一般的梦到了我哥,这不就说明她对我哥十分的动心了吗?” 木婉莹这话,却是一厢情愿,落凡一时不好回答,脸色动了动,却引起了柳丹青的注意。 柳丹青忽的想起落凡冒充佳人,莫名的就有些紧张,不知怎地,便站起身揪着落凡衣领说道: “不管你对我文姐有什么想法,但你要是敢有负于我妹妹,老子决不轻饶你!” “柳兄放心,你我绝非情敌。” 见落凡信誓旦旦,又见了自己妹妹的神情,柳丹青放下心来。 但下一刻,又见自己妹妹眼里映出落凡的影子,心里又有些不爽,便单手搭住木婉莹的肩膀,低声道:“你要是有胆不来参加我婚礼,我绝不饶你……” 但话还没说完,酒意也就上来了,人摇摇晃晃的就倒了。 “哥!”木婉莹连忙扶住,喊了一声。又对落凡说道:“我哥醉酒后最怕孤独,我要陪陪他。” 落凡自然明白,便与吴卜羲走了。 不饮卯时酒,昏昏醉到酉,柳丹青醉倒在辰时,一天的时光也就浪费了,幸好有狐仙婉莹的伏侍,不然,就只有孤凄伴随。 柳丹青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寅时,情知睡得香是有木婉莹照顾的缘故,心里不自觉一股暖意流过。 抬头一看,发现在清净天,便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就要出去。却发现清净天被元气笼罩。 情知自己妹妹是怕有人打扰,便笑了笑。“我的好妹妹,你倒是有心了。” 清净天客房,木婉莹趴在石桌上。柳丹青见她呼吸均匀,神色平静,便蹲下细细的打量起来。 “等你醒来,我再出去。” 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想起昨天的功课落下,柳丹青回到了房间。 只是心不空明,每每气气归元,总差了些火候,试了好几次,都是无用功,却有些烦躁。心中思念佳人,越发的坐立难安。 “哥,既然想她了,就去找她吧。” “怎么这么早?”柳丹青话虽如此,身体却是着急,早到了清净天门口,却还是说道:“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木婉莹温柔道:“你好歹也梳洗一番。” 柳丹青一番洗漱,却也俊俏,木婉莹笑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柳丹青哈哈笑了。 想起佳人先前所住的酒楼,柳丹青直奔而去,在店小二的引导下,来到了佳人房外。 伸手敲了几下,却无有回应,店小二便说:“客人还没起床。”但他却发现凡间被幻境笼罩,隔绝了外在的一切噪音。 他不想打扰佳人,便就退了出去。找了个僻静之地,使玉晨福地到了客房外。 这回却是清楚了,幻境如泡泡,却是防止他人打扰。 柳丹青有些失落,独自走在大街上。 此时日头高挂,不是很热,街上行人也不少。但柳丹青心思都在佳人身上,自身无可着落,却想起了前日分别时的场景。 那时水云轩上,落凡的离开,佳人沮丧的神情,历历在目,语气也十分不善: “这落凡是什么来历?”在柳丹青面前,白素素不怎的客气,开口便问:“他和你妹妹什么关系?”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佳人的话,柳丹青心中一动,笑道:“他是我妹妹的情郎啊。” “只道夙世前缘早分定,未料着意半场却成空。” 没想到,佳人听了这话,却是神色冷如冰霜,周身就有幻象丛生,白雪皑皑如三九寒天,柳丹青心中一慌。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又听佳人吟着不成调的诗,闪身入了外丹幻境。又见到了那明夷福居四个大字。 以白素素的修为,入的明夷福居,就屏蔽了和外界的一切感知,任何人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她外丹幻境中的闺房,朴素整洁,一切装饰都如凡间少女的闺房。 白素素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元神就合仙体入玉京天去了。而身体却趴着不动,仿佛石化。 白素素来杭州,乃是不得已,却也借机寻找故人,更请人指点了天机。果然,才来西湖,就遇到了木婉莹的玉符。 “妄想过许多场景,果然是妄念。” “你如今也不弱与我,果然,狐狸精法术失灵后,你便去救风尘。” “当年你视若生命的东西,如今却是化作玉符送给你救风尘的女子。” 玉京天玉清峰上,参天古树的密林中,白素素神色萎靡,似乎迷路的猎人,见不到太阳,辨不清方向。 “这样的结局,从来没想到过。” 茫然的闭上眼,身体的左边就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身体的右边,出现了一个和蔼的父亲。 那父亲一遍遍的对女孩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而那小女孩则一遍遍的抽泣:“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如此的画面,不知持续了多久,元神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凡体肉身。直到凡体肉身传来的咕咕声,她才惊醒。 修行之人,修习辟谷之术,本就不会轻易饥饿,白素素虽修为甚高,却也迷糊了。 “怎么这么饿?那就放纵一番吧。” 便出明夷福居,到住处点了数十样清淡的荤食素食。却是震惊了那店小二:“她一个人能吃这么多?” 店小二上齐菜饭,送了几壶酒,见白素素一个人吃喝,食量大的出奇,嘴里说不出话。 “现在结账吗?”白素素眼放寒光。 “不不,您别误会。”店小二有些慌。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没,没,对不起客官……”店小二更加的慌张了,结结巴巴的,急忙收拾残羹剩饭,匆匆下楼去了,步履急匆匆的。 白素素忽的醒悟道:“竟然吃了三五个正常人的分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却也不在意,见边上有酒,也就自饮自酌。 “原来我执念也深,竟然忘不了他。” “当年第一次见他时,也不知饿了多少天,那时节也是这样,吃了他不少东西。” 白素素以肉身静坐,元神又入了玉京天。那玉清峰上,云雾便生出了变化。只见一个小女孩狼吞虎咽,一个长相如落凡的男子站在一旁,面容和蔼。 “你还是你吗,你还是你吗……” 第73章千年月依旧,物是人非 白素素一遍遍呓语,那玉清峰上,云雾就翻滚起来,渐渐的,其中生出了幻境。 幻境中,有亭台处在高山之巅,四下里树木葱郁茂盛。亭中有石桌石凳,桌上有个如盆的大瓷碗,其中盛满了猪蹄,猪蹄上还飘着葱花。 石凳上,一个女孩面黄肌瘦,正在狼吞虎咽。那清淡的衣着下,只有皮包骨头。 在小女孩狂吃的同时,那衣服下的肌体渐渐生出了血肉。活生生的血肉,感觉非常的舒服。 猪蹄渐渐减少,血肉渐渐丰满,但那原本郁郁葱葱的青山,却慢慢凋零,仿似深秋。 ”呃~”风卷残云般的扫荡完猪蹄,小女孩打了一个饱嗝,欢快的走出亭子。 时过于期,终否则泰。却也免不了乐极生悲。那郁郁松松的大山,竟成了一片沙丘,连枯枝败叶,都见不到半枝。 小女孩前一瞬间的开心,转眼就被无限迷茫取代,如那背井离乡的不知所措。 脚下黄土延伸到远处,似乎有无数条路,却又没有回家的路,更不知安身之处在何方。 屋漏偏逢连夜雨,女孩一抬头,身边忽的围了一群山贼,个个带刀,凶神恶煞。 “如何是好?”一个声音响起。 小往大来,吉。幸好其中有个书生,书生的笑容如春风,似乎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那光秃秃的山头黄土上,也冒出了无数绿芽,绿芽如钻天的青龙,长的飞快,转眼就是一片绿,生机盎然。 那些不知何往的路,也汇聚成了唯一的下山的路,那是回家的路。 “我们回家吧。” “嗯。” 山贼书生拉住了小女孩的手,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幸福的颜色。 转眼,云雾中又生出新的画面。山寨的夜晚,月光朦胧,小女孩似乎有了十五六岁,一身白衣似雪,躺在那书生的怀里。 “这就是春天的感觉,真好。” 她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教了她武艺以及学问。原来,书生也并非无缚鸡之力。 她虽有那不可思议的能力,但终究只是女孩,面对官兵的围剿,也难堪大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他一起逃走。但他不愿拖累于她,也放不下兄弟,便只剩下别离。 “你这一去,结局注定,若有来生,可还会记得我?” “若有来生,哪怕沧海桑田,只要有你,那便有我!” 终究是难舍,书生丧命后,女孩找了和尚为其超度,更使了手段,以便来生相遇。 玉清峰上云雾缥缈,光怪陆离,如皮影戏一般,转眼又衍生新画面,却是当年西子浣纱之地。 越之西子,山杰水灵。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 虽无浣纱人,却有真君子,西子湖畔,杨柳菲菲,无限美景尽收眼底,神思飞扬,脚下却是三岔路。 “走这条路吧,熟悉的感觉真好。” 西湖路的尽头,那里有人等候,一种自心而发的熟悉,她选择了这条路。 却不知为何,竟然一步三回头,看着那西湖路上的人影,双腿却不听使唤,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白素素玉京天玉清峰中的演绎,柳丹青无从得知,他一直在等待,也在房间边上开了一间房。 木婉莹来询问过进展,但柳丹青在感情这一块,从来不是一个爽快的人。因见柳丹青苦等的孤单,木婉莹干脆就来陪伴。 但柳丹青因为妖僧释圆惠的事,没有替木婉莹出气,便暗中联系落凡,商量木婉莹与陈那因果了结之事,也算转移注意力。 落凡就来找柳丹青,说:“这是婉莹的创伤事件,这因果必须她亲自了结,但有我和吴卜羲计较,你先不要分心。” 如此,柳丹青也就释怀,便叫落凡带木婉莹离开,免的枯等无聊。落凡便与木婉莹说了缘由。木婉莹便随落凡去了。 连续等了两天,柳丹青十分焦虑。佳人入睡的时间太久,已经四天五夜了,他生怕佳人的凡体肉身枯萎,十分担心。 木婉莹走后,他更是忍不住,却终究不敢轻易打扰,无奈的抬头看天,发现已经到了中午,有些燥热,越发焦躁起来。 “娘的,不管那么多了!”柳丹青奋力一锤打在墙上,就要准备来硬的。 但就在此时,内心突然悸动,他连忙运神感应。发现是结界打开,不觉喜笑颜开:“你终于醒了。” 而下一刻,却慌了神。手拉着门把,纠结起来。 但还是下了决心,道了一声:“娘的,怕什么!”一把扯开了房门。却还是心慌,连忙躲入了玉晨福地,连门户都只开了一丝缝隙。 却是看明白了,原来是佳人呆在房间的时间太久,店里掌柜担心,就带着伙计强行撞开了门,自然就破坏了那结界。 柳丹青眼中,佳人盘腿而坐,手搭着酒坛,一动不动,似乎白玉雕像。又见那掌柜将手凑到佳人的鼻下,战战兢兢的,似乎十分担心。 柳丹青看的清楚,就在这时,如玉象的佳人,陡然惊醒,把手一挥,那掌柜就飞了起来。那硕大的身躯还撞破了几层屏风。 白素素修为非凡,更无伤人之意,那掌柜虽然跌了个眼冒金星,身体却没伤。 “你!你结账走人吧!” 掌柜神情狼狈,却不敢发作,边上的伙计也被吓到了,都不敢说什么。 柳丹青心中分明,这掌柜终究是害怕,连房间都不敢多待,带着伙计下去了,只远远的听到些倒霉、晦气的话。 白素素神色无奈,掐指一算,抬腿就要出房门,却又顿了一顿,好像发现了什么。柳丹青吃了一惊,连忙闭了玉晨福地,连一丝门缝都不敢开了。 白素素静因思念故人,静坐五天,触发了当年体验。五日前就曾饿的慌,如今更加的饥饿了,便下楼点餐。但这店中,却无人搭理她,没奈何,就只得走了。 又找了一家酒楼。那酒楼伙计见白素素提剑,就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招呼,更把菜谱一一说明,说有高档的,有名贵的,有不输于进贡的,模样似乎汇报。 白素素随意点了菜样,那伙计一声声大喊,都是些名字不俗的菜市,店中客人神情各异。 白素素虽然饥饿,却不似玉清峰演绎中的狼吞虎咽,只是如此一来,一桌大餐就吃了半个时辰。店中客人都议论纷纷,言语有褒有贬,神情有怪有异。 白素素耳中分明,却是心如止水。店中的菜依旧在上,桌上的的碟也撤走不少。待到吃完结算,竟然要十九贯六百四十文! 白素素大吃一惊,她知道普通农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只需一千多文钱,而她这一顿吃了将近二十贯,将近两万文钱! 摸了摸荷包中的银锭子,情知连一半都抵不上,沉吟半晌,却站在柜台前喊了一声:“柳丹青,进来把钱结了吧。” 第74章 “素素,是你吗?” 听的佳人叫唤,柳丹青有些局促,更忍不住激动,立马从玉晨福地中出来,却又慌乱无度,只好故作巧遇,言语甚不从容。 “嗯,是我。”白素素看了一眼,却也只是说道:“来的正好,帮我把账结了。” “好啊。”柳丹青连忙回了一句。 白素素先出店,柳丹青结完账,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趁着势头,却一把抓住了佳人的手。 但白素素把手一抬,就躲开了。 柳丹青第一次摸到佳人的柔软,不觉心荡神驰,如何能见这到手的软玉温香溜掉?目光一抬,手便根了上去。 却见佳人的目光平视过来,其中仿佛有森森寒气,忽的心中一惊,手就停了停。 但下一刻,就爆发了狠意:“我就认她是我文姐,等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搭上性命,也认了!”便不惧佳人的目光,硬是抓住了眼前的软玉温香,目光更是视死如归。 这下,佳人似乎生气了,柳丹青忽的就坠入了幻境。 幻境中寒风呼啸,天寒地冻,边上的行人都打了起了寒战,哆嗦嗦的,天上飞的麻雀也掉了下来,在地上一颤一颤的挣命。 情知是佳人动了杀机,柳丹青却依旧不撒手,也不洞开玉晨福地使元气相抗,只是硬生生的扛着,元神冻的发僵,凡体肉身嘴唇发紫,也都不在乎了,只是目光如炬。 果然,眼中的火热,融化了寒意,佳人消去了幻境,也没有再甩开。柳丹青心中大定,手紧紧的抓住了,生怕不小心失去。 “虽是趁人之危,但有你陪我,也好。” 两人牵着手走在街上,柳丹青神情有种真实的恍惚,但佳人这话一出口,只觉佳人放松了许多,他也放松了许多。 心中却是明了,暗道:”原来白姐是遭遇了失落,但我也愿意。“手上也感觉佳人似乎有种瘦骨嶙峋,仿佛没有情感的血肉,他暗自庆幸:“幸好落凡有了我那好妹妹。” 他想了这么多,忽又觉得不好,连忙就要回话,却又听佳人对着前方说道:“婉莹妹妹出来吧,你该看那到的都看到了。” 见木婉莹从角落转出,柳丹青吃了一惊。自己没发现妹妹行踪,定然就是在落凡的无妄灵台里。又看了看佳人,心下有些凉,却还是自欺欺人道:“落凡是来找我有事的,只是刚好赶上了。 “姐姐。”见木婉莹喊了一声,柳丹青拉着佳人就要说话,也见到了跟在木婉莹背后的落凡。却不想佳人一把甩开了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白素素神情有了一丝慌乱,柳丹青看在眼里,心里难受,手上也空,人忽的呆了,呆若木鸡。 “道兄,可还记得当年中的往事?” 在白素素面前,木婉莹故意显的与落凡如胶似漆。白素素眼睛盯着落凡,声音冷如冰霜。 “往事往矣,提它做什么?”落凡眼神多在木婉莹身上,对白素素有种爱答不理。 “你!”见落凡如此神情,白素素大怒,便指着落凡质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冒充我?” 落凡却不答话,只是牵着木婉莹往前方小巷走去。 白素素见了,更是大怒道:“既然如此,那相逢成陌路,岂不更好?” “往事不可追,还请见谅。” 落凡头也不回,只有声音回头。白素素见了,心中更加气苦,一颗心好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耳中只闻惊天巨震,排山倒海,彷佛世界打碎了装在盒子里,被猛力一晃荡,摇骰子一般。好一场旷世豪赌,只是那下的赌注,赌的是谁的身家谁的命? 原来这最后一句话,是不该问的。 眼看佳人手扶脑袋,踉跄后退,柳丹青大惊。 又见佳人跌跌撞撞的转身就走,柳丹青更心疼,回头看着木婉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就要发火。终究不敢对落凡有脾气,只好把气撒在狐仙身上。 似乎心有灵犀,木婉莹忽的回头,嘴角一个狡黠笑容。 “原来如此!”柳丹青一愣,立马就反映了过来,心中暗喜:“小妮子在帮我。”便连忙转身就追佳人而去。 柳丹青一路远远地跟着,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话,只好一路跟在,不觉就到了断桥。 白堤一痕青花墨,断桥两点娥眉纹。 更有清音敲天外,钱塘万里不着尘。 断桥边,白素素立住了脚步,怔怔的站着发呆。柳丹青也停下了脚步,默默站在后面。 清静山中岁月快,红尘世间日头高。 两人就这么站着,比泥塑的木偶还安静,不知不觉,早就过了一天两夜。 此时天光大亮,玉京天中,木婉莹从梦中醒来。今时不同往日,她元神的陷疾被治愈,又有玉符保身,自然不会沉沦。 那日落凡过来助力柳丹青,木婉莹也知落凡另有打算,却不多问。落凡离开后,她便让出清静天,入了自己的玉京天。 她的玉符,虽能定住玉京天运转,不会衍生幻境而迷惑真灵,但毕竟是独处,人却入了梦中,梦中所见,是当年山寨遭遇官兵的围剿,兄妹两人逃命时的场景。 “那时节,哥哥只选了我,放弃了他的妻。”原来当年逃命,木婉莹因功夫不济,遇到了危险。 此情此景,在梦中重演,应非好事。 但千军万马的画面,只是一闪,就被锣鼓喧天的画面揭过。却是柳丹青成亲的场景,但那成亲的地点却是昔年的山寨。 木婉莹正扶着嫂子下花轿。忽然一阵风吹来,新娘的红盖头被掀起了一角。 木婉莹就见了,有些动容,暗道:“分明没见过,为何觉得熟悉呢?又为何看不清楚嫂子面目呢?” 但却容不得她多想,看到柳丹青的开心模样,欢喜的情绪一冲,就忘了疑惑。 看着眼前的一切,拜天地、拜高堂……一直到送入洞房,她一直都在边上跟着,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大声的喊叫起来。 却因过度兴奋,竟然从梦中惊醒。 “要不要和哥哥说一下这个梦呢?” “但梦到当年逃命的场景,又是什么天机的显现呢?” 祸福相依,开心过后,木婉莹回味起那逃命场景来。 “这种梦,莫非意味着危险将近?” 木婉莹自言自语,胡思乱想,根本就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更不知具体所指。便胡乱的拿出太一符,使手段惊动落凡,想要个回应以安心。 但等了良久,却没有回应,虽说可能有事耽搁了,但人就是淡定不了,越发的急躁了。 因是无法安心,就运转不了玉符,玉符就镇压不了玉京天的幻象衍生。未避免被幻境迷惑,她索性就回到了水云轩。 在走廊扶着栏杆,只觉天气甚凉,却是到了中秋。抬头远望,见自己哥哥与白素素相伴走在白堤上,映着那桃柳树,分明就是侃侃而谈,意气风发,木婉莹笑了。 “说不定哥哥会请素素姐入清净天,还是将这外丹置于阵眼,由他们去吧。” 却是被柳丹青的神情冲淡了忧思,她从头顶发簪上取下外丹,屈指一弹,外丹就落到了小嬴洲最中心处的一颗柳树上。 她人也下到第二楼,却是水云轩的丹房。这丹房中修行的道人小妖,能元神入清净天,是以此处,一般人不得轻易到来,也十分的清静。她便叫人送上了早点。 吃完早点,便又想看看柳丹青与白素素到了何处。出门一看,却看到白素素一脸震惊的站在一个乞丐身旁,接着,便施舍了许多碎银子,起码有十多两。 又听柳丹青说道:“这凡间的许多事,唯有眼不见,方才能心静,到我清净天看看吧。” 木婉莹知道,这乞丐为人所制,是别人的敛财工具,她虽有善心,却没有十分好的办法,渐渐的,就视而不见了,如今见了白素素的神情怜悯,自然也能感同身受。 见柳丹青带白素素上了顶楼,又见太一符依旧没得动静神情又自担忧了。但似乎是受了白素素神情的影响,她呼了口气,便在走廊摆了古筝,十指挥动,奏出了清音。 然而一曲未完,就有此中修行的道人传言说,有人找上门,指名道姓要找她。听了这话,脑中就有梦中场景闪过,她心中一动,连忙吩咐:“快把人请到这里来。” 来人上了二楼,刚开始些激动,但紧接着就变得不客气了,拿起茶水,神态抖擞。 木婉莹却看的分明,来人是强行装作,更看出了来人对自己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是笑道:“不知公子找小女子何事?” 来人是卅川子,只是带了面具,木婉莹没有看出来。卅川子似乎有些神秘,柳丹青曾发现过蛛丝马迹,只是没放在心上。 卅川子喝了三四杯茶,见木婉莹问话,就又喝了一杯,回话的语速也有些急:“落凡误杀了茅山道士,被茅山抓走了。”卅川子的神情,似乎柳丹青面对白素素那种紧张。 卅川子的话,木婉莹忽的就回想梦中的情景,却是吃了一惊,忽的站了起来。 但毕竟有些修为,转眼就镇定了,便叫人把卅川子请了下去,人却入了清静天。 毕竟事关落凡,以太一符联系,又毫无动静,她不敢大意,便要找柳丹青诉说。 清净天客厅中,白素素站在那里,手中还有一块数指宽,寸半来长的灵符,认得是清净天的钥匙,更是西湖洞天里,落凡打造的四象天星阵,的运转法器! 但此时,她却无暇顾及,也没时间多想想,只是喊了一声姐姐,就入了柳丹青的房间。 但入了房间也没看到柳丹青,她神色焦急的过客厅入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是,却只是元神了。 白素素看在眼里,见木婉莹手中飘着太一符在联系柳丹青,便道了一声:“有人以太一符传信找你哥,他刚刚以玉晨福地疾速离去,被屏蔽了感应,你惊动不了他的。” 原来柳丹青邀请白素素,是想展示更多,白素素也没有拒绝,似乎心中分明。 但到了清净天,见白素素四下打量,柳丹青就紧张了,也有些后悔邀请佳人。 白素素看了一圈,就要说话,柳丹青太一符就被惊动,白素素也就不打扰。 柳丹青感应太一符,似乎有什么急事,就说:“有人找我,这玉符给你,是这清净天的钥匙。文姐,在我这里,你不用客气。” 柳丹青似乎十分慌神,下意识叫出了当年的称呼,匆匆忙忙,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听到白素素这么一说,木婉莹收了太一符,一下就蹲在地上。 白素素吓了一跳,猜测是落凡出了事,连忙出身安慰道:“妹妹因什么事焦,能和我说一下吗?” 得了白素素言语,木婉莹平静了许多,又深吸了口气,更见安详,才说道:“多些姐姐,姐姐说不定真能帮我断出吉凶呢。” “妹妹直说便是。”白素素神情和暖。 “帮我看看落凡的吉凶,如何?”木婉莹语气依旧沉重。 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不容易放心,人都不愿意让那美好,甚至只是曾经美好丧失。 木婉莹的话,牵动了白素素的心。红尘滚滚,她入了红尘,怕也难以放下,依旧牵扯出了昔日的妄念,心中更生了窃喜。 白素素的喜色一闪及逝,木婉莹关心则乱,没有发觉,只听白素素说道:“我去我幻境开坛算吉凶,你在此稍等片刻。” 木婉莹连忙答应,粉拳紧了紧,又深吸了口气,强行捱了半刻钟,脸上都见了汗珠,终于听到了白素素的声音: “妹妹,落凡如今在茅山。” “姐姐能算出他的行踪?”木婉莹却是有些疑惑,毕竟落凡道行高深,如何能轻易掐算?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防备。”白素素如此说道:“卦象也只是小凶,无大碍。” 第75章古井起波澜 “婉莹妹妹,落凡如今在茅山。” “姐姐能算出他的行踪?”木婉莹有些疑惑,落凡道行高深,如何能轻易掐算?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防备。”白素素如此说道:“卦象也只是小凶,无大碍。” 白素素如此说,木婉莹想起先前在茅山的情况,就放心了许多,便说道:“我再联系一下我哥。”便拿出太一符,用手一指,以元神感应。 可依然是渺然无踪,无有回应,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这清净天客厅,也有茶具物什,她再次感应不到柳丹青,却爆发了情绪,直接抄起桌上那美玉雕琢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柳丹青,你死哪去了?!” 木婉莹这下发火,人却不自在了,仿佛白素素真成了嫂子,心慌之下,却是出了清静天。白素素拦了一下,也没拦住。 木婉莹的反应,白素素看的明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离开了清净天。 她在苏杭,除了丹青的少数几人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也不好枯坐。 她孤身一人走在苏堤上,情绪却不在与当日一般,却被红尘给激发出了烦恼,只是低着头走路,越发的像个凡人了。 忽然,一个双腿俱废的乞丐映入眼前,她就嘀咕道:“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瀛洲上乞丐,又是怎么上岛的?”白素素在水云轩没想明白,此时却是了然。 苏提上行人来往,有心善的,偶尔给个几文钱,丢碎银子的也有。她便就一次性给了十数两碎银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毕竟是在凡间,她也不得清静,只好找个静僻之地,洞开了明夷福居,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看。 却发现乞丐不见了踪影,她心中泛起了疑云。忙将眼一扫,却发现了一个道士。 认得是先前见过的卅川子,见他拿着罗盘模样的法器,念念有词,也就没有多加注意,却是追寻到了那乞丐的行踪。 没想到,乞丐竟然神通广大的,出现在了西湖的小船上!船上还有两个四肢健全,面相凶恶的汉子。 不知那两人对乞丐说了什么,乞丐迷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完成了什么。 她看的清楚,那乞丐的眼中,分明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她大吃一惊,在明夷福居中,都不觉脱口而出:“这两人,好狠的心!怪不得柳丹青说是奇人异事,只是你为何不干涉?” 她有些失望,也有了情绪,但还是找了个隐蔽地方才现身,手里拿了一柄长剑。 那可以容纳六七人、带着船篷的小船,原本靠在岸边,她走过来时,船就要拔锚。 “废人四肢,以此为敛财工具,今日你们也难逃!” 她提剑就刺,说话间就已伤了人。另外一个,虽反抗了一下,但如何有用?被她以剑柄敲在肩上,痛的那人毗牙咧齿。 “臭**……”那人大叫起来。但她剑柄一动,那人就噎住了。“划船,上小瀛洲!” 苏堤上行人不少,她不想引起围观,便使剑强迫。那两人抖了一下,连忙照做。 白素素站在船上,看着蜷缩在船舱里瑟瑟发抖的乞丐,闭眼吸了气,便拿出了柳丹青给的玉符。明夷福居中也燃起了烛光。 船到水云轩,就有玉湘妃带着两个伙计接着,两个伙计,却是西湖洞天的小妖借尸还魂,白素素眼中分明,原形都是蛇妖。 但这船上的三人见了,却是哆哆嗦嗦的大气都不敢出,就像那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的被拉下了船。 “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玉湘妃问道。 白素素便指着乞丐说道:”那就请妹妹给他一个安顿吧。” 西湖洞天,如今有千余小妖。落凡便将这些道人,和尚,小妖分安四队,以契合四象天星阵中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在仙界之中,若使此阵合仙体,就能借两三百小妖之力,使自身实力倍增。玉湘妃便是其中朱雀阵的主阵人,自然遵循柳丹青玉符的差遣,答应了白素素。 白素素牵挂故人,也因为无聊,便又找了个隐蔽处入明夷福居,望茅山而去。 茅山到西湖,有五百余里路,白素素以明夷福居为驱使,两三刻钟就到。 但毕竟是凡间,入不了茅山福地,只好到飞升台,以符印惊动门户,言道拜访。 她来人间的第一处落脚地,是蜀中青城山福地,那时做访,青城山道观的招待十分到位,此时入茅山,自然也不会差,更何况有落凡替她来过。 而木婉莹,她离了清净天,其实也无处可去,却是在水云轩胡乱睡了一觉。 等醒来时,已到了酉时,却还是彷徨,一颗心不知如何安放。却独自爬到了屋顶,双眼望天,终于以玉符找回了些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往下一看,却看到了白素素。但也没有在意,依旧抬头望天。 天渐渐黑了,转眼就快到戌时,她还是那么坐着,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了。 这天却是月色无光,繁星也无。似乎趁着天黑,木婉莹站起了身。下方的白素素也跟一动。 木婉莹起身,入清净天往北方而去。 白素素也入明夷福居,就跟在后面。 一路向北,将近两个时辰,来到了泰山脚下。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毫无人烟的所在。白素素情知是女真南下,导致北方人口聚减,这泰山脚下已少有鸡鸣狗吠。 “都是那拐子马兀术惹的祸。”明夷福居中的白素素自言自语,似乎若有所思。 “这什么地方?”白素素转过山麓,就见黑夜里有十数堆火光,每堆火光前都有三五个人烧着纸钱,似乎祈祷,也似乎与鬼神交易。而那纸钱火光缭绕的烟云,竟然成了可以贯通仙界的幻境,她吃了一惊。 又见木婉莹洞开清静天,以元气涌向一棵缠满藤条的老槐树。那清净天的外丹更挂在了树上。而那树上,竟然还挂了许多外丹念珠等物。“原来是一处阵法所成幻境。” 白素素看的分明,又见木婉莹以元神合仙体,出清净天入了那阵法所成幻境。虽不明白木婉莹来此为何,却来不及多想,也合仙体出明夷福居,使隐身法入了那幻境。 却没想到,这幻境只是一个通道,木婉莹消失在前方,竟然是入了华夏仙界。白素素脚下停了一停,依旧跟了进去。 这一番,眼中更是分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明显不是凡间的投影,竟然都是仙界中的游湖野鬼,白素素忽然明白:“原来是到了仙界泰山地狱的入口。” “怪不得她要从这里入仙界。”白素素明白以仙界入地狱之门,难以跨过结界,却还是自言自语道:“我在仙界这么多年,从来没到过此地,她来这儿做什么?” 白素素眼中所见,许多道貌岸然的和尚道士游荡,一个个都摆出古怪的嘴脸。见木婉莹来得此地,就隐隐觉得不妙。 “法器有助修行,一粒仙胎即可。” 白素素使隐身法跟着,见有个道士在前面招摇,就有几分明白木婉莹的心思了。 她一路跟在,只见四周阴气森森,竟然还有许多凡人烧着纸钱与鬼物沟通,如那商人的嘴脸,讨价还价。 一个说,这事有违天和,做不得。一个说自己兄弟七人,都该姓拜您为父。一个又说代价太大,得不偿失。一个还说,自己兄弟七人子嗣繁多,都拜您为始祖,保证您日后香火旺盛,每逢大事必然祭祀……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第76章进退失方寸 凡人与鬼物的交易,白素素听的分明,叹了一句。又见木婉莹远去,便连忙跟上,却是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洞前。 漆黑的地洞,黑暗流转,如水中的漩涡,似乎联通了无尽的黑暗,她认得这是真正的地狱之门,入了其中,便是黄泉路。 白素素站在左侧,见木婉莹抬头望天,手指掐算,神态也甚是焦急。也就跟着掐算了一下,发现已经到了夜半子时。 就在这时,面前漆黑的漩涡陡然扩大,木婉莹入了其中。白素素吃了一惊,却也丝毫不惧,将仙体化作流光,附在了木婉莹的仙体发结之上。 白素素进得黄泉路,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路,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阴气深深,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对于亡魂而言,黄泉路上无客栈,木婉莹却是入了黄泉路之前的一处店铺,白素素也跟了进去。却见店铺只有三四丈,但她还是守住气息,半点都不漏。 木婉莹进门,径直朝柜台走去。白素素心中分明,这店铺中也有道士和尚,巫人妖精等等,又见那柜台前,木婉莹开口了: “我要十颗炼精化气的内丹。” 原来木婉莹想上茅山救落凡,但茅山是福地之首,想要救人,万分艰难,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得落凡授意,才来此地。 “内丹可不是香火祭祀可交易的,你有什么东西为交换?” 原来这掌柜,是庞飞龙的五大弟子之一,柳丹青在饭店交手过的那位。因庞幽精的缘故,木婉莹不但认得这人叫庞毕祈,更仗着有落凡玉符护身,来过这地狱黄泉。 “此物非凡,是天界紫薇垣之物。” 木婉莹拿出了落凡送的玉符,照着落凡所说,说了出来。庞毕祈接在手中把玩。 两人的交易,白素素听的清楚,但毕竟在木婉莹脑后,被挡住了目光,又因为事先收敛了气息,也感应不到玉符的气息。 庞毕祈拿着玉符看了一会,面上就露出了笑容。木婉莹心觉不妙,就一把夺回。庞毕祈也配合着松了手。 “拿这个交换,怎么样?”木婉莹便将玉符分作二十八份,契合二十八宿,便以西方七宿聚成白虎模样的灵符,开口问道。 庞毕祈自然答应,手一招,左边被阵图锁住的结界中,就飞出了十颗内丹。木婉莹认得出功果,比当年青鱼精的内丹要强。 但事到临头,木婉莹却焦急起来。“玉符我们的信物,陪伴了我这么多年……该死的臭哥哥,你怎的还不过来,真急死人了!” 庞毕祈看在眼里,一个劲的催促。 约过了一刻钟,木婉莹叹了口气,终于把手一挥,舍了这按西方七宿的白虎灵符,面色如同割肉。 但就在这时,灵符还没被庞毕祈抓在手,木婉莹就听到了柳丹青的一声怒吼。 木婉莹全身被一条巨大青蛇缠住,一下立足不稳,就身子发软倒了下去,灵符也漂浮到了她胸口檀中穴,如烟云一般沉浮。 突然地聚变,庞毕祈也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一下不成,也就住了手。 商铺中,所有道人,和尚,妖精都看了过来。只见有青色云光化做人形,一把拉起了地上的木碗莹。 柳丹青接着将手虚按,灵符就没入了木婉莹体内,同时也看到了白素素的痕迹。 原来,木婉莹虽被治好了陷疾,但只要她愿意,柳丹青就能感应,何况她又处在焦虑之中?是以柳丹青又看到了她的记忆。 柳丹青知晓了木婉莹的处境,立马就请吴卜羲起坛作法,他将外丹镶嵌在盘龙剑上,一剑穿云霄,风驰掣电的赶了过来。 白素素被柳丹青发现了踪迹,就现身接过手,扶住了木婉莹,也不说话。 木婉莹在柳丹青面前有些忐忑,低头搓着衣服,不敢说话。却不防柳丹青一巴掌打来。 看到柳丹青的举动,白素素嘴巴动了一下,叹了一声。 木婉莹挨了这一巴掌,心中又爱又恨,又急又愧,五味杂陈,更加不好说话了,瞪了柳丹青一眼,就挣脱了白素素,往门外跑去,竟然哭了起来。白素素追了上去。 柳丹青回头一看,认得是凡间交过手的庞飞龙弟子,却也没在意,道一声打扰,就随木婉莹和白素素出了黄泉路。 这回离开泰山,三人都在清净天中,木婉莹坐在石凳上,背着柳丹青,只是一个劲的抽泣,心中五味杂成。 有些话,因落凡吩咐的缘故,她不好与柳丹青明说,又十分的思念落凡,见柳丹青不理解,也难以理解,就哭的更厉害了。 柳丹青也非常的生气,站在清净天客厅中也无话可说。但为了缓和场面,白素素倒当了一次话唠,化解了不少尴尬。 三人回到小瀛洲时,已到了寅时,天色都已经见到了丝丝亮白。 柳丹青终究是心疼木婉莹,也知道了是落凡出了意外,便主动道歉,说自己不应该动手打人。 得了柳丹青安慰,木婉莹自然也就好转了许多,但还是埋怨道:“哥哥,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回应我?” “我入了吴卜羲洞天的天界,在那里与獬豸会面,闭了太一符,自然感应不到。” “与那獬豸会面?你没吃亏吧?”毕竟兄妹情深,木婉莹听了是獬豸,就有些担心,脸上埋怨尽去,取而代之的只是关怀。 “我在吴卜羲的洞天,怎么会吃亏?” 柳丹青语气轻松。原来当时,他与白素素相会,生出了胆怯,刚好吴卜羲以太一符传信,说找到了暗自帮陈那的人,他就借机匆匆的逃了。 他当时还暗喜:“好妹妹,以后怕是没多少精力去关注你了。”却是自以为是,以为日后要把更多的精力,给予佳人白素素了。 木婉莹有落凡玉符掩盖,陈那不可能算出她行踪与柳家有关,除非有高人指点。 照吴卜羲从落凡处所得天机,这高人却是獬豸。柳丹青不知为何得罪了他,心中不解,但不知为何,恨意却是十分的深。 他见吴卜羲时,披头就听到落凡被带上了茅山,他大却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吴卜羲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拉着他入了洞天之天界。两人一个使三花聚顶,一个使潜龙勿用,双双屏蔽了自身天机。 柳丹青所使潜龙勿用,乃是寂灭自身一切而合天道,就导致太一符失了妙用,需重新祭炼,才能恢复,是以木婉莹感应不得。 屏蔽了天机,吴卜羲才说出真相。原来是落凡故意如此。 ”到底为了何事,甘愿如此冒险?” 柳丹青只关心,落凡的行为,会不会使木婉莹伤心,便问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卜羲便说:“只是普通的恩怨,落凡是故意介入其中,他说是计中计,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吴卜羲又说:“照落凡的吩咐,过两天我会上茅山,至于具体为了什么事,我还是不知道,反正你别和你妹子说。”柳丹青却是听烦了,只觉莫名其妙,无奈的答应了。 或许是因缘际会,不知落凡算计的究竟是何人何事,竟然牵扯出了另一起事件,柳丹青听了,都不知道是否与自己相干。 却是蜀中一个县里的命案,牵扯到了木婉莹的死仇,当初的青鱼精,后来杀死刘玄龙的安妎和尚,这和尚似乎也被算计了。 吴卜羲如此说:“那县里,有许多残疾的乞丐被人控制行乞,其中就一个,他暗藏财物,聚少成多,就去了qin楼。 但事后却被发现,挨了一顿打。奈何他被ji院使**过分,一顿毒打,就闹出了人命。ji院怕摊事,便先发制人,状告地痞。 县里却查出,这是个专门使人残疾,以为敛财的帮派,更查出帮派出自于寺院。如此便牵连了那寺庙主持,安妎和尚。 而这县令的师爷,却是庞飞龙的五大弟子之一,刚好是安妎和尚的对头,他们曾经在婉莹妹子沦落之地争斗过。那一次安妎和尚以一敌五是因,如今被落井下石是果。 安妎毕竟入籍仙界,不好抗法。又因许多乞丐的确是被恶僧掳掠到寺里,这些人,有的成了残疾,有的丧了性命,如此,安妎和尚最少也有个失职罪,就只能沦为阶下囚了。 此事被落凡无意知晓,他便使手段搅乱天机,又教唆这庞飞龙弟子张罗罪名,把这事添油加醋的承报了仙界司法宫。 但仙界司法宫,却直接给驳了回去。 落凡便造谣说邪恶无法制裁,正义无法伸张,却是由此引发了佛道矛盾,天机越发的混乱了。凌霄殿不得已,便使司法宫杨戬全权查察此事。” 柳丹青听的昏昏欲睡,他不关心背后的暗流涌动,只是作为兄弟,就只好充当那聆听者。但还是问道:“獬豸修为如何?” “你在这獬豸面前,走不了三招。” 如此,柳丹青就有些泄气:“唉,我又帮不了婉莹了。” “没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叫你过来,落凡的定计,你还不放心?”柳丹青就点头。 吴卜羲又说道:”落凡是让獬豸亲自去找那和尚,让他就自己进入彀中。” 果然,獬豸见不得世间不平事,也不在乎堪破此事需要多大成本,就急忙的赶了过来,被吴卜羲的仙侣带入了洞天的天界。 柳丹青便口质问獬豸:”你为何泄露我妹妹的行踪与那和尚?” “吾只求公正,你妹妹该有此劫!”獬豸竟是神兽,言语交锋才一个回合,柳丹青就弱了气势。 “能看出是我暗助佛门,了不起!”獬豸却是误会了吴卜羲。又对柳丹青说道:“无故查抄寺庙,于佛门来说,就是不公平。” “只是盯着我妹妹一个人罢了。”柳丹青冷笑道:“凡间那么多不平事,几个能得公平?在这里说的天花乱坠,我记住了!” “吾若看到了,自然是要管!” 獬豸如此说,就真的落入了彀中了。 第77章原是旧日缘 獬豸从上古天道而生,能以头上独角断世间一是非曲直。 只是天机混乱,他头上独角也判定不了曲直,就说道:“吾知晓你们心思,但你们也可放心,无论代价如何,吾只求公正。” 獬豸说完,就离了这方福地,只是柳丹青害怕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中。虽然相信木婉莹和落凡的感情,但还是忍不住心慌。 就指着吴卜羲的胸口说道:“你之所以会这样冒险,是与这里面的人有关吧?” 吴卜羲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柳丹青因为心慌,想起了木婉莹,连忙重新祭炼太一符,果然就感应到了木婉莹处境不妙,忍不住大骂:“娘的,这丫头找死!” 来不及对吴卜羲解释,柳丹青慌忙回到玉晨福地,使外丹镶嵌于盘龙剑,借湘西福地于凡间的大阵之力,匆匆的去了。 水云轩中,柳丹青说的简单,刻意隐瞒了落凡的计划。 木婉莹担心落凡,便失了清明,就没有生出任何疑虑,只是一味的焦急落凡的处境,柳丹青也焦急起来。 边上白素素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对于感情,我只是求而不得,就伤心了好些日子,妹妹你却是得而不顺,姐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柳丹青,你有何打算?” 感情这东西,羁绊太深,柳丹青见了自己妹妹的神色,又听的佳人问话,更加焦急了。 “干脆直接去茅山。”柳丹青忽然心静了,暗道:“就算没有什么办法,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于是就说道:“我喊上吴卜羲,我们明天一起上茅山!”柳丹青这话一说完,就重重的嘘了口气。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听了这话,木婉莹十分的激动,跳起来抱住了柳丹青。 但柳丹青在佳人面前,自觉不好与这妹妹太过,便就洞开玉晨福地,使元气衍生出幻境,笼罩了三人。幻境中,柳丹青拿出了太一符。 木婉莹看的分明,就放开了手,一把抓住了柳丹青的太一符。却见这太一符中只写了几个字:“明天辰时来我西湖洞天。” 柳丹青的动作,白素素心中分明,便就开口道:“婉莹妹妹,我有事和你哥说。” 木婉莹愣了一下,但下一刻,见白素素脸色微红,便看了柳丹青一眼,出了玉晨福地衍生的幻境,顺走了柳丹青的太一符。 “柳丹青,不请我进去吗?” 佳人如此说,柳丹青如何不明白,连忙请白素素入了玉晨福地。 但白素素一入其中,就说道:“你说的上茅山,只是应付吧?”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其实只是无用功,不过有行动总比没行动好。”柳丹青实话实说,人却有些紧张,心跳也快,吞了吞口水,有些局促的道: “白姐,你支开婉莹儿,就只有这事吗?”柳丹青说这话时,手心都冒汗了。 “柳丹青,我有个故事,你要听吗?” 见佳人神色,柳丹青不明所以,但既然是佳人人要说,自然就十二分的愿意,连忙说道:“要听,要听。”语气十分的快。 白素素便说道:“当年王莽篡位,以至天灾连连,百姓饿的急了,就什么都吃,许多生灵都成了食材。或许是祸福相倚,她在逃命的时候,竟然误打误撞,得了仙缘。 光武年间,她渡劫失败,幸好修出了太一之气,凭此转世成了小女孩。小女孩七岁就父母双亡,也没有苏醒前世记忆,落了个颠沛流离。幸好,被一位书生寨主所救。 后来,山寨被官兵围剿。彼时,小女孩已经及笄,也得回了前世修行,但终究是螳臂当车。独自逃命倒罢了,要救人,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那书生就不要她救,两人定下约定,来世相逢。” 佳人的故事,柳丹青心有所动,又见佳人神色似少女,就已经明了,只是心底忽的有些嫉妒,动了动嘴。终究没说什么。 “书生死后,她就请和尚超度,只为了度他入佛门,好来世相见。但却被和尚发现是妖精。一番恶斗,她受了重伤,就逃到了吴越之地。 幸好遇到同类帮助,才得以恢复。她在修养过程中,就传了法门作为感谢。 这原本是一份善缘,可那同类,却对她生出了非分之想,她一气之下,没留下任何痕迹,直接就走了。 千年之后,她再次遇到那书生,也遇到了当年的同类。她没想到,那书生以背弃了前缘,更没想到,那同类恋恋不忘,记了她千年之久,你说……” 听白素素说到了这里,柳丹青如何还不能确认?等不及佳人说完,他就激动了,忽的起身喊道:”文姐”,就想有所动作。 但却没来由的生出来胆怯,生怕佳人看到那十分不雅的反应,连忙就坐下,努力的想了些别的事,人才算安定了下来。 白素素看在眼里,说道:“柳丹青,我早认出了你,你也有感觉,为何不敢认我?” 听得这话,柳丹青吓了一跳,却就成了惊喜参半,慌的手脚无处安放,浑身都冒出了汉,只觉十分燥热,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素素看在眼里,似乎转了什么念头,不动声色的接上了先前的故事: “当年与你分别,才过不久,就遇到了一位瀛洲弟子。从那时起,我就有了师父,才有如今的修为。” 见佳人转了话头,柳丹青也就接上,神色羡慕道:“你这遭遇,倒是前无古人,可惜我所学的,都不入流。” 白素素眉角稍落,又说道:“我也难忘当年的书生,就和你到茅山走一趟吧。” 柳丹青忽的就慌了,连忙说道:“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只有一魂转世,重生又得了另外两魂,他早就不是他了,况且……” 柳丹青本想说落凡已经有了木婉莹,但又觉得不妥,就只好硬生生停住,好生不自在。 “我明白你意思,还有你的心思,我当年就知道,难为你记了我这么久,我都成了你的执念了。” 柳丹青听了,立马就想要回话,但却被白素素抬手阻止,说道:“但如今的你,已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我,我既然说开了,你就不要急躁。” 见佳人如此说,柳丹青没得办法。但下一刻,心底就想拥抱佳人,人就动了。 白素素便把目光看了过来,柳丹青就不敢越雷池半步了,就算是心跳的厉害,也只是暗自平息,终究还是胆怯。 “文姐,有个情况,我该和你说一下的。”柳丹青局促不安,就忙找了个话题。 “关于落凡的吧。”白素素似乎知道。 柳丹青就说了落凡和刘玄龙的事。白素素檀口微张,似乎若有所思。但柳丹青见了佳人这神色,没来由的又有些心慌了。 “哥!”柳丹青正心慌,木婉莹就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柳丹青的太一符,语气急促的说道:“吴大哥要我们明天先上茅山,他会赶过去的,哥,怎么办啊?” “婉莹妹妹放心,明天我陪柳丹青一起上茅山,让那清虚掌门,把落凡给放了。” 柳丹青还没说话,白素素就抢先说了:“依我看,那道士能救活,她茅山掌门也就没必要计较过多,妹妹把心安定就是。” 因木婉莹在场,柳丹青就自在了许多,便对白素素说道:“那茅山弟子,修为与婉莹相当,怕是不好施救,你真有把握?” “柳丹青,你没见过我手段吗?”看到木婉莹手中的太一符,白素素手一指,就有白光飞于其上,就说道:“这是我的气息,你与我的太一符关联,我再传你些法门。” 柳丹青心里美滋滋的,连忙照做。又见木婉莹有些愣神,就解释说白素素就是自己的文姐。白素素也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字号:姓白,名素素,字文卓,号紫薇。 木婉莹知晓柳丹青的执念,见他如今就要得偿所愿,便也与白素素文卓,贯通了太一符。 但她因长时间焦急,精力耗散,如今得了白素素承诺,心底果然就安定,心中的欢喜和忧愁两相抵消,情绪归于平静。渐渐困意袭来,竟然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78章 白素素指点柳丹青修行,花了半个时辰,就摸到了柳丹青的性子,就说道:“你我太一符虽然贯通,但你不要主动惊动我。” 柳丹青听了,有些不悦,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白素素说道:“柳丹青,我还不希望你知道理由。”柳丹青无奈,只好答应。 白素素不知有何想法,从玉晨福地回到明夷福居,便就入了玉京天,打坐入定。 玉京天入定神游,便是梦中梦,真灵悬于虚空,如道高悬,演化一切,其中就能见过去之事。道行若足够,就少有差错。 白素素神游天道,眼中就有一个奇异的世界,如在早晨的大雾中看人,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运足道行一看,看清楚了面目,却是落凡的模样。白素素心有所感,又运神集中在这落凡的身上。 这一下,白素素使了全力,那画面中落凡的身子里,就闪现出了一个人影。如同镜子里的镜像,与镜中的人重合。那闪现出的人影是刘玄龙,白素素不认得。 白素素心中分明,更耗费元气,使出了十二分气力,但眼前画面依旧。人更是因使劲过头,仙体岔了元气,咳嗽一下,就惊醒了过来,便自言自语道:“这两个,都不是他的真面目,他如今的道行究竟有多高?” 白素素便双手抱丹,将元气提至上丹田泥丸宫,重新入定。 这回眼里看到的,却是落凡使一个雷球当兵器,被一个使剑的老道,十几招给破了雷球。雷球被破,画面就清楚了,如明镜观物,无不透彻,那老道便是清虚道人。 白素素心中明了,知道落凡是被清虚道人给擒上茅山,便就收了功。 先前她去茅山,是为了抓取气息,配合从木婉莹处得来的气息,以此查看过往。 “我倒是希望,这凡间,气运与那完颜兀术相连的人就是你。”白素素自言自语。 入定神游,时间飞快。如同作梦,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又到了那不得已起床的时候,而白素素起床,却是自然而然。 “我最好是打上思凡的幌子,只是,难免会让柳丹青有所误会,这该如何是好?” 明夷福居中,白素素见木婉莹兄妹已经在水云轩等候。她目光落在柳丹青身上,就又生出了念头:“既然他对我有心,这么多年也没忘记,不如给他个机会,也是好的。” 白素素起心时,柳丹青若在身边,或许能有所感觉。可惜,他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熄心。况且,对于感情,柳丹青向来是讳莫如深。 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柳丹青这份心都不曾用言语表达过。天性使然,他一直只把这份言语,诉说在心底,从未言语对佳人袒露过。 正因如此,言语的闭塞,就闭塞了他的感觉,就算修行日久,如今三人同行,都再明夷福居门户前,也只是俯瞰世间美景。 茅山乃道家福地,山峰高耸。三人在明夷福居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茅山。放眼长空,俯瞰大地,江南水乡、如此多娇。 “好妹妹,我可是陶弘景的弟子呢。” 这次去茅山,木婉莹既担心落凡,也担心与茅山冲突,她越接近茅山,这情绪就越发的重了,柳丹青就开口安慰。 茅山为上清宗坛,七十二福地之首。陶弘景为茅山祖师,可惜生不逢时,未成仙道。 三人落到茅山三天门幻境中,柳丹青就见到了陶弘景留下的丹青墨宝。这“丹青”之名就是缘自于此。 “我茅山本叫句曲山,西汉年间,三茅祖师来此修道行善,方才被称之为茅山。” 茅山山势秀丽雅,林木葱郁盛。有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有奇岩怪石、深幽溶洞,有曲涧溪流、青竹相伴,美不胜收。 九霄万福宫坐落在最顶端,边上有二茅峰和三茅峰连绵。那主峰四面峰峦,前面不知名的仙树纠缠在一起,绿荫如盖,后面有藤萝披拂,其中有许多的名贵药材生长。 入的茅山福地,俯瞰下来,顶端的九霄万福宫异常雄伟,又见太元、高真等许多殿堂,还有道院、道舍、客堂数不胜数。 震阳子接引三人入茅山福地,一句话就说了茅山的历史。 入的茅山福地,木婉莹见茅山景色不比西湖逊色,便开口对着白素素说道: “姐姐,仙家福地,果然不一般。 山势不高,却如此的秀雅,水流也浅,却如此澄清,如今正是初秋,这茅山竟如此的天高云淡,色彩斑斓。 我眼中可以看到,那风中轻盈摇曳的芦苇,我耳中也可以听到,那叮咚畅响的泉水。 春天的苏提,是花红柳绿的美景,伴着那草木的芬芳,的确令人陶醉,不知道这春天的茅山,是怎样另人向往的啊!” “有毛病吧。”柳丹青心中明白,嘀咕了一声,却不好让木婉莹听到,声音就特别小。“你就算夸上了天,怕也没什么用。” 白素素听了木婉莹的话,脸上却是显得喜悦。柳丹青见了,却暗道:“我也该作首诗才好。” 柳丹青正在思量,震阳子就洞开了茅山福地的天界之门,只见坎离二卦一闪,三人就入了其中。 此时虽是深秋,这茅山的天界,却是春夏之交,艳阳高照,无数仙云漂浮,似乎无穷无尽,其上都是宫殿,有上千之数。三人被震阳子迎到了最高处的宫殿,却是那清虚道人亲自作陪。 却不知为何,入宫殿,述了主客,木婉莹就重点介绍了白素素的名号,称白素素为紫薇仙子。 那掌门一听,咀嚼了一下。柳丹青却是疑惑了,落凡分明冒充白素素来过,而这清虚道长的神情,却似乎不认识白素素。 宫殿中,一双童子奉茶。茶过三巡,白素素便说出了来意。那清虚掌门听了,便沉吟不语。白素素就又说道:“掌门,我可以将那弟子救活。”结果,清虚大吃一惊。 原来,白素素因先前来过茅山,便用了障眼法,只有柳丹青兄妹不受影响,只有木婉莹知道有这障眼法之事。 “上次的矛盾,双方都有错,但毕竟是我茅山弟子丧命,老道刚好路过,就请落凡道友上山了,如今三位莅临,不胜荣幸。” 作为掌门,清虚道长的话丝毫不堕茅山之威名:“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老道也好奇仙子的手段。” “既如此,可否让我见上一面?”木婉莹急着想见落凡,语气也变的文绉绉起来。 “去找你震阳师兄,让他把人请来。”清虚对身后的童子吩咐。童子领命而去。 原来,落凡在仙界被清虚碰到,带回茅山后,却是在茅山的地界,而茅山的地界是监狱,要从其中带人出来,却是不易。 第79章 作为掌门,清虚道长的话丝毫不堕茅山之威名:“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老道也好奇仙子的手段。” “既如此,可否让我见上一面?”木婉莹急着想见落凡,语气也变的文绉绉起来。 “去找你震阳师兄,让他把人请来。”清虚对身后的童子吩咐。童子领命而去。 原来,落凡在仙界被清虚碰到,带回茅山后,却是在茅山的地界,而茅山的地界是监狱,要从其中带人出来,却是不易。 白素素知道,似茅山这等洞天福地,其中规矩甚多,想要见到落凡,怕也要小半个时辰,既然清虚表态,她也提议去救人。 清虚请三人出了道观,去了道观左边云朵上的一处毛庵,毛庵中有一法阵,其上飘着一颗金丹,金丹中有三个人影沉浮,却是那道士重伤之后,元神分化成了三魂。 这毛庵中还供奉有獬豸神象,与那县衙堂上供奉一般,原来这道士身有神职。白素素似乎若有所思,柳丹青只是看着佳人。 “老道请教仙子妙法。”清虚道长对白素素说了一声。白素素便将手一挥,寒雾迷漫了她自己和那阵法,外人就看不分明了。 木婉莹心中着急,又见不着白素素施法的玄妙,目光就放到了毛庵外边。毛庵外见不到落凡,却见的这茅山福地之天界,从原本的艳阳高照,竟然变成了漫天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似乎充斥了整个茅山福地之洞天,那云朵之上的宫观,几乎都站有道人,童子,童女,都伸出手指指点点。 木婉莹睁大眼睛,回头一看,这毛庵里却空荡了。白素素和那茅山的阵法,都不见了踪迹。耳边只听的白素素的呼吸声,似乎不是怎么轻松。 又有滋滋之声,似乎雷电。接着,雷声渐渐消散,仿佛就有了鼓声。这鼓声,咚咚作响,甚有规律,分明是心脏的跳动声。 “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原来是太阴玄武,以水生木。”木婉莹听得清楚,又听清虚道长如此说,就知道人已经救活了,而外面的景色,返璞归真,依旧艳阳高照。 果然,清虚道长话才落音,白素素就收了功,现出了身形。阵中的金丹化作了类似十月怀胎,就要临盆的胎儿。白素素神色萎靡,木婉莹抢在柳丹青前头扶住了她。 “原来是你,你既来我茅山,为何如此遮遮掩掩?”清虚道长忽然认出了白素素。 “掌门好眼力。”白素素谦虚了一声,微微有些喘气道:“弟子因有事,不得不如此,早该想到掌门高明,还请您帮忙隐瞒。” 白素素是因救人而伤了元气,就被清虚道长认了出来。听了白素素的话,清虚道长说道:“你的顾忌,老道我也摸不透。” 两人的话,柳丹青不明所以。木婉莹若有所悟,又听白素素说:“据小仙所知,掌门真人修为了得,不可能毫无收获吧?不如直接说出来,你我印证一番,可好?” 两人的话,木婉莹听的分明,忽的心中一动,就觉的不妙,就连忙问道:“到底什时候能见到落凡,都快半个时辰了。” “稍安勿躁。”清虚道长似乎陷入了沉思,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如此,木婉莹脸就红了,大声说道:“本就是你茅山嚣张,你要怎样?” 如此情景,柳丹青连忙拉了一把,将木婉莹挡在了身后,就要说话。 怎知那清虚大袖一挥,兄妹就两飘飘荡荡的,出了茅山福地之天界,眼中又看到了那九霄万福宫。 “哥!”木婉莹喊了一声,手中擎出了宝剑。但下一刻,却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忽的就收了宝剑,哭了起来,十分的无助。 柳丹青连忙搂住了木婉莹,却也是一般都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彷徨失措。 正在柳丹青茫然间,忽然觉的太一符被人惊动。这一下,就似乎抓住了稻草,他心就安定了一些,连忙运神一观。却是白素素的言语:“你别慌,这事我帮你做主!” 不知为何,得了白素素这话,柳丹青心就有了谱儿,就安慰木婉莹道:“别急,哥哥叫上吴卜羲,我们直接闯入这地界!” 柳丹青的话,木婉莹也得了安心,连忙就止住了哭声。柳丹青就取出太一符,用手一指,就有元气化作青光,缠绕在了太一符上。 茅山福地的天界,清虚道人说道:“安妎和尚的事影响不小,杨戬烦不胜烦,如今獬豸神兽横插一脚,事情就闹得更大了。” 白素素脸色不甚好,清虚道人说话的语气就和气:“老道以为,公正虽然重要,也要斟酌而行,此事分明是佛门在搅风……” 清虚道长察言观色,见白素素沉默不语,就只好妥协道:“仙子先别……”但清虚话才出口,白素素就一声惊呼:“不好!” 清虚神色一动。白素素深吸一口气,问道:“掌门真人,怎么还不见那落凡?” “仙子……”清虚似乎有些不满。但白素素直接打断道:“掌门真人误会了,弟子适才运转道行,十分不妙,落凡怕是出事了。” “仙子多虑了。”清虚摇头道:“仙子虽道行高深,但在我茅山,绝不会出事!” 清虚道人的话,白素素不好再说,正待要坚持态度,却见震阳子带着柳丹青兄妹匆匆的赶了过来,柳丹青更是老远就说道: “文姐,文姐,落凡不见了。” 见木婉莹被柳丹青元气青光托着,又见了那震阳子神情,白素素面色一紧,就看向清虚。但见这清虚道人红了老脸,也就不好多说了,只是叹了一口气,神色询问。 “怎么可能?”这清虚道人,不知从何处拿了根拂尘,甩了一下,才说出四个字。 原来柳丹青联系吴卜羲,吴卜羲就回复说马上就到,两人只好等待。忽然,就见震阳子匆匆从地界冒出,柳丹青就拦住他询问落凡的情况。 结果,木婉莹如遭雷劈,再加上这些天的牵挂和担心,一口气不顺,吐一口老血,身子一晃,就晕了过去。 柳丹青连忙扶住,却也不知所措。因不知道这事情,在不在落凡的计策之内,面对木婉莹就没了计较,只好就找白素素。 第80章奈何情已深 白素素一听,也就变了神色,似乎就要发作,那清虚自知理亏,连忙说道:“老道带你下地界,亲自查看一番,看看如何?” 白素素看了看柳丹青的面,跟着清虚去了茅山的地界。柳丹青以元气托着木婉莹,也是焦急,他在天界呆不住,也跟了去。 只是白素素两人去的甚快,柳丹青更不上。那震阳子似乎没有权限,带不了柳丹青入地界,就只好说些安慰的话,神色也有些不好意思,柳丹青没精力理会。 好不容易捱了两三刻时光,木婉莹却是悠悠的醒了,柳丹青连忙拉住她的手,也不知说什么。刚好白素素出了地界,柳丹青兄妹两连忙迎了上去,木婉莹目光更是热切。 “柳丹青。”白素素轻喊了一声,只是摇了摇头,神色也十分不悦,寒气森森。 那清虚道长跟在后面,原本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就如同被儿女训斥了的老头。 ”这事情,怕是不简单。“柳丹青见木婉莹跌下云端,就连忙扶住,又见白素素跟上来说道: “不过,他的九龙神术,已经到了亢龙有悔的境界,真到了那危机时刻,只要以丧失根基为代价而入灭,三年内无人能伤。” “对,对!”听了白素素的话,柳丹青忙对木婉莹说道:“我的九龙术,还只是那潜龙勿用的境界,半柱香之内,都无人能伤。” 但见木婉莹听了,似乎置若罔闻,柳丹青也就急了:“好妹妹,你这样子,哥哥都想哭了。”其实,柳丹青知道些情况,但不敢和木婉莹说,只是焦急,眼角也有了泪光。 木婉莹茫然说道:“我能做些什么?” 见木婉莹说话了,柳丹青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人的头轻轻碰了一下,竟然无话可说。 柳丹青心中不安,无意间紧了紧手,问白素素道:“文卓,你有没有办法?” 白素素毕竟号紫薇仙子,人却是十分的冷静,对木婉莹说道:“把玉符给我。” 见怀里的妹妹双眼无神,茫然的伸手拿出了玉符,柳丹青连忙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木婉莹拿出玉符后,人就坐下了。 他们下了大茅峰,到了半山腰,山上面有很多石头,木婉莹坐在一块石头上。那清虚和震阳子,倒也识趣,都没有跟来。 “哥,你也坐下。” 木婉莹坐下后,拉着柳丹青也做下。 见自己妹妹如此依赖,柳丹青心中更添怜意,连忙把玉符交给白素素。佳人虽然比妹妹重要些,但毕竟还没有得到。 他搂着木婉莹,手轻轻的拍打着,如当年作亲兄妹的时候一般。那时候的木婉莹对柳丹青,就是如此的依恋。 柳丹青安抚木婉莹,目光也时不时落在白素素身上。见佳人神情明昧不定,心下莫名的跳了一下,仿佛那种失去的恐慌。 忽然听佳人说道:“道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柳丹青心中又是一动,莫名其妙的闭上了眼睛,脑中就出现昔日梦中与佳人别离的场景。 这是柳丹青最怕的,忍不住鼻子一酸,脑海的画面中,他伸出双手想抓住离去的佳人,嘴里也喊道:“你别走!” 忽的睁眼看向白素素,似乎怕眼前的一袭白衣,如昔日梦中一般缥缈。但看到佳人的同时,也见一个人影从灌木中走出。 “仙子好生了得,不愧是他的故人。” 那人踏上青石板,目光湛然,话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三人都清楚,是对白素素说的。 木婉莹靠着柳丹青,睁开眼睛,见来人身材高大,五官精美,如庙堂上的高官,更兼那眼神,她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声嘀咕道:“他的眼神中,也有深情。” 在木婉莹看向那人时,那人也看向了木婉莹,四目相对,木婉莹便转了目光。那人嘴角一笑,目光转向了白素素。 木婉莹心情不畅,这一眼对望,内心忽的一酸,一股世事沧桑的感觉,如海水倒灌一般都浸上心头,心里暗暗咀嚼道:“守护了许久的深情,突然失去,痛彻心扉。” 她眼睛又复光明,睁得大大的,似乎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搭着柳丹青的肩膀站了起来,又拉起柳丹青,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人也是个有情人,只是……” “你是何人?”白素素问了一句。又叹了一句道:“唉,往事往矣。” 白素素闭上双眼,额头上也起了皱纹。过了半晌才问道:“道友来茅山,可是为了落凡?” “原来他和我一样同病相怜。”见白素素相问,来人不答,木婉莹迷迷糊糊的生出了感同身受,心中更是暗自坚定:“虽然吉凶未卜,但哥哥和素素姐,都是我的希望。” “以素素姐的道行,绝对能帮到我。” 木婉莹对那些与自己处境相似,却更加悲惨的人,从来都是心存怜悯的。就算是如今的处境,也还是忍不住同情:“他分明是经历过生离死别。”木婉莹脸色平静了。 “仙子误会了,我来找这美人。”来人对白素素笑了笑,右手轻微摇动,指向了木婉莹。 “找我?找我什么事?”木婉莹愣了,但语气依旧温柔。 听了木婉莹的话,那人脸色就僵硬了,似乎一种被蛇咬过的痛。柳丹青看在眼里,又看了看木婉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那人僵硬的脸色一闪即逝,转眼就摆出了一副轻浮姿态,伸手比划着木婉莹的身材和容貌,调戏道:“这位妹妹脸如桃花,身如杨柳,要是能陪我一晚,死也甘心……” “咳!”柳丹青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是吞了回去。 “美人儿,你这美色,就是那毒药,已深深的渗入了我的元神,不知可有解药?” 这种调戏,就算柳丹青也不敢。木婉莹虽然带着怜意,也忍不住,呼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嘴里也喷出了怒火:”找死!” “啪”的一声响,如正月的爆竹。可惜不是在脸上发出的声音,而是被对方抓住,力道受阻而发出的声音。 木婉莹的悲情,此时全部化作了怒火,但这一巴掌打出去,还是被硬生生的阻住了,她脸色涨的通红,仿佛就要爆炸! 边上白素素见了,变了脸色。柳丹青更是抓住了那人手臂,说道:“你这样做,能找回你当年的失落吗?” 白素素手一松,眉梢垂下,眸色清澈,似乎万物都在眼中。而那人的反应,却是神色黯淡,似乎大病初愈,还有些作呕,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怎么又提这事?别说了,别说了。” “原来是吴大哥!”木婉莹明白了来人是吴卜羲变化,又忍不住生出了怜悯。但吴卜羲还是没有松手,她就有些急了,便轻轻的用力,想把手抽出来。 没想到,吴卜羲抓得更加紧了,她加大力道也抽不出手来,她勃然大怒道:“松开!”但吴卜羲依旧没没松手。 她忽的眼睛充血,呼吸也急促。柳丹青连忙凑了过来。 “找死!”人在发怒时会丧失意识,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这念头已化作牢笼,笼罩了她的一切。 “啪!”她抽不出右手,暴怒之下,左手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声音十分清脆。却是这一巴掌打实了。她心中爽快不少。 “你干什么?!”清脆声响过,耳边就传来柳丹青的暴喝,她吓了一跳,人也清醒了三四分。 她在暴怒时,元神高度集中,但元神越是集中,视角就越小,她这一巴掌,哪里能想到,竟然打在柳丹青脸上? 第81章佳人温情 “哥,疼不疼?” 见打错了人,木婉莹就急了。 又见柳丹青不说话,只咬牙切齿的摸着那肿红的脸,就更加自责,急急说道:“你干嘛啊?”说话时,整个人都急的跳了起来。 柳丹青却回过了神,脸色平静,虽然脸上红肿,也有些狼狈,但他还是摆出个笑脸说道:“没什么,这不碍事的。” “哥。”木婉莹又是后悔,又是愤怒,喊了一声,就扑到柳丹青怀里大哭起来。 “兄弟,你这事做的不周到。”柳丹青似乎明白卜羲的用意,只是运气不好,偏生把脸凑上去,才挨了这一巴掌。 “我是打算承受这一巴掌的,连真气都提到了脸上。落凡的事,有些凶险,我也无能为力,就只能让她出气了。”吴卜羲道。 木婉莹情绪崩溃,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但这情绪的洪水冲出堤坝,遇到的却是一片无垠的天地,被这兄妹情化解了。 木婉莹心中空空如也,所有的情绪慢慢的消散,哭泣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心里只剩下一种感觉,一种连时间,都似乎不存在了的感觉。 似乎一念千万年,也似乎千万年存于一念之间。 “哥。”千万年过后,她再次睁眼,一声轻呼。 目中所见,依然是那满满的关怀,她哼了哼酸酸的鼻子,脑袋在柳丹青肩上蹭了蹭,抱得更紧了。 吴卜羲收了变化,与白素素搭话,都自报了姓名字号,以道友相称。 白素素手一挥,无形结界笼罩四人,才对吴卜羲说道:“你那福地的主神,也是太皇帝君,你也是掌门,我认得你。” 吴卜羲也说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这些日子,丹青可没少提过你。”吴卜羲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就是我来找你了。” 柳丹青因注意力在妹妹身上,就没怎么在意两人的交谈,也没注意到结界,见妹妹脑袋蹭了蹭,便轻抚她的秀发。 忽的就听白素素说道:“柳丹青,你现在回凡间,玉符先给我,我等下来找你。”柳丹青听了,道了声“好”,直接离了茅山。 柳丹青出茅山福地,脚下踏云,走了不到两刻时光,离西湖洞天还有数十里,就见西方天边有佛光,其色仿佛非同凡响。 他忽的有些发怵,忙身化青蛇,缠住木婉莹,使出潜龙勿用,只见一条青蛇如神龙划过天际,数十里路,不消半刻,就落到了西湖洞天。 就在柳丹青看到佛光时,白素素似乎洞彻了百里开外的天机,就散了结界,对吴卜羲说道:“你可知道,他有哪些仇家?” “他的仇家,我倒是知道。”两人沿着山间小道缓缓而行,吴卜羲回了一句。“不过这玉符在你手里,你自己怎么不掐算一番,天机茫茫,三两句话,我可说不清楚。” 白素素便说道:“你不肯说,那也无妨。”吴卜羲就说道:“庞飞龙。”白素素便快速的问道:“什么意思?” “他仇人叫庞飞龙,与我也有恩怨。”吴卜羲说道:“还有庞幽精、庞毕祈,你可以从他们三个入手。” “阿弥陀佛,道友方法虽好,但耗时耗力,不免落了下乘。”白素素还没说话,天边就传来一声佛号。 白素素认得是林禅上人,见他后面还跟着安妎和上和清虚道人,她就客气道:“久闻吐蕃国大兴佛法,小女子向来都是钦佩的,今日有缘,还请上人指点一二。” “那我就不打扰了。”吴卜羲不与两位僧人见礼,直接就走了。 白素素与僧人说话,吴卜羲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了,他走后没过多久,白素素也离了茅山福地。那清虚还亲自相送,只是因相隔太远,吴卜羲看不清楚清虚的神色。 木婉莹元神入凡体肉身,出了清净天后,因精力疲倦,便睡了过去。但柳丹青没注意到,木婉莹的元神,却迷迷糊糊的复归了清净天。 见妹妹躺在大椅上闭目养神,柳丹青就闲了下来,却没来由的心慌,站在水云轩顶楼的走廊上,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更不知妹妹木婉莹的元神,却忽忽悠悠的被吸入了她自己的玉京天。 忽然心中一动,却是吴卜羲传信,说先回了湘西,他就闭上眼睛,使意念入玉晨福地回了一声,方才睁开眼,望向西湖的苏堤。 苏堤上秋高气爽,西湖里扁舟对对,那桃柳树下也有才子佳人。忽然,见佳人立在左边的栏杆旁,手中一只雨燕在扑腾。 佳人望着远处的苏堤。那带着秋意的阳光从摇曳的柳枝之间穿过,落到那一对对璧人身上,似乎为苏堤增添了不少风流。 他目光落在近处,阳光落在身上,却有些微微发热,似乎那期盼已久的佳人,也是这般相依相偎在怀中,心中如此悸动。 那无数日夜思念过的佳人,如今静夜沉沉的站在自己面前,在秋风的微抚下,白衣轻轻飘动,比木婉莹更多几分清纯。 “文姐。”他连忙喊了一声。忽的,就呼吸急促,吞了吞口水,脚步一急,手臂抬起了起来,做出一个拥抱佳人的动作。 眼看就能一饱当年夙愿,他眼睛都冒出了金光,暗道:“好机会!”但如此,人就只顾着激动,连身子发抖了,都自不知。 他正处在欣喜中,不提防,耳边就传来声响,就有东西撞到怀里,有些软软的。 “什么东西?!”这下出乎意料,他不觉惊呼出声,嘴里十分的干燥,又见佳人回过头来,心中一慌,只好手忙脚乱的把撞入怀里的东西接住。 “柳丹青,你好大的胆子!”才刚低头看到手中之物,却是刚才的雨燕,忽又听佳人的声音响起,就有些燥热,连忙说道: “我们兄妹修炼元神变化,这一招叫视角转化。意识寄托于飞鸟鱼虫,以它们视角看世界,并模仿它们的行为,不但能增进修为,更能在仙境当中,变化各种形态。” 他只顾一个人说,语速也快,浑然没注意到佳人的神情似笑非笑。白素素双手抓着栏杆,身子悠悠的摆动,仿佛有种得意。 “柳丹青,你这是怎么了?” 佳人声音如涓涓细流,仿佛还带有十分舒心的情绪,柳丹青手心出汗,嘴里越发的干燥了,又吞了吞口水,手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只好又喊了一句:”文姐。” “这感觉与往日不同,十分奇异的快感,如千百年来初次兵解,作为凡人第一次见到美人时的那种心悸,真是shuan死我了。” 不知怎地,他心中又有个声音,似乎另外一个自己在旁观,虽然十分的明了,但也安奈不住的激动了。 见佳人那自负的羞涩中,带有两三分的故意之色,似乎把清纯捧上了云霄。他再也难掩冲动,连忙使巧劲把雨燕扔回了巢,看也不看,身子急忙忙扑了过去。 见柳丹青激动,白素素转身让了一让,但终究没躲开,让柳丹青从身后抱住了那如白玉一般纤尘不染的杨柳腰。 “终于把佳人搂在怀中了。”他分明感觉佳人也是一般的兴奋,连说话的声音,都似乎有些激动:“柳丹青,你快放开我。” 白素素的身子被柳丹青触碰,自然感觉到了其中反应,就挣扎了一下,有些警告的意味,但柳丹青硬是不放手,她也就没有再挣扎。 “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柳丹青无声的变化出亢奋的脸色,越发的激动了,呼吸也更加的急促,仿佛喘不过气来。 但终究有些怯意,不敢放肆,连拥抱的姿势,也如拥抱妹妹,没有半点逾越,只是温柔的把佳人,怀在了自己的双臂之中。 拥抱的模样,对爱人也好,对妹妹也罢,看似十分相同,但身处其中的柳丹青,却能从细微差别中,得到截然不同的体验,各中的分别,懂的人自然懂。 白素素便说道:“柳丹青,落凡如今在得泉山,但以我看来,这一切,都是他落凡故意而为。” 佳人说话,他因沉浸在爽快中,听的不是十分的分明,只是“哦”了一声。他贪恋这相拥的滋味,哪里舍得放开?只是脸色稍微平静了些。 白素素却是平静,又说道:“那灵禅上人修为不在我之下,那安妎的事,牵扯佛门禅宗的衣钵传承,其中凶险,你以后不许插手。” “我文姐的话,我自然遵命。”柳丹青却是有些分明了,连忙应了一句。 白素素便嗔怪道:“你快放开我。”柳丹青就只好松开手,一副呆痴的模样。白素素又说道: “柳丹青,以后不许这样。”柳丹青听了,虽然十分不悦,但还是答应了。 第82章兄妹情深 “哥。”忽然,心底传来一声呼唤。 但他迷迷糊糊的,完全沉浸在这冰清玉洁的软玉温香之中,只分出些精神,急急的传音道:“好妹妹,你先别打扰我……” 佳人温情,虽然仅仅是个拥抱,连那深情蜜意的吻也没,但也足以让他沉沦。 但白素素却说道:“柳丹青,你妹妹如今的情况,需好生在意,切莫顾此失彼。” 他听了这话,只觉佳人的神情,清纯又不失羞涩,似乎春天的微风拂过,吹醒梦中人的同时不带任何惊扰,润物细无声。 “我的婉莹儿?那是无须在意的,不怕她看见。”但他依旧模糊,更会错了意,脑海中浮现出了昔日时光,那是兄妹间的温馨。 他一直有个信念,生命若是旅途,意识便是黑暗中的孤舟,佳人就是那照亮远处的引路灯,让人生的航程,始终有个方向。 而妹妹木婉莹,则是水中的影子,两人数百年的相依。迷茫烦恼时,照照镜子便可形影相吊,木婉莹就是那镜中的人。 “哥,我不想嫁人,同时,也不许你给我找个嫂子……”想起往日的时光,加上如今的软玉温香,他的神情,就越发的满足了。 “文姐。”他抓住佳人的玉臂,眼睛发亮的看着面前的容颜,嘴角也弯出微笑,似乎普通人在梦中,梦中飞在空中的感觉。 他看的分明,佳人的神情中,分明蕴含了动容,如那含苞待放的春情,仿佛也有几分醉意迷情,如此,他就更加的醉了。 “你终不可负我……”白素素也开口了。 “我…我……”他面色狂喜,手足无措的松开佳人,双手握拳,忍不住手舞足蹈,似乎满身气力,都没地方安放的激动。 嘴里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那狂喜的情绪在嗓子里绽放,切断了想要说的话,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声嘶力竭,却又被急促呼吸给阻断的无声呐喊,脸憋的飞红。 “哥!哥!你在哪儿?你在哪……”他正在狂喜中不能自拔时,耳边又传来了妹妹木婉莹是声音,声音非常急促,更带有恐慌。 他陡然震动,那感觉,如失群孤雁,独自贴天而飞,连那翅膀的震动,都带有焦急的情绪。也似乎被关黑屋的小孩,感觉不到任何关怀,连声音,都似乎带有哭腔。 “婉莹!”他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那被瞬间冰封的雕塑,万分的突兀。连白素素都吃了一惊,也从醉意中清醒了过来。 柳丹青眼眸中映出的神色,是一种瞳孔放大的极度担心,表情都被撕裂了,嘴里一声惊呼,一种他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兄妹情。 木婉莹与他元神相连,也可以说木婉莹便是他身体分一部分,若是失去了,那就是失去了手足。 木婉莹这声呼喊,似乎成了刽子手手中举起的刀,他毛骨悚然,感觉妹妹元神不在凡体肉身,就看了佳人一眼,一咬牙,入了清净天。 但清净天中,不见木婉莹元神。他慌忙就回玉晨福地,元神合了仙体,又回到清净天木婉莹的房间,使太一符,洞开了木婉莹的玉京天。却是如漩涡,向上的门户。 忽的停下脚步,却见佳人也合了仙体跟在身后,就有些安心,回头凝视一眼,才入了木婉莹的玉京天。白素素也入了其中。 木婉莹的玉京天一片混沌。在这无上无下的混沌之中,柳丹青见到了自己妹妹双眼紧闭、手舞足蹈、恐惧的神情。 “婉莹儿,别怕、哥在这儿……”他直接闪了过去,把妹妹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不住安慰:“别怕,哥哥在这儿,别怕……” 因有柳丹青两人进来,这混沌的玉京天就分化出了天地。奈何只有天地,苍天一片昏暗,大地黄沙成丘,柳丹青盘坐在黄沙上。 四周龙卷风卷起黄沙,仿佛要将这天地再归于混沌,幸好白素素手一挥,就有无形的屏障阻挡,任由龙卷风何等凶猛,也只是在外面呼啸。 木婉莹脑袋靠在柳丹青胸口,手也不自觉的抓住了依靠,神情也缓和了些。但嘴里还是一遍遍的呼喊着:“哥…哥……”似乎陷入了梦魇。 柳丹青眉头紧邹,木婉莹的情况,他无能为力了,便抬头对白素素说道:“文姐你过来看看。”白素素便用手一指,天地黄沙转眼就是雪白一片,连苍天也无比明亮了。 见佳人的动作与表情,柳丹青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焦急和担忧都散不少,语气也平静了许多:“你道行高,把她拉出来吧。” 白素素不说话,将元神遁出仙体,化作白光消失在木婉莹的眉心,柳丹青神色一松,嘘了口气。 但下一瞬间,佳人就又冒了出来,只见她神色有异,伸手说道:“给我!” “什么?”看着佳人的容颜,见那素来平静的表情中,有一丝不寻常的红晕,他有些愕然。 “快给我!”佳人娇嗔着再次伸手。 他反应了过来,连忙“哦”一声,就闭眼沉默了。过了半晌,他用手一指,指尖就有青色的光芒飞出。 白素素伸手接了,又化作白光消失在木婉莹眉心,行动甚快。他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越发的呆了。 生灵的意识交织成梦境,所有生灵都是天道演化所生,在根本上,所有生灵的梦境都是相连的。 宇宙间,生灵数量无穷无尽,梦境也是无边无际的,所谓陷入梦魇,就是把自己隔绝在所有生灵之外,如此,别人就很难找到她,而她自己,也很难找回原路。 以玉京天为实,其中之梦则为虚,如同凡人的梦中梦。白素素道行高深,以元神入梦,仙体绝美的容颜,就留给了柳丹青。 “好机会,我亲她一下!”见面前盘腿而坐的佳人,如千年美玉雕琢,他心动不已,似乎有团灵火在丹田中燃烧,想起刚才佳人的神情,实在忍不住,就吻了一下。 “好妹妹,你一直担心的事,今天终于成了,你再也无需牵挂。”他呆呆的自言自语。 其实柳丹青的话,木婉莹根本听不到,她的确陷入了梦魇,所有的意识,都被梦魇演化的世界,给深深的拉住了,白素素元神找到她时,几乎就到了生灵意识之外。 在那里,白素素抬头看天,天上一片片的愁云冉染,连日色都没了光华,只觉得六合之间,怨气氛氲。耳中听时,四下里悲风乱起,以她的修为,都忍不住悲从心来。 “不好!”她突然惊醒,双手抱丹,祛除了强加在心上的悲伤,惊讶道:“好强的悲伤念头,如此厉害的幻象,怪不得自己也深陷。” 她运转道行,灵台恢复清明,破开了笼罩在自身的幻象,更是堪破迷雾,知晓了婉莹是何梦魇。 就如云开雾散,戏台上拉开帷幕,她看到了缨枪对对的杀气,棍棒森森的寒意。 杀气和寒意,如同开天辟地的清浊二气,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在地上圈成了一个圈。 圈子中央有个高台,台上有个人,举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竟然是刽子手!她陡然惊觉:“这是刑场,秋后问斩?” 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目光如炬,见着寒光闪闪的大刀下,跪着一个犯人,犯人头发四下垂落,凌乱肮脏,遮住了面容。 但她看破一切阻碍,看清楚了垂发下的那人,更是吃惊不小:“怎么是他?!”她脚步连连急退,双眼圆睁,像极了台下不远处,缩在角落里的婉莹。 俩人几乎是一般的神色,只是木婉莹的神色,如那冰雕般的定格永恒,比她多了不知多少的绝望。 “原来如此。”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刽子手的脚边,一个倒下的尸体身上。无需猜想,就知道这人是谁,能让木婉莹如此绝望的人,只有两个,她心知肚明:“原来如此,他们两个,才是她的全部信仰。” 红缨对对,数声鼓响,惊散了体中七魄,木婉莹的神情更加僵硬。 棍棒森森,几下锣鸣,飞走了脑中三魂,她只觉得心中打开了一扇门,门中一个画面闪过。 画面中有个白衣女子,她手托玉符,似乎一副入定的模样……画面一闪而过,似乎闪电划过虚空。 她来不及推敲,此时,木婉莹的梦魇已经到了**,眼中只见,到处人群济济,嘴里面都说:“奈何桥上几时回头?何世才能再相会?” “最后的饭,能否咽得下?”有小卒端上了饭菜,筷子翘开了犯人的嘴,饭菜充斥了口腔。 永别的情,如今品出的,有谁知晓是何滋味? 木婉莹干涸的眼睛,再次涌出了泪水,连个擦眼泪的人都没有,一刀下去,从此孤苦,再无人可依。 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扛着冷森森的钢刀,似乎掩盖了天上艳阳的光芒。 黄泉路上,十字街头,最后的魂影儿,几乎融入了无限的魑魅魍魉中。 监斩官高坐高台,举着令牌就要发号施令,而此时,她也有了动作,手中泛起了黑白纠缠的光华。黑的纯黑,白的纯白,纠缠不休。 如她进入梦魇前一般,梦魇外,木婉莹躺着的姿势一点都没变,手被柳丹青握着,身子也被最亲近的人搂着。 柳丹青眼神尽是怜爱,右手抚着木婉莹的鬓角,眼中的目光,一会儿投向佳人,一会儿落在妹妹身上。 “哥,哥……”当柳丹青的目光,再次转向佳人时,木婉莹就发出了呼声。不过这次的声音,明显没了恐惧,只剩下焦急和盼望,他慌忙回应:“哥在这儿,哥在这儿。” 见木婉莹神情虽然焦急,眼睛却是睁开的,他放心不少。顺着她翻身的势头,他双手搂得更加紧了。 “不要剩下我独自一人,不要……”木婉莹也把柳丹青楼的紧紧地。 “不会的,不会的。”柳丹青急忙回应。 “原来如此,这次重修的遭遇,看来是很重的创伤。”因元神相连,妹妹木婉莹的情绪,作哥哥的柳丹青,已经明白了。 柳丹青回想此事,万分的心痛,便温柔的说道:“你永远是我的镜子,永远……” “嗯。”木婉莹紧紧地搂着柳丹青,直到柳丹青说出了她的担心,她渐渐松开手,站了起来。 木婉莹因为入了梦魇,手舞足蹈之下,元神的衣裙,早就皱巴巴的了,柳丹青起身弯腰,使青光,帮忙扯了扯,才见好转。 见柳丹青的关怀,木婉莹露出了笑容。 终于让柳丹青看到了往日的模样。 柳丹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刮着妹妹木婉莹的鼻子笑道:“丫头,你这样子才是哥哥心中的好妹妹。” “哎呀,不要你摸人家的鼻子。”木婉莹打掉了柳丹青的手,声音欢快,动手理了理衣裙。 柳丹青笑了,向左跨出一步,拉住了白素素的玉手,拍了一下木婉莹肩膀,心里美的很:“这小妮子,如今该叫嫂子了。” “嫂子。”果然,木婉莹喊了一声。 白素素元神刚现身合了仙体,就发现被柳丹青拉着,又被木婉莹喊了一声,手便缩了一下。却没摆脱掉,神情就只好显出了女儿家姿态。柳丹青见了,心花怒放。 柳丹青知自己妹妹不愿有嫂子,对于和他相好的女子,也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他也从来不在意,但如今,他非常在意。 “妹妹不准胡说!”白素素甩开了柳丹青的手,神情有羞涩和笑意。柳丹青与木婉莹相视一笑。白素素就尴尬了,说道: “你们兄妹两,还真不一般。”白素素一说完,就闪身出了木婉莹的玉京天,却过清净天到了西湖洞天之中。 “搜子,把玉符给我。” 木婉莹紧跟在后面,到西湖洞天拉住白素素时,却是以元元神合了仙体。她伸出手笑道:“落凡的东西,嫂子可不能拿。”她一语双关。白素素自然明白,便甩开了木婉莹。 “现在不给你。”白素素满眼含嗔,手一番,玉符出现在了手中。她有意不给木婉莹,抬头就要出西湖洞天。 “姐姐!”木婉莹连忙改口。跑去把门堵住,摆出笑脸道:“好姐姐,求求你了,以后姐姐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嘛。” “柳丹青,你说呢?”白素素一转头,故意问柳丹青。 柳丹青只好对木婉莹说道:“就先等一等吧,说不定还能算出落凡的事呢。” “那你们先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柳丹青无话,就拉着妹妹出去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恭喜哥哥实现了愿望。”兄妹两出现在苏堤,木婉莹楼着柳丹青的脖子,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 “要不是落凡已经有了你,恐怕还轮不到我呢。”柳丹青也是满心欢喜,整个人都变了,说起话来,竟然像个初尝情爱的小伙子。 “哥哥误会了,他们虽是旧相识,但落凡并不是素素姐要找的人,是素素姐误会了。” “误会?”柳丹青吃了一惊:“你们那次是故意的?”也十分的激动:“为了我?” “想得美。”木婉莹转身,往边上的小贩走去。柳丹青只是看着,笑意迷离。 由于心境不同,柳丹青见那柳树下偷出深闺的少女,就忍不住多看几眼,似乎每个少女身上,都藏有佳人的影子。 木婉莹见了,便说道:“哥,我帮你买些小物件,素素姐虽然不染凡尘,但也是情谊萌生的少女。” “全凭我的好妹妹做主。”柳丹青心中舒畅,脑中画面上闪过,突然就定格。 数百年前,两人还是亲兄妹,那时节的童年,就非常默契,就连跳房子、过家家,跳动的模样,几乎都是一样的。 他如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候的父母曾说:“你这小丫头,整天和你哥哥在一起,就好像一个人似的。” “对啊,我就是哥哥,哥哥就是我,一个相同的灵魂,装进了两个不同的身躯里。” 那时节,木婉莹的回答清脆无比,就算是如今想起,也仿佛就在耳边,眼前这亭亭玉立的身影,仿佛又有了…… 第83章转眼即逝 他又想起了昔日梦中的场景。 依旧是锣鼓喧天的喜庆,依旧有那司仪的高声喊叫,四下里人头涌动,竟然与人间凡俗无异……渐渐的,他就呆了。 “哥,你在想什么呢?” 记忆的交织,柳丹青玉京天里,玉清峰上的云雾,演绎出了光怪陆离,有亲兄妹的愉快往事,有与佳人新婚的美梦成真……直到木婉莹呼喊,方才惊醒。 “想起了我那山贼妹妹。”柳丹青脸上尽是笑意,故意把“山贼”两个字说重。 “哦,原来忘了你那文姐?”木婉莹也用“文姐”二字替代了白素素。又把一个精美盒子,丢进了玉晨福地,刚好借着柳树的遮挡,苏堤的行人看不到。 柳丹青刮了一下木婉莹鼻子,说道:“也想起了梦中的婚礼,你尽然不见人影,你不给我解释一下,这时怎么回事吗?” 木婉莹便说道:“真不要脸,分明自己起了邪念,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 柳丹青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两人说说笑笑,雇一叶扁舟,往水云轩而去。 两人立在船头,清风微拂,水波潋滟,木婉莹不答,却就唱起曲儿来,是江西月的调儿。 柳丹青若有所悟,仿佛明白了,也拿出玉笛吹奏。如此泛舟,好生潇洒,若非佳人的呼唤,他恐怕就要得意忘形了。 “那庞毕祈是什么人?”柳丹青一进西湖洞天,就听佳人发问。木婉莹便就坐在水云轩镜像的屋脊上,抬头望天。 “听落凡说,是庞飞龙的弟子。”柳丹青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便问道:“怎么了?” “能确定吗?”白素素正色道。 “确定。”柳丹青也正了颜色,只觉的后颈窝凉嗖嗖的,忽然震惊道:“落凡的事莫非是那庞飞龙动的手?” 柳丹青这话一出口,屋脊上的木婉莹忽的站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不安,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不好!”柳丹青一声大叫,人就动了。但白素素的动作更快。 “妹妹,妹妹……”见木婉莹眼神呆滞的靠在素素怀里,似乎翻白眼的死鱼,他心中巨痛,害怕且紧张,声音都颤抖了。 见木婉莹嘴一张,似乎作呕,他神情都揪到了一处。 “唉!”白素素叹息了一声。 见佳人看着自己叹息,柳丹青心里却是不明白,只是莫名的有些紧张了。 “妹妹!”忽然,猝不及防间,木婉莹满嘴鲜血。鲜血溅在地上,衣服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他喊一声,撕心裂肺。 原来,当日黄泉路源头,木婉莹将玉符与了他人,当场就被截取了气息。而那人就是庞飞龙的五大弟子之一。 “原来是我害的他!”他见妹妹满嘴是血,溅到了靓丽的衣裙上,鲜血还带有暗黑,点点滴滴,相称红衣,十分鲜艳。 柳丹青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搂住木婉莹,把妹妹的脑袋按在胸口,右手更是擦拭着血迹,眼泪哗哗,如晶莹明珠。但木婉莹还是不省人事去了。 “文姐,文姐!”他忽然就慌了,身边的佳人,在此时,就是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柳丹青,你听我说。”白素素使一股元气笼罩木婉莹,才说道:“她只是玉京天尚未分化,意识受困元神幻境,我依旧能将她找回来,你在这儿守着吧。” “好,好。”柳丹青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与这妹妹,乃是心念相通,一切情绪都能做到感同身受,但当佳人化入木婉莹身体后,怀里抱着的,既是妹妹,也是佳人。 他抱着木婉莹的元神仙体,眼中映出的人影,一会儿是佳人,一会儿是妹妹,在他心中,两人向来是一般重要的。 曾有人大彻大悟后,说过一句话: “我为什么会爱上她呢?我不就是她吗?她的存在透过我而显现,我寻找到就是我自己。” 这句话,他知道好多年了,虽然一直以为明白其中真意,但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的透彻过。 “妹妹,你寻找的,只是你自己,但既然寻到了,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逝去呢?”他喃喃自语,目光涣散,如同那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这具木偶,直到感觉到了木婉莹的变化,才有了正常气色。 同样的,醒过来的木婉莹,也一般的眼神迷离,只是这回,他却没有读懂。木婉莹的眼中,含有对他的不舍之意。 木婉莹反过来抱着柳丹青,眼中留下了清泪,嘴里一声声的喊着:“哥。” 一声声的呼唤,他感觉到了痛,也一遍遍的应着。 他看不到木婉莹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慌乱,就说道:“妹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哥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哥,若是在以前,我不会瞒你,也瞒不过你,但如今,我能瞒过你了。 你我兄妹情深,就让我瞒你一次吧。 哥,请你原谅妹妹的自私,这对你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木婉莹竟然捧着柳丹青的脸,如那深情的情侣一般,还是当着白素素的面。 柳丹青忽然觉得有些不适,虽然两人的感情纯粹。但毕竟也动过情,更因为亲密而有过不好的冲动,因此在佳人面前,面对妹妹的深情凝视,他有些慌了。 但又不忍心推开,只得硬着头皮发问:“你这小妮子,有话就直说,你的暗疾彻底好了,我可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爽,所有的一些不适合与慌张,半点也没有表露。 “哥。”木婉莹喊了一声,突然就笑了。更挤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捏着柳丹青的鼻子笑道:“怎么看不透,我们兄妹分明是心有灵犀。” “到底想说什么?”依旧是以前的那般打闹,柳丹青被木婉莹的喜气一冲,眉间的愁云也消散了,他笑声问话。 “还是我来说吧。”白素素似乎有事纠结于心,眉头皱了一下,但语气却是平静:“她的暗疾被我治疗好了,但却留下一个羁绊。” “什么羁绊?”柳丹青莫名的笑了。 “哥哥若是不在了,小妹也无法身存,若是小妹先走了,哥哥也只能活一个甲子。”白素素的话被木婉莹给抢了:“所以,哥哥,你以后不许在欺负我。” “小妮子,也敢威胁我!”柳丹青莫名其妙的发起了疯,伸手戳木婉莹的腰间,笑骂道:“臭丫头,我就欺负你了,你拿我怎样?” 他疯了起来,如凡人一般,浑然没注意白素素的神色。 木婉莹却是注意到了,见白素素似乎有些不悦,心中就一动,收拾了神情,摆脱了柳丹青的纠缠,对白素素说道:“素素姐,你能把我哥哥,暂时借给我吗?” “妹妹说笑了,他可是你哥。”白素素竟然也有些慌乱,手不自觉的摆了一下,语速也比平常快了些,但却转瞬即逝,转眼就恢复了平静: “你哥又不是什么物件,你后不许再说什么借不借的话,听到没有?” 白素素从容的笑语中,带有一种不可违逆的强硬,木婉莹便顺从了,笑道:“姐姐教诲的是。” “哥哥,你还记得那时节,我们一起唱牡丹亭的往事吗?”旧事重提,木婉莹神色认真。 柳丹青便说道:“记得啊,怎么了?” 木婉莹接着说道:“那时节,我仅仅希望哥哥能抱着我,我对哥哥,从来都只是如此。” 木婉莹神色越发温柔:“哥哥,妹妹除了对落凡,其他的任何人,从来没有过半分的男女之情。” 不知为何,这些话,柳丹青听在耳中,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张,开口就要说话。却被木婉莹伸出双手,挡在了嘴唇边。 他只好把话给咽了回去,却见木婉莹突然变了神情,笑道:“好了哥哥,剩下的时间,就是你和姐姐的了。” 一句话说完,木婉莹就化光而出,他下意识的抓了一把,却抓了个空,正想去追出西湖洞天,又被白素素给阻止了: “道兄,让她走吧,她有她的事。” “道兄?!”他蓦然回头,又听的佳人如此言语道: “我知道你的笑脸时装出来的,你们都一样,各自都深深的关爱对方,都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其实你心里,是非常难受的,是不是?” 话到末了,佳人语气变得柔和,但眉宇间却有些强势,与当日动手时,有七八分的相似。 佳人如此神情,他有些落寞,苦笑道:“文姐高明,自然看的清楚。” “不要叫我姐,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既然你已经很难受了,那长痛不如短痛,还有件事情,必须和你说明。” 佳人的神情,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含有羞涩,语速变得非常慢了:“你要有一定的心里准备,我不想伤害你的。” “什么事?”他更加慌了,但尽量保持,故作平静道:“什么事,你直说吧,我有准备的。” “你是知道我修为的,我完全超脱了肉身,在仙界以信仰凝聚的蟠桃延寿,根本就无需兵解重修。” 他心中依旧慌乱,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急急的答道:“这个我知道。” 柳丹青修为虽不高,但也曾与落凡、卜羲论道。生灵都有意识,意识背后是梦境,梦境深处是象境,象境的最深处,便是天道。天道涵盖宇宙间所有生命非生命,所谓修炼,就是以意识不断靠近天道。 他和木婉莹的修为,能使意识在在现实世界和梦幻世界中自由穿梭,这就是打到了道家仙人的境界。 他们兄妹都是以内丹成道,达到这个境界的,就可以说是仙人了,但因为他们本体非人,也可说是妖。 他们的修为,虽然超凡脱俗,但却得不了蟠桃,也就脱不了肉身的掣肘,往往回回于凡尘,借轮回之力方能长存。 “我来凡间,即是奉命,也是寻找故人,寻找当年在故人身上体验过的情,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见佳人慢慢的说着,脸色不自觉的嫣红起来,加上那一袭白衣,美的像那盛开的牡丹花,不可方物。 “我也……知道的。”他心中一咯噔,见到如此嫣红的佳人,第一次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中失落落的,好像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我先前以为,是他有负于我们的约定,喜欢上了婉莹妹妹……”佳人的话一字一句,如烙印般打进了心底深处,他灵光一闪,吃惊道:“你又是认错了人?!” “啊?!”白素素先是一惊,然后就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也是我故人,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他,所以,我对你也是真心。” “但有个前提,就是没认错人。”柳丹青忽的站起,语气平静,所有情绪,如那涌动的暗流。 “这……”白素素也有些急了,神色真诚的说道:“其实落凡也是我故人,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第84章如梦亦如幻 “哥啊,可怜你,空着意了半生。” 却说狐仙,她人到了李仁家。她心内甚是伤感,但李仁等人,看不出端倪。 原来,是白素素说,有事要她帮忙。 当时,她刚出梦魇,不知休疚,就激动的答应了。但听完后,她就蒙了。此时看着一袭白衣的李苏苏,暗中发出了感慨。 “姐姐,你是我哥唯一的……”她当时十分不甘心,一味的死马当活马医,但白素素却打断她:“所以,我请你帮忙。” 她无可奈何,低头沉默,却又听白素素说道:“你哥找了不少我的替身,你把那为他心动的女孩找来,我自有妙计。” 如此,她就明白了。当年,她叫李仁收李苏苏为女,恐怕,也有过这样的心思。 “我来找苏苏。”狐仙开门见山。 李家人不敢多问,也不敢阻拦,狐仙带走了李苏苏。 来到映波桥边,狐仙指着水云轩对李苏苏说道:“看着那里,会见到他的。” 而李苏苏,似乎激动的迷糊了,听得狐仙的话,双手都不自在了。似乎有想要抓住狐仙的衣角,却又不敢的意味。 狐仙消失后,李苏苏就慌了,连忙四下走动,眼睛盯着水云轩,神情躲闪。 苏堤风景宜人,游人却是不少。 “柳哥哥……柳哥哥……” 李苏苏花一般的清纯娇艳,嘴里痴痴地咀嚼春情,羞答答的模样,自然有人注意到了她那微红如桃花的脸,如桃花般含苞待放的情。 她低着头,急速的几步小跑,躲开了游人的目光,来到了映波桥上,嘴里微微**,道:“这些人怎么都盯着我?” 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有双熟的眼睛在偷看着她。那人对身边的女子说道:“你别胡说,她是我姐姐。”这人却是李甲。 李苏苏目不转睛的盯着水云轩,刚好看到那让她心动的人影,正是柳丹青。 柳丹青踉踉跄跄的从房间退出,狠狠地撞在外面的栏杆上,接着,人就跌坐了下去。 “啊……”李苏苏一声惊呼,伸手就要去扶,却被映波桥栏杆挡住。 边上的李甲见了,连忙拉着身边女子躲到了柳树之下,藏的严严实实。这女子却是杜薇。 李苏苏眼力极好,又见那房间中走出一位国色天姿的白衣女子,瞬间就有些自惭形愧,楠楠说道:“怪不得,怪不得。” 她羞涩的神情中,似乎还有倔强。 “你别过来!” 柳丹青靠着栏杆,栏杆被他狠狠一撞,就有了裂缝,摇摇欲坠。但他没有感觉到,只是着急的阻止前来扶他的白素素。 白素素神色平静,李苏苏看的分明。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可能。”李苏苏粉拳紧握,脸色娇艳,眼睛直勾勾的。 那边,水云轩上,柳丹青起身靠到了栏杆上。 “啊……”忽然,栏杆断裂,柳丹青往下就倒,人竟然掉了下去。 “小心!”这边,苏堤上,李苏苏嘴里一声尖叫。因隔湖相望,她就不知所措了。 “啊!” 正在李苏苏不知所措时,耳边就传来一声长啸,声音嘶哑,如金石相击。 李苏苏眼角忽的湿润了,望着水云轩呆呆的说道:“原来如此,婉莹姐姐,你如此用心良苦,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这声长啸持续了十几个呼吸,惊动了许多人。李苏苏眼角却有泪光,但没人知道这眼泪,是欢喜的,还是悲伤的。 李苏苏喃喃自语:“你心中有她,她却拒绝了你,而我……” 李苏苏怔怔的,迷迷糊糊间,见西湖水面上,有个人影急行,如同那拼命扑腾着翅膀的鸭子,溅起一路路的水花。 苏堤上的人见了,都欢呼起来。 欢呼中带有兴奋,但众人的欢呼驱散不了愁人的愁云。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李苏苏揪着秀发,慌张的跳了起来。却是柳丹青踏水而来,来的方向就是这映波桥。 柳丹青在映波桥边上岸,一上岸就闷头疾走,根本就没注意到李苏苏。 “你眼瞎啊,怎么没看见我!”李苏苏满腔温柔无处安放,她秀脸一拉,所有神色尽去,急急地跺跺脚,追了上去。 苏堤上,柳丹青闷头疾走,脑中不断有画面闪过,如同戏台上的皮影戏,不断地落幕,不断的揭幕。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我现在还不知道。”白素素神情如寒冬的寂静。 “既然还不知道,为何要告诉我真相?”画面中的柳丹青也变得平静了。但走在苏堤上的柳丹青,却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句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什么话啊?”柳丹青身后,李苏苏却是自以为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但柳丹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神贯注,没听到李苏苏的话。 柳丹青脑海中的画面里,白素素越发的平静了。平静的听着柳丹青说话。 “你我都一样,都想重温旧梦。 我的梦,是你,你的梦,是他。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我能给你的陪伴,比他更长,你为何不给你自己,更给我一个机会呢?” 苏堤上,柳丹青却是自嘲道:“我怎么这样了,可笑,这还是我吗?” “你说什么啊?”李苏苏喘着气,又问了一句。 但苏堤上风大,杨柳沙沙作响,柳丹青没有听到。 “如你所说,你对我的执着,如同我对他的执着。”白素素望着柳丹青,语速十分缓慢,语气十分坚定:“我不想错过。” “那我呢?”柳丹青语气沉重:“你能看出来的,我注定是入不了象境,还能有多少光阴?文姐,我等不起的。” “柳丹青,我不是你妹妹,我其实也很自私。”白素素说道:“我心意已定。” 这句话的打击,柳丹青受不住,不觉身子用力,挤垮了栏杆,就掉了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跑在苏堤上,脚下绊到了石头,向前扑去,似乎就要再次体验刚才的坠落,就要摔个狗吃屎。 李苏苏早就跟了上来,她身着白色的曲裾,裙角摆动,跑起来不方便,废了好大劲才跟上,但却不敢打扰柳丹青。 却是到了索澜桥,桥上两边都有人看风景。其中一个中年人,衣着神色都显出一股俗气,正在一个白衣女面前,对着水云轩指指点点。 也不知怎的,就在柳丹青刚好要摔倒之时,那中年人就转身了。 柳丹青与那人撞在一起,两人顺着拱桥的斜坡滚下了索澜桥。 柳丹青倒没受伤,只是眼神怔怔的,看着面前一个白衣女,温柔地扶起了那中年人,口中叫着夫君,温情脉脉。 “为什么?”他呼吸都急促了。 但下一刻,更生出了嫉妒:“敢在我面前恩爱!” 他睁眼看向了那被他撞到的人。 没想到,如此凑巧,那人竟然也在看着柳丹青,眼中还带有兴奋的恨意。 “是他?”柳丹青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当年军营碰到的火居道人。 所谓火居道人,就是指有妻儿的道士,这人倒是坦诚。没有半点遮掩。一般的和尚道士,可是不敢宣称自己好女色。 “怎么认出我的?” 柳丹青心中疑惑,当年的他,可是带了人皮面具的。但他也懒得细想,左手往地一拍,就欲起身相斗。 当年的一剑之仇,如今的恨深如海。 “你没事吧?”借着一拍之力,人刚起到空中,身后就伸出一只芊芊素手,接着又传来关怀。回头,发现了身后的人。 在柳丹青摔倒的瞬间,李苏苏就伸出了手要扶,只是不知为何,抬起的手,迈出的脚,都收了回来,因此就有些迟了。 “没事。”柳丹青感觉舒畅不少。 “现在没事,等下就有事了。”搭话的是火居道人身边的白衣女。 李苏苏忽的就抬头,开口说道:“这位姐姐,当心祸从口出,可要注意了。” “小妹妹,他是你情哥哥吗?”白衣女的衣着和身材,与白素素有几分相似。 虽然长相和神态,差的较远,但这说话的语气,倒也温柔:“可惜,妹妹还不够格呢。”话中“不够格”三字语气异常。 “找死!”李苏苏勃然大怒,右手使了个剑诀。但从袖中拿出的,却是根竹笛。 “唉!”柳丹青见了,却是忘了动手。 李苏苏手拿竹笛,一步踏上,把竹笛当宝剑,一招百箭攒心刺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剑刺出,那女子仅仅掐了个兰花指,就把竹笛的来势阻住了。 竹笛似乎掉入了粘性极强的胶水中,任凭李苏苏如何使力,竟然也前进不了分毫。就算想收回竹笛,也收不回来。 “当心!”柳丹青身子抢了上去。 李苏苏连忙松了竹笛,往后退去。 柳丹青抢身而上,一指点出,击退了那女子,指间余力,竟然激起了旋风。 “哎呦。”苏提上,行人莫名生出了害怕的神色,更有人跌倒在地,被地上石头磕出了血。 柳丹青化指为抓,抓回了竹笛。更是一掌打出,消弭了火居道人的拳势。 “果然是你,找你几十年了!”火居道人大叫道:“别以为带个面具,就能苟延残喘!” 原本,火居道人一脸的俗气,扔到人群,就是个平头百姓,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柳丹青知道,这也是一种修行。 “好本事,这漂亮的女弟子,竟然教成了老婆。”各人的气机不同,柳丹青与他两人一交手,就看出两人是双休伴侣。 这种事,原本无可厚非,只是他心中不爽,正想寻人晦气,便冷笑道:“正想找人出气,你们就送上门来,多谢了。” 第85章一念天堂 “大言不惭,我们一起上!”白衣女双手做掌,脚踏八卦,从侧面绕了上来。 “好!”火居道人双拳紧握。 李苏苏自然不会袖手,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柳丹青喝住:“你站住!” 火居道人高高跃起,拳头似乎有千钧巨力。李苏苏芳心直跳,目不转睛。 “好厉害!”柳丹青竟然招架不住,连忙把脑袋一偏。火居道人拳头,砸在柳丹青肩上发出巨响,如同斧子劈到坚硬的樟木上。 李苏苏吓得花容失色。 “啊~”钻心的疼痛,痛到骨子里。柳丹青大叫一声,似乎发狂的野牛,顾不得女子的侧攻,一拳打出,砸向火居道人的胸口。 柳丹青要挡住火居道人这一拳,原本根本不是问题,只是心神不宁,才挨了这一拳。就如同撞在石头上,钻心的疼。 但挨了这拳,他的情绪,却发生了改变。只觉浑身似火烧,力大无穷,猛地一拳打出。 这一拳打出,却用了蛮力。那火居道人打在他肩上的手来不及收回,身子又在半空中,如何躲得开?噗的一声炸响,动静更大。 巨大的力道,火居道人招架不住,被一拳砸到胸口,如同两块石头相撞,竟然使李苏苏眼花缭乱,看到了四溅的碎石。 “这是元气相激衍生的幻象。”在这莫名其妙的档口,就有个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熟悉,李苏苏回头一看,满脸疑惑。 “你们一起上吧!”柳丹青有些疯狂,他虽修炼有成,早已脱了肉身桎梏,但如今意识安住肉身,情绪难免受影响。 肉身是yu望的根基,柳丹青要是有落凡或白素素的修为水准,半只脚踏入了四象之境,或许就能彻底不受肉身掣肘。 yu望产生于肉身,又受制于肉身,攻击欲和xin欲,更是肉身的根本,柳丹青沉在情绪中,拳脚上的硬碰硬,却是正好。 也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放纵。 柳丹青虽不是仙,但以他的修为,只要得了仙界名分,立马就能成仙。火居道人毕竟只是个凡人,哪里比得上他? “你不是妖精吗,怎么打不过……”见柳丹青奈何不得这两人,李苏苏急了。 但她话还没说完,又有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你不要多问。”李苏苏睁眼四望,人群挤挤,十分疑惑。 那声音再次传来:“若对他有心,就不要分神。”李苏苏一惊,脸色就红了。 柳丹青虽以一敌二,稳占上风。 但火居道人和那女子配合默契,来来回回斗了许久,柳丹青尽然奈何不得。 “你娘的!”柳丹青暴躁了,动手就没了招式,竟然有种小混混拼命的意味。 火居道人一拳打在柳丹青胸口,李苏苏一惊,手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她看到了心上人嘴角的血迹,也看到了似乎石头相撞而四散的碎石,但她来不及心疼。 那白衣女子向柳丹青击去,手掌激出的劲力,似乎千丈流水激流直下,打在柳丹青肩上竟然溅起水花,李苏苏眼花缭乱。 四散的水珠溅到脸上,不但隐隐作痛,更让人头重脚轻。 恍恍惚惚,天旋地转,她竟然出现在盛满水的浴桶中。浴桶中还有花瓣,她十分惊喜道:“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那时,柳丹青是个偷窥的登徒子。 她连忙抬头,果然,面前站着的是自己心上人,正目光发亮的盯着自己,李苏苏蒙住双眼,只觉脸上也火辣辣的。 “当心!”那声音又自响起,紧接着画面转化,她又看到了柳丹青和人动手的场面,她莫名其妙,呆在当下,不知所措。 原来火居道人他们以二敌一,还是奈何不了柳丹青,便把心思打到了李苏苏身上。苏堤狭窄,若有了人质,也好脱身。 柳丹青一拳一脚,他们不敢硬接,就借桃柳树躲避。怎知柳丹青一把抓来,湖边一颗碗粗的杨柳树,都被抓去了半边。再加上秋风吹来,那杨柳竟然倒在湖里,边上的人惊恐无状,都远远的避开了。 李苏苏因牵挂,没来得及躲开,被两人与柳丹青对招,元气相激,衍生出的劲气沾染,陷入了幻境当中。 李苏苏入了幻境,外人看不出来,火居道人却明白,他见赢不了柳丹青,柳丹青又有些发狂,就想以李苏苏为要挟,他已经没了报仇之心,只想快点脱身。 “姐姐小心!”火居道人向李苏苏袭来,柳丹青都来不及救援,更别说躲在远处的李甲。他一声焦急的大叫,都被大风刮走了,只好舍了杜薇,快速跑了过来。 李甲自然是赶不上的,就算赶上也挡不住火居道人。 幸好,这危机时分,白素素出手了。她虽没有现身,但在明夷福居中,就算只是随便施法,也能化解这杀招。 火居道人虽是凡人,但他知道修行的功果,白素素的出手他看不透,心里升起了恐惧,更有了焦急的退意。 但他的动作,却惹怒了柳丹青。 “你躲开点,这幻象能衍生心魔。”白素素的声音又在李苏苏的心底响起:“你只要沾染了,就会衍生幻象,就如平时走神,会莫名其妙的看到些不存在人和物。” “姐姐,你没事吧?”李甲赶过来,气呼呼的发问。 “没什么。”见是李甲,李苏苏就拉他远远地避开。 “杜薇见过姐姐。”李苏苏拉着李甲,才退了七八步,边上就有一个女子冲她喊姐姐,她心中不解,问道:“什么?” “姐,她是……”见李甲扭扭捏捏,李苏苏就明白了,急忙与杜薇客气了几句。 “你带她走远点,这里危险。”李苏苏推开李甲,目不转睛的看着打斗三人,心里却在想:“和我说话的是谁?” “姐姐认得他吗?”她抬头看天,神色似乎祈祷:“姐姐能教我修行吗?” “郎君,你姐怎么了?”杜薇问李甲。 李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那白衣女倒在面前,见杜薇想去扶,连忙拉住。 李甲拉着杜薇,才走出一步,柳丹青就落到了面前。 李甲心惊肉跳,柳丹青从天而降的模样如同陨石,地面都被砸了个大坑,四散的土石溅到身上,连衣服都被划破了。 “你给我躲开!”柳丹青这一招,原本十有七八能打到这女子,结果因为李甲的缘故,让对方给躲过去了。 他起身瞪了一眼,吼了一句,又追了上去,来去如风。 “哦…哦……”李甲慌慌张张,连忙拉着杜薇后退。 在他眼里,这时的柳丹青,衣服破烂,神色凶狠,如那恶魔。他浑身哆嗦,边上的杜薇连忙安慰:“没事了。” “你姐哪去了?”杜薇一声惊呼。李甲连忙四下一看,没看到李苏苏。 李苏苏被摄到了明夷福居门户前。 “别慌,婉莹妹妹带你来,你也是见过的。”见李苏苏慌张,白素素出言安慰。 “姐姐,你认识婉莹姐姐?” “你叫她姐姐?”白素素问了一句。 “是啊,她是我父亲的师父,本来该叫祖师婆婆的,但就在刚才,她让我叫她姐姐……”李苏苏红着脸,声音越来越低。 白素素笑了,拉李苏苏入了明夷福居,请她坐了蒲团。 李苏苏眼睛睁得大大的。 李苏苏坐在蒲团上,左手搭在身边的桌子上,右手接了递过来的仙茶,嘴里细细的抿一口,便端详房间的布局来。 房间布局,十分简朴,就连枕头和被子,都如云朵般的柔,更有种淡雅神秘。 扭头一看,见房间的另一端,尽然还有个祭台,台上燃有清香。却是白素素刻意贯通了客房、丹房和闺房。 祭台上云雾缭绕,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剑、镜、符箓、蜡烛之类的东西,比那山上道观中的祭台,更添几分神秘。 祭台边,还有一片六七寸高,三四寸宽,如门帘般波动的光华,似乎是门户。 顺着缭绕的云雾,目光往上走,头顶上竟然云层盘旋成漩涡,云雾慢慢旋转,似乎深不见底,给人空幽之感。 “房间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之数。”见李苏苏呆望头顶,白素素就说话了。 “姐姐,你房间好美啊。”李苏苏满脸羡慕,看了这头顶的缥缈云雾后,连手中仙茶,都舍弃在桌上,起身摸索起来。 白素素不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苏苏摸了摸闺床,又摸了摸地面。地面绿草怏然,各种野花争艳,虽然带上了秋味。 但这一下触摸,李苏苏似乎是触碰到了机关,所有墙壁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片宽广无垠的美景,似乎四季转化,秋去春来。 那山麓中,野花摇曳,蝴蝶蜜蜂飞舞。 那山脚下,鸡鸣狗吠,几处炊烟飘飘。 忽然,背后一双手,从李苏苏的腋下穿了过来…… 李苏苏不知身在何方,嘴里一声欢呼:“柳哥哥……” 这欢呼的念头,似乎灵验了,李苏苏念头刚起,这温馨的美景中,就洞开一个漩涡,漩涡里很明显能看到,心上人和一男一女相斗。 李苏苏芳心直跳,连忙缓过神,出现在白素素房间中,她面色欢喜,又带有几分迷茫,若让人看了,难免心生爱意。 “这是幻境,刚才照见的,是你内心的希望。”白素素对李苏苏说道,她真心希望柳丹青能有个伴:“你非常不错。” “姐姐,这门后面是什么地方?”李苏苏有些羞涩,来到祭台旁边,指着那如门帘一般波动的光华发问。 “是仙界,进去体会一下吧。”白素素用手一指,那波动的光华,变得更加的幽玄了。 李苏苏不疑有他,闯了进去,身躯却留在了闺房,进入仙界的,只是意识。 陡然间天旋地转,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杳杳冥冥,踏足于虚空。脚下白云飘飘,白云下面,又有暗流涌动,玄之又玄。 天上的景色,更是不得了,东一团,西一簇,团团簇簇的罗列出来,十分绚丽,李苏苏忍不住欢悦:“七彩祥云啊。” 她张开双臂,边跳边转,欢呼起来,花季少女的模样,万分清丽脱俗,开怀如仙女:“姐姐,这是仙境,这是仙境!” 不知何时,白素素出现在身旁,李苏苏朝她欢呼起来。 这样的场景中,白素素清冷的模样,也露出了少许笑容。 “姐姐,我柳哥哥呢?怎么看不到了?”兴奋稍减,李苏苏就想起了柳丹青,她终究怕心上人受伤,连忙问白素素。 “柳哥哥!?”白素素有些讶异,对李苏苏一番打量,觉得她和自己似乎有几分的相似,便微笑道:“放心,他也是成了仙的人,不会被两个凡人所伤。” “他不是蛇妖吗?怎么成仙了?”李苏苏趁着兴头问话,眉宇间的神情,也有几分清雅端淑。 “这……”白素素一时不好回答。顿了一顿才说道:“我说的仙,指的是境界。” “哦。” “我该怎么称呼你?”见李苏苏似乎甚有兴趣,露出了深思的模样,白素素便打断了她的沉思。 “他们都叫我苏苏。”和一个陌生人经历了这么久,李苏苏还是一副没有防备的模样。 “你不觉得,我和你一个凡人说这么多,不会别有所图吗?” 李苏苏笑了,伸展双手轻轻转了一圈道:“我并不觉得,姐姐一身正气,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凡人,有什么可图的。” “好,和柳丹青也是一对。” “姐姐说什么?”白素素这句话一出口,于李苏苏来说,就如同天籁。 李苏苏激动了:“我知道了,柳哥哥喜欢姐姐,而姐姐有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婉莹姐姐叫我来,让我替代姐姐,对吧” “没错。”白素素面目慈祥。“但在他的心里,你只是我的替代者,你愿意吗?” 第86章梦能成真否? “或许有可能,但我怎会甘心?” “你不后悔?”白素素反问道。 “这是我的选择。”李苏苏说道:“只可惜我是凡人,还请姐姐帮忙。” “可以。”白素素点头。 “姐姐愿意帮我成仙?” “一切外在,我都可以帮你。” 李苏苏问道:“姐姐真的愿意帮我?” “我助你将精气神聚成内丹。” “真的?”李苏苏有些激动了。 “真的。” “啊——”李苏苏兴奋了,又哭又笑,双手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又松开。 她身子也不知所措,一会儿蹲下双手抱膝,一会儿又站起来。脸色也似红苹果,眼角也有泪水。 但她没看到泪水和汗水,离开身体后就消散于无形。 良久,李苏苏才问道:“姐姐,刚才的那幻象,是怎么回事?” “所谓幻象,其实就是眼花了。”白素素一招手,两人回到了明夷福居。李苏苏爬起来,听了这话,神色异常。 “这就是幻象。”白素素盘坐蒲团,袖子一挥,桌上就有副新的茶几,白玉壶中的仙茶冒着热气,她顺手倒了一杯。李苏苏弯腰接了。 白素素也与自己倒了一杯,屈指一弹,李苏苏身下也现出个蒲团。两人隔着桌对坐,四周场景也发生了变化,似乎置身于茅屋之中,而茅屋的周边,不知怎地,竟然出现了片片竹林。 竹林清净无比,茅屋外,只见远处天地相连,细雨飘飘,迷糊了天地界限,微风吹来,使得近处的长竹微微摇摆,发出了细细的婆娑之声,再加上若有若无的流水声,在此间煮仙茶,论仙道,好不惬意。 “原来如此。”李苏苏就问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小女子今日拜您为师。” “叫姐姐即可。”白素素笑道:“没必要拜师,我现在就带你去修行,可愿意?” 白素素道行高深,感觉在李苏苏身上存在着能引出故人的契机,这契机也在木婉莹身上。 只是心中愧疚,有求于李苏苏,这念头就晦涩了天机,但她也不在意,反正还有木婉莹。 “姐姐,我想看看柳哥怎样了。” 白素素便驱散幻境,透过明夷福居看到了柳丹青的情况,只是微笑道:“虽然流了点血,却也是好事,只是……” “只是怎么了?”李苏苏就急了。 “你自己看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白素素掐指一算,半晌才回话,说完后,屈指一弹,送李苏苏出了明夷福居。 “执着啊。”送李苏苏出去后,素素叹了口气:“你竟然对我完全敞开,没有半点防备,但我为何总想知道你的往事?” 李苏苏出明夷福居,就落在一棵柳树后面,双手还没来得及拨开遮掩的垂柳,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是用蛮力打碎了树木、砂石,而发出的嘈杂声,听在耳里异常烦躁与难受。 但在这嘈杂声中,竟然还有笛声悠扬。 笛声不成曲调,仅仅是宫商角徵羽,五声反复轮回。 偏偏这简单的音调,在这嘈杂的声中,始终不能被掩盖。 “这是我的竹笛。”李苏苏莫名其妙的担心起来,快速的跑上了索澜桥。 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索澜桥上人群济济,李甲和杜薇也在其中。 李苏苏抬眼看去,只见索澜、望山两座桥之间,到处充斥了黑白赤青黄五种色彩的气劲,气劲如游龙,在空中飞舞。 气劲打到地上,溅起一蓬蓬尘埃。 气劲打在水里,就好像是丢碎石一般,也溅起不少小水花。 打到树木、石头上,木屑碎石飞扬,发出的声音也很难听。 索澜到望山,这一段苏堤,半个人影也没有,几乎都挤在索澜桥和望山桥上指指点点。 剩下的少数人,就算依着那摇摆渔船得人,也都睁大眼睛看着这壮观的场景,都指着场中的三个人,嘴里都议论纷纷。 “我的竹笛怎么在她手里?” 李苏苏没看到心上人,目光就上下打量起来,见那五种颜色的气劲如狂龙飞舞,三四丈的高空,更没有鸟儿敢飞。 闹出如此动,那这动手的人,定然是非同凡响。 但场中的三人,一个是手拿菜刀,身形佝偻的糟老头子。 一个更不堪,是个手拿破烂蒲扇,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 稍微好看的,也只是个手拿竹笛,青衣飘飘的明媚少女。 就这三个人,哪有本事闹出如此动静?李苏苏心中疑惑。 但下一刻,她就冒出了醋意,自己的竹笛,竟然那青衣少女手中!少女左手握竹笛,右手掐兰花指,五指冒出灰色气劲。 灰色气劲随着兰花指的指引,从竹笛的吹奏孔进入,在笛中走了一圈,从宫、商、角、徵、羽五个孔中冒出来后,又分别化作了黑、白、赤、黑、黄、五色,而从其他孔中冒出的,则化作了其他颜色,又被那五色真气一冲,便纷纷融入五色中去了。 五色真气都朝另外两人飞去,那两人上跳下窜的躲避,实在躲不过的就挥舞手中菜刀、蒲扇来招架、拍打,狼狈不已。 被他们招架、拍打过的气劲,除了那些被直接击散的,剩下的反而变得更加狂暴,一个个似乎有生命,疯狂的反扑了回去。 其中一道赤色真气,刚刚从笛子中飞出,就如流星,火爆急速的冲向了,那拿菜刀的糟老头。 老头挥舞菜刀,刀背只一下,把赤色气劲砸了个晕头转向。 这气劲栽在地面石头上。石头就冒出了丝丝的灰气,在李苏苏眼里,这石头上,更有一丝丝火焰闪过。 气劲遭遇这番变故,在石头上晕晕的转了几圈,似乎一头发狂的蛮牛,一个掉头,又向那糟老头扑去,恨极了一般。 结果,老头横拍一刀,气劲撞在刀面上,被砸到水里去了。 水里冒出了些许水花,下一瞬,赤色气劲从水中冒出,只是没了先前的锐势,还没飞到老头身边,就恋恋不舍的消散了。 “这人莫非……”李苏苏怒气冲冲,一把扒开人群,就要冲上去抢夺,结果却被李甲个拉住了。 “你干什么?!”见李甲阻挡,李苏苏无名火冒起,怒吼了一声,甩开了李甲,踏步就走,结果又被一人给挡住。 在人群中,本就行动困难,阻挡她的虽然是个女子,也将她挡住了。李苏苏怒火三丈,举手就要打人,却没想到是杜薇。 如此,李苏苏不好恶语相向,只好拉着脸问李甲:“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能过去,你刚来,没看清楚,那桃树、柳树,都坑坑洼洼的,还有地面也有不少的坑,先前就有不少人受伤。” 李甲语速飞快。 杜薇不住的点头。 边上的人,也跟着附和。 有的说,这三人会妖术,只要离得近了,就会莫名的受伤。 有的说,走得近了就有怪风,就像刀子,一刮,就流血了。 有的更是伸出了手臂,扒开了肩膀,果然一个个的,都有长条形的伤疤,有的伤疤,甚至都在流血。 李苏苏心中一动,暗道:“原来他们看不到五色气劲,我为什么能看到……” “那是无形的气劲,你知道我是有功夫在身的。”李苏苏怒火虽然消散,主意却没改变,对杜薇说道:“还是让开吧。” 杜薇还是不让,似乎得了李甲授意。李苏苏粉拳紧了紧,就要对李甲说话。 “姐你就别吹了,你什么本事,我先前都看到了,你连他们一招都接不……”李甲的话,刚开始还有劲,后来就蔫了。 从来都是这样,李苏苏真发火了,李甲可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吭,何况如今李苏苏的眼神,他就更加不敢了。 “你说什么?”李苏苏一下就火了。 见李甲连忙抬手护住了脸面,李苏苏便停手说道:“你没看到她抢了我笛子吗?” “姐姐知道女子是谁吗?”说话的却是杜薇。 李苏苏不好对杜薇恶脸相向,就没有答话,而是撇过一边,想从旁边挤过去。 但杜薇还是不让,李苏苏心中有了六七分焦躁。 “姐姐真不知道这女子是谁?”杜薇再次问道。李苏苏有些愣神:“什么意思?” “姐姐真不知道?”杜薇面露疑惑。 “我该知道么?”李苏苏冷冷道。 “姐姐,你刚才不在这里吧?” 面对杜薇的发问,李苏苏茫然的点了点头,就听杜薇对李甲说道:“你快说这女子是怎回事。” “她就是柳丹青!”李甲口出惊人。 李苏苏勃然大怒,拿手指着李甲的鼻子,语气冷森森的说道:“臭小子,你敢和我玩笑!” 李甲慌了,快速说道: “我怎么敢开师叔的玩笑。 师叔可能是打不赢了,他就拿你的笛子吹起来。 结果他一吹,没过多久,他就变成了女的,那两个,一个变成了老头,一个成了老太婆。就是这样,这女的就是师叔。” 李甲不知道柳丹青底细,以为他和李仁是师兄弟,就称柳丹青为师叔,他连气都不敢歇,一口气说完。 边上的人,也有使劲的点头附和的。 李苏苏有些震惊,暗道:“难道柳哥哥使了幻术?” “他自己变成了女的?” 李苏苏从上到下,一遍遍的捋着自己的秀发,就像要把柳丹青行为的原因一一捋顺一般。 忽然,心底又响起白素素的声音: “他们修为很高,气劲硬拼而溢散,就衍生了幻象,幻象中的形象,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他虽然修为最高,但……” 李苏苏还没听完这话,肩上就有人拍了一下,就连忙回头。 见一个头裹白色纱巾,国字脸型的中年文士,正在朝她微笑。她突然福至心灵,笑道:“大哥,怎么穿成这样了?” “这人分明是她。”李苏苏见对方没有回应,又见对方的面色凝重,便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对方正盯着自己心上人。 李苏苏心中一动,生怕白素素反悔。 “别多想,我不会反悔。”白素素似乎知晓李苏苏所想。李苏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的话,自然驷马难追。” “他们快撑不住了。” 见白素素没有在意,李苏苏便抬头看了过去,见那老头老太太喘着粗气,似乎要撑不住了。 他们手上、额头上,青筋暴露,盘坐在地,双手抱丹。 “柳哥哥……”李苏苏嘴里咀嚼,她看到了两人身上都冒出了黑、黄两色光芒,每当柳丹青的真气打在身上,不但两人的黑、黄两色淡了一分,那老态龙钟的模样,更是深了一分。 但柳丹青的形象,并没有因为大占上风而有过半点的回归本来面目,等到她注意的时候,柳丹青的形象就模糊了。 李苏苏哪里能看出,是白素素蒙蔽了她的视眼。因看不清心上人的模样,便想请教白素素。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怪啸,眼前似起了一阵怪风,所有的真气全部消失。 真气消失的时候,发出了爆响,如爆竹,噼里啪啦。真气消失的地方,也莫名的起了云烟,像极了爆竹爆过之后的烟。 “怎么回事?”李苏苏和白素素双双吃了一惊。边上的所有人也都吃了一惊,呆呆的望着。 在李苏苏震惊的眼神中,柳丹青似乎突受打击,目光呆滞,立在当下,而且她看不到柳丹青的眼神,心中更是担心。 李苏苏担心,拔腿往前跑去,这回没人阻止。 修行之人,抱元守一,修行就更容易,道行也更高深。 正因注意集中,白素素对于身边的李甲、杜薇等人,根本就视而不见。她堪破表象,知道了柳丹青是怎么回事。 她正在掐算其中缘由,也就没在乎那火居道人他们的话。 火居道人两人为了抵挡气劲,早就盘腿坐在了一处。那老太婆就问对身边的老头子道:“这幻象该怎么破?” “怎么破?把他杀了。” 老头目露凶光:“这人不简单,怕是有什么帮手在一旁,我们一起上,一招取他性命,免得夜长梦多。”老头话闭,两人就双双弹起,一拳一掌,打向柳丹青。 但柳丹青视若无睹,似乎把身子当那靶子。 “小心!”李苏苏一声大叫。 幻象中的少女,李苏苏眼中的情郎,被打飞在空中,如被扔出的石头,在空中画出了弧线。 弧线划到最高端时,空中少女的形象就发生了改变。似乎被藤条缠绕的树木,藤条被扯掉后,露出真实模样的感觉。 那明媚少女如洗净铅华,腐蚀掉了面具,露出了真容。那青色轻纱也渐渐消散,露出先前那灰白色,成色上等的白布袍。 “当心!”看到心上人的模样,李苏苏本应该欢喜,但她又惊又怒,顾不得什么形象,迈开步子,伸出双手,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白素素所化中年文士的消失。白素素的手段,她要走,世间没人能察觉出不妥。 白素素已经算明白了,知道柳丹青元神为何会着急离去。李苏苏眼中,看到的只是柳丹青的凡体肉身。 白素素在柳丹青被击飞,幻象被破解,现出本来面目时,就进了明夷福居。 柳丹青被击飞,李苏苏虽然接住了,奈何力微难负重,却是立足不稳,倒在了地上,抱着柳丹青,在地上翻滚起来。 火居道人见一招得手,就要乘胜追击,依旧冲了过去。 “还想如何!?”白素素冷面寒霜,明夷福居中,她屈指一弹。 苏堤上,翻滚的李苏苏,似乎遇到一股柔劲,她顺着柔劲莫名其妙的盘腿坐了起来,柳丹青被她抱住了上半身。 李苏苏所有精力都在心上人身上,没看到地面有一丝青黑纠缠的气息。气息在地面一个旋转,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远处的火居道人,在气息消失时,似乎遭遇雷击,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瞬间发白,他满脸恐惧,拉着伴侣落荒而逃。 也正在这时,忽然风云聚集,西湖里,游鱼窜出水面,似乎遭遇了危险,耳边也听得水云轩有人尖叫。 白素素意念所及,竟然见得水云轩里有多人跌落地面,面色正常,却似乎失了神魂。眼中也映照出一个巨人,她惊讶了一声: “杨戬?” 第87章八部众龙 见柳丹青着急离去,白素素便知与木婉莹有关,掐指一算,却是西湖洞天发生变故,木婉莹在清静天,也遇了危险。 木婉莹叫来李苏苏后,就入清静天,漫无目的游荡去了。 若在以前,只要心情烦闷,他们兄妹就会选择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木婉莹这时也如此消遣,只是更加的形单影只。 yu望源自肉身,于精神层面升华,最终脱离阴浊。只是,不达象境,脱不了yu望桎梏,情绪依旧会笼罩,逃避不得。 “是我寄情山水,还是草木也知愁?” 木婉莹漫无目的,不知不觉,竟然到了灵梵禅寺。寺庙处于高山,山高秋早,才过露水,草木就已凋零,不禁心生感叹: “还是往南走走,免得坏了心静。” “阿弥陀佛,女施主既然莅临,何故匆匆就走?”木婉莹正准备转身,忽觉清静天被阻滞,如同陷入了淤泥的船只。 清静天外丹源自茅山,平时安放大阵以吸收天地能量,就算外出,也常常藏于飞鸟身上,即不费元气,也能隐迹藏形。 但木婉莹哪里能想到,此番还是被人注意了?而且声音也熟悉。瞪眼一看,竟然是陈那,心中一咯噔,暗自警惕:“又来找我麻烦!” 木婉莹本就一肚子情绪,也打定主意要追随落凡,只是舍不得柳丹青,心里万分纠结。 此时陈那一出现,她就有种“天下所有人都与我为难”的情绪,又是仇人,她嘴里就骂道:“好秃驴不挡道!” 学着柳丹青斗法的模样,于清静天开坛做法,丢出以前庞飞龙所赠宝剑,嘴里念念有词,念的是心月狐之咒。 “月宿凶藏,急急如律令。”她咒语刚念完,宝剑还没飞出清静天,就有了反应,似乎蜜蜂震动翅膀。 宝剑一飞出,也如外丹一样,行动十分缓慢,木婉莹只觉得手上千金巨力,一张秀脸,虽是仙体,但还是涨得飞红。 宝剑被阻滞,木婉莹明白是封印术。 仙体在清静天中,就如凡人在家中,别人要想打他,就要放火烧房,把人给逼出来,这封印之术,便是此理。 这封印术,还可以在西湖洞天里施展,这便是两面夹击,绝对封印。 幸好陈那的修为只与柳丹青相当,突破不了落凡在西湖洞天中的结界,倒是留有退路,倒也不慌。 外人放火烧房,自己也要小心,不然就会被突袭。 狐仙全力一剑,宝剑锋从磨砺出,泛起了剑光。剑光化作心月狐,挣脱束缚,陈那措手不及,被咬伤了手臂。 陈那大叫一声,血流如注。 他虽有武艺,但更是精修佛法,在这幻境当中,应对难免有些纰漏。 但陈那修为与柳丹青相当,佛门虽视肉身如臭皮囊,但依旧不容小觑。他运转元气,止住流血,做降魔之状,声音滚滚: “妖女,贫僧上次饶了你,你竟然不知悔改,敢再来行凶!”陈那放出佛光,入了舍利幻境,降妖除魔。 佛门修行,讲究涅槃,世间一切,都是浮云,身体也只是臭皮囊,更不用说法器了,佛家之术,并无做法一说。 只是佛陀曾说,世间魔怔横行,外道繁多,不得不有降魔手段,因此道家之术,佛家也就借鉴了去,只是大不相同罢了。 陈那手中一串念珠,以此为兵器,望空一丢,幻境中,转眼间就见百余颗珠子漫天飞舞。 飞舞的念珠一颗颗连接,放出了金光,狐仙看的清楚,那金光扭曲,转眼就化作一条怪蛇,怪蛇头上长了个肉瘤,似蛇非蛇,似龙非龙,乃八部天龙。 怪蛇飞舞如神龙,好几次差点缠上狐仙的心月狐,但都功亏一篑,灵狐矫健,纵上越下,用爪子反击,难分难解。 外丹、舍利,宝剑、佛珠,都在幻境中,似真似幻,却也能落到普通人眼中,寺庙中刚好有和尚,看到了这怪蛇与狐狸的厮打。 “我不可恋战。”两人相斗,暂时难分胜负,但狐仙自知不是陈那对手,况且又伤了陈那,单单通过心月狐幻象与怪蛇接触,都能感觉到陈那的愤怒,心中不由一紧,毕竟是在寺院边上。 陈那的狠话,她也懒得在意,不依不饶道:“和尚,我上次饶了你,你竟然不知悔改,又来行凶,这就是你的报应!” 一模一样的话,狐仙扔了回去。 但和尚似乎被刺激了,丑陋怪蛇突然放出金光,大发神威。金色佛光似乎大有玄妙,心月狐的行动受制,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想留住我,哪那么容易!” 狐仙见那怪蛇缠的紧,自己双手都有些不听使唤,就如年幼时,提着盛满水的水桶,双手都只能轻微摆动,她心中雪亮:“叫帮手?岂能让你如愿!” “这剑本不是我的,不如湮灭,毁了这念珠,也好脱身。” 狐仙念头一起,宝剑就有了反应,她通晓这宝剑构造,知道这剑身按人体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而打造,内有阴阳二气之运转。 阴阳二气在宝剑中运转如意,哪怕只湮灭十分之一,也是莫大的威力,远超凡间的**大炮,更别说所有阴阳二气了。 阴阳二气湮灭,瞬间爆发,何等的地动山摇?“轰”的一声巨响,似乎震荡了泰山,似乎几十门大炮一起攻城略地。 那和尚念珠中的元气,也像**般被点燃,早就灰飞烟灭。 舍利幻境中的陈那远远避开。狐仙也远远躲开,趁机脱身。只是心中好奇,忍不住回头。好壮观,地动山摇,山石片片滑落,如山体滑坡。 阴阳湮灭鼓荡起的烟尘,更是壮观,巨大的蘑菇云,直接冲到天际,几乎与天上云朵相连,似乎暴风雨中的天海相接。 狐仙也被震惊:“庞飞龙这厮,好高的修为!”如此,却失了机会,这停顿回头的瞬间,竟让陈那的帮手赶了过来。 被惊动的是清辩,他赶过来,见到狐仙停顿,呼吸之间就将她再次困住。同样是封印之力,比陈那强了许多。 狐仙后悔不迭:“糟了,莫非要躲到西湖洞天里去?但是哥哥留了屏障,我到底能不能跨过?” 见是清辩,狐仙急了,越发的拿不定主意了,便咬牙道:“这回严重了,要不要试试?” “无论如何,不能让哥哥担心。”狐仙处境跌倒低谷,反而冷静了。便掐法决,一指点出,声音就穿透了封印: “我和他是旧日恩怨,他伤我在先,我毁他念珠在后,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你前来阻我,却是有违你佛家之道。” “阿弥陀佛,施主妄伤生灵,如此大罪,岂能饶你!” 清辩满脸慈悲,见脚下一只兔子浑身焦黑,还冒出了被烧糊的肉味,怒意又重了三分: “你二人相争,与这兔子何干?” 狐仙一指点通佛光的封印,清辩的话也能传进来。 狐仙十分不爽,反唇相讥道:“要不是他来惹我,我怎么会和他动手?这兔子我杀一半,他杀一半,你起怪我头?” “孽畜,你得人身不易,我佛门慈悲,本欲善加度化,而你确心生恶念,残害生灵,落凡道友更是因你而遭大祸,今日你若不皈依我佛,献出玉符于佛前忏悔,贫僧也饶不得你!” 清辩也没有冤枉狐仙,宝剑与念珠的阴阳二气湮灭,这么大动静,就连兔子都被烤熟了,就更别说那蟑螂,跳蚤了。 话刚落音,清辩就消失,也入了舍利幻境,木婉莹只感觉封印之力忽然浓郁了许多,如琥珀的苍蝇,十分难受。 言语的暴力,处境的恶化,狐仙暴怒,骂道:“秃驴,老娘和你拼了!”话虽如此,元神仙体却是化作白狐,猛然一跃。 果然,却入了西湖洞天。“乖乖,吓死奴家了!”狐仙嘘了口气,一颗心碰碰直跳,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明知不敌,自然不会送死,入了西湖洞天,就算外丹被人从凡间封印,仙体也可过八卦门,入柳丹青的玉京天,伤不了根本。 柳丹青的玉京天,是以丹道演化梦境,其中自然安全。只是可惜了肉身,需兵解重修,狐仙却是不愿。 狐仙虽得了仙体,但金丹未成,丹道未显,玉京天为一片混沌,其中能衍生梦境,依旧会做梦。 除非元神仙体修出金丹,阴阳分化成清浊,以丹道演化,以凡体肉身为天地,投影而出,便是玉京天,如此,便是庄子所说,真人无梦。 “当年动手的蛮僧,恐怕就是这秃驴。” 狐仙飘在小嬴洲上方,忽的,内心就冒出个声音。当年落凡被蛮僧重伤,清辩虽然是禅宗的,但她还是把两人关联,似有所得。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冷笑,单手画符,出口讽刺:“什么佛法无边,你们佛门总说,皈依我佛就是功德无量,冥顽不灵便是罪孽深重,我被你们加了这么多罪孽,早就冥顽不灵了。” 他们兄妹在仙境中的西湖洞天,是西湖湖心三岛的投影镜像,与外丹所化幻境不同。 清静天为外丹幻境,是当年茅山用来封印柳丹青的。当年茅山道士在小嬴洲布置阵法,将外丹至于其中,封印之力生生不息。 外丹离开小嬴洲,幻境就没了灵气来源,虽然也能支撑十几天,但毕竟没了补给,自然就怕外丹被清辩封印。 外丹在凡间被封印,凡体就不能回归,时间一长,就会崩溃,狐仙无法,逃不了被封印,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若同时在凡间和西湖洞天内,封印外丹幻境,则仙体入不了仙境,凡体入不了凡间,那便是绝境。 幸好洞天结界了得,无有此忧。 狐仙自身的天机,被落凡遮盖,虽因茅山上的事,遮盖没那么强了,但清辩没有仔细掐算。单凭眼睛看去,觉得是狐仙自己的外丹幻境,所以才花大力气,想把狐仙堵在玉京天中。 这也是落凡未雨绸缪,茅山曾封印柳丹青的这往事,外人轻易不知,自然就不知清静天幻境了得。 但狐仙怎会让他如意?她的话通过空间传出,只觉内心十分舒畅。也不知道清辩听到了没。 狐仙并没听到回话,只觉得封印更加坚固,就如同土砖堆砌的土墙,风干后更加坚固。 她心绪依旧不平,似乎普通人房子被人一把火烧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狐仙呼吸急促。 毕竟是封印外丹幻境,好比在一栋房子外,再建造一栋更大的房子,自然费时费力,清辩只好行那水滴石穿的功夫。 情况紧急,狐仙也不会如以前,与陈那相斗时那样,死守外丹幻境。许久以前,柳丹青在清净天加了一层屏障,不许狐仙通过清静天入西湖洞天。狐仙还记得当时的话是这么说的: “以你的经历,去了洞天仙境,容易遭遇心魔,若有不慎,我会难过,等你修为够了,这屏障拦不住你,那时我也放心。” “哥哥总说仙境凶险,如今我修为倒是够了。”清静天因有柳丹青屏障,狐仙只好硬闯,却成功了,满心欢喜,却依旧平复不了急促的心跳。 她又喜又恨,连自己都无法言明自己是何情绪了,更无法与人诉说,便生出了沮丧。 仙境从天道而生,是所有生灵梦境的衍生根本,就如亭台楼阁的地基,而砖块、柱子等物,则是生灵深层意识的演化。所有的梦,都是当事人在仙境上建立的一座座庄园。 庄园是完全封闭的,一方大千世界,世界内有天有地,有水有火,世间所有一切,都可随心而生,梦里乾坤大。 梦中见蛇灵,乃ying欲的体现,见妖鬼等物,是提醒处境不妙,正常来说,梦中一切,乃是天机。 “我深藏气息,闯入别人梦境,只要不妄加干涉,想来也不会影响天机,天界也不会找我麻烦。” 西湖洞天,小嬴洲上空,离水面九丈处的高空,有八个卦象,卦象作先天八卦流转,能以此入柳丹青玉京天,狐仙却是停住了。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做白日梦。” 第一次独自入西湖洞天,狐仙眼中所见,与现实一般,只是多了一股出尘的意味,似乎所有一切,都纤尘不染,如同身在画中。 她身子一转,环顾四望,见西湖洞天甚小,就只有小嬴洲岛的范围,其他景象,纯碎只是背景,洞天结界如气泡。 仙境为凡间的镜像,互为虚幻,她眼中的行人,飞走的鸟雀,水中游鱼,土中蚯蚓,摇摆的桃柳,都是亦真亦幻。 苏堤上,柳丹青在与人动手,那些苏堤上的人,肉体凡胎本来重浊混沌,在天光照射下,脸上形影分明,明暗交错,而在西湖洞天的镜像中,却容貌清爽飘逸,有形无影,有明无暗。 回想以前梦中,所有事物的体现,也是这般的仙气,狐仙就有想法:“要不要去别人的梦中看看?” 挥手散去天上的八卦门,又考虑到了自身安全,自言自语道:“还是带上布阵法器的好。” 便将仙体下沉,钻入了地下,距离水面有九丈深,用手一指,脚下也有个八卦流转,却是后天八卦。 她踏上后天八卦的门户,入了西湖洞天的地界。眼前只见得一片白茫茫光亮有些浑浊,似乎七月半晚上见的月光。 整个地界,如同巨大的鸡子,里面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漂浮有各种石块,其上有人有妖,其数约五六百人。 这些人,形形**,有道士,有儒生模样的人,也有人粗犷如北方大汉,但更多的是打扮奇特的各种小妖。 狐仙自然知道,这是她们兄妹两数百年来的根基,都是些内丹有成,但借天雷破内丹,却没有得到仙体的门人。 这些道人、文士、大汉和小妖,都修行日久,好不容易得了半仙之体,自然就有了懈怠之心,也就不想兵解。 不成仙体,兵解重修,从头再来,也未必会有现在的成就,若想再上一层楼,更是艰难,也就放弃了,都选择将修为化入四象天星阵中。以前柳丹青与白素素相斗,就是依仗大阵有千余小妖之力。 因以前柳丹青叮嘱,不可妄入仙境,狐仙便觉得要带上阵法护身才安心。她越发的激动了,一入地界,自然就惊动了这数百小妖。 玉湘妃却在这地界,她见木婉莹独自而来,乃是第一次,也就十分隆重,数百人齐刷刷闪在一处,口称恭迎姑娘。 数百人的目光注视,狐仙越发开心,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直到玉湘妃发问:“姐姐到来,就是看看?” “哦。”狐仙回过神来:“我来取四象天星阵的法器。” “姐姐稍等。”玉湘妃手一抬,手中就有金光。 金光膨胀开来,现出十四块金牌,寸半来长,二指余宽。 其中有七块金牌,排列成北方七宿,成白虎之象,另有七块金牌,排列成西方七宿,作龟蛇缠绕。金牌光华大作,白虎虚影呈白色,玄武龟蛇呈黑色,黑白流转,如太极。 地界中的道人、文士、大汉五百余人,都被吸入其中,玉湘妃也一样,整个地界,便只剩下一片寂静,如明月照死海。 狐仙收了金牌,过西湖洞天之天界,入了仙境之根本,茫茫混沌之中。 在经过西湖洞天时,她眼里看到柳丹青的身影,又看到了那火居道人,想起军营往事,自言自语:“哥哥,如果我真的陷入了魔障,你一定会奋不顾身……” 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流的泪,泪水刚离脸颊,就化入了混沌,似乎不曾存在,她整个人莫名的神神叨叨,如梦中呓语: “哥哥,我怕是不能陪你了……”言语断断续续,良久才又接上,却有些错乱:“哥啊,我真的舍不得你。” 第88章 洞天福地与外丹幻境不同,幻境不属于凡间,也不属于仙境,在幻境中能修出仙体,仙体再入仙境。 仙境中的所有洞天福地,无论是道家洞天,还是佛门净土,都为华夏文明,聚成一体,称为仙界。 西湖洞天因未得仙界正名,狐仙兄妹便只能为妖。又因修为又不高,难以从西湖洞天入仙界,出了西湖洞天,只会落入茫茫混沌。 而茅山洞天得仙界正统,就算只是震阳子等半仙之流,出了洞天福地,便能直接入仙界。 所谓仙境,只是华夏的称呼,称华夏仙界。在其他文化里,似这般的所在,则另有称呼。 混沌之中,无上无下,此处即彼处,空洞虚无。狐仙出了西湖洞天,忽的跌入了混沌深处,她有些慌乱。 “好险!”她连忙当空画符,手中就有桃木剑,桃木剑一指,才和西湖洞天链接了感应。 “仙境果然危险,我以前的修为,这一下慌神,恐怕真的不妙。”她有些后怕,生出了退意。 念头一起,不动既动,一步踏出,亦在原处,亦在千里之外,但却没有回到西湖洞天,她又有些慌了,连忙踏罡步斗。 而这回,却到了另外一处,眼前有个巨大气泡。“作白日梦?!”狐仙认得这是普通人做梦,梦中的天地。 与此相对应,凡间的某个地方,该有人睡觉,做白日梦。她袖子一挥,身子化作白光,入了梦中世界。 “仙境凶险,我先冷静冷静。”她清静天被封印,根本出不去。“唉,我不该出洞天的。” “看来,只有先等等了。”狐仙没想到画了定位灵符,还是难以回归。 混沌之中,他人若无灵符定位,短时间内就找她不到,就如凡人,如果刻意的躲在深山老林,如何能找到? “要不要看看她做的什么梦?” 狐仙没有摆脱恐惧,心不空明,又在陌生的地方,有些不自在,念头无法安住,就胡思乱想起来。 梦中少女,走在甬道上,甬道尽头有扇门。少女走到门口,拔掉门栓,推开了房门。 当少女推开门,狐仙看到这房里有一面镜子后,就明白了天机。 也是好奇心驱使,她看的分明。镜子里是一张带血的脸,似乎厉鬼。小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镜子外还有一个长发白衣的女鬼。 “这丫头是个可怜人。” 这个梦的寓意,狐仙心底明白,只是人各有命,她看清楚了,也改变不了,就出了梦境。 落凡为了掩盖狐仙的天机,早就往她仙体聚集了许多少女气息,这个少女刚好是其中之一。 狐仙得了这气息,觉得可以用来定位,便双手结印。果然就成了。 她兵解未来苏醒时,也如牡丹亭中的杜小姐,针线女工后,也做白日梦,乃是深闺寂寞。 她掌握了定位灵符,就来了兴致,又闯入别人的梦,却见一派莺歌燕舞。 以柳丹青不许她来仙界,如今她却到了仙境混沌,更掌握了定位之法,也就好奇别人的隐私,就如春情萌动的少女对男子好奇。 梦中之物,随心所欲。除了冥冥之中的天机,隐藏在意识的深处。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妄念的演化。 这一切都不受意识控制,只要形成了梦境,男的成武林高手,飞天遁地,女的执掌后宫,母仪天下,都是小可。 普通人都有如此手段,何况狐仙? 这莺歌燕舞梦中,她不干涉,少女就不能发现她。 “还有这样的春梦?” 这个梦十分奇怪,场中到处都有雾气弥漫,两三丈方圆的场地中,有十数个女子翩翩起舞,又有丝竹之悦耳,无比的清纯,不带丝毫情欲。 此情此景,她却生出了邪念:“我不信你没有欲念。”她跳出梦境,踏罡步斗。 乾坤颠倒,天旋地转,果然,回到了西湖洞天。 她落在西湖洞天的边缘处,右手双指并拢,画起符来。西湖洞天是小嬴洲阵法的投影,仙界的小瀛洲,也是一般的灵气充沛。 灵符刚画好,洞天外的桃树、柳树都摇动起来,似乎凭空来风,飞沙走石,水面上竟然也有波涛。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柳丹青与人相斗的苏堤,也是柳絮飘飞,漫天黄尘弥漫。 西湖洞天的湖面上,充沛的灵气疯狂聚集,无数金光,银光,铺天盖地,都没入了狐仙的符箓里。 她来到少女的梦境外,掐个手决,一指点出,符箓就融入梦境的苍穹上,不分彼此了,如同水倒在了湖里。 狐仙看得清楚,符箓一贴上,少女的梦境就发生了变化,世界归于混沌,混沌分清浊,演绎出了新梦。 如同先前少女一般,这个少女的梦里也有一段甬道。 甬道很长很长,是向下的楼梯,少女走在其上,木板楼梯咯吱作响。甬道尽头也有扇门,少女推开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少女梦中的房间是客厅,但客厅却是迷糊,如同在浓雾中,看不分明。 客厅中有扇后门,少女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更加迷糊了,只有一面镜子放光。 镜子里有青蛇吐信,边上还有个穿透明衣裳的女子,是那少女本人。 镜中的蛇抬起了头,给人一种全身绑的僵硬的感觉,狐仙就笑了。 她脸色微红,出了少女的梦境,望着梦境世界笑道:“要不用种下春情,让你的梦里也有个书生?” “大胆妖孽,竟敢闯人梦境,扰乱天机!” 念头刚落,耳边就传来大喝,她吓了一跳。 狐仙连忙回头,就见一柄三尖两刃的奇兵劈了过来,那手执兵器的人,额上有三只眼。 狐仙大惊,连忙侧身躲过。 见那人一击不中,便停了手,她急速思量:“这人莫非是杨戬?” “据说他司掌天条,听落凡说,他道行不高,但本事异常了得,该如何应对?” “为何无故入人梦境?”杨戬声音洪亮如滚滚天雷。 狐仙吓了一跳,连忙认错道:“小妖只是一时好奇,万万不敢乱人天机,还请真君明查。” “话可当真?”杨戬冷脸问道。 “不敢欺骗真君。”狐仙竭力保持镇定,手心冒汗。 “谅你也不敢!”杨戬扫了狐仙一眼,打开天眼,一道白光如天河倒悬,覆盖在少女梦境的罩子上。 “我就不信你能看出来!”狐仙打定主意不说。 其实她只是引导,没有干涉,少女春情萌动,本就是常事,虽有些痕迹,但不用道行推算,却看不出。 “这次就饶了你。”杨戬没看出端倪,把三尖两刃刀举起,天眼射出白光,在兵器上缠绕几许,才消失不见。 仙界的所谓仙和神,修为都是象境,道家称为仙,佛家称为罗汉。杨戬虽授神位,本质却是仙人。 杨戬号称战神,神通极高,只是道行不深,靠瑶池的蟠桃延续仙寿。蟠桃树以信仰为土壤,落凡曾经说过。 杨戬以天眼会天界,就如凡间官府在档案上添过失。 不过狐仙并不在乎,蟠桃如同俸禄,得了俸禄,就需要为民做事,就像震阳子以前所修神道一样,需到处奔波。 “虽然于仙界授神职,一份付出,一份所得,蟠桃如凡间金银,不但可以从中得取情yu,无需受兵解转世之劫,更可以蟠桃为交易,满足自身一切需求,但我们兄妹自由惯了,况且仙界禁止情爱……” 看着杨戬的动作,狐仙暗自嘀咕。 想到柳丹青,她非常不舍:“哥,若没有落凡,我真的愿意陪你到天荒地老,但这是你想要的吗?” 杨戬收了兵器,就见狐仙神色不对,虽听到些字句,似乎与自己有干系,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告诫道:“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是是是,小妖遵命。”狐仙被杨戬惊到,唯唯诺诺。 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抬头道:“真君放心,小妖根在人间,从不来仙境,今日只是被强敌逼迫,不得已入仙境躲避,又见人做白日梦,也有些好奇,绝没有下次。” 似乎是心虚乱了心绪,她言语终究是失了提防,说出了真话。 “被人赶进来的?”不知为何,杨戬竟然有些不悦:“什么人这么了得?” 杨戬因为不修道行,所有情绪都被狐仙看在眼里。狐仙笑道:”都江堰下,千古英风,二郎在此,波澜不惊。 想那斧劈桃山的杨二哥,乃是响当当的英雄,如今,杨二哥感怀旧事,也会帮助小女子的,对吧。” “出了仙界,我帮不了多少。”杨戬话虽如此,脸上确是有笑容:“带我进去你的外丹幻境,我能帮你一把。” 狐仙笑颜如花,道了个万福,自报家门,胡诌了个“古钥”的名姓,就领杨戬进了西湖洞天。 西湖洞天内,阵眼处有颗外丹。清净天外的寺庙前,清辩与陈那垂手,嘴里喃喃念经。 杨戬进清静天。狐仙合了凡体,就能感觉到两个和尚一脸虔诚,似乎在祈祷,就明白他们是在施法。 “他们封印不了我的幻境,就用这降魔手段来消磨,怕是费力不讨好。”狐仙暗运玉符,使符印一拍,幻境壁垒上就笼罩了一层淡淡清光,杨戬随入了客厅,没看到变化。 这清静天幻境,虽然归了狐仙,但布局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一间客房,两间卧室,祭台在客房边角处。 杨戬仙体虽然了得,但不是清静天幻境的主人,也无凡体肉身,有有清静天墙壁的阻挡,就看不到凡间情况。 狐仙先请了杨戬一杯淡茶,才出房间。房间外,两人漂浮在清静天,就如小孩吹的泡泡,泡泡里面的小蚊子。 整个清净天,充斥着雾气。清净天的正中间,漂浮着一块巨石土块,巨石上有三间雅舍,两株杨柳,仿若房间屋舍,亦幻亦真。 杨戬举目四望,见四周有滕迈垂下,如古洞深山,整个巨石土块,就如古洞中的浮石。 往左一看,古洞蔓延到无尽的深处,往右一看,却是古洞的出口。天光洒落,却是一片草地,虫鸟飞舞,灵狐对对,却是幻象中的镜像。 凡间的阳光,透过虚无照进来,清净天本该十分明亮,但如今的模样,似乎泡泡上燃起了火焰,不知是何火。这火不但光华暗淡,更阻隔了天光,幻境中暗暗沉沉,如乌云盖顶。 彻底封印,需要凡间与仙境共同发力,费时又费力,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这么做。杨戬打开天眼一扫。 “你敢骗我?”杨戬三尖两刃刀往后横扫。 狐仙吃了一惊,觉得莫名其妙,却不敢怠慢,伸手一抓,就有宝剑在手,电光火石间,挡了一招。 清静天非仙界,此中,凡间兵器并不弱于三尖两刃刀。 就算是仙界至宝,也去不了凡间,梦境之物,就只应该存在于梦境,这里虽然不是凡间,却也不是仙界,杨戬和他的三尖两刃刀,都逞不了威。 第89章 但狐仙还是被杨戬一招击飞。幸好是在清净天中,虽然狼狈,却没有受伤。 狐仙处境十分不妙,但事到临头,也不怕了。就听杨戬质问道:“你为何泄露李……”却又改口:“你为何泄露落凡道友的行踪?” 狐仙眉头一皱,十分不爽,站在巨石土块的草地上,作怒道:“是那清辩告诉你的?” 杨戬不答,见幻境上有清光,就语气强硬道:“把东西给我,饶你一命!” “在我的地盘,你不要妄想。”狐仙虽然不敌,但毕竟在清静天中,却是不弱。 “找死!”杨戬身化作金光,就要闯出幻境。狐仙连忙使剑,却刺了个空,让杨戬入了西湖洞天。 杨戬收了兵器,站在小嬴洲岛上,身子一涨,就有十八丈高,顶天立地。 杨戬双手托天,威风凛凛。手上和脚下都有八卦流转,连西湖洞天的小嬴洲都被踩的塌陷,十分了得,却难以撑破西湖洞天的结界。 与此同时,凡间的西湖里,游鱼窜出水面,天上乌云聚集,水云轩的人,更是觉得地动山摇,有两个嫖ke正在取乐,忽然身子的一抖,就不省人事了。怀中的女子尖叫起来。 房外的小厮冲了进来,也只觉得这几人精jin人亡。他们如何知道,这两人在仙界的投影,是被杨戬踩在了脚下? 这两人的遭遇,若非杨戬有意护住了他们的神魂,只怕真要落个精jin人亡去了。 清静天里,狐仙眼中,那杨戬身躯,就似乎海啸卷起的巨大浪头。外丹在西湖洞天中的处境,就似乎浪头中飘忽无依无靠的渔船。她就如渔船中的渔民,随时都会遭逢厄运。 她心中升起不详,一颗心乱跳,却是不敢出去阻止,只好拿出玉符。却见杨戬往下一按,似乎天都塌了,不可抗拒,她呼吸越发的急促了。 清静天幻境里,竟然又笼罩了一层清光。如同把清静天中的所有,当做了锅中待烹饪的菜肴,那封印的清光,就是那不透气的锅盖。 狐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清光就陡然一收,在西湖洞天中的外丹上,形成一个极度亮眼的光点,如同太阳般刺眼。 “怎么办?”狐仙真的慌了。 杨戬的动作,与外面的清辩、陈那两人形成了夹击之势,若是真被封印,无论仙体还是凡体,就会彻底被锁死在这清静天中了,依旧如当年。 在世间转一圈,重新回到原处。 “我该怎么办?”狐仙语速甚急,自言自语,想起了以前被封印,数十年无人说话的孤寂。 普通人被关在黑屋子里,若什么都干不了,哪怕只是一两天,也是难熬,何况百十年的孤寂? 没人知道那是何等的煎熬。 心中涌起巨大恐慌,似乎小时候被恶犬追赶,整个人不知所措的瘫软在地,只是哭喊。 如今虽不至于当年那般不堪,确也逃不了恐惧。慌乱中,狐仙运转玉符,所有的精神和劲力,都往玉符上面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玉符飘在清静天草地的上空,散发出四十九条淡青色的光华,光华一段一段连接,每一道光华,眯着眼看去,似乎一条条青龙。 青龙钻入清静天壁垒,清静天就似乎加固了许多,但狐仙丝毫没有感觉,双手只是一味的虚托,如托举千斤巨石,吃力无比。才几个呼吸,额头就冒出了汗,五官都扭曲了。 “这家伙亲手镇压自己妹妹,怕也是这种手段,活该被人唾弃。”狐仙说不出话,只好在心中咒骂。 杨戬镇压三圣母之事,据说乃是三圣母于幻境中,与书生刘彦昌相会,成就了姻缘。 因有宝莲灯掩盖天机,三年后才被玉皇发觉。 仙境玉皇,乃是名号,也是仙人。 仙境之上为象境,凡人做梦,偶尔出现梦中梦,便是意识入了象境。象境之上是神境,也称为天道,包罗一切。 玉皇大天尊,乃是假托名号,以求华夏大一统,儒道释三教认可。 玉皇姓张,修为十分了得,更善于运筹帷幄,掌御中宫,名义上统一了整个华夏仙界。 杨戬兄妹,乃是玉皇张大帝之妹私下凡尘所生,此事牵扯气运,险些导致张大帝玉皇之位不保。因此三圣母之事,玉皇更是勃然大怒,便命杨戬,将三圣母镇压在华山之下。 此华山非彼华山。华夏仙界,乃是东起蓬莱之东,西至昆仑之西,南临湿热毒瘴之地,北达北海,广大世界的投影,此华山,乃是仙界之华山。 道门的洞天福地,佛门的净土菩提,都归玉皇所管。西湖洞天若得了仙界诏安,也归玉皇所辖。 “她有宝莲灯,也只是仙界之宝,在这清静天中,我有玉符,也不怕你!”狐仙心中如此作想,却免不了捉襟见肘。 盛名之下无虚士,杨戬非同凡响。 “不好!”正当狐仙全力抵挡,杨戬那巨大的法象却忽的消失,那清光笼罩如盖锅盖的力道,却突然大的异常。 狐仙吃了一惊,明白是声东击西,连忙将祭起的玉符一撑,伸手一抓,宝剑就到了手中。 果然,下一刻杨戬就出现在了清静天,手提兵器,来势汹汹。 “拼了!”狐仙被激发了怒气,却动了真火,一剑猛击,使了十二分力。 清静天的客厅,与凡间无异,也有桌凳茶几等物,狐仙一剑击出,眼看就要与三尖两忍刀相碰。确击了个空,她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面前的杨戬,似乎是那幻象。狐仙一剑刺去,就如击碎了镜子。那幻象一块块碎裂,然后消失。 狐仙这一剑,来不及收住,直接将客房中那精雕细琢的茶几击的粉碎,化作满天玉屑飞扬。 狐仙也有道行,一招失手,心中就莫名的紧揪,回头一看,更是又惊又怒,提剑就要上去拼命:“把玉符留下!” 没想到,这一转身,脚绊在蒲团上,就摔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杨戬出了清静天。 “哥!”狐仙泪水夺眶而出,扔掉剑,踹倒一片桌凳,嘴里一声喊,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狐仙心中绝望,心口更是憋得慌,脖子一紧,猛的张嘴一吐,一口血溢出,人便晕厥了。 “出了这外丹幻境,一百个狐狸精也不顶用!” 杨戬抓住玉符,忽然大喜,道一声:“果然是你!” 杨戬闯出清静天,但短时间内却出不了西湖洞天,便在小嬴洲上方的先天八卦印下调息,玉符漂浮于胸前。 清静天中,狐仙哭晕在地。而晕厥前的那一声呼唤,仿佛是祈祷,柳丹青感应到了。 清静天于凡间被封印,柳丹青虽然感应到了,但他灵台也不清明,又与人相斗分了精力,反应有些迟了。 等他赶来时,杨戬竟然又入清静天。 柳丹青以仙体过玉京天、入西湖洞天的天界,取了青龙朱雀的布阵法器,集结五百多小妖手下,急急忙忙赶来。他的玉京天于西湖洞天,就如三清天之于整个华夏仙境。 狐仙的金丹,若演化出了丹道,于这西湖洞天,也与柳丹青的玉京天一般,兄妹两个,一个在西湖洞天的天界,一个在西湖洞天的地界。 “醒醒,醒醒!” 柳丹青入清静天,就愣了一下。 只见杨戬竟然神色紧张,呼唤声也十分的焦急,他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落凡的身份。 但自己妹妹被杨戬所伤,虽然不是杨戬的对手,但清静天不入仙凡,仙体都被制约了实力,也就不怕。 柳丹青丢出布阵法器,瞬间就在清静天中布置了大阵。阵法为青龙七宿并朱雀七宿,两阵落在清静天,就如夜晚天空明亮的星斗,只是受了封印的影响,却发出了红光。 “灌口杨二郎,非要动手吗?”虽然清静天被清辩从凡间封印,此时于杨戬硬拼,于清静天不利,但骑虎难下,不能弱了气势。 “原来是你,我倒是看走眼了,但动起手来,吃亏的是你。”杨戬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淡然,一身水云道服,更比柳丹青多了许多俊俏。 “你们所说的落凡,是我挚友,因为不知他和你们的关系,才闹了误会,我如今清楚了,你先救你妹妹吧。”杨戬丢出玉符说道。 柳丹青接了玉符,说道:“不愧是杨二郎,小妖拜服。”玉符在手,原本的一丝不放心也打消了,看着这凌乱的客房,轻声笑道: “看来杨二哥不想喝茶,那小妖也就不客气了。” 柳丹青抱起木婉莹,将元神分化一丝气息进入了她身体。就听一声娇憨,却是狐仙醒了过来。 “时间紧迫,清辩等人就要来了,你快和她解释秦楚,我好说话。” 杨戬忽然就严肃了语气,柳丹青听的分明。他自有道行,话语的真假,也能分辨,见木婉莹起身就要和杨戬拼命,便立马还了玉符。 玉符失而复得,又有兄长在旁,木婉莹情绪就没有失控。 柳丹青见木婉莹双手抓着玉符,眼神的神色,似乎是抓住了此生的希望,就伸手在搂着她的腰间。 木婉莹神色更加安详了,在玉符上吻了一下,揣在怀中,抬头就要说话。却被柳丹青左手一指,点在了额头上。 “你……”木婉莹指着杨戬,嘴里说不出话。 柳丹青听杨戬说的很急,自然就不好用言语解释,只好使用记忆共享。 他们元神相连,虽然算是陷疾,也先后被落凡和白素素治愈,但柳丹青的元神印记,毕竟和木婉莹融为了一体,总有造化之玄妙。 只是记忆共享,一切都展现在木婉莹的元神深处,意识上就来不及明白,她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说什么。 “先听我说!”杨戬神色严肃,语速也比较快,但柳丹听得清楚: “我得清辩传信,只为了这玉符。” “混沌中找人,没有符箓牵引,只能靠我的天眼,我已经把你妹妹气息,告诉了清辩,你们最好躲入混沌深处。 这洞天结界,虽然十分了得,但也不可久守,你们离开这洞天,将玉京天断了洞天的关联,抛入混沌深处。” 杨戬语速甚急,说完就出了清静天,柳丹青连忙运决打开了西湖洞天的结界,就见满地白光,杨戬消失不见。 “哥哥快走……”木婉莹反应很快,但柳丹青的反应更快。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拉出了清静天。 站在西湖上空,柳丹青双手一托,蛇形青光一闪,西湖洞天的九丈高处,就有八卦闪现,八卦缓缓一转,却是断开了玉京天与西湖洞天的关联,两人才出得西湖洞天,入了混沌。 仙境混沌,杳杳冥冥,柳丹青左手拉着木婉莹,右手凌空画符,就算是无穷无尽的虚无,也能通过符箓定位,于混沌中找到自己的玉京天。 只要进入其中,再将玉京天抛入混沌深处,就可保仙体无恙。 第90章 柳丹青拉着木婉莹,一步踏出,杳杳冥冥,早不知到了何处,四面空空荡荡,似空非空,似有非有。 柳丹青手一划拉,面前三尺处就有符箓,做流水之状。 “我来。”柳丹青还没来得及有第二个动作,符箓就被木婉莹打散。 柳丹青回头,见木婉莹神色有异,双眼无神,心中忽的一紧。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木婉莹一拉,眼中就见得光怪陆离,隐隐约约有数个梦中世界闪过,转眼便已脚踏实地。 柳丹青稍微定神,见得面前寺庙高耸,大雄宝殿四个字映入眼前,分明就是佛门净土。 “不好!”柳丹青忽然惊醒,电光火石间就已明白,绝对是有人摄取了木婉莹心智,将自己两人引入彀中,绝非善意。 柳丹青不好多想,双足一蹬,两人化作流光冲往天际。 “既来之,则安之,施主请稍安!” 柳丹青元神合仙体,却残留了些许意念在肉身。此时精力集中,肉身中的精神就被抽成了空壳。如此聚精会神,所化青光的力道,就十分的巨大。 但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给阻住了,佛门净土的苍穹化作锅盖,两人撞了个头皮发红。 这一下,木婉莹也被惊醒了,却是满脸自责,望着柳丹青,不发一言。 耳边清辩的声音刚过,眼中场景又有变化,更有嘈杂的声音夹杂,似乎金木相交。柳丹青气息被破,竟然跌入了大雄宝殿中。 大雄宝殿中,巨大的佛像,放出佛光笼罩,两人五官所感,无边佛法中能见光怪陆离,到处佛光弥漫,佛音缭绕。 “南无燃灯上古佛。” “南无释迦牟尼佛。” “南无弥勒尊王佛。” 如同中央娑婆世界,两人面前,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像闪现。 两边更是三十二菩萨罗列,大慈、大悲、大智、大勇四大菩萨…… 各位菩萨各显法相,或做四面八臂,或做三头六臂,或做大耳垂肩,或做垂臂过膝等等,尽显佛陀之象。 净土上空,约十数丈高的空中,有佛门法印转动。这法印为门户,与西湖洞天的八卦印一般,入了其中,便是这方净土的天界,佛门称之为西方极乐世界。 如今佛门法印中,却有阿弥陀佛之象,佛陀宝相**,有天女散花。 净土地底三五丈深处,同样有法印流转,进入其中,便是这方净土的地界,佛门称之为东方琉璃光世界。 同样,这法印中,有药师王佛之象,佛像宝光流动,如明珠宝玉,熠熠生辉,地涌金莲。 而这净土大雄宝殿里,在三世佛,三十二菩萨。之下又有五百罗汉,以十八罗汉为首。佛陀,菩萨,罗汉,各自合掌喃喃梵唱。佛音弥漫净土。 茫茫佛威,不可度量,怎好反抗? 兄妹两身上,飘出无数个影子,影子落在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上,其中道人,文士,和尚,有数百人,都是半仙之体。 但更多的是些狐兔,鸟雀,水蛇,都是些小妖。这些小妖能力稍弱,都是本来面目。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影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竟然有一千多。 这广场太小,承载不了这么多。不知何故,那些影子竟然慢慢缩小,人都只有十寸高下,而那些小妖,几乎恢复了不曾修行前的大小。 这些影子十分安静,如同那虔诚的和尚,祈祷的女尼,才过片刻,这一千多生灵,似乎都皈依了佛门。 仿佛在这佛门的广场上,数百人组织了一场动物聚会,这些动物都是来聆听佛法的。 这一千多生灵,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按东南西北分作四处,每一处都有两三百。这两三百存在,看似混乱,但所站方位,分做七个点,其中似乎有玄妙。 东方的两三百当中,其中有个漂亮女子,女子如净土中的飞天,婀娜多姿,体型丰满,正是玉湘妃,只过了转眼,她却变得宝相**,如同得道的菩萨。 金光漫漫,柳丹青虽有些修为,不似木婉莹一般满脸虔诚,双手合十,似乎已经皈依,但也只剩下三分清明。只觉得置身于万丈深海,巨大的压力,似乎要将一切压扁,浑然不似木婉莹那般神情。 柳丹青忽然一愣,心底深处就有个声音响起:“佛法无边,再不皈依,更待何时?”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心中的那半丝的清明,也就消散,只需再过片刻,也会皈依佛门。 柳丹青面色渐渐缓和,那吃力对抗的神色中,又有了几分虔诚,仙体原本的青光中也生出了金光。金光生于脚底,向身体上方蔓延,柳丹青目光祥和,望了木婉莹一眼。 木婉莹全身都是金光,只有头顶三寸之处,还有巴掌大的淡淡云光扭动,云光之中有青鱼白狐,更有玉符漂浮。 那青鱼和白狐,好像被束缚了,行动都有些不自然。但不知为何,柳丹青头顶也现出了绿光,其中有青蛇游动。柳丹青轻轻地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仿佛是牵引,佛光忽的一窜,柳丹青全身就沐浴在佛光中,面色无比的安详,如同佛陀圆寂。 “好厉害的幻相!” 一生赞美,不知起自何处,金光之外的清辩脸色一变,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手上用劲,往下一按,净土的四周,有三四百和尚的影子一闪即逝。 “吟……”一声龙吟,木婉莹云光中的玉符,化作一条巨大青龙,摧枯拉朽,一下破开佛光,清辩用劲更大了,脸色也有些扭曲,似乎比较吃力了。 青龙出海,转眼就非常巨大,起码有数十丈长短,紧接着,青龙化作青光,青光化作漫天光雨,消散在了浓郁的佛光中,似乎海市蜃楼,来得快,去得快,极其突兀。 在青龙消失时,木婉莹头顶的白狐仰天长啸,灵狐矫健,如同金鸡报晓,在极远处的天边,泛出了淡白色的天光。 在佛光冲击下,天光化作星辰,垂现在苍穹东边,星光闪烁,在这被佛光充斥的天幕上,如同二月初二,苍龙抬头。 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巨龙抬头,垂天之象,柳丹青和木婉莹身上,也各自飞出十四道金光,是布阵的法器金牌。 法器落到了那一千多人妖群里,人妖群里有二十八人,神色木然,接住了布阵的金牌,似乎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这一千多人妖形成了一个大阵。 法器受天象影响,作四象二十八宿的分布,以青龙七宿最为耀眼。苍穹东方龙抬头,点亮角宿,柳丹青法器布置下的阵法,现出了角木蛟之象。 道经有云:龙之为物,春风升天,秋风浅渊,大则充盈宇宙,小则介子藏身,吞云吐雾,善能变化,神威如狱。 这净土上的青龙,起自东方,点亮角宿后,那亢,氐,房,心,尾,箕六宿都放出光芒,如同盛夏的夜空,满天星斗明亮。 那被佛光染就的金色天空,如同金丝蚕吐丝编织的帷幕,那闪着光华的星星,如同镶嵌在帷幕之上的宝石。 地上的青龙七宿,由两百多人妖连成,两百多人妖聚集,也放出了青光,连接成一条巨大青龙。 苍天垂象,地气上升,如同海上巨大的龙卷风。龙卷风于净土中,联天接地,把净土中,充斥天地的满天佛光,都挤压到了四方八极。 天上的星宿,地上的阵法,七宿中最为明亮的,是角木蛟和心月狐,分别映射柳丹青、木婉莹头顶的青蛇和白狐。 因两人头顶的呼应,青蛇如青龙出海,白狐如仙狐拜月,非常灵动,在空中一个飞舞,就窜入两人仙体,两人身体一抖,就从佛光梵唱的桎梏中挣脱。 “好厉害!”柳丹青望向木婉莹,心底十分佩服,知道是玉符的功果。 只是这时候,来不及多想,看了看天地之象,如海上的船夫遇到了海啸波涛,两人束手无策,浑然不知如何应对。 兄妹俩只好双双动手,运转了二十八宿大阵,佛光自然不能入侵其中,里面的一千多人和妖,都清醒了过来,但却是满脸迷茫,不知所措。 柳丹青见了,不好多做解释,只好使了个手段。木婉莹也自配合,将这一千多人妖隐藏形体。毕竟阵法玄妙,处在其中,自然无不如意。 “佛法无边,果然了得!”先前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再次响起,柳丹青觉得有些熟悉。 从跌落佛光,到恢复清明,才几个呼吸,所有一切,如走马观花,只是两人身在其中,感觉不到,还以为过了很久。 佛光之外,清辩却是化出了四面八臂的法相,有八只手和四张脸。八只手结成四个佛印,往下一按。四张脸怒极。 这净土之中,佛子数量有限,只有三百余人,清辩虽然了得,远远胜过柳丹青兄妹,但对方有一千多人妖助力,虽然个体差了些,但总体上,却是大占上风。 佛光天象的笼罩下,青龙神威与佛光相持不下,在青光与金光相交处,早已摩擦衍生出了雷磁波,此物极其玄妙,能衍生幻象,调动记忆,如同回光返照术,兄妹两处于其中,再次陷入了幻象。 “没想到还是佛道兼修!”两人再次陷入幻境,终于看清楚了,说话的是落凡。 幻境中,落凡双手破开金光,就见得一个喇嘛和尚。那喇嘛十分慌神,似乎受了伤,现出身形后,化金光就走。 除去这喇嘛,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吴卜羲,女的英姿飒爽,有十分风韵,却不认识。 “你们别打了。”落凡双手掐决,身边就有青光笼罩,与吴卜羲拉开架势。这女子挡在中间劝阻。 柳丹青看了看木婉莹,知她对这女子没有敌意,心里也就放心,只见落凡伸手拉开那女子,说道:“不教训他,我心里就不舒服,但看你面上,不会伤他。” “大言不惭,就算在你幻境,我拳脚功夫也能胜你。”这个吴卜羲,却有些不同,语气神态,分明是个山东大汉。 两人针锋相对,纠缠在一起,只剩下了女子紧握手中剑,跺了跺脚,神色担忧的站在一旁。 “这是他妹妹吧?”入了这幻象,根本找不到破解方法,柳丹青只好冷眼旁观。 “应该是的。”木婉莹眉头紧锁,似乎有不解之事,反对柳丹青说道:“这玉符有他一切记忆,怎么出现了这一段?与他和我说的,也有些出入呢?” “这,让我想想……”柳丹青哪里能答得上来,看着两人拳打脚踢,有些不确定的说出了猜想: “这里的幻象,虽然是落凡的记忆,但说到底,是这玉符于那清辩斗法衍生出来的,与那和尚脱不了干系。” 以柳丹青的道行,对方又不掩饰,听得声音,就知道是入了清辩彀中。 “那完颜晟不守规矩,就应该被手下大臣打板子!你选择和他气运相连,他的行为就受你影响,你如此心高气傲,想绕过青华帝君,就应该忍受着后果。” 两人相斗一场,不分胜负,吴卜羲就跳出圈子,指着落凡数落,“后果”二字刚离嘴,又冲了上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野人生死都没参透,也敢说道,讨打!” 落凡反唇相讥,两人都一样面色,都恨不得给对方个教训,但都看在那女子面子上,各自收敛,看似险象环生,其实无碍。 两人的对话,柳丹青听的云里雾里。 “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木婉莹依旧眉头紧锁,柳丹青伸手一抓,把盘龙剑抓在手,在剑刃上划了个符箓,往下一丢,定住了青龙七宿的运转,脚步一错,落到木婉莹身边发问。 木婉莹被柳丹青搂住腰间,神色缓了一缓,说道:“君权神授,信仰之争,落凡气运与那女真皇帝完颜晟相连。 那完颜晟集权,即使他所想,也是贯彻落凡的意志,自然会有人反对,吴大哥该是与他阵营相对,才有争斗吧。” 古往今来,所有的争斗,都是源于资源的分配。众生信仰,于仙界来说,也是需要争夺的资源。正因为争夺资源,才形成了国家,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与仙界大有关联。 大宋皇帝是紫薇帝君的化身,臣民将自身置于其中,这信仰便是国运,大宋国土越广,子民越多,自然国运绵长,若是被女真所灭,则信仰失散,仙界也会受其影响。 “岳飞、韩世忠的北伐,表面上只是人间兵戈,其实是国运相争,仙界中也会有与岳飞、韩世忠气运相连的人……” 柳丹青也见多识广,于落凡、无卜羲相识,近朱者赤,木婉莹稍作解释,也就明白了大概。 “我明白了,这该死的秃驴!”木婉莹一声惊呼,抓着柳丹青左手,愤怒中带有激动,柳丹青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这一声该死的秃驴,仿佛是预言,柳丹青还没来得及发问,幻相中还真出现了一个和尚,看得出是密宗佛门,这和尚一出现,身边竟然涌出满天佛光,接着便是天龙飞舞,天女散花,似乎佛祖降临。 和尚身影闪了一闪,转眼消失,被八种怪物取代。 乾位上,有一人男生女相,手执金刚杵。 坤位上,一条怪蛇,头上有肉瘤,不似蛇种。 艮位上,有夜叉似侏儒,面容清秀,小腹下垂。 兑位上,有一少女,仪态优美,身上丝带飘飞。 离位上,有一怪物,凶神恶煞,身高丈二有余。 震位上,有巨鸟似秃鹫,双翅展开也有丈二,做高空俯冲之状。 巽位上,有一怪物,人头鸟身。 坎位上,有一人头蛇身,双手作掌,指向胸口。 这八种物什,柳丹青认得是佛门护法,号称八部天龙众。 八部天龙众一出现,吴卜羲和落凡身子就被阻滞,行动缓慢,如同在泥沼。 此情此景,柳丹青心中不安,虽知眼前所见是虚幻,但也忍不住代入其中。 护法八部众,按八卦旋转,其中飞出一物,一头粗一头细,却是降魔杵。 柳丹青回头看木婉莹,见她也是满脸紧张,粉拳紧握,也是忍不住心疼的。 柳丹青虽然有些道行,对落凡往事也有些猜测,但眼前所见还是大为震惊。 降魔杵急速闪现,急速下坠,如陨石,吴卜羲和落凡,竟然也来不及应对! 眼看这一杵之下,两人都难逃! 木婉莹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边的女子竟然主动迎上了这惊天一击! 柳丹青大为震惊,但结果却不妙! 一击之下,女子宝剑段折,胸前一个大窟窿。把个英姿飒爽的佳人,硬生生化作一缕香魂,香消玉殒,无半丝生机。 木婉莹目光,只在心上人身上,女子舍身相救,依旧化解不了降魔杵威势,落凡猝不及防,也被重伤,不省人事。 吴卜羲更是披头散发,身边无数虎头蜂嗡嗡飞舞,他一把抢过那女子。把美人抱在怀里,不知所措,呆立当场。 场中寂静无比,虎头蜂停在空中。 这一切,十分突兀,转眼间,那天女撒花的场景,那护法的八部天龙众,佛门降魔杵,全部消失,仿佛不曾出现。 柳丹青身临其境,拉着木婉莹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心中有种不安感,望向木婉莹的眼神,也多了一种担忧。 或许到达一定境界,吴卜羲心中所想,虎头蜂也能感应到,刚静下来的嗡嗡声又自响起,奏出哀乐,愈演愈烈。 这虎头蜂的嗡嗡声,竟然放出了十分强劲的雷磁波,如异常强劲的水波,一波一波,惊涛拍岸。 惊涛越来越汹涌,幻境有了裂痕。 幻相如镜子般碎裂,掉落尘埃,每块细小镜子中,似乎含有一个世界,世界中依然传来巨大悲伤,木婉莹一言不发。 仙境之中,混沌未分,阴阳未判,心念一动,就有无数场景衍生。清辩与落凡的斗法终于落幕,但柳丹青兄妹,却如那观看皮影戏的观众,依旧沉浸其中。 幻相被破,满天佛光,二十八宿光芒都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两人还是站在进来时的大雄宝殿门口。 布阵的金牌散落一地,依然作二十八宿方位,隐隐自成一体,但柳丹青没有在意。那天上漂浮着的,光滑暗淡的玉符,木婉莹也一样没有在意。 玉符之上,有金身法相高丈二,金光暗淡,四面八臂,各做一般表情,似乎普通人被掐住了脖子,全身发紫的颜色。 清辩不敌二十八宿大阵的突袭,被伤了护体真气。但金身八臂依旧挥舞,头顶冒出金光,金光化作金色大手,落下来,望玉符抓去。 在巨手下落的瞬间,柳丹青回过神来,手做抓物状,往下一抓。似乎抓了千斤重物,及其吃力,脖子上青筋暴露。 柳丹青这一抓,散落地上的金色布阵法器,其中青龙七宿法器又冒出青光,青光中还有金光,是黄金的色泽。青光流转,成青龙模样。 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七种神兽摇头摆尾,全部向那金色大手冲去,借着先前的斗法,乙木精气尚有存留,七神兽化作东方青龙,只一下,就顶开了大手。 柳丹青双手一翻,狠狠地往下一扯,那青龙就倒飞回来,叼住了玉符。金色大手反应也快,竟然抓住了龙尾。 柳丹青连忙念念有词,那青龙之象就散开。依旧是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角木蛟叼着玉符落到木婉莹手中,余下的六神兽与大手缠斗,转眼就只剩下了心月狐。 木婉莹也回过神来,头顶云光中仙狐仰拜月。 “放肆!”法相四面都做怒色,八只大一抖,就有八般兵器在手,分别是金锉、银戟、铜铃、莲花,弹弓,木剑,降妖杵、缚妖索。 八种兵器生出金光,金色大手更加巨大,如同乐山大佛的手掌,一下拍碎了心月狐,木婉莹浑身一震,倒退了三步。 “好厉害的秃驴,丹青,我怕是帮不了你了,你还是……”太一符中,忽然就有吴卜羲的声音,只是忽然就断了,柳丹青心中疑惑:“怎么回事?” “我们如今的情况,想要逃离,除非有人帮助,但卜羲却是救不了我们。” “还好,有婉莹儿陪伴,若有佳人在侧,就真没遗憾了。” 柳丹青脸色彷徨。这阵法,力量虽然强大,但没有足够的道行,难以运转如意,终究不敌。 他忽的想起白素素,不知怎地,竟然想她来搭救。这念头虽然一起既灭,但心中就有些明白了:“原来如此,只是现在的处境,明白也没用,只有先逃出去。” “哥哥。”木婉莹配合柳丹青,以七宿神兽在头顶与清辩大手缠斗,同时清铃般的声音缓缓传出,如珠落玉盘,不见丝毫急躁,在这生死关头,却如此奇怪。 兄妹两对望一眼,风轻云淡,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四目相对,一般的心情。木婉莹有玉符在手,似乎又有了依仗,可以放手一搏。 柳丹青嘴角含笑,手掐符印,脚下踏罡步斗,刹那间踏过二十八宿方位,左手一道银光飞起,右手抓一把桃木剑。 木婉莹披散了头发,长发飘飘,更添三分神韵,张口一声:“疾”,空中的银符就凭空燃起银光。柳丹青用剑一指,银色火光消散,布置出了二十八宿大阵。 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天上巨龙横贯,星光于地气相接,净土上的一切景象都变了模样,花草树木俱是绿芽初放,生机盎然。 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也是神兽当空,净土南方一片火烧云,以木生火。 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西方天空万里无云,火气方散,阴涨阳消,杀气生也。 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天心运转,北极为轴,整个净土沾染寒气,一片纯白。 “秃驴,放马过来!”柳丹青桃木剑遥指四面法相,嘴里大声叫骂,身坐北极紫微位,木婉莹站在北斗七星的天枢位。 清辩四面八臂放出金光,身子旋转成飓风,风中冒出无数金锉,银戟,铜铃,莲花,降魔杵,缚妖索,弹弓,木剑。 二十八宿神兽冒出时,阵法之外也能见千千万万,满天莲花旋转飞舞。 四季运转,星斗以北极为轴,这阵法是落凡以天象演化,以黄金为媒介。 两人虽不通其中玄妙,但只是运转,却得心应手,尤其是先前对付白素素失利,落凡更下了不少功夫,运转更简单了。 “落凡说过,只需三人布阵,只要困住了,就算是他,也不好应付。只可惜如今之势,南斗星位无人,终不完美。” 木婉莹的心思,柳丹青明白。无论何种境地,求生都是第一,柳丹青便道了一声:“你放心就是。”声音斩钉截铁。 有了刚才的感觉,柳丹青猜测白素素会来相救,虽然不敢确定,也有些焦躁,但阵法一运转,就莫名的有种安心。 “这和尚看不出破绽。”柳丹青说道。 兄妹俩说话,是心灵感应,就算是落凡,也听不到一丝半缕,十分安全。 “这和尚刚才选择硬碰硬,明显就是灵巧不足。”柳丹青见清辩八只手,八种兵器飞舞,那兵器一离手,就化作千千万万,密密麻麻。天空黑压压的,似乎蝗灾,就感应木婉莹,说了自己看法。 “怕不好抵挡!”木婉莹见千万法器如流星飞舞,只要坠下,定然惊天动地,也回了一句。 “他虽兵器满天,却力道分散,根本就是隔靴搔痒。” 法器漫天飞舞,金锉如骑兵的标枪,铜铃如海边风铃乱响,净土莲花遍地,降魔杵落地生根,缚妖索如黄鳝在空中飞舞,柳丹青看的明白。 净土是凡间寺庙投影,寺庙的树梢上有鸟雀成双,树林里有野兔奔走,佛堂中更有和尚念经,信徒朝拜。 净土中,铺天盖地的法器乱飞,清辩施法未完,法器没有指向,偶然化作流光坠下,对柳丹青兄妹的阵法,没有任何的影响,反倒是将凡间生灵的投影打散,如同打散了水中的倒影。 打散了的投影,过得片刻,又在别处慌忙聚集。木婉莹眼中,灌木从中飞出只斑鸠,扑腾翅膀,似乎遇到了野兽,狼狈不堪。 又过的片刻,整个净土满天都是鸟雀乱飞,到处都是野兔等动物乱窜,就连那放生池中的乌龟,也不得安生。 凡间的寺庙中,有个和尚在放生池边念经,放生了一尾红鱼,边上还有许多的善信,个个都满脸虔诚,口中念佛。 和尚身着黄色衲衣,手中捧着木盆,往前一送。红鱼在水中打个花儿,便消失不见,和尚和掌轻念佛号,面目慈悲,身边的所有信徒,也是一般的面目慈悲。 众人“阿弥陀佛”之声,缓缓响起才三声,整个放生池就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热水,冒出了许多气泡。紧接着所有鱼虾,都跳了起来,似乎水底有什么水怪。 和尚吓了一跳,看了看身边的善信,强自镇定,又合掌念阿弥陀佛。 边上的人虽然慌张,但见和尚镇定,一个个也都念佛,声音越发的大了。 众人一起念经,能宁心静气,但此时,却应付不了局面,水中的气泡越发的多了,也浑浊了许多,所有人都觉得有种不祥感,慢慢的,有人尖叫起来。 “啊!”声音刺耳,是一个贵妇人。 有人抬起头,见鸟雀漫天飞舞,耳边更有嘈杂的翅膀扑腾声,似乎空中也隐藏巨大恐惧,鸟儿慌不择路。更有鸟儿跌落,有的落在水中,有的落在地上。 和尚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惊恐,而人群,早就作鸟兽散了,更有人说:“这里不干净,有东西打我!” 这话一出口,又有许多人附和,和尚吓了一大跳,拔腿就往佛堂里跑,浑身颤抖的跪在了佛前,嘴里念着佛祖保佑。 或许真的是佛祖保佑,在净土之中,所有的佛殿都放出了金光,八般法器只要进入其中,就会散于无形。 清辩低头一看,寺庙中所有和尚,还有几乎所有的飞鸟走兽与爬虫,都在佛殿中得了庇护,八张嘴也念起了佛号。 寺庙里的和尚,都战战兢兢念着阿弥陀佛。那些善男信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佛像上到处有鸟雀安身,供桌下也有野兔老鼠乱窜,整个寺庙的生灵,都有佛光庇佑。 “这也是信仰。”柳丹青轻声言语:“倒是好手段。” 所有人一起念佛,佛殿的佛光就明亮起来,柳丹青看得清楚,知道这和尚庙香火旺盛,善男信女有百多人。 明亮的佛光,与清辩的八般兵器相融,法身所在的龙卷风就更有威势,本来正常的颜色,也有了金色意味。 此情此景,木婉莹表情恨恨,只好以不动应万变。 过了片刻,八种兵器不再乱飞,全部回归龙卷风旁,龙卷风也消散,又是四面八臂。 那千千万万朵莲花,全部出现在法相脚下,如同浮云托起了法相,似乎腾云驾雾。 而那法相头顶,更有千千万万铜铃,严严实实的从上方保护住了法相。 周围还有六般兵器飞舞,分按前后左右,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如同堡垒,分明不是进攻的手段。 看着这万万千千法器,攒在一处形成的一坨高有百丈的金色圆球,柳丹青心中不解,但下一刻就明白了:“原来是法天象地之术。” 果然,那金色圆球一个扭曲,就变成了比先前更加巨大的佛掌。佛掌从天而降,如同巨大的盖子,把整个净土都给笼罩,遮蔽了天上的太阳,两人连忙抵挡。 也不知是何缘故,凡间寺庙里的那放生和尚,本来战战兢兢地念佛,却莫名其妙的抬起头,见天上有云朵如巨佛的手掌,大叫一声:“佛祖显灵!”俯身拜了下去。 这一下也惊动了许多人,以至于虔诚之心更甚。 柳丹青全力运转,丝毫不敢怠慢,如此一来,就顾不上凡间的身体,落在李苏苏眼中,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第91章 柳丹青之所以受伤,乃是分心,更因木婉莹遇了危险,况且李苏苏此来,非是偶然,他虽然明白,却是放不下。 表面看去,是被人了身体,但对于柳丹青来说,身体固然重要,但最坏也只需重新兵解,何况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但李苏苏是凡人,十分紧张,连忙扶柳丹青进了边上的商铺,给了银钱,嘱咐不许人进来。 因过度运动,身体发热,李苏苏扶柳丹青躺在商家的床上,双手推宫过穴。 过得片刻,身体的呼吸就平静了。 白素素知晓柳丹青去向,见李苏苏安顿好柳丹青身体,商铺关门,但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就进明夷福居做法,借刚刚飘来的乌云,使西湖上飘起了细雨,人群就渐渐散了。 见商铺里的李苏苏,手里端着店家奉的清茶。柳丹青身体气机顺畅,李苏苏面容温柔深情,白素素忽的心头一动。 “他若成家了,我该如何?”这是无法面对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白素素却是自言自语,似乎也被触动。 “千年前,我与他相遇,那时,受伤的是我,守护我的是他。” “千年后,再次碰面,这时的他,已大不相同,在他身上,这千年前缘分,化作了如此深情,怎不叫人心生涟漪?” 一个因果虽了,千年后善缘犹在。 一个因果未了,如今还需纠缠。 “但他若成家了,又该如何选择?” “与其做小,心有不甘,夺人所爱,实无必要。” “要不再等等,给他个机会?”白素素红云上脸,变了神情。“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刚好在这时,柳丹青因斗法集中了全部精神,身体就无神主持。五脏六腑藏神魂精气,神魂飘离,心跳就停了,白素素神色一动。 因是心上人,李苏苏所有心思都在柳丹青身上,又是习武之人,十分敏感。忽然感觉柳丹青心跳停止,她大吃一惊,刚刚喝下的茶,竟把她给呛住,脸憋的通红,比白素素的还红。 这一下变故,慌得那商铺东家不知所措,李苏苏顾不得许多,也顾不得被呛,把耳朵贴在柳丹青胸口,神色似有祈祷。 那店铺的东家,脸上也是一般的祈祷之色,但转眼见到李苏苏脸色,忽的就面如死灰了。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李苏苏忽的就失控了:“柳哥……丹青他快不行了!” 店东家见了,更是紧张,也有害怕。 “怎么了,怎么了?” 听得李苏苏呼喊,白素素竟然免不了心慌,明显心不空明。虽然转瞬既逝,又复从容。 她心念一动,就要出去,但忽然就止住了脚步,暗道:“若成全了她,万一他成家了怎么办?”就有些摇摆不定了。 如凡间少女,白素素脸红心跳,却是说道:“他元神不在,我也救不了。” 柳丹青身体的情况,只要神魂没有重新安住肉身,的确不可就药,但对于白素素来说,也只是个很随意的借口。 虽然如此,白素素还是不忍,尤其是李苏苏焦急的神情,更是有种心疼,深吸一口气,眼不见为妙,转身以仙体入了仙境,凡体留在明夷福居。 仙体与肉身互为镜像,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周天穴位,都是一般无二。 白素素就算入了仙境,在玉京天的玉清峰上,面色也依旧带有微红,心底还是没有安定,原来也是少女心性。 好在修行极高,一脱凡尘,瞬间就平复,依旧从容,自言自语道:“先找到他再说。”拿出柳丹青送的符箓,单手一划,便定了方位。 仙境中,诸多变化,皆为道之演化,只要了然于胸,无不信手拈来,白素素出了玉京天,仙体藏于混沌,暗中观察。 白素素融于混沌,意识达于象境,俯瞰下来,居高临下,净土中一切,如掌中分明,清辩和尚不能察觉。 这是极高的道行,清辩和尚还差了不少,更被斗法牵扯了精力,自然无法感知有人窥视。 白素素俯瞰净土,如同明镜观物,所有一切,莫不分明。 只见这二十八宿大阵中,星光涌动如雾气,其中衍生无数如宝石的星体。雾气翻滚、涌动,如惊涛拍岸,一浪接一浪。 浪头一过,其中隐隐约约,能见到怪兽的影子,如同黑暗中的妖魔,白素素念头一闪,就已明白,阵法杀机已出。 阵法不同于天象,天之四象,按春夏秋冬,以北极中天中心,周而复始。而这阵法却是四象罗列,分按东南西北。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忽的一声怪叫刺耳,柳丹青所处的北极中天位上,就有巨大怪鸟展翅,翅膀长十余丈,遮天蔽日,爪子比秃鹫还要凶,脑袋上有肉瘤,白素素认得是佛家迦楼罗。 清辩和尚将法身显化,金光扭曲成迦楼罗,以克青龙七宿。 迦楼罗以龙为食,而这阵法所出的青龙之象未真,乃是蟒,受信仰所制,逃不了被克制。 “这和尚自以为得计。”柳丹青却有了对策,对木婉莹说道:“以众克寡,我们用二十八神兽围攻,蚁多咬死象。” 柳丹青盘腿而坐,于北极星星光之上沉浮不定,双眼紧闭,双手抱丹,其中有颗金丹,呈青绿色,其中演绎出大阵枢纽,以此为媒介,所有一切,于脑中分明无比。 “好。”木婉莹也坐星光上,手上用劲,藏在大阵星光中的神兽就一齐咆哮,把那迦楼罗当做是肥肉,一个个垂涎欲滴。 见神兽扑来,迦楼罗扑腾双翅,全身放出佛光。在翅膀的带动下,佛光化作飓风,从天而降,如天河决堤,茫茫威势,不可抗拒,将这二十八神兽,吹得寸步难移。 四象二十八兽,虽有五行生克,但在本质上,能力都是相当,面对着佛光所化飓风,除了那木之神兽,能顺风势略显灵动外,那青龙七宿竟然个个都强势无比,柳丹青不解,但也无暇思考。 “大阵失了平衡,怎就不见破绽?” 白素素无比分明,只见那角木蛟首当其冲,逆风而上。迦楼罗巨大的爪子一抓,竟然没有抓住,清辩和尚大吃一惊。 清辩和尚仓促间来不及应对,迦楼罗的爪子反被随之而来的亢金龙缠住,角木蛟则缠住了另外一只鸟爪。 白素素看的清楚,这巨鸟迦楼罗只是手段,那四面八臂的法相,居于迦楼罗头颈下方,是这巨鸟的命门。 见角木蛟于亢金龙无比灵动,柳丹青兄妹操控其它二十一神兽猛扑而上,哪怕是被金色飓风吹散,重新化作星光,也毫无顾忌。 被吹散的星光,重新聚拢后,也不在将它化作二十八兽,却是化作朱雀、玄武和白虎,做飞蛾扑火的势头。 “哥哥!”见柳丹青全力以赴,以其他的二十一神兽牵制,木婉莹则趁着亢金龙和角木蛟缠绕的机会,将氐、心、房、尾、箕五宿全力撞击迦楼罗腹部,忍不住高声呼喊。 柳丹青见那氐土貉、心月狐、房日兔、尾火虎、撞击如攻城的火炮,爆散开来,重新化作星光,全身就猛然一发劲。 接着,那箕水豹也化作了星光,终于把那巨鸟的腹部给撞出了个窟窿,柳丹青双眼一睁,于星光上站了起来。 木婉莹也睁开了眼,兄妹两对望一眼,各自将金丹一按,哗啦一声响,仿佛春天的炸雷,夹杂的风声,惊天动地。 清辩也意识到了危机,巨鸟一声大叫,脖颈剧烈扭动起来,但却被朱雀玄武所化的太阴太阳二气死死缠住,奈何不得。 “阿弥陀佛!”巨鸟竟然作人声,佛音滚滚如天雷。 星光进入迦楼罗体内,就如蛇入了水中,佛光如水,青龙七宿星光进入巨鸟体内所化的青龙,显得十分渺小。而在这水缸的角落处,清辩四面八臂的法相耸立,四张脸表情不一。 巨鸟体内的情况,柳丹青不甚分明。白素素确是如观掌中纹理,清辩四张脸各作愤怒、倔强、淡漠和伤感。 柳丹青操纵青龙飞舞,因窥不透玄妙,只将青龙在其中游荡几圈,如闹海神龙,被佛光慢慢的消泯于无形。 “该出手了。”见这一招虽然得手,却后继无力,虽然有一千多小妖助力,但道行不济,应对不了虚实,白素素就打算亲自出手。 况且清辩和尚修为要高出不少,也动用了三百多和尚女尼之力,再过一炷香,柳丹青就连潜龙勿用的绝技,恐怕也使不动了。 一招得手,柳丹青就以为能借此脱身,却没想到是这般结果,就变的面无神色了,身子跌坐星光中。 虽然能使潜龙勿用逃出净土,但这一招使出,因没有修成三花聚顶,却是留有破绽,照样没有用处,无用功而已。 “哥哥。”木婉莹喊了一声,倒是不慌不忙,盘坐于星光中,玉符时隐时现,头顶也现出了心月狐,对柳丹青传音: “素素姐告诉我说,那清辩和尚所化迦楼罗,头颈下方三丈处有破绽,我们看不到,所以才做了无用功。” “她告诉你的?”柳丹青一喜,连忙回复道:“那她为何不与我说?” 木婉莹听了,却有嗔怪,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下,柳丹青有了精神,阵法又重新放出光芒,生生不息。 “怎么回事?” 见清辩和尚得机,迦楼罗巨鸟张开翅膀俯冲而下,如苍鹰搏兔,有摧枯拉朽之威,白素素连忙就要出手。 只见大阵紫薇垣四周,放出了青白赤黑四道光华,光华连成一片如伞盖,罩住柳丹青兄妹,白素素一愣,连忙停手。 鸟形金光疾冲而下,如流星坠地,与伞盖撞在一起! 出乎意料,竟然没有任何声响!如同哑戏。那如伞盖的罩子碎裂开来,又化作青白赤黑四色,回归四方位。 “又是这东西!”清辩和尚的法身,有三张都作愤怒。 巨鸟被阻,巨大冲击,净土中虽然没有声响,迦楼罗身体中的佛光,却如水壶中滚滚烫的开水,急剧沸腾起来。 白素素看的分明,清辩和尚法身所处的天元位,竟然如海啸巨浪中的船,摇摆不定,却是伤了不少真气,如何叫他心平气和? 佛魔一念,黑脸白脸,无降魔手段如何降魔卫道?金刚法相,怒目凶光,所谓降魔,乃是以暴制暴,至于度化,则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金刚法相的暴戾发泄不出,反而使清辩和尚的佛心不空明,来不及将迦楼罗体内佛光暴动平息,又自俯冲下来,如老鹰抓雏鸟。 “如此冲动,倒是个机会。” 白素素冷眼旁观,在巨鸟正要抓到柳丹青头顶时,那本已归位的四方光芒又明亮起来,电光火石间延伸到两人头顶,竟然化作了四大神兽,尤其是南方朱雀,更是迦楼罗克星。 “啊!”四面法身四声惨叫,巨大的身体上竟然惊出了金色的冷汗,清辩和尚慌忙将迦楼罗双翅扑腾,却要止住,如被野狗追得逃命的鸡鸭,模样极其狼狈。 拼着被青龙、白虎所伤,清辩和尚卯足全力,将迦楼罗的脑袋一抬,整个脖颈并上半身,险之又险的逃了出去。 而那剩下的大半个身体,连同里面的佛光,都被那朱雀神火烧散,又被随之而来的玄武寒冰冻成了鸡子。 那数量万千的八般法器,其根本乃是虚影,因其中蕴含了佛光,借了数百佛子的佛力,才显出实相。 如今佛光消散,净土中法器虚影也就随风飘散,更有莲花生灭,有种宝相**的韵味。 木婉莹叹道:“可惜差了一点点。” “这是机会,快走!”柳丹青连忙呼喊,身子更离了北极星位,却被木婉莹手一指,以心月狐拉住,拉了回来。 “小心!”柳丹青心觉不妙,忙跌回原来位置,就见头顶有朵巨大的七色宝莲花,半亩大小,作十二瓣,神圣**。 柳丹青惊出一身冷汗,明白清辩虽然失手,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两人所能敌,就算有人相助,也是不成。他们在力量上虽然占了些上风,但道行上的差别,却无法弥补,总落入算计中。 清辩和尚将逃出阵法的头颈,重新化作八般兵器,也有千百百千之数,聚集成巨大莲花,似乎想先逮住一个再说。 “莫非是他?”变故述来繁复,但也就数个呼吸,白素素一边观战,一边推算暗自相助的是何方高人。她与落凡,交情也自不浅,道行又高,自然就有感应。 “无处可逃了吧?” 就在四象神兽消散、莲花落在柳丹青头顶、阵法得佛光元气所化鸡子、运转生生不息,转入防守之时,净土外也来了不速之客,声音落在柳丹青兄妹耳中。 净土外的情况,白素素只见混沌化开,有一人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来人手执一根齐眉桃木棍,身材高大,面色沧桑,分明是山东齐鲁之地的汉子,身形却有些佝偻,感觉甚不相配。 来人往前一窜,似乎慌不择路,一头撞在净土空间的结界壁垒之上,似乎醉酒的人被浇了一盆冷水,慌忙转过身来。 白素素看得清楚,混沌又自化开,黑压压一片虎头蜂扑面而来,其后紧跟着一人。那人身着银甲布衣,手执三尖两刃刀,白面无须,器宇轩昂,竟然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难道真是他?”这披发执剑的男子,白素素认得是吴卜羲。 “杨戬神通了得,但不休道行,不可能是他。”白素素暗中推敲,忽的就得了天机:“这两人在演戏,装作误打误撞,其实是故意来此间帮助柳丹青。” 白素素忽的明白了那高人是谁。“你倒是好胆量,虽然都各自心照不宣,但也有默契,你如此行为,虽少有人知晓,却也不好。” “咣当!”杨戬刚化出身形,吴卜羲就将桃木棍穿过黑压压事物,化作乙木离火,成胃土雉模样,刺了过去。 杨戬将身子一偏,天眼放出白光护体,兵器一带,恰到好处的躲开了一击,只是兵器相交时,竟然发出了打铁般的声音,甚是奇怪。 白素素看得清楚,这一棍丢出,看似平常,确是五行相生,木生火,真火袭人,火生土,土生金,更是高明之计。杨戬一带一转,身子转了个圈儿,眉间天眼向上放出了白光。 白素素与杨戬,一个目光向下,一个目光向上,目光相交,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白素素暗道:“好厉害!”连忙目光一偏,躲开了天眼。 桃木棍击出,五行运转,吴卜羲再次到手时,依旧是一根木棍,十分玄妙。 吴卜羲突袭一招,得了机会,连忙掐个法决,当空就有佛门法印,就闯入了清辩的净土。 清辩和尚不是这净土之主,况且佛门广大,普度众生,不会拒人于外,吴卜羲倒是能随意进出。 似乎早就知道柳丹青阵法南斗位有缺,吴卜羲直接化光落到了南斗天府星星位。 经过清辩和尚身边时,清辩由于重新凝聚迦楼罗法身,分出了许多精神,一不留神,放吴卜羲进来,但想起他和柳丹青有关系时,却又措手不及,没有挡住。 “不好!”清辩和尚心中一急,迦楼罗怪鸟一声怪叫,如同指甲刮在石头上的声音,让人烦躁。迦楼罗转过头来,目光就穿出净土,入了混沌,看到了杨戬。 巨鸟目光如炬,金光闪闪,两束金光射出,穿过净土苍穹结界后,依然极其刺目,却是没有落到仙界,而是落到了那黑压压的事物上。 金光射到混沌,就如滚烫开水泼在雪上,直接荡开了蜂群,落在杨戬身上。 见吴卜羲落入阵中,柳丹青欣喜的睁眼一看,目光也随清辩金光落到了净土外,刚好看到被荡开的黑色事物。 这黑雾,柳丹青认得是吴卜羲的神通,千千万万虎头蜂聚集,这种本事,就如凡间的蝗灾,黑压压一片蝗灾过境,摧枯拉朽,不留生机,十分厉害。 吴卜羲两眼也射出红光,穿过净土苍穹。杨戬见了这红光,却是冷哼一声,将兵器化清光收了,身子化作大鸟,钻入了蜂群之中。 “好本事。”白素素赞了一声。 一物降一物,大鸟脖子一扬,一身鸣叫,俯冲下来,蜂群被吃掉不少。 吴卜羲于阵中一掌推出,借用了四象天星阵的元气,就有黄中带红的元气激射。 先前吴卜羲进来时,打开了苍穹结界,却是为了接柳丹青兄妹出去,这苍穹结界门还没有闭上,这一掌的元气,就推到了峰群上。 净土的一切,映照在凡间寺庙里,那放生的和尚抬头看天,竟然见到有黄中带红的云彩,延伸六七丈长,如同彩带。 蜂群得了吴卜羲助力,针尾上就放出毒汁,毒汁如漆黑墨水,积少成多,成了一朵乌云,其中更是闪烁有星光,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明亮星辰。 “你能奈我何?”吴卜羲声音洪亮。净土外的墨云,随巨鸟的大小而消长。这墨云污秽,沾染不得,杨戬不好下手,一时相持不下。 杨戬目光落到净土,却是说道:“这阵法好生了得,若没有这阵法,别说就千余小妖,便是十万之众,也不入我眼。” “你们怎么斗起来了?”柳丹青阵法阻住了清辩,又见吴卜羲与杨戬相持。这回却是旗鼓相当了,得了些许轻松,就传音吴卜羲。 “出了点小问题。” 原来,杨戬去找了吴卜羲,但清辩和尚道行也高,虽不及灵禅上人和白素素等人,却极善以佛法断外物吉凶,见玉符神妙,就断定此物于自身不吉,若再有人插手,则更加难为,便先下手,以吴卜羲是安妎案的主谋为由,要求杨戬拿下吴卜羲。 安妎之事,因落凡借机,牵扯甚多,背后多有不凡之辈参与,以至于天机混乱,浑水摸鱼着甚多。 杨戬虽有天眼,能贯通三清道人,天眼笼罩,看破一切虚妄,但一叶障目,眼中所见,并非一切。 况且,三清道人是伏羲之前,华夏萌芽之初,太上道人一气化三清所化,为仙界源流,轻易不干涉仙界之事,如何会让杨戬得知一切? 奈何佛门与獬豸,反复上奏天庭,玉皇天尊位居中宫,协调四方,况且,佛门与华夏虽彼此渗透,多有交集,但毕竟不为一体。 阿弥陀佛之净土,映照整个雪域高原,与中原华夏所成仙界不相统属,三清道人与玉皇天尊,也早有大计,为了暗示意图,也就应允了清辩和尚,杨戬要听清辩调遣。 杨戬非昔日杨戬,深知玉皇难处。 “那主谋挑起事端,这佛门纠缠不放,还有那獬豸不计成本,他们反复上奏,只是所谓正义,拒绝不得,这压力就落到杨某身上,只是这种事,当真有必要水落石出吗?” 杨戬其实明白安妎他们的坚持,不过是政治表态,他也无奈,就如有人耗费万贯家财,只为了证明某人骂过他,其实没必要,但却是个态度。 杨戬与吴卜羲相识,虽交情不深,但都与落凡交集不浅,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吴卜羲哪里是杨戬对手?幸好武艺棍法了得,更有异术歹毒,挡个三招两式,脱身就走,杨戬也奈何不得,便就一路追逃至此。 吴卜羲不似柳丹青,手下有自己的势力随意调用,他若调用洞天实力,还需长辈同意。他那洞天福地虽然广大,却是庇护于家中长辈,杨戬神通了得,若强自应战,会落下个殃及池鱼的后果。 吴卜羲笑道:“只有在混沌之中,我才能从他手下逃脱,他三招拿不下我,我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莫名其妙?”柳丹青有些不解。 两人只是对话,清辩和尚听在耳中。 净土外,杨戬暂时被阻,就停手罢战,做出对峙模样,却是自言自语: “这吴卜羲所为,影响不大,主要还是那獬豸,只为真相,不计成本,不只一两回了,明知被人利用,也心甘情愿。” “好你个和尚,给我使心眼!”而他这回被清辩利用,却是不甘不愿,只是受了玉皇圣旨,无可奈何,但嘴里说出来,却没有具体指向。 柳丹青以前受伤,是他转动气运,也算有交集,更考虑到落凡,便不想下杀手,但碍于佛门,又不得不为之,心中好生焦急。 这焦急神色,刚好被柳丹青看到,心中忽然一动,莫名的就明白了。 原来,当日震阳子开坛做法,借李家多年信仰供奉,运转气运,柳丹青才得痊愈,而仙界运转气运的,刚好就是杨戬。 “四象天星阵,南斗位已全,和尚已无法取胜,却还不放弃,莫非要拼命?” 得吴卜羲助力,柳丹青兄妹就停了拼命之心,但清辩和尚似乎志在必得。 第92章 华夏仙界,东到蓬莱,西至昆仑,南临海岛,北至草原,为中土华夏之镜像,以此为本,其上九重天,其下九幽黄泉渊。 这净土乃凡间地藏庙的镜像,其上有极乐世界,其下有琉璃光世界,个中有数百佛子念经。 “阿弥陀佛。”凡间的地藏庙中,陈那和尚在大钟前,起手撞响大钟,嘴里念了一声佛号。那钟声悠扬,沁人心脾,那佛音更是宏大。 钟声响起,寺庙中,所有大殿禅房中的和尚,沙弥,都有种神圣的味道。这一切的行为,都投射在净土,木婉莹目光一扫,透过屋瓦,略有所觉,却没放在心上。 凡尘中的佛子听了这钟声,一个个手敲木鱼,口中念经。伴随着钟声,这净土中金光大盛,陈那和尚也到了此处。 出乎意料,柳丹青措手不及,见天上巨鸟猛的压下,只得运转大阵,星光中冲出二十八神兽来抵挡。 只是仓促应对,大阵又被吴卜羲分去了力量应对杨戬,就落入了被动,也无了脱身之机。 兄妹两运转千人大阵,本就占了些许上风,得吴卜羲助力,更是稳操胜券,但有杨戬要应对。杨戬更在清辩之上,虽然只是做戏,也不好太过。 “哥,小心!”木婉莹一声大叫。 巨大的迦楼罗沐浴在佛光中,所有冲到跟前的二十八兽,如同掉入了糯米胶中,行动十分缓慢。 那原本以火克金,稍微好一点的尾火虎,翼火蛇,觜火猴,室火猪,能借五行相克而得胜机,竟然反过来被一物降一物所克制。 尤其是那翼火蛇,被那巨鸟的双爪一抓,尖嘴一叼,瞬间就化作火光消散,如同那忽然窜起的火苗,只有刹那的闪耀。室火猪,觜火猴,尾火虎也是一般,如同飞蛾扑火。 木婉莹关心则乱,虽知今日之战,注定有惊无险,但对于柳丹青,还是忍不住担心,她屏住呼吸,见迦楼罗下窜,从星光里涌出的,似乎无穷无尽的神兽,也挡不住这猛禽,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吴卜羲也大叫道:“丹青,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同时,净土外面的虎头蜂,也舍了杨戬,携带者毒汁墨云出现在了迦楼罗的头顶。杨戬恰到好处的没有跟上。 柳丹青喊一声:“文姐!”使出了十二分劲力,神色都扭曲了。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的就想到了李苏苏,一闪而过。 “如此执着,却是何必呢?”白素素一切都看得明白,包括柳丹青的神色。 白素素话虽如此,奈何连她自己也逃脱不得,还是觉得心里甚暖。同时,也想到了李苏苏,将手一拨,面前就有个丈许方圆的画面。 画面中,有人被李苏苏一拳打中,人影身上黄光一闪,撞到门板上,倒在地上就不动了,白素素挥手散了画面。 巨大的迦楼罗压下,阵中三人就都使了全力,手上都似乎有万斤巨力。透过木婉莹的轻纱,都能看到那红润肌肤上都冒出了汗水。吴卜羲露在外面的手臂,更青筋鼓起。 迦楼罗如天幕一般盖下,看似已近在咫尺。就如一个平躺的人,身体三寸之上,一块无边无际的铁板压下,木婉莹发一声尖叫。 上面的毒汁墨云也压了下来,但被迦楼罗将佛光稳稳地托住。净土外的杨戬也赶了过来,一声叹息,举起了兵刃。 白素素冷眼旁观,一切都在掌握,正要动手,忽然就得了太皇帝君天机,一声惊呼:“如此凑巧,好你个赵构!”同时耳边还有一个声音响起:“是时候了,你还不动手?” 白素素连忙将手一指,右手中食二指就有太一之气流转。这一指点出,柳丹青三人所处的地方,就发生了巨变。 北方的玄武七宿大放光明,瞬间就链接七宿,显出玄武之象,整个四象天星阵,都似乎被雾气笼罩。 白茫茫的雾气中,北方七宿神兽大声咆哮,除了木婉莹以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来不及反应。忽然,东方七宿也现出了青龙之象,只见一片林木葱郁,如同春天的满山皆绿,生机盎然。 “怎么回事?”在木婉莹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心了的同时,所有人都发出了疑问。杨戬更是呆立当空,双手高高举起,如同雕像。 葱郁的林木,转眼就布满了整个四象天星阵,紧接着,一片绿色覆盖了整个净土的大地,将佛门圣地变成了森林。 四象天星阵更是漂在空中,二十八星宿如四季运转,急速扩大,转眼就覆盖了整个净土,再也看不到一丝佛门痕迹。 也看不到一丝丝的土地,似乎天上地下都是星空,星空当中林木葱郁。巨鸟迦楼罗,与群峰作伴。 变化永不停息,春天过后,自然就是炎炎夏日,又是一个瞬间的演变,整个阵中的林木就燃烧起来,如同盛夏火灾,十分炎热。 尤其是站在南斗位上的吴卜羲,更是如同掉入了火海,十分的难当,连忙将手决一收,就要逃走,虽知如此形式,跑也没用。 但吴卜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股清凉感席卷全身,如同秋天的凉风,十分的舒爽。 原来这南方七宿,也早已化作了巨大的朱雀神兽,七宿光辉熠熠,七宿神兽俯首安详,各自发出光芒,一片火海。 吴卜羲感觉不到丝毫的炎热,知道是阵法的玄妙,也明白有高人相助,连忙运转法门,收回了毒汁墨云和虎头蜂,这次动手,损失了十几只,却有些惋惜。 在朱雀现身的同时,柳丹青所处的北极星位也大放光芒,竟然有黄龙盘旋,龙吟震天,以御中宫,如同皇帝的圣喻,西方白虎七宿如同听命的将领,其上现出了白虎神兽。 天之四象,以驭万灵,乃修行者的最终追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自放出青白赤黑的神光供卫中宫,那先前由佛光冻成冰的鸡子,转瞬间就被消化,反而成就了大阵的威力。 中宫黄龙,受四象神光所激,摇头摆尾,化作九龙虚影一闪,便消失不见。大阵紫薇垣上方,出现一个五色神光交织的罩子。 这一切变化,清辩看在眼里,却不退缩,携者茫茫佛威,怒压而下。 暗中插手的白素素,叹气道:“你真的天性凉薄,好狠的心,既然放不下她,又为何离去?我是否要为当年,我们彼此默契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那净土大雄宝殿中,执掌中央娑婆世界之位的陈那,也看清了结局,面色蜡黄,嘴里一声一声的喃喃自语,念的是阿弥陀佛。只是这佛号,念的甚是急速,没了“禅”的意味。 四大神兽现身,黄龙闪现,九龙升天,一切生灵,摄于神兽之威,俱都匍匐安稳。如同虎啸山林,有些敬的意味,如同小孩子面对慈祥严父,的那种敬畏之心。 这时候佛光收敛,神兽之威大盛,神恩如海,神威如狱,却不同于佛门的一味慈悲。 佛殿,佛像,佛光庇护下的善男信女,也都没有了先前的畏惧,也没有了庇护的需求,有的站起身来,有的依旧盘坐,神色各异,有微笑,有深思,有彷徨,等等,唯独没有了恐惧和依赖。 陈那双手合十,面无表情,抬头仰望,自然见到了若隐若现的四大神兽,也见到了金木水火四象之气,与中央戊土黄龙之气。 凡间寺院的上方,有四朵奇怪的云彩,一朵云彩淡青色,呈青龙之形,一朵云彩似火烧云,有朱雀之貌,西边白云飘飘,如同白色的猛虎,北边乌云凝结,内有龟蛇之象。 凡尘的善男信女,以及寺里的和尚,每个人都有种兴奋,更有一种崇拜和敬仰,这也是信仰,但此时大多都挥向了四大神兽,四象天星阵越发的厉害了,清辩虽然意识到了,也依旧无用,只能将心一横。 “轰隆隆!”凡间寺庙的上空,一道炸雷响起,平地起惊雷!许多女子被吓得尖叫。 紧接着,所有人恍惚有种错觉,只觉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心灵深处似乎沾上了深深的恐惧,见到了苍穹裂开,世界末日。 其中有个说书模样的人,也被吓得不轻,但他下一刻,却摇了摇扇子,甩了甩衣服,故做轻松道:“诸位看官,这妖魔厉害,佛陀奈何不得,却是引来了四大神兽。” 相比众人的胆战心惊,飞禽走兽的反应却是相反,整个寺院,如同只剩下了人,没有其他任何的生灵,连风也没有一丝,放生池里面,半点波纹也没有,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 一声惊雷,七个呼吸过后,所有人都觉得无比的诡异,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全部仰头望天。 又过了七个呼吸,那寺庙上方的四朵神兽云彩,青的更青,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红的更红,冉冉上升。众人面面相觑,唯独那陈那依旧念佛,面无神色,不知何时回的凡间。 又过了十数个呼吸,整个寺庙上方的天象巨变,佛音缭绕,如同数百人梵唱,有龙卷风呼啸,如同龙吟,四面八方,树木摇晃。 有炎热袭人,比三伏天更加炎热,灼的皮肤生疼。 有杀机四伏,一种莫名的悲凉,让人几欲泪下。 有寒气生于脑后,凉意生于心底,水深火热。 天地之威,凡人如何抗衡? 所有善男信女,不自觉又喃喃自语,念那阿弥陀佛,一声一声,异常急躁与恐慌。 此时,还有谁能够平心静气?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或许是佛门广大,礼佛一声,功德无量,不管真心,不论假意,只要有心,佛光便有庇护,此时还真的显灵了,天空中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四面八臂,四面都做愤怒,八眼圆睁,怒目金刚,也是一般由云彩构成,普通人眼里,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出慈悲与愤怒。 又见佛陀显灵,善男信女们的脸上,神色也渐渐的有了虔诚,有的更是心怀兴奋,指望菩萨普度众生的同时,更能看到自己,听到自己的祈祷:“保佑我仕途顺畅,财运亨通。” “阿弥陀佛。”陈那的语气,终于平和了下来,似乎有种无可奈何,别人不知道,他如何不清楚?“这以后的香火,怕是不妙了。” 很少有人注意,佛像出现的同时,还被巨大的神兽包围,相比四大神兽的巨大与茫茫神威,这佛像法身,如同老鹰爪下的小鸡。 南火克西金,佛法西来,注定了生克,南方似乎朱雀的火烧云,在龙卷风的推动,黑色乌云的笼罩,白色杀气的配合下,一下就抓破了佛像的头颅,梵音佛唱,戛然而止。 整个寺庙,所有人面色定格,如同绝美的画作,寂静如冬天,只剩下寒风呼啸,所有的存在,都化作了冰雕,所有人如同雕像。 “先出去再说。”佛门净土中,柳丹青兄妹和吴卜羲,看似大获全胜,其实也只是面子上的大占上风,清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跳出了大阵,吴卜羲见柳丹青还想趁胜追击,连忙叫住,同时弃了南斗位,化光就走。 这翻变故,柳丹青自然知道是白素素暗中帮助,也知道此事不可闹大,就弃了阵法,拉着木婉莹,随吴卜羲而走。 清辩似乎心有不甘,想出手阻止,但是奈何旧力已断,新力未生,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丹青和木婉莹离阵,那四象天星阵就轰然消散,净土寺庙显现,如同抖去尘埃的画作,二十八快金牌,化作金光如流星般聚拢。 正在这时,净土苍穹有了缝隙,柳丹青手作抓球状,三人鱼贯而出,金光紧随其后。 “小心!”木婉莹一出净土就回头,眼睛睁圆,口里惊呼,手中更有白光如白狐。 “啪”的一声巨响,如刀背击打活物,一种让人听着就疼的声音,柳丹青汗毛炸起,尾椎一股凉气,紧接着,手上传来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击中,疼痛深入骨髓,身体仰后就倒。 早在柳丹青出净土前,杨戬就到了混沌,看见三人出来,本来想直接就走,但见柳丹青受伤,表情也是不悦。 柳丹青先前受伤,以李仁家的信仰,杨戬运转气运加持而治愈,治的是元神,乃是以外力弥补,如今再次受伤,首先散的也是气运,就如交易,卖出一物,本来能用十天,但一天就坏了,不管事出何因,总还是有影响的。 柳丹青凡体受伤,对于凡人来说,就是已经死了,李仁要是再次焚香,也就麻烦。 “姐,不好了,他……”西湖边,牡丹亭院子的厢房内,杜薇正在与李苏苏说话,都是些安慰的话儿。 杜薇久在梨园,最能察言观色,顺人心意,几番言语引导,李苏苏的所有担忧与情丝,都被杜薇一一倾听。如同一个无尽的树洞,李苏苏心中的所有,都有了宣泄。 原本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脯,都渐渐地归于平静,正想对杜薇说几句真挚的感谢,忽然听得李甲一声“不好了”,一颗心刚安定,又提到了嗓子眼,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刚进门的李甲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他……她……” “他怎么了,快说!”李苏苏吼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李甲,李甲疼的变了脸色。 毕竟是习武之人,而且手段不凡,力气更是不小,李甲虽然也有些武艺,但哪里有李苏苏的十分之一?这一下被抓住,既不好反抗,更无力反抗,两个肩膀火辣辣的疼,只得硬生生忍住,连忙说道:“大夫说他死了!” “什么?”一语似惊雷,李苏苏身子一软,比扶风弱柳更弱了三分,力气一泄,仰天就倒,李甲连忙扶住,杜薇也赶了过来,望了李甲一眼,好似责备也似无奈,扶着李苏苏坐下。 但还没来得及坐下,李苏苏突然就眼睛一睁,其中有种莫名的精光,更甩开了李甲和杜薇,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抬腿就出门,李甲两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明白她想亲自去看看,就急急忙忙跟在后面。 第93章 原来,先前白素素的离去,李苏苏束手无策,救不了心上人,急火攻心,就有了针对白素素的恨意。 但白素素不在,恨意无所指,刚好那店东家,似乎怕摊上人命官司,竟然要李苏苏把尸体抱走。 李苏苏听了,勃然大怒,一拳打在店东家胸口。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拳头隐隐作痛。 李苏苏这一拳,直接把人打飞,撞在门板上,身体如同尸体。连“哼唧”声都没发出。 门板是木质的,这一下巨力,门板“咯吱”一声,往外就倒。透过门框,看到了门外李甲和杜薇震惊的神色。 “姐。”李甲往前一跨,又缩了回来,欲言又止,脸上担心与害怕并存,杜薇更是不好说话。 李苏苏一拳打出,使了大力气,怒火也就随之消散,看着躺着的柳丹青,忽的就有了彷徨,眼前这一片狼藉,恐怕是要了人命,更加的无计可施了。 又见李甲如此害怕自己,连安慰的话也没有,鼻子一酸,万念俱灰,就蹲在地上抱头哭起来,嘤嘤泣泣,似乎弱女子。 哭声哽哽咽咽,闻者伤心,杜薇心中生出柔情,对李甲道:“我们快过去。”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李甲也跟了进去,但脚下不稳,一脚踩在那店主人的身上。 “啊!”一声撕心裂肺,李甲吓了一跳,慌忙跳开。 却见那店东家如受惊的兔子,拔腿就跑,似乎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破了胆。 “还活着?”李苏苏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满脸不解,哭声更是突兀的止住,以她的功夫,这一拳下去,这人必死无疑。 “站住!”李苏苏来不及思考,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走了。”似乎抓住了什么,所有的仇与悲,都强自按下,起身就追。 “姑奶奶饶命,饶命!”那店东家怎逃的过李苏苏?没跑几步,就被逮住。如同见了老鹰的小鸡,声音发抖。 “我这一拳,怎么打不死你?”李苏苏这话,更让人发抖。又却觉得不妥,尽量平心静气道:“不好意思,我因这一拳,用力很大,您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那店东家说话都有些发抖。李苏苏有些不耐烦,变了脸色,脸上流着泪,混着落下的雨水,更让人害怕,却被杜薇拉住。 杜薇看着李苏苏,眼中有种让我来的意思,对那店东家说道:“您别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保证您的安全,只要您回复了她的话,不仅赔偿您的损失,这小镯子也送于您,如何?”杜薇取下了金镯子。 “对,对!”李苏苏连忙接口,又该了态度说道:“小女子粗鲁,冒犯了您,还望您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店东家扶起桌椅,对杜薇说道:“把那镯子给我看看。” 杜薇一笑,李苏苏便扭过头,由得杜薇应对,但眼角余光见杜薇真把镯子送了出去,也就阻止道:“怎么好让妹妹破费。”就取出荷包,拿出银钱,却看到荷包里有五块刻有符纹的美玉。 “这些碎金子,够你半年的利润。” 李苏苏不是这般性子,身上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荷包是木婉莹给的。她又作揖行礼,对那店东家说道:“您看我诚意如何?”店东家吓了一跳。 边上李甲对李苏苏说道:“姐,你这么多的钱,能不能给我些?” 李甲对杜薇有情,正在想筹钱为美人赎身,也打算请人假扮杜薇父母,以便明媒正娶,这桩桩件件,都要大钱。为此他还求了木婉莹,可依旧杯水车薪。 李苏苏看了一眼,没做回应,算是顾及李甲面子,况且也没时间理会,眼睛看着店老板,又做了一揖,脸色平静。 “我说,我现在就说。”这店东家似乎是怕了,将金子收好,笑盈盈地从脖子上取下个锦囊。 取个瓷碟,于锦囊中抖出美玉,约有三两个拇指甲大小。 “怎么碎了?”美玉落入瓷盘,如珠落玉盘,声音清脆,唯一的不美,就是这玉掉下来时,因见光,竟然碎成了数快,那店东家大声惊呼。 “安静点!”李苏苏一开口,那店东家就住了嘴,唯唯诺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苏苏忽然就兴奋了,回过头来,一把抱住杜薇,喜极而泣。杜薇一愣,却也抱住了李苏苏。 “谢谢妹妹。”李苏苏依旧兴奋,又改口笑道:“谢谢弟妹。”杜薇脸色微红,看着李甲不说话。 李苏苏从荷包中取出五块美玉,每一块上都雕有符文,一并放在桌上,问那店老板道:“认得吗?” “水火木……”那店东家眯着眼,一个个翻起看了看,嘴里絮絮叨叨,李苏苏就忍不住又要发问,却听那店东家兴奋了。 “认得,认得,都送给我的?” “哪个是乙木符,怎么用?”这五块玉是灵符,木婉莹和李苏苏说过。只是李苏苏不认得,也不知该怎么用,见这店东家识货,便就开问。 “女侠,金子我不要了,我这块玉为我挡了灾,又是你打碎的,你陪我一块,再给一块,算是酬劳,怎么样?” 李苏苏答道:“只要你能救活他。” “没问题,没问题。”店老板挑了一块蓝田玉雕成的玉符,把脸上的雨水彻底擦了干净,才笑呵呵的道:“这一块和我的这块差不多。” “赶快救人。”李苏苏只顾催促。 店东家做了个奇怪手势,将玉符贴在柳丹青胸口肌肤上,念念有词。杜薇目瞪口呆,紧紧地抓着李甲。 “半炷香时间,就能救活他!”店东家做了个奇怪的收势,嘴里似乎还有什么太上老君之类的话,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李苏苏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是在装神弄鬼,只是不好说话,有些焦急,把手搭在柳丹青额头,似乎觉得效果立竿见影。 “女侠别急,再等等。”看着那店老板的嘴脸,李苏苏越发的不安,但又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看了看,还是安静了。 又过了片刻,终究耐不住,又把手放在柳丹青的头上,感觉不出什么。又把耳朵贴在柳丹青胸口,竟然听到了心跳。 “有心跳了!”李苏苏手舞足蹈,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眼里更是流出泪光,喜极而泣,又哭又笑。 “姐姐,还要找个养生的地方呢。” “对对,赶快先找个地方安顿。”得了杜薇的提示,李苏苏缓过来神,对那店东家笑道:“能去你家吗?这块玉给你。” “好好!”那店东家见了玉符,倒是答应的十分爽快:“以后我的家,就是这位兄弟的家,我保证十二分的待遇,直到这位兄弟养好伤为止,我半文钱都不收。” “姐姐!”李苏苏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杜薇拉住道:“姐姐的东西是无价之宝,想必也是得来不易,还不如到妹妹那里去安顿……” “不行!”李甲慌忙打断了杜薇。 李苏苏不明所以,却被杜薇在耳边轻轻亲说道:“姐姐到我那里去,照顾自然是十二分周到,小妹也有事情要请教。” 李苏苏察言观色,猜到了几分,心中暗笑,带着不曾擦去的泪光笑道:“别人进我李家的门,我还不一定欢迎,先就谢谢了。” 李苏苏便要去杜薇住处,李甲无法。但杜薇竟然是梨园中人。幸好李苏苏自幼随着李仁,见多识广,没有低看杜薇。 来到住处,抬头一看,梨园竟然唤作牡丹亭,却在西湖旁边。也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与第一次进ji院时所见非常的相似。 转过凭栏,在拐角处,李苏苏顺势转过目光,见背着柳丹青的李甲,十分的不自然,脸上汗水哗哗掉落,不知是累的还是怎的。 “原来如此。”李苏苏明白了:“在她眼里,老弟是良人,且先不说其他的,光这赎金就不少,我老弟他就拿不出啊。” 来到杜薇住宅,有丫鬟来接,光见那言谈举止,杜薇分明是主子。对李甲也毫无顾忌的调笑,分明就是熟人。李苏苏看在眼里,直到丫鬟服侍柳丹青躺下,也一言不发。 杜薇一边吩咐为柳丹青烧水,一面又吩咐膳食,更是唤李甲去叫大夫,所有事情都有条有理。但眼中目光,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李苏苏。 李苏苏哪里还不明白,杜薇在这牡丹亭的地位?也明白杜薇的尴尬,似乎是有意避开话题,而故意忙得不可开交。 “我老弟能排除一切阻力来娶你吗? 你毕竟是这样的身份,他恐怕不能把你带入我家那个固有的家庭环境里去。 你若真的认定了他,日后,怕是免不了大祸临头。”毕竟师从狐仙,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李苏苏也能断人祸福。 李苏苏的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上的疲倦就涌了上来,坐在椅子上,眼前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丝毫没有没入脑中。 “姐姐,小妹……杜薇有话要说。”李苏苏听的杜薇心跳加速,就明白她是硬着头皮在说话,便暗暗计较道:“我请婉莹姐姐出面做主,或许就没有疑虑了。” 李苏苏对杜薇甚有好感,这时两人搭上话头,一个说认识柳丹青的往事,一个说心仪李甲的过往,竟然相见恨晚。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也不差。两人说的都是各自的心上人,添油加醋,越发得热火朝天了。若非李甲突然出现,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到底能聊多久。 李苏苏忽听噩耗,立足不稳,但下一瞬间就想起柳丹青身份,放心不少,但还是惴惴不安,急忙往门外冲去。 仙界中,净土外,柳丹青挨了一击,气运流转,终于顾不得许多,与身体的最后一丝关联彻底断了,就连李苏苏用来续命的乙木灵符,竟然也因此而碎裂。 柳丹青的身体死了,李苏苏的心也因此而重伤,脑中一晕,不省人事。李甲连忙扶住。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大夫也连忙施救。 在仙境混沌中,柳丹青仙体受这一击,也只是元气动荡,被赶来的木婉莹扶住,两人气机相连,一个周天运转,便已无碍。 “和尚,今天的事,不论是非,你如今的所得之果,全部源自于当年所种之因,大概而论,就算了结了,你看如何?” 木婉莹见清辩追出,四面八臂,只剩两面四臂,虽然看上去,当面的表情做暴露之色,但那背后的一面,神色定然是极度理智的。 毕竟对方身份不凡,既然已经脱身,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这不只是木婉莹的意思。 “你能做得了主吗?”清辩两面四臂的法相冲出,转眼就是千百法器乱飞,吴卜羲忙将虎头蜂放出,双方纠缠,才过片刻,就有不少虎头蜂丧生。 “我有玉符在手,怎会空穴来风?”见动起手来,木婉莹连忙大声言语。 听到这话,清辩满天飞舞的法器就收回了法身,相比四面八臂的法身,只少了莲花,铜铃,弹弓,木剑,依旧厉害。 见清辩虽然收手,但吴卜羲还是将群峰放出毒汁,挡在自己三人面前。 “等等。”正当三人转身要离去,杨戬也要离去时,清辩又挡在了三人面前。 在混沌中,虽然每一步都能跨出千万里,但还是被清辩和尚挡住了:“还有因果未了,这两位道友不能就此离去!” “我和你有什么因果?”吴卜羲心中隐隐有所觉察,可能是关于唆使獬豸,要他干涉安妎案子的事。 佛门衣钵之争,尤为严重,吴卜羲和柳丹青配合落凡插手,使佛门内部又生出了许多事端,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本来,安妎一案,有人倾向于追根究底,毕竟公平为先,也有人意见相反,毕竟追查真相,成本太高。况且就算是冤枉,也只是个过失之罪,无甚大事,但佛门善于机辩,深研禅理,就如当年慧能与神秀相争闹出的矛盾一样。 这次辩论,造成内部流派分化,也是不好收拾,追根究底,算到两人头上,也有几分合理,只是佛门不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罢了。 “獬豸是你找来的,你也有份,自然要找你们了结。”清辩和尚的第一个你,说的是吴卜羲,第二个你,说的是柳丹青,他四只手,指的分明。 如此,两人也就明白了,只是在他们看来,这种小事,就算真的冤枉了,也不值得拿出来说,是分明是欺人太甚。 佛门的事,他们兄妹很少关注,见清辩和尚如此,忍不住就有火气,但语气还是平静:“这种小事也拿来说,当我们好欺负吗?” “你这蛇妖,贫僧也不于你说,你只需把玉符交出来,此事才算了结。”清辩和尚语气森然,以他的修为,竟然有些焦急。 “好你个秃驴!”一听这话,木婉莹气头更甚,如此想要玉符,分明另有深意,怕是对落凡不利,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哥!”木婉莹喊了一声,柳丹青双手一抬,两人身边就有数十点光华闪动,其中一冷一热十数道光华,落于木婉莹头顶。 木婉莹左手掐个兰花指,头上显出了心月狐,脚下也有青鱼逆游的水光,又摆开了架势。 第94章 待朱雀玄武之力融入心月狐,木婉莹又分出数十道光华作白虎之象,融入了吴卜羲毒汁墨云中。毒汁延展变化,似乎猛虎,其中更有星光点点,吴卜羲的桃木棍也明亮起来。 柳丹青更是现出本相,三四丈长的青色巨蟒,光华按角、亢、氐、房、心、尾、箕落于其上,如蛇化龙,一声长嘶,两爪青蛟翻舞,得了三百小妖之力,实力倍增。 清辩和尚也不落后,作势又欲相斗。 杨戬也停下了脚步,暗道:“我要是不出手,就有负他的交情,要是出手相助,更是不好,我怎么能轻易得罪佛门?” 而白素素身边,却出现一个人。那人一身华服,如帝王,四周有龙气围绕,头顶皇冠垂九冕,其上更有火焰作朱雀模样,火焰中,一道灵符朝白素素飞来。 “见过帝君。”白素素躬身行礼,接过戊土灵符。 “到如今,还没人看出他行踪。”那帝王受了礼,无需回礼,直接开门见山。白素素一愣,随后就明白,说的是落凡。 仙界所有尊神,只是尊号,修为都是仙人的境界,并未超脱而成象境,这帝王模样的人,尊号太皇,以南方七宿,借丁火生戊土,成黄龙之象,以主中宫,境界虽与白素素一般,道行修为,却有过之。 “吾以长生天之名,将吾黄龙气运加持漠北,而他,则以龙气加于女真,更是出兵漠北,打破了草原部落的平衡,是与吾达成默契而联手,无人知晓此天机。” “怪不得,灵禅上人修成如来法相,也看不破。这清辩如此执着于玉符,也就说得通了,只是佛门如此上心,却又是为何?” 白素素号紫薇,并非空穴来风,她是中天紫薇宫之宫主。 “此事不只是他清辩在意,那阿弥陀佛知吾宏愿,乃是并吐蕃于我华夏,他自然不愿,这清辩,本非禅宗。”太皇帝君形象模糊,如云彩聚集,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落凡行事,自有其打算,我也不知详情,他引发佛门所谓正义之辩,却是有意让佛门重捣神秀慧能之祸。” 听太皇帝君也以落凡称之,白素素就明白了关节:“今日之事,弟子知道该如何处理了。”白素素低头一看,见柳丹青三人于清辩对抗,又欲相斗,就有了应对。 太皇帝君便说道:“吾欲以漠北为基,横扫天下,他女真金国汉化后,能为吾之助力。只是吾如此行事,那玉皇张大帝也有察觉。你要当心,不要留下纰漏。” “有帝君相助,纵使太清道人,短时间内也难以察觉痕迹。只是这和尚,顺玉皇之意,假玉皇之名,假托因果于他二人,终究与玉皇有牵扯,还请帝君指点。” 玉皇天尊与太清道人,虽然都是四象同修,但太清道人修太清一气,比玉皇天尊的九龙之气,在道行上要强上三分。 “紫薇,你为何还有依赖?当真要动那凡心不成?”太皇帝君似乎非常在意白素素。但白素素却是低头,闭口不答。 “罢了,你体验一番也好。”太皇帝君又说道:“他虽修九龙之气,但境界也只是与吾相当,况且这九龙之气,堪破不了落凡的天机。” “帝君,那獬豸以公正之名,胁迫众神详查,但有你和落凡干涉天机……”见太皇帝君说完就走,白素素嘴角一紧,似乎下了决定,连忙说道: “不但没有任何所得,更使得那战场亡魂无和尚道士超度,那些收魂练法的左道中人,也无任职司法的仙人执法,帝君也忍心?” “追求正义,需要成本。”太皇帝君语气森然的说道:“若不计成本,哪有多余的精力惩戒歹人?” 如此言语,白素素不好再说,就转移话题道:“帝君此举有颠覆华夏之祸,天机终会明朗,到时候若成为众矢之的,该如何应对?” “吾集西域、高原、漠北、草原于华夏文明之内,乃扩展疆域,虽是非难断,但真到了那时,谅也无说辞。” 太皇帝君话未说完,人就消失,但言语依旧流转:“那时吾已达成象境,与轩辕一般,黄龙升天,此事便无了意义。” “倒是你,却要小心情障迷惑,否则到了那时,也有大祸。” 得太皇帝君面授天机,白素素已知晓该如何行事,就朝虚空混沌行礼道:“多谢天尊指点。”便双手抱丹,开始行法。 白素素目光所视,双方争斗,纠缠在了一起。 只是因先前相斗,各自都元气大伤,这回都是动用自身实力。 柳丹青虽借了阵法,也只是当做后手,他那千余道人小妖,以及清辩和尚的佛子禅师,都已经虚脱。 眼看双方纠缠,一不留神就会拼命,白素素手上加劲。柳丹青等人所处方位混沌就凭空卷起怪雾,所有人都被迷住。 “怎么回事?”杨戬猝不及防,额间天眼放出白光,如同烧红的铁棒,所到之处,雾气就如雪花化气,作流光消散。 就几个呼吸,雾气就四面散开,中间留下个数丈方圆的空间,如同身在巨大的气泡中,所有人显出身形,似乎依旧在原来的方位上。 杨戬摸不透玄机,不敢乱来,便将天眼收了。木婉莹喊了一声:“哥哥。”柳丹青所化青蛟,就摇头摆尾,朝狐仙而去。 青蛟一个盘旋,在这混沌之中,本该到了木婉莹面前,如今却是奇怪,方位丝毫未变,所有人都是一般。 柳丹青又将身子飞腾,却还在原地。就如月光明亮的夜晚,望着月亮走路,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月亮的方位不变。 清辩和尚、柳丹青等人的方位,也如天边的月亮,无论如何前进和后退,方位始终不变。 “什么人如此了得?” 以杨戬的本事,就算十万天兵,或者诸方天尊,都奈何不得他,但如今,却是无计可施。 以落凡的本事,费十数年推演,这四象天星阵,也只能聚一千而归一,还要三人主持,更要落凡借玉符暗中运转,白素素暗助一臂之力,才能真正的,合一千为一元,能与天尊相抗。而十万天兵,注定只能以数量取胜。 但杨戬似乎被激发了好胜心,他天眼再次打开,扫向了四面浓雾。天眼果然了得,如滚烫泼雪。但雾气如流水,仿佛有无穷生命力,此处散开,彼处就合拢,抽刀断水水更流,雾气越发的浓郁起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中间那没有雾气笼罩的混沌,就凭空生出了一个画面,还有声音响起。声音不辨雌雄。 清辩和尚认得是佛寺的墙壁,仿佛有些熟悉,墙壁上还有两段佛偈,刚才那声音所朗诵的,乃是其一,乃慧能所作。 却是佛门公案,禅宗六祖衣钵之争。 “何方高人,不知有何指教?”这是佛门的往事,清辩和尚心头不安,就装出懵懂之状,出言询问。 原来,当年禅宗弘忍大师,得罗汉之位甚久,凡体腐朽,一点真如就要归于仙界净土,便与众弟子约定,各做佛偈一首,若有得我佛真如者,便可为禅宗六祖,得其衣钵传承。 彼时,寺中有高僧神秀,公认修为最高,又为上座,司职寺院人员调度,与钱财账目,位高权重,众望所归,却也四大皆空,怎好妄争“禅宗六祖”的虚名? 只是弘忍五祖发话,全寺僧众都不自信,神秀也只好于夜深人静之时,把偈子题于墙上。 那时,清辩和尚正在那净土中,与达摩论道,前因后果,都自了然于心。 神秀所作偈子,映在这幻境中:“身如菩提树,身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柳丹青看得分明,神色疑惑。 忽然,幻境神秀和尚自言自语:“师父若好,那就承认佛偈是我作的。师父若说不好,那就不做声,日后下山就是。” 幻境中又有个老和尚,却是弘忍,他问道:“这是你做的吧?有些修为,勉强能继承我之衣钵。” 神秀诚惶诚恐道:“多谢上师赞许,弟子只想请师父鉴别弟子修为,不敢奢望衣钵袈裟。” 弘忍点头一笑,或有赞许之意,忽的正色道:“以你的修为,如此传法,能渡世人不入恶道,但若言大彻大悟,却是不曾登堂入室,你且重新思悟,若有所得,或可得我衣钵。” 木婉莹见清辩和尚,看了幻境中的画面后,就神色巨变,虽然不明其意,但却感觉到了心安。看了看柳丹青,又看了看吴卜羲,就要说话,幻境又有了变化。 这次的画面,是另一个和尚,木婉莹认得是罗汉慧能。 那时的慧能,尚未证得真如,只是寺庙中一个舂米的杂工,以此身份,寺庙中的诸般大事,自然是无从知晓。 奈何缘起性空,该当慧能顿悟,他听得寺中小和尚传诵神秀佛偈,也在墙上写下佛偈。 便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偈在佛门广为流传,奠定了禅宗六祖的衣钵之果。 幻境画面急转。下一个画面中,弘忍望着佛偈,一声冷笑,随后便回禅房中打坐念经。转瞬,日落西山,在一转眼,就是子夜时分。却见弘忍秘授金刚经,又传了衣钵袈裟,吩咐慧能连夜下山逃命。 所有人看的真,听的明,弘忍如是说: “因神秀于寺中势力太大,你若成六祖,他那一党必定不服,如此,你性命难保,不过你佛缘深厚,虽有此劫,却也是你的机缘,机缘若至,则应在此袈裟上,速去,速去!” 听得此言,吴卜羲哈哈大笑,眼中也隐隐有泪。木婉莹兄妹一脸冷笑。 清辩两面四臂的法相,一张脸作愤怒,一张脸作隐忍。幻境中慧能如是说:“弟子明白,所以只顾干活,从来不当众聆听佛法。”清辩和尚那愤怒的表情,更加的狰狞了。 幻境中,全寺沸腾。却是神秀生出了嗔念,令全寺僧众下山围追堵截。分明是下山的强人,哪有什么四大皆空? 吴卜羲就出言讥笑道:“佛门弟子四大皆空,好生了得!” “和尚虽然吃素,但害起同门来,却都不是吃素的,吴老师何故惊讶?”柳丹青也说道。 “阿弥陀佛!” 清辩两张口都做狮子吼,两张面孔充血作酱紫色,如那护法的恶金刚,手中四般法器转为黑色,似有魔气升起。 佛号才刚落音,幻境中,就有一个巨大的火场,火场中,慧能走投无路。 火场乃是一座大山,所有的树木都燃烧起来。树木通红,草木成灰,耳边噼里啪啦作响,各种小虫、蚂蚁垂死挣扎。 木婉莹看得清楚,这火连慧能和尚都无计可施,更别说山中的生灵了。无论野兔、飞鸟、松鼠,都遭了厄运。更别说满山的小虫、蛐蛐儿、蚂蚁、飞蛾等生灵了。 木婉莹也冷笑:“佛不杀生,又说众生平等,此番即杀了生,更一举超度了无数生灵,真是佛法无边,功德无量啊。”她如此感叹,却是对先前清辩指着兔子说道残忍一般,佛门弟子也不见得好。 “好和尚,一针透处佛随心。”木婉莹本想再说些挖苦的话,就听得柳丹青有些言语惊讶,就定眼一看,果然,那慧能功行圆满,得了契机。 慧能走投无路,便熄了心,将传法袈裟盖在一块青石上,盘坐于石头旁,万事不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等盘坐,在凡人眼里看不出什么,木婉莹却是不同,她看到了慧能身上的佛光,知道这是一朝悟道,得真如的前兆。 “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 听得慧能念经,大意是,我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不改色,非是绝望,亦非压下恐惧,乃是无念,以慧能当日之修为,恰到好处,一朝顿悟。 念声一落,慧能就消失不见,既无慧能,那火就烧他不得。 后来有和尚搜山,只见袈裟不见人,便以为有异,后又见慧能从石头中走出,作禅定之状,以为是佛祖保佑,便拜慧能为师,从此南下弘扬佛法。 那小和尚不通玄妙,自然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在柳丹青等人看来,一是慧能了了自身,入了阿罗汉境界,其次,是因为袈裟为法器,盖在石头上,刚好展现一阵法,如此机缘巧合,入了外丹舍利所化的幻境,方才逃过一劫。 至此,混沌中幻境方才消失,但还是在浓雾的包裹中。 清辩安奈不住,仰天开口道:“贫僧已知该如何处理,为何还不将浓雾散去?” 第95章 清辩双口齐开,声音滚滚。但却不见回应。清辩又等了等,依旧不见回应。 清辩和尚便加大声音再次发问。但还是没有回应,似乎没人听到。清辩有些不耐烦了。 结果,怒气反影响了法身,两面四臂都变了颜色,如同剧烈运动后,红中透紫的少年皮肤。 见清辩和尚无可奈何,柳丹青等人也莫名的有股不安。 “那佛爷以化身与他单打独斗!” 这话一出口,清辩就觉不礼貌,停了停,压住愤怒道:“小僧化身之修为,只与这吴先生相当,贫僧与他斗一场,不论胜负如何,就算了此因果,你看如何?” 这话说平和了许多,大有高僧风范。 “如此便好,阿弥陀佛。” 时隔许久,这雌雄不辨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雾气松动,就能看到混沌的本来面目了。 “敢问何方高人,能否告知贫僧,为何如此?”清辩和尚终有不甘,开口发问。 “天机不可泄露。”声音毫无感情,如同吹过的风。“智料隐匿者不详,窥见渊鱼者有殃,你且行事,那便是好。” 清辩无奈,只好履行。这提议,吴卜羲自然答应,若论单打独斗,同等境界修为,他就胜券在握,何况清辩不善武艺? 白素素见事已成,就拿出太皇帝君给的灵符。灵符三指宽,四寸长,似乎肉太岁的纹理,内中有头发般的龙蛇游动。 “佛说诸法无常,的确如此。”白素素自言自语,身化青黑纠缠的光华,成太极模样,转眼就消散无踪。 光华纠缠再次聚成人形,便出现在另外的空间,空间与先前的相似,是仙境与象境相交的幻境,只是其中还有一人。 这人十分熟悉,正看着眼前一团云雾,云雾有画面,画面中人正是清辩,虽然面容有些模糊,似乎雨雾弥漫中的行人。 “许久不见。” 声音熟悉又陌生,白素素手上加劲,灵符受迫,瞬间认出了眼前人。这一次无半点模糊,十分笃定了。“借水生木,我要算你,本来就不容易。 更有化身刘玄龙迷惑天机,就更加难算你行踪了,佛说,众生本无自性,如今的你,当年的你,我该怎么称呼你?” “往事往矣,到如今,吾乃落凡。”落凡言语淡漠,只有一丝和善的笑容,眼睛却是盯着云雾中画面,连头都不回。 “我说过,在我面前,要说人话。”白素素言语随意,手一指,就有云雾如太师椅,仙体躺了上去。 “这句话,我记得。”落凡回应道。 “今天的事情,还需当事人撤诉,免得杨戬等人空费精力,让那些左道妖人钻了空子。” 白素素看了画面说话,也认得画面中的安妎和尚,就用手一指,画面就变的分明了,如擦亮了明镜。 得白素素相助,落凡就不担心会惊动清辩和尚,便笑道:“你的慈悲心,依旧如当年。” 白素素听了这话,却是不答,落凡就又说道:“这件事,只需当事人撤诉,就是釜底抽薪。”落凡用手一指,凭空生出棉花般的白云,白云作圆形,半径寸余。 “你这一子,算是画龙点睛。”白素素散去太师椅,坐上棉花白云,双手抱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是机缘巧合,更是我与你……”白素素听了这话,情知是扯上了太皇帝君,便将眼一瞪。落凡就正了神色:“更是我与他相约的结果。” “这也是我刚开始不答应柳兄的原因,后来推算良久,才发现都在掌握中。” 落凡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白素素却明白,落凡是想起了木婉莹,就略带了几分情绪,说道:“这只是你以为的都在掌握之中。” “文卓,你倒是动真情了,但不知道柳兄有没有这福分?”落凡回头笑了笑。 白素素听了,不答话,也无甚表情。 落凡就淡淡的说道:“文卓,我虽然一心追求象境,但还是留下化身,如河是负了我那小狐狸?” “那是刘玄龙,不是你!” 白素素瞪了一眼,却把金丹显于泥丸宫顶三寸处,其中有玄武之象,以道行全力配合落凡。那两和尚的言行,就照见得更清楚了。 “文卓,其实你没必要如此,柳兄也是大有造化的,你虽为太皇帝君化身,只是命格相连。而我的化身,却不一样,你分明清楚,何故如此呢?” 白素素看了看画面,看到那安妎和尚一脸不忿,显然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就收了金丹,下了云团说道:“看来,这的确是你的本意。” 落凡听了,就笑道:“和你说话,就是轻松,想来你也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吧?” 落凡也起身,袖子一挥,桌几俨然,茶香四溢,递一杯清茶。白素素接了,平平淡淡说道:“你就明说,我未必帮你。” “如今华夏处于分裂,四处亡魂不少,道门下山救世,佛门善于超度,一个教人今生归道,一个于元神深处打下印记,来世或可皈依佛门,都算是信仰之争。” “所以,你就动心了?”白素素问道。 落凡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与帝君相约,各自落子,他看中了漠北的蒙人,我看中了东北的女真,我们落这一子已有许久,我也因此遭劫,才与我那小狐狸,有了这份姻缘。” 落凡所说,白素素也知道,太皇帝君见大宋羸弱,无法完成华夏大一统,如此信仰分裂,谁都象境难成。 因此就看中了蒙人骑兵了得,想凭此一统华夏,更将女真、西夏、吐蕃和大理,都归于华夏,以此广土众民信仰,或可得成象境。 白素素也明白,落凡是看上了东北的女真人,就说道:“你以女真入中原,与帝君争天下,就算成功了,也最多连接东北与汉地,依旧难以大成。” “我修青龙七宿,不需要大成,那女真皇帝被大臣打板子,虽然使我气运动荡而遭劫。 但如今,却是个机会,我已经定下了气运,使女真迁都南下,更使女真金国全盘汉化,以此入主中原,就算以后与帝君相争,我信仰之力也足了。 不然,我又怎会使女真出兵,打破漠北草原的平衡,而给他机会呢?” 白素素说道:“以你我的道行,若只是以四象而成象境,的确容易许多,等你超脱,帝君再以蒙古人一统天下,倒也没有冲突。” 白素素给自己倒了杯清茶,见落凡目视不语,就说道:“你布局虽然精妙,但还是出了纰漏,你如今身陷囹圄,虽无大碍,但也到处掣肘,护不了她周全,所以希望我帮忙照看?” “她毕竟修为甚底,柳兄的心思,又都在你身上,我也只能找你了。”落凡把玩这手中的茶杯,打算了映照清辩的画面。 白素素听了,就故意说道:“你不该找我的,你我的旧账,可还没有了断。” 落凡装模作样的作揖行礼道:“当年虽然说好,但毕竟是我的过错多,占你便宜也多,还请不要计较。” 白素素笑道:“其实不用你说,也不说看在柳丹青的面上,就算我和她,也挺投缘,自然会多加看顾。” 落凡也笑道:“你气运与岳飞相连,我气运与完颜兀术气运相连,虽然是敌对关系,但却是我有意而为之,想来你也能感觉到了,你我相互掩人耳目。” 落凡忽然大声说道:“文卓,你不宜在这里久留,我故意提醒两句,请你看在往日情分上,稍微放在心上,如何?” “你说。”白素素本想再寒暄两句,但落凡如此说,也就作罢,站起了身来。 “也没什么,就是我的事,你不要同小狐狸透露任何口风。” 落凡眉头一皱,就有了伤感。白素素听的清楚:“我和他共下这盘大棋,你也与那岳飞气运相连,而那岳飞,怕是不得善终。 毕竟,宋室朝廷只剩半壁江山,旧的税收体制,维持不了如此军费,那岳飞是主战派,届时两国休战,气运流转,他恐怕性命不保,你要提前抽身出来。” 也无需说得太明白,白素素与落凡道行相若,得了这提醒,也就明白,无非就是岳飞遭劫后,气运牵连,要防止有人落井下石,也要防止有人公报私仇。 “我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保婉莹妹子周全。你自己也小心点,当心那刘玄龙的安危。”白素素化光而走,转眼消失。 落凡听了,自言自语说道:“我得了他暗中相助,分出化身来替代,那飞龙背后的勾陈,就算知道是我,也最多控制我的化身,好叫我不要现身罢了。” “勾陈对我,向来有几分忌惮,才将我化身控制,那飞龙也不能太过分,我也能放心。” 落凡独自抿着清茶,那清茶从生灵欲求的虚无中生化,得此茶味,就越发的有些孤独了。 清茶苦涩,自身孤寂,落凡挥手将茶几散去,又自言自语: “那獬豸应该还不知此事,但定会有人告知天机,还有那安妎和尚,怕是会把恨意落到他们兄妹头上,该如何应对,全都要靠你了,以你的本事,也能应对。” “这是内心我的选择。”落凡的声音独自回响在寂静的幻境:“可如今,我为何有些伤感呢?” 白素素从落凡处离开,便以符箓定位入了仙界。仙界的最北方,从北天门入天界,进了紫微宫。 紫微宫乃北极中天,到处可见琼雪玉树,奇花异草,白素素采了些上品,心中思念故人:“只要在凡间找到他,就能在仙界找到他的投影。” 又看了看手中仙草:“以此养神,能使七八年容貌不老,也好了我夙愿。”这时,却又把柳丹青给忘了。 白素素收了仙草,一路前行,又见祥云翻滚,如同海上波涛,却又无比轻柔,其中隐隐有丝竹之声,如琴声,如古筝。道家出尘不染俗,与佛门金光闪耀不同。 白素素化作女官,从偏门入紫微宫,门口的神将,院中的童子小仙女,飞舞奔走的灵物,都没看她一眼,畅通无阻。 进得紫微宫偏殿,白素素仙体消散。如同元气,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当元气再次聚拢时,却到了一处玄妙之地。 此处空空荡荡,墙壁若有若无,下方云雾翻滚,如泰山上的雾气,上方更有灰白雾气,如太极转动,似乎旋涡,白素素立于其中。 刚入此中,脚下就有云气如活物,聚在一处成蒲团。白素素坐于其上,面前就出现一道门户,有三尺六寸五分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门户宽有两尺四寸,分二十四节气,门户内空洞虚无,似乎连接到了未知的深处。 又过转眼,虚无中,就闪现星光如苍龙,如同盛夏夜空的满天繁星,却莫名让人有种眩晕。 白素素盘腿,双手抱丹,头顶出金丹,目光不在其中。 金丹作纯白色,如冰霜,能见到霜纹理。略一流转,就有黑白二色纠缠如太极,又过瞬间,化作白蛇黑龟,作玄武模样。 黑白二色纠缠的同时,那门户上也有二气冒出,也做黑白之色流转如太极,其中生出三个大篆,乃是:“太极宫。” 白素素神游其中,那门户中就衍生出了画面,画面中,白素素立于其上,俯瞰一切,却又不在其中。 画面云雾散开,如同揭开了帷幕。帷幕后三个人影最为显眼,一个是岳飞,一个是赵构。 还有一个,有些面熟,白素素也就能认出他来:“原来是你亲哥哥。”白素素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画面也生动起来。 画面中,岳飞向赵构呈表,其上书曰:“因许久未见母亲,臣甚思念,又因战场刀兵,早有暗疾在身,请陛下赐臣以闲职,以享天伦之乐。” 赵构看了看奏折,久久沉吟不语,问另外一人道:“韩将军以为如何?”原来这一位是韩世忠,白素素也认了出来。 “臣惶恐。”韩世忠慌忙奏道:“臣也有事奏明陛下。” “不必呈上,你言语奏来。”见韩世忠也有奏本,赵构把手一挥,说道:“你不会也要回老家,享天伦之乐吧?” 韩世忠冷汗直流,忽的说道:“这位柳邦安,是末将幕僚,十分韬略,以他替代臣和岳将军,就能安邦定国。” 此话一出,岳飞与柳邦安都脸色巨变。岳飞就要说话,韩世忠立马奏道:“昨日末将见到秦相,见他家歌姬十分颜色,末将心动不已,还请陛下赏赐。”韩世忠跪下磕头。 “好一个韩世忠,有秦将王翦的风格。”白素素见那赵构下旨:“赏韩将军相府歌姬一名,自行挑选。” 又下旨对岳飞说:“爱卿,金兵未有息干戈之期,将军仍需为国效力,但因你战功甚高,特赐进爵一极……” “原来是这样。”白素素挥手打散了画面,自言自语道:“还需要双管齐下。” 太极宫是太皇帝君从太清道人处所得,太清道人以四象合太清一气,修得一气化三清,奈何只是初悟,难以飞升象境,但这八卦炉中所炼太极宫,却有无穷玄妙,置于其中,心想何事,何事便现。 又有一个画面衍生,白素素连忙抓住。画面中有两人,一个是白素素,一个是太皇帝君,两人周围有黑白二气作太极流转,更有星光点点如广袤星空,太皇帝君对白素素道:“以你的道行,以气运干预,当轻而易举才是。” 画面中又有画面,岳飞携带千万百姓南下的场景,其中百姓牵儿带女,肩挑箩筐,车载财物,牛、驴等牲畜负重而行。 画面中,白素素感叹道:“当年曹军南下长坂坡,受苦的也是无辜百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实在避免不得。” 画面中,太皇帝君说道:“这岳武穆甚是关键,以气运干涉之人甚多,更有佛门以迦楼罗投影,号称转世,更要万分小心。” 太皇帝君语气,并无责怪:“你妄动慈悲心,如今露出破绽,也是你心性使然,你且下凡,以凡尘掩盖自身天机,能免以后祸患。” 白素素不好说话,太皇帝君手一指,白素素化作青烟消散。画面也跟着演化。却是蜀中青城山,道观的隐匿处。 那里树荫广大,林木甚密,流水汩汩,暗处有年轻人作道士打扮,却光着个脑袋,不知是非僧非道,还是亦佛亦道。 这年轻人手搂佳人,少女于溪水中喘着粗气,鱼shui之欢。 那溪水中也有异动,有灰白裹成一团的精气,如游鱼从阴men中浮出,在水中打个花儿,就消失不见。 白素素秀脸微红,明白此事是自己先心念所为,虽无人能看到,但这心念衍生出的心意,还是忍不住羞涩。 这番却断不了思想,心中越不去想,幻象就越是衍生,反而更加的想了。白素素脸色更加红了,如那凡间的女儿家,只是把眼睛闭上,自欺欺人。不敢看那幻象中,自己的冰山玉雪相。 画面依旧呈现,这是太极宫所衍生的幻象,身临其境,无可逃避,或许,也不想逃避,这回是明夷福居中的场景。 闺房中,白素素盘腿坐于云床,胸口谭中穴处,有亮光闪烁,小腹丹田处,更有那雌雄阴阳之精华。 那胸口处的亮光,似乎牵连有无数丝线,丝丝缕缕,都消失在明夷福居四周的虚空。 亮光如水,似冰非冰,落了下来,如同瀑布飞流三千尺,落在下丹田的阴阳精华之上。 那精华得此光辉,如同得了滋补,竟然慢慢长大,一个眨眼就成了胚胎模样,是个女胎,与白素素容貌有些相似。 这场景,在白素素自己看来,似乎是自己怀上了自己。 第96章 白素素的修为,无需兵解,只要行功四十九天,就能修出精气神之胞胎。 世间红颜多薄命,以此为引,施展借尸还魂,就能得到凡体肉身,丝毫不亚于兵解重修。 太极宫中,心想何事,何事便现,乃是内心照见,不区分想象和现实。白素素生出yu念,幻境就如实照见。 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幻境中…… “有人算计我!”白素素忽然惊觉。 “我躲在这里都不成,怪不得,他也不敢露面。”白素素想到落凡的选择,就下了决心:“看来,不得不双管齐下。” 白素素一旦清醒,yu念就消散。头顶龟蛇相互盘结,原本半虚半实的玄武相,变得更加虚幻,仿佛不存在。 白素素面前的太极宫门户,其中万物尽数涅槃,只剩下个旋涡旋转,中心连接到了象境深处,仿佛超脱仙境。 苏堤上,白素素外丹衍生幻象,藏于天地,落于柳树的枝丫处,无人能察。 从离开明夷福居到现在,苏堤依旧见得天光,杨柳沙沙作响,虫儿放开嗓子,远处,还见得炊烟在微风中变化万千。 明夷福居内,白素素凡体双眼睁开,盘坐的双腿伸直,双手掐个印决,就看到了水云轩楼顶的桌椅,其中没有人。 “哎。”云团上,白素素的元神仙体用手一指,左手食指就有一线黑白相间的光华飞出,落入了太极宫门户的漩涡中。 光华如牵木偶的细线,白素素凡体如那被牵线的木偶,神色木然的开启了明夷福居的法坛。 原来,柳丹青与吴卜羲,离开仙境过玉京天,到玉晨福地中做法,两人联手才把清辩的封印破解,接出了狐仙。 玉晨福地中,柳丹青说道:“老吴,今天的事,你家的长辈还好说,但是你那个女人,怕是不好交代。” “我们不说这些。”吴卜羲摇头道。 “那你就别急着回去,反正你是以仙体出游,只要太一符和仙体,不出丹道所化的玉京天,那就没事,我们去玩玩。” 白素素知晓,封印解除后,狐仙兄妹或许就在清净天,便以凡体开坛做法,外丹就落到了小嬴洲岛的阵法内,惊动了木婉莹。 清净天中,木婉莹独坐,如huai春少女对镜梳妆,几朵红云上脸,停半晌,整花钿。 白素素凡体本就呆滞,入了清净天,更是木讷,失了优雅。木婉莹手一抖,吃了一惊,险些推倒了妆台。 “妹妹。”白素素喊了一句。木婉莹脸上红云更甚,半晌才回过神,出闺房,又见得古怪,就问道:“姐姐是怎么了?” 白素素好像甚急,说道:“妹妹,将你金丹借我一用,可好?”木婉莹一愣,却是没说什么,手一指,清静天祭台上就飞出金丹,其中有青鱼白狐之象。 白素素曾为木婉莹治疗暗疾,明白她的修为来自何方,话不多说,接过金丹就化入凡体。 又来到祭台前,用手一指,法台上烛光燃起,清净天巨石土块下方,就凭空来了金色符纸,符纸燃烧成金色火光。 火光一闪,窜到了白素素凡体,那凡体就有白狐现于头顶。木婉莹见了,便将眼睛闭上。两人白光相连,仿佛一体。 “姐姐放心,我哥绝对愿意!”木婉莹的保证。白素素笑了。连接两人的白光也暗淡了,金丹又安置在了祭台。 木婉莹留白素素凡体在清净天,以金丹放出白光相连。自己则出清净天,到了西湖边的梨园牡丹亭。 耳边就传来哭泣,有些熟悉,狐仙顿了顿,没有在意,心一动,手一抓,就入了玉晨福地。 玉晨福地虽小,但其中的布置,四面都是白云,如鸟在天空,天高海阔。 柳丹青站在祭台前,见木婉莹进来,就说道:“正要找你呢,那孙富是我表哥……” 木婉莹却挥了挥手,直接说道:“先听我说,关于素素姐的,要不要听?”柳丹青就来了精神。 木婉莹正要说时,目光就往玉晨福地外面看去,发现李素素趴在柳丹青凡体上痛哭,那凡体也不对劲,仿佛死尸。 木婉莹心中一惊,不知何意,却听柳丹青催促快说,才开口道:“素素姐刚才找我,教了我一个掩盖天机的法门,她要我告诉你,让你去帮她掩盖天机。” 狐仙话刚落音,用手一指,点在柳丹青额头,手指上就有白光闪烁,柳丹青闭上了眼睛。才过转眼,就明白了。 “好,好!幸好有四象天星阵!”柳丹青十分激动,语速失了平常,像普通人捡到了金子。 木婉莹也高兴,见兄长就要走,连忙拉了一把,整理了因激动而褶皱的衣裳,笑声如莺:“哥哥不是要找我吗,可不能忘了呢。” 柳丹青就笑道:“你去和她说,说我先前为了救你,元神受了重伤,如今身体也死了,就兵解重修去了。” “什么?”木婉莹吃了一惊:“你不愿妥协,却要我去骗她?”木婉莹十分不悦。 柳丹青异常兴奋,一把将木婉莹推出玉晨福地。木婉莹就出现在了杜薇厢房外边,耳边就听得有人抱怨死人晦气一类的话。 柳丹青施法又推了一把,外丹就漂浮在狐仙耳边,传出声音道:“好妹妹,好妹妹,快去,快去!” 狐仙抓住外丹,传音道:“哥,那丫头对你一往情深,你也忍心?”柳丹青“哎呀”了一声,却在玉晨福地中开坛做法,用手一指,狐仙凡体就转身,也动弹不得。 “长痛不如短痛,帮你哥一把。”柳丹青说完,又是用手一指,狐仙身子就往前一窜,那外丹也疾驰而去。 狐仙猝不及防,连忙回手一抓,却抓了个空。急的双脚一跺,也没得办法,嘴里喊了一声,更没有回应。虽然不愿,但更不愿意违背兄长,也只好行事。 狐仙刚走出旮旯,却被一树枝带在脸上。“哎呀,烦躁!”狐仙随手一挥,真气涌动,一下将树枝给劈了下来。 那树枝上有水珠,也溅到了身上,天上乌云沉沉,狐仙抬头看了看,就朝厢房去了。 厢房门口有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都说不吉利云云。李苏苏一个人一张嘴,竟然将厢房给哭成了灵堂。也有人说杜薇为头牌,得客人青睐,得了个十娘的称号,梨园中无人不晓,自然有些地位。 还有人说李甲囊中羞涩,今天这一闹,那老bao绝对会找借口将他赶出去,那时孙兄就有机会了,木婉莹看了一眼,认得是孙富。 “还要等他没钱?那不是本少爷的风格,你看我的!”孙富大步流星往厢房就闯,挥洒拳头道:“本少爷不只有钱。” 厢房门口,有十来个人被挡住,熙熙攘攘。门口两个壮硕魁梧大汉做门神,孙富仗着拳脚功夫厉害,挤到了门口,挤到了狐仙面前。 孙富听柳丹青说过狐仙,只是不认得,这回见到狐仙漂亮,却生出了恶念。 狐仙眉头一皱,目光如炬,杀气如刀。 孙富浑身一颤,连退了三步,直接贴到墙上才站稳。他身后有个小厮,连忙就扶住,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孙富应了一声,说道:“我腿抽筋。”话虽如此,人却迷糊了。 狐仙收了杀气,朝门口走去。但与其他人一样,也被挡在门口。便屈指一弹,指尖一道真气射出,落到杜薇的身上。 杜薇回过头,一眼见到狐仙,连忙过来接了进去。 “姐姐怎的来了?”杜薇亲自奉茶,李甲过来也要行礼。厢房中只有李苏苏、李甲、杜薇并两个丫鬟,大夫早已不在。 柳丹青凡体被做了手脚,狐仙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真会骗人,这才多久,就有了尸臭?” 狐仙心中暗骂,明白一切,只是普通人看不明白,也救不了而已。见李甲过来要行大礼,便说道:“你先出去吧。”才接了杜薇的茶。 李甲不敢违抗,看了李苏苏和杜薇一眼,似乎疑虑甚多。 “我就过来看看,顺便解释姻缘。”以狐仙的修为,各种表情手到擒来,杜薇虽然能察言观色,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姐姐,姐姐,他死了,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却是李苏苏听出了熟悉,回头见是狐仙,便扑到怀里痛哭起来,与年幼时一般。 狐仙连忙安慰,更将手搭在她脑后的风府穴上,使元气渡给调理。李苏苏得了精力,哭得更伤心了。 见李苏苏如此,狐仙想到了这次兵解未苏醒时,也是受了柳丹青欺骗。“我那时也是一般的伤心。”狐仙越发的不忍。 但转念一想:“若非哥哥狠心,后悔的定然是我。”看了看怀中的美人,狐仙终究是下了狠心:“丫头,委屈你了。” 边上的杜薇十分贤淑,早就要丫鬟打热水,拿了毛巾,随时准备给李苏苏擦拭,狐仙见了,好感倍增。 过得片刻,杜薇手中的毛巾温热,李苏苏也安稳了下来,连忙开口哀求:“婉莹姐姐,您是高人,快救救他吧。” 狐仙把毛巾与了杜薇,吩咐道:“你叫她们下去,把门窗也关好,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些,就不瞒你了,也留下吧。” 杜薇连忙照办。狐仙又将毛巾浸水拧干,一边擦拭,一边说些安慰的话儿,说道都是柳丹青与李苏苏的往事。李苏苏神色缓和不少。 见门窗关好,狐仙分出精神回清净天,法坛烛光一窜,整个厢房就都笼罩了结界,外人听不到任何声音。才看着李苏苏双眼,一字一句说道: “因我遭遇危险,他为了救我,导致元神受伤,如今,他兵解转世去了,但十六年后,你们可以再续前缘。” 谎言一本正经,李苏苏只是个普通人,如何分得清?只是忽闻噩耗,气血不顺,双眼一番,就不省人事了。 狐仙早就料到,一把扶住,扶她道柳丹青身体旁。柳丹青身体躺在竹床上,床上有桔杆,桔杆上有丝绸,十分柔软。杜薇呆呆地。 狐仙扶李苏苏坐下后,又将她脑袋微微一转。李苏苏呆滞的目光,刚好落在柳丹青身上。 狐仙看得清楚,自己哥哥的身上早就洒满了泪水。又见自己哥哥手中有根竹笛,也认得那是许久以前买的。 也许是受了刺激,李苏苏忽然眼冒金光,站了起来,狐仙静静地看着。 李苏苏抱起柳丹青身体往外就走,杜薇连忙闪到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当李苏苏走到门口时,杜薇却是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就要过去开门,被狐仙拉住道:“你别出门,当心无妄之灾。” 杜薇就不敢动。狐仙从袖中取出一挂坠。挂坠由美玉雕琢,作铜钱模样,其中方孔甚小,刻有屯卦,以主生,便说道: “我看你投缘,这东西就送你了,或许能保你平安,你要随时带身上。” 杜薇双手接了,甚是感激。狐仙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李苏苏毕竟习武甚久,臂力比常人要强上许多,虽然手中抱着柳丹青,也能将们打开,门一开,结界也就破了,狐仙跟在后面。 人对死尸都有忌讳,见李苏苏抱尸体出来,自然不敢阻拦,只有李甲下了一跳,慌忙喊了一声“姐姐”。 “你去给我找把铲子来。”李苏苏停住脚步,吩咐了一声,就从傍边跨过。李甲不好不听话,拔腿就入厢房,也不看狐仙,叫了一声:“十娘。” 听得李甲问杜薇要铲子,狐仙也不在意,外面所有人都安静了。 李苏苏一出门,就被孙富给看到。孙富回想过往,不曾想会在此处遇到,连忙跟了上去。 但孙富知李苏苏武艺很强,也不敢轻易上前,远远的落下了十余丈。此时,闲人早就散去,只剩下李甲扛着铲子焦急的跟在后面,还有狐仙和孙富家下人等。孙富目光只在李苏苏身上。 到了如今,狐仙早就明白了。又见还有人跟随,就于清净天中作法,立马就有幻象笼罩,就有人莫名的跟丢了。 来到一处小土包,较为偏僻,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孙富见边上只有一个下人跟随,就骂到:“回去再算账!” 那下人没听清,就劝孙富回去。孙富就说道:“这女的我认识,这男的也似乎见过,我们跟过去,找机会看看清楚。” 孙富有武艺在身,跟这么久也累了。李甲更是不堪,但不好独善其身,必须跟着李苏苏。 李苏苏脸上汗水、泪水混合着雨水,狐仙有些心酸,自然看得出她的劳累,也明白她这是用身体上的痛苦,来减轻情感上的痛苦。 狐仙因有元神施法,雨水不能沾其身,看似超然物外,实则一般的心痛。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踩山石而从容,跨草木而灵动的气派,孙富更是不甘心就走。 又走了七八丈路程,雨下得越发的大了,李苏苏停住了脚步。 面前有一块小草坪,长的都是些不知名的杂草,早就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李苏苏把柳丹青的身体放下,就说道:“铲子给我。” 李甲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把铲子插在地上,李苏苏又说:“帮我扶着。” 李甲不言不语,只听吩咐。狐仙冷眼旁观,心中计较。 习武之人甚有体魄,气力也足,又因情绪所致,李苏苏早就不觉得劳累,举起铲子就挖,此时谁都明白了。 孙富在一旁看着,甚是羡慕,更有些嫉妒,目光落在柳丹青身上,打量起来。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却是惊了一跌。 身边的下人吓了一跳,连忙急扶住,关心道:“少爷,我看您这是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你别说话!”孙富打起精神,站稳脚跟,对下人道:“你快看看,看他是不是有些眼熟?”下人就顺着指引看了过去。 过了半晌,下人就结巴的说道:“不会……不会是表少爷吧?”孙富回应道:“我看也对,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了过去。孙富嘴里嘀咕:“和尚不是说姑父家遭了狐狸精,全家都死了吗?虽然我没看到他尸体……” 两人走到李甲面前,孙富客套的打起问询,两人一问一答。 狐仙全程冷眼旁观,由那孙富确认柳丹青身份,心中暗想:“哥哥如此心思,我要不要做回恶人,来个错点鸳鸯谱?” 第97章 李甲和孙富,确认了柳丹青身份。 但有些话,李甲本来想说,却见狐仙在不远处,硬是没有说出来。但孙富察言观色,觉得不对,言语就逼问的紧。 李甲也不好惹,虽然看上去是个实在的模样,但此时,也有了火气:“他就是柳丹青,我骗你干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要没事讨打!”声音一大,胆气就更大,更有李苏苏和狐仙在旁,神态十分硬朗。 “你干什么!”却惊动了李苏苏,她一身杀气无处安放,虽然发泄不少,天也下着大雨,却依旧是个**桶,有些凶气。 一把撇了铲子,两步抢了过来,照着孙富就是一拳。 孙富武艺甚强,本不惧李苏苏,但一来事出突然,二来心中有爱意,也被李甲给吓到了,是以这一拳虽然接住,却免不了有几分狼狈,退了一退,摔倒在地。 “是你!”李苏苏认出了孙富,就停手冷言相问,只是看在柳丹青面上。不然,就凭当日的冒犯,孙富也是难逃。 见李苏苏认出了自己,孙富连忙齐整上前,自我介绍。 孙富自小强于应对,察言观色,无比热情,说的都是与柳丹青的往事。李苏苏就慢慢的缓了神色,但更多的是看在孙富于柳丹青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份上。 李甲一边看着,手中依旧扶着柳丹青,柳丹青的身体,竟然还能站着。 其实,李苏苏心思清明,也能猜到孙富用意,心中就有几分怒意,但毕竟是被人关心在乎,渐渐地,也就有了困意。 狐仙看得分明:“她执念也深,若没个寄托,岂不是徒然凋零了?” 至于孙富的长相,却是因柳丹青当年兵解,选的是一对姐妹,是以这孙富才是这般的长相。 孙富的往事,狐仙更是清楚:“他以前说过要娶这丫头,在如今看来,念头还是未熄。”想到此处,狐仙就没了纠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牵上这根红线算了。” 狐仙计较已定,就回了清净天。 狐仙开坛,以元气做法,比柳丹青差了很多,但要使普通人移情别恋,却不是太难,更何况孙富与柳丹青,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狐仙披头散发,作道姑模样,祭台上蜡烛凭空燃起火光。 符纸朱砂等物,也从房间外飞来,祭台上更出现个纸人。 纸人分明是柳丹青模样,被木婉莹沾染了气息。 用手一指,纸符燃烧。过了三个呼吸,又念了个咒语。 似乎准备好了一切,双眼看向孙富。 狐仙又将手一指,祭台上就有三枚铜钱不住的转动。 铜钱上方漂浮着纸人,在铜钱转动的同时,纸人就燃起了青色火焰,火焰中仿佛有青蛇灵动,狐仙手一抓一松,一声呵斥,那孙富就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这会儿,挖坑的变成了孙富,李苏苏则是一脸迷茫,李甲更是目瞪口呆。 木婉莹散开了祭台上诸物,唯有蜡烛燃烧。“哥哥,你错过这丫头,真的值得吗?素素姐虽好,能得到她的心吗?” 不知是受了眼前的影响,还是由于思量落凡,木婉莹此时的情绪,像极了先前的落凡,似乎都有种不可言说的孤寂。让人有种无力,有种难以释怀的无力,似乎深入骨髓。 这一番错点鸳鸯,虽不后悔,心中却有无奈,再加上玉符许久未有动静,对落凡的思念也就越发的重了,再看到柳丹青神情,心中的不舍也越发的浓郁。 兄妹两的处境,似乎回到了从前。因白素素有事要帮忙,柳丹青就自觉看到了希望。闲暇时兄妹相伴,抚琴吹笛,说的都是些往事。 两人如此,一晃就是许久,韶华不负,日复一日,都是似水流年,两人的欢喜,都是见想见之人,做想做之事,相逢和离别,都是缘分。 观山看水,也只觉山石林木,越发的多情多姿,从早到晚,每日功课依旧。 柳丹青的真情,早温热了冬天的寒气,狐仙就有感觉:“哥哥的金丹,那角木蛟已臻于完美。”心中更是欢喜:“就等明年初春了。” 这一日,兄妹两以外丹为载,云游到了长城,见北方天地寂静,白雪皑皑。 返程入关时,感应到吴卜羲入了西湖洞天,柳丹青便请他促膝长谈,那外丹就置于关外树林中,树林甚有灵气。 木婉莹知吴卜羲又来找倾诉,刚好这处离山海关不远,就于关内府衙中取了些点心,于玉晨福地中,泡上了清茶。 柳丹青玉晨福地甚小,但吴卜羲前来,还是将玉晨福地背景演化,与他的自在福地一般模样,这样方显自在。 吴卜羲又在没有动祭台和青石板床的情况下,将幻境上下一分为二,也就腾出了空间。木婉莹处在其中,见得海阔天空,似乎飘在大海上的浮岛,四面竟然还有海鸟飞翔。 吴卜羲笑道:“以前我们都一样,以后可能就不同了,冬至一阳生,不知道我们两个,还有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呢?” 吴卜羲修为也高,与柳丹青关系也近,自然能看出变化,因果不需掐算,也能明白七八分,更是那最后一句话,不言自明。 于兄弟而言,有过同窗论道、同榻而眠的,自然非同凡响。这话中之意,狐仙曾是风尘中人,如何不懂? 便与吴卜羲斟满茶,客气几句,看了柳丹青一眼,就独自离去。柳丹青也看了木婉莹一眼。 因独自一人,木婉莹于清净天中,站在山海关上,看着风景。 见日光尚早,便独自云游,知道柳丹青不会来找,也就闲心。只是身为女子,不免有情绪,嘟嘟嘴,冒出了邪恶: “这两俗人,就算不去piao,也会说些下流话,老是撇开我,哼,等你日后和素素姐好了,我就常去找她,看你怎办!” 于清净天中南下,见民生凋零,百姓于屋中发抖,小麦桔杆或野草等物,实在难以驱寒。吃的只是些坛中久藏的干菜,啃的是些不知名谷物做的馒头,见不到丝毫肉末。狐仙见不得如此,忙忙逃走。 一路由北南归,这些算是好的,那街头还有不少人,躲在墙角挡风处,蜷缩着瑟瑟发抖,那身上的肉仿佛被抽干了,能见到骨头连着筋,一目分明。 忽见一少女,她头发发黄,身子干瘦,胸前却有些丰man,狐仙心中巨震:“这些畜生,总是把良人给抛弃!” 狐仙看得清楚,女子似乎是渴了,扭动身子,从旁边抓一把雪塞口里。被这冰冷刺骨的雪水一沾,女子浑身直挺,想挺住这刺骨的寒,牙关紧咬,咯咯作响。 这种场景,这种遭遇,木婉莹忽的升起一股绝望,似乎回到了当年的军营,脚下一软,如泥一般,瘫软在清净天房外的草地上。 木婉莹站在巨石土块边缘,忽的瘫软在草地,不曾留神,竟然从巨石土块上掉落下去! 幸好是在清净天中,这一跌,也只落在清净天幻境的壁垒上,“波”的一声,如丢石入水,壁垒上泛起了波纹。 “啊也。”木婉莹浑身冒汗,喘着粗气,终于回过神来。 狐仙自然明白,这是身体的记忆,相似的处境激发了身体的记忆,更因元神安住泥丸宫,被肉身裹挟,险些衍生心魔。 “都是你们害的!”木婉莹怒气不息。知道这件事,要找当年伤害自己的人了结,果然,抬头一看,街道尽头有个士兵,认得是大宋的士兵,也不管他为何在此地,暗骂一声,外丹就如离弦之箭。 清净天忽然出现在士兵的头顶,那士兵正在方便。若是有柳丹青或者落凡在场,木婉莹自然会避开,但心中恨意如渊海,更是独自一人,哪有顾忌?手一挥,祭台燃起蜡烛,再一指,法就成了。 街道上十分凋零,偶尔间,还有寒风呼啸。 寒风一过,四下寂静无声,只剩下那士兵还冒着热气的尿。尿洒在冰雪上,发出奇怪的融雪声,寒气笼罩,那士兵抖了抖身体。 忽然,就在这士兵哆嗦之时,头顶丈许之处,一把寒光剑掉落。 似乎无中生有,寒光剑从未知深处射出,寒气森森,瞬间洞穿了这士兵的头颅,连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而木婉莹没有注意到的是,这倒下的士兵,尿液还不断流出,身体并未死绝。 木婉莹这一剑,沾染了血气,人就冷静了几分。也更多了几分暴戾,但身体自然了许多。 回头见那瘦小女子,心中还是不忍:“好歹也救她一救。” 举目四顾,知道这里士兵绝不止一人,便来到祭台旁,手中符纸凭空化作黄光一闪,祭台上烛光闪烁,就知道了士兵聚集在何处。 其实就在边上,那小兵出门方便,也就走了丈许雪地,狐仙手执寒光剑,剑柄剑刃通体一根,形如纯均,身而为杀,乃大凶。 “怎么回事?”狐仙来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噼里啪啦声,分明是在烤火。 “真是奇怪。”但更让木婉莹不解的是,自己的身体竟然发抖,是那种害怕的发抖,就如以前无力反抗时的发抖。 木婉莹吃了一惊,不知何故,心跳也陡然加速,仿佛面前房间中有个择人而噬的巨兽,心中越发的不安,呼吸也困难。 更觉得嘴里干燥,手中剑紧了又紧,依旧心中惴惴,手心竟然流出了汗水,浑身忽然就极度不自在,急急忙忙,又跑回了清净天。 但依旧喘息未定。 木婉莹忙又将元神出窍,相合于仙体。反过来照看凡体肉身,肉身依旧呼吸急促,木婉莹越发的不解和慌乱。 “到底是什么东西?”元神寄托仙体,以神观物,不太会受凡体肉身的影响,心中也会更加通明,可此时,却是衍生出了恐惧。 在这清净天中,木婉莹也不敢看那房间中有什么,竟然有种逃避的倾向。 “哥!”木婉莹喊了一声,回头就往柳丹青房间跑去。 却发现柳丹青并不在房间,木婉莹心中愈发的慌乱了,那绝美的身体也受到影响,呼吸更加的急促,胸pu一起一伏,十分剧烈。 看着自己身子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木婉莹恐惧更增,仿佛溺水前的人儿,抓不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毕竟修为不够,也就陷入了从前的恐惧,又在外丹幻境中,保持不住内心的清明,被情绪所裹挟。 凡体肉身仿佛巨大的黑洞,元神竟然与仙体一起,“呼”的就被吸进了肉身,木婉莹更加的无措。 恐惧、慌乱,木婉莹身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如同溺水的人。 眼前,忽然一黑,只觉无边黑暗,如同巨大的铁板,缓缓的压了下来,逃脱不得,木婉莹一声尖叫,撕心裂肺。 可惜无人回应。 在这巨大恐惧中,手脚竟然能动了。 却是过于慌乱,连把眼睛闭上了都不自知,一下沉沦,陷入了自己交织的幻境中,却是意识入了玉京天,于其中衍生出了幻象。 幻境中,无边黑暗,无有回应,不可动弹,仿佛被孤零零的,抛弃在了未知的混沌深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落凡!”似乎福至心灵,慌乱之中,木婉莹一把抓住落凡所增信物———玉符。 忽的一声惊呼,眼睛就睁开,见到了光明,光明如此耀眼。 这下驱散了所有黑暗,人也从床上坐起,仿佛挣脱了梦魇。 脸上汗水似泉水,汩汩的往外冒,沿着脸颊流下,掉落地面。 “原来如此。”看着手中发出淡淡青光的玉符,木婉莹呼了口气才冷静下来。 坐起的不是肉体,而是仙体,是玉符的光华强行断开了元神与凡体的联系。 狐仙也明白了缘由:“那房间里的,一定是当年迫害我,而我又无法反抗的人,身体的感受,如此真实。” 虽然明白了,但为了防止再次陷入恐惧,忙将仙体脑门一拍,头顶三寸之处就显出了云光,云光中有星光闪烁,聚成轻灵白狐。 左手虚托,看着手中玉符,一股熟悉感传来。“自己要当心,他不方便,况且你自己心魔,需要自己去面对。”是白素素的。 木婉莹托听了,半喜半忧,又听白素素声音传来:“明日冬至前,你这玉符或有动静,你无需如此。 你身体的反应,是因当年的祸事,是当年那迫害你之人,你亲自面对,了结了这因果,于你大有好处。” 狐仙忽的有了明悟,回头看着那还没从恐惧中挣脱的身体,将元神慢慢沉入其中,好半晌,才把升起躁动平复安抚。 “看来是他们几个了。”元神深处一张张面孔闪过,似乎那些深埋于地底的恶魔,闪现出带有肮脏yu望的兽性。 一共是五张人脸,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纵使她是狐仙,也依旧陷于其中,不能自救。 玉符依旧闪着光芒,托在掌心如夜明珠,反掌一推,玉符清光就笼罩在身上,元神与肉身彻底合而为一。她为狐仙,要亲自下这无底之井,与恐惧做个了断。 站起身来,将手一拨,如拨云见日,那房间中人就落入眼前。 “果然是他们!”木婉莹双目圆睁,五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体始终不会忘记。 正是当年军营中,使自己身陷苦难的始作俑者——那军营里姓赵的副都统,以及周吴孙钱四个副将,一个都不少,竟然又让她遇到了。“这回可不同于当年!” 五人所处的房间,是由青砖砌而成的,房上盖的也是黑瓦,脉络分明,透过瓦片,隐隐能看到白光,那是积雪发出的寒光。 这房间甚大,该有四五丈方圆,房屋前面有门,左右有窗户,中间有个火堆,火光闪闪,照亮了整个房间,火堆上架着个壶,两扇门户紧闭,左右木窗开了缝隙,作通风之用。 一阵寒风吹来,火光摇曳,灰尘飘起,边上一个士兵连忙用铁钳夹了夹,又添加了几根柴火。 除了这士兵外,前后门也有兵士把守,前门有两个,后门却只有一个,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出去方便的。士兵手执长矛,严阵以待,似乎里面的军官,谈论的是军国大事。 狐仙看得清楚,当日的那都统富帅,如今依旧是将官,他端坐前头,周、吴、孙、钱围着火堆,各坐两边,五人面前都有案台,台上有个大酒杯子,杯中有酒,还冒着热气,那孙副将喝了一口。 只听那姓赵的说道:“兀术太子的大军南下,目的就是攻占寿春,以此进取庐州,大哥你就说,我们到底需要怎么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木婉莹哪有心思听他们说些什么?将手一指祭台,清净天中寒光剑飞起,嗡嗡作响,眼看就要见血杀人。 不过是五个凡人,怎知大祸临头?依旧商讨国家大事,他们早投降了女真金国。 只是木婉莹的寒光剑,并没有落下来。木婉莹心中十分不甘:“如此让你们死了,太便宜你们了!” 她也如那恶魔,阻住了寒光剑,剑尖一指祭台,就有银符出现在剑尖。剑一抖,化作银色火光消散,那些烛光也忽的窜起老高,却是在清净天中投影凡间。 那五人面前,突兀的出现一个绝美仙女。 这手段如仙女下凡,比之当年,更加惊艳,五人呆在当地。 在木婉莹发泄心中不忿时,那柳丹青和吴卜羲两人,却到了姑苏园林。自古苏杭多风流,他两人自然不会无故到来。 杭州一带,柳丹青是水云轩的主人,虽是木婉莹在打理,但兔子不吃窝边草,柳丹青这回儿也有了抗拒,况且数百年来,每每有兽性爆发也是先忍者,只有忍不住,才去外地寻求,首选自然是苏州。 这次与兄弟共欢,首选自然也是自己中意的青楼。柳丹青自衬不是君子,吴卜羲更需要放纵,是以各自叫了八个,于这苏州qing楼里,尽情享受花柳繁华。 两人都是一般,躺在宽大柔软的太师椅上。有两美人揉肩,两美人浴足,两美人按腿,一个美人按头。 前面还有张大桌,桌上美味珍馐,美酒佳肴,一张嘴,美人香唇渡来美酒,嘴对嘴,芳香四溢,于口腔中乱窜。 一开口,点心随意,佳肴不沾手,入腹沾香唇,更有霓裳舞曲,琵琶弹奏,那舞曲是fen流舞,那乐是迷人乐,酒se迷离。 吴卜羲因无凡体,便以外丹符印,借别人精气神短暂凝聚出内丹,再将元神投影,短暂夺了凡人肉身,更改变了相貌。 虽然那被夺之人感受不到,但那实实在在享受的,却是他的身体。肉yu兽性,人yu横liu,两人于此中尽享齐人之福。 第98章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时光于唇齿间流过,两人早忘了人生几何,只觉美人唇齿香甜,更不知多少水酒下肚。 柳丹青来了尿意,要起身出恭,却又不舍,抱着那与自己渡酒水的美人,亲了一嘴,方才看看吴卜羲,出门而去。 “叫你们老bao出来,有人找她!” 忽然耳边一个声音,十分雄浑,似乎关外大汉。柳丹青面朝前院,看到了说话的汉子。 “有些意思!”那汉子十分瘦弱,仿佛灾难中的难民,声音却中气十足,与身体极其不协调,柳丹青发出了感叹。 柳丹青如厕归来,过走廊尽头,前院就闯入十几个人,有两个女的,一个十分平常,一个过分漂亮,却是木婉莹。 “她怎么来了?”柳丹青吃了一惊,忙转过一边,分出精神,仙体就在玉晨福地燃了紫符,开坛做法,使了障眼法。 “修为好像有了些长进。”柳丹青看在眼里,心中也高兴,却是不敢露面。 男的有十个,五个被绳子捆住,看上去十分凄惨,却极其的壮实。其他的五个却是十分瘦弱,却莫名的有股杀气,前院的那些护院打手,尽然不敢上前。 “原来是木姑娘来了。”一个让柳丹青听了难受的声音响起,是青楼老bao。 “这五人,你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木婉莹指着五个被困的男子,正是那姓赵的副都统,并周、吴、孙、钱四副将,木婉莹这回了结,声音都有种爽快。 吴卜羲也入了玉晨福地,听得木婉莹言语,人送到青lou,还叫不得好死,如何能不明白?不觉打了个激灵,更是双眼睁的老大,吃惊道:“这婉莹妹子……” “兄弟。”柳丹青把手搭在吴卜羲肩上,笑道:“想说最毒妇人心是吧?” 吴卜羲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柳丹青毫不在意的说道:“你想说那就说呗,这有什么的。” “走吧,别让她发现了。”吴卜羲见木婉莹带了个女伴离开,就没了兴致。 柳丹青便说道:“兄弟,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老弟我这么多年,刚好学了一套熬战之法,今日就和你说了。”就拉吴卜羲进了房。 “我们一起?”吴卜羲带上门,见一屋子美人,极度的兴奋了。 柳丹青笑笑,面上一般色相,心中却暗道:“有她住我心里,我不能这样。”嘴上却说道:“你另修内丹符印,借别人精气化出内丹,再荒唐些,也没什么的。” 两人曾同榻而眠,多有风流事,却是柳丹青借红尘万丈,为其掩盖天机,也是奈何不得,吴卜羲处境如此。 这世间的极yin极恶之事,两人也一起经历过,感情自然也非同小可,吃喝piao赌、酒肉纵横之交,也是真情。 两人如此,不是偶尔兴起,这一番依旧如往日。只是柳丹青心境改变,行为也就不同。 修行之人,鸡鸣而起,便要修身,不会与世俗浪子一般,醉卧美人膝,日上三竿还不愿起。柳丹青回到水云轩时,连日头都在山下。 木婉莹也结束了功课,盘坐,把玩手中玉符,神色迷离,时不时的,嘴角都能见到笑容。这日冬至,当位巳时。 冬至一阳生,阴极之至,万物之寂,潜龙勿用。清净天中,狐仙喃喃自语:“要是还没有动静,就要到仲春时分了。” 狐仙双手轻**符,神色时而忧愁时而笑笑,如那少女,数百年修炼,声音越发的温柔了:“那时,你借势而起,可能真的有机会。” “妹妹。”正当木婉莹脸色泛红,不知在想什么时,柳丹青就入了清净天,在那客厅中,神色欢喜道:“见你欢喜,就进来了。” 木婉莹也连忙起身,就说了两三句开心话,却被柳丹青一把拉住,问道:“那乞丐在什么地方?” “乞丐?”木婉莹一时发愣。 她自然知道,这乞丐指的是白素素带上岛的乞丐,只是不明白,这种小事,为何要刻意来问?但毕竟是多年兄妹,木婉莹却笑道: “那妹妹就恭喜哥哥了。” 柳丹青哪里是要找乞丐,分明是白素素前来,要找那乞丐。木婉莹拉柳丹青出清净天,笑意更浓了。 “哥哥心中欢喜,妹妹也很高兴。” 果然,一到水云轩,白素素正在那里看风景。那神情也是不一般。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思雨细如愁。这西湖,却下起了冬雨,越发的寒冷了。 原来,白素素大功告成,自衬已没了破绽,就想去凡间。也是机缘,刚下南天门,就有天机乍现,稍微感应,就确定了天机显现于西湖,就连忙打起精神。 但落到西湖洞天上空时,却有些傻眼了,西湖边,临安城结界如锅盖笼罩,气息如迷雾,道行照见,所有的人事物都如雾里看花。 仙界为凡间投影,乃是镜像,其中洞天福地,皇城府邸,寺庙道观,都有无形结界笼罩,与三花聚顶一般,就算得了气机牵引,也极难推算。 白素素心中本就分明,只是运转道行掩盖天机,耗费了太多的元气,更因为一时的兴奋,才忘了其中缘由。 道士和尚自有修行,朝中官员有国运在身,读书人有浩然之气,一旦运转,若有三花聚顶之妙,道行也难以彻照。 西湖洞天有落凡笼罩结界,比柳丹青三花聚顶的屏蔽之功更加了得,又有临安皇城气息冲天,运转道行的照见,自然就不分明。 但白素素道行高深,也明白了天机与昔日所救乞丐有关。 “他应该是与人有接触,当日救他之时并无感应。也正好他在感激我,我才有了感应。那与他接触的人才是关键。” 道行运转,如水中捞月,若抓不到任何气息,凭空掐算,则费力不讨好。除非耗时八十一天,强行运转,才有收获。 “找到这乞丐,就算问不出什么,借他气息静坐,以道行回溯,也是不难。” 只是白素素也不空明,不该去找柳丹青兄妹的。至于柳丹青,他心更浑浊,倒也没什么,但狐仙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把乞丐带到水云轩顶楼,见白素素询问乞丐与什么人接触时的情不自禁,木婉莹就明白了真相,不由的为柳丹青感到伤心。脸上那刚刚升起不久的喜悦,一下就淡了许多。又看了看柳丹青那欣喜且局促的神色,心中更是难受。 狐仙功课结束,思念落凡时,就有杜薇来找她,正是这杜薇与乞丐接触。 而这乞丐,因为白素素动用了柳丹青符箓之故,在岛上甚是舒坦,也能拄着棍子到处行走。 杜薇碰到了这乞丐,便就询问,说了许多好话,正中那乞丐下怀。乞丐就去通报。但木婉莹并不想见,就使水云轩中执事说人不在岛上,杜薇就黯然离开。 “看来,这杜薇才是关键。” 木婉莹见白素素言行,心中就有了十分的笃定,更是极速思量:“幸好她有我挂坠随身,素素姐短时间内算不明白。” 木婉莹计上心来,笑道:“姐姐今日开心,就治好他这残疾,也不负当日初心呢。” 一听这话,乞丐自然千恩万谢。白素素也不推辞,只是以明夷福居幻境笼罩那乞丐,又以内丹化作白气,附着于经脉损坏处。 在乞丐眼里,只看到数十根银针扎入肌体,身体有些刺痛,那无法控制的四肢也有了些抖动。他躺在椅上,眼睛流出了两行清泪。 木婉莹低头细细品茶,目光落到了柳丹青身上,见到的依旧是那满含爱意与傻笑的面容,似乎眼前人是一生的追求。 “不好!”木婉莹见白素素神情,心中一咯噔,就起身对柳丹青说道:“哥,你们好好的说话,我去去就来。” “别走!”但刚刚站起身,就被柳丹青拉住道:“你别走,别走。” 柳丹青语气焦急,有种不安,唬的木婉莹愣了一愣。只是有些话,当着白素素的面不好明说,就只好找借口说道:“我去厕所呢。”才离开房间,进入了清净天。 “哥哥失了方寸,我该如何是好?”木婉莹也通元神变化,见白素素神情,分明就是在施展此术。 此术一成,乞丐过往的记忆,就可以借经络,而呈现在元神深处。如此,那乞丐所接触的那人,白素素或许能看到。 “以素素姐的道行,或许就能窥视到那杜薇的容貌,说不定就会来问我。” 木婉莹暗自计较,又想起那乞丐感激涕零,绝对没了心防,这样**裸的将真心展现,元神深处就更无阻碍。 “素素姐问我,我若不答,哥哥肯定会说我,我又不得不说,但若是说了,素素姐明白了天机,哥哥岂不抱憾终身?” 狐仙有些烦躁,抚了一下秀发,五指如同梳子,从上往下轻抚,想要理顺这三千烦恼丝。 手指慢慢的下滑,狐仙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意,似乎对某人动了杀机。 接着,脸上露出不忍,但转眼依旧是杀气密布:“亲疏有别,对不起你了。” 狐仙一步跨出,就要行凶,忽的又自言自语道:“这绝对瞒不住素素姐,该怎么办呢?”一想到白素素的道行,狐仙又生出了退意。 “哥哥定然会恨我与素素姐作对,我该不该这么做呢?”狐仙神色凝重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抱憾终生!哪怕你会恨我。”木婉莹粉拳一握,就将玉符祭起,玉符化作青龙云光,封锁了天机。 “要来就来个狠的,又不是没做过恶人!”狐仙神色陡变,不再温柔似水。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我那将来的岳父大人,能容忍一个妓女,做他的儿媳妇吗?” 西湖北里湖,一只小船上,站有五六个人,船舱内,孙富在对李甲说话,狐仙听的分明,知道孙富与李苏苏已定亲。 狐仙虽促成了两人姻缘,但李苏苏总忘不了柳丹青,两人说话,言语间总让孙富不舒服。更兼少年心性,孙富久久不能得鱼shui之欢,不得已,才来了杭州。 孙富又说道:“因你姐姐的事,岳父大人敢怒不敢言,你仔细想想,那几天你爹有什么不同?” 果然,李甲沉默半晌,就说道:“那两天父亲十分的暴躁,连母亲都说,要少去惹他,看来,真如姐夫所说。” 原来,李苏苏与孙富的姻缘,李仁十分不喜,但听李甲说,当时狐仙在场,并没有阻止,便以为是默认,就不敢干涉。 狐仙听的分明,孙富又说道:“习武之人都喜欢动手,若带她回家,恐怕……”孙富欲言又止,李甲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她终究是下九流之人,我有个朋友得了举人,谋了编制,曾怒杀歌女,但也只是革去功名,除去编制而已。” 孙富一语未停,李甲如坐针毡,浑身冒汗,气喘如牛,孙富连忙递一杯茶。见李甲有了好转,才长吁一口气,说道:“姐夫也不多说什么,总之,三思而后行。” 李甲心绪起伏,勉强说道:“小弟正在与她商量,求我祖师奶奶做主,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她现在只是不在岛上。” 孙富又说道:“你说的那狐仙,是我表兄弟的师父,你也知道,我一身功夫也是由此而来。” 孙富察言观色,停了停,又说:“其实那狐仙并非不在,只是仙凡有别,她不会随便干涉人间。” …… 李甲就被孙富言语蛊惑,竟然与其做了交易——区区一千两白银,就将杜薇买给孙富做妾!狐仙见了,痛心疾首,但心中负罪感却散了许多。 那孙富更说道:“你姐常有心事,而杜薇与她投缘,若两人常在一处,对你姐姐来说,也是个好事。” 这话更让李甲动了心思,又与孙富说了几句,便回到了船上,说与杜薇听。 而杜薇,虽然人送曲中第一名姬,然梨园并非终身之计,早就有了从良之意,自从与李甲相遇,长期考验,以为是良人,才下决心,不料,世间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终究是被冷了心。 “悔恨已无用,愤怒也无用,天命如此,否则,怎会使挂坠丢失?”杜薇的心恨,只有狐仙能知,但她怎好出手? 然而,狐仙根本就没想到,万贯钱财千两银,整整二十张,五十两的交子银票交给李甲时,杜薇当众打开宝箱。宝箱里面全都是奇珍异宝,李甲目瞪口呆。 “我本意以此成就姻缘,如今,便算了吧。”杜薇一声长叹,怀抱宝箱,眼含热泪,对李甲诉说道: “这箱中之宝,为我终身大计,有万金之数,奈何公子有负于我,今日就让你知道,区区千两白银,未为难事,只是你命中无缘。” 孙富船上的人无不震惊,只是不好说孙富,就都往李甲身上数落。 李甲又愧又羞,又悔又气,正要向杜薇作揖谢罪,杜薇却对孙富大骂:“你心怀歹意,断我姻缘,此仇不共戴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杜薇说罢,纵身一跳,便没入了北里湖湖水之中。 孙富船上的众人急呼捞救,却听得船夫说道:“这里有水道通于钱塘江,万不可下船,否则必然是尸骨无存。”众人也就不敢下水。 忽然,听得孤山上有人感叹:“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狐仙一惊,抬头一看,却是以前见过的道士,卅川子。 这里原是青鱼精的居所,下有水道直通钱塘。狐仙心中悔恨:“她运气太差,竟然直接跳入了水道,我也救她不得。” 狐仙闭上眼睛,看了看水云轩,缓缓的叹了口气。而水云轩顶楼,自木婉莹离开后,柳丹青就有些不安。 柳丹青看着前面佳人施法,心跳就快,手脚动了又动,不知何处安放,只得把杯中茶一口喝干,又将茶斟满,反反复复,方才有些安定了。 过了半晌,柳丹青越来越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略微的有些鼓胀,心中的不安也更甚,不自觉的自言自语:“小妮子躲那里面干嘛?怎么还不出来?”他自然知道说去厕所只是托词,只是不好说话而已。 不得已,只好又将茶来喝,结果发现茶壶已见底了,只剩下些茶叶渣,心中就有怒气,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人在,一声大叫:“上茶,给我上茶,人死哪去了?” 柳丹青声音十分大,也站起了身,吓得旁边伙房中的婢女战战兢兢,连忙跑出来慌慌张张提走了空壶。 这声大叫,不仅把婢女吓到了,也把他自己吓到了,连忙回头。却发现佳人丝毫没受到影响,才松了口气,那颗快到了嗓子眼的心,方才安稳的放下: “好厉害的幻象,竟然摒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柳丹青恐惧尽去,人也冷静了。 佳人全神投入,分明是没设防,更兼幻象了得,柳丹青也明白了,佳人注意不到自己,胆子就大了许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佳人的容颜,满脸的享受。 柳丹青动了动嘴唇,吞了吞口水,将手伸出,眼看就要摸到佳人的容颜,佳人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胆子就更大了,将心一横,就要下手。 “公子,您的茶。”偏偏这个时候,婢女提着茶壶进了房,嘴里乖巧了许多。 但却是把柳丹青吓到了,如同那偷窥美色的少年,被家人给撞破了。慌忙把手缩了回去,做贼一般。 “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见佳人依旧没有反应,就意识到了失态。柳丹青也只在白素素面前失态,在下人面前却是从容。 接连几番的情绪变化,柳丹青意识到了心中的恐惧,笑了笑,回到了椅子上,品茶,观景。茶,是上等的龙井。景,是西湖的山水。心里装着的,是难忘的情谊。 这时候,白素素施法已近尾声,那乞丐的残疾,在内丹白气的滋补下,早就在根上彻底治好了,只要修养一番,便可像正常人一般。 而元神的变化,白素素也看到了乞丐的记忆,知道了杜薇的长相,也知道了她是来找木婉莹的。 “柳丹青,婉莹妹妹呢?” 白素素收了法,运神一扫,没发现木婉莹的踪迹,便叫下人扶乞丐下楼。那乞丐原本残了三肢,无法站起,如今却只需有人扶,便可独自跨过门槛。白素素打散幻境,开口就问木婉莹的去向。 “呃……”不知为何,听到佳人发问,柳丹青莫名的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慌张,说话也不自在:“她说去厕所了。” 这话本是实话,但却成了谎言,柳丹青情知木婉莹只是找个借口,便快速的接了一句:“她这话是骗我的,她应该是有事去了吧,我马上叫他过来。” 柳丹青手足无措,掐指运决,就要联系木婉莹,呼吸也快,额头冒出了汗珠。 白素素是何等样人?把柳丹青的这些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微微笑了笑,含有种羞涩和感激,也似乎有些决绝。 “唉。”白素素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千年之前的故人,这个刻意等了自己千年的人。 “若不是再次相遇,此生断不会在生命中再留下些什么,但命运使然,既然再次相遇了,也是缘分。 我之所求,千年未变,但我对你,毕竟也动过心,还是给你留些念想吧,至于是福是祸,也管不得这么许多了。” 约莫三五个呼吸,柳丹青呼唤了木婉莹,也意识到了失控。用眼睛余光看了佳人一眼,见她抿茶做沉思状,心中一喜,以为没有被发现,就调和情绪,笑道:“文姐放心,那小妞儿马上就到。” “小妞儿?”白素素故作惊讶。 “我和她没什么讲究的。”柳丹青一说到木婉莹,情绪就自然了许多:“我们相处了数百,称呼早就没什么顾忌了……” 柳丹青絮絮叨叨,似乎在逃避什么。 “哥。”白素素还没说话,木婉莹就出现在了房间,满脸不悦道:“素素姐的事你这么上心,对我可没这么上心过。” 木婉莹拉着白素素,挨着坐下,脑袋更是凑到了白素素胸前,表情暧昧,故作喃喃自语道:“只要你们相好,我绝对在晚上霸占文姐姐,我让你独自伴孤夜。” “哈哈……”柳丹青十分的受用。 白素素也笑了,只是对木婉莹的妖娆有些不自在,故作嫌弃,一把推开,问道:“先前来找你的女孩,她是什么人?” 白素素的问话,木婉莹不好绕圈,只好如实回答,说是西湖对岸梨园,牡丹亭里的戏子,过了苏堤就能到,更用手指着一个亭子道:“哝,就是那亭子。” 白素素随着手指看去,一眼就看得分明,便给木婉莹斟了杯茶,说道:“妹妹和她有交集吧,不然也不会来找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柳丹青抿着茶静静地看着,这时才是真正的品茶,十分的放松。他目光在妹妹和佳人之间游走,满面都是春风,更有念头升起:“如此,此生足矣。” 木婉莹不敢牵扯与杜薇相识的人,生怕白素素得了牵引,但说出来的,却都是实话。说如何见到杜薇顺眼,如何心生歉疚,如何动心给她断了命格,最后因不忍红颜薄命,方才给出挂坠护身,至于她来找自己为了何事,又如何得知自己在这水云轩,却是不知道了。 木婉莹说的都是实话,虽有主观的摘漏,但也不慌,毕竟掐算凡人的天机,看到的只是仙界对凡间的投影,只要不在仙界投影,自然就失了牵引,就看不到了。 只是这一番徒劳无功,白素素却是不甘心,说道:“妹妹带我去找她吧。” 其实这故人的天机关联,柳丹青兄妹才是最好的牵引,只是白素素与柳丹青兄妹有诸多情感纠缠,是以迷了本性。 “只要我哥一句话,怎的都可以。” 木婉莹的话,白素素明白,又见柳丹青焦急的催促,心便动了动。 见木婉莹依旧要调笑,柳丹青又出口催促道:“哎呀,臭丫头,快点,快点!” 木婉莹一笑,就感应挂坠,就带着两人于清净天中离开了水云轩。 水云轩在小嬴洲的北岸,杜薇来的时候,从平湖秋月而来,离开的时,也是向北而去,如今,却在孤山背后的北里湖。 北里湖与小瀛州,相距非常近,三人以清净天为桥梁,眨眼就到。但白素素眼神中的期盼,却只有木婉莹能读懂。 北里湖上有两只小船,其中一只的船头上有六七个人,都在指指点点,嘴里都说些“可惜”的话。其中有一个人,更是面如土灰,双腿发软,由其他两人扶着。 三人都在清净天中看的分明。 柳丹青目光乱扫,看到个熟人,就开口道:“孙富?怎么跑这里来了?” 而另一艘船上,一个少年如烂泥般靠在船角,面色和孙富一般,只是多了些悔恨,却是李甲。白素素虽不认得,目光却落在他身上,只觉甚有关联,伸手一抓。 但运转道行一算,却昏昏默默,无有所得,白素素心中奇怪:“一个普通人,竟然有人斩断了他在仙界的投影!” 世间人事物,都投影在仙界,就如同水中倒影,只要得了气机牵引,除非有能人干涉,否则无不透彻。 白素素的变化,木婉莹看的清楚,心中有些不安:“我怎么忘了,这李甲也可能是有关联的人。”见柳丹青又把目光放到了白素素的身上,木婉莹更是祈祷:“但愿他不是关键!” 此时的李甲,一脸生无可恋,柳丹青把目光放在白素素身上,自然发现了李甲,就随口发问:“这小子怎么了?” “有个女人跳湖了。”木婉莹语气有些不善。 柳丹青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惹的妹子生气,便闭嘴不言,也抓了气息推算。他虽然道行微末,但得了气机,掐算凡人的半日过往,并非凭空掐算,却是容易。 “怎么回事?”柳丹青运转道行,见李甲处在迷雾中,就发出了疑问:“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也有人掩盖天机?” “你不要妄算他人过往,当心惹祸上身。”白素素出手阻止了柳丹青,却又暗暗咀嚼:“藏在蝴蝶背后,你到底是谁?” “他就是你要找的?”柳丹青一厢情愿的以为杜薇牵扯的人是李甲。孙富船上的人议论纷纷,他听清楚了,那跳湖的女子是杜薇。 一听柳丹青这话,木婉莹心中恨意大增,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白素素“嗯”了一声,默认了此事。 “柳丹青,我有事,先走了。”白素素冷面寒霜,只道了一声言语,便直接从清净天回到了明夷福居。 “看来还有机会!”木婉莹见白素素眼中失望,将目光在柳丹青身上停留,心中就有几分笃定。 原来,因木婉莹的施法,孙富将柳丹青身体下葬、尸体运回祖坟,以讨好李苏苏的缘故,李苏苏便对孙富生出了死心塌地的心,回家就要李仁与她说媒。 李仁从儿子处得知,孙富是柳丹青的表兄,与柳丹青有八九分相似,心中就升起不安,但拗不过女儿,更有师父木婉莹默认,就不敢多说,便只好使人说媒。 但李苏苏与孙富,两人都不怎受世俗礼节的拘束,都说要结伴于江湖,李仁更是无计可施,只好认了。 孙富仗着家有万贯家私,于镇江置办了房产,美其名曰金屋藏娇。李苏苏十分满意。 但孙富年轻,精力旺盛,免不了十分好se。两人相处日久,孙富多番欲求而不得,甚是焦躁,又因李苏苏心里有他人,更是气不过,便舍了李苏苏,独自出游。 人来到西湖,还是忘不了杜薇十娘。 孙富家也因柳丹青兵解,沾染了木婉莹给柳家的财运,刚好朝廷因失去了北方大片土地,只好鼓励经商以增赋税,是以他孙家也有万贯家产,杭州也有产业。 孙富到杭州,更是聚集了七八个狐朋狗友。这些人一个个都说要看看花魁杜十娘的风采,知道了杜薇动向后,也弄了艘小船泛舟北里湖,孙富十分的难耐。 李甲和杜薇相好甚久,早就有了救风尘之意。因见有人赞美,杜薇从木婉莹处得来的挂坠千金难买,就动了心思,将家里木婉莹所送的玉清神像为凭,找人借了三百两赎金,还了杜十娘自由身。 杜薇万分欢喜,如笼中飞鸟投林。但因不好见李甲父亲,就想找木婉莹帮忙。因一时见不到,便先到西湖上游玩,下午再去拜访。 第99章 怎知世事难料,船到百里湖时,见有道士盯着挂坠看,就怕遭人觊觎,便要取下来收好,却不想,掉入了湖里,厄运便随之而来。 孙富早就中意杜薇,又因李苏苏之故,就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李甲果然中计。 狐仙见李甲瘫软如泥。孙富跳上李甲的船,对李甲说道:“闹出了人命,你我都逃不了干系!”李甲不知所措,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我今天就回老家,你也一样,三个月内绝对不能提这事,刚才那个船夫可能就是报官去了,你千万别说,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孙富语气森然,李甲点头听吩咐。 回家的路上,李甲痴痴呆呆,心中又悔又恨,又怒又怕,嘴里絮絮叨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直到离家不远时,才勉强打起精神,入了边上的客栈,要缓一缓,免得被家人看出破绽。 也是六神无主,李甲忘了此事李苏苏定然会知晓,隐瞒其实无用。 而李苏苏,几天后才知,孙富竟然撇开她独自风流去了,她怒火中烧?提剑就要杀人泄愤。 怒气冲冲的赶路,不到申时,就到了两人独居的地方,却不见孙富踪迹。 却又气匆匆赶路,中午时分才赶到孙富老家,竟然也是门庭紧闭。再加上长时间赶路,浑身燥热,李苏苏暴怒,紧了紧手中剑。 李苏苏上前敲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个下人开门,李苏苏忙问孙家去处。 原来孙富回家后,做了好几天噩梦。尤其昨天晚上,更是夜半惊醒,大声喊见了鬼,家里的黑狗也缩在角落发抖。 好在孙富父亲,为柳家处理后事时,得了和尚的佛珠。便与孙富带上,才得了安宁。 经过这一晚上,孙富不敢隐瞒,把所有的事情如实告知,更是将他从李苏苏处所得知的,关于柳丹青是妖怪托生的事也说了出来。 孙家的人,虽然十分的震惊,但当下的情况,也不得不信,商量一夜,都觉得当时的和尚不好找。 而柳丹青既然是妖精,定然是十分的有灵性,是以,孙富的父亲提议,去柳丹青坟上祈祷,希望借其妖气,化解灾祸。 李苏苏听了,想起了柳丹青的言语:“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牵挂,我保你一生平安。” 而孙家的举动,也惊动了柳丹青。 孙家人才离开坟头,柳丹青就出现在了柳家坟前,他手中提了个篮子,篮中酒水冒出了酒气,到了父母的坟前。 柳丹青从箱中拿出纸钱与清香。与凡人无异,此时,他是“父母”的儿子,是来祭奠的,也是来了断的,从此再无关联。 柳丹青点燃纸钱,点着清香,磕下三个响头,很随意的坐在坟头,拿出酒壶,三个酒杯,倒满酒,一一摆在坟前。又与自己取了一个杯子,照样斟满淡酒。 “老爹,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儿子,这三杯酒以表心意,全当感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坟头的三杯酒撒下。四个杯子放回箱中,烧了纸钱,一个头磕下。 依旧坐在坟前,说道:“当年,您二老的姻缘,乃是婉莹造就,家中富贵也是其所为,虽是为了我,也受益于柳家。” 柳丹青瞑目半晌,仿佛诉说:“然而福祸相生,得到太多好处,若自身难配,必要偿还,难以躲过,却不想如此严重。 虽说偿还过甚,天不忍欺之,大哥的香火定然连绵旺盛,但这祸患,毕竟由婉莹而来。 况且,大哥或有出家的可能,我心甚是不安,今日前来,权当请罪。”言罢,俯身磕头,饮尽杯中酒,喝干坟前酿。 柳丹青磕头时,孙富刚进家门。下人迎了出来说,少奶奶在家中等候。老两口一听,脸作笑意,连忙进门。只有孙富大惊失色,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孙家二老不解,就拉住问原因,孙富不言,一味的想要挣脱,而对父亲的大声询问,做出“嘘”的手势,神情焦急。但因为几夜休息不好,几次三番要挣脱,都是有心无力。 孙富的父亲经商有道,手中甚有规矩,知道其中必有事情,便严肃道:“不管你有什么事,你给我当面说清楚!” 孙富听了这话,竟然不敢动,但依旧诺诺不言。他父亲更生气,喝道:“说!”这一声言语,却惊动了里面的李苏苏。 “你回来了,等你很久了。” 孙富着急害怕,正彷徨间,李苏苏手执宝剑,站在了他的面前。孙富的父母吓了一跳!李苏苏却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今日来,只为取你性命,以雪我之恨,你也是习武之人,亮出兵器吧。” 李苏苏看似冷静,实则恨意滔天,孙富也是习武之人,如何察觉不出来?连忙手上用劲,一把挣开,往门外就逃。 但孙富如今的状态,如何逃得过李苏苏?还未出门,就被李苏苏挡住了,只听得她言语无情:“看你阳气不足,我再给你个机会。”就把剑一丢,让李甲接了。 孙富的父亲上前就要说话,却被李苏苏率先开口道:“孙伯父,刀剑无眼,请你让开,不然误伤了你,你也无处诉说冤仇!” 李苏苏的话来礼貌又冰冷,孙富的父亲一时也不好说话,孙富的母亲更是焦急,而那些下人,一个个的不知所措。 “动手吧。”李苏苏使竹笛做兵器。 孙富舒了口气,挺起手中剑,与李苏苏斗在一处,难分胜负。孙富父母见李苏苏以竹笛为兵器,就放心了不少。 但李苏苏毕竟是狐仙亲传,来来回回不到三十招,就使手段,夺回了宝剑。孙家的人虽然在旁,但如何挡的住李苏苏? 孙富悔恨不已,闭上眼睛说道:“你动手吧,别伤我家人。” 李苏苏一剑刺下。孙富的父亲,就把手望剑抓来。孙富的母亲呼天喊地,双眼一番,晕了过去。边上的下人连忙扶住。 孙富的父亲是富商,体态甚有福气,步子刚一迈出,剑尖就刺到了孙富心口,不偏不倚,击中膻中穴,卡擦一声响。 “儿子!”孙富的父亲一声大叫,激动之下,双脚便失了气力,趁着惯性,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剑刺下,孙富往后就倒,面色十分痛苦,五官都扭到了一处。李苏苏看得清楚,心中甚是疑惑。很显然,刚才击碎的绝对不是骨头。 “中宫太清神符?”李苏苏脸色巨变,一步跨出,揪住了孙富的衣领,就将人给拽起来,问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孙富的父母,也回过神来,跑过来就要说话。李苏苏将孙富拉出大院,一脚闭了大门,不理会孙家父母的大叫。 “这是他给我的。”孙富被顶在大门上,死里逃生,更是害怕起来。 里面传来推门的巨大的力道,胸前被李苏苏紧紧抓,顶在门板上也用了很大的力,两相夹击之下,气息都不顺起来。 下巴更被竹笛给咯住,十分疼痛,仿佛就要被压成了烧饼,然后再到其上打个孔。孙富忍不住颤抖,语无伦次的说了六个字。 “他是谁?什么时候给你呢?” “我表哥。”孙富面色酱紫,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就是柳丹青,就是我和他偷看你洗澡的那天给我的。” “不许推门!”李苏苏听了,心中难以释怀,更听到那次被偷窥的往事,脸一下就红了,也有怒气,便大叫一声。 狐仙的所为,似乎效果不好。李苏苏面色扭曲,与孙富一般的神色。不过,一个是身痛,一个是心痛。 忽的又听里面的人大喊大叫,推门的力道大的出奇,李苏苏更是暴怒,如同被点燃了的**,把剑往门上一插! 这一剑刺出,力道非常大,剑身穿过门板,剑柄都快陷入了门中。 只这一下,门里就没了声音。门外的李苏苏更是忽然泄了气,松了手,手中的笛子掉在门前的石阶上,咣当作响。 孙富松了口气,双脚动了动。他身子高大,不得不双腿弯曲,十分难受。便小心翼翼地踏出左脚,想把身子延展一下。 忽然,李苏苏双眼一瞪,吓了孙富一大跳,一脚踏下,脚下竟然听的竹子碎裂之声!低头一看,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回死定了。”孙富暗叹倒霉,脑袋一歪,双眼一闭,四肢百骸都失了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绝望如同死灰。 竹笛的来历,他非常清楚,笛子上课有鸳鸯戏水,情侣夜坐月下的场景,他还记得当时表哥的话:“我只凭这笛子,就能抱得美人归。” 如今笛子落在李苏苏手中,而且保存得十分完好,如何不知道,这笛子代表什么?只好叹一口气,生死都不在乎了。 “你走吧。”李苏苏说话了。只是言语甚冷,孙富就没在意,以为听错了,只是毫无生气的说了句:“你说让我走吗?” “你走吧。”李苏苏胸脯起伏,冷冷的说道:“我不杀你,你走吧。”语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之后的平静,如同深山里的一洼清水,水草漂浮,异样的平静——荒芜。 孙富忽然直了身子,眼中冒出金光。但还是惊魂未定,十分不解,但此时既得了生机,如何敢问?急忙就走了。 李苏苏怔怔的看着孙富,似乎摆脱了木婉莹的影响,恢复了本来面目。 “等等!”孙富刚要打开门进去,忽然吃得李苏苏一喊,浑身都不自在了。却听李苏苏说道:“找人退了亲事,记住,此事的错,全部在你,全都是你的错!还有,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 孙富不得不从,应允道:“好的,好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李苏苏不做回应,扭头就走。 未时时分,李苏苏便到了城里,江南之地,虽只是小城,却也十分繁华。虽是冬至时分,也不是特别冷,街上行人不少。 李苏苏抬头,能见一酒楼。楼上有一雅间,其中有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木炭煮着一壶龙井,玉杯三盏,甚是精致。因为相距太远,李苏苏看不清是柳丹青兄妹。 木婉莹品手中茶,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远处,此时天寒地冻,行人匆匆,唯有街道尽头的一个少女,步履甚慢,似有所思。就连寒风瑟瑟,都自无碍了。 “哥,这是你的选择吗?”木婉莹收回目光,见北风吹的壶上热气四散,飘到柳丹青的脸上,眉毛都沾上了水珠。 柳丹青靠在椅上闭目养神,似乎有种按捺不住的焦急,听的木婉莹发问,既不说话,也不睁眼,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木婉莹便不再发问,目光又放到了李苏苏身上,见李苏苏转过方向,朝左边巷子里去了。恰好此时,酒楼下方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木婉莹连忙起身迎接。 柳丹青也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左手一按,顺气入丹田。虽说有心放下,也做足了准备,但事到临头,依旧不安。 那早就放下了的玉杯,不知何时又被抓在了手中。茶杯在手中受力气,极速不停地转动,像极了柳丹青的心情。 茶杯中的茶水更是起了漩涡,溢出的茶水也溅到了桌上,溅到了柳丹青的手指上。柳丹青手指不停地在桌上跳动,茶水滚烫,都没了知觉。 “咚,咚,咚。”脚步声传入耳中,却是两人已经上楼。这“咚咚”声,不急不缓,但柳丹青心中的“咚咚”声,却如同擂鼓。双脚也抖动起来,四肢都不安分了。 “啪”的一声响,柳丹青往桌上一拍,强行安分了四肢,将茶杯放下,暗道:“怎可如此?” 就站了起来,又将滚烫的茶水一口喝干,都忘记了烫的厉害,只是出房门迎接。却不防双脚依旧不安,连双手也不知将何处安放。 实在不得已,只得将元神收摄于泥丸宫,只把身体和四肢百骸当做那木偶,才勉强见了正常。 “且把文姐当成朋友,待说开了,方见的好处。”虽然有些局促,但毕竟千年修行,自有应对之法。 “原来如此,你依旧还是当年的性子。” 白素素何等修为,柳丹青这番表现,自然看在眼里,也明白了因果:“怪不得你和婉莹妹妹成了兄妹。” 见柳丹青元神收摄,落在身体上的表现,十分的平静,但白素素如何不知?看了柳丹青一眼,微微一笑,饱含深意。 若是在以前,两人还牵过手,如今却连话都没说一句,柳丹青立在门口,将手一伸,做出了个请的君子姿态,看上去十分的得体,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木婉莹见了,摸了下额头,竟然无话可说。 三个人落座,柳丹青奉茶,木婉莹就先开口:“姐姐修为了得,为何不舍了凡体肉身,以信仰窥众生欲望而超脱,反而舍本逐末,非要寻找那故人呢?” 其实,木婉莹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出口:“就算是为了深入其中更好的悟道,也可找我哥,他可是千年执念,更是相得益彰啊。”这话太过直白,不好直接说出。 生灵以身躯为根,只要是生灵,就都有欲求,七情六欲生于凡体肉身,而升华于灵性,但若失了欲念,便是失了根本,如无根之树,不可朝夕。 凡人梦境通于仙境,无论仙人罗汉,还是妖怪精灵,只要有内丹,便可得肉身欲念。内丹失精气者,亦可兵解重修,或以精妙手段重得内丹。不愿沾染凡尘,一心只求大道者,也可以信仰为依托。 到底是不能失去生灵的欲念,瑶池的蟠桃,是众生的信仰之凝聚,是众生的欲求聚集所得之果,是以蟠桃能长生。 “妹妹什么时候得了他指点,竟然这个时候才来我这里做说客?”白素素见柳丹青老神在在,就又对木婉莹说道:“他要是这么做了,很快就能以人道合天道,化青龙而去,妹妹也舍得吗?” 白素素却是笑道:“柳丹青,你有你的执念,我有我的执念,无非是为了重新体验那美好的感觉,你若修为又成,也是有可能的。” 白素素这话,柳丹青十分欣喜,他原是有些慌乱,却使了个手段,使自己陷入了想象之中:“西湖美景,柳丝如线,佳人在侧,天地与你我一体,何等美妙?” 如此,柳丹青就没有慌乱了。只是真真假假,迷糊了性情,弄不清这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了。 第100章 千年之前,山峰之巅,书生做山贼,身边一少女,十五六岁年纪,天上月光朦胧,少女与书生相伴,说些心里话儿,十分的美妙。 这两人,彼此情绪相同,只是一个是回忆,一个却陷入幻象,都自迷了。 木婉莹见的白素素眼中柔情,虽看不出究竟,但也几分猜测,就有些焦急,思念一转,就要说话,却听白素素说道: “婉莹妹妹,你和他得其所哉,知道其中的味美,如何对我有这疑问?”白素素从回忆中自由出入,如蜻蜓点水,不沉浸其中,更似乎知道木婉莹想说什么,来了个釜底抽薪。 听得白素素如此说,木婉莹脸上一红,却是不好言语。 柳丹青也从幻相中挣脱,听得佳人如此说,心中一冷,刚刚拿起的茶杯,不曾碰到嘴唇就又放下。很多东西,一旦说破,就没意思,只是放不下的终究放不下。 “我如何就是放不下?”柳丹青把玉杯放到桌上,就有了些力道,发出了声响,元神也离了泥宫,就又有些不自在了。 白素素面色依旧平静,谁也看不出她的想法,不知为何,柳丹青忽的一慌,不敢看白素素,又连忙将茶杯端了起来。 木婉莹连忙接口:“话虽如此,只是我和落凡相处,那是前缘再续,其实,只要我们心中舒服,一切都不值一提呢。”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是明白,只是明白了又怎样?”柳丹青接话道:“依旧摆脱不了,文姐,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柳丹青知道希望无多,索性放开了说,只要两人各自说些往事,把心里话给说明白了,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见柳丹青如此,白素素眼睛发亮,随后叹息了一声,起身望窗台走了走,看着窗外极远处的天边。喝完杯中茶,才回到桌上。 白素素的模样,从容恬淡,十分的身姿,白衣飘飘,如那紫薇星中的仙子,柳丹青心动不已,也不压制这份喜爱,全部表现在脸上。 木婉莹看在眼里,心便动了一动,暗道:“这才是哥哥当年的模样,若是再有些刚性儿,连我也十分心动,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兄妹情了。” 忽的脑中一闪,想到了以往与落凡亲热时的画面,只觉浑身有燥热涌动,十分快活,又想起这次兵解,未苏醒时与柳丹青的纠缠,便红了脸,连忙把头低下。 “你我都有执念,赌的都是我们自己的身家,你我都是不甘。”见柳丹青的目光盯得紧,白素素便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越是修道之人,就越是有这执念,修炼,修的是道,求长生,还是其次。生灵生于世间,真灵就有缺失,而缺失的这一部分,往往就藏在有缘人的真灵之中。 木婉莹便说道:“他和我说过,在灵魂诞生之初,真灵本是缺失的,是以降生于世间,便要修行,便要寻找那缺失的部分,因此,我们才有情感的需求。” “所有人生来都有缺失,而这个缺失就藏在了有缘人的灵魂之中,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我爱的从来不是别人,我爱的只是我自己,我爱的只是我自己的一部分,而我这一部分,刚好在你的灵魂之中。” 往事如烟,烟云中又能幻化出世界,当年的时光就藏在这其中。 那时节,木婉莹还只是只白狐,书生求学,路经西湖,就把她带在身边,二更天黑,烛光之下,一人一狐相对,他便诉说些心里话儿:“你是狐仙,我的心思,你是能懂的。” 当时的木婉莹虽不明白,却也感受到了情谊,连忙点了点头。 刘玄龙便笑了,十分满足,仿佛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却还是有些不如意,白狐扭了扭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只听刘玄龙右手揣着心口,叹一声: “方寸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你虽能跃过这无重数……你何时能修炼成人,与我一起阅尽世事人间?” 也正是这话,木婉莹烙下了修行的印记。 木婉莹这一句话,柳丹青怔怔的,眼睛只看着佳人,一言不发。 白素素也不说话,两人相对而坐,都看着对方,各自都能明白对方这执念的执着,只是柳丹青不知该说什么。 却是白素素道行高深,端起茶杯就要说话,却看到了那低头红着脸,痴痴傻笑的木婉莹。 木婉莹依旧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番却是与落凡独自相处的两人世界,当时两人云消雨止,说到了刘玄龙。 夜半三更,外面下着细雨,时不时的一声惊雷,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极远处的蛙叫声,那酒楼的房内房外一片春情,落凡怀中抱着木婉莹,两人半躺着,只听落凡说道:“刘玄龙虽不通长生之道,但说的话却是深得修道之玄机。” “朝闻道,夕死可矣。”木婉莹的脸上又有了春qin,搂着落凡的脖子,仰头眼神汪汪道:“道之为物,恍兮惚兮,刚才那一刹那与你融合,可还是看不清呢。” 落凡楞了楞,就看着木婉莹笑道:“好,好,也只有那一刻,我才知道你这小狐狸的玄妙。”于是,两人又在一处了。 “你我都是一般,希望重温过去的美好,弥补以前的遗憾,这执念甚深,但这更是我内心的因果,不做了解,如何悟道?”白素素不理会木婉莹的情况,话是给柳丹青听的。 “如今,他人在何方?”柳丹青语气看似平静,实则万分的焦急,只是在佳人面前,他不愿显示虚弱。 柳丹青这么一说,白素素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若真的找不到他,你的确是我的选择。”但转眼又坚定了想法:“可我如何甘心,就此放弃?”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你我修行之人的最终追求,叫我如何抗拒?”柳丹青这句话当中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却是惊动了木婉莹。 木婉莹红着秀脸,一副万千风情萦绕的模样,看了一眼柳丹青,脸又红了。 而柳丹青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素素,说道:“你那故人,于你来说,如今只是个虚妄,而我,就算是有所不及,我也认了,你却何苦去赌那虚妄呢?” “柳丹青,你这是没有考虑我的欲求。”白素素神色一边,直呼其名。 “对不起文姐,这是我的私念作祟。”在木婉莹看来,柳丹青的语气似乎有种伤感,连她自己也,不觉有股湿气融入鼻中,融入眼角。 但定眼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听得柳丹青继续说道:“但是文姐,我比他更加能够助你修行,就算我给不了他给你的那份感觉。” 说到这里,白素素也感觉到了那眼角湿润,呼吸沉重的不甘。“而且我的情意,文姐你也十分明白,在这凡间,我有什么事办不到?” “哥哥这话说的差了。”柳丹青的话有些不通,木婉莹虽然着急,却也有心无力,只好端起茶杯喝尽,又给三人添满了。 “我的确都明白,也非常的感动,与你们兄妹在一起,也十分的让我舒服,我承认,你在我心中有一席之地,我也知道,我会一直记得你。”白素素接过木婉莹递来的茶,虽有些烫,但接过来的时候,却有些冷了,与窗外的这天气,怕是有几分相似。 “但你我之间,也仅此而已,其他的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再说。”白素素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定,说完更是站起了身子,与木婉莹道了声: “婉莹妹妹,这事我不怪你,但以后,你不要再提了,好吗?”木婉莹的小动作,白素素自然明白,虽然没有生气。 这话,木婉莹就有些难堪,虽然小动作并没有成功,但还是不好说话,呐呐的有些尴尬,连忙起身,让白素素下楼去了。 柳丹青竟然也是一般,站起来就不动了。 其实木婉莹也明白,看了柳丹青一眼,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喊了一声:“哥。” 柳丹青虽然难受,但性格使然,自觉无法强求,只得忍着疼痛接受。听见了妹妹喊了一声,便勉强摆出个笑脸说道:“文姐刚才说,不要轻易在提,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哥~”木婉莹又喊了一声,神色焦急,带有哭腔。 “我一直知道,自己为何钟情于她,这虽是我自己的贪嗔痴,但我愿意承受,你就不要操心了。”柳丹青说完这话,见木婉莹神色依旧,便走过来,伸开了双手。 木婉莹让了让,却还是让柳丹青抱住了。 两人脑袋相错,柳丹青缓缓道:“妹妹,你对于哥哥来说,就如一面镜子,能时刻照见当下的自己,但在文姐身上,我能找回生命之初失去的那个自己,这是哥的执念,好妹妹,你是能懂哥哥的人,快别这样了。” 三个人在这酒楼上说话,虽然说的少,但因多有沉默,时间却用了不少,也是因缘际会,兄妹两在结账后,刚要出门时,对面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竟然是李苏苏。 “躲开她吧。”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但柳丹青却是以元神入玉晨福地,以祭台施法,以幻象迷惑住了李苏苏的眼睛。 李苏苏到酒楼门口,见店小二过来迎接,一边说着欢迎的话,一边又说“客官慢走”的话,就愣了一愣,四顾茫然的看了看,但却没说什么,只是朝楼上走去,却是刚才柳丹青他们说话的房间。 木婉莹见柳丹青走的远了,便叹了口气,才把目光从李苏苏的身上拿走,追着长街而去,正是白素素离开的街道。 李苏苏来酒店时,从西往东走。白素素出酒店时,也是往东走,也就没有碰上。 世间之事,无巧不成书,这酒店的对面有个作坊,门前陈列着各种面具,因是冬天,摆的比较少,却引起了李苏苏的注意。店门口一个人,是孙富家的下人。 “给我一张人品面具。”是那下人的声音。 李苏苏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以后,是想带着人皮面具出门了。” 此时天色已晚,李苏苏在这酒店已很长时间,早就吃饱了,只是心中不畅快,独自喝些寡酒。一个单身女子,如此喝酒却是不好,但整个酒楼没人敢劝说。 而见了那个下人后,李苏苏的杀气就淡了很多,就有人敢过来劝说了:“姑娘,你这么喝酒,要当心安全啊!” 李苏苏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楼中的气氛,道了一声谢谢,下楼,结账,走了。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李苏苏因为喝了酒,迷迷糊糊,竟然到了孙富家。 此时已到亥时,人皮面具已经到了孙富的手中,月夜明朗,虽然有些清冷,却也能够有所衬托。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房中,此时孙富还没睡,似乎有些害怕,正在把那面具往脸上戴。李苏苏看的清楚,倒也是一个俊俏的模样。 李苏苏爬在房顶,眼中所见,忽然就没了兴趣,翻了个身,正准备离开。月光照在那秀丽的脸上,能见到那失望之色。 “是谁?!”因李苏苏翻身引起了瓦片的动静,刚好又有一阵寒风吹过,房中的孙富竟然吓了一跳,猛然一个转身。 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掉了下来。“这什么鬼东西,怎么死活带不稳?”孙富一脚踢飞了面具。 隔着一两丈的距离,李苏苏都能听到面具撞在墙上的声音,还有那粗重的呼吸声和鼓鼓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他在怕什么?”又将身体趴下,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虽然好奇,但更多的是忍不住想看看那相似近乎相同的,柳丹青的模样。 何曾想,孙富如今的模样,那喘着粗气神情紧张的样子,在李苏苏看来,竟然与当日初见柳丹青时,几乎是一般的模样。不自觉地心中一荡,眼前一花,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初见时的场景。场景如幻象一般在眼前呈现,却是李苏苏学到的自我迷幻之术。 “美人儿,别怕!”在李苏苏的感觉中,柳丹青从楼顶房梁上跳下,转头看了自己一眼,便也走不动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声音也在颤抖着。 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向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自己在桶中沐浴,水溢到了嘴边,自己的呼吸也时一般的粗重急促,嘴边的花瓣都被吹的散了,水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波纹散开。 自己的心跳,更是如那慌张的小鹿,不知所措,手在水中抓得紧紧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有害怕,也许有期待,更有些紧张和羞涩,五味杂陈,只是想看着他下一步的动作,越发的心跳加速,浑身发热:“他要干什么?” “来人!”正当李苏苏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就被从记忆中拉出了出来,记忆中的画面,如被打破了的镜子一般,画面分崩离析,人也就立马惊醒。却听到了孙富一声大叫,仿佛遇到了妖魔鬼怪般。 低头往下一看,果然,的确是受了什么惊吓,孙富背靠着墙壁,手中竟然拿着一柄桃木剑! 桃木剑上有张黄符,而孙富的脖子上,不知何时也挂上了一串佛珠。孙富打起精神,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圆圆的,如同张飞发怒的模样,都快鼓出了眼眶。 李苏苏也吃了一惊,连忙四下张望。 冬至时节,虽然没下雪,但在晚上,却也十分的寒冷。李苏苏只见四下里静谧悄悄,孙富所在的房屋,四周隐隐约约有种诡异的气息升腾。 而不远处的柴房中,那看家的黑狗,也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天太冷还是怎的,只是那黑狗的头上,竟然还有只色彩鲜艳的蝴蝶,李苏苏纳闷:“大冬天的,怎么还有蝴蝶?” “怕是有些古怪!”李苏苏忽然感觉,自己没有了那多愁善感的情绪,反而有些激动,忽然又明白了什么,暗道:“难道是有鬼?” 来不及多想,耳边又传来孙富的叫声,接着又是家具物什倒地的声音。李苏苏连忙低头一看,只见孙富倒在桌子底下,那佛珠和桃木剑上的黄符都不知哪里去了。 原来是孙富撞在了桌子上,他这一撞,脑袋十分的疼痛,战战兢兢的从桌底下爬出,把桃木剑紧紧地抓住,以剑撑地站了起来,但脑袋和腹部十分的疼,连腰都直不起了,面色更是扭曲了。 李苏苏虽然看不到孙富的表情,但他那弯腰的模样,确看的十分清楚,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柳丹青,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柳丹青痛苦弯腰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怔,浑身一紧,竟然有些呆了。 脑袋中虽然有这个念想,但面前却没有呈现如幻象一般的画面,看到的人依然是孙富,没有半点心上人的影子,眼中的一切,十分的真实。 真实的房中,在李苏苏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孙富抬头的眼中,更添了十分的恐惧,看到了先前跳湖自尽的杜薇。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看着黑暗里的女鬼,十分艳丽的衣服,分明当日跳河自尽时所穿的,虽然面容臃肿,没有了那份容颜,但孙富作恶心虚,如何不认得她是杜薇? 孙富摇了摇头,这回看清楚了,那恐怖的女鬼似乎有所顾忌,不由得心中一宽,紧了紧手中的桃木剑,吞了吞口水。 又见他身前,有一团雾气凝聚,越来越浓,如同把石头丢进柴火灰烬中,激起的灰尘一般,加上角落里面月光不到,更显得诡异恐怖,仿佛其中孕育着厉鬼。 “喵~”女鬼张口一叫,声音竟然如同深夜发情的母猫,还多了一份若有若无的不真实,李苏苏都吓了一跳。 “真的有鬼?”连忙从怀中取出符箓,是当日柳丹青所送的,将符箓用剑穗绑在手上,方才回头往下一看。 却看到一个巨大的贝壳张开大口,就要罩到孙富的头上,仿佛要将他给吞没,再化作虚无。孙富往地一滚,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贝壳的一张一闭。 这贝壳生于那女鬼面前的烟云之中,但这贝壳的样子,像是那数百年坟头里挖出来的骨头,再放到水里浸泡出来的模样,一种令人发毛的惨白,孙富如何敢让其沾身?只好躲过,站起身,强忍着疼痛,拿桃木剑对准了那贝壳。 “这东西仿佛不真实。”看着下面的贝壳,李苏苏下意识的低估了一声,连自己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那贝壳有了变化。 竟然是变成了一个异常明艳的女子,风姿绰约,李苏苏认得是杜薇,却也被激发了怒气,手中剑紧了紧,眼中也有杀意。但终究只是一闪即逝,硬生生的忍住了。轻轻的一拳打在屋瓦上,虽然有声响,但没有惊动杜薇。 贝壳变成杜薇往孙富那里走去,嘴里面骂道:“狗贼!我与李郎备尝艰辛,好不容易见得光明,竟被汝以奸淫之意,巧为谗说,断我姻缘,破我恩爱,乃我之仇人!” 孙富战战兢兢的,李苏苏看的清楚,心里却不明白:“怎么这么厉害?连佛珠都不怕!”毕竟也是修炼过的人,李苏苏有些眼光,自然识货,目光又落到了杜薇的身上。 “你虽为我仇人,但我如今情无所依,内中空虚寂寞,且就从了你。” “什么!?”李苏苏目瞪口呆,睁大了眼睛。 却又听都杜薇说道:“郎君啊,你是不是闷的慌?”女鬼说这话时,身形如柳。 “好不要脸!”李苏苏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李苏苏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愿意接受。 女鬼的话,孙富也摸不着头脑,但孙富自从和柳丹青一起偷窥李苏苏沐浴之后,一颗色胆早就肥了,不知害了多少良人,色胆可以包天,他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依旧有些害怕,但身体就是有了反应,把剑给收了防备,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调笑道:“的确是闷得慌,莫非你能解忧?” “郎君,你要是闷的慌,对我十娘讲,你想怎样便怎样,十娘我都能为你解忧愁。”依旧是如往日般的温柔。李苏苏却是没有听到,他正在回忆当日溪湖畔牡丹亭里,那落入风尘泥潭中依旧似水明彻的女子。 “我想怎样就怎样,这可是你说的!”孙富的声音依旧发抖,说的也快,却是十分的激动,还有兴奋和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似乎那种在走路时,脚下突然一滑的惊骇,心怦怦直跳,然后站稳,却见的脚下有万贯钱财的兴奋。 “一切都由的你,郎君切莫让奴家失望。” 李苏苏目光重新落下,心里面依旧不平,但见到杜薇这风情,却是自愧不如。“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他就不会拒绝我了。”李苏苏心里面生出了一股自卑,她是去过青楼的,知道这本事,只要是个男人,就抗拒不了,不然在当时也不会把柳丹青往青楼里面送。 在李苏苏看来,心上人虽然万般好,却也是个好色之徒。“可惜你好的色,我身上没有。”李苏苏又陷入了回忆,却是当日把柳丹青给救回,两人肌肤相接触的画面,当时的两人,一个面红心跳,一个身体有了反应。 “奴家种玉不虚,今夜得侍君子,真是三生有幸。”见孙富急不可耐,女鬼杜薇低头自言自语,独自解开了红绿萝裳。 如此软玉温香,绝色美人,花魁第一,也曾经是那恋恋不忘的人,孙富如何能抵挡?丢了桃木剑,在这一瞬间,他却成了色个中饿鬼。 李苏苏在屋顶看的清楚,不自觉红了脸,心中更有失落。 第101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但孙富只是个普通人,七情六欲,浊念甚重。 佛说,观自在菩萨未得象境,成就菩萨果位之前,曾以肉身布施,以红粉之象,与迷途之人交媾,待大欢喜之时,忽现骷髅之身。此乃大寂灭之意,用以教化陷入魔障迷途的众生。 只是此举,一般人消受不起,如高宗赵构那般,没有根基和智慧,却是因此而遭了大害,至于今,虽成九五之尊,却失了精魄,被散了阳气,以至于后宫三千佳丽,都成了活寡妇。 而这女鬼杜薇,便是如此心思。虽然恶毒,也只是有仇报仇,她不是菩萨,这一招,狐仙婉莹也用过,果然报应不爽。 李苏苏虽然也心猿意马,却不想再看。但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见杜薇早已化作了骷髅! 那孙富虽是迷途之人,也修行了些许皮毛,但被欲念遮掩过甚,失了慧根,于大欢喜之时,忽现骷髅之象,却落的与赵构一个下场去了。 “你还妄想枕席之欢不成?”却是女鬼散了迷雾所成冥阴之象,角落里的杜薇似乎没有了任何的顾忌,身前只有雾气缭绕。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竟然有了脚步声!如同刑场上,行刑前的鼓声,一声一声,惊得五脏俱裂! “我不杀你,但我绝了你的根!” 闻其声,不见其人,李苏苏心中好奇,窗外的月光照入房中,照在雾气上,影子落在地上,慢慢的接近了孙富,更加分明的看清楚了,便又把瓦片给揭了揭。 这时候,那雾气的主人却看到了李苏苏,一声鬼叫,忽的一下就有一团鬼气窜了上来,如同烧开水时,水壶上的水汽。 被这水汽一沾身,李苏苏却是没有察觉,只觉得双眼一花,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却是当初心上人见自己时,脸上有过的神情——一种极度的,大喜转大悲的神情,那时的柳丹青,面容都有些扭曲。 接着画面一转,目光又落到了孙富身上,但这时,却落入了幻象,只把孙富当做是柳丹青。柳丹青抱头蹲在地上。幻象中冲进来一个人,嘴里叫喊:“采花贼,抓住他,打死他……” 却是杜薇近了孙富的身,而孙富依旧蹲在那里,依旧陷在那大欢喜过后的惊吓中,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小心!”李苏苏心中一疼,被鬼气所迷而陷入幻象,便以为孙富是柳丹青。顾不得许多,重重的一拳,打破几层屋瓦,震破了栋梁上的木板,人就落了下来,一剑向着女鬼刺去! 可惜,却刺了个空。那女鬼躲了过去。 同时李苏苏身体落入房中,却是觉得落入了另外的世界,仿佛跳入了水中,只是入了水中,身子难免行动不便,而这时却感觉十分轻灵,仿佛身子便轻了,如同飞鸟。 但自己身体却倒在了地上,自己竟然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李苏苏吓了一跳,如同在大冬天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好!”李苏苏惊醒了过来,知道刚才是幻象,立马凝神应对,目光如炬,英姿飒爽,根本不像那深闺女子,唯一的不美,就是手中空空,宝剑在身体的手中,元神的手中只是缠绕了符箓,连忙抓住。 李苏苏环视四面八方,看清楚了房子依旧是那房子,眼前除了自己,还有孙富和那女鬼。 这女鬼落入眼中,虽然依旧漂亮,却是身体浮肿,目光又失神,如同水里面捞上来的死人的尸体。但让人奇怪的,是他手上有一股金色光环缠绕,与她身体的黑气纠缠在一起。 这个时候,李苏苏身陷险境,十分的清楚,自然不会把孙富当做是柳丹青,也看得非常清楚,孙富双脚发抖,站在当下,哪里还能移动步子? “怪不得他不躲开,原来魂儿的吓得腿软了。”看着那站着的孙富,心中十分不屑,李苏苏早就没了半点好感。 “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李苏苏又是一惊,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他连魂儿都吓得腿软了?什么意思?” “莫非灵魂出窍,这是死后的世界?” 李苏苏这时才看清楚,那孙富依旧双手抱头蹲在那里。那站着的人影,其实只是飘着一个魂儿,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一时没看清楚。 李苏苏仿佛有些明白了,又看见女鬼杜薇身上的金光,更是明白了她被那佛光所伤。 “怪不得要用上这一招,原来是忌惮这桃木剑!”扭头一看,孙富手中依然空空如也,一副等死的模样。 “他都这样了,你就放过他吧。”李苏苏就是不忍心,孙富长得像柳丹青,难免就有牵动,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听到孙富的求救,而他的家人一个个的动静也没有,说明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更有柳丹青赠物在手,就想求求情。 “你和他有婚约在身,你却管家不严,也是该打!” 李苏苏愣了一下,她却是不知道,因为自己是李甲的姐姐,这孙富可以说是李甲的姐夫。这女鬼一见到她和孙富两人,更是捅了戾气的马蜂窝,爆发了恨意,直接扑了上来,喉咙中的声音,如同发情期,发毛了的母猫,李苏苏连忙躲闪。 因李苏苏有灵物在手,厉鬼本有忌惮,试探了一招后,见她元神也出了窍,就不想动手,但此时却没了理智,凭一股恨意驱使,如同癫狂的野狼,李苏苏如何能抵挡? 女鬼杜薇的身上冒出无尽的黑气,十分暴戾,如同灶里面燃烧良久的木头,被抽出了灶外再泼上了凉水,噼里啪啦的作响,黑烟水汽乱冒,一股脑儿冲了出来,李苏苏连忙躲闪。 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一刻,李苏苏只觉得手中有剑,便往后一扫。果然,那手中符箓就化作了宝剑,毫厘之间,与那调转势头抓过来的鬼爪相交!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宝剑竟然断成数截消失不见,手中依旧只见得符箓缠绕。 李苏苏情知不好,但也不慌,借着一抓之力,身子如同石头一般撞了出去。原本想往空旷处而去,却没想到撞到了桌子上。 桌子竟然成了一团模糊物!如同水中倒影,蜻蜓点水之后,就变了模样。 但桌子并没有阻住惯性,李苏苏一把撞到了墙上,鼻子都撞塌了半边,连忙用手撑住,幸好没有受伤。 “做人没见过这么厉害,做鬼倒是厉害!”李苏苏明显不是对手,但忍不住发泄了一句。 “遭了!”等到那波纹平静,那消散了的桌子又聚合成形,竟然把李苏苏卡在了桌子当中! 女鬼杜薇双眼无神,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竟然也响起了脚步声和滴水声,如同漆黑的夜里,万仞森林死水滩中爬出的尸体,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吧,嗒吧,湿淋淋的滴水身。 整个房间,无比的诡异,孙富好像被吓的傻了,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发抖,只剩下那一声一声,越发急促的嗒吧声…… 李苏苏艰难的扭着身子,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杜薇化成的厉鬼一步一步的逼近。双眼如同那遭受虐待,逃出后偏又在发情期的母猫,将一只老鼠逮到了角落,李苏苏无处可逃。 李苏苏脑海中念头飞快,双手按在墙上,也似乎抓出了痕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只好把心一横:“拼了!” 这时,女鬼杜薇已到了跟前,她双手抬起,爪上就有黑气冒出,十个指头就化作了白色杀气,如同失了血肉的白骨手爪。从上往下抓下,如同老鹰的爪子。 女鬼白骨森森的鬼爪一抓抓下! 李苏苏将纤细秀气的手挡在头顶。 只见手腕上青光一闪,十分亮眼,如同天上一道炸雷,极其响亮的光华,一切邪鬼魔气,尽都消散。 只这一下,激发了符箓,李苏苏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但转眼,漆黑中就生出无数星星点点,仿佛夜晚的星辰,好生漂亮,如同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地上看星星的场景。 忽然又觉得神思疲倦,如同幼年没吃饭,饿上两三天的那种感觉,却又不尽相同,只是十分的想睡觉,也有种想吐的感觉。 不由自主的张嘴一吐,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但却是无意识的翻了身,也没那么晕了,终于找回了自己。 李苏苏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才知道是手上符箓的作用,神魂回到了身体,自己也回到了凡间,但依旧是晕晕沉沉,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手上更有种火辣辣的疼痛,连剑都拿不稳了:“得赶快回去!” 又觉得整个房中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有冷的感觉,在却是冷皮肤上,而不是冷在心里,李苏苏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她应该是受伤了。” 抬了抬眼皮,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恨不得用个竹签支起来,昏昏沉沉的脑袋,甩动一下都觉得万分的呆滞,如同被丢在沼泽里面,无比的粘稠。 “嘶~”忽然脑袋里面一阵刺痛,李苏苏丢了剑,双手抱头,忍不住骂道:“疼死老娘了!”但又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提着宝剑就要走,那剑鞘都不知哪里去了。 李苏苏才一抬头,就看到了孙富。孙富睁大眼睛看着李苏苏,如同那吓傻了的孩子,都不知道过来帮忙。 “没用的东西,一点都不像他!” 走在月光照亮的大路上,李苏苏将灵符绑在额头上,借着其中清冷的灵气滋补神魂,已经快到了城外。 一想到城池进不去,又不好四处借宿,中怒火就升了起来,想到孙富的反应,便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是天已经有了亮光,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恰逢这日天晴,渐渐的,阳光就暖和起来,暖洋洋的,李苏苏更想睡觉了。 这时的李苏苏,越发的支撑不住了,看眼前的行人都出现了重影,更是昏昏欲睡,身子摇摇欲坠。 忽然,眼前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李苏苏懒得思考来人是谁,只觉得非常放心,脑袋晕晕,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身子也倒了下去,却是被李仁给扶住了。 原来李仁终究是不放心女儿,再过两天便是约定商量成婚之期的日子,便想找李苏苏回来,不想在路上碰到。 李仁是习武之人,见李苏苏气色不好,还以为是在夫家受了气,更是满腔怒火,只是现阶段不好发泄,就只好叫了一辆马车,带着女儿回家了。 没曾想,在路上竟然碰到一个道士,那道士自称是什么卅川道长,满口胡言,竟然说什么此女神魂受损,需以符水养神。李仁自然不信,理都不理。 但李仁没想到,回到家好几天,李苏苏都只是沉睡,偶尔一时醒来,都不能自理,要靠许氏照顾,才能勉强吃些东西,如同当初的柳丹青,李仁这时才反应过来:“难道那道士说的是真的?” “那怎么办?”却是李甲发问,他觉得这事和孙富有关。毕竟这天,孙家人过来退亲,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奉上了五百两白银。李仁见的孙家势大,又因为李苏苏身体要照顾,也就答应退亲。 李甲虽然明白,但不敢说出来,怕牵扯之下,火烧到自己头上,但又担心李苏苏,只好枉自纠结,慌乱间,尽说些无用的话,也就能找些自在。 “还能怎么办?找和尚道士啊。”柳丹青当日的情况,许汉文束手无策,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好寄托方外之士。 “千万不能找什和尚,只能找道士。”李仁面色阴冷,许氏闭口不言。终究只是凡人,与这些神神鬼鬼的打交道,十分心累。李仁跟了狐仙近二十年,知道和尚是忌讳,自然不会去请。 对于李家的人来说,找柳丹青兄妹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二人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那就是无路可找。 一来二去之下,就只好找些普通的道士,却都不见效果。 实在不得已,李仁只好再次焚香祈祷,想请那震阳子再次前来。至于那气运家人共担,以后免不了有灾祸,还要散财行善,劝人皈依,敬天礼地,早晚一炷香供奉,废那许多口舌功夫,也是无可奈何了。 “人有善念,天必从之。”见李仁咬牙,许汉文如何不知这姐夫身上的担子?就开口道:“我因仕途不顺,早已立志行医。” 许汉文一边说话,一边敬天礼地,焚香祈祷,磕头发愿:“但我行医济世,只为救人痛苦,只要能维持家人生计,于那穷苦病痛之人,分文不收,愿苍天详查。”说罢,又磕头上香,方才退下。 李仁看在眼里,终于笑道:“那我就谢谢你了。” 但这次祈祷,第二天来的却不是震阳子,而是于李仁有过一面之缘的卅川子。李仁虽有些失望,但认为他定然十分高明,便也是一般的笑口相迎,李家的人见了,自然不会怠慢。 依旧如震阳子那次一样,准备了一些香烛,纸人纸马,铜钱,木剑,黄符纸,朱砂,卅川子做法,比那震阳子更快,似乎有种漫不经心,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大功告成,李仁眉头直皱,以为是忽悠。 李甲第一个冲了上去,果然见的李苏苏如往日一样,只是正在睡觉,心中便有侥幸,更是喜色露于脸上:“姐姐就算是睡着了,也是那么的英姿飒爽。” “解铃还须记铃人。”卅川子高声诵语,十分的仙风道骨,却也不同于震阳子,自打来李家,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午饭都只是尝了尝。 相比于李甲等人的悲去喜来,卅川子却是在边上泼了一盆冷水,说道:“她有心结未解,是醒不来的。” 卅川子见许氏最是担心,便对她说了实话。 “为什么?”李仁心中一急,手一抓,就想抓住卅川子问话。 但李仁的第二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卅川袖袍一甩,所有人都瘫软在地。 却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开坛做法。 李仁是跟过狐仙的,也有一定的眼光,见卅川子一袖子抖来,人虽然迷糊,但眼睛却看的分明,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李仁连忙环顾四周,觉得十分熟悉,原来是到了家里后院不远处的小河边。老婆,儿子,小舅子,都在身边,唯一不同的是,河边多了一间房子。 这一家人莫名其妙,心中不解,李仁上前抱拳,打了个稽首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女儿呢?”语气明显非常的着急。 “令千金陷入了自己的梦中。”卅川子甩了一下拂尘,显得更加的生人勿进。那拂尘的吐口是个蛇头,拂尘的柄上,更有两条似乎充满了血的肉色小蛇,李仁莫名其妙的发瘆,却是不知其意。 “这里就是她的梦中世界。”卅川子左手挽拂尘于胸口,右手推出,阻住四人说话,接着又指了指河边那房子道:“这房子周围五丈处,有符箓笼罩。” 李甲十分好奇,睁着眼睛细细看,却只看到其中有人,似乎是自己的姐姐,但又不分明,那房子层层叠叠,阻住了视线。就只好向前走,但走了才五六步,却被撞了一跌,仿佛撞在了墙上。 “有符箓守护,你是进不去的。她因为有这符箓护体,所以才能从那女鬼手下逃得性命,这时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愿意出来。”原来李苏苏和杜薇女鬼相斗时,卅川子一直都在边上。 “在贫道看来,这房间中有她的心上人与之相伴,梦中实现了她的愿望,其中快活,她就不愿意醒来了,我又进不去,没有办法。” 卅川子将拂尘甩动,整个天地见就浮起了雾气,似乎那大雨天的水汽弥漫,天地相接,而在这杳杳冥冥的模糊当中,李家人似乎看到了清晰。其中一对男女相伴而坐,女的把头靠在男子肩头,两人时不时的伸手指点小河上江山,十分惬意的场景。 这两个人自然是李苏苏和柳丹青,李仁不说话。 卅川子把李家人带出梦境。见所有人都醒来,便道了声:“告辞”。就抬腿而走。 李仁连忙爬起,望着卅川子背影大喊:“那我到哪里去找他来帮忙?” “西湖,小瀛洲。”卅川子头也不回,人早已远去了,只剩下声音。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江南之地向来少雪,于这小寒时节,更是难见雪影,没想到,这李家人准备妥当,刚要出门时,天地就阴沉,遍地起了朔风,纷纷扬扬下起大雪来。 这一场雪好大,才过片刻,地上就能见到雪的痕迹,大街上更是冷冷清清,小贩出门回家,人人闭门闭户。 但李苏苏之事严重,李仁不敢不上心。而许氏要持家。那小舅子虽是满腔热血,好管闲事,但没有学过呼吸健体的法门,自然就不好大冷天出门。自己更是衙门点卯,要仔细北方女真蛮子的细作,脱不开身,只好由李甲出门去找。 “父母放心,孩儿此去西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人。”李甲披了蓑衣,从许氏手里接过包袱,戴上斗笠,冒着大雪而出,只听的背后许氏叮嘱万事小心的话语连绵不断。 却是正中李甲的下怀,在家里,因为见到李苏苏的模样,知道事情的根源在于自己,越发地自责,也越发的不安,在自己家里都有些心虚,此时一出门,只觉得浑身自在,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母亲在背后叮嘱,又不得不回应,不由得心里面好生烦躁,嘴里面嘀咕不已,却又不敢说出来。 “我也是爹爹教出来的,母亲放心就是。”李甲忍着性子回头应了一声。 李甲这一出门,直奔西湖而去,待到了当日杜薇自尽之地的时候,天已经晴朗,双眼怔怔的望着西湖水,泪水流出来眼眶。 边上更是有人群,三五成堆的,都在说着杜薇的往事,语气十分的不善。李甲此时丢了蓑衣,一手拿着斗笠,一手抹着眼泪,悄悄地离开。 却听的那些说书的人,说的咬牙切齿,那些听书的人,听的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李甲心中便有些慌乱,一下手足无措,匆匆离开时,一脚踢在石头上,疼的龇牙咧嘴,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更是难受。 一路上小跑,跑到了苏堤的东浦桥上,方才拖去靴袜,只见左脚小指红如烙铁,火辣辣的,轻轻的碰一下,更是如同针扎,眼泪都疼出来了。 李甲双拳紧握,双眼紧闭,全身绷紧,都在与这疼痛对抗,但如何能忍得住?不由的心中生出烦躁,再加上一路行来,被雪水沾湿,本来就难受,如今哪里还忍得住? 将手中的斗笠狠狠地往地下一砸,嘴里怒骂:“关你们屁事啊,多管闲事!”虽然怒骂,但眼中却是流出了泪水,不只是后悔,不只是彷徨,也不只是无助,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东浦桥栏上,十分憔碎,郁狂的模样。 而那猛力砸出的斗笠,因擦到了桥栏,一个拐弯,如轮子一般,滚到了一个人脚下,那人正在东浦桥下,抬头一看,见是李甲,就收了那沉思加怀念的神情,面无表情起来。 “怎么,后悔了?”李甲抬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正是狐仙。这一下,喜的他忧愁尽去,抹去泪光,“噗通”跪倒在狐仙的脚下,嘴里面喊着不清不楚的话,双手做势欲抱着狐仙的大腿,却又不敢。 这一下,停住行动,李甲人也正常了三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祖师奶奶。 狐仙十分不悦,却也没发作,只是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就算后悔也没用,我可没有后悔药。”狐仙自然能看出李甲的眼中的哀求之意,但心中看不起李甲,并不打算帮忙,更何况,也帮不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就西湖,看见你就烦躁。”狐仙见李甲眼中一震,一种失望转绝望,但又有不甘心的神色,也只抛出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祖师……”李甲连忙叫喊,眼中却不见了狐仙的踪迹,嘴里的话都没有完全说出,就呆在当下。 但才过一转眼,就战战兢兢,双腿发抖,显然是心中绝望,回家也无法应对,不知何去何从。 在李甲的眼中看不到狐仙,乃是障眼法,让李甲选择性的忽略了眼中的呈象,但在其他的人眼中,却没有任何的异样。 见求不着狐仙,李甲也没办法,原地呆了很久,终究是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回家,扯了个谎,说没见到人。 李仁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打算亲自去找,但没想到,这年冬天格外的冷,当天下午,才下定了决心,傍晚又下起大雪来,天一下就黑了,又是寒风瑟瑟,十分的不好出门,没奈何,只好硬捱。 寒冬天气,普通人家也只好围坐火盆,偶尔做些美味,犒劳这一年的辛苦,再要是有些闲暇,便可寻些针线活做做,十分的好打发。 但修行之人,则是冬练三九,汲取阴阳往复之时的一点阳气之根,有道是,山中岁月容易过,清静之人,一番打坐修行,虽然极其孤独。独自寻寻觅觅,一个人冷冷清清,却也时光飞逝。 第102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然就难以很快消散,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初,寒气才松。 白素素因借寒气修炼太阴玄武之气,自从与柳丹青茶楼相别,便于龙井山上画阵,借灵气在华夏仙境中暂成结界。 白素素此举,有意回避柳丹青。但才过六天,就察觉到柳丹青也上了龙井山。原本心里下了决心,不再与柳丹青模糊,但没想到,这次与柳丹青相逢,得了真情实意,真灵便有了缝隙,道气之光照了进来,此时独处,便得了了悟。 这次来凡间,乃是奉命而来,有使命在身,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需得断了与岳武穆气运之纠缠而做准备,一心三用,如何全神悟道? “凡有所悟,如昙花一现,若抓不住,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白素素一来舍不得这次顿悟,二来了断与凡人的气运刻不容缓,但又不能操之过急,以免露出破绽。更要运转大阵以成结界,防止有人干扰,就更加力不从心了。 “一心三用,难免精力不足。”白素素正有些为难,有些拿不定主意,比给不给柳丹青机会,更加难以抉择。 而在凡间的柳丹青,已经独自在龙井山经守了六天了。他晚上眠于小嬴洲,天还没亮就来龙井山守护,晚上要到三更才回去,每天都是如此,几乎有些冷淡了木婉莹。狐仙便越发的孤寂清冷了,只好与西湖洞天里的玉湘妃说些话儿。 柳丹青每天都是如此,白素素自然就放松了许多,无意间打开了门户。柳丹青也是知机,便入明夷福居,帮助白素素运转大阵。 如此,柳丹青每日在明夷福居,更是留下狐仙独自一人了,一厢情愿的以为又得了机会。 忽一日,柳丹青想到了木婉莹,便把她喊到明夷福居,两人才有机会说些往事儿。 木婉莹就对柳丹青道:“哥哥,看你这些日子气色甚好,只是李苏苏那丫头,哥哥却是作何打算?如今她困在了与你的回忆中,处境更加让我心疼呢。” 木婉莹自从见了李甲,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因为孤寂无聊,便胡乱云游,也就去了李家一趟,自然就发现了情况,但那符箓,连她也无法化解。 “如今的我,心里只有你和她。”柳丹青话才开口,就把手一指,龙井山广袤的雪景映入眼帘,仿佛佳人的美色。 柳丹青没有注意到木婉莹神色当中的孤独,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连兄弟都顾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丫头?” 听得柳丹青如此说,木婉莹默不作声。柳丹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手搭在木婉莹腰间,神色甚是明朗。 木婉莹就笑了,掩盖住了愁云的心伤和孤独,如同盛开的牡丹,轻启朱唇道:“哥哥,天色将晚,我得走了,明日我去找吴大哥说说话儿,顺便把你的事告诉他,想来,他也会为你高兴的。” 因柳丹青的大献殷勤,白素素出关后,自然就有了不同。柳丹青大喜,便也把手相牵。 白素素没有躲闪,任由柳丹青牵着,两人竟然出了明夷福居,联袂往水云轩而来。木婉莹和吴卜羲在小嬴洲渡口接着。连狐仙口称嫂子,白素素也没说话。 白素素自然看得出,这称呼并非柳丹青的安排,乃是木婉莹给她哥哥的一份大礼,十分的情真意切。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升起了担心。 就回头一看,见到柳丹青兴奋的模样如同当年,虽有依赖和稚气,却也不失精明和执着,那担心也就散去了。 白素素才入水云轩,就被木婉莹拉着进入了西湖洞天。 两人立于水云轩主楼的虚空,那虚空上面更有八卦流转,其中阴爻成墨黑,阳爻做乳白,阴阳旋转成漩涡,木婉莹从自己太一符中,分出白素素的气息印记,右手中指一弹,将印记弹入了漩涡,回头对白素素做出妖娆道:“素素姐,我为我哥做主,这诚意如何?” 从木婉莹化出金丹本相,驱使八卦运转出阴阳,白素素就明白了,这是整个洞天的枢纽,节制所有灵怪的符印,听得木婉莹问话,就笑道:“好啊。”手一指,将自己的太一符气息落入了其中。 木婉莹也将印记收回,脸上更是笑出了花,白素素也觉舒畅。两人便回到了水云轩顶楼的房间,那里,正摆上了美酒佳肴。 人逢喜事,自然免不了几杯水酒,虽说修行之人,这隆冬的太阴之气,丝毫影响不了身体,但这酒后的微微发热,如同冬去春来,太阳照在身上,一种十分舒爽的慵懒。 门窗四闭,暖屋添寿碳,拨弄一下,烟尘火气飘起,吴卜羲便有些嫌弃,起身躲避,柳丹青便笑道:“吴老师,这凡体肉身又不是你自己的,这么爱惜干嘛呢。” 红颜,知己,兄弟,酒杯一举。 木婉莹更把风情扇向白素素,拿出了那牡丹亭唱曲儿的功底,把柳丹青当做是那深闺中的杜丽娘。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哥哥,捡名门一例神仙眷。甚良缘,竟把年华抛的远?” 木婉莹这一曲,虽然不伦不类,但意思却也表达了出来,吴卜羲心领神会,强行忍住好笑,装作不懂的样子,大声拍手叫好。 木婉莹便调笑道:“吴大哥,你和我哥以太一符传话时,我哥总是问你在家有没有耍棍子,今天刚好耍出来,给小妹我看看。” 木婉莹的意思很明显,吴卜羲心领神会,便装模作样招手道:“就让妹子看看你吴大哥的本事!”就和木婉莹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白素素虽修行甚高,但既然入了凡尘,得了凡体肉身,自然就免不了七情六欲。柳丹青几杯水酒下肚,就没有阻止木婉莹的故扇风情,看向白素素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刚好,白素素才出关,元神金丹中的太一之气还盛,只觉得腹中有热气冲了上来,就起身到了外面的栏杆边上,轻轻的抄了一把洁白的雪,凑到鼻尖上,那优雅天成的模样,如雪山上的神女。 柳丹青从后面赶来,见吴卜羲与木婉莹只是在看雪景,玉湘妃也在边上。玉湘妃是吴卜羲的情人,修为甚低,才半仙之境。 所谓成人,就是度过出生这一关。从混沌虚无中诞生出根本,从父母精气中得到凡体肉身,只要度过出生这个劫数,便是修炼成人。 而所谓的修仙,也是要度过出生这一关,只是承载仙胎的母体不同。这母体可以是修成仙体,并怀了孕的仙、妖。也可以是内丹借雷劫转化,造化出来的母体,柳丹青就是借雷劫转化,而修成仙体的。 只是所有的出生,都是劫数,凡人生孩子,一不留神,孩子就会有夭折,夭折便是死胎。 以内丹修成母体,若是仙胎没有完全脱离母体,也是死胎,只是元神无碍,依旧是完整的自我,美其名曰:“半仙。” 如此,也算有所得,能长寿两甲子,亦得了自主转世之能。 人有三魂,居于身体,各有司掌,凡人对外界的所有反应,都是这三者运转的结果,如同三人商议。 三者每运转一次,就会于三魂中形成轨迹,次数越多,则轨迹的刻痕就越深,这就是命格,所有的命格聚集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人格,就是元神,根深蒂固的命格就是元神印记。所谓雷劫,就是将三魂归一,重生为新的个体。 人死后,三魂各有居所,一魂守灵,一魂附着于祠堂牌位,此两魂受香火祭祀,只要香火足够,就能存活。只有一魂轮回。 三魂分开,则元神三分,各占三分之一的命格,则非我也。而修成仙胎,或能借仙胎之太一气者,就能以完整命格转世轮回,是谓得了自主转世之能。 出生乃是劫数,是个大坎坷,若要跨过这个坎,需得有很深的执念,以及外力压迫,更要有足够的情感牵绊,三者缺一不可。木婉莹在上次兵解之前,也只是个半仙境界的狐妖,只是自己贴金,自称狐仙。 木婉莹执念甚深,也想求长生,更有柳丹青的牵绊,但就算如此,也是寿算将到,才不得已修成仙体,如今连金丹都未分化,若对应凡人身上,则只是个三岁小孩。 柳丹青追白素素来到栏杆,哪里顾得上吴卜羲有没有耍棍子。在他眼中,只有那绝美的清冷的容颜上,挂出的那暖意的笑容。 “这苏堤的雪景,倒是不错,柳树旁边也有梅树开花,柳丹青,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暖意的笑容,化掉了手中的雪,雪水滴答滴答掉下,掉在木板上,竟然如珠落玉盘,柳丹青自然答应。 但白素素又对木婉莹与吴卜羲道:“我们一起吧,婉莹妹妹,你和吴道兄可不许拒绝!” “好啊,佳人有约,如何能错过?”柳丹青也似乎不敢与白素素独自相处,巴不得木婉莹和吴卜羲在边上。木婉莹虽然明白,但见得柳丹青和白素素都坚持,也就更不好拒绝了。 白素素身子转了个圈儿,摆起白色衣裙,与那雪花相衬,手中的雪也化作水,如同荷叶上的露珠,轻轻一摆,一丝不剩,全部掉落。 肌肤如美玉,虽然是凡体肉身,却美的似乎不在凡间,连声音也如天籁:“朔风已停,我们到映波桥时,雪就停了。” 柳丹青其实只想与白素素继续享受刚才房中的温馨,但既然左右不了佳人的脚步,也就只好跟了上去。又见的木婉莹与吴卜羲不太愿意跟上来,便上去硬拉。吴卜羲与木婉莹就更没办法了。 三人到映波桥时,就只有三三两两的雪花飘落下来了。 “雪果然停了。”吴卜羲若有所思。 “叶盛受雪摧枝干,山冻云静严霜结。” 白素素望着南屏山,听着四个人走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忽然就做了首诗,仿佛含有深意。 木婉莹却心有所动,暗道:“似乎不妙。” 四人来到桥上,穿的鞋也不渗水,虽然有些单薄,却冷他们不到,听的白素素开口,柳丹青只以为是有感而发,便以为是个表现的机会,脑中飞速思量如何应对下一句,才能最好的表达情谊。 但这话听在吴卜羲耳里,却似乎牵动了什么情绪,他的目光从南屏山上,放到了西湖边的雷峰塔上,如此,冬天的寒气,看的更加清楚。 那片片树叶的尖端处,有雪融化,化作雪水下坠,却又被寒气一逼,化作坚冰,加上那下坠的势头,那坚冰,就变得下面尖上面大,如同那悬在高空的锥子,也如同那头顶的利剑。 这些冰锥有大有小,尤其是那雷峰塔的瓦片尖端处,那冰雪所化的冰锥,更是又大又长,大的有拇指粗细,长的有手臂长短,而那塔下的栏杆上,有一小和尚慈悲,将雪扫开,放上了些许谷物,便有两只麻雀结伴而来,似乎鸳鸯。 “危险!”吴卜羲心中,忽的涌起一股不安,但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那雷峰塔的瓦槽之下,一根手臂长,中指粗的冰锥,就掉了下来,不偏不倚。 如同身临其境,吴卜羲心中一疼,脸色巨变。 吴卜羲的动静,三人自然看在眼里,也把目光一送,刚好看到其中的一只麻雀被冰锥砸中,一命呜呼去了。 而另外的一只麻雀,则被冰锥掉在栏杆上,化作的碎冰冲击,跌下了栏杆,十分的慌张。 吴卜羲看的清楚,那跌落栏杆,又重新飞上来的麻雀,那不知所措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寒风刮过青枝上,庭栏寒栈怎肯消?” 吴卜羲感同身受,被激发了往日的伤感,实在忍耐不住,就做出了一句诗,也算是对白素素的呼应。 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连忙笑道:“哈,这雪虽然停了,但寒气未消,晚一点还会有雪,我们上南屏山在看看吧。” 声音虽然洪亮,更带有一种洒脱,但如何能瞒得过身边的三个人?玉湘妃却是没有跟上来。 柳丹青的脸色有些不悦,却又发作不得,只好说道:“也好,一起看看吧。” 却见木婉莹和白素素,脸色都是一般的凝重,就有些失望,嘴角有些下滑。 却听白素素道:“柳丹青,我忽然有事,不好耽搁,改日再来相伴。”柳丹青听了,连忙拉住白素素,就忍不住说:“文姐……” 白素素的面色依旧如那冰山,只是多了一股冬去春来的意味,不急不徐的开口道:“柳丹青,婉莹妹妹心事颇重,不要为了我而心情不明,拿出你做哥哥的关怀吧。” 柳丹青一惊,回头看了木婉莹一眼。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被白素素提醒,心中就有了感觉,如何不知?连忙一脚踏上,从后面搂住了木婉莹的细腰,更是把鬓角乱发捋了捋,抱的紧紧的。 木婉莹被柳丹青抱住,先是没有反抗,只觉得十分的心暖,眼皮不自觉的往下掉,似乎有了一个可以安睡的怀抱,目光也变得十分的平静,如同六七岁的小女孩在十多岁的哥哥怀中的神情。 眼光扫过吴卜羲,不自觉地就有种自信,同时更是生出了怜悯。 但下一刻,眼光又扫到了白素素脸上,却是挣扎着站了起来。白素素脸上那稍微有些皱眉的模样,她不由得就生出了焦急,但又怎么挣脱得了柳丹青之手?又不好十分用力,只好强作笑脸,十分的不自然。 “丹青,我们也回去吧。”多年的兄弟,自然就融洽,长久以来,两人都是彼此倾诉的对象,如今白素素要走,自然少不了暖炉水酒,醉里乾坤大。 而白素素见木婉莹有些尴尬,没有了先前的那份享受,便把她拉到身边,在耳边轻轻的说了些话儿。 见白素素入明夷福居,柳丹青运转道行,脑中就又呈现了白素素的身影,只见她依旧踏着雪地,确实踏雪无痕,飘然而去。 直到脑海中见不到佳人的身影,柳丹青才捧着妹妹的脸蛋问道:“她刚才和你说什么?” “你猜!”木婉莹把脑袋一偏,装出那天真的模样。吴卜羲见了,也飘出了笑容相和,似乎得逞了什么,柳丹青却是没明白。 宋室南迁杭州,以临时安定之意,以杭州为都城,改杭州为临安,白素素却是来的了街上,乃是以气运感应,知道了岳飞的住所。 白素素以仙体在仙界,反透过仙界看凡间,如同万事万物照见在镜子里,而镜子里面,却有个人在看镜子外面的世界,镜子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镜子里面有什么人。 白素素仙体飘在大街上,抬头看了看,见离那官邸不远,忽然眼角余光,有人闯入了视线:“是她?”白素素认得是李苏苏。 便微微的停了一下,手一抖,人就转到了角落,使手段现出了身形,就如同镜子里面的人,刻意使手段,让镜子外面的人能够看到镜子里面的人。 其实看到的,也只是幻相,这仙界之象,李苏苏本是看不到的,但白素素有心又让她看到,李苏苏就能看到。 白素素转出角落,刻意使双脚踩在雪地上,更踩出了脚印幻相。刚好这时,李苏苏看到了白素素。 天寒地冻,一场春雪来得格外的大,冻死了地下许多的虫儿,那是大雪兆丰年,寓意今年大丰收。如此寒冷,大街上空无一人,天地寂静,如画出的雪景。 白素素见李苏苏眼中之神,那神情分明是惊讶。 李苏苏一路走来,身后还跟着李甲,白素素没有在意,迎面向李苏苏走去。 两人相距丈许的时候,面上更是露出了笑意,也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个招呼。但李苏苏却视而不见。 “姐你拉我干嘛?”李甲跟李苏苏一路走来,与白素素相距只有三四尺的距离时,李苏苏就拉了一把李甲。 原本两人一直直行,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但是这一拉,两人就拐了个大弯,如同前面有什么东西挡道,李甲十分的不解。白素素却是没有让李甲看到她。 “分明是视我如无物。”白素素一声冷笑,早就明白了缘由,也有些愧疚,目光就落到了李甲身上。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不但见得李甲没了天机掩盖,更是得了感应,如同阴雨连绵,忽然天光云开的豁然开朗。 “莫非他才是天机牵引的人?”白素素又看了李甲一眼,心中甚疑。又得前面李苏苏回复李甲说道:“刚才那里有些不干净。”就憋着嘴唇一紧。 李苏苏事情见多了,也就看出了破绽,白素素脚下虽有脚印,但身后却没有,就算雪下的再大,也不可能瞬间将后面的脚印给掩盖掉。 白素素听的分明,那李甲依旧不依不饶,问是有什么不干净,似乎是赶路很久,劳累,困顿和无聊中升起的一种兴奋。 白素素无奈,就掐指一算,忽然觉得气运陡升,就连忙收了法术。这时,李苏苏被李甲问的烦了,也就无奈,便回头说道:“就在那里……”但这回,连她自己也看不到白素素的影子了。 白素素既惊且喜,又有许多疑惑,索性就回了明夷福居。头顶放出金丹,飘在百会穴三寸之处,金丹放出纯白色的光芒,轻灵如宝石,如夜空中天上星星的光华。 这种光华笼罩了全身,如同雾气太重,做瀑布落了下来,朦朦胧胧的。雾气也如丝线,延伸到明夷福居的各个角落。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整个明夷福居,就有些朦胧起来,似乎那雨中竹林,水雾泛起的美感,让人有种心静的感觉。 这种感觉,身处凡间的李苏苏也感觉到了,但却是整个西湖带来的心旷神怡,断桥残雪,银装素裹,更看到了湖中的小嬴洲。 第103章 原来,李苏苏卧床甚久,李甲日日见到,心中越发的不安,也越发的自责,更被恐惧笼罩,生怕李苏苏有个三长两短,也怕杜薇找上自己。 李甲自打从西湖回家后,没过几天,也就出现了噩梦,就联想到李苏苏的处境,也越发的难安,夜夜不得入睡,时间一长,终于纸里包不住火了。 李甲行动多有呆滞,被许氏旁敲侧击给问了出来。这一番,李甲更是担心,不知将会有何种的惩罚,想起以前犯错,被父亲掉在房梁上打,再加上杜薇所带来的无处不在的笼罩,心中更是不安。 许氏看着儿子双腿发软,瘫在地上,目光空洞,如失魂落魄,哪里忍得住心疼?就躲开家人,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便又给儿子出了一个负荆请罪的法子。 李甲自然老大不愿意,但又不得不面对,不得已,在母亲的陪伴下,一大早李仁刚刚起床,就跪在门口,便对着天地君亲师的神位,李仁才知道了所有事实。 到了这个时候,李仁虽然气炸了天,一脚就踢飞了李甲,但终究是被许氏拉了一把,没伤到什么。正要赶上去再出口气,却又被许氏死死拉住,大骂起来,说了些你死我活的话儿,李仁也就没得办法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李仁一心只想着柳丹青兄妹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更是坐立不安。把一个农闲的休憩时光,硬是过成了杞人忧天的日子。 也是因李苏苏的机缘,生来就与柳丹青有瓜葛,她亲母所留之物,原是柳丹青兵解之前所赠,虽然早就没有了当年趋吉避凶的效用,但这一番,在梦中,柳丹青先前所赠之物化作屏障,自然就会释放灵气。 而梦境也是仙境混沌,此两物在混沌之中,也就贯通了灵气。梦境虽然也有壁垒,却远远比不上仙人的洞天福地,时间一长,旧物自然就有了灵气。 虽然当年,柳丹青本意乃是保人平安,需以本人精气神为供奉,是以有得必有失,会伤及神魂,也就牵连身体。但偶尔一两次,并无大碍。因此李苏苏逃脱梦魇,精气神的影响也小,更受了灵符的滋养,以及多日的静休,早就有了平日七八分精神。 因见得家人憔悴,父母也似乎老了十余岁,母亲的鬓角白发也增多了许多,父亲神色疲惫,身形也瘦了许多,那平日里刚刚好的衣服,如今被房中的暖风火气一吹,都能吹的鼓起来,仿佛里面满满的塞了棉花。 早在李苏苏昨日的梦中,她就隐隐约约听着父亲说:“岳飞将军在淮西,大败了女真蛮子,京城就解除了警戒,我们仁和县的衙役明天也换班休息,那就好好的陪陪那丫头吧。” 仁和县作为杭州京城外县,非比寻常,虽是县,却也十分重要,县中衙役也就非一般的辛苦。“父亲如此辛劳,还要为我操心。”李苏苏万分的心疼。 李甲不知所措,只是把头低着,如同大街上那饱一顿饥一顿的饿汉。 那许汉文目光无神,呆呆痴痴,如同那刚完成人礼,却被家人叫去出远门行万里路,在异地独自求生的流浪者,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彷徨。 李苏苏刚刚苏醒时,如鬼压床一般,身子不能有丝毫的动弹,但脑袋却十分清楚,家里面的所有一切,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心中就有种焦急的情绪。 只是越是焦急,身子就越是不听使唤。 虽然渐渐地,身子也有些知觉了,但全身麻木,尤其是那左手,更是如同上厕所,久久蹲着不起来的麻木,如同被撞了麻经,十分难以忍受。 “只能去找木姐姐了。”李苏苏正在这伤心焦急的时刻,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声音。李苏苏知道杜薇成了厉鬼,李甲也有性命之忧,这是她李家的香火,母亲的命根子,不得不救,也只有狐仙能救。 “找到木姐姐之后,要不要让她带我去找柳哥哥?”忽一下想到狐仙,自然就联想到了柳丹青,毕竟是深藏于心底,寄托了十分深情的人,伤心纠结的情绪,自然被爱意冲的淡了。 李苏苏心中一动,便忍不住羞涩,这闺中少女,未曾通透于意中人,自然就有品尝禁果之心,如今忽的心有所动,这含苞未开的身体就有了反应,不自觉地红云上了脸,如那红红的苹果。 李苏苏有如此反应,唯一守在床边的李甲并没有发现,许氏在柴房中生火,正准备着早饭。一天之计在于晨,这沉沉的事儿压身,心情早就不好,李甲未曾看到,也在情理之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等他长大,等他十六年!”李苏苏见李甲等家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中就有些放心了,原本因为羞涩,害怕家人见到脸红的紧张,不自觉地就消散了,但紧接着,心中更是升起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 “只是这样子,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但是下一瞬间,脑中又有另外个声音响起,如同远征开疆拓土的大军,忽然遇到了敌人。 严阵以待,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先前生出的念头便找了理由道:“他是我此生唯一正确的人,是我此生唯一的寄托。” “不行不行,要是让父母知道了,他们会伤心的。”这两个念头,如同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你一刀砍过来,我一枪戳过去。 “你傻呀,不让父母知道,那不就行了。”念头找出理由,如同远征的将军,为自己远征的行为找到了借口,但这个借口漏洞百出,十分容易反驳:“说的容易,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两个念头之间争斗不已,如同小时候,父亲指着邻居家,一个与自己十分默契男孩,与另一个家里十分有钱的男孩问:“你长大后想嫁给谁呀?”十分天真。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管不了这么多的。”却是想起了自己那年的回答:“我谁也不嫁,我要把他们两个一起娶了。”虽是戏言,但未尝不是李苏苏自己想要的,便把心一横,已做好了决定。 虽然依旧不敢和家人说,但心内却是万分的激动,如同前些年,自己夸口说,定要为家里挣钱时,独自找上县太爷要差事的模样,十分胆怯和紧张。 “就这么决定了,谁也管不了我。”念头之中,浑然忘记了身子是躺在床上的,直接把手一拍,胆气一壮,声音就发了出来。 “啊呀!”李苏苏这一拍一叫,把那守在床边,还带着十分睡意的李甲,给吓了个好歹,直接弹了起来,身子往后就飞,蹭蹭蹭的,退了好几步,跌跌撞撞的,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那床边的凳子,也在李甲起身的瞬间,被带着翻了几个跟斗,咣当作响。李甲忍着疼痛,才反应过来道:“姐你醒了!?” “嗯。”李苏苏回应了一下,心中暗喜道:“这小子应该没听到我说的话。”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紧张和胆怯的激动,全部压了下去,方才爬了起来。 但身子依旧有些不听使唤,浑身麻麻的,感觉身上的衣服被子,就如那绑在身上的绳子,十分的费力,便喊了一声:“你快过来扶我啊,你的事,我去找木姐姐,你不要太担心了。” 这一天,全家人高高兴兴的。李仁愁云渐去,到了中午,见女儿十分殷勤的在厨房帮衬,老婆的脸上尽是开怀,心中也十分畅快,只是有些奇怪道:“苏丫头,你可是从来不到厨房的。” 但李苏苏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李仁便转头就走,从房中拿出了平日里父女两闲暇时对练的木剑,高声喊道:“苏丫头,你出来,我们活动活动!” 李苏苏便来到了后院,说道:“睡太久了,身子都不灵活了,爹爹可要让着我啊。”声音十分甜美,如同幼年的模样。 “让,让。”李仁笑呵呵的。 早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李苏苏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爹爹,我应该能找到你师父,明天老弟和我一起去西湖。”但关于对柳丹青的决定,却半个字也没有提。 “她分明就是对柳哥哥也动了情,竟然还在我面前说那些话。”李苏苏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刚才碰面的白素素。“但我在他未成年之前就下手,不信你能看得上那时候的他。”李苏苏人到了西湖,依旧没有半点的退缩,十分坚定。 在白素素这个敌人面前,李苏苏自衬有办法对付。“只是爹爹恐怕受不了。” 李甲落在后面,李苏苏独自行走在苏堤上,看到远处有一艘渡船,又想到了父母,心内便不是滋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今天是立春,往者过,来者续,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李苏苏与船家说好价钱,站在船上,看着那杨柳似乎有春意,心中便升起了希望:“我如此为你,以后有你在,一切都无需担心了,如此真好。” 初春的西湖,虽然有一场大雪,但怎奈何得了这西湖的西子湖水?那雪早就停了,那苍穹之上,似乎天光云开,映在大地的雪白上,天地间格外的明亮,西湖水也似乎冒出了灵气,水汽丝丝缕缕的往上冒,如同仙境。 李甲坐在船头,觉得十分无聊,尤其是一路上李苏苏都不见说多少话,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憋的慌。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坐,船家也热情,便想搭些话儿。但又见的姐姐神色十分沉重,如同赌桌上对家输得狠了,手摇骰子时的那份凝重和紧张,心中一个咯噔,话也不敢说了。 只好又把目光漫无目的的扫方向了四方,刚好是看向临安城里的方向。 “那是什么?”李甲目光所及,见得杭州城中的水汽上升十分的快,那水汽上升到空中,空中就有一团雾气,雾气阻住了目光。李甲小声的自言自语道:“那地方怎么会有雾呢?”心中虽然奇怪,却依旧不敢大声说,只是在心中打鼓,这一路上,他可是被教训的惨了。 这雾气所聚,柳丹青于水云轩上,早就上了十分的注意,知道是白素素神游天机,也知道是因为白素素修玄武之道,才有这象之呈现。木婉莹与吴卜羲包括那玉湘妃,也都看在眼里,各自心知肚明,而西湖上的李甲姐弟,木婉莹也发觉到了。 那临安杭州城上空的雾气凝聚,皇宫中的皇帝赵构被人告知后,也看在眼里,他因是气运所聚之天命之人,所看到的,却是与常人不同,乃是一龟一蛇纠缠,心中不解,便问旁人。 怎知在旁人眼里,所见的只是一团雾气,赵构就连忙宣见那望气的道士,却是卅川子。皇帝发问,卅川子回答道:“陛下,以贫道观之,此乃大吉之兆,却是应对岳飞将军淮西大胜,更是天气彰显,此战过后,女真人便不会再南下。” 听得此言,赵构龙颜大悦,松了一口气,眼睛望向了身边的丞相。丞相乃是秦桧,他见皇帝的神情,如同放下了压在身上的巨石,也是相会一笑。卅川子看在眼里,早知其中深意。 “还是奈何不得,她的修为太高了。”卅川子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雾气,因为是修行之人,自然就能够看破虚妄,不受雾气当中,龟蛇合形的幻象影响,眼中看到的反而不是玄武之象。卅川子心中暗叹,向皇帝赵构行了君臣之礼,就退了出去。 白素素以前以仙体入定,从来都不会有半分显露,这次确实有意为之,心中十分有把握,任谁也看不出破绽,心中自是了然:“早知道会有人盯,但你拿的出证据,破的了我三花聚顶的屏蔽吗?” 白素素从神游当中回神,收了三花聚顶的神通,早就看到了借皇宫龙气,使仙界无法映照,又以三花聚顶屏蔽天机而藏身的卅川子。白素素虽然无法在仙境看到卅川子,也一样做不到破了别人三花聚顶的神通,而掐算出卅川子是何人,但毕竟有了底儿。 白素素却是因先前赏雪时,忽然窥见了天机运转的半丝缝隙,才放出幻象故意让赵构看见,也算准了会找卅川子前来。 白素素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浑然不似那冰雪的模样,反倒是有些四五月阳光下,游春少女的模样,十分的开怀。 也仿佛内心深处,有一个刚出闺阁、摆手跳脚、哼着“啦啦啦”曲调的明媚少女。那眼中更是含有得意,是那种面向十分亲近之人才有的得意,这个内心的小女孩,白素素看的清楚,也十分明白。 白素素之所以如此得意,乃是因为岳飞支援淮西,巧施妙计,大败女真。岳飞乃是她气运寄托,此番大胜,就趁机摆脱了气机的纠缠,气运回归本身,抱元守一,自身那曾经有意屏蔽过的天机,就更加无人能探查了,一扫了往日的紧张。被压抑的快乐本性,自然想要释放。 更何况气运陡升,又无了他事牵绊,真灵从一而聚,如同众人力往一处使,那先前于杜薇身上短暂失去的天机,也找到了根苗,就更加的兴奋了。 连忙起身收了金丹,也不去看那卅川子,更打散了,因了悟而成的小女孩幻象,自言自语的声音十分的明朗:“去和他说说,让他也为我高兴高兴。”却还是不自觉地想到了柳丹青。 白素素心有所动,仙体也就有了变化。全身上下的雪白衣裙,竟变成了一身淡红色的连衣裙,那衣裙之下,露出一双玉腿,赤着一双玉足,凭空立在那明夷福居。粉红色的映照,整个空间都变了味,这正是柳丹青梦中,最原始的,佳人的模样。 “不行,我这样子,得让他来见我才好。”按住了刚要踏出的玉足。白素素如今脱了与岳飞的气运纠缠,如同明珠擦尽尘垢,对自身的天机,就如明镜观物,无不分明,却又被情感给羁绊了。 看着远处的水云轩,那里不见了木婉莹与吴卜羲,只有柳丹青目不转睛,心中就有得意。白素素自然看得出,吴卜羲与人私会去了,木婉莹也入了清净天,只是窥视不到卧室中的情况。 又将目光一扫,看到了小嬴洲上的李家兄妹,反应却是大有不同,自言自语道:“这人也有气运。” 白素素这一看,自然看到了李甲的运势,也知道他的好奇,却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好奇:“这个人如此的普通,怎么会有这般的好气?” 虽然好奇,但目光还是落到了柳丹青身上,见到了那纠结的面孔,知道是在来与不来的选择中挣扎,但终究是有些胆怯的模样,便有些不悦:“你这死鬼,怎么还在那里纠结?哼!” 但也知道要点他些时间,便稍稍的息了心,嘟嘟嘴,又把目光落到了那李甲的头上。“我倒要看看,这人背后有什么真相。” 第104章 “竟然是他!?” 白素素依着气息,以道行回溯李甲的行程,如皮影戏一般,脑中历历分明,看到了李家人吃饭的画面。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白素素失声惊呼。 元神深处,那画面早已飘过,等到回过神来,将画面定格,见到的却是李甲守在李苏苏床前。 这个画面,白素素不感兴趣,便将画面倒回,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真的是他!”白素素雀跃起来。 受这情绪影响,明夷福居的背景就发生了变化,四周青山无尽连绵,栅栏围城铁桶。白素素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衣裙。 栅栏围城圈,刀枪森严。其中有人群吆喝,都是些粗犷的笑声,也有那喝酒赛赌的叫骂声。 栅栏的四周是青山,绿意盎然,有各种鸟儿鸣叫,似乎在呼唤伴侣。树林中也有野兔獐猴,成群结队,双双对对。 白素素低头俯瞰,竟然又见到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如同西湖上,柳树下,无人的地方,一个书生,风姿如柳,抱着…… 原来是回到了当年的世界,当年的故人做山贼时的世界,那时的她,在山寨的闺房中,打开窗台,能看见意中人。 “真的是他!”白素素这回确认了故人,刚才的性子就立马消失了。这如冰雪般的人儿,过于火热,岂不将那绝美纯净的雪景给融化了? 白素素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如雪山上神女,有种出水莲花般的不染,让人生不出亵渎,但偏偏那身衣着,有些淡红,如那少女思春时,脸上也轻轻地微红。 白素素心一动,收了明夷福居一切演化。上下四周,显示出了本来面目,四面白雪皑皑,雪花飘飘,不知是何处景色。 白素素跨出明夷福居,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便踏罡步斗,脚下一错,才入了华夏仙界,到了杭州西湖的上空。 以太一符化入手中一指,结界就无了用处,就入了西湖洞天。虽然惊动了玉湘妃等一众小妖头领,但却无人冒头。 西湖洞天清楚的照见小嬴洲,白素素就见李家姐弟在水云轩吃了闭门羹。 这天虽然下大雪,却是立春。水云轩的门头不肯开门,嘴里说要躲春,更是嘟哝道:“马上要立春了,不能开门!” 李家姐弟自然就说好话,白素素不感兴趣,只是见了李甲,又想起了故人,循着从李甲处得来的方位,出西湖洞天,一闪身,早到了李家门前。 “真的是他!” 白素素往房里一探,望空一抓,气息在手,心中稍稍一动,就已确认。 算凡人过往,并不怎么费力,比算仙界中人来的轻松。这时,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和喜悦,眼角有晶莹的宝珠。 “立春,开始之意,万物重生,天地五行之气,往者过,来着续,大吉之日,果然不假,只是,我终究做了狠人。”白素素来去匆匆,飞快的离了李家,不知为何。 立春时节,按世间礼法,所有人都应躲过。 而李家姐弟因找狐仙有事,正在水云轩门前,与那门子说的火热。李苏苏抬头,看不清水云轩顶楼,心下更急躁了。 这是木婉莹的使的障眼法,但柳丹青却能看见李苏苏,却没有在乎。他紧紧的抓着栏杆,呆呆的望着临安城上空。 忽然,柳丹青一锤锤在栏杆上,嘴里骂了一声,人就鼓起了勇气。靠在门前的木婉莹见了,先是愣了愣,接着,面上就呈现出喜色。 柳丹青进玉晨福地,踏罡步斗,转了几转,一脚落在天璇位上,刹那间,斗转星移,便到了一处庄园的上空,柳丹青愣了一下,道:“怎么和昨天不一样?” 这座庄园,立在高山之巅,四下里都是青山,柳丹青知道是幻象演化,也就无暇多看,一闪身,就落到了庄园中。 刚好落在一棵桃树旁边。桃树与苏堤上的桃树大有不同,树枝上含苞但放的桃花如天上繁星一般的多,朵朵桃花殷红,那桃树下,还有许多的积雪。 “来得正是时候。”柳丹青笑开了脸,如桃花一般的春意盎然。也如同冬去春来,生机勃勃。 “该早点鼓起勇气的,瞎焦心这么久。”柳丹青甚是开心,就连那身高,也似乎比往日高了不少。 “到门口看看。”柳丹青走到了门口。但到了门口,就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停住脚步,心跳就陡然加速,就生出了退却,转身就要退一退,却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就更加的欢喜,自言自语不自觉的就发抖了:“文姐,文姐,你不愧是我的佳人。”忍住心中激动,把心一横,推门进入了其中。 “公子来了。” 才进入房间,就有一个青衣少女映入眼睛,柳丹青吓了一跳,似乎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熟人,竟然被吓退了好几步。 待看清楚些,才有些放心,但还是有些奇怪,见那少女天真的模样,身子微微一欠,只道了一声:“公子稍等,我家小姐暂时不得空,且就安坐片刻。” 这时候,柳丹青才发现,这说话的青衣少女,竟然和自己有三五分相像! 柳丹青吃了一惊,不知这女子是何人,虽受了礼数,却也还了全礼。见她于桌上提起茶壶,就问道:“在下柳丹青,是文卓姐的朋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唤我小青便是。” 青衣女子笑脸回应,手中捧茶,递到了跟前,柳丹青连忙接了,道了声谢谢。 但青衣女子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仿佛有点调皮,如邻家的小妹。 柳丹青看了看手中的茶,忽的就觉得这茶可能有古怪。便以为是捉弄,就抬了起头。 却见她又站在了门口,依旧是刚才行礼的地方,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双眼无神。 “怎么感觉是行尸走肉?”柳丹青念头一动,喝一口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丧失了命格,好厉害的文姐!” 柳丹青抬头又看,觉得这少女虽比不上常人,但造化也是不浅,就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自然都是我文姐的本事。” 但这话一出口,心里却莫名其妙的生出了自卑,就起身在房中打量起来,边走边看,方才平复了心绪,呼了一口气。 眼中所见,四周的墙壁之上,也能看到桃花朵朵,含苞待放,映照出了院内桃树的模样。 房间有窗户,窗外看到的却是山景,那山中树木之下,都还有积雪,柳丹青忽的就明白了,心中暗道:“原来是刚刚才打开的心扉,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走过窗户,房中就有另外的门户露出,这是刚刚进来的时没有的,柳丹青心里明白,这门不是轻易就能打开的。 果然,伸手一摸,那门上就泛起了黑白二色,如太极一般旋转了一下,整个门户就消失不见。柳丹青有些失望,只好把目光落到了茶杯上。 透过杯中茶水的映照,竟然看到了李苏苏,柳丹青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只见李甲依旧在那里与门子纠结,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而那门子转过头去,只顾烤火。又见李苏苏双手紧握,都渗出了白色。 “把门打开吧。”又看到了木婉莹。 “木姐姐!”李苏苏连忙喊了一声。 柳丹青看的分明,李苏苏眼睛都有些湿润,那是放出了晶莹亮光的泪珠。 如黑暗中,一盏明灯放出的光华。 而此时,柳丹青也见到了这种光。 “你来了。”这光华略一流转,就成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声音照亮了黑暗。 柳丹青回头应道:“哦,来了。” 只是忽然见到佳人,他心下局促,尤其是见了佳人的模样,嘴里更有一种想吞咽的冲动,只是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明夷福居中,柳丹青展现的是凡体,白素素展现的是仙体。凡体为浑浊之阴,欲念生于其中,仙体却为轻清之阳。 见佳人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立起身来,亭亭玉立,仿佛那仙境清水池中生出来一朵粉红色的莲花,腰间系着一根白色丝带,勾勒出婀娜多姿,不知怎的,如此纯清,心中竟然有那冲动——想去扯开那白丝带。 柳丹青呼吸急促,白素素看在眼里,说道:“柳丹青,去西湖洞天,我有话对你说。” “好,好的。” 柳丹青心有所想,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心怯,听得佳人如此说,即得了台阶,又生出了妄念,一颗心咚咚直跳,将那亵渎之情硬生生按住,摆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依旧是恶念不熄,心中徘徊。 柳丹青过玉晨福地,以仙体进西湖洞天,因没了肉身桎梏,那欲念也就消散了很多,但却更加安奈不住激动了。 “这才是没有浑浊欲念的真情。” “肉身虽浑浊,却是生命之根,如莲花出于淤泥,淤泥才是最好的根基,仙界蟠桃园,正是众生浊念所聚之淤泥。” 虽然如此,但心念依旧,柳丹青就对白素素说道:“文卓,你是唯一是你,无论什么情况,都是最吸引我的。” 这句却是内心的感悟,不曾有半点虚假,这话一出口,那最后的一点胆怯也就消散了。嘴里的话侃侃而发,真心实意。 西湖东面的石头上,白素素望着那西湖小嬴洲,那苏堤六桥,都在眼中,绝美的一片雪景。石头上的积雪也没化掉,两人落在其上,踏雪无痕。 这石头四周 是西湖的浅滩,如今水位下降,看到的只是些枯死的,被浸的发黑发肿的水草,如同了煎熬数次之后,被丢入沼泽中的药材,其上还沾有些未曾化去,但被水浸过,变淡,变灰了的残雪。 白素素见柳丹青说的认真,全身上下也没有了凡俗中的那份沉重和油腻,也没有了浑浊之念,人就十分郑重起来,把手画了一个圆,圆圈如明镜,其中看到了李苏苏和木婉莹。 却是李苏苏说明了来意。木婉莹也就答应出手,又唤人将李家姐弟安顿,明日再走。 水云轩毕竟是风月之所,木婉莹也不管李家姐弟是否知道,便亲自带他们去了偏宅,又有下人端上热腾腾的点心。 木婉莹安顿好李家姐弟,就过清净天,以仙体入了西湖洞天。这时,白素素已经散了圆圈。 “哥!”木婉莹来到西湖东岸,竟然看到柳丹青身子一晃,就跌落进了泥沼之中,不自觉喊了一声,便将身化作流光,闪了过去。 洞天是西湖的映射,人在其中,虽然能飞天遁地,随心所欲,但却非那混沌中无上无下,在这里面,若是自身无了意识,也会如那忘记飞翔的鸟儿一般坠落。 “姐姐!” 木婉莹所化流光缠住柳丹青,一把便将人拉出了泥沼。 柳丹青也缓过神,将身子一抖,身上污渍尽去,又是那清爽的模样,只是脸色不太好。 木婉莹自然明白了几分,又见那水中水草如藤蔓一般缠在柳丹青脚上,蹦的很紧,将身子都给拉歪了,便将身下去,想要拉扯掉藤蔓。 但一用力之下,柳丹青的身子就更歪了,人却依旧立在空中,呆呆的看着白素素。 那水草在水中泡得发胀,又在这洞天之中吸收灵气,仿佛有了几分魔化,缠住不肯放,如那吸**气的心魔。 “过来帮一下。” 白素素与柳丹青四目相对,眼神中虽有不忍,但更多的是坚定,如冰山神女,要将人心也给冻住,听的木婉莹说话,也只是用手一指,那水草就脱落,半点污渍的痕迹也没留下。 “婉莹妹妹,他执念太重,日后恐有不智之举,你要好生安慰,我就先走了。”白素素虽然心有不忍,但更不想纠缠,就留下言语,化白光出了西湖洞天。 …… “看来,都成了无用功,哥哥,我们同病相怜,又回到了从前。” 水云轩顶楼,白素素从明夷福居中出来,环顾四周,看了看这房间,右手一翻,一枚玉符在手,望空说道:“放下罢,从此再无瓜葛,总好过那纠缠不休。” 言语似乎有缅怀,终究是不忍,将手点玉符上,便浮现出柳丹青兄妹的画面。 白素素看在眼里,清净天中,柳丹青反而成了被照顾着,四仰八叉的躺在石头床上。木婉莹盘腿而坐,双腿成了柳丹青的枕头,这画面,看不出一丝的兄妹情,反倒是有点儿像姐弟。又听的木婉莹言语,白素素也不自觉叹息了一声。 “你们兄妹情深,你又如此待我,纵使你妹妹有心算计,我又如何能计较?” 到了这个时候,她白素素如何不知木婉莹的小动作?但就算如此,也生不出半点的恨意,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我自有劫数,不好避免,如何能连累你。” “罢了,你若再来找我,我也与你妹妹一般,定下个金兰情分,以表我对你之情。” 有些人的瓜葛,注定不可抛弃,只是选择不同罢了。白素素就要回明夷福居,但终究是忍不住。 第105章 道经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在木婉莹的陪伴下,柳丹青于玉京天睡了过去,但在梦中,却忘不了那诀别的场景。 “柳丹青,原本我打算给你个体验,算是了了你的愿望,所以才有那句:‘叶盛受雪摧枝干,山冻云静严霜结。’只是被你妹妹和那兄弟,有意无意的给破掉了。” 柳丹青把诗念了一遍,却不明白。 “意思不只是在诗里,更在我当时的状态上。” 柳丹青无话可说,无可奈何,也不甘心。 “还有,就在刚才,我也给了你机会,你看我这身打扮,这才是你当年,最初心动时的模样,可惜,你错过了。” “这,怎么说?”看着佳人闭眼运神,粉红色的衣裙变成了纯白色,冷如霜雪。柳丹青说话都有些发抖了。 “就在等你的过程中,我无意间找到了故人,那感觉更让我心动,所以……” 叶盛受雪摧枝干,山冻云静严霜结; 寒风刮过青枝上,庭栏寒栈怎肯消! 柳丹青听得话语,更是自责,胸口剧烈起伏,叹了一声,却是语气平淡了: “孤雁于飞,肃肃其羽,子之于征,穷劳于野,爱及矜人,哀此鳏寡。” 柳丹青一边说,一边用手朝天一指,洞天的西湖上空,便有一只孤雁。形在天上,日在云中,形影不能相吊,连个相伴的影子都没。 白素素如何不明白?知道柳丹青是在卖可怜,却又拐弯抹角的引用诗经来保全体面,却是直说:“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你我皆修行日长,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柳丹青心下难受,却也顾及自身,不愿死缠烂打,叫佳人看轻,便双手抱丹,意聚丹田,依旧从容,却有几分不认命: “四月入夏,六月炎暑,千年真性,胡宁忍呼?” 柳丹青说出这话,见白素素不甚动容,又将手掌一翻,幻象中变得十日当空,但孤雁依旧不该,接着引诗诗道: “秋日凄凄,百卉俱腓,冬日烈烈,飘风发发,人莫不毂,我独何害?” 柳丹青的话,更有了情绪,西湖幻象中十日当空,那孤雁不惧炎热,双翅都着了火,却依旧不改方向,如飞蛾扑火。 但转眼就秋风萧瑟,接着秋去冬来,更是冰冻三尺,那脚下水中水草都冻成了棍状,孤雁目标依旧,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都自不悔。 柳丹青只是红了眼睛,但面色却更加平静了,仿佛波涛汹涌前的平静。 “真是好诗,那坟茔荒芜,如同白雪连天,那山川秀丽,如何能见?当年,你一句了却尘缘,才是最大的谎言。” 柳丹青苏醒来时,已过了几天。而水云轩这几天,都被木婉莹命令不许有人上来收拾打扫。 柳丹青回到水云轩时,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玉符,心里更是寒意森森,本来一觉醒来,虽然依旧悲伤,但也有了七八分往日的神情,但现在,却是默默不言。 木婉莹站在边上,不好说话。见的柳丹青推门走了出去,也就跟在后面。 两人站在走廊上,兄妹俩都是一般,双手搭着栏杆,看着那艳阳高照之下,苏堤上有了不少行人,都是游春之人。 又看到远处的山峦,依旧白雪皑皑,映照出天上太阳的光芒,天早已到了巳时,木婉莹心有所动,说道:“哥哥,我们也出去走走,终于,又回到了当年。” 但柳丹青还没来得及回话,肚中就发出了咕咕声,却是因为伤了神,精气化作元气滋补元神,自然就更加的饿了。 “干脆就舍了这肉身,免得累赘。” “哥!”木婉莹急忙喊了一声,她知道若舍了身躯,内丹就只能靠双修。而柳丹青如今的情况,就会祸害许多女子。 “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柳丹青稍微正了一下颜色,目光十分柔和,悲伤也冲淡不了的情谊。但不知怎的,对换眼神的这一刹那,忽的心中一酸,眼睛却有点湿了。 却是想起了前几日,佳人眼神十分的冰冷坚定。他双拳握的紧紧的,四指在掌心留下了月牙形的血色痕迹。 听的这话,木婉莹拉住柳丹青,心里暗暗生疼,也想到了落凡,脑海中也回忆起了往日的画面,却是刻意想些欢娱往事,想以此冲淡被勾起的悲伤情绪。 “立着这玉婵娟,则把俺玉山推到,便是玉暖欲生烟也,敢席着地,怕天瞧见?”那牡丹亭杜小姐的情谊,一句句唱词中,欢快又不染俗气。 而柳丹青陷入了伤情,那情景在脑海中历历在目。 “文姐,你倒是真的在乎我。”此时的柳丹青,如同旁观者一般回忆往事,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安慰。 白素素那冰冷的神情,许是被柳丹青的怒火给化了不少,她微微低头,轻咬了一下红唇,有些不忍和愧疚。 但这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又是那副平静的有点冰冷,有点像那远处龙井山,树叶末端的冰尖,触之冰凉。 佳人低头一瞬间的风情,柳丹青的火气就莫名其妙消散了大半,手上的劲也松了松,将那双眼紧闭,叹了一口浊气。 但郁气依旧不消,又看向了白素素。 这会的白素素,依旧是那触之冰冷的模样。寒风刮过青枝上,寒气怎肯消? 这一睁眼,柳丹青神色一愣,如同普通人脑袋充血,突发黑眼晕,一下就跌落青石,落入了西湖泥沼中,陷的极深。 回忆的画面,如同戏台上的皮影戏,柳丹青入戏太深,入自己的戏,情绪又被勾起,尤其是那掉入泥沼,更是让人绝望,一锤锤在栏杆上,嘴里不自觉咆哮:“就算你真的在乎我,那又怎样?”这一咆哮,整个栏杆都垮了。 这声咆哮,声音极大,不说惊动了小嬴洲上多少人,却是把木婉莹吓到了。 “哥,哥。”木婉莹连忙呼喊,声音甚是温柔:“无论如何,你都有我相伴,咱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木婉莹一把搂住柳丹青,虽帮不了什么,但相知相伴数百年,也曾心灵相通,元神相连,却是柳丹青最好的良药。 柳丹青气血翻涌,根本控制不住,仿佛呼吸都有些阻塞,在木婉莹拥抱时,心中稍稍好受,气息也有些顺,趁这机会,便拉着木婉莹遁入了清净天客房。 柳丹青收摄全身的精魄,精髓和精血,于掌中劳宫穴聚出了内丹,如鹰爪一般,狠狠的虚抓在掌心道: “这生灵欲念,是烦恼的根源,却偏偏也是生命的根源。” 柳丹青说完这话,似乎轻松了很多,对木婉莹说道:“陪我走走吧。”木婉莹点头。 “你也一起吧,没有身体的羁绊,最是轻松。”柳丹青如此说,木婉莹也照做。 两人便离了水云轩。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春阳的暖意,早就驱散了高空的寒意,云朵都有了颜色,行云彩霞,已到了申时初刻,太阳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光辉成就了天边的彩霞。 不知怎地,看着雪景,万里寒光积雪亮,西方暮色夕阳薄。两人有意无意的,却来到了李家后院不远处的小河边。 看着那白雪覆盖下的亭台楼阁,河里不知何时来了一搜装饰华丽的船,在这春阳的微抚下,一摇一摆。 “这船是幻象!”柳丹青兄妹以清净天云游,来到这船边,相距不到三丈时,玉符就有青光闪过,木婉莹便说道:“船只是普通的船,装饰都是幻化。” “倒是有点像我的风格。”水云轩的装饰,几乎都是木婉莹亲自描摹样本,早已自成模样,眼前这华丽的装饰,分明就是源于水云轩。 “只能是她了。”木婉莹说道。 “她来这里干嘛?”有玉符相助,木婉莹能轻而易举的看到真相,便于清净天中开坛破法,果然看到了白素素。 而柳丹青情绪平静,只是坐在那儿。 “这是为何?”木婉莹堪破幻境,看到白素素在冒充自己,船上还有一人,却是李苏苏。 也不知白素素冒充自己,于李苏苏说了些什么,只见得李苏苏坐在那里,左手撑着下巴,眼睛望着水面。 木婉莹也随着目光看了看,却见那水面空空如也,哪里明白看到了什么?便将目光移回船上,刚好与白素素相对。 木婉莹见得李苏苏神情,又与白素素对了目光,忽的就想起这次兵解,处在深闺时的自己,刹那间心中明白了,当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这般:“这优美的景色,这美好的时光,让我怎生独自面对?” 深闺丽人,就算是多年闯荡江湖,也终究未曾通透,把大把的美好时光,白白的浪费在一个人身上,未免有些可惜,青春若是过去了,何处再找少年郎? 这便是木婉莹未曾苏醒前,家人不许她十八岁之前嫁人的忧虑,此时看到李苏苏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感同身受,一段牡丹亭的词儿脱口而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柳丹青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大雪覆盖了大地的一切,但木婉莹这话,就如拿棍子在雪地上画画,柳丹青“啊”了一声,转眼就明白,便说道:“你又想他了。” “是,也不是。”木婉莹看着柳丹青,神情如当年深闺时的模样,温柔说道:“哥,你也熟悉牡丹亭,我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么一句,你看看这船中的人是谁吧。” “那只是幻想,都是你素素姐的施法。” 狐仙见柳丹青看到了真相,就开口说道:“你看看苏丫头,她可不是幻象。” 柳丹青定眼一看,却是明白了。李苏苏那眼中的神情,曾多次与木婉莹眼中见过,那眼睛所看的地方,分明就是当日自己上岸的地方,柳丹青如何不知晓? “那我也没办法。”柳丹青目光在白素素所化的木婉莹身上停留了一留。这凡间的小小障眼法,无论修为高低,掌握了之后,都是差不多的,柳丹青自然能直接看到真相,但这时,佳人心动的模样又呈现在脑海,柳丹青脸色就有些变了: “我辛苦修行了一场,不求得道于仙境,甘愿于这红尘之中,但若不能从心所欲,要着修行又有何用?” 狐仙听的清楚,也看的明白,暗道:“似乎执念更深了。” “把这青春浪费在我身上,只是这丫头自己的选择,于我一般,我一直在等文姐,也是我的选择,一切的后果,都由我自己来承担。” 木婉莹一句:“锦屏人忒看到这韶光贱!”说的是李苏苏的选择,柳丹青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把时光浪费在别人身上,乃是妄念。 听的柳丹青的话,木婉莹默默不语。 似乎这中的意思沉重,柳丹青兄妹都选择了沉默,静静的看着船上的两人。船上的白素素和柳丹青对望了一眼,便又坐在李苏苏对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毕竟是白素素,道行高深,只要她有心,就算是落凡亲自在场,不入船中,不破幻象,也听不到两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白素素与李苏苏说了什么,木婉莹并不在意,因的柳丹青一句“承担”,便已将目光停在了柳丹青身上,见到他嘴巴轻动,仿佛在呼喊。 仔细一听,那一声一声的“文卓,文卓”,十分柔情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作为相伴相知数百年的妹妹,木婉莹如何不明白? 柳丹青分明是想引起白素素的注意。 情理之中,以白素素的道行,如何不能感知? 可白素素却是毫无回应,只是冷者脸与李苏苏说话,仿佛没听到呼唤一般。 但执着之人,又怎会甘心?柳丹青又将嘴巴故意咳嗽起来,嘴里更是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话,是千年前相处的时说过的话。 木婉莹在一边听的真,那一句:“冷冷清清一个人,太难受了。”心意十分明显,奈何白素素的脸色,越发的冰冷起来。 那是一种如千年寒冰,直刺入骨髓般的疼痛,不只木婉莹,就算是李苏苏,也都直了身子,紧张又认真的聆听,一个字都不敢漏听了。 都这样了,柳丹青如何好应对?只好悻悻的把脸转了方向,十分无奈。幸好还有妹妹在旁,心下稍稍微觉得安慰。 只是嘴里还是忍不住,仿佛有些不自在的哼出了欢快的小曲儿,可惜,抽刀断水水更流,往日的欢喜冲淡不了如今的失落,伤感依旧萦绕,半丝也不肯离开。 过了良久,柳丹青依旧不走,又把眼睛看着佳人,有些入神,又有些呆呆的,只是不说话。嘴角边还时不时的如有若无的有些满足感。时不时的又有些失落,仿佛不甘。 这种神情,狐仙长久相处之下,早就能读懂,微微的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开口道:“哥哥,你与素素姐所处不同,于仙界中,你根本就没想过追求于她,但在这凡俗中,你就不肯放弃?千年等待,你不甘让它成泡影。” “知我心者,除她以外,只有我妹妹你一人。”柳丹青也不惊讶,只是放松,但转眼就又变了:“你也一样,一样的不甘。” 果然,两人一般,如形影相吊。 “所以我们是兄妹。”木婉莹笑了。 第106章 “女儿,吃饭啦~女儿,吃饭啦~” 正当两人陷入伤感,如被困雪地的小兽,一种若有若无的失望当中时,一个拉的很长,但力道极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明显还带有种,脚夫抛却百斤重担之后的放松,却是李仁的嗓音,十分洪亮。 这声音就如春天里,地低下忽然冒出的温泉水,伶伶俐俐的流淌开来,在这雪地里冲开冰雪,淌出一条雪中大道来,也如那开闸的大坝,水势极猛,兄妹两那情绪交织的大网,一下就被冲开了一个大口子。 声音来得太过突然,如睡熟之人忽然被粗暴的叫醒,柳丹青大怒:“找死!”左手用力一挥,祭台就燃起蜡烛,外面就凭空有道流光急坠而下,转眼就化作利刃! 柳丹青因入了神,没弄清楚是李仁。木婉莹却是看清楚了,忙用手一指,那祭台蜡烛的火光,一下窜起老高,也在外面飞起一道白光。 白光疾如闪电,撞在利刃上。利刃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打在了李仁身旁的大树上。 那树受到打击,如被人踢了一脚,树上的雪就呼啦啦的掉了下来。 可怜李仁怎能看到这杀机?怎知就在刚才就有血光之灾?只是骂了一声:“他娘的!” 人走出树下,拍着身上的雪,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却没看到树干早就被击打出了一个大坑。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点倒霉,不过是滚烫的油锅中的一滴水,转眼就消散。 柳丹青也熄了杀心,又见李仁扯着嗓子大喊道:“苏丫头,吃饭啦!吃……”但声音却忽然噎住,不知何故。 兄妹俩立于清净天,看着李仁,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大喊的声音,如那开闸的洪水,冲的越发的猛劲了。 两人身边的情绪大网,本来就被冲出了一个口子,如今更是风卷残云,被冲的七零八落。两人相视一笑,往事浮现。 是两人为真正血亲兄妹,还未苏醒时的往事。同样也是一声大喊,木婉莹喊家人回家吃饭的声音:“哥,吃饭啦~” 江南水乡,渔民以鱼虾为主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午时顿饭,也只是片刻休息。但那片刻的时光,才是最幸福的。 “那时,我和父亲打船在江中,你和母亲做好饭喊我们,也是这般的大喊。”柳丹青笑笑,那声父亲,十分真挚,连自己也不知道,自从觉醒后,向来不屑,也不愿意的称呼,竟然如此自然。 木婉莹笑了,这样的场景,才是最念念不忘的:“那时节真累,但是真好!” 李仁连喊两声,不小心呛住了,把脸都给冲的飞红,咳的声声作响,但还是止不住那开心的劲儿,都咳的弯下了腰。 稍微好了一点,站起身来,快速的向船走去。 船中的白素素,也听到了喊声,但不知与李苏苏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出船舱。一出来,就见李仁红着脸,已到了亭子边上。 “师父,徒弟过来请您回家吃饭。” 李仁自然看不出,这个木婉莹是白素素冒充的,只是非常的尊敬。 “嗯。”白素素学着木婉莹的样子,很随意的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才与李仁父女走出了凉亭。 白素素被李仁请入上座,就闭目养神,于明夷福居中开坛做法,以结界阻断了柳丹青视角。睁眼目光一扫,没有发现李甲,便问了一句道:“你儿子呢?” “可能在房里吧。”李仁有些火气的说道:“师父您不用管他,他犯了错,被老子教训,躲在房里不出来,随他去吧。” “爹爹!”李苏苏连忙喊了一句。 “无妨。”白素素明白礼数,却也不怎的在乎,又说道:“他身子比较虚,先养好了身子,再教训也不迟。”白素素解决了女鬼杜薇的事儿,也给她安顿好了去处。 “好,好。”李仁连忙应承,笑道:“那徒弟我就替那小子谢谢您了。”李仁也意识到口误,便更加的诚惶诚恐了。 “叫他过来吃饭吧。”白素素见李仁只顾着对自己客气,说这是什么菜,说那是什么菜,而其他人,则一言不发,便忍不住说了一句。李仁不敢怠慢,连忙起身。 而柳丹青,因为看不到白素素,只好叹息一声,与木婉莹转身离去,嘴里更是说道:“面对她,我除了叹气,竟毫无办法。” 柳丹青这话,白素素却听到了,本来伸出,要去夹碗中鸡蛋的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却是被柳丹青给触动了。 “仙女姐姐?”白素素手一抖,桌上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坐在对面的许汉文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您是怎么了?” 但这简单的一句问话,却惹恼了许氏。 白素素停了停手,依旧夹了菜,正要回答,便见许氏把筷子一放,站起来大声呵斥:“汉文,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许氏教训完许汉文后,又对白素素摆出个笑脸,张嘴就要说话。就听许汉文不卑不亢的说道:“姐,她虽然说是姐夫的师父,但如此年轻貌美,千金小姐一般,我若是叫她前辈,岂不是把她叫老了? ” 许汉文这么说,许氏更是大惊,却又不好发作,连连使眼色,也没见到效果,只好满脸堆笑,好生尴尬。 “他随意就好,无妨碍的。”白素素注意到了许氏的神情,开口安抚道:“这丫头也喊我姐姐呢!” 如此,许汉文接着说道:“姐姐,我在心里面敬她是长辈,但在称呼上,却要以平辈相称,这样方才与她气质相配。” “母亲!”见许氏神情无措,李苏苏连忙笑道:“你就随他去吧,真没事的。” “坐下吧。”白素素抬了抬手,她与木婉莹相熟,自然知晓木婉莹的性子,何况她根本就没有生气。 “这败家子,他不在房间。” 这时,李仁面色不悦的回到了桌上,说道:“这败家子,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姐夫,不会是因为你打了他,他就跑出去了吧。”许汉文对李仁说道。 杜薇的事,若非有白素素假扮的木婉莹在场,李甲绝对少不了惩罚,但李仁还是放出狠话:“晚上再来找你算总账!” “各人为各人的选择负责。”见许氏一脸担心,白素素便对李仁说道:“先吃饭吧,无需担心。”李家人不敢不从,就只好坐下来吃饭,但是心里面着实担心。 白素素便掐算李甲的行踪。 在仁和县往杭州的一处大路旁,有一家农房覆瞒了积雪,此时日落西山,阳光早被山给挡住,房上的残雪又放出了森森的寒意。 农房后面有个杂房,里面满满的堆了各种的稻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稻杆就是房上的瓦,尤其是在冬天,更是可以保暖,而此时,稻杆中却有一人,抱着肚子在瑟瑟发抖。 这人却是李甲,白素素在吃饭的同时,以意念神游仙界,自然一切分明。 本来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该到了饭点,但这家子却不同,李甲在这稻杆堆里呆了许久,本想天冷,又到了傍晚,便就此稻杆堆里胡乱凑合一晚。 偏偏这家人运气好,在雪地里捡了一只兔子,如今正在烹炒,弄的香气四散,李甲也就馋意难忍,越发的又冷又饿了,嘴里抱怨:“妈的,我运气怎么这么差!” 李甲抱着肚子,在稻杆堆中独自发抖,却又不敢让人家发现,更不敢上前去求人施舍,实在按耐不住了,也只好把那口水吞了吞,咕咕作响,哪里能忍得住? 见李甲如此,白素素十分不喜,但终究是慈悲心肠,吃过饭后,就把情况和李仁父女说了。 毕竟是香火独苗,李家人自然担心,许氏更是不安,几番言语催促,要李仁去找。 李仁本有些冷静,但被许氏多翻催促,也失了方寸,急急忙忙的,拔腿就往外走,连准备也没做,更没有注意到天已暗淡,月影成霜。 白素素冷眼旁观,闲庭信步,在这房中超然物外,不做任何言语,神情已有了六七分的本来面目,给人一种冰冷之感。李仁和许氏不自知,只是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看了看天,仿佛更冷了。 只有李苏苏有些惊讶,望了望白素素所化的木婉莹,似乎有些不解,却也无暇多想。白素素看在眼里,也只当做没看见,依旧冷眼旁观。这等烟火气,她自有生以来,从未亲生体验过,如今虽没有身处其中,却也身临其境,看的分明。 见李仁急忙忙的一步跨出,脚还没有落地,就被李苏苏拉住道:“爹,老弟有些怕你,你要是去找他,他说不定他就躲起来了,不如我同小舅舅一起去,他两关系可好着呢。” 许汉文也连忙接口,嘴里说些让姐姐姐夫安心的话,许氏方才有些安定。 白素素见李苏苏进了闺房,又见李仁不知所措,有些茫然的坐在长凳上,就连许氏的不安与抽泣,也只有许汉文一人安慰,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 这一下,见的许汉文体贴入微的模样,心底却泛起了当年的记忆:“果然是你,千百年了,就算是处境不同,性子也有些懦弱了,也还是那颗温暖的心。” 又见了小生俊俏的脸,心下琢磨:“虽少了当年的英气,也只是内敛,若能有个事儿十分拿手,有了自信,说不定就能找回当年的气魄。” 白素素因是假做她人,不免受了木婉莹性子的影响,已然有些心动,脸上也有了红云,没那般冰冷了,仿佛艳阳高照,驱散了冰雪的寒气。 直到许汉文看向她这边,对许氏说了声:“姐,刚才有股暖风吹来,是不是很舒服啊?快别担心了,我们就去找他。”白素素才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白素素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冷暖,不过是感知上的错觉,是受了自己情绪的影响,便往门口走去,同时收拾了情绪。 才刚走到门口,感觉李家人要起身相送,也不回头,只是说道:“我就在院子里,等下你女儿出来,叫她来找我,我有东西给她。”说完,就刚好跨过了门槛。 来到院中,白素素神情又有了喜色。 而在房中换衣裤,打算要去找李甲的李苏苏,因窗户没关,有冷风吹进来,在拉紧窗轩。就把白素素的神情看在眼里。 那分明是一副春情,白素素的头微微的有些低,杏子般的美唇而细细的紧抿。分明是那种矜持的笑,但这表情背后的,不知是那自信的得意,还是那未曾露出的羞涩,李苏苏受了感染,也笑了笑,便将窗户关上。 但李苏苏没看到,白素素低头含眉间,那自信又羞涩的同时,更将那眼神悄悄的流向了许汉文。 李苏苏拉紧窗户的动作,白素素却注意到了,也听到了李苏苏的春情:“玉杵秋空,何时窃药把奴家奉?” 却是李苏苏把自己比作了嫦娥,嫦娥有后羿暖心,而自己只能寄托空闺,便把柳丹青比作了后羿,更是春情难遣。 白素素有意将精神投放,闺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由的笑道:“看来,该成全这丫头。” 李苏苏闺房里的呈现,分明有几分柳丹青的影子。李苏苏依着床杆,将身子慢慢扭动,如那虫儿般,面色更是泛红,气息也急,嘴里伤感道:“这衷怀何处言?” 这番景色入的白素素眼内,如得了引子一般,白素素忙将眼神四顾,仿佛有些紧张的模样。 白素素又看了一眼房中的许汉文,便将身子躲过视线,那平日里清冷纯洁的面庞,更加的红颜了。却是让躲在高处的柳丹青愣了一愣,原来他还没有走,木婉莹却不知去向。 柳丹青这一下失神,将自己的位置暴露,连忙再次隐藏,暗自侥幸道:“应该没有被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把自己给丢了。 也如柳丹青所愿,白素素也险些把自己给丢了,虽下一瞬间,就缓过神来,在院子里留下了个月下美人望月的仙姿绰影。 但很明显,此时天色没有完全暗淡下来,这种幻象,却是个破绽,但她也顾不得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在乎天上? 第107章 白素素以入明夷福居合了仙体。轻轻将手一挥,整个房间就化作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消泯于无形。 但是紧接着,于无形当中,便生出了有形,是一副黑白山水画般的景色,只是不知谁在执笔,景色转间便丰满了。 那是一座高峰,高峰略低处,有青树常青,有嫩芽初放,一片生机春情,显然是南方景色,细细一看:“好险俊!”更有栅栏林立,屋舍俨然,是一处山寨。 然而,这些都入不得眼,那山寨中有一处闲情逸致,在那温柔温暖的阳光下,那青树下,长椅上,依偎着一男一女。 “这男的是谁?”明夷福居的院子里,景色依旧,半丝也没改变,却忽然有声音响起:“我怎么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两声声音响起,那房间中的小青便来到了院中,四下张望。 “谁来了啊?”那小青话刚出口,院中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那小青只听到了“原来如此,看来……”等寥寥的几个字。 那小青便再次追问,却依旧寂静无声。 依偎在男子怀中的佳人,是千年之前的白素素,她见李苏苏的神情,又见许汉文的模样,勾起了心底深处的往事。 白素素再也忍不住,想要于此中走过一回,体验当年的情谊。将自身沉浸于其中。 “那时节,春光下,青春十四载,被他揽在身畔。一阵微风吹来,轻轻抚在脸上,他便用手,帮我理顺那被春风吹乱的秀发……” 于明夷福居中俯瞰,其中一切,尽收眼底,如身在高空,偷窥丽人闺房。那画面清晰的呈现,只是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柳丹青看得清楚,那画面如同那台上的帷幕,一拉一闭之后,那大戏便开启了新篇章,是一个新的画面。 “怎么能这样!”刚显现的画面,让柳丹青十分愤怒,整个身子都抖了。 画面中所现,哪怕只是普通人,也会因此而暴怒,画面中,白素素与那男子同床共枕…… 那男子的面容,依旧模糊,柳丹青连怒气都没有指向,只是有些呆了,心中一个自以为是的念头:“那时候的她,还这么小,应该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为别人的女人,为别人暖被窝,以后说不定还要为别人生儿育女,这种情况,只要是个男人,就会觉得心中似有钢刀乱搅,叫人如何能忍? 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胸口好似压了千斤巨石,难受。 但偏生,柳丹青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心中明白,但又怎甘心?实在不得已,只好自己找个安慰的借口。也幸好,那时的白素素的确还小。 不等柳丹青回过神来,眼中的画面又自流转,是一处秋色满山多秀气的山麓下,那山坳里,绿草如茵,青色常青。 那当风处,微风轻抚,野花摇曳。如此美景,更有佳人在侧,当是人间好时节。 月光下,佳人那回眸一笑,更是此生所求之极乐,不知不觉,神情恍惚间,柳丹青竟把自己当成了那画面中人,嘴角泛起了笑容。 这一笑,笑出了毕生的所有。将精神全部投入,入了自己的幻境。心之所念,虽作茧自缚而不自知。空吐情丝,自缠绕,终朝迷惑将己弄,繁华一瞬,执着何用? 画面里,画面外,早已合一,不分彼此,那白衣佳人的模样,虽因年岁过小而有羞涩,但那青涩的背后,却是同一个灵魂。看佳人在那绿草间奔走,浑不似往日的那清冷,那一笑的清音,仿佛点亮了九天星辰。 群星璀璨,那天幕色暗,如同丝绦,星光点点于其中,仿佛世界上最美的宝石镶嵌。天上月色皎洁,天下佳人无双。 看她那模样,欢快地相只振翅欲飞的小鸟。那女孩极度欢快的神情,仿佛也曾见过,忽的,柳丹青却有些惊讶:“她这模样,这么多日子,和我在一起时,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想到此处,柳丹青就跌出了幻境,一张脸拉的很长。 而此时,白素素却是满脸喜色。以她的道行,略微清醒,自然能感觉到有双满含深情的眸子望着,也是十分欢喜。 她将手一挥,明夷福居又恢复如初,伴着那嘴里发出的“哼哼”之声,都影响到了凡体肉身。那外院中,柳丹青看到了许汉文和李苏苏,站在白素素身旁。 在许汉文看来,面前仙子露出的神情,十分的心动。尤其是抬头望月,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容颜,许汉文竟也心动了。 在李苏苏眼里,分明是往日见到的狐仙的样子,却总有种不对头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只觉心中一动,一个白衣女子一闪而过,是往日见过的那女子,李苏苏十分不解。 略微偏头,做思考状,却看到了许汉文的神情,分明是动了心思,心中大惊,连忙喊到:“小舅舅,你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许汉文才清醒,擦了擦嘴唇,吞了吞口水,却听李苏苏正色道:“我警告你,千万别动歪心思,搞不好惹祸上身!” 许汉文才正了颜色,理了理衣服,双手抱拳,行了大礼道:“仙子姐姐,您叫我们出来,我们来听您的吩咐。” 其实白素素假扮的木婉莹,只叫了李苏苏一个人,但许汉文却跟了上来。 李苏苏也感觉到了奇怪,白素素所化的木婉莹并没有理会许汉文,连她自己喊了几声“木姐姐”也毫无回应。 李苏苏甚是疑惑,便想走过去再喊,却不想人才走过去,离那背影不过三尺时,整个人就如同撞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上,接着就被弹了回来,身子都麻了半边,如同击中麻经的感觉。 “莫非结界是针对元神的?”李苏苏于明夷福居中走过,自然有见识。许汉文却被激发了兴趣,把手伸出,往前探去。 白素素抬头望天,双手负于背后,俨然那月下仙子,男子的手如此探去,大为不妥,李苏苏便想要阻止,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李苏苏看的清楚,许汉文的手也遇到了阻碍,但却不是被弹回来的,分明是自己缩回来的。 “好麻!”许汉文的手缩的很快。 明夷福居中,白素素那神情,伴着嘴里的那哼哼之声,柳丹青十分心动,整个人都呆了,眼里只有这唯一的景色,哪里装的下李苏苏的深情? 而白素素早已收拾好了情绪,不管是明夷福居内的柳丹青,还是明夷福居外的李苏苏两人,一切举动,都看的分明。 “看够了吗?”白素素目光平视,问了一句,接着又有些不悦:“可满意了?” 但柳丹青没有回应,白素素就懒得去管。又见那许汉文反复惊动结界,如小孩一般,忽的就有了想法,暗道: “以你的执着性子,我叫这李苏苏如此,你断然不会配合,想那婉莹妹子不在,你该是使了什么计谋。” 白素素抬头,在明夷福居中,任凭柳丹青如何隐藏,她都看的分明。见柳丹青目光无神,如何能不明白? 便刻意自言自语道:“你定下这阳谋,想来也不会放过他,也罢,反正现在不是时候,就陪你走走,让你死心,也让你有个归宿,你可愿意?” 白素素笑了笑,神情自信,对柳丹青还是有几分在乎的,右手掐个兰花指,指与嘴唇齐平,便往下一按,随手一挥。又将先前画面展现。 那画面与先前有些不同,画面形成了幻象,把柳丹青困于其中。 “与其说是我困住了你,不如说是你自己困住了你自己。”见柳丹青一下跌入幻境,白素素更是明白,同时也感动于柳丹青对自己的执着。 又将嘴唇轻抿,那低头含眉间,有得意之色却又忍住的模样。这模样也在幻象中展现,柳丹青越发的心花怒放了。 “唉,你冤家,真是个情种,叫我如何是好?”白素素似乎也跌入了其中,她将眼神倾斜,偷觑着柳丹青,容颜上有了满足的笑意。 “夜,温柔墨蓝的天空,似乎世上最柔美的丝绦编织,众星拱月,仿佛镶嵌其上的明珠,秋风凉凉,佳人再侧,当真让人陶醉。” 不知是不是白素素也跌入其中的缘故,柳丹青越发的入戏太深,满脸喜悦与那陶醉,又自咬文嚼字,甚是投入,似乎信手拈来。 但这咬文嚼字,却是彻底的惊醒了白素素,她神色一怔,便跳脱了出来。“好你个柳丹青,竟然对我使手段!” 明夷福居闺房里,一袭白衣恬淡,如那雪山上的神女,有一种近乎冷漠无情的意味,白素素把袖子一挥,那李仁院中,假扮木婉莹的凡体肉身便说话了:“你们先回房去,我如今有事,在神游天机,我等下就使手段,送你去找李甲!”却是白素素改变了主意,话是对许汉文说的,她对许汉文这小孩般的好奇,也有些无奈。 “好,好。”李苏苏颇有见识,知道不好打扰,连忙拉着许汉文,嘴里应道:“姐姐先忙,我叫他进去等……” 李苏苏语气也快,但话还没说完,就说不出口了,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你也回你的房间,做好打扮,带你去见个人。”李苏苏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狂喜,知道这声音是“木姐姐”的,更能猜到要见的是什么人。 明夷福居中,白素素神色坚定,仿佛又下了什么决心,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她用手一指,就出现在了明夷福居的最高处。 “婉莹妹妹牵不了红线,我来帮你牵,在我面前耍阳谋,我就没有阴谋吗?我这幻象,看你怎逃?入我彀中,就算婉莹妹妹有他玉符也没用!” 原来,在先前的船中,白素素就是在指点李苏苏,要她如何如何,好撞破柳丹青那诈死的谎话。 但却没怎么防着柳丹青,本来就有点阳谋的意思,不曾想,柳丹青兄妹竟然云游到了此处,撞破了这计谋。 更出忽意料的是,柳丹青竟然当场定下了对策,使木婉莹入华夏仙界,要找杜薇的神魂,好以此牵绊住李甲。 白素素算的分明,却是笑道:“柳丹青,我的心上人,会如此不堪吗?” “我的心上人的确在他家,柳丹青,你文姐我今日就给你来个圆满,也算圆满了婉莹妹妹的未成之事。” 白素素忽的笑了:“凭谁窃药把奴家奉,柳丹青,李苏苏这丫头对你有情,还自不浅,与你一般的痴,罢了,我就暗中推一把,成就了她的好事,只好委屈你了。” 刚好这时,木婉莹已经回来,将杜薇的神魂安放在西湖洞天的地界,以玄武大阵那通阴阳生死之力滋养后,也连忙感到了明夷福居。 元神生于神魂,神魂生于混沌,华夏子民投影于仙界,是以人死之后,神魂有仙界护佑,不归于混沌,而归于仙界。 若是死后执念重,能保三魂归一而不散,便能成鬼,凡间所见之鬼,只是仙界鬼物反投射在凡间的幻象,如镜中之人,故意让镜子外面的人看到,却又迷惑凡人看不出不真相,又能伤人神魂,是以可怕。 木婉莹一现身,白素素也出来相迎。 木婉莹偷入明夷福居,脸色有些兴奋,但进来后,不但没见到柳丹青,更看到白素素神情天真,便咯噔了一下,笑的有些尴尬。 木婉莹明显感觉,白素素是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那十分夸张的表情,与自己这次兵解,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见到哥哥时的神情相似。神色中的意味,分明就是:“我就这样,你拿我怎样?你哥能拿我怎样?”的一种自负之味。 “婉莹妹妹,这局棋,虽是你两人对我一个,但你们可赢不了噢!” “原来如此。” 很明显,这计谋白素素已经知道,既然如此,木婉莹反倒是放松了,笑问道:“我们若是赢了呢?”木婉莹言语也甚是自信:“姐姐可敢拿出些赌注?” 白素素摇了摇头,不容置疑道:“我不会输!” “若是我们真的赢了呢?”木婉莹不依不饶。 “你们若真的赢了,那我就只好做你嫂子了。”白素素又道:“但我若是赢了,你们可否听我安排?” “我可以。”木婉莹不服输,却还是缓缓说道:“但我做不了我哥的主。” “好,有婉莹妹妹你这话就够了。”白素素收拾了自负之性,同时挥手散了困住柳丹青的幻象。双手掰着木婉莹的肩膀,笑的十分开心,把木婉莹拉着进了房间。 木婉莹第一次见到那小青。却是惊讶,那小青分明不是生灵了,却还能不在他人控制的情况下,礼数周到,奉茶请坐。 这时,柳丹青因幻境不存,又听的白素素的欢笑声,人便从幻象中清醒。 因是梦幻虚无,为心上人所圄。再加上佳人分明知道自己在何处,眼神却没有看来过,一种当人不存在的忽视。 柳丹青不好说话,把气息一吞吐,便觉得内心似钢刀搅动,五脏六腑,似乎都牵着疼。只好将原本向下的目光转移,这一瞬间,竟没有了任何情绪,仿佛麻木。 “别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只有个把时刻未见,我哥都是万分的想看到你呢。” 却是木婉莹见自己哥哥被冷落,忍不住把先前离去之时,柳丹青的情绪状态说了出来。 “他先前叫我去仙界找那杜薇的神魂,却独自在自以为姐姐会出现的路上望穿秋水,连心中都止不住有些慌,生怕见到姐姐后,姐姐会以为他在刻意等待呢。” “偏生就你知道?”听得木婉莹的话,白素素言语便有些冷了。 木婉莹眉毛稍抬,暗道不好。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应对,却见白素素纵身上了明夷福居顶端,挥手破开了柳丹青的遮掩,立在了柳丹青面前,慌的木婉莹立起身来,抬头紧盯。 第108章 木婉莹所说,却是实情,先前白素素阻挡两人窥探,柳丹青走出不过数里,便在木婉莹的提醒下,明白了先前白素素在船中与李苏苏讲话的用意: “想要我知难而退,别再纠缠她。” “她这是表明态度吗?”柳丹青就对木婉莹说道:“那我也表明态度,虽不能确定你故人是谁,但绝对在他们两之中。” 木婉莹略做沉思,笑道:“看来,哥哥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柳丹青便说道:“说破不如撞破,她还是挺在乎我的,虽然想直接了断,但还是想委婉一点。” 原来,白素素之所以与李苏苏在船中说话,便是懒的掐算,找李苏苏直接问了她和柳丹青的所有瓜葛,明白情由后,便有了计划。 计划乃是阳谋,用意很明显:让李苏苏的深情,来绊住柳丹青。 李苏苏情况,白素素看的透彻。在李苏苏心里,只是以为能见到小孩模样的柳丹青,实现她生母所未实现的夙愿。 是以在船中,白素素见的柳丹青兄妹忽的到来,也没有躲闪,这是阳谋,是激发李苏苏内心所求,乃是顺其自然。 当时白素素便对李苏苏说道:“他在什么地方,时机一到,就会告诉你。” 只是这阳谋,过早的让柳丹青兄妹知道了,柳丹青便对木婉莹笑道:“她是想断的委婉一点,还是在乎我的。” 既然佳人心软,那便有了希望,木婉莹自然分明,便笑道:“哥,你不会是想把自己伪装成路人,然后掩盖天机,去李家来个不期而遇吧?” 当时柳丹青没有回复木婉莹,只是一味的催促她去找杜薇的神魂。 但现在,见的佳人如此神情,心中更是生了绝念:“自欺欺人而已,你终究不以我为念。” 见佳人与自己相对,摆出来的只是自然的冰冷,那前一刻,在妹妹面前的开心笑语忽的消散无踪,就心如死灰了。 “你也下去!”正在柳丹青胡思乱想,想要转头离开时,白素素开口了。 那语气甚是平淡,柳丹青也就不甚在意了,只是与白素素一起落了下去。 那小青奉茶,他也自接了,木婉莹与他说话,也只是听着。 直到听的木婉莹说道重点处,才有些缓过神来,此时相距很近,看了看佳人的神情,得了眼神确认,才有了神采。 “文姐,文姐。”柳丹青稍稍顺了气。立马表态道:“我当然愿意听你的话。” 嘴上虽如此,但内心怎会认输?早就有了计谋,乃是釜底抽薪,自以为胜券在握。 “那就说好了!”白素素笑了笑,又对柳丹青说道:“柳丹青,你当真是我的魔星!” 柳丹青听了,立马便欲回话,白素素就笑道:“你们先去吧,我今天就定下一个期限,柳丹青,我们清明之前相遇。” 柳丹青不舍,被狐仙拉了一下,方才移动脚步,又听白素素说道:“柳丹青,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白素素心有所动,话自落音,心里就打定主意:“得快点促成他们俩,免得你给我捣乱。”思量间,脸色却又红了。 刚走出客厅的柳丹青,因有白素素送到门口,自然就看在眼里,不知就里,以为佳人的神情是对自己的,心里就畅快。 白素素送到门口,但柳丹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得意,自以为得计:“无论李甲还是那许汉文,我都会让他们先成家,以你的性子,该不会与人做小的。” 见柳丹青又呆了,狐仙看的明白,却拉了一把。 柳丹青忙就抬头,却发现白素素正自注视,那眼神中,仿佛含有情谊,便强行开口说道:“文姐,在你的注视下,我实在忍不住有些慌乱。” 说完这话,见佳人笑了,柳丹青自觉十分受用,道一声:“我走了,文姐。”才转身。 然而,慌张依旧,更有些局促。也不知何时升起了欢喜,走在明夷福居,都有了风声,不自觉的把自己都给弄丢了。 柳丹青兄妹离开明夷福居时,李家的院中早已静悄悄,只有月影如霜。 狐仙出明夷福居,不过三五里,还没到西湖,就见的柳丹青兴奋过后,仿佛有了些困倦。情知是连日来的情伤,此时得了些许的确定,安心之后的困意,便开口说道:“哥,你这份单情,都快把自己给丢了,你现在还看得清吗?” 听的发问,柳丹青只是笑笑,开心的面容中,却是越发的显得困倦了,看看到了西湖,眼神似闭非闭,勉强说道: “还是那句话,我一直知道自己为什么痴情于她,这虽是贪嗔痴,作茧自缚,但我愿意沉沦。”最后五个字说的十分慢。 “好妹妹,我先去睡了,冬天不适合你修行,吞吐也别太晚,早点休息。”柳丹青说完后,便过清净天,入了玉晨福地。 狐仙只见的柳丹青困倦,却哪里知道是入了白素素彀中? 此时的白素素使完手段,见柳丹青入睡,便散了祭台的烛光,出明夷福居,使凡体肉身出现在了李家的院中。 那月影之下,虽然依旧看的出是狐仙的轮廓,但那神韵中,纤风投影落如尘的意味,却显现出来,刚好落到了许汉文眼中。 白素素出现在院中,印着月光,如嫦娥下凡。李仁与许汉文立马迎了出来,却听白素素当头说道:“李仁,你去把那丫头叫出来,我有话说。” 李仁连忙答应,转身就往李苏苏房间走去,他不敢高声呼唤,况且又是晚上。许氏就将早就备好的热水泡茶奉上。 许氏端着茶具进门,碰到出来李仁父女,便小声说道:“汉文已经动身,去找甲儿去了。”说完便拉住了李仁,让李苏苏出去了。 李苏苏来到院中,见的月下孤影,仿佛有种恬淡清冷的意味,似乎月里嫦娥,便道了个万福,才说道:“木姐姐,您有什么吩咐?” “玉杵秋空,人却难逢,如今还不是时候,你可愿随我修行。”白素素先前听的李苏苏一句:“看玉杵秋空,何时窃药把奴家奉。”明白是思量情郎,却杳无音信的无奈之情,便直接开口相问。 “原来木姐姐也是相思难遣。”听的发问,李苏苏却是愣住了,忘了回话,只是心里胡思乱想:“什么男子这么大魅力?” 白素素又问道:“丫头,可愿随我修行?” “愿意,愿意!”李苏苏回过神,立马点头答应,在她看来,狐仙与柳丹青是兄妹,能随狐仙左右,自然可以得偿所愿。 白素素先是笑笑,便又严肃道:“话是你说的,选择是你做的,无论后果如何,你都不可逃避。” “我知道。”李苏苏也是一般的神情。 “好!”白素素甩了下袖子,将手背在后面,走了三步,回头说道:“去叫你父母出来吧,我有些话与他们说,你下定了决心的话,就去喊他们出来。” 果然,李苏苏没有半点犹豫。 白素素也就开门见山:“李仁,当年你收养这丫头,是我的意思,如今,这丫头我要带走,当然,日后也能时常见面。” 李苏苏也开口说道:“爹,娘,女儿随祖师去修行,你们不要担心,况且女儿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停了停,李苏苏又说道:“女儿会常回家看你们的……” 白素素明白这离别之苦,便不想过于磨唧,就打断道:“你们先别忙伤心,还有一事,要有心理准备。” “长痛不如短痛,婉莹妹妹,我就借你的口,让你来做这恶人吧。”白素素先自我安慰,才缓缓的说道:“你们那儿子,照我看来,该有入道之缘,那杜薇为人所救,须有人守护十五年。” “您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等白素素说完,许氏再也忍不住,声音就有些大。 就连李仁父女,也有些震惊,显然是受不了这打击。 “他是你们的独子,李家的根苗,十五年后,那杜薇转世及笄,照样可以为你李家延续香火。”白素素手一挥,强行将李家三人有些躁动按下,更给了安心丸。 白素素料定,杜薇会被木婉莹使手段投胎。杜薇虽是凡人,死后三魂不居一体,只能有一魂投胎,转世之后便不再是杜薇,但有木婉莹出手,也就无事。 李甲对杜薇有情,更兼事后多有愧疚,心中也放不下,狐仙既然把杜薇神魂找来,就会走这一步,把李甲锁定。白素素冷眼旁观,也觉得李甲不应又负佳人,就任凭将错就错。 “这也是成人之美,更是他的救赎,况且他愧疚已成心病,你们都看在眼里。”白素素终究是不忍,就对李苏苏说道:“你随我进来。”就转身进了李苏苏闺房。 “你神魂随我去,身体留在家中,我会控制你身体,先陪伴家人几日。”白素素进的房间,以屏障阻隔,说的话就只有李苏苏一人听到了。 见李苏苏眼神向外,情知是舍不得父母,又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好,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随我去?” “孤寂无人伴,心内无可凭,我就自私一回!”李苏苏跪下,朝父母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才答应了白素素。 白素素得了准信,把手一挥,明夷福居中祭台闪动白光,就把李苏苏神魂摄取,同时分出自身精魄元气,与李苏苏暂时安住神魂,以保障三魂一体。又将意念投放,控制了李苏苏的身体。 李苏苏入明夷福居,上次看到的是丹房,这次来到的是客厅,有那小青招待。 李苏苏不认得,便连忙客气,那小青就说道:“你不要拘束,茶你接了,有养神之功,还有法门三卷,你先记住。” 李苏苏接过茶,还有些不自在,不知该说什么。那小青就一指点在她眉心。 因为听的狐仙的言语,李苏苏就没有反抗,全神投入了那三卷法门之中,至于家人,她相信狐仙,自然也就放下了。 白素素一边安顿李苏苏,一边应对李仁夫妇,一心二用,十分行云流水。 与此同时,更是分出精神,使祭台上燃起三十六张银符,施展斗转星移,将李苏苏神魂与自身元气,一同丢入了柳丹青的玉京天中。李苏苏如何能察觉? 就连柳丹青,也是无知无觉。因事先就有了手段,就算是平时的柳丹青,也要十分的防备,何况此时?说不定这心门早就打开,就等着白素素入住其中了。 祭台前,白素素披头散发,用手一击,三十六道银符中,一张金符燃起金光,柳丹青玉京天的苍穹,就泛起了略显灰色的水光,如半明半暗之下,湖面的颜色。 “七七四十九个昼夜,助你成就了这美事!”话是对李苏苏说的。 李苏苏看着那水光涌动,如同水面上的波纹,渐渐地覆盖了整个客厅,其中便有黑龟白蛇,十分巨大,神威如狱,北方神兽之象,那小青也不知去向。 “玄武主阴阳,顺生死,柳丹青,想来这幻境,你也参破不得。” 道经曰:“以身观身,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以身观身,修的是自身,以天道观天道,修的是道行。 白素素见那玄武之灵蛇舞动,又将手一指,沉稳如雪山上坚冰的黑龟,便消失不见,而那灵动如蛟龙的白蛇,也变了颜色,如同春天里幼苗的颜色,正是柳丹青本体青蛇的模样。 “想世人生于世间,因后天环境所限,大多数需求、念头、愿望,都不得十分满足,是以有缺陷,希望得到弥补。 那曾经满足过的,乃是快事,是以有所执着,希望再次得到,这便是情之一字的真谛。” 白素素言语十分平静:“你我修行到了这般境界,自然都是明白的,无非是人性追求性情完满。” “这四十九日,七七归元,你在这幻象中与我相伴,有一年之久,到那时,那那些该弥补的,那些想再次重温的,就都差不多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真做假时假亦真。这幻象中的事,若不从其中脱身,那也就是真的,于修行来说,只要幻境足够圆满,在其中修行,与现实并无差别。 以柳丹青的修为,在幻境中,无论有何需求,白素素都兜得住,就如小孩子,无论他有任何需求,大人都能够满足。 但一个成年人,却无人能满足他的一切需求。是以无人能为白素素施展幻境,她只能真真实实的,在世间重新体验一番,才能从此中得道,半点也做不得假。 至于见到柳丹青心动,见到故人许汉文更是难以自拔,都不在她的意料中。 第109章 “柳丹青,其实我也忘他不得,就如你忘我不得,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白素素面色平静如古井,看着柳丹青玉京天上,那巨大青蛇的缠绕,仿佛有种压抑一切,欲求得不到释放的禁锢。 拿出三卷法门后,便把李苏苏摄到了柳丹青的玉京天。但在李苏苏眼里,所处之地依然是明夷福居的客厅,只是那小青不见了踪影。 李苏苏把法门摊在桌上,见其中展现一个小天地。有山有水,有和尚道士,更有牛郎织女,有柳树成阴,有耕牛耕地。这悠然见南山的世界,是内丹图,演绎出了丹道之妙。 玉京天之外,白素素手一指,玉京天之内,李苏苏面前,桌上就浮现出一张白色灵符。白素素说道: “这里是我的玉京天,我哥兵解重修,元神迷糊,我把他安放在这里休养。 你把灵符带脖子上,能让你化作我哥心上人的模样,你先与他亲近,我会在旁边指点。 只需四十九天,就会在他的心中种下你的种子,十六年后,你就能得偿所愿,到时候,你也修行有成,就可以与我哥长相厮守。” 白素素却是不遗余力的假扮木婉莹。 “木姐姐,你以幻境来迷惑他,他醒来后不会生气吗?”李苏苏忍不住问道。 “你不用担心,他不会生气的。” 柳丹青因为困倦,失了提防,受白素素影响,而回了玉晨福地。当下,白素素更是施法,将柳丹青元神仙体,与李苏苏元神,一同投入了柳丹青的玉京天。 回答了李苏苏的话,就把双手虚抓,如同手中有个不存在的大桃,往前一送,就把柳丹青的玉京天,给抛入了无尽的混沌深处,任谁也无法找到踪迹。 混沌仙境,据说,是诞生于众生意念萌动之前,所有生灵的梦中所见,皆由此中演化,生生灭灭,无可琢磨,无边无际。 就如同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星月的漆黑夜晚,一艘行驶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船,四下里昏昏暗暗,不辨东西,任谁也找不到踪迹了。 就算是狐仙,作为柳丹青最亲近的人,有锚定方位的灵符,也是不成。只有白素素一人,才能找到位置,入得其中。 柳丹青的玉京天,根基在于仙体修炼而出的金丹,丹经云:白眉老子须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是以,这玉京天为丹道所化,其中人,事,物,应有尽有。 李苏苏戴上灵符,又听吩咐,把三卷法门拿在手,忽的就天崩地塌,人就从极高处,掉在了一处巨大的青石板上。 白素素的金丹修为几乎圆满,自然非常清楚,这巨大的青石板,乃是下丹田所演化。以苍穹俯瞰,这青石就如那险峻山峰绝壁上,突出的巨石,巨石下,有云雾弥漫,似乎深不见底。李苏苏刚好立在那巨石的边沿。 “啊!”李苏苏看的清楚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不轻,连忙往后就退。这巨大的青石板,似乎人迹罕至,上面满满的都是青苔。李苏苏连退几步,脚下一滑,更是吓的不轻,心砰砰直跳,尖叫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发现有没危险,看着青苔上的脚印,嘴里就有疑惑:“我现在不是个魂儿吗?怎么还会摔倒?” “这是什么地方?” 李苏苏虽得了三卷丹书,但一时半刻哪里明白的透彻?更别说这是柳丹青丹道演化的玉京天了,她如何认得? 茫然间,抬头四望,却看见有好几棵杨柳树。那迷雾当中摇摆着柳丝,竟然比那西湖的杨柳,更多出了几分仙气。 李苏苏静下心来,发现所处之地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便仔细打量起来,心中莫名其妙的有种轻快,不自觉地抓了一下脖子上的灵符。 灵符为白素素借木婉莹身份所赠,一指余宽,寸半来长,晶莹如玉,却又无颜色,如同冰块,入手清凉,却不冰冷。 李苏苏见巨石平台处在云雾中,如同仙界,却看到了一个女子。女子十分漂亮,正在纺纱,如同织女。 李苏苏不认得这女子,只觉心中一滞,十分难过:“这是金屋藏娇吗?” 忽的又有了怒意,凭空质问道:“这女的是谁?”却是可惜了,没有人回答。 李苏苏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就大步走了过去,朝那女子问道:“姑娘是谁?与柳丹青什么关系?” 但女子更不答话,只是纺纱。 李苏苏暗怒,又觉得不好动粗,只得按住情绪,心下不定,将眼神一扫,又见不远处有个洞口,洞中仿佛有台阶。 “难道还有其他女人?”李苏苏握灵符的手有了十分力道,似乎压不住怒火。 “哞~” 忽然,巨石下方传来一声牛叫,似乎有水声,不知怎的,一听这声音,李苏苏就烦躁,怒火升起,抬腿就要进入洞中。 “此处乃下丹田所演化,下丹田在凡体肉身上,位于肚脐眼下三寸,织女为肾气所化,为真阴,在卦为坎。 入此洞,往上走,过夹脊关,可入中丹田,中丹田为心,其中有牛郎,为真阳,在卦为离。 阴阳合为真夫妻,坎离交为丹之始。” 忽然想起丹书上所见,李苏苏恍然大悟,刚入山洞,就明白了所处何处,更明白了眼前所见人事物,都是丹道之演化。 却是灵符放光,提醒了李苏苏。 “我哥兵解重修,如今年幼,元神尚未苏醒,你于此中悟透法门,便可入上丹田云雾缥缈处,那里有个女子虚影,你与其相合,便可穿过云雾,见到心上人。” 白素素依旧模仿木婉莹的声音,李苏苏辨别不出,却问道:“那女子是那个人吗?” “是的。”白素素回应道。 这个时候,柳丹青睡觉睡得深了,哪里察觉得了,李苏苏进了自己的玉京天?何况,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为白素素所算,就更加的察觉不到了。 这种情况,与兵解的状态相似,兵解重修,复归于胎儿,在母体当中,自身的一切所有需求,就都能得到满足,更落于幻象,与道合真。 而此时,为白素素施法入梦,入的是通于象境之梦,就如同入了一个,没有饥饿,没有烦恼,没有寒冷,没有一切负面的绝美之地,哪里能满足柳丹青的一切愿望。 但凡生灵,元神意识都安住于泥宫,即上丹田。柳丹青在自己的玉京天,自然也在丹道应对之处。 玉京天为丹道演化,人事物俱全,柳丹青仙体,便安睡于泥宫百会穴所演云雾之中,如同这方世界的主宰,如同仙境,象境之上,那神境之中,真正的主宰,玉皇大天尊。 而此时,这洞天的主宰,却入了梦。 似柳丹青这等修为之人,只要元神真性觉醒,于世间便是无梦,南华真人曰:“凡俗之中,真人无梦。” 柳丹青在凡间入睡,就不会有梦,除非元神入仙界。这种经历,凡人也偶尔经历过,于那梦中再做梦,便是梦中梦。 柳丹青的这次兵解,就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水边一块浅滩,其中水草密集,鱼虾涌动,立在旁边的一块延伸入水中的青石上,能见到这浅滩清澈透底。 那梦里的浅滩中,有一条丈于长短,碗口粗细,静静的卧着的青蛇,分明就是他自己。如今,柳丹青又入了这梦中。 有不知何时,浅滩中,竟然有一条巨大的白蛇,那白蛇的颜色,如同草木烧化后灰烬一般的白,似乎一种病态。 这个场景,是柳丹青没有苏醒前梦到过的,只是那个时候,这场景藏在迷雾当中,如今迷雾渐渐散去,显现出来的,不只是浅滩中的景色,那青石板上,更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面容青秀,面色泛白,盘坐在青石板上,对着青石板上的,一个下身着淡青色,上衣呈灰白色的少年说道:“你来帮我,我能助你修行。”白衣女子语气微弱,声音却是诚恳又坚定:“我能助你气通玉京,灵出昆仑。” 正是这声音,仿佛咒语,那青衣少年便同意了。当年的柳丹青,他语气有些慌张,更有些兴奋,连忙就答应了。 梦中之物,光怪陆离,李苏苏眼中所见,转眼就是新的画面,新的场景。 “我那肉身饿了,你出去,帮我找点吃的过来。” 依旧是这浅滩旁,白衣女子盘坐于青石。 这青石甚大,也有些平滑,其上青苔不生,如同夏天铺着凉席的凉床摆在了树阴下,微风习习,原来青石旁边,还有颗硕大的柳树。 白衣女子的怀中,有位模样与柳丹青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十二三岁的模样,衣着精简,淡青浅灰,相衬也甚为妥当。 少年身子躺下,将头靠在白衣女子的双腿上,将女子盘着的双腿当成了枕头,那头顶更是顶在了白衣女子的腹部。 少年闭目养神,那斜照的夕阳,透过垂柳落在脸上,印出了十分红润的皮肤,真是少年这年岁该有的神情,忽然,一道惊雷,少年面目便凝固。 柳丹青若是清醒,自然会知道这梦不是自发而成,应对也就会不同,只是他意识早就回到了当年,哪里听得到这白衣女子的吩咐? 实在是沉浸太深,如同当年一般。如今这梦中,他也依旧没有察觉。 白衣女子见少年没有反应,淡淡的笑了笑,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地拍在少年脸上,叹了口气才说道:“出去帮我找点吃的来。” 这青石与浅滩,即是现实,也是当年白衣女子的演化。当年的少年,还没有脱去本相,只是凭着本能,暗合丹道,有了些根基,这次点化,才真正了修行之门。 白衣女子的吩咐,少年自然照做,他翻过身来,一手撑着青石,一手搭在腿上,张着嘴,带着欢笑,望着白衣少女。 “快出去!”白衣少女斥了一声,轻嗔薄怒,接着闭目不语。 “文姐的吩咐,我自然照做。”少年仿若得了天籁,跳起身子,便已消失。 这梦,是白素素的手段,让李苏苏看明白其中的因果。李苏苏于这梦中,借过梦中白衣女的双眼和身体,所有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这就是你和他的缘起。”李苏苏虽然口不能言,身体不能控制,更不能左右梦境的演化,却有自己的感受。心上人头顶着自己的小腹,怎不让人脸红心跳,心慌意乱? 虽然那“自己”并非自己,但感觉却是真的,只是憋的难受。 忽然,只觉眼前景色模糊,如同盘腿久坐之后,发黑眼晕的感觉,却又不尽相同,仿佛有种抽离之感,李苏苏大吃一惊,张嘴就要大叫。 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又有种天旋地转之感,如同翻着跟头跳水,没入水中的感觉。到了新的世界,那声大叫才自响起,如同在旷野里,十分突兀的叫声。 白眉老子须垂地,眼前一个老人,周身仙气飘飘,李苏苏才反应过来,是回到了心上人丹道所演化的玉京天之中。 这丹道所演化玉京天,是柳丹青毕生法力修为之所聚集,为三魂所聚集,是元神仙体真正的根基,是以深藏于西湖洞天的天界之中,也独立存在于混沌深处。 李苏苏神魂于其中,得了白素素仙体元气为载体,也算是仙体,只是太弱,就算是木婉莹,也只需一指,便可点散。 此时,意识重新回到本元神,哪里还忍得住开心? 便张开双臂,红红的脸儿扬溢着春情,融入到了白眉老子那缭绕的仙气之中,如同云中仙子,更是那白衣白裙,仿佛也有了白素素的几分神韵。 与此同时,大宋荆湖北路,辰洲境内的湘西古山上,也有一处云气如仙气,在这初春的清晨,给古山凭添了几分仙味。 如此美景,可不常见,更兼天气甚寒,山中并无人烟,便是下方的寨子,那用来祭祀的高台,也无人打理,祭台上也空无一物,依旧残留有雪迹。 祭台的正前方是一块高地,高地上突出有一块巨石,巨石高有数丈,其上雾气更浓。而在那雾气中,有一位曼妙身材的女子,如仙女下凡,却是狐仙婉莹儿。 第110章 狐仙落到巨石上,其上有枫叶纹理。 用手一指,雾气就有变化,如海涛般翻滚,变化无穷,衍生出一颗枫树,枫树枝繁叶茂,狐仙伸手做敲门状,咚咚作响。 狐仙敲了三声,枫树隐没,其中走出个人影。枫树和人影,普通人看不到。 人影是半仙体,约十五六岁,作道童打扮,狐仙便说:“我找吴卜羲,劳烦说一声。” 狐仙见道童隐没,就看了一眼下方的苗寨。她虽知吴卜羲传有门人,为这方苗人断吉凶,但两人交情不深,知道的也非常有限。 “要不要给哥哥也弄一对女童儿?” 狐仙坏笑了一声。她来湘西是为了许汉文姻缘,本想叫柳丹青,却唤不醒。 玉晨福地也没人,想去玉京天,却找不着门,连清静天入西湖洞天的通道,也随着柳丹青的入睡,而被锁死了。她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觉得心下难熬,就来找吴卜羲。 “哥哥为了陪我,一直没去仙界,以他的修为,若是去了,素素姐或许……” 忽然,狐仙脑中冒出个画面,画面中有个白衣人影…… “呦呵,这不是狐仙姐姐吗?”却是吴卜羲出现了。 面对调侃,狐仙置若罔闻,直接说了来意。吴卜羲听完,神情似笑非笑:“他搞什么?” 木婉莹被请进自在福地,接了道童奉的茶,就做品茶状,闭眼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装作没听到,不理会吴卜羲。 等吴卜羲出福地,入仙境混沌,木婉莹才睁开眼。眼中所见,自在福地到处都是门派作风,道童开门出去时,见得外面十余道人打坐,都是半仙的修为。 其中年幼的只有七八岁,年长的也就二十出头,木婉莹心里羡慕:“我们的门人,都是年修日久,才有这种修为。” 木婉莹见的如此,把茶一放,就要起身。但吴卜羲却回来了,她也就作罢。 “娘的,我竟然找不到他玉京天的位置。”吴卜羲声音不小:“不管他,我们去西湖。” “清静天有我哥的屏蔽,暂时断了与西湖洞天的通道。”木婉莹见吴卜羲欲带自己入仙界,就拦住。摆了摆手,又说道: “大哥没有凡体,只是就以元神入我清静天,而且半个时辰就回,你先和嫂子说一声,嫂子应该不会说什么。” “也好。”吴卜羲听了,没有异议。 清静天俯瞰,西湖小嬴洲是个大大的“田”字,正中心处的楼房顶楼,柳丹青兄妹平时待人的客房门前,有个女子在等待。 女子有股出淤泥而不染之气,却又有些太过,吴卜羲说道:“原来是她,倒是有些模样。” 清静天落到水云轩正门上空,吴卜羲又看了女子一眼。见木婉莹洞开门户入了客房,才将目光收回,元神也出门户,入了元气交织的幻境。 但不知为何,又把头一扭,再次看向这女子。“这女的不是我喜欢的。”吴卜羲看了半晌,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 小嬴洲中心是水云轩的中枢,楼分三层,最上方是柳丹青兄妹的居所,最下方是下人所居,无事不得上三楼。 中间一层,一般人也不得擅入,其中所居,是那修行有成之人,吴卜羲落入房中,就见得地面有太极图,正前方更有内丹图张挂,左右还各有一柜子,其上有乾坤两卦。 房中有三人,按后天八卦,分别坐于震,离,艮三卦。却都不做道人打扮,有几分北方大汉的意味,都是山贼出生。 其中有两人,虽盘着腿,头却歪了,分明是睡了。只有震位上的,还在抱丹修行,一眼看去,气机圆满一周天。 吴卜羲双手一掐,惊动了那抱丹修行的大汉。大汉认得吴卜羲,将身子一抖,头就歪了。 吴卜羲将元神附身,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面具和衣服。穿戴整齐,就是一位五十出头,精气十足的老奸商。 “你叫什么名字?”吴卜羲进得顶楼,见那女子执剑立于中央,也就与她并排站着,嘴里不忌讳,开口就问。 女子看了一眼吴卜羲,说道:“小女子名唤钟灵秀,造化钟灵秀。” “那我取名钟玉林。”吴卜羲说道。 “你先出去吧。”木婉莹见吴卜羲站在那里凝聚内丹,把手摸着额头说道。 柳丹青为了吴卜羲,专门收了门人给他附身,这是种高明的手段,吴卜羲就算不出自家福地,只要元神入定,再将意念投放,就可借他人感官而尽情放纵。 他在水云轩有相好,如今借那大汉身体显现内丹,就是为了确保天衣无缝,好放心的与相好的人儿鸳鸯戏水。 那相好的美人儿,名玉湘妃,精修阴阳之术,是杨玉环那种丰满美人,更有种西域风情,不似汉人这么矜持。 吴卜羲走出房间,就听木婉莹叮嘱那女子道:“你恩客不少,为免麻烦,就装成书香门第吧。” 却听那女子说,自己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精通。言语多有自负和轻视,吴卜羲眉头一皱。 女子是狐仙先前带回来的,没离开过水云轩。狐仙知道她以前的经历,见她恨不得立马天高任鸟飞,就说道:“拿上我的剑,去找鸨妈吧。” 又指了着门外的吴卜羲,说道:“等下他会来找你,和你一起去仁和县,事若成,我就如你所愿,你好自为之。” 女子急急点头,嗯了两声道:“好的好的。” 狐仙挥了挥手,女子见了,咬咬牙,弯腰行了大礼,坚定的说道:“林秀不会让您失望。”就转身匆匆下去了。 “你叫她去配个没有功名,前途不明的白面书生,怕是有些不妥。”吴卜羲见钟灵秀下楼,就坐到柳丹青的位置上说道。 “我有大恩于她,而她也不想在这里了此一生,这个机会,她不会错过。” 木婉莹神色妩媚,又说道:“倒是这事情,成与不成,就看吴大哥演绎了,素素姐虽然了得,但这件事,她不会阻止。” “妹子放心,我会去后,立马就找机会入定,将意念投放。”吴卜羲说道:“我倒是觉得,她白素素绝对会另辟蹊径。” “那我们怎么应对?”木婉莹问道。 “该怎么应对,不是我该插手的,我们进仙界,看看你哥在搞什么,也顺便拉他出来,问问他,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你内丹炼好了?”木婉莹问道。 吴卜羲附身的大汉手一托,木婉莹就打开清静天的门户。幻境中,就有一颗内丹穿过门户。内丹中有吴卜羲的影子,影子开口说道:“已经炼好了。” 木婉莹便对那大汉说道:“这些天,你就是那钟林秀父亲——商人钟玉林。” 见大汉点头,狐仙又说道:“那新来的雪参,你去拿两根。” 仙境本为混沌,因生灵之灵性,便分开了清浊,其中有无数洞天福地,无数净土仙山,聚合起来,便是华夏仙界。 木婉莹知道,仙界中有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吴卜羲的洞天,论排名,是七十二福地之末。 “这西湖小洞天,对仙界来说,应该弹指就可抹去吧。”却是当日,木婉莹对落凡发出的疑惑。当时落凡就说道:“洞天福地是投影,根基在凡间,根基不毁,镜像就很难被抹去。” “婉莹妹子,清静天被屏蔽,入不了西湖洞天,还是去我那洞天吧,刚好我也出去逛逛,和你在一起,她也能放心。” 木婉莹便驾驭清静天,又到了湘西。 木婉莹从未与吴卜羲独自相处,这番入仙界,却是有些遗憾了,回想以前落凡所说: “华夏文明之下,道儒佛巫等诸法所成洞天福地,聚集在一起,就是如今仙界,以此为根基,其上有九重天,因仙界以三清道人为始,是以其上,更有三清天。” 木婉莹心有所想,入湘西洞天也只是跟在吴卜羲身后,并未理会其他人。直到出了结界,方才惊醒,“呀”了一声。 停下脚步,立于洞天结界上,意念往下一探,透过结界,落到一块巨石上,还是清晨的那巨石,却又不是,玄之又玄。 此时的湘西,春阳高照,洞天为真实的投影。巨石下方的寨子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聚在一处,似乎在准备祭祀。 木婉莹曾偷出过西湖洞天,但是出来后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混沌,如今出了吴卜羲家的福地,却是嘀咕:“从这里出来,竟然能到仙界……”嘴里这般说,脸颊也有些鼓,却是嘟起了嘴。 吴卜羲在边上笑道:“华夏仙界,以名山大川的洞天福地、人群聚集的城池为根基而生,自然只是星星点点,其中就有空隙,不好管束,就只好排斥在外。” “我知道,但我西湖山灵水秀,不似那穷山恶水之怪,弱肉强食之魔,竟然也被排斥在外,实在不爽。” 吴卜羲就笑道:“有些得不到的,在外面看看,感觉非常好,但若深入其中,就不一定满意了,你闭上眼感受一下。” “或许是这样吧。”木婉莹抬起头。 吴卜羲大笑一声,将身化光,朝东边而去。木婉莹在后面紧紧的跟上,却是闭上了眼,正用心感受仙界中的一切。 一路行走,狐仙心中空明,就有数十个洞天福地落入感知。心念如网,从极高处往下探,那些福地净土,就如点缀在华夏大地上的宝石,也如皇权管辖下的城镇,坐落在茫茫大地上,彼此结界如城墙高垒,其上更有圆柱通天,涌现九天高处,木婉莹就明白了,脱口而出道:“这才是天庭之根本。” 那一根根通天圆柱,分明也是结界,却是若有若无,要不是这时候春阳高照,少阳之力浓郁,阳气升发,如火焰上空的扭曲,根本就感受不到,更别说看到了。 吴卜羲笑道:“看来,他们把你保护的很好。” 元神于仙界中遨游,那千里之遥,也只在片刻之间,两人已经见到了西湖美景,这一番,木婉莹感知更加分明。 边上临安城有天柱升起,脚下结界如冰,十分纯净,更无瑕疵,落在上面如脚踏实地,十分安稳。 “好浓的信仰之力。”木婉莹觉知落脚之处有波纹泛起如水波,其中更有黄龙虚相,却是反应了过来,暗道:“看来宋室的国运还长,那岳武穆空有报国之心,怕也不得善终呢。”不知为何,她忽的就想到了岳飞。 落凡的事,她虽不甚清楚,却也知道完颜兀术与岳武穆都是关键人物,只是不知道完颜兀术与落凡的瓜葛,更不知道岳武穆于白素素的关联了。 “这临安府可不一般,如大海一般汇集了无数细流,大到襄阳府,绍兴府,小到各个县城,连北方失地,也有气运汇集。” 听的此话,木婉莹运足意念,发现这临安府结界之上,竟然还有诸多通道通向四面八方,如同长有无数触角的章鱼,触角有粗有细,有些在通过西湖上空时,都绕开了。 这才发现,那绕开处,正是西湖洞天的所在之处,丝毫不差。 “我们这小小西湖洞天,竟然也有一席之地。”木婉莹十分疑惑。临安府所成洞天的结界,竟然也如凡间城池一般,止步于清波门,涌金门,钱唐门等十三座城门和保安,余杭等五座水门,没有半丝多余。 “洞天根基在凡间,轻易奈何不得。”听了木婉莹的话,吴卜羲就说道:“你们在凡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有许多门人入仕,仙界又岂会空付代价与你们为难?” 木婉莹以意念观照,久久不语,吴卜羲就笑道:“想不通,丹青就算了,但他竟然也没和你说明白,真是不可思议。” 吴卜羲的话,木婉莹置若罔闻。只见吴卜羲落到了西湖洞天的结界处,右手抬起,掌中有符箓漂浮。 符箓二指来宽,两寸来长,一闪即逝,吴卜羲右手成抓,一个旋转,人就入了西湖洞天。 木婉莹忙跟了上去,抢在吴卜羲身前,回头笑道:“这是我的选择。” “该怎么做?” 吴卜羲没有回话,只看了木婉莹一眼,便上了小嬴洲上空。他虽然明白西湖洞天的阵眼所在,也知道过阵眼,可入西湖洞天的天界,柳丹青丹道所化玉京天就在其中。但柳丹青的玉京天之于西湖洞天,就如三清天之于仙界,外人不可分明,他也只好发问。 木婉莹赶来,头顶天门洞开,于百会穴上三寸处悬一颗金丹。金丹内有白狐呈心月狐之象,灵狐矫健,动了一动,金丹就没入了阵眼上方的西北乾位。 这回却是分明,西湖洞天的最高处就有一先天八卦显现,金丹于八卦印中放出白光,而整个八卦就有变化,阴爻大放漆黑雾气,阳爻却是纯白如乳,阴阳流转。 “走。”木婉莹叫一声,就落入了阴阳漩涡。 吴卜羲看得清楚,认得这是茅山一脉,也明白这八卦是枢纽,整个洞天千余灵怪,包括美人玉湘妃,都以此受柳丹青的节制。见木婉莹进了漩涡,他也就化光,跟着没入了其中。 白素素费精力将柳丹青的玉京天投入了混沌深处,就算是木婉莹,与柳丹青关系非常,但因仙道刚成,丹道所化玉京天尚未分化,也无法找到所在,除非金丹三转,三生万物,丹道显化,才有可能。 虽然有纰漏,让木婉莹和吴卜羲到了柳丹青的玉京天外,但来了也没用。 混沌之中,如身在迷雾,一眼望去,伸手处,便看不分明,又如潜在水中,身子一动,就觉得不甚自在。 唯有将意念外放,似游鱼,在水中,海阔凭鱼跃,意念所及之处,更如飞鸟在长空,天高任鸟飞。 但此时却是反常,两人到得柳丹青玉京天外,依旧不得自在,如陷泥沼。 第111章 “怎么回事?” 木婉莹慌了,连忙一纵,跳了出来。 但没想到,这一跳,却失了计较,在这混沌之中,没有将意念散开以定锚,脚步一错,便天旋地转,木婉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了。 四下一看,到处灰蒙蒙一片,稍远处更是一片漆黑。其中万象衍生,照见当下慌乱,一个转眼,漆黑中就衍生了九条大蛇的幻象,龇牙咧嘴,仿佛能见人脸。 巨蛇张开九张血盆大口,舌头伸缩,仿佛火红的铁棒,木婉莹心内一颤,莫名的回想起以前军营的遭遇,大叫起来。 “哥你搞什么鬼!” 木婉莹脚一跺,气急败坏,连忙将意念外放。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元神抱元守一,那咬到了头顶的幻境才消失。 喘着粗气,胸脯起伏不定,木婉莹强行噘着嘴,鼓起腮帮子,装出十分不悦的表情,大骂一声,才稍微的平静了些。 又伸手一托,掌心朝上,便有白中带青的光华一闪,足下踏罡步,四周就换过了场面。黑暗忽的退去,回到了洞天。 但木婉莹浑然不知,那跺脚处,幻象才消的地方,又衍生出了一条青蛇。青蛇张着大口,其中密密麻麻,有无数小蛇如蝌蚪。青蛇忽的变小,一下朝她腰间钻了过来,却扑了个空,复归于混沌。 因柳丹青的次叮嘱,切不可轻易处于混沌,连西湖洞天都加了屏障。如今虽不似当年,但在与木婉莹来说,依旧根深蒂固。 是以这次处于混沌,才有一点滴的不在掌控,便立马行法,回到西湖洞天。 但吴卜羲不同,一个不留神,就被一张巨大如贝壳的大嘴一吸。贝壳中就有一个巨大漩涡,把人囫囵给吸入其中。 木婉莹回到洞天,因为担心,就把金丹投入八卦印,看清楚了吴卜羲处境。 “幸好只是幻象,并不伤人。” 吴卜羲忽遭变故,脸色大变,双脚也软了,跌倒在如软席的“地面”。地面如活物,竟然蠕动起来,四面八方涌来! 幸好没有彻底慌神,吴卜羲猛的一拍脑门,头顶垂现无数的虎头蜂。虎头蜂尾针放出毒汁成墨云,污秽了幻象,才摆脱束缚。 但忙于应对,难免就有疏忽。墨云虽散了幻象,但也被消泯。吴卜羲目光所及之处,透过玉京天壁垒,见柳丹青在玉清峰顶,上丹田云雾上打坐,也见到一个白衣女子,仿佛与白素素甚为相似。但却忽略了身后的混沌,又有了变化。 这混沌变化,就如修出仙体,仙体刚从母体脱离的那一刻。但修出仙体,乃是脱离母体,而这幻象,却是要把他给吸回母体,融合在一处,从此再不分彼此。 母体一动,四周的混沌也动了,等吴卜羲反应过来时,四面八方就已巨大如龙卷风了。木婉莹见了,心惊肉跳,连手上连接在八卦印上的电光,都抖动了起来。 这龙卷混沌之风,如同刚才同陷住吴卜羲的地面,把他给陷住了。他又入了包裹之中,被密密的裹住,喘不过气来。 “你搞什么?!”吴卜羲陡逢变故,气得不轻,张口就要骂,却又觉得不对,但还是骂了一声:“该死!”才稍微静了下来。 也顾不得许多,将意念一紧,头顶虎头蜂放出毒汁,聚集成墨云,如一团染黑的棉花垂在头顶,如暴雨中的大斗笠。 又将虎头蜂落于脚下,火红的虎头蜂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如天边的火烧云,其中更有呼呼之声,如鼓风吹火,他双脚踏在其上,而手中,更拿了一柄权杖。 权杖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头还挂有物件,物件做枫叶之状,其上刻有鸟兽纹路,分明是祭祀的物件。吴卜羲守护周全,面色才见安详,更多出了几分神妙。 “你大爷的!”吴卜羲守护自身,但依旧不知如何脱身,又焦躁的骂了一声。 但话刚落音,四周就天旋地转,眼中杂乱无章,耳中噪音如指甲刮在墙上的声音,十分的难受,不得已,吴卜羲就闭上了眼睛。 等噪音退去,睁开眼睛时,却是到了西湖洞天。 情知是木婉莹行法,吴卜羲收了守护,跌落在小嬴洲田字中间,房屋的顶楼上,柱着权杖才得站稳。他实在忍不住,又骂了一声:“他娘的!” 木婉莹十分不好意思,就要请吴卜羲入清静天,却忘了清静天有屏障。两人刚入通道,就被弹了出来,都有些狼狈。 木婉莹更不好意思,正了神色,弯腰道个万福,致歉道:“大哥,不好意思。” 吴卜羲摆摆手,说道:“无妨,你从我的自在福地回去,我找机会入定,等你回到小嬴洲,我们就行动,先不管他。” 木婉莹回到水云轩,就唤人上茶,但端着茶具进来的,却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富商,木婉莹一愣,就调侃道:“这么快就从嫂子手中得了机会,大哥好手段啊。” 其实木婉莹找吴卜羲帮忙,就算不是柳丹青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通个信儿就行。 但木婉莹与吴卜羲相交不深,柳丹青也有其他的考量,就没有把两人太一符的气机互通,是以两人无法沟通,木婉莹就只好亲自前往湘西。但如此一来,却是吴卜羲的机会,不然,也不会这么快。 正因木婉莹登门,柳丹青沉睡,吴卜羲才能轻易来西湖。见木婉莹调侃,他忽然就放下茶几,急急的说道:“我把他这事情办好,其他的,就不多问多管了,免得坏事。” 吴卜羲以意念控制,话才说完,就向门口走去。但才到门口,又回头说道:“不要意思啊,婉莹妹子,我看这事儿,最好午后动身。” 见吴卜羲说完就走,那急急忙忙的神情,木婉莹如何不知,他是要去找玉湘妃说说心里话儿? 狐仙独自一人,不觉有些孤单,越发的思念落凡。 独自端着茶。独自望着西湖美景。 阳光撒落下来,春分吹拂过来,暖风吹得游人醉,奈何,形影相互凭吊。狐仙因柳丹青而纠结,不然早就随落凡去了。 良久,看看到了巳时,天上阳气也足,就找个向阳处打做了一个时辰,直到午后才动身。 杭州府下辖仁和县,离西湖较远,不好只身前去,就取外丹化作金翅鸟,用手一指,房中就有波纹成漩涡,木婉莹进入清静天,金翅鸟就展翅飞出了小嬴洲。 木婉莹的行为,白素素看在眼里。她的太一符与木婉莹的太一符相通,再加以极高的道行,盘坐于明夷福居丹房,用手一指,丹房四周墙,本演绎终南山雪景,白茫茫一片冰雪连天,就化作了凡间一处客厅的模样。 整个丹房,除了地上的蒲团,就别无一物,白素素一指过后,人就站了起来。 随着人起身,那蒲团就消失,只有小腹丹田处,有颗蛋白一般白的内丹漂浮,被白素素左手虚托着。 这时的白素素,白衣白裙,悬于当空,赤着玉足,无半点瑕疵,轻纱轻垂,衬着那梳成平髻而垂下的秀发,一种自然的天姿灵秀,如水中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让人生不出亵渎。 明夷福居的丹房甚小,但与四周雪景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天人合一。白素素身处其中,就如真的处在终南山,身临其地。虽是幻象,却完全看不出任何瑕疵。 终南山的镜像,转眼就消失,又生出新的镜象。这镜象所照见的,也是真真实实的地方。 那客厅当中,仁和县令把木婉莹奉为上宾。客厅正中央,白素素虚立当空,才过转眼,又自天人合一。竟然凭空把这客厅当中的一切,展现到了明夷福居。 房中有火炉,茶中冒出的热气,两人口中呼出的气息,都如在身旁真实。 天人合一,有身临其境之感,自然两人对话也听得清楚,木婉莹对那县令说道:“你既去钱塘任职,那我就让李仁辞了这都头之职,你带他去上任,人熟好办事,记得要多加照顾。” 县令恭敬的答应。木婉莹又道:“依律法而行,自然甚好,但人有亲疏远近,很多时候,做做样子就行。”这句话,指的是李仁以前被打的事。 县令诚惶诚恐,身子一抖,就有满头大汗,急急忙忙的用手一擦额头,做小伏低的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还有,你与他那小舅子说媒,与我办得完满就行。” 木婉莹起身,县令连忙相送,看看到了门口,见门外有人在搬东西,木婉莹又说道:“你这样子,若是让人看见了,对你形象不好,就送我到县衙门口吧。” 见得此处,白素素左手一挥,仿佛天女散花,手中内丹也做流光消散,接着双眼微闭,掐指一算。 “柳丹青,好好的一个良人,竟然硬生生成了妹妹,唉,真的是性格使然。” 白素素手一挥,又是冰天雪地。却是漫天大雪飘落岛上,不知是何处景象。 “与岳武穆的关联,我已断得干净,但那小劫数,怕还是难逃,嗯,那也只是小可,我暂时不入仙界就是。” 白素素坐下,丹房中蒲团现,手掌中内丹出。 有些事,就算早就知道,就算现在真的不在意,但等到真的发生了,其实也是无法释怀,只是料不到罢了。 “还要五十五天才得大成,我以这内丹度那丫头成仙,虽然比不得你妹妹。 但也能与你长久作伴,这也曾是你的心念,我成全了你,算是彻底了结当年恩情,与如今情谊,日后两不相见罢。 除非……” 掌中内丹放出光华,映在大雪中十分恰当。但大雪毕竟是映照,不落实处,穿过内丹光华,穿过白素素身体,向下落去,雪下得越发的紧了,还伴随着朔风。 白素素小腹处,内丹一收一放,轮回反复,如同天上的云,聚成水,变作雨,接着地面上的水又化作气,变成云,看似自然不过,却非常人能通其中之妙。 在这新的镜像中,白素素的身子渐渐落下,这时,天地间就有两个人影出现,是柳丹青与白素素的身影。 白素素看着自己身影,与柳丹青相对立于一处凉亭。 亭外朔风呼啸,大雪纷飞,四下里白茫茫的大地,树木竹石都是一片白。亭子上面的瓦片,也有厚厚的积雪,那瓦橼末端还有冰柱成尖,似乎倒悬的钟乳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亭中柳丹青的面色,也似乎是这般,已冰冷成霜。 见亭中的两人不说话,丹房中的白素素双眼微闭,顿了顿,就知道了缘由。 原来是柳丹青的梦中。梦中一天,便是现实数月。仙境做梦,梦显于象境,如同凡间做梦,梦衍生于混沌。但这梦,已不单纯是梦了,更是真假难辨的幻境。 这梦,是柳丹青在自己丹道所化玉京天中所做,他盘坐于玉清峰顶,百气汇处的云端,对应到凡体肉身,就是头顶百会穴上三寸。 玉京天中做梦,本是外人无法探知的。但白素素道行高绝,柳丹青又不设防。 况且,柳丹青之所以入梦,是受了白素素的影响,而所梦之人,更是白素素。是以牵扯之下,梦中的一切,白素素都看在眼里。 柳丹青之所以沉沦,无非就是为了白素素对木婉莹说的那句,“我可以嫁你哥”的话,能在梦中成为现实。但梦中之事,似这等愿望的实现,也是不甚踏实的。 于这天人合一的丹房中,白素素本身盘处于凉亭之外,那梦中所演一切,不管是大雪纷飞,还是呼啸的朔风,都穿过她身体而不沾身,仿佛身体成了虚无,身在其中,又游离其外,太阴之妙。 以凉亭外看凉亭内的两人,白素素也知道两人相对已久,更能感觉到这个“自己”身体里的李苏苏,处在慌乱中。 只是李苏苏的一切情绪,都展现不出来。这个“自己”的形象,完全是柳丹青梦境的交织,是柳丹青梦中的形象。 梦中的场景,是从柳丹青的记忆交织中衍生。但有了白素素的干涉,柳丹青也觉知不到这是梦,更多的是把这虚幻当做了真实。 此时与佳人相对良久,却又无话可说,柳丹青哪里还忍得住?不得已,只好强自开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找不到话于你说了。” 怎知,这梦中的白素素,话语十分冰冷,像极了这寒风呼啸的三九寒天:“没话说,那就不用说了。” 这话一出口,连白素素自己都吃了一惊,手一抖,掌中内丹都震动起来。 本来天人合一的境界,只需双眼微微闭上,所有一切都能在脑中显现,但这一下,不但睁开了双眼,那天人合一的妙境也消散,丹房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丹房四周壁垒有轮廓,如同房中的四面墙,本来天人合一的妙境中,轮廓已消失于无形,此时却又冒了出来。 那墙面本来如同镜面,照见道行所及的一切存在,但在当下,却也失了功效,四周能看到龙井山的美景,那山中背阴处,还能看到雪迹残留,原来,明夷福居在龙井山上。 “柳丹青,你把我想得如此绝情。”白素素稍有动容,但转眼又消,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心念一动,才过片刻,又是天人融洽,掌中内丹依旧聚散分明。 也正因的这一点,白素素出了柳丹青梦境,没看到柳丹青的反应,也没察觉到李苏苏的情绪,但此时心境澄明,以神通于道,照样能分明。 那凉亭中白素素的话,更是把那一切都不能自主的李苏苏给急哭了,她元神站在柳丹青玉京天中,与柳丹青一样浮在玉清峰上,眼中流泪,神态也愁。 梦中柳丹青,听得佳人如此冰冷,心下黯然,顾影自怜道:“原来,并非我无话可说,是你的冰冷拒我于千里之外。” “文姐,对于你来说,你只希望能有个陪伴,但说到底,你又怎会害怕孤单?害怕孤单的,从来只有我一个,所以才一直等你……” 梦里,亭子中的白素素,冰冷的回应了一句后,就已迈出了要走的步子,但听得这话,却又停住,回过了头来看向柳丹青。 柳丹青说这话的时候,望着的是佳人的背影。乃是无可奈何之后,鼓起勇气说出的临别话,但佳人这回头一望,他心中忽的就有些慌乱,连忙把目光虚化,双眼无神了。 亭中的白素素看得分明,神色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就把目光投向了亭外。 这会儿,风雪却是小了很多,朔风也无,抬头更能见天光云开,整个天地越发的明亮了,那雪花打着旋儿落下,格外漂亮。 梦中世界里,雪花落到了白素素身前。白素素就把手伸出,托住了雪花。 梦里,亭中,白素素就这么站着。才过片刻,脚下就虚化,似乎飘在地上。此时朔风虽无,寒风却若有若无的吹来,那白衣白裙摆动,漂亮中有十分恬淡。 柳丹青也坐了下来,下方自然就有凳子,只是呆呆的望着佳人,十分迷糊。 “都快一个时辰了,柳哥哥,你竟然连眼睛都不转一下。”却是李苏苏吃醋了。 柳丹青就这么坐着,那凳子慢慢的变成了太师椅,身子就躺了下去。亭中白素素也没动,仿佛雪山上冰雕的神女。柳丹青更加心动了。 柳丹青眼里的白素素,她手中依旧托着雪花,雪花也没化掉,那嘴里更是絮絮叨叨,仿佛持咒念经,又仿佛是一种,见了雪花之道而有所得的淡淡欣喜。 柳丹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佳人的脸庞,只觉得十分的舒畅。分明是享受,却又有些胆怯,不敢与佳人对视,怕她转过头来的目光。 偶尔佳人回过头来,柳丹青便觉心中一紧,又忙将目光虚化,作双眼无神的模样,却是自欺欺人,只是自欺。 同时,柳丹青心中更有期许,想佳人能明白自己心意。渐渐地,大雪就停了,天边也见到了阳光。 那阳光刚一落到亭中,柳丹青就觉得有一股暖意在心头流动,不自觉的伸了一下懒腰,就发现在那阳光处,却是妹子木婉莹。他嘴角就有了十分笑意,仿佛满含深意。 木婉莹的出现,白素素也回过头来,似乎冰雕的美人解冻,脸上也有笑意,在这不经意间,白素素这一回头,刚好与柳丹青目光相对。 这偶尔一眼的对望,虽是木婉莹才使两人脸上有笑意,但这笑意却是发自心底,呈于脸上,前一刻,是给木婉莹的,下一刻,就是给彼此的。 却是彼此触发了开心往事,各自情不自禁。但才一瞬间,白素素就摆出了一副冰冷的模样。 本来佳人一笑,自负于柳丹青的折服,心中欣喜,那笑就有羞涩之意。只是下一刻,又摆出了冰冷的模样,柳丹青也只得将笑意收住,奈何过于兴奋,哪里控制得了? 只好将头扭到一边,用手掩着嘴笑。 但这一点,白素素却感觉到了,不得已,尴尬一笑,甚不从容,拉着木婉莹就走。留下柳丹青独自立于亭中,只望见佳人身影,秀丽如斯,妹妹婉莹,如此暖心。 忽然,远处雪中,佳人停住了身形,木婉莹也喊了一声:“哥,你过来。” 柳丹青忙走了过去,三人立于空中。 一男两女,仿佛神仙眷侣。 就听白素素一句:“你别走了吧。” 第112章 “你别走了吧。” 一听这话,柳丹青就愣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受宠若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白素素笑了一下,拉着木婉莹的手就走。 木婉莹任由白素素拉着,回头见柳丹青极其不自在,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抓着头来回打转。 但柳丹青心痒难耐,极快的飘到了白素素面前,忍不住问道:“文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木婉莹连忙握住柳丹青的手。 “你走进了我的心,就别走了吧。” 这话虽然出自白素素之口,却是贯彻了李苏苏的意志。李苏苏也如柳丹青一般愣在当下,内心狂喜之火就要燃烧。 “好,好。”柳丹青情难自禁,双手搓了搓,又握成拳头,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这梦幻之中,掌心冒出了汗,嘴里喊到:“文姐,文姐……” 才喊了两声,似乎呼吸困难,又将手抓了几把大腿,这会儿,极度不自在了。 而于白素素体中的李苏苏,则更是激动难抑,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柳丹青,这神情,也呈现在“白素素”脸上,似乎此时的白素素就是李苏苏,不分彼此了。 柳丹青抓了几下大腿,又挠了几下后脑勺,再也忍不住了,忽的一下就扑了过来,只一下,就紧紧的搂住了白素素。 白素素一声尖叫,身子也是一紧,就呆在了当下,雪山神女,与凡尘女子,在这一刻并无分别。 边上木婉莹也叫了一声,鼓掌而笑,十分开心,完全不下于柳丹青。 被柳丹青这一抱,真正感同身受的是李苏苏,刚才她与白素素合二为一,体验到了狂喜,那元神在玉京天中,在玉清峰云端上,也有一声狂喜的尖叫发出。 玉清峰为丹道所衍,其中所现,并不依个人心念,乃自然造化,其中也有鸟兽,李苏苏这一声大叫,惊天动地,那山中隐匿的鸟儿都争相展翅,扑哧作响。 李苏苏哪里管得这许多?意识才回到元神本体,就忍不住窜上云端,到了柳丹青盘坐处,从背后搂住了正在打坐的心上人。 这一切的发生,丹房中白素素无比分明,感知李苏苏意识回归,也只睁了一下眼,又轻轻闭上。 柳丹青梦中的白素素,轻轻的拍了一下怀中人的背脊,轻声温柔道:“丹青,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柳丹青依旧抱着白素素,满是依恋。这会儿,木婉莹也十分识趣,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我两人,每天戌时前相聚,次日卯时后分开,平时随意,你看怎么样?” 这梦幻之中,白素素感知柳丹青在抚摸自己的头发,也就将手轻轻拍着柳丹青的背脊。但这话语刚过,梦幻中白素素的意志展现,就是李苏苏的了。 李苏苏虽不明白白素素所为,但却把一切都深深地烙在了心里,当做了自己的经历。 “嗯。”柳丹青这才放开怀,轻轻抓住佳人的双手,满脸柔情道:“文姐,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等到了,你放心,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每天卯时后,我都不会刻意来找你,我也有自己的规划。” “你说,我听着。”白素素轻轻摇头,风轻云淡的样子,内里却是李苏苏主导,只是在神情上,有八九分依旧是柳丹青印象中佳人的模样。 “这里是太湖湖心岛。” “这里蛇类甚多,而且少有人烟,其他生灵也多,我打算花时间,将这些生灵点化,只要形成王国,供我们兄妹为这岛上的神……” 柳丹青话还没说完,李苏苏的意志便让“白素素”说话了:“然后再以这岛上灵气与信仰为基,于仙境生出一方洞天,再然后……” 李苏苏却是得了白素素指点,明白了柳丹青话中之意。李苏苏又将本性展现,欲言又止,拿眼神盯着柳丹青。 柳丹青自然会意:“再然后,就并入仙界,以这生灵信仰,为蟠桃养料或仙丹药材,就可得蟠桃仙丹,在仙界长存。” “所谓兵解,就是重新得到阴浊之yu望与兽性。”这时候,李苏苏明白了以前柳丹青所说:“失去欲望,就失去了一切。” 仙凡的根本区别是肉身。对凡人而言,身体几乎是一切,对于仙人来说,身体的唯一作用,就是提供兽性和yu望。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不为生灵。而凡人的信仰,可于仙界衍生仙丹和蟠桃,根本还是兽性,是以得蟠桃可长生。 “已经差不多了。”丹房中,白素素自言自语,又对李苏苏说道:“丫头,可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你自己失望。” 玉清峰顶,李苏苏元神意识回归,听得白素素话,依然以为是木婉莹,连忙就回应道:“姐姐放心。”语气中气十足,连称呼都不同了。 得了回音,白素素便说了句:“我在边上关注,会暗自帮你的。”就不在言语,也没有再次回应,精神又放在了内丹上。 此后几天,白素素也只是时不时关注两人,那梦幻中两人都自依照约定。在相处的时光外,两人各行其是,李苏苏虽依旧不通修行,但该知晓的,也明白了不少,这对于白素素来说也就够了。 “学会了自给自足就行,其中真理以后慢慢领悟吧。”就如木婉莹,数百年前就以他人内丹修成了仙体,但真正道行跟上修为,也只是最近的事。 而柳丹青,则独自一人施行自己的大计,李苏苏意志下的白素素,也时不时的来于他相伴,偶尔间,木婉莹与吴卜羲也会出现,但木婉莹的出现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了,白素素心中明白:“你们真是兄妹情深,哪怕在梦幻中,你愿望实现了,就希望婉莹愿望也实现,让落凡也回归。” 现实中才几天,柳丹青梦幻中就有许久,在两人相处的时光里,白素素见得最多的画面,都是曾经的往事演化。 在梦幻的幻境里,不是白素素靠在柳丹青怀里,就是柳丹青把头枕在佳人盘坐的大腿上,那头顶百会穴处,正对着白素素的下丹田,意味不言自明。 梦幻世界是柳丹青所衍生,梦中两人相处,自然少不了亲昵的举动,梦幻中的白素素,言语举止包括行为,都是柳丹青的幻想,也是李苏苏的迎合。 有一次,白素素将精神投入,就发现柳丹青相拥一吻甚久,连她也忍不住直了眼,红了脸。 接着,又见了更加私密的举动,柳丹青把头嘴,埋在了梦幻中那“自己”的胸口,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则更是有了情绪,一挥手,打散了所有镜像。 “柳丹青,你如此固着,既是错过了她,也是害了她。”白素素把掌心内丹消了,只两个呼吸,就恢复了七八分恬淡的神情,淡淡说道: “自古门当户对,自有其道理,看来也是我害了她,将来也许也会害了他。”白素素拂袖起身,闭着眼于丹房中细细的踱着微步,那四周墙中也衍生出了几个人的面孔,有柳丹青,有木婉莹,有李苏苏,还有那许汉文。 一个个面孔在四周切换,如同皮影戏中的木偶,一般的面无表情。忽的,白素素睁开眼,其中就有寒光冒出,四面墙也化作了一片虚无,深邃如星空:“以我的道行,还应对不了这选择吗?” 又盘腿坐下,四周又有了变化,于柳丹青玉京天来看,那云端之上又多了一人,白素素穿过自己的玉京天,以元神仙体到了柳丹青玉京天的玉清峰上。 白素素手一指,惊醒了李苏苏。 白素素依旧是木婉莹的模样,语气森然:“你需多加用功,不然,给你仙体也掌控不了,就更没希望,你可明白?” 李苏苏吃了一惊,连忙应诺,十分恭敬道:“婉莹姐姐,我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变化,浑身轻松,只要睡两个半时辰,就能一整天清明,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你身体在我这里,我加强深度,你要跟上。” 原来,就在前一天,李仁夫妻并许汉文动身般往钱塘县。因搬家事忙,县令也催得紧,白素素就趁机主导了李苏苏身体,与其父母分别。此时,李苏苏的身体,已经在明夷福居了。 “你们日后时间还长,不要多去找他,这是他的梦幻,他意念一动,你只要迎合,就会落于其中,浪费了时间,虽然体验是真的,但本质是幻相,你虽看不破,但我告诉了你,你要克制,也是矜持,可要记住了。” 听到这话,李苏苏自然高兴,只是这时候不好表现出来,也就恭敬表态。 白素素回到丹房,炼内丹的同时,也推敲自己的感情,该如何经营和维系,她要的,是一切都遵循自然之道。 也是这一天,李家举家搬迁,木婉莹也没让李甲现身。自从李甲为逃避李仁打骂而离家出走,被许汉文遵循白素素所扮的“木婉莹”指点。但找到之前,就有玉湘妃提前找到。 玉湘妃先自报家门,接着一句:“你有负良人,她如今重新投胎,要你入道守护十五年,这是她给你机会,也是你赎罪的机会。” 这话让李甲心动,安心,也纠结不已。 见李甲不说话,玉湘妃便问:“你现在这样活着,感觉很好吗?” 李甲回答:“我很痛苦,我非常非常渴望改变,但我没办法,我没有选择,我没办法!”李甲的声音撕心裂肺。 玉湘妃手一指,说道:“你一直都有选择,当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甲沉默不语,也不敢反驳,更不做表态。 玉湘妃又说道:“看来她的事,真的让你很烦心,我很同情你。” 李甲有些激动,说道:“谢谢您,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玉湘妃看了李甲一眼,说道:“你的烦心事,真的很烦心,我很同情你,但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明天给我答复。” 李甲听不明白,再次问道:“我现在是很烦,所以才请教您,您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玉湘妃摇了摇头,语气森然:“你听好,你的事的确让你很烦心,这和你的选择有关,但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我明天再来找你,你要给我答复。” 玉湘妃不在理会李甲,李甲气得要命,却又不敢发怒,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唯唯诺诺。 又因为天黑,玉湘妃就让李甲在那农家住下,与了那农家几贯钱,李甲自然乐意。 那农家也奉上野味,粗布衣服,木炭取暖。 而玉湘妃离去不久,许汉文也找上门来,两人同榻而眠。 李甲满腹心事,却又不敢与人说,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被农家叫醒,显得更加憔悴了。 两人早饭过后,许汉文拿出一贯钱作答谢,就要带李甲走,李甲不走。许汉文就问原因。李甲躲躲闪闪不说。却听那农家说道:“他应该是在等人。”许汉文才问出缘由。 听得农家父亲描述,那女子约莫三十年岁,丰满多姿。 许汉文不认得,就狠狠的看了外甥一眼,十分不齿,张口就要以夫子之道说教,却听得李甲道:“她可能是祖师奶奶的人。” 许汉文才知道是生出了误会,拉着李甲到静辟处,想要问出详细缘由,但李甲依旧纠结了半晌,才把真相说出。 “我功名不成,只是个落魄秀才,虽然是我为她床头金尽,但她收留我多日,更是倒贴了我许多钱财,如今的后果,我心里不安,如何是好?” 李甲这一开口就止不住,如那决堤的洪水,说了许多发泄的话,直到最后,许汉文才明白了重点,原来是让李甲去出家当道士,在旁边守护十五年,之后再续前缘。 “你的做法自有你的道理,就算没有那姓孙的多事,你回到家,也不可能娶她的。”许汉文却是安慰,他不敢,也不能放任李甲出家。 “为什么?”李甲却是不解。 “我就说句不好听的。”许汉文也是沉下脸来,似乎有负罪感,但为了拉这外甥回家,还是咬牙说道: “她是青楼女子,就算她怒沉百宝箱,也没办法,你不能把她带入,我们家所在的这个环境里来,就算是二程老夫子,也不会怪你。” 许汉文借题发挥,凭借自己熟读经典,怕李甲还有动摇,就扯出了程颢和程颐这两位理学大人物背书,李甲似有所动。 许汉文又道:“就算她骂你忘恩负义,那又如何?自尽是她唯一的出路。”这话一出口,他也觉得不好受,又有些自责,但一说出圣贤言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就不能乱了纲常。”就好了很多。 “好一个君君臣臣,好一个各安其位。”李甲还没来得及表态,玉湘妃就出现了,她也不与许汉文说书生道理,直接说道: “我来带他走,是我师父的意思,就算李仁在这儿,他也不得不听师命,你回去与李仁说,我是玉湘妃,他儿子我带走了。” “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就算你是……”许汉文涨红了脸,大声回击,但下一刻,玉湘妃双眼一瞪,人就躲到李甲身后去了,但嘴里还是不服输:“就算你是姐夫的同门,也没这个权利!”语气依旧铿锵。 但他的反驳和不服,没有任何意义,玉湘妃冷笑一声,不做理会,拉了李甲一把,问道:“想好了没有?” 李甲吓得不轻,又觉心中有愧,愣了半晌,方才咬牙道:“我跟你走,这是我的选择。” “这就是了嘛。”玉湘妃一笑,似乎真的有那湘水夫人的神韵,用手一指许汉文,许汉文身子就一抖,听得一句“你回去告诉李仁师弟”,忍不住要反驳,嘴里却说不上话来。 “孔圣人说,人人亲其亲,长其长,则天下治矣,但为何历朝历代奉行儒家,都是外圣内王呢?” 许汉文答不上来。 李甲被玉湘妃带走,就被一道人安排到了道观,刚好今天杜薇要降生,选择的那户人家,也在道观所处的山下。 杜薇被白素素借木婉莹之名所度,虽还有执念,却也没得办法,只得带有无限的苦怨和不甘,往那仙界里的地界投胎去了。木婉莹找到她时,她已经到了土地庙前,就要入其中报道。 因杜薇是鬼,不是修行中人,不入轮回就无法转世,就算木婉莹有落凡玉符,也费了好大的劲,到如今才成。 在清静天客厅中,杜薇看着吴卜羲,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因不认得吴卜羲,就不敢乱说话。 看着下方孕妇叫的痛苦,就知道时间快到了,终于是忍不住了,鼓起勇气问木婉莹道:“您不是说没有转世的吗?” 木婉莹本盯着那孕妇,听得杜薇发问,也就回答道:“我是这么和人说过,也的确是事实,但我没和你说过,你为何这么问?” “他说他姐姐和他说过。”这个他,木婉莹自然听得明白,指得是李甲。 “生灵转世,不过是现象而已。”木婉莹见得杜薇神情,就开口解释: “意识生于混沌,于人间走一趟,终要回归混沌,尘归尘,土归土,所谓地府,不过是惩恶扬善,导人向善,其实也没用。 三魂只有一魂转世,转世出来,身前的一切记忆和情感都会消失,虽然还有因果,但那个你,已经不在是你了。” “那我还是我吗?”听得这话,杜薇悚惧,退了几步,靠到了墙上。这清静天的墙壁,在木婉莹的意志下,已经是木质的房屋模样了。 “你没事,我帮你锁住了三魂。” 有了木婉莹这话,杜薇方才心安,呼吸也平静,忽然,耳边木婉莹一句:“时间到了。”就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许久过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也没多久,杜薇分不清了。只觉得脑中听得一声女婴的大哭,方才惊醒,连忙睁眼,就发现自己被一道士抱在怀里,那道士正是李甲。 李甲怀里一个女婴眼睛瞪的圆,也不哭了,只是盯着李甲,似乎久别重逢,也似乎放开了芥蒂。边上有一妇人就笑道:“这千金有大福气,大官人要多散些喜钱啊……” “好了,我去钱塘县看看。”木婉莹对吴卜羲说道。 “这种阳谋,水准不高啊。”吴卜羲轻轻笑道:“她白素素要应对也容易,可她却没有反应,要么是你们认错人了,要么是她还有手段。” 吴卜羲来这里,是为了盯着白素素,防止她使手段干涉,他仙体虽在这里,意识却刚从钟灵秀与许汉文相亲处回来,只见到了许汉文在相亲中的呐呐不言,十分羞涩腼腆,却半点都没察觉到白素素的干涉。 “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是李甲还是那许汉文,都不应该是她素素姐看上的人啊,他们比起我哥来,唉,真是头疼。” 木婉莹随意牢骚了几句,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她的选择,我怎么好多说?”吴卜羲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自从知道柳丹青打算,他就觉得这兄妹两只是一厢情愿,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阳谋,根本就没用,他多次明里暗里说道不好,却没有得到木婉莹重视,也就不说了,既然做与不做结果一样,那就让她做去吧。 第113章 钱塘县令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与李仁小舅子说媒,因木婉莹的意思,选了个吉日,把李仁一家请到了县衙后院。 木婉莹到钱塘县衙时,那钟灵秀“父女”刚好离开县衙,便开坛画符,洞开清静天门户,问道:“吴大哥,相亲结果怎么样?” 听木婉莹发问,吴卜羲就以意念控制内丹离开钟玉林,附着在木婉莹元气所成灵符之上,借灵符现出了本来面目。 “我觉得不妥当。”吴卜羲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木婉莹问道。 清静天中,吴卜羲用手一指。木婉莹往下一看。一辆马车中,钟灵秀对“钟玉林”说道:“一个穷书生,借住在别人家,更不善言语,不解风情,我根本看不上!” 听了钟灵秀的话,木婉莹面无表情,又听那钟玉林,在不受吴卜羲控制的情况下说道:“但你要记住,你不能反悔。” 钟灵秀便说:“我会完成任务的。” “既然如此,那就换人吧。”木婉莹面无表情,对吴卜羲说道:“吴大哥,还是要有劳你……” “婉莹妹子,落子无悔哦。” 木婉莹话还没说完,太一符中就传来白素素的声音。 木婉莹手一伸,太一符漂浮在掌心,看到了盘坐的白素素,也感觉她身后的景色有些熟悉,却没时间多想,笑道:“姐姐打断我,想说什么呢?” “妹妹是照你哥的意思,既然已经落了这一子,就顺其自然吧,我也想看看结果,我们彼此不加干涉,你看好不好?” 白素素说得客气,语气不却容反驳。 木婉莹没得办法,只好答应。回到水云轩,与吴卜羲作别,便将清静天安放回阵眼,又是独自一人了。 便觉得难受,独自到了玉京天。 因心有所想,意不空明,她这尚未分化的玉京天,就衍生出了无数场景,有关于落凡的,有关于柳丹青的,都是些开心往事。 但此时,木婉莹却越发的难受,身子一倒,玉京天中就凭空来了张大床。她倒在船上,化入玉京天,呼呼的睡去了。 “好好睡吧,也让你做个好梦。” 木婉莹才入睡不久,白素素就感觉柳丹青的梦有了不同,就猜到木婉莹也入了梦中。 似这等亲密之人,哪怕只是凡间,两人睡后,一方做梦梦到对方,对方则也有可能梦到,而且时间也很相近,这是心与灵上的感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浑然一体,一切所有,都源于道,本质相通,自然就有这感应。 柳丹青入梦,是白素素的手段。但白素素所料不及,柳丹青在这梦中,把头埋在李苏苏盘座的双腿上,竟然又入了梦,乃仙境中的梦中梦,通于神境。 玉京天中的一切演化,就是凡人的梦境。白素素引导柳丹青交织的梦幻,于凡人而言,是梦中梦,通于象境,而柳丹青在这梦中入梦,是梦中梦之梦,通于神境。 “你这梦中的展现,不是往事,那就是天机,不知你是否愿意,让我看到呢?” 白素素将精神沉入柳丹青梦幻世界,意志就与李苏苏一道,处在梦幻中,那“白素素”的身体中。 如此,白素素又感觉到了许久以前,柳丹青把头埋入腿上的感觉。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分量?” 白素素的话,李苏苏以为是木婉莹的意志落了下来。她在柳丹青的玉京天中,透过眼耳,感觉这梦幻世界的一切。 梦幻中,白素素伸出手,两个大拇指按在柳丹青太阳穴处,眼睛闭上。 白素素闭上眼睛,见得天旋地转,眼前杂乱无章,黑白混杂,仿佛分开清浊,开天辟地,生出了一个新世界。 “这什么地方?和他有关系吗?”李苏苏的意识追随白素素,也看的分明。 “杀!”李苏苏嘴角含笑,正想着美事,忽然就有喊杀声传来,似乎到了战场。便寻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个山寨,心中好奇。 李苏苏的目光,如天上的鸟儿,看到官兵与山贼打杀,却没有半点兴趣,目光流转搜索,终于看到了心上人。 “找到了。”李苏苏一喜,那梦幻中“白素素”的受此影响,也是喜笑颜开。 柳丹青这梦虽然通于神境,梦中的演化也只是往事,是他千年前与木婉莹为血亲兄妹时的山寨中,那时节,官兵围剿山寨,他与木婉莹一道,要突出重围。 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妹两早就撇开了所有人,从小道偷偷溜下,早已到了半山腰,柳丹青怀里还抱着木婉莹,刚好这场景叫李苏苏看到。 一个妙龄少女从陡峭处跳下,心上人一把接住了她,神情十分溺爱,李苏苏哪里知道是千年往事?就有醋意升起,适才那欢喜的心,陡然就十分冰凉了,那玉京天中的少女元神,一张脸拉得老长。 “哥,我们就这么走了,爹娘的坟头怎么办?” 直到听得这段话,觉得耳熟,李苏苏才仔细看去,见那少女依稀有木婉莹七八分样貌,才自安心,依旧芳心直跳: “原来是婉莹姐姐,是我多心了。” 白素素见了这神境之梦,觉得并没有见到天机,也就没了好奇,只是想起了木婉莹的行事,精神就回到了丹房,却已是数天之后。 透过明夷福居,白素素看到了许汉文与钟灵秀的相处,却是笑道:“忽贫难改旧家风,他们对钱的看法不同……” 但白素素话还没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就凝重了:“柳丹青,你这都是些什么手段?婉莹受我影响,倒还罢了,你在我面前,是真的傻了,唉,冤家。” 一说到木婉莹,白素素脑袋一抬。 因柳丹青入了神境之梦,木婉莹也被扯进了这梦,这是他们兄妹的羁绊。兄妹俩梦到的是同一个梦,同一件往事。 白素素闭上眼睛,精神意识又回到了柳丹青这神境之梦中。 梦里依旧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从高处往下看,见得千人甲胄从中一杆长枪如夕阳般红,长枪如龙,一条条生命从那里失去,却不是杀戮,只是有人在求生。 长枪的主人骑在骏马上,身前还有个女子,正是木婉莹,忽然长枪一抖,如青龙出海,借着骏马的神力,又有一官兵飞起,伤口处鲜血飞出,阳光下一抹鲜红,一身惨叫,撕心裂肺。 但转眼间就被淹没,如同长江中的一个水花,千人官兵甲胄如浪头,一浪接一浪,都涌向着两人一骑,烈日当空,两人都受伤不轻。 ”哥哥,你累了,如果冲不出去,就如你所说,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妹。” 柳丹青早已受伤,刚才那猛力一击,牵动伤口,又有鲜血冒出,衣服早已染红,如今更是能拧出血来,木婉莹心疼不已,忍着疼痛,打算认命。 “别胡说,能冲出去的,相信你哥。” 柳丹青喘气如牛,满脸血污,但对木婉莹这个妹妹,依旧那么温柔,李苏苏看的分明,听得真切,竟然湿了眼眶。 “莫非婉莹妹妹梦到的,与柳丹青梦到的是一样的往事?”相比于李苏苏,白素素忽然似有所悟,觉得有几分明白了这梦的意思:“柳丹青,你为何如此执着?” 在白素素看来,这梦展现的往事,意味着动荡将近,这既是天机,更是柳丹青自己的选择。柳丹青正在纠结,到底是选择妹妹呢,还是选择心尖上的佳人。 原来,白素素虽道行高绝,柳丹青也毫无心防,但所有生灵都为个体,都有自己的意志。柳丹青修为也不低,入梦幻许久,元神中太一之气消耗,又有李苏苏进入梦幻,牵扯之下就有了些许分明。 但白素素毕竟不同于她人,因此柳丹青没有强行突破梦幻,反而自己陷入了纠结中。 “让你如此左右为难,也只我有她了。” 再次遇到柳丹青,白素素在相处之初就明白了,木婉莹在柳丹青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而此时,柳丹青竟然有了舍弃妹妹而选择她的念头,纵然这念头还在纠结中。 白素素十分感动:“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今天,我就把你选择扼杀在萌芽中吧,我不想你如此纠结。” 白素素将精神从柳丹青神境之梦中脱出,进入象境之梦时,眼前就有一片混沌闪过,其中有许多闪光点,似乎每个闪光点中都孕育着一个宇宙,白素素一愣,不知所见为何物,却也不纠结。 意识回到丹房,元神就离开凡体,元神仙体进入了自己的玉京天,于玉清峰顶入定。 白素素的玉京天,上有玄武七宿星光闪烁于虚幻之中,她头顶金丹显化,先是白蛇舞动,后又现出玄龟,龟蛇合形成太阴玄武,以入定达于象境,行法去了。 柳丹青神境之梦所现往事,李苏苏看的投入,见心上人突出重围后,因气力耗尽而晕倒,就紧张不已,生怕官兵追上。 直到见木婉莹靠着双脚,一步一步,脚都磨出了血,把柳丹青背出了险境,她那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梦幻中的“白素素”拍了拍胸口,擦干了脸颊的泪水。 李苏苏的心才放下,忽然眼前一花,闪现出无数杂乱无章的黑白斑点,耳中所听也变得无比嘈杂,她心神更加慌乱。 忽的睁眼,回到了梦幻中,见得柳丹青依旧睡得安详,才松了口气。又见柳丹青脸上的泪水,那是她的泪水掉在心上人脸上。 然而,又有变故接踵而来,这梦幻世界竟然也崩塌,她来不及反应,就见得身体忽然消散,接着眼中所见就成了虚无,她又一次惊到。柳丹青的玉京天中,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难道他醒了?”李苏苏睁开眼,见到的竟然是玉清峰风景,就紧张起来,拿眼偷看了柳丹青一眼,又急急收了回去,双手搓着衣襟,脸红心跳,十分不自在。 “他要是叫我过去,我该怎么办?” 忽然,边上树林中,有鸟儿扑腾了一下翅膀,她心跳就更快了,浑身一抖,手抓得更紧,呆呆的站起,不敢动弹。 她脑海中想象着,咬着下嘴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但过了许久,心上人依然没过来,她就心凉了半截,仿佛跌入了地狱,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他会不会……”一个不好的声音从脑海中冒出,她忽的就有些怒了,也没了胆怯,暗道:“就算如此,也要问问他!” 双手紧紧的握住,猛然一抬头。 李苏苏呆了一呆,眼中见到的心上人还盘坐在原处,一动也没动,她呼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许多,四肢无力的走了过去,嘴里道:“冤家,吓死我了。” 但人走到柳丹青身旁时,心忽的又跳了起来,李苏苏四面环顾,似乎确定了边上没人,方才蹑手蹑脚的从后面搂住了柳丹青,俯身轻轻吻了上去,面色娇艳。 李苏苏打算再次进入梦幻时,却找不到自己愿意附身的载体,那白素素的身体也不知所踪,李苏苏有些不解,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另一个梦。” 这回入梦幻,眼中所见,有个陌生男子在房间,房间还有个女子,正用一根尖锐竹管,插入男子手腕血脉之中。 李苏苏不明所以,她听说过有放血治疗的法子,便以为女子在治疗,又见得房中各种刀具器皿,仿佛和治疗有关,却又觉得不对,心中甚是疑惑,不认得两人。 那流出的血,用一个袋子装着,袋子还是透明的,如同鱼泡,分明能见到里面血液的鲜红,李苏苏很是不解:“这什么袋子?” 然毕竟是梦幻,也就见怪不怪,但下一刻,心中就冒出个恐怖念头:“这是在吸他的血!”接着寒气上涌,打了个寒颤。 这念头莫名其妙,忽又觉得心跳加速,心底又冒出个声音:“我要是和这个女的一样,吸柳哥哥的血,他会怎样报复我呢?”这念头一起,李苏苏心跳更快,呼吸都有些困难。 眼中所见,耳中所听,一下从梦幻中脱离出来,人也跌在云端,喘起粗气,心中无比恐惧,却又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整个人愣了半晌才清明,却也是满头雾水,只是喃喃自语道:“我又怎么会吸你的血呢?” 但又有些好奇:“我要是真的吸你的血,你会拿我怎样呢?”把眼睛又闭上,眼中所见,耳中所听,都到了梦幻中。 这次所见大有不同,一座起伏的小矮山脚下,有五户人家坐落,都自坐北朝南,又有一条小河,从五户屋宇人家正门前不远处自西向东流,刚好有两人走在东边第二户人家门前,朝着小河走去。 李苏苏十分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一人是柳丹青,另一个就是被抽血的,他手里提这个袋子,袋子里装的,分明是他自己的血,他竟然把自己的血提在手中! 李苏苏又看向那人的脸,似乎积郁了许多怨气,但又忍住了的模样,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颓废,也有无奈。 边上柳丹青却是愤怒,但好像这愤怒又不是他自己的,他满口脏话道:“在我面前,你他娘的,想骂就尽管骂,不要有什么顾忌,骂出来也好受些。” 男子有些动容,却还是不自然,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没骂出来。边上柳丹青再三打气,终于,那人爆发了:“娘的……” 那人狠狠骂了几声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整个人如同骂街泼妇,柳丹青忍不住发笑,却又觉得心酸,就笑不出来。 李苏苏听得明白:“他是谁,竟然如此恨他的妻子?” 第114章 李苏苏震惊了:“他是人还是妖?” 同时,也越发的不解:“看他应该是个爽快人,就算是凡人,也该如此惧内,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但让李苏苏更震惊的,却是柳丹青接下来的话:“兄弟,你想不想报复她?” “啊?”那人愣了一下,摇头道:“什么意思?” “你玉湘妃私会,不就是报复吗?” 听了这话,那人默默无言。柳丹青又说道:“在我面前,你尽说的她坏话,这也是报复。”那人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小河边。 那人手提自己的血,走在路上就有种沉重,腰也有些弯,脊梁骨也不很直。 柳丹青刚好相反,虽与那人并肩,脚却是离地的,目视前方,给人一种飘逸和淡然。李苏苏见得如此,心就高兴。 “想,肯定想。”那人反应过来:“但眼下不是时候,等仙胎落蒂,我一定要做回我自己,只要这任务完成了,我他娘的管她干嘛?” 这人就是吴卜羲,与平时大不相同。 “你想想,把自己的血抽出来,再提到手中,这是种什么感觉?”柳丹青说道:“你看看这血撒了一地,触目惊心,这就是你的杀气,这是你的心在向你表达。” “什么意思?”吴卜羲问道。 “问问你的心,他知道。”柳丹青语气变得森然:“你修为比我高,该比我看的清楚才对,只是你习惯了妥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柳丹青手指前方,李苏苏顺着目光看去,却是河对面,没什么特殊的,依旧是三两户人家,炊烟升起。 “什么地方?”吴卜羲双眼一睁。 “这是乾坤符所衍幻境,入其中可满足你我的一切需求和愿望,以他落凡的手笔为笼罩,就算是我文姐,也难察觉。” “你叫我来,原来是这个事。”吴卜羲咧着嘴笑道:“这符要四十九天,才能再此使用,没想到过这么快,怪不得觉得不对劲,你是忍不住,想你的文卓了吧?” 文卓是白素素的字。柳丹青忍不住有些激动。见吴卜羲还提着那袋子,一脸嫌弃的说道:“你把血放下,就算你现在不想闹开,也暂时放下。” 吴卜羲放下袋子在河边,又复扎了一下,确定扎得紧了,才趟水过河,柳丹青却是飘然,飘飘荡荡的滑了过去。 柳丹青的话,让李苏苏听了,如同打翻了醋坛子,万分不悦,她闭着嘴,紧咬着牙,冷着秀脸,眼睛也瞪的圆,直直的看着柳丹青消失在河面,仿佛有杀气。 在李苏苏眼里,河对岸也是一般的青山绿水,但这河仿佛是结界,也仿佛是镜子,一切屋宇人家都是假象,等她也把目光投入其中,见到的却是另外的世界。 两人过得小河,原本的炊烟袅袅与屋宇人家都自不见,原本的田亩如梯,也化作了绿草如茵。 入得其中,吴卜羲似乎变了个人,只见得他东奔西走,脚踩八卦方位。 那八卦方位上,似乎另有空间,他每敲响一个卦象,其中就有个大汉跳出。 一共八位汉子,个个都无比粗犷,李苏苏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恐惧:“那女的要倒大霉了。” 果不其然,吴卜羲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是那个抽血的女子。 那女子一出现,她所处的整个空间就被隔绝,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晶玛瑙,隔绝一切。 水晶外面有柳丹青和吴卜羲,如同两位观众,李苏苏心中一紧。 竟然如此报复!八个如此粗犷的野蛮人,一个瘦弱的女子,羊入狼群,这是有多恨? 那女子明显不知所措,尖叫起来,那八人兽性大发,一拥而上,不忍直视。 “你要不要也上?”冷不丁耳边就传来一句,柳丹青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抬腿就要走,却被拉住:“你走就没意思了。” 柳丹青就留了下来,李苏苏暗怒。 听得耳边叫声惨烈嘶哑,柳丹青越发的待不下去,看了一眼吴卜羲,见得他神情享受,便转过头来,眼不见心不烦。 但耳边声音依旧入耳钻心,柳丹青越发的焦躁,李苏苏看的分明。 忽然,柳丹青不知触发了什么,整个人就急了,身子往下就跳,吴卜羲伸手没拉住,让人给跳下去了。 柳丹青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依旧是小河边,与先前不同的是,河边多了一块四五亩的青草地,青草地上有牛羊走动,十分惬意的吃草,其他的房屋,梯田,炊烟都没有变化,柳丹青于青草地,靠着河边来回走动,嘴里也喊得焦急:“文姐,文姐!” 李苏苏见了,脸上就冰冷如霜,似乎冷出了水,尤其是心上人那声:“文姐,你在哪儿,你快点出来啊。”那仿佛就要急哭的神情,更加怒火中烧,处在柳丹青玉清峰顶的元神,更是颤颤发抖。 那草地上本来有牛羊吃草,但柳丹青焦急的声音却有神奇,他每喊一声,那牛羊,房屋,还有炊烟,就会莫名其妙的少一样。 柳丹青急急的声音在回荡,多次叫喊之后,那片世界就只剩下青草地与那流淌的小河了,除此之外,就是灰蒙蒙,天地连成一片。 反过来,柳丹青似乎受了这环境影响,越发的焦躁焦急了,连声音都嘶哑,也依旧在嘶吼,仿佛所呼唤的就是自己的生命。 “我这是怎么了?”李苏苏竟然有了几分心疼,处在梦幻之外的元神,也伸了一下手,嘴里更是“哎”了一声。 “怎么了?我在,我在这儿。” 正在柳丹青焦躁无措时,李苏苏又听得一个声音,声音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得吧眼睛瞪得圆。 “我没事,我在这儿,你别急啊。” 声音又自响起,也是一般焦急,更有几分柔情,李苏苏听得真看得明,那突兀出现在草地上的人影,竟然是自己!心中陡然一惊,心花怒放,恨意全消。 来不及多想,这回有了载体,更是自己愿意的,迫不及待的就把意识投入。 眼中所见,心上人急急走了过来,显然十分担心,就忍不住左手抓住了右手拇指,右手抓住了左手拇指,满面含羞。 柳丹青冲了过来,一把就把佳人搂在怀中,嘴里却是喊着:“文姐,你快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话一出口,却搂得更紧了。 李苏苏心下甚喜,顾不得许多,连忙回应:“我没事,我没事。”却是李苏苏把自己给弄丢了,混混然然般迷糊,只觉得心跳加快,玉清峰上的元神更是喘着粗气,脸早红了,娇艳欲滴。 柳丹青搂了许久才放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佳人,李苏苏身子一抖,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四目相对。 这般场景,柳丹青如何忍得住?强行就吻了过去。双唇一碰间,李苏苏身子就软了,舌头也不自觉回应,连自我的意识也似乎回归了混沌,迷迷糊糊去了。 玉清峰上的元神更是躺在云端,胸脯急剧起伏,气息如兰,香气四溢。 柳丹青复把佳人搂在怀里,双手也不安分,在佳人臀上抓得紧,才揉了几下,天地就发生了变化,什么都在消失,只剩下一团云雾缥缈,其中有一对璧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苏苏自己也迷糊了,等清新时,却见自己衣bu遮体,肤色红润,边上也躺着一人,如何不明白?立马就红云上脸,羞涩,越发的迷人了。 忽然身边云雾又自散去,两人身体也都消散,李苏苏脸色,只是有些不舍。 回到柳丹青玉清峰,依旧还在回味,余味无穷。却被耳边声音惊扰:“不会打扰你吧。”这声音倒是熟悉:“但不是木姐姐的。”李苏苏忙翻身爬起,脸又红了。 眼前有云雾缭绕,其中有面镜子,镜子周边镶嵌有卦象,镜中就有一白衣女子盘腿静坐,那丹田处,也有课淡白半透明的珠子漂浮,李苏苏认得是内丹,也认得那女子是谁,眼珠一转,若有所思。 “姐姐找我有事吗?”李苏苏语气客气又不失愉快,完全没了以前的淡漠。 “丫头,你很不错。”女子是白素素,用的还是木婉莹的口吻。“是时候,该让你知道我是谁了。”这回用的是本来面目。 “啊?!”李苏苏依旧愣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姐姐冒充我祖师,好像不好吧。” 白素素笑了笑:“婉莹妹妹知道我在假扮她,我来见你,是要与你说,你适才所见,是他柳丹青真性情所衍,虽然还有我的痕迹,但早已无妨。” “这一切都是姐姐的作为?” “没错。”白素素言简意赅:“我知道你有疑惑,他的确对我用情很深,我深为动容,也曾动心,但从来没应承,如今更是有了自己的选择,你可放心。” 白素素说完就走,李苏苏眼前所见就变得模糊起来,她心下一急,连忙大叫:“姐姐什么名字,他叫你文姐吗?” 眼前所见依旧消散,却留下声音:“我叫文卓,你无需多想,回他梦里去吧。” 李苏苏道了一声谢,十分诚恳。 回到梦幻时,又见得了熟悉。 梦幻中天色已黑,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柳丹青依旧把头埋在白衣女子盘坐的腿上,两人都已睡去,而那白衣女竟然是自己的面孔,李苏苏先是一惊,后又狂喜:“这是我!”就把意识投入了那身体。 当意识与身体相合,彻底融入梦幻时,李苏苏就有了明悟,睁开眼,轻轻揽住柳丹青的头,自言自语道:“丹青,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 与心上人在梦幻中的日子,几乎与现实世界一般,李苏苏一面随着心上人的意志演绎,一面将自己的意志展现,在柳丹青的意识当中,李苏苏与白素素已经合二为一了。 但李苏苏还是担心,见心上人始终把自己喊做“文姐”,偶尔间还叫上一两声“臭丫头”,却从未喊过自己名字,心下就有些不悦,多翻在玉清峰上呼唤,如祈祷一般,果然,才过三五天,惊动了白素素。 “文姐姐,这梦中虽好,但终究只是梦幻如泡影,不会永远活在梦中吧?” 白素素自然明白李苏苏顾虑,便给了一颗定心丸:“不会,他在我身上没有所得,心念自然就会有改变,你又于他有缘,这便是生了根,在这梦幻中,你我就让它发了芽,你放心就是,无需担心。” “那我不是要在他梦里呆十几年?” “不会,再过几十天,你就可以离开他梦幻。我为你炼了内丹,你出来,我渡你成仙后,你才能真的和他在一起。” “多谢姐姐成全。”李苏苏这时才知道内丹是给自己的,虽然未必是为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感动,双膝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白素素也没拒绝。 “你如今也不必待在玉清峰,这玉京天是他丹道演化,你要多下去看看。” “姐姐等一下!”李苏苏称呼中的感情变了许多,受了刚才跪拜礼的影响,但却是不敢胡乱叫师父,言语甚有分寸。 白素素便停住脚步,示意她说。 “我先前见的那个提血的人,他是什么人?”李苏苏觉得不该问,却又忍不住:“我是想问,那只是梦呢,还是……” “那人是他朋友。”吴卜羲为福地之主,白素素虽然知道几分,但还是不甚明白。 白素素不甚明白,但那玉湘妃却是再清楚不过,吴卜羲心中憋闷,又因柳丹青不得空,便偷偷的来找玉湘妃诉说: “因我曾祖,祖父,父亲等长辈,为了那福地的前景,一直就有个希望,而我和那女的所结仙胎非同凡响,刚好就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纵使那女的实在让我受不了,他们也都叫我忍着,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囚犯,没了自由,没了意志,要不是有你和丹青,我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 白素素虽不知道具体,但更明白李苏苏心思,就说到:“你不要胡乱担心,梦幻中那些你想见的,的确是他的心声。” 白素素才说完,镜像就消失。 回到丹房,白素素却是大为轻松。 前几日,那钟灵秀,因为与许汉文相处不合,但为了自由,却孤注一掷,把从水云轩带出来的金银首饰私藏,准备连夜出逃,却被那假扮父亲的钟玉林所杀,后果颇为凄惨,几乎与吴卜羲在柳丹青梦中表现一般,而吴卜羲也在,却没阻止。 白素素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施救了,但终究不忍,便告知了木婉莹。而木婉莹也只说了句:“她自找的,当日我如果不救她,她也是这样的下场。” 白素素也明白,自从十几日前木婉莹从梦中醒来,便得了天机,只身去往西夏冷龙岭十几天,昨天才回来。 那冷龙岭位处西夏,西夏国佛道巫妖并立,更有西方异教杂糅,单那冷龙岭就有十三尊神,飞龙更是号称第一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木婉莹回来后,竟然性情大变,白素素猜测与落凡有关。 因柳丹青被入梦,只剩下木婉莹独自一人,又见得种林秀之事失败,白素素也就直言了自己的故人是许汉文,更说出了为柳丹青的打算,木婉莹愣了一愣,却对白素素道谢:“姐姐为我哥如此上心,小妹在此多谢了。”更是行了个万福。 白素素笑道:“妹妹不怪我?” “在我看来,姐姐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妄念,这么多年,我多次努力都没成功,如今姐姐成功,小妹自然感激。” 自此,两人每日多有相伴,以姐妹相称,每每外出时,木婉莹更将元神投入小青体中,扮做是丫鬟,而白素素则装成富家小姐,多与一般人往来,也是快活。 这是木婉莹的心思,想白素素早日熟悉人间俗世,更好与那许汉文相处,断了柳丹青妄念,又在她提议下,白素素在以前云川的宅子上修葺,布置幻阵,外人看来便是一座十分气派的府邸。 木婉莹修星月狐,为心火之气,每日巳时与午时修炼,刚好有白素素得空指点,更与在落凡处所得相得益彰,才到得三月初,原本只有柳丹青一两分水准的修为,如今却是抵得上四五分了。 刚好这天,白素素内丹练成,就把李苏苏唤出,同时,也使柳丹青苏醒了。 以柳丹青的修为,苏醒后,立马就明白所有,心中无奈,见得木婉莹眼神,更是奈何不得,只好冷哼一声,就要离去。 木婉莹见了,连忙拉住,喊了白素素一声:“姐姐。”白素素会意,与柳丹青说了打算,说如何与许汉文相见,如何引许汉文入彀,言语真诚,恳求柳丹青祝福。 柳丹青奈何不得,苦着脸叹道:“在你面前,我升起最多的情绪,就是无奈。”这话既是对木婉莹说的,也是对白素素说的,更是对他自己说的,他也自知。 白素素并不接话,又见得木婉莹十分心疼,似乎有话要说,就连忙提议:“柳丹青,我们缘分很深,你和婉莹又是兄妹情深,我和她也很是合得来,既然我们如此投缘,索性就义结金兰,丹青,你可愿意叫我声姐姐?” 听了这话,柳丹青如何不明白,又看了一眼木婉莹,想起了以前旧事,也就明白了:“只怕又是这臭丫头的注意,她也想我与文姐定下这金兰名分,唉,当年就是这样,罢了。”也就喊了一声姐姐。 入得西湖洞天,拜了皇天后土,三人就叙了长幼。 但柳丹青妄念深重,就想借机重新得到白素素气息。白素素心如明镜,拿出太一符就把木婉莹的气息去除。 兄妹两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白素素笑道:“以后我们三人,以这西湖洞天的八卦印为媒,刚好显得我们金兰情深,岂不更好?” 柳丹青愤怒,也不说话,转身就出了洞天。 木婉莹心疼,想要追去,被白素素拦住,认真道:“我去找他!”木婉莹面色凝重,读出了白素素决心,微微点头。 第115章 映波桥头。此时已到辰时,桥上闲人多是衣锦华服,阳光暖和,四周时不时传来牛叫声,却是农忙时节,柳丹青走在苏堤上,漫无目的,脚步也放慢了许多。 白素素赶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却是没引起他人的注意。苏堤上才子佳人不少,他人眼里的白素素,也只是个普通富家小姐。却是白素素的障眼法。 两人并肩,柳丹青不说话,白素素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要说没动过心,那就是骗你。”听了这话,柳丹青顿了一下,走得更慢了。 “婉莹妹妹也是极好的,你们的情谊我非常的羡慕,只可惜成了兄妹。”白素素这话一出,柳丹青彻底停住了脚步。 “当我知道他是谁后,也总是回忆起当年……”但白素素这话一出,柳丹青却加快了脚步,白素素就加大声音道:“柳丹青,你想了解我的过去吗?” 柳丹青回过头来,见得白素素依旧风轻云淡,目光炯炯如明镜,就忍不住心下一惊,接着就有些烦躁,但还是忍着不快,沉声道:“文姐,我心里难受,能先不和我说话吗?” “好。”白素素转身就走。柳丹青叹了一声,有些后悔,越发的无精打采了。 独自一人,神色彷徨,才走得三五步,就迈不开步子了,见边上柳树倾斜,柳丹青就靠在了上面,目光无神,满眼浑浊。 忽然,眼前就有一幻象,似乎海市蜃楼,柳丹青愣了一愣,就知道是白素素故意行法,便咧嘴冷笑不语。 画面中,一个书生,满脸欢喜,怀里还抱着一个八九岁,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虽是女孩,却有种非凡的感觉,诚是天上鸾凤仙,不染凡间半点尘,柳丹青呆了一下,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心中就有股莫名的暖流涌动。 这暖流似乎不甚通畅,只一下就淤积到了心口,实在憋的难受,柳丹青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又睁开眼来。 这次画面中,竟然是那女孩与书生同床共枕,柳丹青面色陡变! 但也只是闭眼叹息了一声,又自看去。那画面断断续续,似乎白素素有意为之,这次看到的却是一片花海,女孩头上带花环,很明显是手编的,女孩也因此有了几分凡间女孩的神色,肆意飞走。 画面展示的都是往事,从女孩八九岁到十三四岁,女孩越发的亭亭玉立,神态神色也越发的高贵,如同纯洁牡丹。 画面到了后面,竟然出现了刀光剑影,如同兄妹当年,柳丹青有些明白了。 “原来姐姐有着经历,和我们兄妹当年一样。”画面中出现木婉莹身影,柳丹青吐了口浊气,冷笑道:“装什么装,分明是给我看的。” “那时候我想,他不知我来历,只要他愿意等。没想到及笄未到,他却枯骨长埋许久,每每想到此处,心内总是难平,但以我如今的道行,我又岂会甘心?” 明夷福居的客房内,木婉莹与白素素双双凌空。丹房中一切都无,四周墙壁如镜,镜中所现,有那于花海中奔走的女孩,有那一旁呆看,满脸欢喜的书生。 “曾以为你哥哥是个寄托,却没想到自己执念依旧,我和他,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打算,与彼此的期盼相悖,你我修行所求,无非性情完满,你哥对我的痴,与我对故人的思念,其实都是一般。” 白素素说完这话,四周画面又有变化,画面中有人群如蚁,熙熙攘攘如闹市井,旁边还有一凉亭,亭中清冷,有白衣女子撑伞独坐,冷眼旁观世间纷扰。若非身旁有本《诗经》,木婉莹心中那种,身在红尘心在云霄的感觉,就要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木婉莹故意说道。又怕柳丹青不在意,就问白素素:“姐姐,这时候的你,还没见到我哥吧?”其实柳丹青也明白,话听在耳中,眼中就有了亮光。 “那是在遇到你哥之前。”白素素忽的一笑:“也是我塑造了他的性子。” “人之所求,无非人性圆满,如此甚好,你我都是一般。”柳丹青心下明白,就又有了心思:“他许汉文只是凡人,怎么比得上我?”一念至此,心下就觉稍有安慰。 柳丹青左手一番,太一符浮于掌心,念念有词几声,就有字现于符中,接着用手一指,白素素就有了感应。 柳丹青在苏堤上看得清楚,白素素只是稍微一迟疑,也将手一指。柳丹青就狂喜,大步流星走在苏堤上,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木婉莹不明所以,望向白素素。 白素素手一挥,收了丹房演化,依旧见得西湖景色,摇头笑道:“你哥把他太一符的气息传了过来,更转了乾坤,说只是想有个念头,不会主动与我联系,我就同意了。” “什么意思?”木婉莹一时没明白。 木婉莹见白素素把太一符现于掌心,其中竟然有自己的气息,但这气息分明不对,就听白素素开口:“所有人透过我太一符所见,都会以为这是你的气息。” 话说到此处,木婉莹也就明白,喊了两声哥哥,无奈道:“我哥这是避嫌,其实没必要,他只是个凡人,只是我哥这么做,姐姐就不好拒绝了。” 柳丹青趁着兴头入了玉晨福地,外丹化作梭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湘西。 得了佳人应允,柳丹青就跑到了苗寨中向吴卜羲炫耀,想以佳人气息衍化出绝美的白衣身姿。却被吴卜羲看出,佳人又把气息给去除,就又变得十分难受了。 “竟然又把我气息给删除了……” 吴卜羲陪柳丹青喝了些水酒,胡乱说了些发泄的话。吴卜羲的言语,让柳丹青想起了梦幻当中,那曾经泛起,又被白素素扼杀在萌芽的想法,此时,便暗暗下了决心,告辞吴卜羲,回到了西湖。 日色西偏,白素素与木婉莹相伴游玩,柳丹青找到时,两人风尘仆仆,衣着平淡,正在街角处喝粥,另有几个小菜,一看就知是木婉莹的主意,她外表虽是那小青模样,但柳丹青如何不认得? 远远见两人说说笑笑,与凡人无异,心下暗道:“文姐这欢快性子,从来都只是个例外,以前我是这个例外,现在别人是这个例外。” 柳丹青自然听得出两人说些什么,一个说的是以前的故人,一个说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鸡同鸭讲,却好生快活。又想起佳人的行为,柳丹青只觉心下甚凉,身体也跟着有了一丝凉意,不自觉缩了一下。 柳丹青算好时间,在两人结账离开时赶了过去,喊了一声文姐。便就对木婉莹说了声,你先回去,我有话对文姐说。 木婉莹嘟了嘟嘴,有些不愿,柳丹青忙讨好道:“好妹妹,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哥哥也有话对你说,你就帮个忙嘛。” 进得明夷福居,柳丹青自作主张,把凳子化作了太师椅,躺在上面,仿佛有种开怀。白素素看了一眼,就倒了杯茶当空丢了过去:“接着,有话就说吧。” 柳丹青伸手接了,身子依旧躺着。 白素素看在眼里,见柳丹青身子有些局促,就明白了几分,却当做不知,将凳子化作蒲团,衣着换做白衣白衫,赤着玉足,清清冷冷女神模样,漂然盘坐于其上。 “这些日子我与婉莹作伴云游,今晚也相约同眠,过些日子,李苏苏那丫头就可与你作伴,你就先把婉莹让给我吧。” 柳丹青暗道:“你找婉莹儿作伴,把我给撇下?”看了佳人一眼,见她盘腿双眼微闭,仿佛入定悟道的模样,心就猛的跳了一下:“文姐这时的静美,才最是诱人。”喉咙不觉吞了一下,就觉得口中干燥,一口把茶喝干,站起身来,手却紧紧的握着杯子。 柳丹青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白素素模样,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口:“我一生于苦海行舟,以前,你对我来说,是夜间行船的明灯,我也一直以为,这凡间是遇不到你的。”柳丹青说话时,声音平和,不平不仄,但手里杯子,却抓得更紧了,也有些抖,嘴里也干燥,又喝干了一杯茶。 白素素缓缓睁眼,看向柳丹青。柳丹青心又跳了一下,忙不动声色,把眼睛微微闭上,才有了几分自然,却听得佳人没有说话,又道:“我一直把你放心里,的确,只要文姐你不出现,我永远都只会把你放心里。” “我明白。”白素素声音平淡,如同深山古井。柳丹青心境愈加平和了。 西湖龙井,柳丹青十分熟悉,但却倒了第三杯,才品出味来。“没想到,我真的等到你了,而且你还记得我,既然如此,我是个男人,又怎会甘心别人把我这盏明灯抱在怀里?” “柳丹青,你找我就这点事吗?” “感慨而已,我说正事。”柳丹青语气虽然依旧平和,这是身体的声音,但心底却莫名的烦躁了,一拳打在棉花上。 但下一刻,目光从佳人脸上落到小腹丹田处,心下一颤,有种快意升起,仿佛这次兵解,年少时,第一次偷窥少女闺房时的快意,烦躁也就消泯于无形。 “我有什么事,文姐你是知道的。” 白素素笑了笑:“我怎知道,又不是你肚里蛔虫。”也起身倒了茶水,看了柳丹青一眼,就转身面壁了。 那墙壁经由她的面,下一刻就化作了窗轩,窗外见得院中桃树桃花朵朵,白素素的声音又冷又甜,清脆如珠玉: “柳丹青,你我金兰情谊不浅,你要与我气息相通,我也答应,有话就直说,明日清明,我也有事要你帮忙。” 听得白素素如此说,柳丹青又有种无奈感升起,几番想不说算了,却又迈不开脚步。 纠结了一番,也走到窗边,彼此衣着相触,见白素素没有动作,也就开口:“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心知肚明。” “我真的不知不明。”白素素目光依旧望着院中。柳丹青看了一眼,见佳人手指有白光闪烁,知道是在行法,明夷福居的载体外丹,到了以前那云川的住处。 “往不好了说,我是来问罪的。” 柳丹青无奈,只好透露些口风,但白素素也只是停了行法,还是说道:“你有事就直说,在我面前,就不要这样了。”明夷福居的院中,天色已经不见了阳光。 柳丹青只好伸手拉了一把,心又跳了一下,见佳人回头,忙就放开,手中现出太一符,神色不悦道:“这怎么回事?” “柳丹青,你是怎么知道的。”白素素忽的就笑了,柳丹青神色也轻松不少。 但下一刻,眼睛却是盯得紧。 白素素脸色红了一红,但转眼就消散于无形。“是你自己说,只要我给你念想就行,不会施法惊动我,你若是不施法,如何能得知真相?可见,这是违了这诺言,不能怪我。” “所以说,我是不应该的?”柳丹青有些激动。白素素看了一眼,转身往外走,声音在房间飘荡:“至少,不发现真相,那念想就还在。”“你!”柳丹青用手一指,终究无可奈何,有些气愤的坐了回去。 柳丹青忽的有些明白:“我对文姐升起最多的情绪,看来就是无奈了。当年婉莹儿那臭丫头,也是这样的。” “其实,我对文姐的纵容,只是我自己的需要,从来不是文姐的需要,而且这时候的我,早就没纵容的权利了。” 柳丹青坐下后,眼睛一直盯着白素素背影,佳人身姿如此动人,心中忽的就有恶念升起:“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我们现在都是肉体凡胎,要得手也不难的。”柳丹青心跳更快,站起身来。 这时,白素素刚好回头,柳丹青念头也一下被清冷浇灭,见得佳人的茶杯空空如也,就伸手抓住杯子,温柔的说道:“给我。” “不用,你我之间要保持些距离。” 柳丹青心下黯然:“连这举手之劳都不愿意麻烦我了。” 柳丹青心念到处,恶念就燃起,恶向胆边生,身子为兽性所持,见得佳人微微弯腰,那衣裙就有摆动,虽依旧见不得那如玉的肌肤,但脑海中却能自动补齐,有了画面,恶念就更盛了。 佳人似有所觉,放下手中物什,才回过身,就被柳丹青一把扑了过来,白素素大惊失色。一不留神,两人面目就贴的很近,嘴唇竟然给人亲上,白素素大怒。 毕竟是女子,白素素第一反应就是想推开柳丹青,但两人都是肉体凡胎,纵使元神修为天差地别,但如今,腰间被紧紧搂住,两人小腹贴得紧,一时间哪里能推开? 慌乱间被吻,头也被拖住,躲开不得,白素素只好嘴唇紧闭,柳丹青更是激动了。 白素素冷霜般的脸,也红透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其中掺杂了愤怒。但柳丹青也懒得在乎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柳丹青一下得偿所愿,佳人滋味滑腻香甜,就忍不住轻轻的吸了一下,只觉神魂颠倒。见得佳人面色更红,也越发的没了顾忌。 品尝了佳人的味道,柳丹青自然想索取更多,舌头也就伸了出来,却被佳人牙关阻住,不得寸进,但他怎会甘心就此放弃? “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舌头狠狠的低着佳人的牙关,这会儿在诸多美人身上的经验,就都拍上了用场,柳丹青乐此不疲,越发的享受。 白素素给柳丹青搂住,双手自然就交错在柳丹青身后,根本不好使劲,正在慌乱间,又觉牙关松动,咬得更加紧了。 她千年修为,自从入了仙界,既有诸多事宜,又要修行炼道,更兼性情几近圆满,内心和谐,并不觉得孤单,因此也是独自清修,于男女之情,在那时节,早就抛弃了。直到入了凡间,才被重新唤起。 柳丹青毕竟是故人,相处良久,也曾心动过,此时一旦被吻,千年保存,一下就失去,心神难免有波动,落入了肉体凡胎的博弈中,如此,她哪里脱得了柳丹青之手?抵挡不过十几个呼吸,柳丹青舌头就已经划入嘴中。 就如寻花问柳,自然孜孜不倦,柳丹青这回得了寸,立马就想着如何进尺,舌头如蛟龙,佳人的香舌,魂牵梦绕,几度梦里缱绻,如今自然纠缠的紧。口腔就这么大,白素素如何能逃?自然被粘上了。 舌尖沾了佳人的味道,柳丹青越发的沉醉,佳人的味道在舌尖溅开,如同许久未见甘露的孤独行者,忽然得了一个香甜的苹果,其中甜甜的汁液散开,野蛮又狂暴的滋润着久久干枯的味蕾,两人唾液交织,香味似乎河流,滚滚涌向喉咙……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柳丹青只觉得身前一股巨力,无可抗拒,身子一下被弹开,撞破墙壁,跌落在外面院中。 白素素的明夷福居,墙壁竟然是樟木所成,人从其中跌出,衣裳也被撕破了些许,四肢也渗出了血,但柳丹青根本不在乎,依旧沉沦在刚才的味道中,更咽下了从佳人处得来的香味,说道: “文姐,适才的那感觉,真好,我此生从未品尝过,如今,也没有遗憾了。” “你!”白素素元神飘在当空,赤着玉足,如那苦海中的慈航。于柳丹青来说,她的确是救他出苦海的大士。 见佳人呵斥,柳丹青不为所动,只是神情满足,有些呆呆的,已不惧生死。 白素素前的严厉,下一刻就消散,平静如冰雪:“柳丹青,我真看错了你。”声音如三九寒天的冰锥,在这片外丹演化的明夷福居内,竟然卷下一天大雪来。那桃花朵朵的树,更是凋零了所有花和叶。 柳丹青心无惧意,也将元神遁出,手一挥,身体就出了明夷福居,落在了原来云川房子的大厅中。他自然注意到了那云川家房子的变化,但也不在意了。只是不想身子的血,冲淡了佳人幻境中冰天雪地的意境。她也把眼神注视,义无反顾。 一个寒意如刀,三九寒天,阳气未动,消泯一切生机,极阴极寒,太阴之气。 一个柔情如春,春风拂柳,阳气升发,生机绿如柳丝,阴消阳长,少阳之气。 两人对视良久,柳丹青丝毫不让。 “你走吧。”终是白素素收了杀机,袖子一挥,柳丹青元神,就落回了凡体肉身。 白素素也跟了出来,却是换了装束,一身素白,穿了布鞋,声音冷淡:“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柳丹青,我这明夷福居你也进不去了。” 第116章 见佳人神情越发的冷淡,柳丹青心中也就越发的打鼓,越发的胆怯了。元神回了身体,那火辣辣的疼痛都忘记了。 “柳丹青,你去把衣服换了,我陪你重走这苏堤路,以后,你我相逢陌路。” 柳丹青听了,愣了一愣,仿佛有些熟悉的意味,回想以前画面,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只是其中情感不同。 “快点!”白素素呵斥了一声。 柳丹青不敢怠慢,忙就入了玉晨福地。白素素所在大厅中,就有镶嵌了外丹的发簪漂浮。用来隐藏外丹的幻象,瞒不了白素素。 苏堤上,两人再次走过苏堤路,一路无话,与第一次走时,一般的无言,但这其中却大不相同。 时间如梭,此时却是漫漫长,到得尽头时,天色已暗淡,白素素却把木婉莹也叫了来,说了所有一切。 柳丹青失魂落魄,呆呆的站在桥头,身如槁木,如同深秋,万物凋零。土生金为秋,金生水为冬,冬为太阴,归于寂灭。 白素素拉着木婉莹说李苏苏的事,两人越走越远,柳丹青在背后目光发直,自言自语道:“罢了,你们若是为我而伤神,最终难受的还是我,都是自找的。” 白素素虽然听的分明,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只是轻轻的呼了口气,而木婉莹,虽然眼光流转,却也没有说话。 天地辽阔。远处南屏山,林木葱郁,近处西湖水,潋滟迷人。苏堤上,人影依旧双双对对,西湖上,水鸟始终形影不离。 “难道我的追求,依旧如往昔,是镜中花,水中月?”佳人远去,人影越来越小,柳丹青满眼迷离。 春风吹柳绿如丝,纵使春天,也如三九寒天一般,白茫茫一望无垠,灰天白地一片寂寥,如秋风下凋零的落叶,秋风扫落叶,霎时间,惊醒了柳丹青。 “站住!”白素素听得一声大喝,就见柳丹青闪到了面前,满脸的匪气:“此路是我开,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当年苏东坡南下疏浚西湖,就得了柳丹青大力帮助,如今的苏堤就是当年湖中的淤泥堆砌,才有了如今的宽度。 “什么?”白素素神色冰冷,如霜雪。 “你只要打赢了我,这路随你走!” “你不是我对手。” “那可未必!” “哥,你干什么?”木婉莹一把拉住柳丹青。“姐姐,先不去你那儿了。”白素素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柳丹青,侧身就走。 “看剑!”柳丹青就躲开木婉莹,当空一抓,有龙纹剑在手,一剑刺去。 白素素因为与李苏苏炼丹,虽借了元神之力,但内丹毕竟是精气所聚,身体难免就有消耗,刚刚在明夷福居,就脱不了柳丹青的手。 这一下,猝然遇袭,连躲开都似乎有些忙,根本没时间入明夷福居,口里含着一口气,连说话都做不到。柳丹青一剑过后,又有一剑,白素素只能勉强躲过。 一开口就会泄气,泄了气,就躲不过柳丹青的剑气,身体就会受伤,白素素有爱美之心,自然舍不得这漂亮的身躯。 柳丹青的剑气,是元气所化,剑气如流光,白素素躲过后,也不消散,停留在元气编制的幻境中,如灵蛇盘拢,转眼就如荷叶上的水珠,滴溜溜般的圆。 白素素虽然修为决顶,只需入明夷福居作法,就能轻易制住柳丹青。但刀剑无眼,如此,身躯免不了受到伤害。 木婉莹也擎出了宝剑,两面剑柄刻有灵狐,一剑搭在盘龙剑上。 但她是妹妹,如何挡得住柳丹青? 白素素手无寸铁,来不及取兵器,只得一退再退,早就到了苏堤末端,但始终摆脱不了柳丹青是剑气笼罩。 白素素正不好招架,就见木婉以元神在清静天御剑,挡了十几招,就把宝剑朝自己丢来,连忙一把抓住。 柳丹青又是一剑刺来,白素素连忙以剑面抵住。两剑相交,嗡嗡作响。白素素稳稳抓住宝剑,毫厘之间,又挡了一招。 但白素素一来失了先机,二来身体精气有亏,虽凭借高屋建瓦的道行,能借力打力,但依旧力不从心,无还手之力。 虽然得了木婉莹兵器,但还是被柳丹青逼的转了方向,原路退了回去。 “唉。”见柳丹青神色中有杀气,白素素便将心放空明,无奈的叹了一声。 白素素道行甚高,此时放空,忽的就发现了端倪。只觉剑气满天,无穷无尽的包裹了上来,仿佛春蚕的茧! 白素素大惊:“十面埋伏!” “柳丹青,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素素已然明白,自己所有的招架与退却,看似是逢凶化吉的手段,却只是假象,所有的退路,都是按柳丹青的设想而为! 虽然苏堤狭窄且直,有地利因素,但柳丹青所出剑气被阻挡,被击退,都浮于幻境中,收拢成了气泡,如棋子,苏堤就是棋盘。 入了彀中,身不由己。 这次动手,如同围棋残局,白素素成了解局人,她行棋无论有多绝妙,在这苏堤的地势下,行为始终都在柳丹青的预料之中。 诚然,也是两人关系所限,白素素真心把柳丹青放在心里,念的是金兰之情,也有享受之意,享受柳丹青对自己的折服。 “莫非因爱生恨?他不是这种人!” 白素素心底念头闪过,她身体陷于困境,也感觉到了杀气,如同困在露水中的蚊虫,左右冲突,都只是徒劳,那一颗颗如气泡的元气,随时都有可能化作剑气。 那些早已击出,由剑气收拢成水珠模样的元气,如夜鸟归巢,四面八方聚拢。 在木婉莹看来,两人身边漂浮着的无数水泡如牢笼,柳丹青就如同那些,将不愿相从的大家闺秀,逼到墙角的匪人,脸上有种兴奋和疯狂。 “哥,你不能这样。”木婉莹大叫。 白素素双眼闭上,无论那些气泡化作剑气,还是柳丹青龙纹剑刺来,都能在毫厘之间招架,并化解了部分力道。 只是精气始终有亏,呼吸如兰,却有些急促,两边脸颊和鬓角,香汗留下湿了发稍。柳丹青满眼杀气,一剑刺来。 白素素明白,这一剑刺向眉心,无论如何都不好抵挡,便不再有顾虑,电光火石间做出了选择。 柳丹青眼中无神,这一剑落下,斩断的是两人之间的所有。白素素选择了睁眼。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哥哥,住手!”木婉莹施法,使元气化作大手,望柳丹青龙纹剑上抓去。 木婉莹这一声喊,似乎应验了。 柳丹青眼中映照出佳人的眼神,忽的一惊,记忆深处似有雷霆霹雳,轰隆隆的震天响。 那张无数年月心心念念的容颜,只在一瞬间,让他记忆深处的情绪,如千年积蓄的喷泉喷涌而出! “住手!”心内一声呼喊,撕心裂肺。 原来,终是下不了手的,就连让她仇恨也做不到,自始至终,依旧如往昔,那深藏于心的,终不可毁坏。 “噗。”一口鲜血吐出。 柳丹青手中剑,离白素素面目还有寸余,就被他硬生生的运转元神真气化作束缚,如同猎人的网,网住了狂奔的猛兽! 瞬间刹住了身子的猛力,但也导致体内血肉骨骼挤压,柳丹青全身都渗出了血。 但随之而来的,是木婉莹抓在剑上的大手,还有白素素元神在明夷福居中一指点出的大力。 就这两下,柳丹青的手就抓不住剑,直接被弹开了丈余,狠狠的跌落在地上,胸口早被挤得呼吸不畅,鲜血混着唾液,口吐鲜血。 白素素元神回了明夷福居,情知这一剑避免不了,定要元神出体,否则身体就会传来剧痛。及时遁出元神,虽然阻止不了受伤,却能第一时间止住伤势。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柳丹青竟然收住了杀招,木婉莹一把抓住龙纹剑,也是措手不及。 柳丹青面色苍白,血气全无,五官都有些扭曲,显然是受了重伤,却又没将元神遁出,硬生生忍着剧痛,似乎惩罚。 “哥,你干什么?”木婉莹丢了剑,将柳丹青摄入清静天元气所成幻境中。 见柳丹青全身浮肿,受了重伤,木婉莹难受,大喊起来。白素素也将元神附体,入了幻境,望着柳丹青,神色如霜。 “缘分未尽而强断,果然很痛苦,没想到,你如此执着。”白素素心中暗道:“果然,这缘分,不由我强断所左右,未尽就是未尽,你我之间,还是顺其自然吧。” “柳丹青,你这是何苦?” 白素素神色虽冷,却也只是元神之象,那身体的脸色,却是无比的红润,鬓角汗珠湿了发丝,胸脯起伏,呼吸也深,一种让人心动的神情,开口便问柳丹青。 柳丹青眼中,佳人元神的表情冰冷如霜,身体的表情明艳如火,两张脸交错,过了许久,也摸不明白。 “我和他的缘分,起自当年的信任,未知,如今可到了尽头?”白素素微微闭眼,以神入定,元神与宇宙合二为一,似乎在感受当年的情景。 当着兄妹二人,白素素运转道行。 杳杳冥冥中,混沌化开,现出当年相遇的场景,从九天俯瞰,那青石板上面有条青蛇静卧,青石边水草繁密,水中有条白色巨蟒。 忽然,眼前世界化作虚无,转眼就又分出清浊,现出另外的场景,白素素情知是道行运转,天机显现。 “要对岳飞下手了吗?”白素素将自身意念落于皇宫,宫中正在大摆宴席,其中张俊,韩世忠,岳飞三人笑意甚浓。 白素素身影于其中,望着岳飞暗自卜了一卦,解爻辞不吉,便自言自语:“莫非又是杯酒释兵权?” 此时的白素素,身虽在苏堤,但以神入定,以道行游离于仙境外,以天地观天地,反罩回来,自身就与整个皇宫相合,天人合一之妙,其中所有人事物,如内观身体,无不分明。 “原来是入枢密院供职,暂时无忧。” 白素素散去卦象,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赵构,情知事情落在他身上,心一动,手一划,道行所衍画面就时光倒流,白素素把目光锁定在赵构身上,才过片刻,就得了天机。 画面中,赵构站在走廊上,凭眼望锦绣山河,身后秦桧屈腰进言: “昔日,太祖皇帝本无称帝之心,奈何黄袍加身,不得不从,岳将军忠心日月可鉴,但人心如此,陛下不得不防。” 白素素自然听得清楚,又见那赵构沉吟良久,问道:“朕欲效仿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卿家可有良策,一并说说。” “自金贼南下以来,举国财政多用于行军,国库早已亏空。 若为用兵而增赋税,恐民变四起,昔日方腊之祸不远。 陛下以柘皋之捷为名,大摆庆功宴,以国库亏空后继无力为借口,再许以高官俸禄,自可收回兵权。” …… 山中七日,世上千年。虽是夸张之语,但白素素以道衍过往而觉天机,其中经历了半个时辰,但苏堤上才几十个呼吸。 而此时,柳丹青平静了许多,忽的就惊觉白素素的发问,连忙作答,声音十分的平淡:“这没什么,是我自找的……” “不用说了,这回我答应你。”白素素似乎明白柳丹青所想:“苦肉计就免了,我也不会有愧疚,你这身体受了重伤,将精气精魄聚成内丹,也不枉费功夫。” “好,好,文姐,谢谢你。”柳丹青扭曲的脸上多了一丝喜色。木婉莹却是明白,这面相掩盖下的,是那如死灰般的心:“哥,你怎的如此,当年我若……” 柳丹青身体一抖,如同打了个寒颤,元神就浮现了出来,与白素素一样,虚附于身躯,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控制身体。 这时天色暗淡,苏堤早已无人,四下里只有锄头偶尔打在地上的声响,木婉莹越想越气,冷哼一声,回到了清静天。 把从白素素处得来,用以装作丫鬟的那小青凡体身躯丢出了清静天,手里还握着一颗内丹,是柳丹青凡体的内丹。 只是柳丹青的身躯,早已不修行,精气精魄本不足以凝聚,如今强行凝聚,虽也有龙眼大小,颜色却鲜红,仿佛血液凝聚。 木婉莹有气无人诉,不由得回想许久以前,柳丹青曾有意打破兄妹情,她只是一时难忘旧情,拒绝了两次,结果柳丹青从此闭口不言,到如今,甚为可惜。 “哥啊,其实那时节,妹妹我也有些松动了,你我情谊甚深,为何就不能坚持一下呢?” 忽然,木婉莹脸上柔情刚刚展现,转眼就化作了愤怒,把手中血红内丹狠狠一丢,骂道:“柳丹青,你这王八蛋,那天晚上竟然在qin楼过夜,如今,你又丢下我独自一人!” 木婉莹的情绪几乎与当年一般,她如何不明白柳丹青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就如当年一般,留下她独自一人,如今落凡也不在身边,春水长天夜苍茫。 “越发的觉得孤独了。” 木婉莹骂了一声后,情绪才稍微有些好转,见得刚才内丹丢出,砸在清静天地面上,成了一团血雾,连忙行法收取,依旧化作内丹。 她身子呆呆地立着,双眼一望,望穿清静天壁垒,整个西湖月光清幽,远处南屏山连接着龙井山,一片清冷孤寂。 “哥哥,你选择与素素姐相伴,定然要将欲念分出化身,但以你的修为,化身是无意识的。”木婉莹自言自语,对柳丹青接下来的行为了然于胸。 “你将仙体分出化身,会带走一百多年的修为,你打算将他藏于何处呢?” 木婉莹却是担心起来,实在忍不住,就摄取了一只麻雀入清净天,将元神附上,又祭起玉符藏匿,悄悄来到了白素素的明夷福居。 因不确定柳丹青是否在其中,便就落在了明夷福居外院的那颗桃树上。 白素素第一时间就有感应。便入明夷福居,直接说柳丹青不在其中。白素素元神安住凡体,又问木婉莹所来为何。 木婉莹才显出元神,说了缘由。 白素素将手一指,一个画面显示。 画面中,柳丹青分出的化身,不但目光无神,而且面目十分模糊,如同那仙寿终结,仙体开始消散,将要重归于混沌的仙人。 柳丹青化身在这后花园中呆立,目光望着房内,房中的白素素,竟然在摆弄毛线,不远处柴房中,有个丫鬟在烧火。 画面显示,是仙界的景象,凡间的一切都被仙界映照。木婉莹知道,柳丹青的化身被丢在了仙界。 “哥。”木婉莹看到那烧火的身影,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当年,柳丹青带她在野外野炊时,那烟火气熏陶下的狼狈模样,只觉心下一酸,轻启微唇,泪水湿了眼眶。 “他是过明夷福居入的仙界吗?” 白素素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他的选择,他将男女之yu,作化身分出仙体,这欲望化身,自然不好与我共处,他也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丢在仙界中,你就当做不知道吧。” 木婉莹嘴唇紧闭,半晌,才叹了口气,又听白素素故意说道:“婉莹妹妹,其实你们兄妹两,既像兄妹,也像姐弟。” 第117章 回到清净天,木婉莹心情极差,入不了睡,更不想修行。 百般无奈之下,用手一指,清静天客房就变了模样,其中余物皆无,四周的背景色消失,只余一方桌子,飘于虚空。 她盘腿坐于蒲团,双手放桌上。一人,一桌,一凳,漂浮于小嬴洲上空,除此别无他物。 西湖上月光清冷,清静天人心孤寂。 桌上出现一个香炉,炉中燃起三柱清香,又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呈于桌上,木婉莹提笔落下,写小篆两行,面无表情。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连自己也不知道,落笔写下的,竟然是牡丹亭。 写完,停笔,脑海中画面就已定格,却是当年刘玄龙的面容,才过转眼,又化作落凡的模样,木婉莹忽的笑了。 手一挥,文房四宝消散,只剩香炉飘着青烟,让人心静的香味,木婉莹双手放于盘坐的腿上,掌心朝天,脑海中往事浮现,往事也如青烟缥缈,却是难忘。 那时节,也是一般的夜色朦胧,落凡的无妄灵台里,明月照大江,大江穿过深山老林,林中古木繁盛,仙狐双双,灵猴对对,望月嬉戏。 落凡道行精深,外丹幻境所成的无妄灵台,其中演绎出的场景,是狐仙婉莹的出生地,天人合一,于幻境中生出天地,两人在这天地中,一片月下草坪上。 这片草坪,四周有雕栏,有秋千悬于虚空,又有野花朵朵,却是初夏之夜。 草坪为无妄灵台本体,落凡一身单薄青衣,不似汉人装束。木婉莹披着粉红大衣,头发盘在头顶,双鬓垂了几缕乌黑细发,眼睛圆圆,躺在一旁唱戏道: “捱过雕栏,转过秋千,则把群花展,敢习着地,怕天瞧见?” 边上落凡看了一眼,盘腿而作,嘴角却有笑意。 木婉莹则越发的开心了,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就落于秋千上,那秋千就自己摆动了,裙角边自然也就有风,能见得内里肌肤如脂,落凡却把眼睛闭上,木婉莹嘴角坏笑,又自唱道: “纵赏便了十二亭台亦枉然……” “什么意思?”落凡一时似懂非懂。 但下一刻,见得木婉莹神情,想起语句来处,便恍然大悟,眯着眼坏笑:“小妖精敢消遣我!” 落凡忽的就变了个人,如同凡夫俗子一般的急不可耐,扑上来的,模样似乎色中饿鬼。木婉莹咯咯尖叫,被落凡一把从秋千上抱下,她就使了个绊子,两人跌倒在地翻滚纠缠,四周万物生灵…… 忽然,画面陡然定格,落凡也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个人影,是柳丹青。 整个美景,花花草草,参天古木伴随灵狐仙猴,天地连同她自己,一切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朦朦胧胧一片,仿佛大雨天雨雾弥漫的虚空,虚空中只有一个人影孑然独立,神色如衰,孤独寂寞。 “哥,我在这儿!”木婉莹忽然惊醒。 这声喊,无人回应,目光四顾,西湖山水灵秀,竟无人可以诉说衷肠,清静天内依旧孤独,无影凭吊。 木婉莹身子一动,把元神闭了太一之气,双手抱丹于小腹,柳丹青的内丹现于掌中,竟然在吸木婉莹身体精气。 却是木婉莹有意为之,精气被吸,浑身就无力,元神又闭了太一之气,脑袋也就昏昏沉沉,才过得片刻,眼中就有了血丝,如同劳累过度的人。 精气失得越多,就越觉得疲惫,不到半柱香时间,木婉莹就昏睡,柳丹青内丹也掉落在地,清静天恢复了本来模样。 越发的清静了,不愧清静天之名。 木婉莹醒来时,已到了第二天午时,出门见得阳光,也就有了精神,但是身子依旧无力,便将元神解开束缚,整个人就更加的明艳了。 水云轩有下人打理,那最顶楼的房间中也摆了一碗肉粥,木婉莹喝完,就下定了决心。 出门左转,进入另一间房,房中有个梳妆台,木婉莹对镜描摹,停半晌,整花钿,自言自语:“越发的漂亮了,可惜无人欣赏,哥哥,你既然做了选择,那我也该去找他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美人梳妆,可是为了小生?”忽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木婉莹也不恼,情知是庞幽精来,起身进客房,不招呼也不说话,只是随手倒了一杯茶丢在客位,人便去了走廊。 “想好了?”庞幽精从桌上端了茶,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见木婉莹凭栏远望,万里长空,温暖清爽。西湖美景,暖风吹得游人醉,苏堤上才子佳人,却不是时候,清明时节雨纷纷,该是路上行人欲断魂才对。 “想好了,三天后我会到的。” 这日清明,寅时春雨润物,午时阳气暖和,那原先云川的住宅,因久有闹鬼传说,边上也无个人烟,几乎孤立于俗世之中,自然没人见到这宅子变成了白府。 木婉莹打发了庞幽精,入清静天,行法使外丹脱了法阵,便往白府而来。 白府门前有两人,白素素和小青。 白素素与那小青说:“既然做了选择,那就要负责,我的选择,你平日就受不了,今日的事,会更让你难受,你若现在反悔,我就找婉莹帮忙,你也可以免受煎熬。” 白素素抬头望了望,仿佛看见了木婉莹。 边上的小青笑了,笑靥如花,如同天上的阳光,十分的暖和,声音清爽:“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事一定与你做完美。” 不但言语如莺,双手更往上一托,如同丹道演化中,碧眼胡僧手托天,那青色衣裳自手臂垂下,也有八九分的身形姿色,连天上的云朵,也似乎变了颜色。 白素素愣了一下,认真的看了一眼,眼中所见,分明是个十分可心的丫鬟。她面目平静,笑了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挥了挥手,两人就消失不见。 就在两人消失后,白素素适才望向的地方,木婉莹就显出了身形,是以元神显于雨燕之上,似乎踏燕而来,虽比不得夸青鸾,也有飘然之气,只是形单影只。 以清静天外丹藏于春燕体中,又收摄了气息,仅仅是控制雨燕飞行,赶过来就有些迟了。 见得两人消失,知道是去了西湖,抬头一看,见天上云朵似乎有聚集的倾向,情知是在行法下雨,就又操纵雨燕,回了水云轩。 外丹落于阵眼,放飞雨燕,元神合仙体,入了西湖洞天,却是不想让柳丹青看到。 孤山旁,木婉莹见得一青一白两美女走在前面,后面有许汉文追赶,手里还抓着个簪子。心里明白,这是白素素计划中的一环,故意将簪子丢下,以看人品。 看着那青衣女子,狐仙就回想起当年,柳丹青因兵解仓促而错投女胎,又沦落风尘的模样,叹道:“无风不起浪,如今看来,却是前缘早定,为他人做嫁衣。” 宋室南迁,以杭州为首府,皇城唤作临安,但北方金人逼的紧,高宗赵构便大力加大城防,因以前方腊之祸,曾攻占过杭州,得了战争洗礼,此番加固城防,自然深具实用,整个皇城有清波门,涌金门等等,共十三座城门。 清波门有大道直通钱塘,白素素小青二人与那许汉文同船共渡,早到了清波门。但没有人发现,身后不远处的空中,还有一只春燕的目光,在一路跟随者。 从那小青手掌一托,到天上雷声响、雨滴落,借伞同船,再到那小青有意促成姻缘,再到许汉文船头避嫌湿衣,再到互报家门,相约取伞。 好一出大戏,木婉莹看在眼里,凉在心里。 直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远去,还呆在当下,心底五味杂陈,竟然生出了五体投地之心。 然而,更让木婉莹吃惊的,白素素与许汉文,他们竟然三天就结婚了! 白素素因无人手,便以太一符通过西湖洞天内八卦枢纽,从千余道人小妖中选了五个当做下人,这一场婚礼下来,竟然是也有模有样,自娱自乐。 那丫鬟小青,竟然也非常高兴,狐仙无话可说。 她与柳丹青一般,将身体精血精魄聚成内丹,兄妹两的内丹,一般的大小,一般的鲜红。 将自己兄妹两的内丹藏于清静天,木婉莹元神合了仙体,舍外丹于阵眼,过西湖洞天,唤上玉湘妃,两人结伴,入了混沌。 木婉莹掐指运决,早到了一方洞天福地外,却是玉湘妃故土,两人进了其中。 这是西夏冷龙岭,得泉山洞天,是庞飞龙的直属。 新人成亲,自然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柳丹青竟然也无动于衷。 婚后第二天,因只有夫妻两并一个丫鬟,自然也就没那些繁琐礼数,辰时食后,三人在后花园中赏春。 许汉文哪里还认得出,这里是以前云川的住宅?他家自从搬到钱塘,人生地不熟,许多事都忘了,似乎不曾发生,那县令更是闭口不言,白素素央求木婉莹亲自言说,县令事不关己,就不会乱说。 “官人,家里就姐姐、姐夫两人吗?” “小生家境贫寒,自小借居在姐夫家,真是奇怪,怎么总感觉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人。”的确,忘记的是李苏苏和李甲,白素素的手段,非同凡响。 三人游过后花园,转过假山,白素素又柔声问道:“官人,不知你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不知为妻能不能帮上你。” “想开个药铺,济世救人。”许汉文中意岐黄之道,倒是没有忘记,他家里搬到钱塘时,县令与乡绅大族会面,也就顺便打通关节,就又拜在别人门下学医。 “独立开药铺,所需银钱颇多,可惜拿不出这么多钱。”一说到钱,许汉文就有些自卑,抓了抓脑袋,人也不自在。 白素素自有手段,几经言语,就拍板定下的主意:“为妻有些积蓄,官人拿去开个门面,你我夫妻一同打理,赚到的钱交于为妻保管就行。” 见得妻子拍胸脯,许汉文也就应了。两人又自游山玩水,好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多了个丫鬟。 这天晚上,白素素对那小青说道:“开门面的两百贯钱,帮我去解决吧。” 那小青自然答应:“明天保管有一百两银子奉上。”趁天黑,躲着那许汉文就出门了。 也是鬼使神差,小青离了白府,人就浑浑噩噩,在大街上胡乱走着,好好的一个姑娘,不知从哪里拿了瓶酒,喝得烂醉如泥,不成人形,惹得三个混混跟踪。 这丫鬟也不是善类,心中毒火甚重,见有人跟踪,就使邪法控制了三人。 又以幻象隐身,带三人到县衙,使个声东击西,从县衙取了纹银千两,这三人就成了替罪羊,让当晚的执勤捕头李仁抓了个正着,三人大呼冤枉,百口莫辩。 白素素因岳飞兵权被夺,赵构以文官接管。军队又不服文官,导致国运动荡,这事牵连,她就不得不多加注意,就连鱼水之欢都顾不得了,哪还会关注那小青? 先前郦琼发动兵变,也是兵权交接的原因,如今的岳飞更是关键人物,她不得不分出许多精力,以掩盖自身天机,也就导致这小青的行为,到第二天才知道。 “你这行为,分明是对我的不满,罢了罢了,我就当做不知道吧。”白素素将纹银与了许汉文,却没注意到其上的官印。 许汉文拿着银子回家,在姐姐面前,连对新婚妻子炫耀的话都没说几句,就被陪李仁回家的衙役,给看出了端倪。 光天化日,李仁只好秉公办事。 两个衙役是县衙的老人,许汉文也是一般的百口莫辩,与那三人一般,落入了囚牢,因得李仁之故,牢里没有吃打。 丈夫入狱,妻子自然要救,因有木婉莹的关系,白素素要叫那小青。于后院找到人,她正坐于青石板上,笑得甚是开心,显然也是知道的,白素素瞪了一眼。 “姐姐无需担心,救他容易。”那小青正了面容,脸色十分认真。这一回,事情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预料之中,以木婉莹的形象出面,县令自然照做,找回了损失,也抓获了贼人,完全可以交差。预料之外,那许汉文,被县令随便一个借口轻判,就给发配到了苏州。 许汉文被押送去苏州的路上,走的都是官道,但因为北方女真人多次南下,淮西一场大战,在岳飞的帮助下,虽然大获全胜,但却苦了老百姓甚多,那女真人凶狠,百姓们抛家舍业,在那些穷山恶水的旮旯里,与那些逃兵残将结伴而成了劫道强匪,只要有利可图,再大的风险也甘愿。 但许汉文有青白两人暗中护佑,他虽不知道,但为了安抚两个衙役,故作轻松道:“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许汉文说的颇有自信,而那些山贼土匪的行为,似乎也应了他这话,只要一近身,就会莫名觉得眼花缭乱,分明只有三个人,但落在他们眼里,却有几十个人,而且个个凶神恶煞,心里更是有个念头:“也没多少油水,还是算了。” 果然,一路有惊无险,许汉文再次确认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加上大宋书生地位不低,又是得了李仁叮嘱,两个衙役心底尊重他,早就把手上镣铐给取了。 不知不觉,早过了三日时光。临安城里的岳飞,虽然没了军权,但好歹在枢密院任职,高官俸禄,虽心中不甘,但也明白了几分,挣扎终是无力,便冷了心,也就安宁了。 白素素于仙界观大宋国运,见没有了危机,心底也轻松了许多,自然就有精力看好那小青,更得到了落凡感应。 落凡的感应与木婉莹有关,但白素素一时难以摸透,也就没说出,只是与那小青说:“官人已没了凶险,不如我们先到苏州,找个好地段的门面租了,其他的再慢慢来。” 那小青应诺。两人来到苏州。 柳丹青却落下了那欲望化身。 第二天,那小青不知想到了什么,问白素素:“姐姐,知道婉莹去哪儿了吗?” “她在西夏得泉山。”白素素于昨晚沉心静气,入仙境运转元神沟通落凡,于道行精微深处,明白了落凡的心思。 先前在茅山时,落凡为了不让白素素认出,不慎着了庞飞龙的道儿。这事不在意料之中,但以落凡的道行,倒也能应对得当,他以刘玄龙命格显现,真身依旧深藏。 “你沾了凡尘,竟然也落了俗念,看来我也难逃。”白素素得了落凡气息牵引,掐算明白后,居然也感叹起来。 庞飞龙本想除去刘玄龙,好将修为据为己有,但见这区区化身的修为,竟然也不在他之下,一时难以下手,就把冷龙岭十三尊神之一的女徒儿,嫁给了刘玄龙。 “那庞飞龙画了符,嘴上说是礼物,有调兵的权限,但更多的是监视,你那真身的命格,就更不好显现了,不过你叫上那玉湘妃,也算是顺其自然,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 原来,木婉莹第一次去得泉山时,那庞幽精就多有纠缠,刘玄龙虽十分的不舒服,但因为断了与真身落凡的关联,踌躇良久,为了不使自己日后难为,便叫木婉莹带上玉湘妃。 玉湘妃本是庞飞龙的人,当年就是要送给柳丹青,只是柳丹青兵解,这玉湘妃反而得了自由,与吴卜羲好上了。 她玉湘妃在飞龙处时,那庞幽精便以动心,只是庞飞龙要联姻,手下一胎五胞的毕祈兄弟,就是因五位女弟子而得,而玉湘妃便是用来钓柳丹青的,庞幽精就没了机会,没想到,如今却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也是机缘,玉湘妃回到得泉山,因是故地重游,心性变化,以内丹重历雷劫,竟然一举得成了仙体。 那庞幽精便许诺助她修行,态度坚定,软硬兼施,玉湘妃无奈,只好相从,却又找借口说仙体太弱,金丹未出,还需百日修行,庞幽精也就退一步。 白素素心中分明:“没想到你心这么大,把那完颜兀术的气息与自己相合,想绕过青华帝君,你就更不好现身了。” 白素素也明白,木婉莹去得泉山,无非是孤独和思念。“就算那庞幽精贼心不死,有你在,也没什么,主要还是他那女徒儿,身为十三神之一,能接受共侍一夫吗?” 白素素与落凡会神,也明白了庞飞龙的意图:“他因自身神通要完善,要动用洞天三千灵兵,但又怕有人上门找麻烦,西夏位处河西走廊,四面受敌,而刘玄龙有七百介子的法力,配合幽精以及十三神之一的女弟子,倒也不惧其他洞天的小打小闹,所以庞飞龙就要木婉莹去得泉山,以此稳住刘玄龙。” “西夏得泉山?那庞飞龙的洞天?”那小青有些担心。 “你放心,她不会有性命之忧。”见这“小青”忽然担心起木婉莹,白素素就笑了,她现在精力集中,自然一切分明。 也正因为如此,那“小青”自欺欺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捣乱,也就行不通了。慢慢的,人自然就清醒了。 第118章 那许汉文因钱塘杏林师门之故,到了苏州,就得人打点,竟然以带罪之身得了自由。 又得了白素素银钱与师门帮衬,翻身做主,成了自家药铺的东家兼大夫,更请了当地人做掌柜。 只是人生地不熟,更兼医道,看中越老资历越深,他许汉文太过年轻,纵有师门相助,开张了三天,依旧门庭冷落。 许汉文因从未当家做主,自然没有解决办法,不过他性子甚好,始终不气馁。 白素素与那小青在房中对弈,药铺之事,打算明日再出手。若将容易得,必做等闲取,生活本就不易,不会轻易干涉。 以棋道而论,道行深着为优,那小青自然不是对手,只好道行衍化,全神贯注,进入了空明境界,倒也能应对一二。 白素素棋力胜过那小青许多,便有多余的精力,周身五十丈之内,都有清晰的映照,如明镜观物,只要是与自身有关系之事,就如丢石激水,都能有所惊觉。 白素素心有所动,手就一抖,白子就落到了平位三九路上,那小青便笑道:“姐姐,你实在没必要自填一子。”那小青虽然举步维艰,却也不愿如此相让。 “有人窥视我行踪!” 白素素将白子捡起,于右下角提了三子。她凡体安坐,元神入明夷福居,分出了化身。 白素素的化身将元神入住肉身,那小青近在咫尺,都没有丝毫的发觉,只听白素素说道:“有人买假药,影响了官人的生计。” 那小青听了,就知道白素素说的是街上忽悠百姓钱财,卖万灵仙丹的道士。 白素素以化身元神入住凡体,真身仙体则入了玉京天,于上清峰顶静坐。但这一番入定,在察觉对方的同时,竟然也被对方所察觉! 那杳杳冥冥中的牵引,有一道人忽的落于仙界,出现在云川家的后花园。 白素素离开钱塘,那所谓的白府也就消了幻术,恢复了本来面目。 白素素入定,惊动了那道人,就看不清楚那道人是卅川子。 卅川子收了功,以三花聚顶屏蔽了自身天机,就跌落在云川家的后院。他禁不住笑了:“好姐姐,好本事,好漂亮。” 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卅川子一个咯噔,退了三步。 “原来是个死人。”卅川子连忙定眼一看,却见眼前人面目模糊。只是被吓了一跳,失了清明,没看清楚,才有些慌。 “要是就这么散了,太可惜,不如给我就炼化了,可抵得上一百多个仙胎。” 卅川子心中一动,远处就有金光一闪,落到面前,却是一个道士。道士相貌与卅川子相似。那道士化作饕餮,一口就吞了柳丹青化身。 果然,这一口吞下,柳丹青化身就如死人入虎口,转眼就与道士融为一体。 “这人情欲好重,化身得了这滋补,别人就更加难以察觉了。”卅川子当空画符,手一点,就没入了那道士的眉心。 道士将身一纵,化金光远去,卅川子也藏了身形,不知所踪。 苏州城里,许汉文药铺不远处的大街上,一个穿着黄色八卦袍的道士,收了盘腿做法的身法,从蒲团上走了下来,见万灵仙丹买完,便道了一声:“愿所有得贫道缘法之人,此生无灾无劫,自得自在。” 百姓淳朴,得高人祈福,自然感激不尽。 卅川子与白素素以道行交锋,毕竟自身不足,被抓到了马脚,那白天与人祈福的道人,是他化身所附。既然被白素素给照见真相,就不得不以真身对抗,以免泄露自身天机,让人察觉出真实身份。 真身斗法,两人化身也没闲着。 那道士修行,毕竟未臻化境,那化身虽有独立命格,但那兽性之凶甚多,又堕于世俗红尘。虽然看上去仙风道骨,但那只是表象,内里七情六欲乱窜,与那凡间忽然得了权利的小官小吏一般,于钱财美色多有所迷,那白日里所卖的所谓万灵仙丹,不过是敛财骗色的手段。 真身斗法,白素素一时难以攻破,而化身之间,却互有胜负。 那道士忽悠许汉文说家中有妖孽,骗了他许多钱财。而白素素却使个暗度陈仓的手段,把面粉与所谓的万灵丹掉包,那化身附体的道士气极。 白素素叫上那小青,两人亲自找上门去。不想,那化身附体的道士,一见白素素容颜,竟然动了色心,周身有幻相衍生。 幻象中,有一男一女坐于云端看风景,云卷云舒,夕阳西下。 幻象中,白素素坐在那人的腿上,那人模样十分奇特,好像与柳丹青有几分相像,身着一身淡青色衣服,上等的锦缎质地,两人依偎在一起,似乎神仙眷侣。 幻象中,白素素目光平静,目视前方。忽觉股下有异常,回头一看,那男的似乎使了长身术。原本白素素坐在那人腿上,两人个头就不能齐平,这回儿却是一般高。 白素素回头,见男子满脸迷醉,便甜甜一笑,依旧看风景。 那男的,得了这回眸一笑的神情,似乎是得了天赐,脸上洋溢出十二分迷醉,便将身子又长了一长,脑袋从后面绕过来,一下埋在了白素素的胸前,如同夜幕降临,母亲怀里的孩子吮吸乳汁。 也是刚刚好,幻境中这一情节,让白素素给看到,她大惊失色,脸红到了脖子根上,哼了一声:“该死!”便打散了那幻境。情知是柳丹青化身被摄,被人给当成了修炼之物,也就回头瞟了一眼那小青。 幻境被打破,道士也被惊醒,情知不妙,心里莫名一慌,拔腿就跑,却被白素素抢在前头拦住:“慢走!” 那道士顾不得许多,凡体一掌打出,元神却回了外丹幻境。 白素素因见那道士走了元神,也来不及使身体招架,也一掌打出,双双身体都中了招。其实也无大碍,白素素身体倒下,那小青连忙扶住。 白素素因要得回柳丹青化身,趁那道士慌乱,也一下闯入了那道士的外丹幻境。 那道士毕竟受了柳丹青化身的影响,也就更加的慌乱了,不敢入自己的玉京天,怕白素素也能跟着,就一下闯入了仙界,白素素一路跟随,心下暗道: “能直接入仙界,他是什么人?” 两人一追一逃,却上了天界,刚好撞见那财神赵公明。却是那道士因骗人钱财,惊动了那赵公明。两人在财神面前释了恩怨,白素素也得回了柳丹青化身。 因得了财神插手,白素素化身回到凡间时,那小青早把她凡体肉身,安放在石榴树下的长椅上。树上石榴红了,树下许汉文守着。 白素素元神一归位,就听到边上有人谈论国事,且言语激烈,说的是秦侩诬陷韩世忠之事。这事传到苏州,已过了许多天了。 对于这件事,白素素心中分明,先前秦桧诬陷韩世忠,她就有了关注,因岳飞与韩世忠都是主战派,牵连之下,气运也就弱了,不得不分出精力掩盖天机。 “幸好岳飞联合众将自证清白,不然这人暗中窥视,我都不一定能发觉。”白素素知道,就在今天,在岳飞的努力下,已还了韩世忠清白。 许汉文于药铺的后院中,听到隔壁有文人在谈论国事,心里也忿忿不平,若不是听说白素素睡着,被睡颜吸引,他这几天没人上门,也就加入其中去了。 白素素化身的命格,虽与真身一般,但毕竟个体不同,化身不知真身所想。于石榴树下,化身睁开眼睛之前,忽的就有个念头冒出: “这道士的事,先告一段落。” 美人睁眼,惊动了许汉文,虽不是花前月下,但也不差,微风抚香,自然少不了情话深情。 虽然,白素素因岳飞的自救,而使气运上升,就发现了那捣鬼的道士。但那卅川子道行也深,更死死的守住,白素素一时奈何不得,又因太皇帝君授意: “端午,苍龙正中,得中,得正,飞龙在天,你刚好可以行事。但如此一来,于你玄武之道有克,若以水济木助他,也会有破绽,或许就是祸患。然祸福相依,究竟如何,你们自行斟酌,此符与你定位。” 如此,白素素真身便罢了斗法,真身化作虚无,落到一处桃红柳绿中。 无需眼睛观看,进的其中,就有暖风和善,耳边虫林鸟叫,一片生机。只是这空间太小,只有丈许方圆,其他的所见,只是画面的演化,如同镜中物,伸手一触,便知真幻。 空间内有个石桌,边上四个石凳,桌上有个棋盘,纵横交错竟然有三十六道,其上黑子白子对弈,落凡手执白子。 白素素一眼看去,那白子地盘虽小,却连成一片如巨龙,有阴消阳长之意。 见白素素出现,落凡手执一子,便就落下,伸出左手,请白素素做于对面,只道了声:“看你的。” 白素素手执黑子,见交锋处交错,便着手劫了一子,道:“该你说话了。” 落凡把黑子给劫了回去,才开门见山的说道:“龙之为物,大能充盈宇宙,小能介子藏身,没人知道你我联手,诸位大帝相互牵制,也没有你我这样的得力助手。” 听得如此,白素素就在别处着了一子,阻了阻落凡的攻势。 落凡不动声色,紧随黑子应了一着,正色道:“青华帝君得契丹国运,消失了四十余年,没有人知晓他是否会入局,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当然,请你帮忙,我却只看昔日的情分,你觉得如何?” “好。”白素素不忙着应对,执黑子沉吟片刻才开口:“使我华夏大一统,我虽不明细节,但如你所说,你我有这情分。” 白素素随太皇帝君甚久,虽未得仙箓,但太皇帝君年深日久的熏陶,她的华夏情结也很重,就尖了一子,又说道: “他们控制你化身,你没有反应,这回,注意打到了婉莹妹妹的身上,你终于现身了,不然,连我也找不到你。” “使华夏大一统,我也不反对,但好歹也让兀术登基,让我得了气运再说,但他们却步步紧逼。”落凡着手劫了一子。 “但凡是大动作,势必要动许多人的利益,可不止你一个呢。”白素素说完就转了话题: “还有那老和尚的事,原本只是小事,却因为你,也给扯了进来,看来,你的出现打乱了他们兄妹的生活。” “你呢?你的出现,不也打乱了柳兄的生活?其实你也纠结,更不明不白的弄了个小青蛇妖,好不容易死了,你又想救她,若救活了她,你又如何面对柳兄?” 落凡如此说,白素素沉吟不语。 白素素与卅川子斗法,虽然算是赢了,但化身与许汉文一道,正打算出门走走时,刚到门口,那道士就上前说道:“我既然输了,就不会纠缠。虽然,我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但你也应该明白。” 这个白素素虽然只是化身,但与落凡的刘玄龙不一样,她这化身分化出来的时间很短,事先就知晓因果,自然明白是警告,也就回了一句:“我自有分寸。” 两人出门后,药铺就只剩下那小青以及那五个小妖所化的下人了。 本来,他两出门,那小青是想跟着的,但许汉文不愿,白素素也就不许,她就无可奈何,只好独自守在药铺。忽然就想起了木婉莹,便入玉晨福地中施法,那西湖洞天中的八卦印就闪了一闪。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应?” 那小青施法,是要惊动玉湘妃,但等了许久,直到白素素两人都回来了,也没见到玉湘妃回应,心中就担心起来。 他们租的门面非常大,除了当面的铺子,里面还有客房和住房,一应俱全。 见白素素回来,那小青的元神就回了肉身,闯入了白素素与许汉文的卧室。 卧室虽然只有白素素,但那小青还是被赶出来了,并警告说以后不许进来。 那小青无奈,只好在书房问白素素关于木婉莹的事,却只得了一个:木婉莹十分安全,玉湘妃就要嫁人了的回答。 那小青听了,便想多问几句,白素素不答,只说了一句:“准备晚饭。”人就出了书房。那小青目视背影,就笑了一下。 “我这样子,怎好去找婉莹?” 那小青舍不得白素素,便就想起了吴卜羲。入玉晨福地掐了个决,手中就有太一符飘起,又当空写了字: “吴老师,闻说玉湘妃与他人缔结姻缘,如今在得泉山洞天,与婉莹在一起,你去看看,顺便把婉莹也带回来。” 妙笔丹青,媲美王羲之,手中的太一符放出光华,如同水中的漩涡,那几个字都被打乱,卷入了漩涡,接着太一符消散,那小青在书房中的身体就站了起来。 仙界中,吴卜羲得了小青言语,只身到了西夏得泉山。 得泉山位于西夏冷龙岭,冷龙岭东西长有千里,东边的最高峰十分雄伟,有方圆百里,便是得泉山。而仙界投影的得泉山洞天,却只有八九里方圆,如同得泉山顶的巨大气泡。吴卜羲相隔甚远,抬头看天。 眼中所见,日光映雪,雾呈紫色,此时太阳东升,天上南天白云,银光熠熠。吴卜羲此来是为了玉湘妃,无心观景,但为了礼数,还是落到结界东南边,用手一指。 这一指点出,整个得泉山忽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脚下竟然还有雪崩爆发,龙吟虎啸,飞雪漫卷。 山脚下那青色的灌木丛也被淹没,其中还有雪狐奔命,飞鸟折翅,甚多生灵都是劫数难逃,吴卜羲也吓了一跳,伸手一抓,往上一提,却丝毫无改于现状。反倒身如站在塌陷区,脚下一空,人就落了下去。 情知是入了得泉山洞天,倒也从容,只是眼中所见,那前来迎接的,却是那庞幽精于玉湘妃,他两人竟然携手同来! “他娘的!”吴卜羲勃然大怒,脚下又是一跌,落到了那洞天的山峰上。那山峰如剑,玉湘妃忍不住伸了一下手,但还是止住了,却又不忍,只好把眼闭上。 吴卜羲跌了个飞雪满天。 玉湘妃把眼睛闭上,庞幽精看了一眼,脸上似有喜色。 忽的下面烟尘中一道黄光射出,黄光冲出得泉山洞天,一闪一闪,远远的去了。这时候,玉湘妃才把眼睛缓缓睁开,对那庞幽精说道:“你可满意了?” “满意。”庞幽精转过身,双手就抓了过来,却被玉湘妃转头离去而抓了个空,只听得落下去的声音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玉湘妃落到地下,地下都是积雪,在这高山上,纵是夏天,那万年冰雪也依旧不化。玉湘妃脚踏冰雪,身子一散,如冷水泼在雪上,转瞬就融入了雪地。 不管洞天还是凡间,眼睛看去,都只见得个雪坑。洞天之中,玉湘妃却是由此入了洞天地界。 这得泉山洞天的地界,与西湖洞天的地界不同,里面街道交错如十字,街道两边房屋林立,上方一轮明月如天灯,银光熠熠,似乎太阳下白雪映照的光芒,嫣然两三千人居住的小镇,却十分安静,仿佛都未睡醒。 玉湘妃落到那中心的街道上。 那街道交错处,有个直径九丈的草坪,草坪上的草像极了漠北的草原,只有中心处有颗高有数十丈的大桦树。 桦树叶儿甚嫩,那枝丫处,竟然还挂着各种奇怪的果实,有的如同蝴蝶,有的如同马蜂,有的似鱼虫,有的分明做鸟兽模样,更有些竟然像是人类的婴孩,一个个如同琥珀中的胚胎,却是有些诡异,配合树下站着的美人,美人孤寂,月光清冷,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119章 “他走了?” 玉湘妃落到树下,狐仙就问了一声。 其实狐仙来得泉山,也不见得好,依旧形单影只,无人相伴,反而有种漂泊之感。只是她心中莫名的有个信念——必须来这得泉山,信念似乎来自玉符,也似乎是落凡本意,虽然刘玄龙让她有些失望。 这个刘玄龙不似当年的良人,虽然都是落凡的化身,但一个是久远之前的化身,一个是前不久刚化身出来的,感觉也就没有当年的深,更加比不得与落凡在一起。 此时的这个刘玄龙,在得泉山自有美人相伴,她也见过,是雪狐修炼,天资了得,唤名映雪。 因得如此,她便日日与玉湘妃作伴,偶尔与刘玄龙相见,说的话也不特别的温热,只是两人目光相触,自有一种分明,他人不得而知,狐仙更觉得,自己来得泉山,就是落凡的意思。 她先前来得泉山时,便就知晓了刘玄龙娶妻,只是她们兄妹一般性子,自然心有不甘,不过她也有所觉察,就愿意呆在得泉山。唯一的顾忌,是怕柳丹青知道后不高兴,因此叫玉湘妃不要回复。 至于柳丹青不直接联系她,他们兄妹多年,木婉莹自然知道柳丹青所想,他不好见她罢了。 “走了。”玉湘妃走了过来,被狐仙一把抱住,两人相拥,过得片刻,那玉湘妃才又说道:“他还会来的。” 狐仙松开怀,说道:“我看他也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定,还会去找我哥。”狐仙心中也有些动容:“哥哥,你会来吗?” 两人正说着话儿,就觉庞幽精下了地界,便双双盘腿,做出修行的模样。 玉湘妃因故地重游,忽有所悟,内丹重历雷劫,竟然一举得了仙体,只是金丹未出,如同婴孩未满月,有些脆弱。 庞幽精就许诺助她修行,每日里无需捉坎填离,只需消化一个灵果,百日后就可修出金丹。 到那时,哪怕柳丹青手下,一百余小妖组成的四象阵,她也能占有上分,但若有人主持,则另当别论。 适才吴卜羲过来,庞幽精就前来找玉湘妃,说她旧情人来找,要她一起去迎接。因掩盖了天机,玉湘妃笃定,外人不知她两人私事,就答了庞幽精。却没想到,真的是吴卜羲。 庞幽精也落到了桦树下,他见玉湘妃盘着腿,双手平放于其上,掌心和脚心全部朝上头顶百会穴上三寸处。 玉湘妃头顶的三寸处,还有个果实做鼹鼠模样,圆嘟嘟,胖乎乎,十分可爱。 木婉莹左手中指和食指并出,两道如月光般的青光射在那鼹鼠上。 两人闭上眼睛,都不理会外人。庞幽精哼了一声,望空狠狠地虚抓一把,看了几眼才离开。 两人修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玉湘妃右后方的房屋中,有束略显浑浊的黄光射出,木婉莹睁眼一看,认得是庞幽精,却还是过了七八个呼吸才停手,玉湘妃也消化了鼹鼠果实。 “应该是他来了,我们上去看看。” 得泉山洞天中,吴卜羲再次到来,手中提了个女子。 女子甚有容貌,只是十分凄惨,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大腿上血迹都流到了脚尖,身子被人提在手中,鲜血从脚尖处,一滴一滴的落下,如同猎人手中的猎物,被挂在绳上,身子抽搐不已。 耸立的山峰上,吴卜羲于庞幽精相对而立,剑拔弩张。 木婉莹与玉湘妃一出来,见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映在洁白的雪上,触目惊心。木婉莹被触发了情绪,向吴卜羲冲去。玉湘妃死死拉住。 木婉莹回头,见玉湘妃浑身发抖,显然是气的不轻,也就只好忍着心中的不快,从情绪中挣脱,扶着玉湘妃,落到了地下。 她们出来,抬头一看,一眼就认出了那女的。是当年与玉湘妃一起送与柳丹青的。因是投其所好,相貌与狐仙有几分相似。也得了柳丹青好感,木婉莹却是知道,柳丹青若在,绝对会阻止吴卜羲。 “看来吴兄对这丫头十分上心。” 庞幽精忽然就没了情绪,双手一张,笑道:“我就替柳兄做主,把这丫头送给你了,想来柳兄不会不舍的。”却是话里有话,吴卜羲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手上一松,那女的就掉了下去。 木婉莹连忙接住,又望她背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那女的整个人就变了模样。缩成一团,现出原形,却是一只略带粉红色的小狐狸。 木婉莹轻轻抱住,如母亲一般安抚起来,那小狐狸吱吱的叫了几声,十分乖巧的伏在怀里,玉湘妃也赶了过来,面色阴沉。 站在空中的吴卜羲,见玉湘妃许久不出声,心下就有怒火,手一抓,一杆桃木枪在手,却是动了杀心,向庞幽精刺去。 庞幽精双手一翻,双剑在手,使剑支住了长枪,只听的龙吟阵阵,双剑按两仪,阴阳如太极,非同凡响,两人斗在一处。 庞幽精武艺精熟,虽然气力不及吴卜羲许多,但头顶早现出了双翼神龙法相,神龙展翅盘旋,放出黄光如龙蛇。 吴卜羲情知奈何不得,便就退了数丈,头顶化了出四十九只虎头蜂,又有火云一般的雾气涌动,虎头蜂毒蜂趴在雾气中,尾上一蜇,就有黑气放出。 才过转眼,火红的雾气就变成了纯黑色,比墨还黑,吴卜羲桃木枪一指,那墨云毒汁就做一团,黑压压的涌了过来。 单比气力,庞幽精与柳丹青相当,若对敌柳丹青,吴卜羲只需数十个来回,就能稳稳取胜。但庞幽精只守不攻,更兼双剑十分了得,吴卜羲纵使气力大占上风,但要伤庞幽精,也十分为难。 但异术一出,庞幽精便无法招架,这毒汁只要沾身,虽然比不得凡人被蜇伤后或有性命之忧,但也绝对不好受,比挨上一枪还要危险许多,一个不慎,全身就如坠入火海,仙体血肉都会消融。 见毒汁涌来,庞幽精转身就走,身子落下,没入大地。那毒汁虽如毒蛇,紧追不放,却还是击了个空。 如蝗虫过境,毒汁涌到了旁边的一块寒石上。只一下,那石头就变得漆黑,接着寸寸瓦解,如同面粉堆砌的小堆,到了临界点,便四面坍塌滑落,土崩瓦解。 洞天乃是投影,寒石在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原来模样,一点都未曾改变,如同水中月,丢个石头,月亮就散,但只消片刻,待到波纹平静,月亮就会再现,依旧如前,无可毁坏,柔不可摧。 见庞幽精使土遁躲避,吴卜羲虽然知晓在别人洞天讨不了好,但还是止不住怒火和面子,见其在不远处冒出,手一指,墨云追击而去。 “等等!”这回庞幽精却是没躲,因是木婉莹挡在了中间。 吴卜羲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一抓一挥,毒汁墨云散开。木婉莹也自躲开,但还是不及,左手手臂上沾上了一丝。 这一下,如同沾上了火星,木婉莹脸色巨变。衣裳如薄纸,瞬间被灼了个小洞,那裸露的肌肤,也被腐蚀成了黑色,皮肉翻卷,十分恐怖,更是十分疼痛,如同伤口抹盐,木婉莹手抖了一下,硬生生的忍住了。 “你干什么!”吴卜羲大吼一声,整个人就更加的暴躁了,顾不得许多,抢到木婉莹身前,桃木枪一丢,化作藤条,缠住了木婉莹。 吴卜羲闪身纵向天际,毒汁墨云悬于头顶,如同撑开的伞,有六七尺圆。吴卜羲狠狠的望上一撞,那结界也吃不住腐蚀,留下个丈余方圆的窟窿,让吴卜羲闯了出去。 见吴卜羲走掉,还带走了木婉莹,庞幽精却是急了,手上符箓一闪,就知道木婉莹被吴卜羲带出了两三里地。木婉莹手背上有符印一闪,似乎两相呼应。 “放开我。”木婉莹叫了一声,但吴卜羲却充耳不闻,依旧风驰掣电。木婉莹自知挣脱不得,只好说道:“我很疼,给我解药!” 吴卜羲这才注意到,木婉莹身子发抖,光用耳朵听,就觉得是疼痛难忍,就放慢了脚步,右手一弹,一颗白色药丸,就飘到了木婉莹嘴边。 木婉莹张嘴吞了,手中依旧抱着那小狐狸。吴卜羲也停了下来。 却是到了得泉山半山腰,落在灌木丛边。先前的雪崩,毕竟只是仙界中所见,凡间似乎不受影响。 只是灌木的绿叶似乎有些萎靡,如同烈日当空的模样,但天边的日头,却躲入了云中,这半山腰,倒是有些清凉,灌木从中也只见得绿芽初放。 “你怎么知道的,看你这样子,似乎专门来找她。”木婉莹放下怀中小狐狸,在吴卜羲的帮助下,稍一运转,伤口就愈合。 “你哥告诉我的,叫我顺便带你回去。”吴卜羲有些喘,似乎刚才那几个呼吸的治疗,元气就大有损伤。 “吴大哥,你回去告诉我哥,这是我的选择,他要是想我,就来看看我。” 木婉莹似乎有些不乐,吴卜羲也不好说话,他受柳丹青所托,也答应了,自然要带人回去,也就不理会木婉莹的话。 又将木婉莹制住,带上那小狐狸,望东南而去。 木婉莹得白素素指点,配合从落凡处所得,相得益彰,如今这气力的修为,也不比柳丹青差,只是运用有些不熟,但在吴卜羲面前,她也不好反抗,只说道:“他会追过来的,你跑不过他,何必呢?” “你说庞飞龙?”吴卜羲脚下一团墨云,十分疾速,语气却是爽朗如天上艳阳,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他庞飞龙精修神通,携洞天三千灵兵闭关,仙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几个不知道?” “果然如此。”木婉莹暗道: “这庞飞龙叫我前来,无非就是想用我牵制,他虽然只是落凡化身,但只论气力修为,也与他庞飞龙旗鼓相当。再配合那庞幽精等人,一般的小打小闹,也就能够应付。 仙界与凡间一般,都有利益冲突,唯一的不同,就是明知对付不了,就不会妄自动手,不像凡间那般恶语相向。” “吴大哥,我有个事告诉你。” 木婉莹见吴卜羲那似乎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神情,如关外的大汉,纵马驰骋,无有任何的烦恼,但见到怀中雪狐的下场,心中却是十分的分明。 “婉莹妹子,有话就说吧。”吴卜羲依旧疾速,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的开怀,木婉莹受了感染,开心一笑,也大声道: “有关湘妃的事,你要不要听?我这里有事情的真相!”听了这话,吴卜羲才慢了下来。木婉莹就说出了真相。 原来,玉湘妃答应那姻缘,乃是迫不得已,推脱不得,但心中毕竟有人,也就找了个借口,说仙体未稳,需静修百日。 庞幽精也看得出是借口,但玉湘妃坚决,他也就妥协。毕竟得成仙体,就能主持阵法,能集结九十九位灵兵的实力,再加上本身的修为,就算他庞幽精,百招之内也只能勉强胜她。 果然,追的人脚程挺快,木婉莹说出真相,也就片刻时光,吴卜羲就感应有人追来,木婉莹便住口,只说道:“我不走了。” “是你?” 来人一男一女,女的身着白衣,甚有气质,如同书香门第的才女,只是修为甚低,看得出得金丹不久,修为与以前木婉莹相当。 但男的修为甚高,穿着红色大衣,仿佛新郎,两人一红一百,映在日光下,十分的显眼,吴卜羲认得是刘玄龙,就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帮那庞飞龙卖命了?” “吴兄,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刘玄龙露出十分的笑意,就真的和那新郎官一样,比吴卜羲还能感染人情绪。 吴卜羲虽然看上去爽朗开怀,但像木婉莹这种,就能够勉强看出,他是面不从心,用来掩盖内心罢了。 但刘玄龙却是不同,他的神情十分真挚,就算真的是掩盖了情绪,也没人能看出来,吴卜羲就摸不明白,只听他说: “我不是你当年的朋友,我是他当年的化身,如今他不在了,我就是我。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了,只是你与他关系非浅,我们也就别动手了。” 听了这话,吴卜羲信以为真,回头看向木婉莹。木婉莹眼角有泪光,无奈的点了点头。吴卜羲见了,沉默了半晌。 “不动手也可以,反正我不是你对手。”论仙体修为,吴卜羲自然看得出自己差了,但说话间,见刘玄龙与那女的携手,又见了木婉莹神情,也明白几分,便问道:“他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乐映雪,我的新婚妻子。” “你!”吴卜羲莫名的就有怒火,接着便冷笑:“好,好,你果然天性凉薄,不愧是他的化身。” 又转身对木婉莹道:“婉莹妹子,这人不值得,我们走!”便拉住木婉莹要走,却被刘玄龙给阻住。 “吴兄古道热肠,但我和婉莹的事,连柳兄都不好干涉,你还是别操心了。” 刘玄龙面上十分的客气,吴卜羲听得出他意思,只好看木婉莹的决定。木婉莹平静道:“吴大哥,这事我自己处理。” 木婉莹说完,就推了吴卜羲一把。 吴卜羲哈哈大笑,情知自己奈何不得,也就不多想,从容而去,笑声和身形,越发的开朗了。 “姐姐,对不起,你若不介意,明年你也嫁进来吧。” 那乐映雪自知自明,她与刘玄龙相处十分投缘,自然就不想与人分享,这是她作为冷龙岭十三神的自重。 但她更清楚,这姻缘的初心为功利,她作为庞飞龙最得意的女弟子,明白庞飞龙对刘玄龙的重视。又见吴卜羲为了那玉湘妃而闹事,也怕柳丹青上门,而刘玄龙心中,木婉莹也甚是重要,就只好选择了妥协。 “什么意思?”木婉莹问了一声,又问刘玄龙道:“你是怎么想的?”木婉莹说这话时,又拉下了脸,紧盯着刘玄龙。 刘玄龙不好说话,面色也没了刚才的笑意。 “姐姐先别急,还是赶快和你那吴大哥说一下,让他别回去告诉你哥哥。”映雪这话说的快,又十分的体面从容。 木婉莹一时想起,忽的一惊,就要追去。 却被刘玄龙一指,脚下就有红云如火烧云,做朱鸟之状,木婉莹身子疾速而去。 木婉莹因没有吴卜羲太一符气息,无法联系,只好仓促而追。幸好足下火烧云了得,数十个呼吸,就到了百里开外,远远的就能见到吴卜羲,只是有些奇怪,那身子有些不对劲。 又过了几个呼吸,就赶在了前面,见吴卜羲面上流泪。 看得出,是十分的伤心,他都没发现自己追了上来。木婉莹轻喊一声,吴卜羲才惊醒,忙把手一抹,整个人就变得正常了。 见吴卜羲躲闪,木婉莹知道自己不好安慰,也就不多说,开门见山,温柔的道出了来意:“大哥,我的事别和我哥说。” 吴卜羲听的言语温心,十分舒爽,便转了心思,他本来就想把事情告诉柳丹青,但面上还是表态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自己要保重。” 木婉莹开心一笑,道了一声谢,才“欢快”的离开。却留下吴卜羲待在当地,人也假笑了一下,自嘲起来。 木婉莹因是追吴卜羲,就与刘玄龙拉开了距离。她收拾心情回转时,才到一个山岭前,见这山岭白雪也如得泉山,似乎是有人使了幻术刻意为之,便就停了脚步,落向那雪山的山凹处。 忽然心中一个声音响起:“妹妹别惊讶。” 木婉莹听得出是白素素的,不疑有他,明白这种沟通需要太一符气息,而有她太一符气息的,只有落凡、柳丹青和白素素,因此也就安心,面容上依旧先前的模样,不悲不喜,有些沉重。 “妹妹收好这金符,其中有我要说的话,你慢慢了解。” 木婉莹前面的山凹处,有道极其细微的金光闪来,在白雪的映照下,夹在五色光芒中,木婉莹没有发觉。 只是觉得前面白雪映着阳光有些刺眼,右手就搭在额上做凉棚,忽觉掌心劳宫穴有异,才隐隐见得有金色的光华留滞,且其中仿佛有金色光华深藏,似乎春天万物生长的生机,同时,元神的深处,有白素素声音响起。 木婉莹忙将手放下,轻轻的握拳收了金符,但内心,却莫名的有种恐慌,不自觉看了看四周,浑身也不自在,有些发抖,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只是吞了吞口水,装出八九分自然的模样,在山谷看了看,过了几个呼吸才离开。 直到见了刘玄龙,才莫名的有种心安,情绪才彻底平复,没了丝毫破绽。又对着刘玄龙冷哼一声,回到了得泉山。 在回得泉山的路上,因有刘玄龙在不远处跟着,木婉莹就觉十分平静,只是嘴唇有些嘟,似乎还在对刘玄龙生气。 但她暗自却将精神分出八九分,放在了白素素所给的金符上。在刘玄龙和映雪眼里,她只是一副带有情绪的沉思,哪里知道与白素素有关? 白素素言语如是说: “我与落凡也为旧相识,数百年前,我们以修为赛赌,各自炼了符箓,只是后来不了了之,如今看来,我这乙木灵符,却是比不上他的坎离玉符。” 脑中响起这话,木婉莹愣了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有些迷糊,便摇了摇头,将念头一动。 在背后的映雪看来,木婉莹似乎陷入了纠结,她嘴角清秀。 “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别产生联想,记住我的话,这两张灵符相互配合,以水济木,能使玄武阵运转如意,更能衍生神龙之威,无论如何,都可以暂时保你无灾无殃。” 木婉莹沉浸在元神中,果然发现这原本的玉符,竟然不再是美玉的模样,无论是金色乙木符,还是坎离火玉符,都是二指来宽,三寸余长。 两张符,一做淡青色,一做明火色。金符纯青,隐约有竹节的模样,玉符纯红,内中有纹理如龙。虽然看不明白,但知道这两张符了得,也就更加安心,不自觉伸开双臂,后面刘玄龙见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无论是刘玄龙还是木婉莹,他们都不知道落凡的打算,甚至连真实身份也是不清楚的。 哪怕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命格化身。命格化身修不了道行,如杨戬一般。木婉莹虽修道行,但太过低微,不值一提。 只有白素素这等,才稍微知道落凡的打算。但白素素也不知落凡真实身份,所知道的也未必是真。 第120章 白素素与落凡会神对弈,互诉天机。 大宋的神是紫薇帝君,皇帝是真龙天子,号称黄龙化身。西夏之神是勾陈,乃黄麟之象。契丹之神为青华帝君,青龙之象。青华大帝得契丹国运,早已闭关修行,以求超脱,无人知其在何方。 “看来,你当年之所以遭劫,就是因为想替代青华帝君之位。” 白素素从落凡处回来后,当晚就入玉京天入定,运转道行,就明白了大概。 “庞飞龙控制我化身,是勾陈的意思,是为了使西夏与金国和平相处,毕竟在女真灭契丹时,他就见识了女真骑兵的厉害。” “这只是凡间的争斗,他修中央黄麟,你修东方乙木,正是他克星,他让婉莹妹妹去得泉山,也只是表态,叫你不要插手。” 白素素从入定中醒来,下了三清峰,到了下丹田之下,立在地狱门之上。 白素素一抬头,见左上方有老农吆喝,水牛耕地,右上方水稻青绿,农妇治虫,右边青绿水稻连成一片到天边,左边依旧有荒芜。却是丹道还未圆满,想起从落凡处所见,看上去只差了一线,却差了许多。 当时对弈,落凡演化自身丹道,白素素就如身临其境,知道是敞开心扉,就听得用心。 “在我看来,他还另有打算。” 白素素知道说的是勾陈,轻轻的将白子守了一招,又听落凡说道:“他是想要那清辩等人,知晓我化身刘玄龙被他庞飞龙所控制。” 听了这话,白素素又沉吟半晌。落凡不言语,也不催促。 “你是说佛门修行慈悲之道,但清辩和尚因你当年之事而有了魔障,想找你那化身了结?” “所以,契机就落在柳兄身上,毕竟那清辩不好上得泉山。由柳兄牵扯出这一场大战,那庞飞龙若能胜,则是勾陈胜了林禅上人,西夏国运就增。你也知道当年西夏建国,就是分了吐蕃的气运。” 白素素便明白了,但还是问道:“你和帝君,还有那灵禅上人和勾陈,都有机会得成象境,虽然各有打算,各自牵制,天机混乱,谁也不知道谁的想法,只是你浑水摸鱼,有几分把握?” 落凡执白子,于棋盘空位处着了一子。该子为孤子,四周没有敌人。 “尽人事,听天命,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有了婉莹的支持,我也就愿意全力一搏,对我来说,真的惹了事,大不了将玉京天抛入混沌,有谁能奈何我?” 想起落凡的笑意,白素素笑了:“就帮你一把,为了你我往日的情分,也为了我自己。”便往上一纵,到了太清峰顶。 太清峰顶,李苏苏躺在云端,一眼看去,便能见到脸上有遐想的神情,白素素见了,也有笑意,问道: “想他了?” “嗯。” 李苏苏入得明夷福居,见到了白素素的化身。而这日的许汉文也甚忙,看诊的病人有许多,这等凡间事,于白素素来说,有柳丹青帮忙,与人平安与富贵,便极其容易。 李苏苏往下一看,见那小青在忙碌,但更让她吃惊的是许汉文,暗道:“侥幸。”李苏苏又将目光放到那化身之上,白素素见了,便道:“那是我化身。” 进得明夷福居,李苏苏见幻境的前后左右和上下的壁垒,都如同不存在,仿佛另外的世界,虽然脚踏实地,但双眼看去,却身在虚空,四面白雪皑皑,能感觉有冷风刮过,唯有下面照见的,才是真实的世界。 此时的苏州城上空,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天地间一片暗淡,偶尔有天雷闪过,巨大的亮光映照,李苏苏看的分明,也看到了那丫鬟小青,便自言自语道: “这位姐姐我好像见过。” 白素素笑了笑,并不作答。 两人进来时,这明夷福居的丹房中空无一物。白素素双眼微闭,当空盘腿坐下,双手抱丹,丹房才见得变化。 李苏苏面前出现个祭台,祭台上燃起两只红蜡烛,蜡烛中间有个黑色漩涡缓缓旋转,苏州城的上空,又有道天雷闪过。李苏苏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情不自禁,有些激动,手足无措了。 “接着。”白素素一伸手,丹房外就有张银色符箓飞来。 李苏苏接在手心,认得是雷符,也知道用法,便更加喜色于言表。忽的就正了颜色,不言不语,朝白素素行了跪拜礼,方才起身。白素素也就受了她这一礼。 李苏苏开坛,却是向那祭台也行了敬畏礼,才将元神与银符相合。丹房中就现出了内丹,那银色符箓也冒出了银灰色,如烟尘般的雾气缭绕。 白素素将手一指,烟尘就一分为二,分别落在内丹和那漩涡中,空中又现出了李苏苏元神,也是一般的白衣白裙。 银灰色雾气连接着内丹与漩涡,那漩涡也发生了变化,其中生出了一粒米粒大小的灰黑色圆球,李苏苏面色一喜,也学白素素一般做抱丹势,手上加劲,面色紧绷,似乎掌心也有吸力,正在用力吸取,那灰色的圆球,也因此越来越大。 当黑灰色圆球与内丹一般大时,那内丹也急速胀大,仿佛有种错觉,丹房随着内丹与黑灰色圆球的变大而剧烈抖动! 原本的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仿佛被丢进了熔炉,瞬间融化,冰雪变成了溪流汇集,水流从高往下流去,汩汩作响,李苏苏却有些慌了。 “无需担心。” 白素素立起身,白衣飘飘,赤着玉足,仿佛那赤足观音,她头发四散,只比那菩萨少了些慈悲,更多了些矜持又克制的人欲,她把手一挥,平复了李苏苏情绪。 那丹房四周,更是换过风景,天上乌云盖顶,地下屋舍俨然,风雨大作,似乎将丹房置于苏州城上空,李苏苏百忙中分出精神往下一看,看到了看小青抬头的目光,心中就悸动,不能自已。 此时,灰色圆球与内丹,已十分巨大,双手都不能环抱。李苏苏再次闭眼,就又有惊雷响起,她手一送,往后跌了三步。只见那小青低下头,漩涡也消失不见。连祭台仿佛也被这一雷击散! “还好。”白素素心中暗动,双掌一抱,巨大的内丹,便与黑球就纠缠不休,一作淡白,一作淡灰。 “这紧要关头,若是我,就会忍住这心动。”白素素说这话,是给李苏苏听的,李苏苏脸色一红,不好言语。 将黑球化出后,李苏苏双手虚推,内丹就落入了凡间。凡间的小青就叹了一声,抬头见到天上乌云中,仿佛有明珠漂浮,如同小孩吹出的泡泡,只把那泡泡当船,乌云做海。 明珠放出白光,沉浮不定,在这前房的客厅中,人头攒动,无人能见天上还有此物。 “好大的暴风雨。”房中有个秀士叹了一声。房中看病的人多,躲雨的人不少,忽然,又有天雷划过,响声和光亮同时到来,天地皆亮,只有那小青看的分明,天雷劈过内丹,仿佛将天都给撕开。 这种威势,若落在人身上,比割肉还疼,谁敢承受? 丹房中,李苏苏一抖,眼睛鼻子挤在一处,严重变形。 仿佛以前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比那李甲汉文更用功,实在太困,趴在桌上入睡前,脑袋里抽筋般的疼,不自觉的焦躁,求死的念头升起。仿佛只要了结此生,整个世界就与我无关的轻松。 “不好,这是幻觉!”李苏苏元神深处,一个声音响起。元神深处的画面中,他牙关紧咬,牙齿崩得咯咯作响,粉拳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掌肉中,渗出了血迹。这一道天雷之威,终于扛过了。 “原来这就是遭雷劈!” 丹房中的白素素,全身放出白光,如同观自在菩萨渡人出苦海的慈航之光,丹房的上空,虽是乌云笼罩,其中却分明见的白蛇黑龟纠缠,一动一静。 有白素素压阵,纵使李苏苏根基浅薄,也自无碍,低头看正在抓药的那小青,也担心李苏苏能否功成,她清楚那黑色圆球,在天雷之下,毫无动静。 “到底能不能成呢?” 那小青低头抓药,一声嘀咕,却惹的边上的病人担心了:“什么能不能成?他这么年轻,会不会看病?” 这患者声音不小,幸好雷霆炸响,掩盖了过去,才没引起骚乱。白素素化身瞪了那小青一眼,忙赶过来安抚,才彻底消了那病人疑虑。 明夷福居的丹房中,李苏苏元神剧烈抖动,如同暴风雨中的老人独自艰难前行,连扶的人都没,如风中蜡烛,火光摇曳,仿佛随时就要熄灭。元神变得极其淡薄,若这丹房中有风,就会如遇到风的炊烟,只一下,就会四散飘零,白素素身上白光越发的浓郁。 苏州城上,乌云中的内丹,已被消磨大半,仿佛用泥搓的丸子放在急流中冲刷,如剥洋葱一般,被剥去了一层又一层,不久就要随流水而去。 又是一道霹雳,那内丹越发的小了,白素素越发的用神。 那小青也看的清楚,那神情却有些复杂,不知是何心思。 终于,天雷并没有击溃李苏苏的意志,不管是求生,还是为了求情,终究是挺了过来,那黑色圆球,如同母体,终是有了动静。 如同洞房花烛夜,终于种下了下一代的种子,这下种的就是天雷,种子就如天地的精华,母体开始孕育新生命,这是仙胎,非同凡响。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功夫不负有心人。内丹被天雷消耗殆尽,那母体也有了模样,如临盆时模样,与凡人不同,这母体没有四肢与头颅,是个绝对单纯的母体胚胎,李苏苏松了口气。 但李苏苏过于劳累和放松,没看到白素素的叹气。原来,那仙胎终是没有脱离母体,如同凡间婴孩未能出身,这一劫,李苏苏没有扛过去,她的状态,如同带了壳的乌龟,只是个半仙之体。 与当年狐仙得青鱼精内丹,后又寻得外丹,亲自经历雷劫的结果一般,都未脱离母体,只是个半仙之体,因非人,故成妖。 那青鱼精,因太一之气刚萌动,仙胎未成就失了内丹,元神重创,心中便有恨意,选择带记忆兵解,也因得如此,从小就恨恨不平,念念难忘,以至衍生心魔,才皈依佛门寻求解脱,也正因这心魔,日后更是狐仙的劫数。 而李苏苏不同,她得了仙胎,因是人,故非妖,金童玉女。更因为内丹为白素素借其肉身所炼,水准甚高,仙胎也非同凡响。也因仙胎已成,日后的修行,白素素便无法直接帮助,最多只能指点。 不同于十月怀胎,仙胎的状态,虽似凡人临盆,但模样轮廓,却与本来肉体一般,只是互为镜像,一个浑浊如世俗人,一个清爽如画中仙。 论实力,如今的李苏苏,与柳丹青手下小妖相当,也算得了长生,数百年不入轮回,可与仙人作伴。但日后成就如何,却只能靠自己。 白素素眼中分明,而李苏苏因仙体未成,便失了自信,满面的无精打采,又因仙体刚成,不好掌控,则更像行尸走肉,意识就沉沦到象境之梦去了。 这是凡间生灵修仙的最大劫数,若是仙界雌雄交合所成仙胎,如吴卜羲尚未出生的仙胎,因意识未成,则不会有这劫数。 混沌母体,如同娘胎,稍有沉沦和懈怠,便十分的好睡,意识于象境之梦中,一切所愿,一切所想,都能立马实现,婴孩出生之所以会哭,就是被赶出了如极乐世界般的母腹,这便是出生。 修成仙胎,就会落入象境之梦,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匮乏,无需劳作,无需思考,任何一切,爱情,欲望,金钱,都取手则来。甚至无需任何能力,任何意识。任何念头刚升起,甚至还未升起,都能得到满足。 白素素将眼一闭,道行演化,明夷福居就有画面展现。李苏苏就如婴儿在母腹中,连衣服都不需要,她念头才刚刚升起,柳丹青便出现在了梦中,两人都是一般。 白素素无需睁眼,就感觉春风和顺,鲜花绿草,雕栏玉刻,又有无数果树,树上结有形形**的果实,甚至各种小吃,美味,饭菜,都结在了树上,若有需求,取手则来。 白素素无比分明,落于这种梦幻,若再得元气补给,就如柳丹青的手下,落于西湖洞天,仙胎元气有大阵供给,没有匮乏,没有饥饿,就会没有任何顾忌的陷入梦幻,久而久之,意识就会渐渐归于寂静,再合于道,也就无了意识,无了自我。 出生入死,出生即道生一,一生三,入死即三归一,一合道。失了意识,仙胎之体即为最本源的太一之气,故能为阵法所摄,法宝所涵,为人所用。 柳丹青不许狐仙入仙境,亦不许她久居外丹幻境,便是如此。凡间和仙界,要思考,要劳作,能于此中修炼真如,柳丹青虽然也贪图安逸,不愿更不敢去仙界,但绝不会置身于绝对安逸中。 “不好。”白素素骂了那小青一声,怕李苏苏也陷于此中。 柳丹青手下有道人,秀士,和尚,大汉,小妖千余人,却只有一个外来的玉湘妃得成仙体,其他的,十有六七都陷于梦幻,象境之梦,梦里乾坤大,如此,连自身修为,都要靠阵法维持,也因得如此,便都成了狐仙兄妹的兵卒,一心只在梦幻,沉醉迷离。 梦中甚有自由自主,也有数百年寿命,待到寿命终时,那些留下来的半仙之体,便是极好的修炼之物,十分精纯的太一之气。 而狐仙之所以是个例外,主要是遭了劫数,心中有恨意,又有柳丹青以性命要挟,更兼之爱意深重,才有如今的成就。就算如此,也十分艰难,毕竟任何生灵都受不了诱惑。 白素素散了道行,施法将李苏苏拉出梦幻,才语气森然道:“当年你父亲的师父,狐仙婉莹也是这般修为,他们不一样感情深厚,不一样得成仙体了吗?” 奈何,这话似乎左耳进,右耳出,李苏苏无动于衷。 白素素又道:“你可知道,你为何只对他一个人动心吗?”这话李苏苏稍有动容。 白素素接着说道:“还有你的名字,你为何会取苏苏二字?你不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吗?”李苏苏眼睛一亮,仿佛来了兴趣。 白素素便向李苏苏解释当年往事。 这些事,她与木婉莹闲谈,都细细的了解过,毕竟她也曾动心,也十分的关注。 白素素把李苏苏母亲为什么会与柳丹青相好,后来又因何失去,以及日后和木婉莹的相遇而被救,为何会与李苏苏取这名…… 几乎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白素素说得十分清楚,更添加了宿命说,说自己和柳丹青注定无缘,说李苏苏是柳丹青唯一的命定之人,最后把所有和柳丹青相好过的人一一说了出来。 柳丹青第二次兵解,由木婉莹守护时,于江湖行万里路所认识的女子。于梦春楼中所相好的女子。于苏州和扬州的青楼,所留宿过的女子。还有李苏苏的生母。 这些所有的女子,都在明夷福居的画面中演化,他们的长相,性子,打扮,行为,举止,神态,都十分相似,仿佛都是李苏苏的前世今生。 李苏苏震惊到了,也明白了,她安静如画,直到这时,她才看到自己亲生母亲的样貌神情,果然一脉相承。唯一的不同,是处境不同所造成的英气,李苏苏却强过了不少。于母亲的相貌,她从李仁处知晓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其中真真假假,李苏苏置身于其中,如何能辨别? 白素素似笑非笑道:“玉郎会此通仙籍,忙向天阶问紫芒。” 李苏苏的心,死灰复燃,人也兴奋,脸上红云飘飞,于娇艳中不失矜持和克制,白素素见时机成熟,又道:“如今时机不到,你先去我玉京天修炼,等时机一到,你会得偿所愿,我也能除去这心病。” 白素素助李苏苏修行,因说柳丹青往事,耽搁了许多时间,直到酉时末,李苏苏才出明夷福居。此时晚饭已过,那许汉文因劳累一天,早就匆匆睡去了。那小青才得了机会,来到了明夷福居。 却与李苏苏不同,那小青只落到了明夷福居的院中,连前门都进不去,白素素前来开门让进,进的也只是客厅,并不是丹房。 两人进得客厅,那小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文姐,你并没有在这故人身上,体会到当年的快乐,你看看你,反而圄于俗事,几乎成了他老娘,而不是老婆。” 那小青言语十分激烈,白素素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吃了一惊,她脸色一沉,就不说话。 见白素素坐到桌前,只与自己倒了杯茶,便将头扭到一边,就忍不住又要说话,却被白素素用手一挡,阻住了话头。白素素随手一抓一旋,就见那原本没门的墙壁,就有了门户,那小青心中不解。 却见得其中走出个人影,人影已模糊成一团,四肢和头颅,已快分不出轮廓,但那小青如何不认得,那不是自己的欲念化身吗?也明白了白素素要做什么,心中不禁后悔,呆在当下,也如行尸走肉,目光瞬间无神。 “还是做回你自己吧,你修为不够,这化身失了自性,也不是好事。” 白素素说完,便一掌推出,那小青的身体就一分为二,柳丹青的元神从其中显现出来。白素素手一挥,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柳丹青玉晨福地的仙体就跌进了明夷福居,白素素指着柳丹青那化身道: “你这化身,还算不上是化身,你道行还不够,连命格都无法展开,若只为了我而失去本真,则是我的罪过,柳丹青,你该不想我背这罪过吧?” 柳丹青不说话,他分出化身后,元神便有亏,如今又被白素素强行从那小青身体中分出,便十分难受,如同凡间重病之人,仙体脸色泛白。 白素素也不去管,又将手一抓,掌心就有黑白龟蛇一动一静,柳丹青那化身就被吸入其中,接着又是一掌推出,那化身就与仙体真身合二为一。 柳丹青周身青光大放,如同把许多绿叶嫩芽堆在一处的颜色,青光中还有青蛇舞动,如同蛟龙。 白素素如此施为,柳丹青如何好反抗?若论真实相斗的本事,柳丹青面对白素素,很多时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在明夷福居了,不过一刻时光,柳丹青真身便已恢复大半,便也认了。只是垂死挣扎道: “现在的他,不再是当年的他,而我依旧是我,从当年到现在,初心依旧,岂不更好?” 白素素笑笑不说话,只是把那小青的身体与仙体相合,那小青就有了行动能力,如同木偶,与柳丹青倒了杯清茶。 柳丹青接了,眼睛看去,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反倒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连忙就将目光回转,看向了白素素。 白素素看在眼里。柳丹青又说道:“世间万物,聚散无常,一切都无自性,千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还有关系吗?” 白素素明白柳丹青用意,笑道:“那现在的你,是昨天的你吗?” 柳丹青也笑了,只觉佳人笑意如春暖花开,便答道:“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一个是前因,一个是后果,命格相同,从千年前到现在,所有元神印记的意志,都是我的命格,我一直都是我。” 这话一说完,白素素笑得更加开心,仿佛那极其恰当的矜持和克制,都消散无踪,柳丹青忽的一愣,想起了数百年前,木婉莹也有过的话语。因他的元神印记成了木婉莹的元神根基,狐仙就曾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当时的话,柳丹青此时无比分明,如在耳边: “所谓元神印记,那是刻痕,元神如石块,刻在石头上的轨迹就是命格,任何事情发生,就如物体沾在石块上,它的运动轨迹就是刻痕的凹槽,我每次遇到同样的事,我的情绪,想法和行为,从来都很相似,这是你给我的影响,我无法自主,所以,我还是我吗?” 柳丹青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复:“所有生灵,只要饿极了,他们的情绪,想法,和最终的行为,都差不多。 好妹妹,你只是丧失了这个命格,哥哥才把元神印记给你,虽是哥哥之物,但你我于此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在修炼的紧要关头,饿极了也会难受,也无法聚精会神,再说了,你若硬要改变,哥哥也有方法,只要你愿意。” 虽然当日如此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让狐仙迷上采补之术。最终是靠长年默默相伴,才彻底化解这心魔,但也因为这事,柳丹青才关注道经与佛经而多有所悟,今日对白素素说出这话题,却是有种不服之后的辩论之意,想以此釜底抽薪,也有种炫耀之意,却没想到,依旧是井底之蛙,难堪大用。 “我一直是我,但他不同,转世轮回虽有主体,也有因果牵连,但千年时间,他早就不知有多少命格产生,又有多少命格飞灰湮灭,而且,这些命格一旦过了轮回,彼此间就没了任何关联,都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每一世轮回,都是全新个体,他不再是当年的他。” 柳丹青言语激动,白素素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有微笑,那似乎千年不变的,高贵的,克制与矜持恰到好处的神情,十分自然的呈现,言语更是十分平静,如同深山里边无波的古井: “柳丹青,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为何会被和尚所伤吗?” 听了这话,柳丹青激动中带有的紧张,也莫名的被平复,消散的也是十分自然,仿佛此时的情绪就该消散,柳丹青身体没了那不可察觉的微微抖动,呼吸十分的平顺了。如有佳人相伴,躺在那广阔的草原上,微风轻抚,他躺了下去,背后就有大椅拖住。 “你说是为了找和尚与他超度,想要度他入佛门,结果那和尚看出了你跟脚,所以才降妖除魔。”柳丹青嘴上如实回答,目光却不自觉下移,落到了白素素腰腹处,却被桌子挡住。 见佳人内着纯白色纱衣,外披着淡灰色仿佛细线编织的丝衣,心中正叹,玉桌遮望眼,美景难望使人愁,忽然,就觉有冷意袭来。 忙就抬头,四目相对,就怯笑了一下,就装作品茶状。 白素素目光平静,冷意似有似无,如平静的湖面,水面如镜,但水下如何,柳丹青品茶过后,再将眼看去,却只觉佳人神色无异,声音依旧:“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他入佛门?” 这一下,柳丹青一惊,仿佛就意识到了,便不答话,只顾低头喝茶。白素素将坐姿一侧,身子扭过来道: “我使他入佛门,则千年时光,也能有因果相牵,就算轮回的主体,注定聚散无常,但佛门重因果,此便可存,以我的道行,你以为,我有何事不明?” 白素素这话似乎一语双关,神情也似乎洞彻了然,柳丹青心中一动,情知在她面前装作不得,便也咬牙将目光顶了回去,直面佳人。 白素素却将头微抬,略做沉思,仿佛就有种冰冷拒人,语速也放慢放沉,柳丹青听得分明: “以我的道行,完全可入他梦中,于他元神深处唤醒当年的命格,如此,他的元神,自然就会影响他的意识,你说,那时的他,与当年的他,是不是同一人?” 白素素最后一句话神态微收,若有若无的有种和蔼问询之意,这一下神情外放,道行运转,直接影响了柳丹青情绪。 似乎柳丹青的情绪起伏与否,白素素尽在掌握,一种不着痕迹的影响。柳丹青都感觉不到,何时有了种如临空谷的空灵,语气如珠落玉盘。 “深入元神深处,把他当年命格找出,不是件容易的事,姐姐纵然道行高绝,怕也不能一蹴而就,如果体验不到当年温馨,反让文姐你处处主动,如母亲一般,又能有何所得呢?” 柳丹青的话不疾不徐,都没察觉到,话语竟然失了原本该有的情绪,反倒有了种担心,却在无形中,把自己给丢了。 “有些事,到了我这个层次,自然就会明白,我于其中修行,大有所得,你或许也能明白,我追求的是自己的道,一切情谊都只是衍生。” 白素素的答复,似有似无的又有了中冷意,却又奇怪,仿佛冬去春来,柳丹青生出了一种,似乎敬重,似乎空明的宁静,眼神竟然也能清澈如珠玉,那欲念化身的回归,似乎影响全无。 “人的名,树的影,名声如同树影,但树影只是衍生,树木才是根本。”柳丹青忽的记起,数百年前,先师陶弘景如此就解释。他也明白,也如此行事,但白素素所说的层次,却是做不到,便就无话可说。 似乎察觉柳丹青在回忆往事,白素素过了半晌,见柳丹青眼中有神,才接着说道: “我所求的是道,也享受其中衍生的感情。你我都享受感情的温馨,但你之所求只是感情,为了情谊而求情谊。” 柳丹青似明非明,眼中神散,似乎听了极不舒服,想要找话反驳,白素素又道:“我说的只是我说的,你要善加甄别。” 柳丹青忽的就回神,目光看了过来。白素素脸色有些关怀和期待,问道:“柳丹青,你就没有感觉到,这小青与你的关系吗?” 柳丹青不知,他神色有些痴,仿佛贪念佳人适才的关怀,只是摇了摇头。 白素素笑了笑,放弃了道行引导,目光虚化,似乎望向了时光深处,连声音都似乎有些期盼:“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得了你的元神印记。” 见了佳人这神情,柳丹青十分舒心,忙道:“记得,记得。” 白素素指了指那小青,说道:“你那元神印记衍生出来,便是如今的她。”白素素语气越来越快,人也站了起来,却有种疾急而恰当之感: “她展现的是你当年的情感命格,一直伴在我身旁,因非自然之体,修不了道行,又因修法不慎,入了魔障,元神破碎,只有你能救她!” 柳丹青跳了起来,满脸震惊,虽然一直觉得这小青与自己有关,却没想到有如此关联。他呐呐无言,眼中神色复杂,似乎是看自己,也似乎是看自己的后代,十分复杂,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何感觉。 只听白素素说道:“你将元神渡给,看看当年的你和现在的你,情感命格有何区别,也顺便救她活命,让她留在我身边,从此她就是你化身,你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柳丹青语气不甘:“这就是你允许我元神附身的原因?” 白素素不答,只是目光平静,望向柳丹青。 柳丹青无奈,只好照做。那小青便复活,竟然也与木婉莹一般喊了声哥哥。柳丹青一愣,慌乱应了一句,却是无话可说。 白素素又向柳丹青要玄武天星阵,说日后有用。 柳丹青恍惚还未回过神,随手一抓,阵法就给了白素素。 白素素又叮嘱:“你从我这离去,势必会去找婉莹妹妹,记住我的话,以朱雀天星阵,带五百手下入仙界,带上所有和尚。” 佳人的话,柳丹青自然答应。又觉得是机会,就趁机说要太一符气息,却被拒绝: “同样是我拒绝你,如今的你虽有焦虑,但却万分的执着,而那时的你,会不知所措,会有被抛弃的绝望。” 白素素的话,嘴角没有笑意:“现在的你,与那时的你,应对方式大为不同,这可以说是修为有成,也可以说是丢弃了当年的你,现在的你,不是当年的你,而住在我心中的,是当年的你。” 这话柳丹青听了,哪里忍得住?就要开口,却被白素素目光平视过来,仿佛有种嗔怪,也似乎有种冷意。柳丹青一惊,不自觉就住了嘴。 白素素的话,他听得出是何态度:“我心中的那个你,不是现在的你。就如你心中的我,是当年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白素素如此说,柳丹青有话不好说,湿了眼角,心中就有气憋的难受,哪里听得进去?半懂不懂,“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白素素的目光,依旧如先前平静,目视柳丹青离开。 那小青似乎有种不舍,想要追去,却被白素素拦住。 第121章 柳丹青入玉京天,上了玉清峰云端。 因心中难受,意念难平,身心俱疲,十分的困意,就躺了下来,目视苍穹。 玉京天的苍穹,一片昏暗,如同梅雨天的阴云笼罩,灰蒙蒙一片,无边无际,柳丹青的眼睛也是这般的混沌,目光呆滞,就只好闭上。 仿佛在无知无觉中,眼中忽的出现一间浑浊昏暗的卧室,卧室中有张小床,床上栏杆甚高,内中有个男孩,满月大小。 男孩只剩下个头颅,孤零零的一个头颅,一个活的的头颅,没有身体和四肢。 整个卧室仿佛数百年不见阳光,霉迹斑斑,蛛网密布,墙壁由土砖砌成,更剥落不少,坑坑洼洼。 抬头望,其上一片漆黑,房内烛光摇曳,照亮不了窗外的黑暗,柳丹青心中一惊。 那烛光不及之处的黑暗中,似乎衍生出无数龇牙咧嘴的妖魔鬼怪! 柳丹青连忙回头,床上的头颅就映入眼帘,却成了血红色,如同鲜血流淌成的婴孩的头颅,双眼放出无助和恐慌。柳丹青吓了一跳,只想逃离,转身就走。 忽然四肢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就如同当年,作为孩子,遇到恶犬追咬,意识被抽离身体的无力,只觉这血红色的头颅是噬血的怪兽,柳丹青不自觉的陷入了当年的感觉中,也如当年一般,极度恐慌。 这身临其境的感觉,柳丹青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事,更别说意识到身在梦中了。 只有一种感觉,丧失了所有力量,丧失了所有依靠,如同黄蜂尾上针,蜇出了针之后,五脏六腑都被扯将出来,体内空空如也的空虚。只剩下孤零零,**裸,无力还手的意识,被禁锢在无助之中。 柳丹青忽的一声大叫,却发不出声音,这一下,连意识都被那血红头颅给死死吸住,落入了那无尽深渊中去了。 声音中只有黑暗,柳丹青惊恐无度,意识便模糊了,似乎化入了混沌。 苏州城里,雨过天晴,月色高悬,天地寂静无声。 忽然,一声尖叫刺耳:“啊~。”声音划过长空,如同白日里的惊雷,十分突兀。 原本夜深人静,入睡安香,都被这一声尖叫惊醒,那许汉文更是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在他听来,这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夜行的少女,被一群流氓围堵,他一把坐了起来。 边上的白素素也被惊醒,映着月色,分明能见许汉文脸上的神色。 “好像是小青。”许汉文甚是担心。 “我去看看。”白素素自然清楚这声音是那小青的,便起床穿衣。见许汉文要跟,就开口安慰,阻住了许汉文的脚步。 推门进房,见那小青蜷缩在床上发抖,但下一刻,她就光着脚跑下床来,一把抱住白素素,这时才发现,这小青身子抖得厉害,浑身是汗,沾湿了睡衣,两边鬓角也有汗水。 白素素心中有感,却又奇怪。也把手紧紧地抱住,元神却入明夷福居,暗运道行。 过了半晌,那小青才平复下来,白素素安慰道:“绝不可能有东西能把你吓成这样,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了?”话虽如此,却是明白了,绝对和柳丹青有关。 “应该和他有关把。” 那小青似乎有些不悦道:“我刚刚得了他元神温养,应该是他遇到了什么,这感觉不是我的,应该是他的……” 说到此处,小青忽的就担心了:“姐姐,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快过去看看!” “没有危险。”白素素十分平静:“他不会这么懦弱……” “那怎么回事?”这小青却是性急。 白素素轻轻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在床头,柔情安抚道:“他只是入了梦魇,这是他的劫数,挺过去就好。” “挺过去就好……”那小青也似乎平静了下来,嘴里慢慢的咀嚼着“挺过去就好”这五个字,手却紧紧地抓住了白素素。 白素素不停地回应,不停地安抚。 梦中日月长,一梦有春秋,三天过后,柳丹青从玉清峰云端上醒来,胡乱地坐着。 想梦中所见,一个红色的头颅,处在无回应之地,便也明白了梦中之意,嘴里叹了口气,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 “终究是无用功,依旧如当年,连个念想都不肯给。” “罢了。”柳丹青下了玉清峰,到了玉晨福地,手一翻,显出太一符,手指凌空虚写“来有我西湖洞天”六字。 这六个字才写完,心中仿佛就有个声音闪过,柳丹青连忙闭气凝神,却发现时机已过,就自言自语道:“终究是孤家寡人,那真正了解我的,终究会离去。” 这话一出口,第一个听到的是自己,却又有些不屑:“怎么可能孤家寡人,大不了就从了那丫头,也还有人相伴的。” 说这话时,心口莫名的有种恐慌,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天机,只是,刚刚才从梦魇中挣脱,甚是抗拒,不愿去想。 “以我这微末的道行,能察觉到什么重要天机?杞人忧天。” 一句自嘲,担心就放下,又回想起与白素素的这次重逢,心中脉络分明。 两人从相斗,相识,到释了恩怨,便觉非常亲近,很自然的就互通了太一之气。“那天,还是文姐主动提起的呢。”想到那时的场景,柳丹青依旧忍不住心悸。 “后来,我妹妹把我们三个人的气息合于八卦印,又对我对文姐说:有了与八卦印的关联,就可以调用这千余小妖。我都没想到,文姐居然答应了。” 柳丹青举起酒杯,一口喝干烈酒,对面坐着的吴卜羲,又把酒给满上,两人都是凡体之身,双双在苏州城中。 两人把酒互诉衷肠,早已是常事,只是以前,多是吴卜羲倾诉,而今天,他却成了个倾听者。他把酒与柳丹青满上,自己也把酒喝干,又自满上,才笑道: “你那洞天的八卦印,连我都没有气息相通,婉莹妹子却是有心,这是你的福气,只要你妹妹过得好,你也舒服。” “那是!”柳丹青放松不少,想起以前兄妹相伴的时光,伸手夹了一块驴肉。 桌上尽是美味,鸡鸭鱼肉,豆腐青菜,山珍海味,都不及驴肉来的鲜美。 但此时,美味虽然爽口,依旧掩盖不了情伤,这块驴肉还不及吞下,又想起了佳人的决心,叹了口气,倾诉道: “但是,我根本就没想到,她以气息连通八卦印,却断了与我的气息,还亲口告诉我说,把我气息给除了,要我也八卦印为媒介联系,唉,我人都傻了……” 柳丹青又把酒喝干,拌着驴肉吞下,那吞下的,还有悲伤,难过,以及泪水。 又把手重重的捶在桌上,碗筷发出沙沙的响声,惊动了许多就餐的人。此时是午饭时分,有许多人就把目光投射过来。吴卜羲眼睛放光,四下一望,更无人敢发声。 柳丹青不管不顾,更有些激动:“那是我调兵遣将的枢纽,我能够用它来谈情说爱吗?该死的文姐,分明就是拒绝我!” “那后来呢?”吴卜羲又陪了一杯酒,听多言少。 “后来……”柳丹青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叹了出来:“后来我多次言说,她始终不同意,我也无奈。” 这话一出口,似乎吐出甚多,只觉得心腹中空空如也,如那蜜蜂,蛰了人之后,扯将出来,那五藏六腑都附在针上,连根拔起。 吴卜羲看的分明,柳丹青眼睛更红了,他一个堂堂大汉,也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心中甚酸,也勾起了伤心往事。 只是此时此刻,柳丹青也察觉不得,情绪落于仙体,则修为有损,道行不通,落于凡体也是一般,元神失了清明。 柳丹青凡体受损,精华早就聚成了内丹,此时的肉体凡胎,是借用他人的。如今他私心与兽性大盛,所有的反噬,就由这肉体承受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分明没有哭泣,却与哽咽之人十分相似。 “后来,我使劲手段,终于加上,但她却言明不许以此联系,我无奈,也就应了,可她,唉……”说到此处,便更加的无奈了,左手无力的拍在桌上,碗筷桌椅又自沙沙作响。 这回,却是没有人把目光投过来,仿佛一个个的都受了柳丹青的感染,陷入了各自的伤心事,吴卜羲眼光一略,见得有个官员模样的人,同样也湿了眼角。 那门外有个富商,带了几个随从,似乎也想进来吃饭,却莫名其妙的止步于门庭,转身出去了。那店门口迎客的小二视而不见,也陷入了自己的悲伤之中。 吴卜羲心中无比分明。柳丹青却是没有注意,根本就不知道有这许多人,受了自己情绪的影响,只是咬牙,无可奈何地骂道:“该死的文卓,这臭丫头,竟然暗中把我的气息,全都给删了!” 吴卜羲听了,把手搭在柳丹青肩上。 “她如此决心,我使尽手段,皆不可得,这感觉,就如当年,不可挽回。”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吴卜羲就使了个幻术,那幻相中,白素素坐在对面,吴卜羲也送了手,离了座,只见佳人在对面举杯:“柳丹青,你我就此了结,这一杯酒,愿你此生自在。” 柳丹青忽的笑了,见得佳人举杯,虽有不美,心甚遗憾,却也算可得,举杯对饮,权当了断,心中更有几分释怀,虽知是幻想,却也当真,料想佳人必有所感。 这时吴卜羲已回转桌前,他找店小二结了账,见柳丹青不愿意散去幻象,便伸手打散。 两人一起出饭馆,到了酒楼后不远处的一处雅地,耳中听的流水汩汩,两人手中各有一壶酒,借酒浇愁,各自浇各自的愁。 吴卜羲不言不语,却也不见得颓废,气宇甚是轩昂,不知是不是别人凡体的影响,柳丹青只看了一眼,便眼望流水东去,感慨道: “其实早已不可挽回,只是我心中不甘,也不愿面对,偶尔一时醒悟过来,也有恨意升起。” 吴卜羲随手捡了个石头,丢入水中,水花溅起,便开口回应道:“你有恨意,表达出来就是,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你来找我,你虽然修行道行,注重内观,但和我说说,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要好。” 柳丹青也丢了石头,水花更大,但却丢在平静的水中,水花一闪即逝。“虽有恨意,但她那容颜只要一展露,就能消泯我那无名火,玄武太阴,水能克火啊。” 吴卜羲眉头一皱,忽的大笑起来。柳丹青莫名其妙,只是自顾自说道:“无论何时,那容颜只要轻轻的展露,便是我最好的解药。” 吴卜羲少见的抿了一口小酒,似乎品出了味儿。“既然如此,你还想说什么?或者说,你如今还有何想法?” 柳丹青若有兴趣的看着吴卜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复要转过头,到了阴凉处,甚是悠然,人也更加的平静了。一口酒喝的极慢,含在口中,似乎体会着它的辛辣,良久才道: “我之所求,无非性情圆满,如此,甚好,这么多年了,我既已明白,也就该放下了。” 柳丹青平静平淡的语气中,吴卜羲还是觉得,那是一种无奈:“该放下了。” “放下执念也好,说实话,以前我挺难理解的,只觉得你一点都不爷们儿,多愁善感的,像个女人,但前些日子见了婉莹妹妹,也就有八九分理解了,为了她……” 吴卜羲话到此处,却停了一停。柳丹青听得说木婉莹,就想发问,但见到吴卜羲这回味沉思的模样,也就不好打断,元神跳入玉晨福地,合仙体以太一符,感应了一下。 柳丹青元神再入凡体时,就听吴卜羲接着说道:“你总说心中有个排名,自己第一,妹妹第二,兄弟第三,这是没遇到她之前的排名,后来你又说,妹妹排到第三了,在我的心里,我真希望自己第一,妃儿第二,你第三。” 吴卜羲说的真诚,柳丹青笑了,两人酒壶相撞,狂饮一场,各自放荡形骸。 柳丹青也得了木婉莹回复,元神入玉晨福地一观,见得:“一切安好,哥哥无需担心,恭喜哥哥重得自在。”一排黑字。柳丹青更是心神放松,与吴卜羲出了雅地,送他回了仙界洞天。 独自走在大街上,虽然依旧形单影只,却多了一股超然的味道,路上行人见了,都不禁多有注视。柳丹青却是回以淡淡的笑意,这份意境刚刚好,回以善意又不入其中,片叶不沾身,如同世外高人。 来到城门口,见夕阳西下,分外的红,阳光洒下,不冷不热。 只觉左前方有目光注视,便把目光回迎,却见那柳树下,白花旁,有佳人白衣飘飘,心中又是一暖。 不曾想,柳树下的佳人也回以一笑,十分真诚。 柳丹青只觉心中一动,这一笑,春暖花开,情谊依旧,心中便有释怀,暗喜道:“终于可以放下了。”白素素似有所觉,把腮帮子微微的鼓了一下。柳丹青心情舒畅,也明白了,便走了过去。 其实,白素素一直都有关注,只是柳丹青这时才明白,佳人良苦用心,心中便十分感激,走到跟前,微微会意。 忽然,那许汉文从拐角处跑了出来,似乎有什么开心事,却不慎撞到了白素素。白素素因为回礼,足下就有些不稳,就被撞的一跌。柳丹青顺势扶住,极其自然的抓住了白素素手臂。 白素素被柳丹青搭手扶住,眼睛却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白素素也是很自然地借力起身。 两人从搭手到起身,再到柳丹青说:“就此别过。”都十分的从容,那许汉文眼中冒光,脸上有不解,人走了上来。柳丹青侧身而过,出了城门,扬长而去。 背后,白素素两人并肩目送,至于他们说什么,柳丹青此时却没兴趣了。 “白云仙鹤道人家,不染红尘桃李花,抚去镜前尘与灰,吾神清明悟大道。” 这回,柳丹青大有所得,仙体回转玉京天,立于玉清峰上,见得上清峰云雾渐散,拨云见日,仿佛有了明悟,随口胡言。 才只说了一句,脚下便真有了白鹤,仙鹤引颈长鸣,如幽谷空明。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下玉清峰,出玉京天,便到了西湖洞天之天界,天为阳,少阳,太阳。 整个福地天界,如同初夏的天空,微红的阳光充斥,却不见太阳高悬,只是一片红红阳光的颜色。 其上有云彩飘飘,变化无端,却染上了些许的红色,似乎火烧云。 其下一片玛瑙如玉,青草生于其中,如同把玻璃盖在草地上,能见到四季的生机,却只是玉中的影,如镜中花,只是演化,并非所能触及。 将天星朱雀阵展开,足下就有一片火海,火海中有星光涌动。星光所成,按南方七宿。柳丹青身子跌坐,那火云忽就膨胀起来,呼啦啦充斥了整个福地天界。 野火烧不尽,一岁易枯荣。那绿玉中的青草也瞬间枯萎,紧接着似乎沾上了火星,于绿玉中燃烧起来。 那火气上升,朱雀阵中更有和尚小妖等五百人助力,其中和尚很多,起码要二百五之数。 这五百小妖配合冒出的火气,火光就窜起老高,那顶端的白云更红了,也做朱雀七宿的模样,巨大的神鸟展翅。 接着便见有陨石,火球落下,密密麻麻,如同冰雹,整个福地天界,一下就被火海吞噬,柳丹青没入其中,生死不知。 第122章 柳丹青入福地天界,许多天后,白素素在隐秘处与那小青说道: “秦侩再次弹劾岳飞,使我气运下降,以至于分不出精力,而我有事,元神必须离开,这样一来,就对胎儿不好,你要多照看照看。” 原来白素素的凡体有了身孕。那小青自然点头答应,说道:“姐姐放心。” 那小青伴在白素素身旁许久,虽然没有道行,无法以大阵凝聚灵力,但自身修为了得,单打独斗,吴卜羲都要落下风。 修为既高,见识就不同,她知道白素素未得仙箓,又因修玄武太阴之道,恰逢端午,气运被克,也就加倍小心。 只是她自己也修太阴之道,不同于柳丹青修角木蛟,为蛇化龙,少阳之气,不但不受端午阳气克制,反而有进益之功。 是以这小青,也受端午阳气克制,一时不慎,只觉浑身燥热,连被人使手段,以幻象迷惑了神智,都没有丝毫察觉。 那小青不假思索,只听白素素叫她先避一避,别来打扰,便以为两人是要私下过佳节,笑了笑,就入了明夷福居。 恰好在这时,仙境中,吴卜羲到了苏州上空,因觉不对,便按落云头,目光落在一间房中。 只见那许汉文神色焦急,手中端着个大碗,碗中不知盛了什么。 但是,当这许汉文走到床前,一把揭开蚊帐时,见到的却是一只巨大的白蟒昂头吐信!吴卜羲大惊:“怎么回事?” 只一下,那许汉文就吓晕了,吴卜羲听得倒地的声音,连忙回头,就见的那许汉文魂灵松动。 他不知该如何处理,沉吟了一会,双手猛一发力,施法打散了仙界对凡间的映照,如丢石激水,一切都模糊了。又以结界笼罩,那许汉文的魂儿就出不了房间。 吴卜羲本是去西湖洞天找柳丹青,却不见人,也就折返,要去得泉山。刚好看到这事,但也自知不好插手,暗道:“我还是别插手的好。”看了看,人也就走了。 “到时间了,该引柳兄出洞了。” 吴卜羲所见的一切,躲在暗中的落凡看的分明,知道这被算计的,只是白素素的化身,就是要给人一种错觉。 柳丹青自从闭关火海,二十三天后才出关,修为大进。虽然武艺不甚好,所擅长的也只是保命之术,但就算在杨戬面前,以这时的本事,逃命也不成问题。 他出关时,洞天福地之天界,火海陡然一收,万川归海,整个福地之天界火红一片,如被烧红了的土块,火生土。 土生金,火气下沉,全都钻入下方玉石中,柳丹青站在当空,双手一伸,掌心托天,脚下朱雀阵消失,天空一片金黄,如秋天枫叶的颜色。 接着就是金生水,福地天界一片寒气笼罩,朔风大起,风雪乱飞。 然而,才过片刻,风雪戛然而止,转眼到了初春,如同秋冬四季,霎时轮回。 柳丹青张口,猛的往下一吸,如夸父饮黄河水,那玉石之下的青草绿芽放出生机,绿如流水,都投入了口中。 柳丹青浑身成绿,似乎落入绿草地的螳螂,再也找不到踪迹。那一片绿如藤蔓,如龙蛇盘在虚无的柱子上,盘盘旋旋,竟然化作了一条巨大青蛇,从头到脚有五六丈高,青蛇头上还有角,腹上还有瘤,似蛇非蛇。 “文姐。”青蛇发出言语,腹上也生出了两只爪子,却不再是蛇,而是蛟,六七分似那角木蛟的模样。 青蛟如龙,化作人形,落入西湖洞天,进了清净天的客房,手一招,内丹就落在手中。 又将朱雀阵展开,其中和尚小妖等五百人,俱都神色萎靡,因帮助修炼,而大有损耗。 柳丹青便将身体的精魄,精血,精髓化入内丹,凡体就只剩下一具枯骨。随手一挥,打散凡体骷髅,化于无形去了。 “这内丹就分给你们了,如此,纵使在梦中,你们也能多活几十年,算是谢过了。” 柳丹青自言自语,将内丹散化,清净天就成了一片虚无,虚无当中仿佛有云气缥缈。 清净天上方,五百点亮光如同星光,下方就是整个西湖,这日,夜色无光。这清净天中,分明能见灵气聚拢,是小嬴洲阵法的灵气,正在滋补仙胎元气。 一切完成后,柳丹青在其中休养了三天,才将朱雀阵再度收了,并化入金丹中运转开来,当做护身符守护自身。 柳丹青因有朱雀阵在手,出的西湖洞天就入了仙界,不似木婉莹一般,出了西湖洞天,只能落入无尽混沌。 柳丹青向北行了三五十里,就见得艳阳高照,掐指一算,才知到了端午。 “又到端午了,好妹妹,哥想你了。” 柳丹青自觉不好见白素素,虽然依旧思念,但终是放下了的,便不做念想,往得泉山去了。 白素素的玉京天中,李苏苏躺在上清峰上发呆。 “丫头,时机到了,你该去了。” 李苏苏耳边传来声音,她连忙爬起,眼前就有白素素虚影显现,边上似有似无的,还有一个白色虚影如笛子。 “姐姐。”李苏苏连忙喊了一声。 白素素就对李苏苏说,柳丹青近日或有危险,刚好是个机会。听了这话,李苏苏便担心起来。白素素就解释说,柳丹青与那人并无恩怨,只是为了给木婉莹出气,你只要去了,就不会有危险。李苏苏方才茫然的点了点头。 就这一会儿,李苏苏神色竟然有了些许憔悴。 白素素说完,又将一根竹笛与了李苏苏,正是那虚影实体化而出,李苏苏接了,一眼就看得出熟悉,便问:“这是他当年送给姐姐的?” 白素素就说:“这的确是当年之物,我本来要送给他的,因见他对我有心,我就生气,就没有送他了。” 李苏苏听了,面色一愣,恍惚就有些不悦。白素素虚影又说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借黄龙之气,数百年打磨而成,你拿此物与他,无论有何危险,只需把此物毁坏,当做符箓来用,就能保性命无忧。” 白素素说完,又自言自语道:“那獬豸恨你修为浅薄,竟然也敢坏他的事,便要教训你,这倒是个机会,他太迂腐,早该湮灭重生了。” 白素素的话,李苏苏不明白,听的话已说完,就要发问,就见一张符飞来,连忙伸手接了。 见符上面书山川地理,李苏苏认得是地图,就要细看,却被白素素一推,就从玉京天落入了仙界。脚下一个不稳,跌了一跤,从半空中跌落,掉在人群来往的大街上,正是许汉文药铺的前方。 此时天色已晚,日色西偏,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药铺大门紧闭,忽然,有个男子抱头蹲下,大叫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边上的行人都被惊动了。 仙界之中,李苏苏从天上跌落,也感觉砸到了什么。忽然有人大叫,声音似乎发自身体之中,她也吓了一跳,连忙站稳,低头一看。 却发现自己脚下有个男人蹲着。自己的下半身,竟然与那男人蹲着的身体重合,仿佛融于一体,她也是一声大叫,猛地一个箭步窜开。 却是没留神,忽的冲入了别人家里,连墙壁都忽略,直接穿墙而过! 她惊讶道:“我竟然能穿墙而过!” 但下一刻却是明白了,只是心中仍有好奇,便将腿一跨,身子竟然穿过桌子,她忍不住又欢呼起来。 回头一看,又见桌子上面有粽子,才明白今天是端午节。“不知道爹娘过节,准备了些什么,要回去看看吗?” 李苏苏莫名的有种伤感,仿佛出嫁前的女儿,忽然又想到了柳丹青,闭眼自言自语道:“丹青,你有没有想我呢?” 在李苏苏因思念心上人,而处在温馨当中时,柳丹青却处在暴怒之中。他来得泉山,见刘玄龙竟然娶了她人,这叫暴怒不已。 他虽已放下执念,但也只是不得已的选择,如何能见有人负心于木婉莹?三言两语,他压不住火气,就动起手来。 因庞飞龙携五大弟子于福地天界中闭关,得泉山就只有庞幽精和映雪,以及那些打理日常琐事的数十婢女和力士了。 力士和婢女都只是仙胎修为,根本不在柳丹青眼里,就如长坂坡上的赵云,视之如无物,庞幽精也就没有调动他们。 而映雪虽然天分极高,但得成仙体时间太短,金丹尚未分化成一三境界,就算只是对上木婉莹,怕也要以五敌一,才能不败,自然就不好出手。 至于木婉莹,玉湘妃和刘玄龙,他们自然不会动手。因此,只有庞幽精一人与柳丹青相斗。 先前的柳丹青,若只求不败,凭借腾挪的身法,倒也能让庞幽精无法近身,但也只能通过外丹斗法的手段,在凡间占些小便宜。 但此时,却是大不相同,柳丹青右手执盘龙剑,单手与庞幽精的双剑交锋,凭借气力优势,就斗了个旗鼓相当,更是左手掐雷决,时不时有雷光隐现,庞幽精身上都灼出了青烟。 庞幽精立在当空,任凭四面的攻击,只是应对兵器,对于雷霆之威,却以灵符使元气化作三花,三花悬于头顶,硬生生的受了,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柳丹青明白,这只是表象,论剑法,柳丹青气力大,庞幽精武艺强,各擅胜场。 情知奈何不得,柳丹青大怒,忽的就脱身出来,一剑刺向那映雪,盘龙剑上雷霆如神龙,剑还未到,雷光先至,如天上的雷霆,直劈映雪门面。 却被刘玄龙挥手一带,不但雷霆消散,剑也歪了,却是刺了个空,柳丹青言语不善:“你最好别插手,不然连你也杀!” 柳丹青只是追着映雪。 后面庞幽精赶来,却是赶不上。 那映雪虽躲了第一招,却躲不过这第二招,就算在木婉莹的面前,以她的本事,连逃命都难,更别说柳丹青了。 而这第二招又被刘玄龙挡住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柳兄,你不能伤她!” 听了这话,柳丹青大怒,舍了映雪,便向刘玄龙刺去。“哥!”木婉莹连忙喊了一声,声音焦急。 面对柳丹青的杀招,刘玄龙右手中食二指并出,一下点在柳丹青剑尖,那剑尖与二指间空隙处就有白色圆环,竟然托住了剑势! 刘玄龙道了声:“柳兄,得罪了。”手一用劲,柳丹青就被退开。那白色圆环也落入刘玄龙掌中,一跳一跳,闪烁雷光。 “这化身,好厉害!” 柳丹青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却是怒气过头,难免顾此失彼。只想着有些话不能乱说,却忘记了朱雀阵在身。 原本一招不敌,也没什么,却没提防那庞幽精双剑削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双剑齐头横削,十分不好招架,被削到了头顶三寸处。 “小心!”木婉莹大惊失色,头顶金丹冒出,瞬间化作心月狐模样,如离弦之箭,望庞幽精撞了过去。 庞幽精置若罔闻,双剑势头不改。木婉莹大叫起来,双手捂住了脸面。 木婉莹虽隔绝了视感,但耳中却没听到异样,心下就略微的放心。颤抖着拿开双手,却发现柳丹青头顶,有一片火云如朱鸟,云中还有青色金丹沉浮。 柳丹青盘龙剑一击,那庞幽精虽然招架得当,但还是被震开,跌跌撞撞,十分狼狈。 有天星朱雀阵护体,庞幽精这一剑侵犯泥宫,被大阵无形劲力阻住,柳丹青得了喘息,抓住机会反击。 只一剑,庞幽精就招架不住,险些被伤了元气。庞幽精大惊,顾不得许多,闪身就逃入了混沌,竟然连老巢都舍了。 见走了庞幽精,柳丹青更是大怒,只觉有气无处放,似乎激发了心中无限的恨意:“娘的,老子憋了千多年了,今天就痛快杀一场!”提剑又要杀那映雪,又被刘玄龙阻住,两人斗了起来。 只剩下木婉莹收了金丹,在边上干着急,她哪里劝得住柳丹青? 因得了大阵相助,刘玄龙就算使尽全力,掌中光环放出万丈雷光,一道道劈在柳丹青头顶火云上,也如丢石入水,虽然激起波纹不断,却无丝毫的用处,伤不了柳丹青。 柳丹青有火云护身,便引火云于剑,左手一指,银光闪闪的盘龙剑就满是火光,如同熔炉中抽出,稍微一震,就见得火光火屑四散,满天流光,一剑丢出,如燃烧的陨石坠地。 刘玄龙见光环的雷霆无功,双手一错,光环就化作尺余大小的雷球,如同小孩吹出的透明气泡,上面密密麻麻附着雷霆,滋啦作响。 刘玄龙双手虚抱,以雷球为兵器左挡右遮,挡住了柳丹青如流星般的盘龙剑。攻击虽然急促,但刘玄龙只是抵挡,十分的从容。 斗了十来招,柳丹青奈何不得。刘玄龙虽然无碍,却守护不住映雪,柳丹青势头一转,一剑刺出,刘玄龙连忙施救。 如此,却被柳丹青寻得破绽,双手举剑于头顶,一剑劈下,携带整个朱雀阵的威力,借雷生火,一下就击散了雷球。 木婉莹见刘玄龙被破了气机,一面用身子挡在两人中间,一面使眼色让刘玄龙快走。 柳丹青一招得手,缓一缓,顺了气,又是一剑,要杀那映雪,却被木婉莹挡在了中间。 只是他这一剑,力道太猛,根本来不及收势,只好将剑一转,转了方向,身子却不好阻住,与木婉莹撞在了一起,被木婉莹拦腰抱住,两人双双撞在那得泉山雪峰山上。雪山大雪崩塌,如泥石流一般。 这下耽搁,待柳丹青缓过神来,刘玄龙早不见了踪影。 走了庞幽精和刘玄龙,洞天中只剩下那映雪,柳丹青凶心不熄,又要杀人,却被木婉莹抱住脱不了身。 “你松手!”柳丹青大吼。 “不松。”木婉莹丝毫不让。 柳丹青有力无处使,如同打在棉花上,心中暴怒,猛的一拳砸在身后的雪峰上,整个雪峰轰隆作响,塌掉了半边,地动山摇。木婉莹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双手不觉松了松。 柳丹青趁机走脱,不好与木婉莹纠缠,双眼一睁,见刘玄龙走得不远,竟然不入混沌,显然是机会,便纵身就追。 这时,木婉莹也缓过神来,但一把没有抓住柳丹青,只得在后面大喊道:“不要伤他!”柳丹青充耳不闻,人却冷静了许多。 一路追逃,也不知追了多远,却来到了一片湖面,见得湖面上空一片金色,柳丹青驻足环视,认得是西海,吐蕃境内最大的湖泊。 此时日色西偏,湖面上一片金色接天连地,却不是自然的景色,耳边隐约还有梵唱,柳丹青如何不知是佛光笼罩? 刚来时,天地宁静,只有海鸟鸣叫,梵语佛唱只是偶尔,但脚步一错,欲要再次追击,佛光就浓郁起来,耳边梵唱也不绝于耳,似乎身处一两千和尚从中,和尚们张嘴念经,念的竟然是那大悲咒,柳丹青的火气又消了几分,更加冷静了。 正在柳丹青思考时,耳边竟然传来声音,似乎在问话。“贫僧助你挡住他,你与清辩大师的恩怨,就此了结,如何?” 柳丹青听得清楚,这话问过后,只数个呼吸,就听刘玄龙说道:“你是说我真身的恩怨?” 柳丹青心中一惊,觉得不妙。 “别伤他就行,我去混沌躲躲。” 又是刘玄龙的话,柳丹青听得清楚。这时,佛光忽然收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现身。 老和尚的白色长须,随着海面上的微风摆动,掌中还托着一个金钵,钵上面有梵文围绕,其上有佛子,圣僧,飞天。 佛光聚拢,在老和尚身后,其中能见无数佛子虚影,起码有一两千之数。 明知山有虎,此情此景,柳丹青越发的谨慎了,寻思要不要放弃。 “妖孽,你在中土无人收拾,却来西方净土放肆!” 柳丹青还不及说话,那老和尚就拿出了降妖除魔的语气,柳丹青被气得不轻。 他本来就忍着情绪,刚好,这老和尚的话,如同那用来点燃**的引线,柳丹青消了怒气对自身的影响,只是冷眼怒骂道: “老秃驴,最好给老子让开!” 第123章 这老和尚是安妎,柳丹青认得,也知道他与自己恩怨极深,当年被夺内丹的青鱼精,后来封印自己妹妹的和尚。 “阿弥陀佛!”安妎和尚念佛一声,语气激动。他被柳丹青刺激了情绪,就用手一指,佛光聚拢成束,如同绳索。 又将右手一送,手中金钵就飞起,朝柳丹青罩了过来。 钵还未至,柳丹青就觉梵唱更加宏亮,就如置身于千百和尚之中,又如钱塘上的海涛,汹涌澎湃。 连忙将大阵展开,七点金光闪烁,湖面上一只巨大火鸟,柳丹青足踏其上,手中放出火焰如伞盖,阻住了佛光。 柳丹青也现出了原形,一条双足巨蛟,青色鳞片上放出火光,如同燃烧的柴火,配合朱雀阵火光,只一下,顶开罩下的金钵。 金钵如断线的风筝,朝上飞去,安妎和尚手一招,金钵就在手,光华暗淡。 见单纯的法宝无功,安妎和尚便将佛宝一抛,悬于头顶三丈高处。那佛宝洗净尘垢,复又大放光明,佛光反罩下来。 老和尚沐浴在佛光中,念一声:“阿弥陀佛。”声音洪亮,湖面上,天地间,四面回响,如深谷中的回音。他全身金光四射,手执九环禅杖,如同金刚,宝相**。 柳丹青收了原形青蛟,将足下火光收为两个点,过脚底涌泉穴,于中丹田交汇合一,于泥宫与金丹相合。 金丹冒出体外,不再是以往的青色,却是做火红色,如同熔炉中取出的铁球,寸余大小,与安妎佛宝一般悬于头顶三丈之处,艳艳光明。 金丹由朱雀阵煅练,放出巨大的红色雷霆,一声巨响,雷光落道柳丹青头顶三寸处,便散开来化作千百道白色雷光缠绕周身,柳丹青足下生雷,手中剑也有雷电之声,一下闪到安妎身边,一剑刺来。 安妎和尚抡九环禅杖招架,剑杖相交。 柳丹青一剑刺在禅杖上,剑尖竟然刺入杖内,禅杖吃不住这雷霆大力,内向弯曲成了弯弓,其上更有雷霆涌动,沿着禅杖向两头延伸。 老和尚眉头一皱,情知柳丹青实力非同以往,就忙借力退开。 柳丹青如影随形,紧跟而上,安妎和尚只守不攻,倒也不败。 安妎得佛宝相助,依旧不敌柳丹青,但他却不恼,反而有种笑意一闪而过,仿佛有种放松,柳丹青一愣,越发的生出了小心谨慎之心。 但一想起对木婉莹所做承诺,要了结当年恩怨,又被这和尚挡住了去路,心下不忿,也就不肯走。只是打定主意,若稍有不对,立马脱身,是以手中杀招不停。 安妎不好抵挡,猛的一声狮子吼,震退了柳丹青。又将金钵收了,托在掌中,往前一罩,钵中就有佛光放出。 佛光分作两道,相互纠缠,如同起自钵中的龙蛇。龙蛇头上生瘤,腹下生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 两龙蛇似乎有面容,显出金刚模样,分作善恶,一个恶狠狠,青面獠牙,一个暖洋洋,慈眉善目,善恶纠缠,仿佛一体。 柳丹青情知,也将金丹下放,悬于头顶三寸之处,全身雷霆都收,力聚丹田,四肢的涌泉穴与劳宫穴蓄集劲力。 安妎和尚的两道佛光袭来,柳丹青不敢抵挡,只将身子一侧,躲过那善面怪蛇,右手一剑刺在那恶象怪蛇的眉间。 剑上火光熊熊,两相一接触,却是溅起大片火花,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刺耳,仿佛烧红的铁块,丢入了冰冷的油中。 “这怪物好大的力道!有些不妙。” 柳丹青吃了一惊,情知自己与朱雀阵相合,也能勉强抵挡,但大阵不展开,运转终究不畅快,也就暗暗下了决定: “干脆就展开阵法相持,虽然与他展露了破绽,但我也有了得胜之机。” 柳丹青凭借身法的迅疾,始终避免以一敌二的境地,才过几个来回,就得了机会,一扬手,将大阵展开,就覆盖了数十亩的湖面。 湖面上天象大变,云彩都烧红了,一片暗红。湖面下游鱼乱窜,如同受了天敌威胁,争先恐后,都往水底沉去。 湖面泛起大雾,雾气也有模样,做巨鸟腾飞之状,其中能见七处放光,正好按照南方七宿方位。每个星位都有七八十人头攒动,有光头,也有蓄发,有的是道人方士,有的是士子儒生,更有些奇怪的模样,不似人头,只是雾气涌动,看不分明。 安妎和尚见雾气中有佛子,就似乎受了影响,双手一合,不知念的什么经,全身放出金光。金光涌入钵底,钵中的两条怪蛇就如得了自由的活物,如出海蛟龙,朝柳丹青杀了过来。 柳丹青布置好阵法,手执盘龙剑,整个阵法雾气中,生出火光亮如雷霆,连雾气都似乎被点燃,于整个湖面上燃起熊熊烈火。 忽的一阵大风刮来,火势冲天,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安妎和尚使两条金色怪蛇钻入了其中。 “但愿这秃驴看不透两仪四象。” 柳丹青心中不安,越发的暴躁了,欲要克敌,奈何心有余力不足,欲要退走,只是不甘,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的执念,心中的清明早就不知哪去了。 两人这一交手,来回才过片刻,安妎和尚虽占了上风,但始终不下死手,只是将两条怪蛇在阵中缠绕。 柳丹青坐在南斗位上,安妎便将两条怪蛇缠绕住整个南斗位,怪蛇放出一片金光,如同巨大的金色火炉,火炉外,雕刻着两条盘旋的巨蛇,火炉中,则燃起熊熊火光。 一抬头,见巨蛇吐信,张开血盆大口。连脚底下也是一般,柳丹青吃了一惊:“这秃驴,莫非要积蓄力量,一击必杀?” 想到此处,柳丹青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许多,连忙站起身,耗费元气,使出潜龙勿用,全力往外一跳,如狗急跳墙! 安妎和尚正使两条金色怪蛇围困,忽然,整个大阵消失不见! 安妎和尚吃了一惊,双眼圆睁,连忙一缩手,将两条金色怪蛇召回,依旧头交头如剪,结成四个圈,稳稳踏在脚下。 又将金钵悬在头顶,双手合十,一拍**肃穆,不可侵犯。老和尚的动作十分迅疾,才刚守护完备,就觉右后方一道火光闪来,火光中一柄宝剑来势汹汹! 火光中,柳丹青脚下一片火海,头顶却是一片寒光,上冷下热。火气下沉,人就冷静:“只要绕过这两条怪蛇,就能杀了这秃驴!” 擒贼先擒王,安妎和尚见了,双手高高举起,使禅猛的杖往下一击,如同使巨斧劈柴,使出了全身力气! 禅杖链接两条怪蛇,怪蛇腾空,一条敌住了宝剑,另一条,却如饿虎扑羊,猛的与宝剑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只一下,轰散了火光! 柳丹青身形显露出来,披头三花,呼吸急促。安妎和尚牙关紧咬,如同一拳打在石头上,双手发抖,连虎口都似乎渗出了血迹。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狮子吼! 安妎和尚有法宝了得,金钵可接引众生入佛门,千百年来,入了寂灭的佛子,余下的舍利皆在其中,佛威实在难测。 这一场,柳丹青想杀人泄愤,也想趁机为妹妹报仇。但这金钵厉害,柳丹青深有顾忌,只好先保命,再使手段偷袭。 两人相斗,安妎和尚实力强,柳丹青身法灵活,虽然胜负分明,但一时之间,纵使实力强的,也无可奈何,更吃了不小的亏。 幸好安妎和尚佛力精深,也只是伤了些真气,憋着脸,屏住呼吸,忍了一忍,等没这么痛了,也就恢复了过来,又使禅杖飞舞,两条怪蛇乱窜。 柳丹青虽然能躲过,但竟然被赶的鸡飞狗跳,狼狈不堪,就是不愿退去。 两人相斗良久,那整个湖面上空的天地虚空都被搅成了一片混沌。柳丹青因实力不足,全力应对,又想得胜,所谓嗜欲深着天机浅,自然就慢慢的失了清明。 直到那混沌又分出金色和绿色,金色的是佛光,绿色的中间带有红色,两种的光束纵横交错,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两人笼罩,柳丹青才反应过来。 “更老子硬拼?他娘的,怕你不成!” 柳丹青骂了一声,只见金色与绿色两道光束,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个的节点。每个节点,都有仙胎占据。仙胎混圆,如同棋子,内显形象,却似胞胎。 棋盘牢笼中的柳丹青,如同那装满棋子的青碗,而每个节点上的仙胎,就是从其中落出的棋子。这些棋子,除了近半数的和尚外,还有许多的狐狸,兔子,燕子以及道人,大汉,士子,都笼罩在青光中。 安妎和尚看了一眼,就变了神色,仿佛慈悲,仿佛愤怒。闭眼忍了一忍,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巨大棋盘的上下两端,竟有一千七八百的仙胎,是受佛法度化,去了头发的信众。近两千佛子,做两条大龙,一上一下杀了过来,如棋盘对弈,胜负一目了然。 安妎念一声佛,手一指,下方的金色大龙杀了过来。 柳丹青看的清楚,知道自己在无感之间入了对方交织的棋盘牢笼,若要强行突破,自己五百手下,就会被度化不少。 “这金钵法器,如此了得。也不知是哪位佛祖的法器,竟然掠夺他人功果!” 柳丹青冷笑,故意说话很大,让安妎和尚听了去,又将五百手下中的两三百和尚去除青光笼罩,让安妎看的清楚。 “佛门弟子,刚好不便下手。”安妎和尚心中一动,对柳丹青呵道:“妖孽,你以佛法使他人入恶道,好大的罪过!” 柳丹青哼了一声:“你佛门能以金刚经解易经,我就能以佛法渡人,有何不妥?” 柳丹青的佛法来自于吴卜羲,当他追刘玄龙离开冷龙岭后,吴卜羲便到了得泉山洞天外。 此时,若大的洞天福地,竟不见半个人影,那映雪也不知去向,再加上初夏的北方山巅,依旧有冰雪覆盖,只见的白茫茫一片,纤尘不染,真干净。 “果然如此清冷。”吴卜羲入得泉山洞天,见得无人,心下也就安定。 他因恨极了庞幽精,故也听了可信人的言语,取了柳丹青天星玄武阵在手,又得了白素素太一符,要玉湘妃配合木婉莹,断了庞飞龙的臂膀,杀掉庞幽精。 见有人入洞天,木婉莹与玉湘妃就现身,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和三个力士,才见得些许人气儿。 这五人,两个侍女手中执剑,三个力士十分壮硕,不似待客之道。他们虽只是仙胎境界,却是仙界的原住民。似李苏苏这等的人,就算二三十个,他们五个也能勉强应对。 等到玉湘妃认出是吴卜羲后,木婉莹才挥手,示意那五人散开。那五人相互对视一眼,才化作清浊二气,男清女浊,升的升,降的降,归了洞天的天地两界。 等侍女力士离开,吴卜羲也不与两人说话,只是闪了过来,一手拉一个,就出了得泉山洞天。 才离得泉山三五里,木婉莹就见的不对,似乎边上的两人在说悄悄话,便有些不自在。那玉湘妃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甩开吴卜羲道:“你还是走吧。” 听了这话,吴卜羲猛然刹住,却有些急了,木婉莹一下不慎,被惯性牵引,吴卜羲也松了手,就被甩出了数十丈,幸好在空中,足下停住云路,才不至于摔倒。 本来在玉湘妃说话时,木婉莹心中就有了念头,这下猝不及防被甩出去,只听吴卜羲声音不对:“你什么意思?”便觉有些不妙。 急忙赶回来时,却只见两人四目相对。吴卜羲眼中泛起血丝,木婉莹心下一惊,感觉到了变故,只是不好言语。 “湘妃,你能和我说说吗?” 木婉莹看得分明,吴卜羲的神色似那惊弓之鸟,目光闪烁,时不时看向左侧,仿佛柳丹青就在身旁,这模样,浑然不似往日的潇洒。 玉湘妃紧咬嘴唇,低着头,不发一语。只是得了木婉莹传音,只得暗自回复: “他因家族的原因,专行神道,不修道行,高祖,祖父,父亲,包括他,都有一般的执念,我是第三者,恐怕不好。” 玉湘妃如此说,木婉莹也有所动,心中也有个声音响起:“当年,落凡的妹妹丧命,好像也与吴大哥的家人有关。” 又想到如今的情况,玉湘妃与那庞幽精定了姻缘,虽然万分的不喜欢,但还是下了决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还是不说话的好。”便刻意离了三丈。 木婉莹打定主意不开口。玉湘妃低头不说话,只是左手紧搓着衣裙,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却是有些细微的抖动,其实也是一般的不知所措,心下忐忑。 但这状态落在吴卜羲眼里,却不知是犹豫还是怎的,整个人忽的就暴躁了,一声大叫,如颠如狂。 但这情绪,升起才过片刻,就被压了下去,吴卜羲声音颤抖: “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只要等那个女的仙胎落蒂,任务完成了,我就净身出户,就算从此得不了蟠桃,我也愿意借丹青的洞天,我们于凡间过生活。” 吴卜羲的话,越说越温柔,分明有种讨好的意味,但玉湘妃依旧低着头,只是把脑袋摇了摇。木婉莹看在眼里,觉得有些不妙,生怕有事发生,就警惕起来。 果然,吴卜羲神色巨变!把手一甩,就有大蓬黑气下坠,落到一处小山包上。 那小山包不高,山顶处有些矮木葱郁,虽然十分的生机勃勃,却吃不住这黑气的吞噬和笼罩,黑气之下,就连土地都变得焦黑,更别说草木了。 如同水中倒影出的山水美景,这一下,泛起波纹,所有的美景,都成了混沌一片,如此情景,玉湘妃吓了一跳,浑身一紧,花容失色。 木婉莹置身事外,心中似有预料,头顶就现出金丹,金丹中灵狐纯白。但还是没来得及,吴卜羲手中现出了兵器。 兵器不再是桃木棍,而是依五行运转生化,庚金杀气甚重的精铁之兵,玉湘妃忽的抬头,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了。 吴卜羲手起一剑,竟然割在自己的手腕上,血流如注! 玉湘妃惊呆了,如雷惊的孩子,花容失色,手足无措。 似乎见玉湘妃依旧无有行动,也似乎如此行为,得了些许的自在与放松,不知怎地,吴卜羲又是一剑割下! 鲜血大红,都溅了出来,玉湘妃更加惶恐! 木婉莹回过神来,一剑使出,欲要架住,却架了个空,她怎及得上吴卜羲? 玉湘妃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了意识,过了片刻,忽的一声大尖叫,将手捂住心口,似乎十分的疼痛,重重的咳嗽起来。 木婉莹看的分明,玉湘妃这一咳,竟然口吐鲜血,足下更是一跌,跌落云端,如断了线的风筝,木婉莹连忙扶住。 第124章 吴卜羲与玉湘妃,各都自有伤,却都在心内,也都在身上。 狐仙是个知情人,知道两人如今的结果,多半是吴卜羲的过,却也十分无奈,只觉心中一疼,便推了玉湘妃一把。 似乎这一推,推醒了梦中人,玉湘妃把嘴一抹,血迹也就消散,闪身来到吴卜羲身侧,拿出了往日的温情,抓住了流血不止的手腕。 “你这是为何?” “你可是答应了?” 吴卜羲既喜且惊,一把抓住了玉湘妃的一双玉臂,实在难掩兴奋与期盼。 玉湘妃不言,点点头,眼中有泪。 “你真的答应了?” “我答应你,我找他亲自了断。” 吴卜羲更加兴奋了,仿佛刚才的伤感不曾发生,手腕上的血也似乎通灵,本来玉湘妃双手紧握都止不住的血,却是血液回流,伤势好转,只是损了些许元气,稍一运转,便自无碍。 玉湘妃终究是女人,这了断的话才一出口,就支持不住,倒在吴卜羲身上。这会儿,玉湘妃身上,不见了先前的坚决与支撑,更多了些女人味,吴卜羲大喜。 “吴大哥,你有什么事,再来得泉山找我就是。”木婉莹咳嗽一声,把得泉山三个字吃的极重,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吴卜羲轻轻推开玉湘妃,又帮忙擦拭掉泪光。接着大手一挥,就有黑中带黄的云气笼罩三人,屏蔽了天机。 “那文卓仙子怕惊动你哥,不好以八卦印感应你,就告诉我,说那庞幽精有愆。 这人调戏过你,如今还不死心,有人心里就不舒服,你们只要布置好这天星玄武阵,等那庞幽精逃出林梵净土,就立马下手,除去这个恶念祸害。” 吴卜羲说到“有人不舒服”时,木婉莹就要开口,却被吴卜羲挥手打断,就只好忍住。等吴卜羲说完,又接了玄武阵,才忍不住再次发问:“吴大哥,那个他……” “你知道就行,最好别说出来,要是说了出来,说不定就会惊动他,那文卓仙子说,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 木婉莹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悄悄话,就是这个?”玉湘妃点了点头,这回,她脸上,能见到有些不安。 把话说开后,三人一路南下,吴卜羲便详说细节: “那庞幽精,是执念所聚化身,充当真身手中的刀,是以先天不足,性情有亏,湘妃与他有姻缘之份,虽只是名义,也大有用处,能以此引出那庞幽精。” 木婉莹听了这话,目视玉湘妃,只见她神色躲闪,也不说话。 三人南下,也说些玩话,但有木婉莹在旁,吴卜羲就拿出了君子之风,许多话只是点到为止,更显出了恬淡飘逸。 第二天,一切准备都已完备,吴卜羲朗笑道:“差不多到时间了,那庞幽精慌不择路,势必落入这埋伏之中。” 听了这话,玉湘妃又有些不自在了。木婉莹看在眼里,连忙使眼色,吴卜羲才回过神,拿出了往日的笑脸来安抚。 才过得一阵,玉湘妃就好了,却觉得发躁,推了吴卜羲一推,嗔道:“狐仙姐姐在边上,你一边呆着去。” 狐仙见了,却是无有那拘束,三言两语调笑,各自言谈举止,就又流畅起来。 三人的落脚处,与那林梵寺不远,为了不被人发现,就借着一片林木隐藏,老天也十分配合,满天的乌云,似乎预示着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忽然,一声惊雷响起,转瞬间,淅淅沥沥,真的起了暴雨。在这仙境中,雨水并不沾身,但吴卜羲似乎受了影响,整个人就呆住了。 “不好!”吴卜羲一声惊呼:“丹青有些危险,你们两个仔细一些,我先走了。” “我哥哥怎么了?” 木婉莹一把拉住吴卜羲。吴卜羲顾不得焦急,只好解释:“獬豸破了你哥与大阵的关联,那白素素叫我去帮他一把。” 见木婉莹神色,吴卜羲又道:“你放心就是,他准备了万全之策,我是被这天雷给震惊了,才有些反应过激,你也知道,太过担心,可是对你哥的诅咒呢。” 吴卜羲借了落凡的名义,消除了木婉莹的担心。又与玉湘妃对望了一眼,才从容离去。 三人隐藏之地,与林梵寺不远,与柳丹青所在的雪域高原,西海青湖却是相距甚远,吴卜羲赶过去,要半个多时辰,也就来不及关注林梵寺的情况了。 林梵净土中,早在许久以前,因清辩修为不到,妄动无名,生了不忿之念,总想知道上次玉符的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便去了林梵净土中的极乐世界,向正在此中为极乐佛子开讲大乘佛法的灵禅上人请教。 灵禅上人佛法精深,号称能见诸相非相,虽然真论起来,也只是阿罗汉境界,与仙人一般,但却是罗汉中的佛陀,在这衍生梦幻的仙境中,号称“法相如来”。 灵禅上人因上次茅山之会,怕禅宗吃道儒两家的亏,又想中土多有灭佛之事,便奉了雪域佛主之谕,暗中留在了林梵净土。 面对清辩的请教,灵禅上人如是说: “此事我佛虽明,却不能说与你听,当年赛赌,你输与庞飞龙,至于勾陈建国西夏,此事,你耿耿于心,掩了佛性,生了魔障,若说与你听,大为不妥。” 清辩也是有道行的,一点就透,只是请教:“那该如何了结?”当日,那灵禅上人却是没有明说,清辩就牢记于心。 此时与庞飞龙斗法,渐渐的就明白了:“看来,那刘玄龙真能断了与我落凡的因果。”但如此一来,就分了心思,便有些招架不住,被庞幽精的双剑化做两条神龙杀了过来。 杀招却是正好,被削到了手指,清辩慌忙应对。 但清辩没想到,自己的应对,竟然支持不住,佛掌被剪掉了两根手指! 佛掌为佛光所聚,虽有断水复流之能,这一剪之下,也运转出了抽刀断水的神通,但却成了无用功,佛指竟然被击散成佛光,接着便消散,如天空中绚烂的烟花。 清辩吃了一惊,连忙凝神应对,不敢再分神了。 两人相斗,林梵净土早成了混沌。 净土本如不起波澜的湖水,不染尘埃的镜子,那凡间的钟鼓林立,宝塔**,佛堂中的佛子,都如实照见。 但此时,两人相斗,却把整个净土回归了混沌,所有的山石,树木,佛塔,宝象,包括天上的云,地下的泥,山中的鸟,池中的鱼,所有的一切,都被搅在了一起。 两人比斗所成余波,如平静湖水下发狂的毒龙。毒龙发起神通,将整个湖水搅得天翻地覆,所有的鱼虾,水土,泥巴,都成了一体,昏暗混沌,如那烧开的泥巴水。 场景落在凡间,似乎天塌了,到处雨雾弥漫遮住了视线。乌黑的天幕上,金蛇狂舞,天雷阵阵!虽然照的天地皆亮,但目光所视,也只见的丈许之内,远方依旧昏暗。 这寺中,自安妎之后,便有个佛法精深的僧人为清辩授意,内定成了下一任的住持,却是柳丹青那柳家的兄长。 因韩世忠被夺军权,牵连甚广,为求自保,柳丹青的哥哥,就找借口回了家。 但家中遭了横祸,弄成个无家可归。辗转打听,听闻父亲为官,借朝廷财赋紧张之由,刁难佛门过甚,遭了我佛报应。 更兼为官时得罪了人,又无人庇佑,半年时间,多人情冷暖,便有心于佛前赎罪,剃度出家去了。 也因从军多年,颇有俸禄,无需为妻儿担忧,六根便断了个干净,也是深有佛缘,年少时所学道法,佛理,随着烦恼尽去,心无挂碍,竟然多有所悟,便成了这林梵禅寺中人人都认可的下一任住持,得住持赐名为释空相,更与人亲近,平日与人讲道论佛,俱以是师兄弟称之。 这天地异象,在他看来,雨雾中隐隐能见佛光,一粒沙中一佛国,佛光仿佛有极乐。 极乐世界艳艳光明,与浑浊世间成鲜明对比,释空相便念经持诵,任这天地之威引发如何骚动,都自身如菩提,心做明镜,雁过不留影。 天地如此混沌,凡间生灵如何能安宁?所有人都能见得飞鸟乱飞,老鼠等物乱窜,如无头苍蝇。那些蛐蛐儿,蟑螂,蚂蚱等物,都到处乱爬乱飞起来,如末日到来,连寺中的佛子,也受了这恐慌影响,自不得安生。 忽然,有和尚闻得佛唱,只觉心静,得了自在,便跟着诵经。那些借宿寺中的商人,暂留庙宇的信徒,却自慌乱无度,见得众僧念佛,心下稍安,也就跟着念起来,只是多了一句:“老天保佑,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念佛的人慢慢增多,渐渐地连成一片,却丝毫无改于天地的现状,天地间越发得浑浊了,似乎要重归混沌。 这念佛的用处,却是有限,若非双方斗法,都怀了些慈悲之意,不愿殃及池鱼,有了收敛,是以不伤人神魂。 在释空相闭眼持诵时,有天雷落下,天雷落到他面前铜炉上,雷火相生,于大雨中凭空生出了无根火。“南无阿弥陀佛。”他缓缓睁眼,不温不火的念了一声佛。 他睁开眼,仿佛又有幻象,只觉天空乌云深处,耸立者佛门金刚法相,金光闪闪,四面八臂。 佛像虽明,落在释空相眼中,却生出了错觉,仿佛自己是山洪浑水,黄泥浊物中的游鱼,竟然能看破重重浑浊,心下不免若有所思。 等他再定神看时,法相却不见了,如海市蜃楼。 林梵净土内的上空,三四丈高的四面法相耸立。 清辩的法相,八只手依旧拿有金锉银戟等物,只缺了莲花与铜铃。 那铜铃悬于法相头顶,如同半透明的巨大洪钟,大有丈余,金光闪闪,艳艳光明。洪钟内,还能见佛陀传法,遍地莲花,或有九百僧人听讲,或有六百天女散花。 莲花落在脚下,有两丈来圆,分十二瓣,各自放出如彩虹般的宝光,每一瓣上都有禅师打坐念经,且各有百十来人,花瓣之间,更是隐约有飞天起舞,十分美艳。 莲花本身却是洁纯,如同扎根在白云之中。 铜铃静如山岳,莲花动如磨盘,一动一静。 清辩立于其中,上下严密,纵使不敌,也能不败。 法相的两只空手掐明王印,其他的六只手挥舞手中法器放出了六种佛光。六种佛光,与铜铃的金光,莲花的七色彩光融为一体,便更加宏大了。身处庞飞龙下方的毕祈五兄弟看的分明,八种佛光融合,就有了佛陀之象。 佛陀法相高有数十丈,佛掌一下一下挥出,有排山倒海之威,但只做防守之势。 如此佛威无边的法相,集结了三千佛子持诵,也只是勉强能招架,更时不时的被两条神龙的利爪抓到,被抓之处,就能见得有白色的印子。 佛陀虽是佛光显化,但与自身一体,也疼痛难当,如同割肉,清辩咬牙切齿,又不好将痛感转嫁,只好使那空空寂灭的法门,将真如散化,断了体感,四张脸才显出了从容。 只是如此一来,精神不做一体,确是有了破绽。 “不破伏魔阵,就入不了极乐!” 相斗良久,清辩因实力不及,只好打不还手,庞幽精双剑化作应龙,无论如何杀招凌厉,都自不能沾身。 庞飞龙伤不了佛光所成法相,就破不了三千佛子禅师所布的伏魔阵。 “等相约的时间一过,弄成个不分胜负的结局,就枉费了百年时光。”庞幽精焦急不已,十分躁动。 为了这次比斗,百多年来,庞飞龙费尽了心思,最近更是如履薄冰,既为了贯彻勾陈之意,更是为了修行。 这次相斗,不同于以往,虽面上看来依旧,但这背后的布局,却是更有牵扯,早在数十年前就有了根由。 “以吾的修为,岂会看上那西湖兄妹的萤火之光?”庞飞龙修为虽高,但此时久斗不胜,竟然也被庞幽精影响了心性。 庞飞龙看得分明,如今之势,以木婉莹兄妹为饵,暗中用手段,使林梵净土少了清辩亲传弟子,安妎禅师强有力的法宝金钵相助,依旧无法力胜,不免就有些急了。 庞幽精想伤清辩的法相,便有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庞飞龙又受了庞幽精的影响,暗动心念,沟通按五行方位运转大阵的毕祈兄弟道:“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庞飞龙的大阵,为龙神混元大阵,以中宫戊土为变化根本。这五位弟子心念相通,是极其少见的一胎五胞,庞飞龙费了无数的心血和手段,才使兄弟五个一同得道。 虽然拔苗助长,以至于五人修为甚低,更提前榨干了潜力,纵以五敌一,也战不倒庞幽精。但胜在心念一体,如同一人,更是这龙神混元阵的根本。 庞飞龙居五行方位的上方,早就现出了原形,乃是条三五十丈长,背生双翼的巨大应龙,做中央戊土之色。 应龙展翅,如同天上的云朵。 天地间本来一片乌黑,但有了佛光照耀,如同透过云层的天光,让人有种乌云将散,压抑尽除的放松。凡间寺庙中的和尚在念经,能以此为清辩的助力,不可小觑。 其中有个和尚见到天光下落,便道是乌云将散,雨过天晴,便做了一首佛偈:“云散艳阳出,水落明珠现。” 谁知,天空凭空生出了两朵红云,做翅膀之形,颜色如火烧云,硬是低低的遮住了光辉,那释空相便回道:“非色非空非不空,艳阳明珠亦是空,都是缘起性空相。” 释空相的话才落音,就有个小沙弥大叫:“不好啦。” 见小沙弥慌张,释空相便喝道:“佛门清净地,何事慌张?” 那小沙弥就答道:“空相师兄,有很多官兵拿着兵器上山来了,怎么办啊?” 第125章 林梵净土中,巨大的应龙真身,尾交头,头衔尾,圆转不休。 龙背和龙翅上,人影密密麻麻,有佛子,有巫师,也有道人。 这些人都放出光华,投入下方的五行运转中,也有三千之数。 庞飞龙合三千门人之力,落于五行运转中,又被太极归一,拧成一股巨力,无可匹敌,就算是清辩的佛陀,也是不敌。 就在庞飞龙心念外放,以示意毕祈兄弟时,庞幽精便得了机会。他立于巨大神龙上方,距神龙真体有两丈来高。 毕祈兄弟的青赤黄白黑五色上升,被太极圆转化作非黑非白的气流,如同水壶中开水的水汽,直窜上来化作翻滚的云雾,庞幽精盘腿坐于其上,如趵突泉上托住的神人。 庞幽精头现金丹,金丹中有应龙之象。 金丹放出黄光,反罩下来,如同伞盖。毕祈兄弟的五行五色光,也如花瓣合拢,覆了上来,一上一下,光华相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被立起来的鸡蛋,上窄下宽。 十分透明的蛋壳上,还有神龙飞舞,万兽匍匐。 庞幽精使黄光分出黑白,缠住双剑剑柄,双剑便化作了两条神龙,同样做黑白两色,头交头如剪,所向披靡。 庞幽精见清辩失神,觉得是机会,就来不及贯彻先前庞飞龙的意志,把双剑化作神龙一绞! 果然,一下就剪掉了那佛陀法相的一根手指,佛陀法相,竟然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庞幽精大喜,忙使两条神龙回转,一条挡住了佛陀拍来的手掌,另一条,一口就咬住了佛陀的断指,卡擦卡擦的嚼吃起来,如同小孩嚼黄瓜,津津有味,滋滋作响。 “妙极!”庞飞龙叫了一声。 清辩虽落下风,也吃了小亏,但既然全力应对,自然就分明了当前形势:“要在相约的时间内破了我的伏魔阵,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也没那么容易!” 清辩竟然能做到不慌不忙,如同凡人一拳打在石头上的咬牙切齿,面色都扭曲了,却硬生生的,把这痛楚视为无物,只是奋力抵挡。 以清辩的修为,纵泰山崩于前,也自面不改色,扭曲的面色只是昙花一现。 庞飞龙自然清楚,他虽不修道行,但也有手段,见一鼓作气拿不下,依旧得不使那拼命之法,实在是不愿意。 便稍微收了心思,借大阵的运转,发雷一震,就有三个铜钱如**一般都圆转不休,又使剑一击,三枚铜钱就消散无踪,却是暗中卜了一卦,以算自身吉凶。 原本在动身前,庞飞龙就得了勾陈的天机,也卜了卦,故此时,只求变卦。 庞飞龙使元神遁出仙体,出现在巨大的应龙头颅内,双眼如窗户,他元神处于眉心处,以铜钱卜六爻,得:或跃在渊。 庞飞龙暗喜:“甚好,是吉兆。” 又以四十九颗天界蓍草为媒,施法演算十八变,得到的也是吉兆。 “这天衍所得,也与先前卦象相合。”于是,庞飞龙就有了心思,把元神重新回归了仙体,运转周天,重新计较。 庞飞龙有他的打算。清辩也有自己的胸有成竹,他见庞幽精的黑白双龙,做亢龙有悔之势前后夹击,也不甚动容。 亢龙有悔,一招到老,便是破绽。 是破绽还是陷阱,清辩看不分明,只是运转佛陀法相,一手使掌,一手使肘,硬生生的挡住了攻击,就是不主动出手。 庞幽精又杀了数十招,没一招都能看出破绽,但清辩却守得越发的紧了,两条神龙虽然威风凛凛,但就是奈何不得。 清辩全神贯注,半点精神也不分出,眼中只有庞幽精的杀招,至于其他,则是眼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在情网中。 “善胜者不争,善战者不败。” 清辩既然如此,庞飞龙心中雪亮,自知奈何不得。 庞幽精又急攻了十数招,才稍稍的停手,但那庞飞龙却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怎见的佛门弟子遭逢魔障?这回你又输了。” 见庞幽精停手,又听了庞飞龙的言语古怪,清辩纵是警惕,也看了凡间一眼。 没想到!凡间佛子遭了屠戮,血染佛堂,污我佛门宝光!清辩勃然大怒! 因为庞幽精的杀招甚急,清辩分不出精神,如何能知?他狠狠的吸一口气,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要出手救苦救难,但庞幽精又杀了过来。 见得佛子在那如土匪的官兵刀下血染僧袍,死后神魂归入了净土,都快要做鬼了,那神情依旧是恐惧慌乱,如同地震中的灾民,呆呆的,满脸的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清辩和尚哪里忍得住慈悲与愤怒?只是强敌在前,实在无能为力,只得忍了几招挨打,强做狮子吼,又念了声佛,万分的无奈。 明知不可为,也就不做无用功,只是从三千佛子的伏魔阵中,放出了九个修为高深的圣僧念那往生咒,使凡间佛子的神魂暂归净土之中。 和尚不同于俗人,死后神魂不逗留,立马就会受轮回之力牵引,所以,就需要有个安身之处,以免多年修行,不得佛法庇佑就堕入了轮回。至于到时候是转世轮回,还是归于净土极乐或琉璃光世界,清辩和尚暂时没有精力来计较。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因得七魄而动。动而生阳,便是命格元神。元神分藏于三魂,因形体为一,故为一体。但若不经劫数,死后元神便散去,依旧只有三魂,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一魂游离于墓地,一魂附于牌位之上,一魂转世轮回,三分命格便只剩其一,尘世因果也去了大半。 而佛门弟子,因断了尘缘,又得净土牵引,是以神魂入净土。有些德行的,尘缘尽断的,佛法精深的,多是二魂相缠,其中也偶有三魂齐整着的,这些佛子,来世根基不浅,或能再入佛门。净土法门,最为广大,自然有佛法庇佑,这清辩的行动,那庞飞龙等人也不干涉。 原来,清辩奋力抵挡时,就没有注意到凡间的林梵寺有大批官兵上山。却是说女真南下,战事频繁,朝廷财政吃紧,要问佛祖拿些金银,当做那财政之用。 寺中佛子不忿,大起干戈,便有儒生说道: “闻说佛门要渡众生出苦海,渡众人入善道,刚好我县衙财政困难,又闻说贵寺有残者乞讨,所得钱财甚多,贵寺香火又旺盛,还请诸位高僧慈悲,让我大宋百姓得佛陀庇佑,于佛前取些金银,充当我县衙财政,以免除我县百姓劳役杂税,乃是大慈悲,救我大宋子民出苦海,日后百姓感恩戴德,再为我佛重塑金身,有何不好?” 说话的儒生,木婉莹认得,她曾扮做茅山掌门,去柳家找柳丹青,遇到了信佛者不孝顺,这儒生便是那时见过的。 而这儒生,定然是受了那时的影响,才有这般言语,要与佛门为难。但是,儒生虽有如此言语,众僧又怎会相从? 那为首的官员就说道:“你佛门有高僧曾言,不依国主,法事难立,依本官看来,那位高僧定然是得了佛祖法旨,不然怎会有此说?诸位都是佛祖门徒,还是谨遵佛旨的好!”这话却是不善,软硬兼施。 奈何,此等言语,众僧越发的不忿。又因乌云盖顶,电闪雷鸣,和尚门压抑了性情,被雨水沾湿了僧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是以就失去了往日的清明,都发起性来。 为了自身利益,和尚和世俗人,都是一样的,只有少数甚有道者,知今日之事不可为,也就不说话,只是口中念佛。 众僧不从,却惹怒了那儒生,就变脸呵斥道:“佛说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而你们却各各尸位素餐,更使人残疾而收集钱财,如此行为,如何能做佛祖门徒?” 如此,便起了冲突,只见杀气森森,手起刀落,佛祖也救不了这许多残生。 到了这会儿,清辩慧眼高明,如何还看不出,这些哪里是官兵?分明就是落草的流民,心念稍稍一动,便更加分明了。 这些人,许多是中原的百姓,因流落在此,为生活所迫,都失去了文明,落入了兽性中,恶念升起。 这官员却是不凡,不觉得亵渎神佛,他曾伴随上级官员有过这等经历。若是柳丹青在此,定会认得,这是他这一世父亲的下属。 作为官员,这大老爷坐壁上观,自然说些话要说:“兽性恶念的升起,来自生活的压迫,想要生发善念,改变生活处境才是根本,生活如此艰辛,纵有佛法,又能如何?” 清辩听的清楚,庞幽精更是兴奋。 “和尚,这次你又输了,认命吧!你大可放心,关口税收是不会增太多的。” 庞幽精的声音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十分难受,清辩伏魔阵中的佛子,更是忍不住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但形势所逼,不得不放下。 庞幽精话虽如此,但庞飞龙毕竟修行有成,心中善性升发甚多。见凡间寺庙中那释空相有心度化刁民,打不还手,一路闯到那官员面前,无人能挡,便就多留了一丝注意,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释空相闯到官员面前,念了声佛,才叫道:“大人慧根聪颖,能断人生死,为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边上有个官兵听了,就大叫:“我现在就把刀放下。”分明是故意为难,官员却含笑不语,他认得释空相,就想是看看。 “我已经把刀放下了,怎么还没有成佛?”官兵放下刀左顾右盼,觉得身子没什么变化,便大叫起来: “原来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放下屠刀,却不能成佛,那信佛有什么用?兄弟们,给我杀,我们劫富济贫!” 那官员却是笑道:“贤侄,你还想要劝说吗?你也是我孔门子弟,如何就想不通,生了弃世之念,当了和尚?” “阿弥陀佛。”释空相不慌不忙道:“贪官作恶,便是恶人,权利便是屠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的就是恶念,所谓的好人,他没能力拿起屠刀,既没有能力,自身的善恶依旧不分,如何能放下恶念?大人是个有慧根的,心中也十分明白,何故故作不知,蒙蒙昧昧?” “好你这死秃驴!拐着弯儿损我。” 释空相的这话,落在那官兵的耳里,那官兵却是生气了,丢了手中刀,袒露胸肌说道:“和尚,看你也是个习武的,我打你九拳,你只要是扛得住,站着不倒,那我就让兄弟们停手,怎么样?” 释空相便应允了。 只是可惜,他就算有当年佛祖割肉喂鹰的慈悲,也化解不了这些官兵的杀戮之气。 他释空相虽习武,却远远抵不过柳丹青。 这人看似是官兵,本质却是个流民土匪头子,多年来的刀口舔血生涯,练就一身杀气,非常人所能敌,他一个年轻后生,如何抵得住?就算出家当和尚,也是不能。 才六七拳,人就遭了毒手,一命呜呼,魂归极乐去了。 释空相的舍身取义,没有唤起官兵内心的任何悲悯,反而被这血腥所激,越发的肆无忌惮,越发的嗜血狂兽了。官员暗自叹息,却也自有难处,并不发令阻止。 如此,更刺激了众僧,和尚们奋起反抗,佛门之地,清净之乡,如今却是血流如注,纵慈航有桨,难度众生。 强人刀斧相加,如此大张旗鼓,更多有衙役的服饰,却也值得深思,庞飞龙暗暗咀嚼:“女真南下,却是不好,该是罢兵的时候了,只是南边汉人热血之士,如何甘心?” 正因为凡间佛子遭难,清辩不但失了本土助力,更分了心,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寺中有德之僧不少。这净土虽然大战,但他们的魂灵却是安全,任由往生咒接引,虽是受刀光而死,却也有几分安详。 “阿弥陀佛。”清辩又念了声佛,其他所有的佛子也齐齐念诵佛号,三声佛音,无边慈悲,如同钟鼓,响彻净土。 虽然佛法慈悲,却也分出了不少的精力,如此,庞飞龙就又得了机会,下方毕祈五兄弟一起发力,中间黄色应龙光芒大甚,神龙游动成太极漩涡,将三千手下,五大弟子的所有气力合而归一,应龙双翅一震,庞幽精就笼罩在黄色光芒中。 黄光再次分出阴阳,一黑一白,两条巨大的神龙。 这净土,在此时便成了神龙闹海的池塘,如何禁得住这两条神龙之威?那净土的屏障,在这余波的威及之下,竟然隐约有了裂缝,如同被打破了又粘在一起的镜子,只是勉力维持,如同藕断丝连。 两条神龙长有百丈,纠缠并进,一股脑撞了过来! 整个净土上空,凭空生出了一道霹雳,天崩地裂。 闪电划过长空,似乎要将苍穹都给劈成两半,凡间更是响起一道巨雷,放出极其亮眼的白光,所有人,甚至所有的生灵,都只觉得眼睛刺痛,脑中一片亮白,余物皆无。 天上乱飞的鸟儿飞虫等物,都纷纷坠落在地,待到所有人睁开眼时,只见满目苍夷,满地鲜血,都随着流水流淌到山下去了,但就算如此,依旧没能阻止这掠夺,看来这些流民的生活,实在不堪,连天威都可以置之度外了。 然而,就在庞飞龙以为胜券在握时。这林梵净土之中,忽的就放出了刺目的金光!似乎比刚才天雷的光芒,还要强上百倍! 毕祈兄弟修为虽不济,但到底非凡人,竟然也被佛光迷了意识,只觉净土对凡间的一切映照俱都消失,仿佛掉入了佛光所成的海中,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只有佛。 伏魔阵中,三千佛子个个合掌礼佛,喃喃梵唱,佛音梵唱充斥寰宇,似乎要洗涤世间一切外道。 凡间的那些刚刚身死的和尚,以及被僧众反抗所打死的流民官兵,这些人都因遭横祸而死,心中不甘,神魂都充满了戾气,一个个凶神恶煞! 但被佛法一冲,无论有执念的,没执念的,有牵挂的,没牵挂的,俱都了却了凡尘,以至于三魂依旧相合,元神依旧呈现,入琉璃光世界去了。 那些遭劫的鸟兽虫羽等生灵之残魂,也自聚合成完整的三魂,以一个新生的魂灵的存在,皈依了我佛。 就连庞飞龙的三千门人,也都受了影响,各自蠢蠢欲动而泯了心智。在那毕祈五兄弟的意识中,这佛法神通的梵唱一起,更是觉得佛光世界无边无际,无可琢磨,仿佛有个巨大的漩涡转动,却又好像没转动,不动即动。 这一下突如其来,如同打蛇三寸,庞幽精这招亢龙有悔使出了全力,打算一举而成,拉开优势,根本没有留任何的余力,庞飞龙大吃一惊,只想着: “该如何是好?” 庞飞龙来不及思考是谁插手,这招釜底抽薪,分明是要度化三千门人和五大弟子,他如何愿意做那光杆? 也就顾不得庞幽精,百忙之中当机立断,将龙神混元阵断了杀招,使三千手下的灵力汇聚止于五行,大阵便按五行运转,青白赤黑黄,五色光芒大盛,如同五个小太阳! 五个小太阳的光芒,如同丢在万丈水地的**,猛的一炸,那金光也被炸出了缺口,庞飞龙猛的一吸气,憋着气,双手就掐了一个法诀,却是打算逃命了。 但如此行为,却是丢车保帅,把庞幽精并大阵所成的两条神龙,给断绝于外,便是弃掉了。 也幸好这五兄弟心念相通,阵法的守护之功还能勉强运转,外边的佛光,虽有茫茫度化之能,消泯小我之力,也暂时动摇不了三千门人与五大弟子的心智,庞飞龙心下才稍稍安稳,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 但毕竟受了佛光沐浴,以至于根本松动,庞飞龙也不敢就留林梵净土,需得马上回归得泉山。 只有重得了故土气息,归了根,才能彻底摒绝佛光影响。趁着大阵还能运转,守护之功依旧,便使大阵逆转,庞飞龙大叫一声:“开!”整个大阵并五大弟子,以及三千手下,都落入混沌中去了。 但心中终是不甘,想看看来者是谁,趁着净土落入混沌的门户还没彻底关闭,百忙之中分出精神,回头看到那佛光之中。 隐隐见的有大日如来的法相,认得是灵禅上人。 这下认出了来人,庞飞龙又惊又恐,反倒是没多少怒气,情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强做怒气道:“灵禅上人,你擅自挑起华夷矛盾,三武一宗祸事不远了!” 但话还没说完,联通混沌的门户就关闭了,如同大海中的岛屿突然消失,海水倒灌,激起了巨大海啸,阻隔了庞飞龙的声音。 第126章 清辩久居中土,明白中原多次灭佛之缘由,虽然有佛门自身的问题,但更多的是与儒道不合,似今日这等事,佛门本不该为,但他也只是奉命,不甚分明。 听了庞飞龙的话,清辩心中再次升起不安,尤其是庞飞龙携大阵闯出净土,以至于四周灵气倒灌,如同被抽干了空气的气泡,气泡坍塌,净土外面仿佛就被加了巨力,压得净土结界支离破碎,咯吱咯吱作响,如世界末日。 再加上庞幽精独自一人,就拼命起来,两条神龙把整个净土搅成了混沌,眼中一片光怪陆离。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入琉璃光世界的生灵神魂,也化入混沌,无声无息的去了。 庞飞龙一招到老,舍了庞幽精,才缓过劲来。灵禅上人与清辩,一个全力抵挡,以牵制龙神大阵,一个突然袭击釜底抽薪,以一己之力击溃大阵,就都没有缓过劲来。 刚好净土崩溃,结界本是不可见的屏障,此时却如镜子般碎成无数块,每个碎片中,还能见的一个独立的混沌世界,无数的世界,彼此交错成幻象,其中刹那生灭。 “好厉害的幻想!” 庞幽精眼花缭乱,连连呕吐,连意识元神都不安稳,如同醉汉,但又强行忍住,心一横,舍弃两条神龙,将双剑收回,合身一闯,就逃出了净土。 只是措手不及,无法随庞飞龙入混沌,虽逃出了净土,却依旧在仙境中。庞幽精就只好往得泉山狂奔,失魂落魄。 清辩修为比庞幽精高,早就回过神来,见庞幽精要走,因先前佛旨,就想要追,但净土崩溃,又不得不救,否则那依托净土而存在的极乐世界,与琉璃光世界就会归于混沌,那其中可有数百佛子,并刚刚进入琉璃光世界的生灵神魂,都会飞灰湮灭,他如何能忍? 一念至此,清辩就生出了嗔念,烦躁起来,强行顺了口气,运转伏魔阵为万佛朝宗,以护持净土,只是心中烦躁。 烦躁中的清辩,又使天眼通看了凡间的情况。 凡间的林梵禅寺,暴雨倾盆,如天河倒悬,那山间的溪水成河,裹着泥沙,一泻千里。冲倒了无数的灌木,带走了无数的泥沙,那洪水奔腾如黄河泛滥,到处一片浑浊。 这一番,暴雨成洪水,寺里稍微平的地方,洪水都流不出去,竟然淹没了大腿根,所有人如在水中游泳,也如在池塘中摸鱼。 幸好,这洪水终于洗涤了所有人的杀气,也没有人再要抢金要银了,未知生,焉知死,看来,活着,终是最重要的。 也幸好,暴雨忽然就停了,来得甚急,去的更急。 那儒生对那小兵一阵耳语,那小兵便大喊:“兄弟们,我们下山了!”小兵的嗓门极大,竟然盖过了天地风雨的吵杂声。 虽说这天本来就有雨,但毕竟受了斗法的影响,以至于天象大变,普通的大雨竟然成了极大的暴雨。 “这次斗法凶猛,若是以玄武神通行驭云之术,恐怕整个寺庙都会被淹没。” 灵禅上人也自感叹,又见的清辩生出了嗔念,便定了元神,使神通,念了声:“阿弥陀佛。”才使清辩清醒过来。 “无需多想,为师自有计较,你且去追击庞幽精,按令行事即可。” 仙境中,庞幽精独生而逃,清辩也舍了佛兵,由灵禅上人接管万佛朝宗以固净土根本。 两人一追一桃,清辩的修为高出庞幽精许多,又收了法相,轻便而行,手执降魔杵,足下纵金光,不过片刻,便赶了上来。 然而,清辩修为虽高,但不善武艺,只是把降魔杵如流星般丢出。 但每一次打击,庞幽精全力招架,虽然抵敌不住,被远远打飞,如踢蹴鞠,但也因此卸了力,清辩接连数十招,硬是奈何不得。 两人你追我逃,庞幽精勉强自保,但根本摆脱不了清辩,如那惊弓之鸟,竟然只在净土数百里开外的地方打转,如那无头苍蝇。 清辩面色疑惑,但转眼就明了:“如此看来,你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众生为宇宙之点缀,生灵意识的深处便是元神真我。元神若得道气照彻,生灵便能与道相通,这便是佛家说的佛性。 正因林梵寺的屠戮,越发的惹发了獬豸的怒火:“这家伙,早就该死了!” 林梵寺众僧遭劫,生灵丧生颇多,虽有许多因果,也多有人为,但有些人,注定奈何不得,故而柳丹青与吴卜羲,就不得不为此事负责。 西海青湖上,安妎与柳丹青纠缠。围棋对弈,规矩为凡间所定,仙境乃众生元神之本,是以规矩也是一般。柳丹青纵然精通围棋,奈何棋子不够,也是无用。 棋盘上输了,人就被金钵笼罩,十分不妙。 柳丹青与安妎相斗,只守不攻,也能保不败。但心不空明,既能不败,便想寻机会取胜。如此,就被金钵幻象所迷,以为还是原来的对弈场景,如同梦中之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柳丹青入了金钵,那西海青湖上空,就只见的金钵漂浮。 金钵内金光充斥,上下左右前后,都是佛子念经,水泄不通。 “不好!”柳丹青忽然惊醒。 顾不得多想,双手往外一撑,将朱雀阵再次展开。朱雀阵火光熊熊燃烧,隔绝了汹涌澎湃的佛光。佛光与火光交接,如同惊涛拍岸,其中衍生出无穷幻象。 但是,虽然保证自身无伤,却更加的不好脱身了。因全力运转阵法,分不出精力施展潜龙勿用,柳丹青心下焦急: “他娘的,老子若强行跳出去,势必要舍了法阵,但是没有了阵法相助,根本就不是他对手,这秃驴,真该死!” 安妎和尚出现在金钵所成的佛光世界,他高高跃起,手中禅杖砸下。 柳丹青龟缩在阵法内,阵法燃起火光,如一个巨大的,烧红的铁球,佛光沾在其上,就被烧成火焰,火焰中有幻象。 柳丹青早就没了取胜之心,一心只想脱身。面对安妎砸下的禅杖,也不硬接,只将法阵化作流星,闪到了一边。 “狗咬乌龟,果然奈何不得!” “都困了我一天了,老秃驴好耐力!” 柳丹青话虽如此,但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慌乱,忽的就忍不住,思念起木婉莹和白素素了。“文姐啊,我的好妹妹。” 似乎对思念白素素灵验了,这处境没持续太久,当柳丹青再次轻轻的,如祈祷般的喊出“文姐”时,吴卜羲就来了。 柳丹青心下一喜,他自有手段与感知吴卜羲,只是不动声色,依旧如乌龟。嘴里也絮絮叨叨:“我的好妹妹,好姐姐,你们有没有想我呢?”神情越发的痴了。 那佛光沾染火光燃烧后,衍生出的幻象中,分明能见柳丹青痴情与深情的恍惚神情。安妎和尚叹一声:“蚕吐情丝,空自缠绕,真是孽种,阿弥陀佛。” 安妎和尚受了影响,虽然又是一禅杖砸下,却不提防吴卜羲从外面布置了手段,不动声色的将毒汁墨云隐去行迹,一把罩住了金钵! 柳丹青压力大减,一声大叫,双手猛的一撑,朱雀阵所化火球就爆炸开来,如同丢入水中的**,炸开了如水的佛光,安妎和尚吓了一跳,慌忙回神。 但是,在金钵所成世界中,一条青蛟百余丈长,浑身是火,烧的边上的佛光纷纷化去,摧枯拉朽如滚烫泼雪,将所有佛子都化作了虚无。 安妎也感觉到了不妙,情知金钵落入了黑色雾气中,竟然有被封印的危险,知道是有外援,也就顾不得柳丹青。 佛宝毕竟了得,吴卜羲看的分明,见毒汁墨云中,金钵放出金光,冲散了雾气的笼罩,双手便猛的加劲!如同当空抓着一个巨大的铁球,吴卜羲神情扭曲,手上青筋暴露,似乎拼命,触目惊心! 如此,柳丹青便得了机会,青蛟盘旋如太极,放出了青光。 那青光十分玄妙,竟使这金钵世界凭空就生出个漩涡,漩涡中能见外面的光景,那西海青湖上,却是纷纷扬扬,大雪飘飞。 柳丹青一头钻了出来,那钻出金钵的青蛟真身,随着天地间飘飞的朔风而长,钻出来时有丈余长,迎风一涨,就有八九丈! 却使个神龙摆尾,“啪”的一声巨响,如半天里打了个霹雳!在这雪景之下,十分不趁,竟然一把将那金钵拍飞,连带安妎和尚,也被击飞十余丈! 因安妎也在金钵内,他一门心思只是进攻,那西海青湖上的金钵只是生出水气笼罩。一般的人看不破,也找不到柳丹青的所在。 但吴卜羲既来了此处,自然就有手段,安妎虽有法宝,但修为法术怎及得上吴卜羲?是以这突然袭击,他根本就不能察觉。 得吴卜羲帮助,柳丹青与之内外夹攻,一举突破了束缚。 “兄弟,我们联手干掉这和尚!”被困了一天,就算是泥人都有几分火气,况且又来了强援,柳丹青自然不会罢休。 “就我们两,能做到吗?”见柳丹青恢复人身,金丹悬于头顶,吴卜羲连忙拉住,直截了当:“我们联手,伤不了他。” “妖孽,好大的口气!”听了柳丹青这话,安妎骂了一句,又催动了法宝金钵。 金钵依旧放出佛光,其中依旧钻出两条怪蛇。两条怪蛇却不朝柳丹青杀来,反而是纠缠盘结,扭在一起,充当了坐骑的角色。 安妎和尚却是手执禅杖,禅杖照样放出佛光,金光闪闪。 柳丹青也看的分明,也知吴卜羲说的实在,但心内如何甘心? 将朱雀阵运转,又将金丹高悬于两人之上,才说道:“你我的修为在他之上,我又有朱雀阵在手,不试一试,我如何甘心?” 吴卜羲哈哈一笑,用手一指,那乌黑魔云就画作一团乌云,落在柳丹青脚下,身子却化黄光,落到朱雀阵中去了。 两人是多年的兄弟,柳丹青知晓吴卜羲用意,知道是在帮自己运转朱雀阵,以此将自己两人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发挥。 这时安妎也杀了过来,手中禅杖横扫,如横扫千军。 柳丹青得吴卜羲的助力,一扫先前的捉襟见肘,也不躲闪,只将手中盘龙剑招架。 “哼!”剑杖相交,柳丹青毕竟使剑,以力道而论,如何是长兵器的对手?只觉手腕微麻,便冷哼一声,借力后退。 这一下,半点也不局促,反而应对超然,却是十分潇洒了。 两人又抖了八九招,却是杖来剑往,不分胜负。 杖是金色的杖,剑却是放出了青色的冷光,旗鼓相当。 柳丹青只觉心情舒畅,打起来毫无顾忌,十分得心应手。 日中则仄,月满则亏。 两人金光青光纠缠,裹在一起如同蚕蛹,难分难解。正当柳丹青准备买破绽,将身子下沉,使手段好取胜时,忽然一声雷响,凭空来了个獬豸,连吴卜羲都没有察觉! 那獬豸也不说话,就直接双手一抖,凭空生出正青色雷球。 雷球放出雷光,却是宏大无比,似乎含有天地正气,柳丹青先前所使的雷霆,却是远远的不及了。 雷光的声响,也十分的不凡,却如凡间衙门的惊堂木。柳丹青心中一惊,身子顿了一顿,就被雷光打在脚下的漆黑墨云上! 漆黑墨云是吴卜羲的绝招,十分了得,竟然被一击而破,柳丹青大惊失色,又见安妎禅杖自下往上撩来,十分迅疾,避无可避! 柳丹青无奈,更来不及思索,只好将盘龙剑朝下,剑柄放出青光化作青蛟附在盘龙之上,整个剑就化作青蛟,挡住了这一击。 但手中剑却被击飞,那以气赋形的青蛟,更被一击而散,化做点点青光,如同片片被搅碎了的竹叶嫩芽,漫天飞舞。 “快走!”吴卜羲反应也快,见獬豸一招破了毒汁墨云,便将朱雀阵也化作火鸟,在柳丹青周身一绕,击退了獬豸。更将桃木棍运转五行而丢出,桃木棍就生出藤条,缠住盘龙剑,一把扯了回来。 “快走!”吴卜羲现出身子,见安妎和獬豸缓过劲,连忙又大叫一声。 獬豸大喝道:“大胆!有错就需罚,还妄想逃脱吗?” 两人想要脱身,却还是迟了,被獬豸挡住了去路。 那獬豸身着官服,如凡间司掌刑法的官员,模样威武。 吴卜羲见拦住了去路,便停下脚步要说话。 柳丹青就拉了一把,说道:“有什么好说的。” 安妎闪过来对獬豸行礼,自称小僧。獬豸便点了点头。安妎便骂柳丹青道:“妖孽,你叫人洗劫我佛门,伤人无数,今日,贫僧也饶你不得!定要帮司法神将你们拿住,也叫你这妖孽知道报应!” “哼哼。”这话是说给獬豸听的,柳丹青不以为然,只是想起以前旧事,狐仙叫自己那父亲抄捡地藏王庙。 但柳丹青如何知道,安妎这话却是借东指西? 獬豸听在耳里,就更加愤怒了:“还不束手就擒!” 柳丹青不答,在他看来:“这是妹妹的想意思,又是父亲动的手,算在我头上也不为过。”便不多做理会,又见两人一前一后拦住,便与吴卜羲对望一眼,往右就走,大阵化作如朱鸟一般的火光,缠绕在两人身畔。 吴卜羲也为朱雀阵火云所裹,自然一起。 獬豸大怒,双手握球状,往前一送,就又有雷声响起,柳丹青心中又是一惊,暗道:“这獬豸神兽,果然别具神通!” 不过,可一不可再,柳丹青也只是一惊,脚下不停,回手一剑便放出红色雷光,与獬豸雷光相撞,却是不分胜负。 吴卜羲也借用大阵,使朱雀火化作虎头蜂模样,蛰在安妎袭来的怪蛇上。似乎虎头蜂真的有剧毒,那怪蛇如同坚冰瞬间融化,化作了佛光,如水一般扭曲。 但安妎的怪蛇十分了得,吴卜羲使虎头蜂化解了一条,又使桃木棍生出离火抵住了另外一条,却是抵不住。 怪蛇力道太过雄浑!直接击飞了裹在火光中的两人。如同击飞一块石头,去的十分迅疾。 “将大阵落下!”吴卜羲大叫一声。 柳丹青也知难逃,便听吴卜羲言语,把大阵落了下。 此时,依旧在西海青湖上,大阵散开做南方七宿之象,放出七点星光,连城一片火海。 朱雀神火,何等的厉害?忽的落到湖中,如同烧红了的铁块丢进水中,激起水气乱窜。更如金乌坠海,放出了十分嘈杂的声音。 水气乱窜,瞬间弥漫天地,但獬豸欲行正义,闯入了其中。 朱雀阵南斗位上,柳丹青主持天府星,吴卜羲主持天机星,将朱雀阵运转到了极致。 这一片雾气,刚开始,还只是平常的颜色,但下一刻,就仿佛被红光映照,如纱布一般被染成了红色,其中更能见火焰的形状。 这雾气竟然如同华夏仙境,似乎也有照鉴之功,那阵法根基,柳丹青的五百手下的形象,竟然也在其中照见,栩栩如生。 安妎和尚也入了其中,见雾气中显现出二三百和尚,便对獬豸恭敬的说道:“尊神,这阵中有五百生灵,若从外面强行破开,恐伤及无辜,但若从里面突破,纵然佛法无边,怕也十分为难啊。” “那你有何妙计?”獬豸面色和善。 “以小僧看来,逞凶罚恶,弘扬正义,无论如何都不为过!” “言之有理。”獬豸赞了一声,又道:“你这佛门之宝,大有妙用,有你相助,要破他这阵,有何难哉?” “还请指点。”安妎虚心求教。 獬豸便叫将金钵祭起。又低头言语,似乎言传咒语。安妎抛起金钵,其上放出了无量佛光。 佛光普照,红色如火的雾气又变了颜色。 佛光雾气,如同为围棋的对弈,大阵的雾气,与金钵的佛光旗鼓相当,彼此涌动,此消彼长,衍生出无数玄妙轨迹,不可琢磨。 獬豸又取出灵符贴在金钵上,一同被安妎给以佛法催动。 却是出乎意料,大阵竟然被定住! 柳丹青大呼:“不妙!”吴卜羲也看的清楚,不光阵法被定住,就连佛光,竟然也被定格! 第127章 佛光普照在雾气中,衍生出各种如水波般的波纹,其中更有各种佛陀的宝相**若隐若现,此时俱都被定住,却是这符的作用。 “这和尚独自使金钵,在这雾气中,居然不落下风!”吴卜羲见安妎端坐,浑身放出佛光,越发的慈眉善目,就忍不住赞叹。 “手段虽然厉害,也只是与大阵纠缠,各自定住而已。”柳丹青向来不喜佛门,便对吴卜羲道:“他这样,暴露了破绽,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只要迫使这和尚使金钵护体,或者缠住那獬豸,他们就破不了我这天星朱雀阵!” “好!”吴卜羲声音依旧爽朗,无形中给了柳丹青信心。 柳丹青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分出精力运转大阵,同时与吴卜羲双双跃出了南斗位,举兵器杀向了安妎,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两人要对付安妎,獬豸自然不让,双手空空,挡住了两人。 獬豸手无寸铁,以他的身份,匡扶正义,本无需亲自动手,自然用不上兵器。 但人性世事,变迁更易,到了今日,他已是孤家一人,天庭司法早不归他执掌,满腔热血无处安放,刚好今日动手,寥作慰藉。 但他要催动灵符想相助安妎,就不好应对柳丹青两人联手。因要破阵,安妎和尚就不得不留有余力,他獬豸也不得不费力。 是以,两人的杀招,他躲了几招,又难防暗墨云神出鬼没。 发神雷击散毒汁墨云,又能重新凝聚,几个来回下来,獬豸就更觉得吃力了。 柳丹青两人照顾大阵,虽也要分出精力,却占了兵器的便宜。 獬豸乃是神兽,有守护正义之责,护持天道威严之任,如今执法受阻不说,更被人杀得失了体面,不得不念沉于下,以固下盘。 但念行于下,则气浮于上,气有余便是火,獬豸全身应对,自然按奈不住心中火气,嘴里便大吼道:“罪不可恕!”更是怒气腾腾了。 柳丹青不理会獬豸的情绪,只是将手中的盘龙剑刺出。獬豸忙侧身躲过,柳丹青便使回马枪,反刺了过来。 毒汁也当面扑来,墨云迎风一涨,大有数亩,躲避不得。吴卜羲更是使剑刺下盘,獬豸更加不好腾挪了。 獬豸不得已,又使出掌心五雷神通,这回却大有不同,五道雷光做龙形,如五条神龙奔腾,有青白赤黑黄五色,十分迅疾。却是獬豸使全力,打算一举击溃毒汁墨云,唯有如此,才好使其他手段。 吴卜羲见得分明,但他不使墨云躲开,打算硬拼一招。 果不其然,毒汁墨云遇到这龙形天雷,直接被击溃成流光。如同从九天之上倒落一大袋大米,毒汁墨云的残迹,星星点点印在佛光与红色雾气所成的画面上,斑斑点点。 獬豸此举,躲不了柳丹青的回马剑,招架不了吴卜羲,但他使了雷光神通后,便大吼一声,现出了原形。 一只独角兽,身如麒麟,体大如牛。怒目圆睁,人立起来,独角冲天。那杀过来的两剑,还没落道身上,就被身上发出异光所阻。 柳丹青和吴卜羲大惊失色,情知不好,手上加劲,欲击破那护体神光的守护。 却被獬豸前足踏下,既让过了柳丹青的盘龙剑,更给吴卜羲造成了威胁。眼看那双足踏下就要踩在脸上,吴卜羲急忙抽身退开。 獬豸使尽了手段,也无力气追击,柳丹青见得是机会,左手往盘龙剑上一抹,青光大盛,大叫道:“再使出毒汁墨云!”说完就使剑强攻,如雨点般急。 吴卜羲知道是机会,连忙念念有词,头顶现出金丹,金当中有许多虎头蜂涌出。却不放出毒汁,而是使手段,将那被击散,星星点点散落于火云佛光交织画面上的残余毒汁聚拢,又成了毒汁墨云。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柳丹青急出七剑,失了气力便只好后退。獬豸就得了空隙,反冲了过来,使头上独角来触柳丹青。 柳丹青不好应对,被赶的鸡飞狗跳,狼狈不堪。 幸好吴卜羲使毒汁墨云,并桃木棍抵住了獬豸的独角,柳丹青才得以逃脱。只是人却成了披头散发,乱糟糟,没有半点风范了。 柳丹青大怒,也被打出了真火,似乎心底尘封多年的,不明缘由的烦躁冉冉升起,大骂一声:“草你大爷!”便收了手中宝剑,也现出了原形,青蛟双爪放出青光,青光中闪烁有杀气,又杀了过来。 吴卜羲也接不住獬豸的冲撞,那毒汁墨云,更被五色雷光如锁链锁住黑色怪魔一般缠住,照样被赶得鸡飞狗跳,也生出了恶念,暴怒起来。更是涨红了脸,浑身抖动,也是气急,却又忍住的模样。 这一下,两人都失了清明,被獬豸来回冲了几个回合,就寻了个机会,忽的使个法天象地的神通,竟然一口把两人各吞了! 若是以前,柳丹青遭逢如此,木婉莹定然能生出感应。但她被落凡与白素素先后治愈,那元神上的关联,早就若有若无了,再加上吴卜羲说的自在,狐仙也就没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打算堵截庞幽精,早就展开了玄武大阵。 “他慌了,仿佛还有种害怕。” 果然,玉湘妃就生出了感应。 话才落音,庞幽精的身影,就出现在南方天边,但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强力击打,如被**推动的炮弹,直直的向东边天空飞去。 “湘妃,快动手!”木婉莹叫了一声。 但玉湘妃却没有反应,才过转眼就错过了机会。 只见庞幽精背后一道佛光宏大,照耀了天地间数里方圆。木婉莹拉着脸,故作不悦道:“妹妹,你心软了。” “我的确不忍心,要不再等等?” 玉湘妃如此说,木婉莹也只能应允。 但又怕玉湘妃坏事,心念一动,便轻笑道:“记得我哥要把你送给吴大哥时,你还不乐意,但相处了几年,你竟然主动找我,说吴大哥又有许久没来找你了,要我去找我哥,妹妹可还记得这事啊?” 玉湘妃也是明白人,见木婉莹说到这事,却是来了劲。脸上那不安的神情也没了,反捉弄木婉莹道: “姐姐和心上人厮混时,连哥哥也给忘记了,这些事儿,我可还真记得清楚呢。” “那又如何?又不是你哥哥。”木婉莹撇了撇嘴,满不在意。 玉湘妃却是笑了:“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让这玄武阵中在道友们一起听听?” 玉湘妃本为玄武阵斗宿的执掌,乃是柳丹青对庞飞龙示以顺从而故意为之,虽然当时并不知玉湘妃来历,纯粹只是留个心眼。 但玄武阵的其他六个宿位,都为木婉莹亲自挑选,是以玉湘妃虽然不再是执掌,但与其中的小妖,却十分熟悉,说出话来,也是故意要让木婉莹难堪。 木婉莹听的此话,却是红了脸,也知那时的荒唐,以至于如今看来都觉不妥,更别说玉湘妃说出来,被手下的小妖给听去了。 木婉莹也就反唇相讥,相互取笑,说起了各自的荒唐往事。更使了手段,让玄武阵中的手下听不到,毕竟,谁没有荒唐往事? 至于会不会被外人察觉,却是无需担心,玄武五行主水,展开在山间的湖水中,却是如雨水落入池塘,整个大阵读无影无踪了。 两人你一嘴我一语,才说了一小会,庞幽精便再次出现在了南方的天空,只是这一次,却相距甚远,玉湘妃虽使手段惊动,却被紧随其后的清辩,使佛光裹着降魔杵,狠狠的击打双剑,庞幽精又如炮弹般往东去了。 但既然使出了手段,便是打破了那所谓的束缚,又被勾起与吴卜羲的美好往事,心底的一丝犹豫,也就彻底散了。木婉莹在一旁看得异常分明,却也只说了句:“湘妃,一鼓作气,迟则生变!” 玉湘妃点了点头,神色无了先前的松快,多了许多凝重。 庞幽精果然在兜圈子,过了一小会,又出现在南方天空。 木婉莹暗自嘀咕:“这家伙,莫非被人影响了心智?”却是没时间多想,庞幽精被玉湘妃惊动,果然一头栽进了湖水中,激起了水声与波涛。 清辩紧随其后,又是一招降魔杵打来,却打在了玄武阵上。 大阵运转显化,于水中生出七个水柱如桩,桩上托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神龟,有二三亩大小,其上趴着一条口吐白气,鳞甲森森的白色巨蛇,身子比水桶还粗。 白色巨蛇脑袋一昂,一口叼住清辩飞来的降魔杵,更把其上的佛光给消弭无踪,如大水浇灭了火焰。那水面本被佛光照耀,呈现出一片金色琉璃,此时也恢复了自然。 “怎么是你,你救他作甚?”见降魔杵被阻住,又见了曾经领教过的玄武神兽之象,清辩自然就有联想,猜测可能是木婉莹。 木婉莹使白蛇头顶立了个虚影,摆出一身粉红色的衣裙,十分的迷人眼。虚影把手一挥,降魔杵就被白色巨蛇给甩了回去,清辩一把接再手,却听木婉莹道:“救他做什么,我是来取他性命的!” “啊?!”庞幽精大吃一惊,在玄武阵中跌了一跤。 原来这时的庞幽精,早已元气大伤,这一声惊吓,更是浑身冒出了虚汗,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北斗位上的木婉莹与玉湘妃。 与此同时,庞飞龙于混沌之中,得了片刻喘息。将龙神混元大阵并五大弟子,三千门人都收在金丹内。调息片刻,恢复元神,又以元神沟通勾陈。 怎知,那林禅上人竟然也追了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稳住了那净土的结界。 庞飞龙大吃一惊,他这回元气大伤,不但阵法所出的两条神龙舍弃在了林梵净土,更使尽全力出逃,三千手下并五大弟子,早就失了气力,一个个都虚脱,更被佛法引诱,不得不回得泉山修养。 他自己虽不怎受影响,但毕竟不是林禅上人敌手,虽然也能勉强自保,但若是被缠上,则千年积攒的根底,一夕间就归于佛门了。 庞飞龙怎能不急?早急疯了,只是大叫:“林禅上人,你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惊动玉京天三清,你佛门从此绝迹于中土吗?” “道友莫急,惊动玄门玉京,也在意料之中。”声音滚滚,宝相**,林禅上人身高五六丈,如同寺庙里黄金塑形的佛陀法相。 林禅上人话虽和善,身手却不和善,举起右掌,缓缓拍出。 庞飞龙大惊,连忙就要躲闪,却发现行动困难,身边的混沌仿佛被佛光所激。剧烈翻滚起来,如同泰山压顶,眼看就难逃。 但庞飞龙如何肯束手就擒?不得已,大叫一声,化龙气遁走。 庞飞龙又现出了原形,双翅应龙,其大也不弱于林禅上人。 见右手无功,林禅上人又使左掌拍来,同时身子一涨,就有十余丈大小。庞飞龙依旧躲过,只是不好还手。 林禅上人一掌一掌拍出,庞飞龙姿势躲闪,硬是不好脱身。 无论跑多远多块,总是能被赶上,接着就是一掌拍来,庞飞龙又只能躲闪。根本就摆脱不得,心下好生焦急,老脸都被憋红了。只能大骂秃驴,却也无可奈何。 “道友稍安,勾陈来也。”林禅上人忽的停手,十丈金身佛光大方光明,在这混沌之中,似乎也能佛光普照,安定世人梦境。 庞飞龙本待要抵挡拍来的巨掌,再使个拼命的手段,只要寻觅了机会回得泉山,损失也不会太大,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如此了。 但林禅上人忽的停手,庞飞龙很是不解,却也不多想,趁了机会转身就走。 庞飞龙走的却是有些急了,没有发现离开的地方,竟然呈现出一只巨大的麒麟神兽,比林禅上人的佛像还大,更放出戊土神光,似乎掩盖了佛光的威严。 “帝君安好,贫僧见礼了。”林禅上人微微欠首,算是行礼。 “很好,很好!”巨大麒麟口吐人言:“就让吾来领教,何谓佛法无边!” 这两位相斗,远非旁人可比,尤其是在混沌,才一交手,就搅的混沌如海啸,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剧烈鼓动起来。 混沌仙境,无边无际,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两人才过三五招,就被巨大混沌裹住,如同裹在风箱中。风箱圆溜溜的,如同星空中的黑洞,似乎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若是当年的柳丹青从此经过,恐怕还发现不了这动静,如同星空中的黑洞,杳无痕迹。 混沌之中不记年,就如凡人入了梦,纵使一夜时间,也只觉得是片刻光景,往往梦醒,也是枉然。 而这两位斗法,根本就莫可知过了多久,直到混沌中,凭空生出一张放着青光的灵符,和一道佛门法印的金光。在这两物件没入混沌圆球后,这片混沌才渐渐回归正常,但其中,却只走出林禅上人。 林禅上人做和尚模样,光着头,身着袈裟,面目慈和。 “我道他怎忽然去了,原来三清天来了法旨,没想到,我佛门的法旨也到了。”林禅上人左手虚托,掌中飘着佛门法印。 却是雪域高原的佛旨,叫佛子自安,不得妄起干戈。 庞飞龙急急忙忙脱身而去,不知勾陈与林禅上人,各自代表佛道有何约定。只是以为得了机会,便使出十二分气力,憋着气,化龙气迅速遁走。回到得泉山天界时,那一口气方断,以为得了喘息。 而得泉山洞天之天界,一朵巨大莲花分十二瓣,中间巨大的莲台更有二十四个孔,其中有莲子放出金光,金光刹那生化,化作无数白红二色莲花,朵朵莲花相聚成海,庞飞龙转眼就被淹没无踪。 才脱了追击,又入了埋伏,庞飞龙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无数莲花成海缠住,见得莲花非凡,又是佛门手段,如此步步紧逼,怎叫他不暴跳如雷? 但庞飞龙修为甚高,虽有情绪,也不影响应对,应龙真身盘旋如太极,双翅发力,卷起飓风,吹散了一大片莲花,接着便做飞龙在天之势,就要跳出莲海,却发现行动困难,如坠入泥沼,难以脱身。 “和尚,你也敢来得泉山!” 似乎飓风异常了得,巨大莲花法相上,红白莲花消散,化作成一张巨大金网,转眼就做无形,抬头能见蔚蓝的天空如明镜,而莲台山一个中年和尚,庞飞龙认得是陈那,便化作人身,强忍怒气。 庞飞龙自然看得出,陈那的修为挡自己不住,就算带佛兵布置了这莲花大阵,也是无用:“但吾元气有失,又失了先机,独自一人却不好轻易脱身,若稍微耗得久了些,吾那三千门人……” “洞主可别吓唬贫僧,贫僧带有一千佛兵,也不惧怕!” 陈那即得了先机,也就不惧庞飞龙了,言语不卑不亢道:“贫僧此来,乃是向洞主讨还利息的。” “什么利息?” 庞飞龙话虽如此,却想到了庞幽精:“这么快知道了?” “债主冤家,讨命儿郎,阿弥陀佛。”陈那缓缓说道:“你毁我佛门净土,若只是因净土斗法所致,贫僧也无话可说,但洞主竟然连凡间寺庙也不放过,未免……” 陈那说话不急不缓,似乎有意拖延,但庞飞龙如何等的? 他耐不住性子,便打断陈那,说道:“凡间的事,自有凡间的因缘际会,与吾何干?”说话时,更放出摄人气势,激的巨大莲花法相都微微转动。更凭空抖落几朵莲花,莲花化作佛光,消散虚空。 陈那却不以为许,只是说道:“洞主也无需威慑,贫僧的修为虽然有限,但这得泉山洞天的天界,已为贫僧所占,洞主不付出代价就想脱身,怕是不可能了,还是快做选择的好,以免得不偿失。” 第128章 “莫非要以牙还牙?” 庞飞龙清楚陈那所说,庞幽精为他执念所聚而成的化身,做事百无禁忌,随心所欲。 他虽有心控制,却总是不能够,所以才有林梵禅寺之事。虽是借了柳丹青之名,但他如何不知?只是迟了些,刚好斗法激烈,却是骑虎难下了。 而此时,也是一般的骑虎难下,庞飞龙沉吟不语,不得不强行按下焦急,心念急转。 恰在此时,那如镜的蔚蓝天空,忽然就像被打碎了,映照出无数的景色! 庞飞龙与陈那都被惊动,各自抬头,见得那如打碎了的镜面又复如初,只有一圈白云雾气旋转,其中落下一位白衣仙女。 素白衣裙,乌黑长发,玉足踏着雪白,秀脸映照寒光,姿神端严,飘飘落到莲台三丈高处,却是白素素,低头看着两人。 白素素此来,乃是与陈那的恩怨,当年许汉文入佛门,陈那发现她真身,并出手伤了她,奈何时过境迁,如今的陈那大师远非白素素对手了。 陈那也认得白素素,也知白素素如今修为了得,只是不知白素素是何身份罢了。却听白素素说道:“当年的往事,只是过眼云烟,但今日也要说清楚的,不知大师如何看待当年的事呢?” 白素素与陈那说话,看了一眼庞飞龙,便不再做理会。 庞飞龙心有所断,也见过白素素,只是不曾想:“看来她跟脚非凡,只是不知是好是歹,且不做声,看看可有机会。” 庞飞龙自有见地,又见陈那的脸上变了颜色,不好应答,便觉得是个机会,也就没了先前的焦急,心境平和了许多。 常清净者常自在,常自在者得道真。庞飞龙安定了心性,道气萌动,忽的就念头一闪:“林禅上人绝没有这本事!” 这念头一起,便觉不妙。又见白素素与陈那说话,没将精力在乎自己,便偷偷地卜了一卦,卦象落庞幽精身上,竟然是大凶! “不好!”庞飞龙不自觉的就要喊出声,但终究是不知详细,便强行咬着嘴,拳头紧了紧,一呼一吸,忍住了情绪。 又以元神会勾陈,得了真相。庞飞龙勃然大怒,大骂道:“秃驴,三清天已下法旨,那老和尚也停了手,你敢乱来!”说完就现出真身,展动双翅,就要硬闯。 然而,却是闯了个空,那大阵所成牢笼似乎不存在,庞飞龙直接闯入了得泉山净土。 却是陈那得了佛门法旨,施法停了大阵运转,大阵就没了威力。白素素又在庞飞龙就要撞到大阵时,率先破了大阵。 庞飞龙愣了一愣,仿佛明白了,也不多想,化作人形,稍稍的掐指一算,就知洞天之地界还在,被关门弟子率门人守住了,就不打算先夺回天界,只匆匆将五大弟子并三千门人交予映雪,并吩咐说: “受了佛法迷惑,需各回本位,才能恢复。” 但他脚步似乎受阻,说话时来来回回,仿佛甚不放心。 映雪冰雪剔透,道一声:“师父放心,一旦回归本位,弟子就能保得泉山地界安稳。”叹听的这话,庞飞龙才“好”了一声,化龙气而走。 庞飞龙刚出洞天,就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陈那带着五百余佛兵远去,白素素也随在其后,才彻底放心。 “虚张声势!”庞飞龙一眼看出佛兵数量,心下不免暗惊,也知勾陈失算,自己注定要吃亏。 “吃亏?”这两字,只在意念中一闪,庞飞龙便是一惊。接着浑身一震,身上冒出火光,大骂一声:“老秃驴!”竟然跌落云端! 原来,木婉莹与清辩联手,凭玄武阵之力,对庞幽精动了杀招。 自来就有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说法,玉湘妃面对庞幽精,却是下不了杀手,木婉莹便悄悄提醒,却让清辩看在眼里,明了先机,也就冷声说道:“那佛爷就先度化了你!”说完,手一指,就有缚妖索向玉湘妃飞来。 玉湘妃才得仙道,金丹尚未分化,连庞幽精的随手一招,也不好抵挡,如今面对这清辩和尚,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庞幽精与玉湘妃有因缘之名,虽未成正果。但庞幽精却以为,玉湘妃会使阵法相抗,如此,能分散清辩和尚的精力,便认为是机会。 又因在大阵内得了喘息,真气有所恢复,竟然只顾自己,跳出大阵,独自遁去了。那些运转玄武阵的小妖,因要守护玉湘妃抵挡杀招,也就留庞幽精不住。 但庞幽精如何能想到,这只是清辩的投石问路? 清辩所使缚妖索纯系虚招,还未与玄武阵之白蛇相遇,就被白蛇口吐的寒气化作了虚无,那真正的缚妖索,却出现在了庞幽精身旁。 庞幽精大惊,心中明白,却来不及后悔,忙闪到一旁,让缚妖索卷了个空。但他逃得了缚妖索,却是仓促了行动,反而落入了玄武阵之白蛇嘴边。 这时,木婉莹也回过神来,亲自运转大阵,使玄武之腾蛇一口咬下,叼住了庞幽精的手中剑,同时放出了寒气袭人。 庞幽精都没来得及松手,就觉得浑身冰冷,似乎坠入千年寒冰所成的冰窟之中,刹那间整个人都染上了冰霜,行动异常迟缓起来。 性命之博,一旦失手,便是灭顶之灾,金锉银戟杀气森然。 庞幽精不慎为寒气束缚,怎躲得过清辩接踵而来的杀招? 连挨两下重击,巨大的力道震荡,都震断了持剑的手,另一只手也掉落了宝剑,但庞幽精竟然硬生生给扛住,留得了性命不失。 但随之而来的巨大白蛇,一口便将他给吞了。 依旧是无用功。 这下,彻底断送了生机,但如此就死,庞幽精如何甘心?趁着还有一丝意识,竟然强行破开玄关,使出了湮灭自身的拼命之术! 只见得白色透明的巨蛇腹部,如同点着了大堆烈性**,仿佛将整个灵蛇都给染红了。 木婉莹不敢怠慢,全力运使从白素素所得的乙木灵符与落凡的坎离玉符。转眼就将神龟涨大了数倍,巨大的龟甲笼罩,守护安稳。 清辩见玄武灵蛇遇险,也将双手结印往下一按,就有个巨大的铜铃如钟,半亩大小,落了下来,似乎要罩住玄武灵蛇。 却被神龟放出如水气般的清光托住,只在上面沉浮,落不下去。 庞幽精湮灭修为,炸裂开来,更是十分了得,如同深水中炸响的闷雷,一声闷响。 木婉莹双手抱丹,两道灵符漂浮,灵符就化作青红二气,做阴阳太极之运转,原本运转的十分圆润顺畅,却忽的就卡住了。 木婉莹双手一抖,只觉腹中翻滚,忍不住就要呕吐。仿佛也伤了元气,整个玄武阵都变了颜色,似乎变得有些浑浊了。 那使全力化出的神龟甲,也抵挡不住清辩铜钟的大力,被压在了龟甲的本体上,龟甲寸寸裂开,化作雨水,落了下来。个水面上,如下了一场暴雨。 “阿弥陀佛,原来是你的化身,怪不得龙神大阵如此了得!” 庞幽精虽然拼命,但有玄武阵镇压,一身修为就没能散尽,更被玄武阵运转太阴之道,分化出了一点黄色灵光和金色还丹。清辩法眼通神,认得灵光是庞飞龙的元神印记,还丹是残余修为的凝聚。 “东西你拿走,我们不起冲突。” 木婉莹知清辩了得,也不知其追杀庞幽精所为是何,只是玉湘妃了结了,自己更是舒畅,便不再贪图修为所聚之还丹。双手一动,黄色灵光与还丹就从白蛇口中吐出。 清辩和善着面色接过,又看了两人一眼,嘴里只道了声:“阿弥陀佛,愿两位施主自在。”便转身要走。 木婉莹不答话,玉湘妃也不多嘴,两人将身形显出,使玄武法相彻底付出浮出水面,缩小到半丈见方,双双立在其上,也要离去。 忽的一道龙气急速闪来,落到水面上化作人影,人影激起了巨大水雾翻滚,如钱塘江上的海潮,其中传来一声怒骂:“找死!” 木婉莹认得是庞飞龙,越发的谨慎了,玉湘妃更有些紧张。 “冤有头,债有主,你佛门挑起争斗,老子就找你拼命!” 仙境中,得泉山脚下的泥沟内,庞飞龙浑身是泥。 没了数千门人的随行,在华夏仙境之中,无论千里万里,于庞飞龙等人来说,都只是小可。 但当庞飞龙运转灵力,除掉身上污秽,电闪一般赶到时,终究还是迟了。他龙气化出人身,刚好见庞幽精余下的,那不曾被清辩抹去的元神印记。而清辩也因功行圆满,脚下生出莲花,就要离去。 见庞幽精仙体只剩元神印记,庞飞龙更是暴怒,如断了臂膀,忍不住大叫一声,吐一口老血,与清辩拼气命来。也使双剑,十分了得。 清辩一手持降魔杵,一手持银戟,急忙应对,却是甚忙,一接手,就没有了还手之力。 清辩见玉湘妃神情,心下一动,便叫道:“你们还不动手!” 木婉莹与玉湘妃对望一眼,取舍不定,庞飞龙连忙说道:“我们恩怨已清,你们走吧。” 玉湘妃点了点头,两人使用玄武阵化作白云,踏云而走。 清辩精修佛法,自身未免不足,就有些不敌庞飞龙,若是有个精修玄功变化的护法,那就算两个庞飞龙一起上,他也丝毫不惧。 “今天看谁来救你!” 庞飞龙有些疯狂,怒到了极点。 虽则如此,清辩却是半点也不慌,虽然招架吃力,但将铜铃化作巨钟悬于头顶,就有钟声响动如佛音,配合足下升起的莲花,将浑身染成金色,再加上手中的法器舞动抵挡,不求还手,倒也安稳。 只是如此,却脱不了身,便暗自推敲吉凶:“我只是借机了断当年的纠缠,林禅上师说,这次之所以如此,乃是三清天为华夏定下的百年大计,故意让我佛门知晓,已观我佛门的态度。” 一想到此处,心就更加安定了:“看来天数如此!” “阿弥陀佛,今日之事不可为,道兄奈何不了贫僧,何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听的清辩的话,庞飞龙更加暴怒:“秃驴,不要死鸭子嘴硬,今日不死不休!” 庞飞龙气急败坏,清辩却是不慌不忙,暗中沟通安妎。 清辩与庞飞龙,本都是性命双修,后来转了方向。庞飞龙以执念兽性修成化身,便是庞幽精,对外称父子,如今清辩却是明了。而清辩以法宝度安妎,以元神印记为化身,庞飞龙却是不清楚究竟。 安妎与清辩,如同柳丹青与木婉莹,但毕竟不是化身,清辩修金刚法身的修为,就没有被安妎继承。只是无心插柳,反而成就了法宝金钵的大法力,清辩也曾经感叹:“这法器却是更加了得了。” 而安妎这边,早就可以脱身了。柳丹青已落入獬豸腹中,没人能纠缠他。 而柳丹青,一落入獬豸腹中,只觉天旋地转,竟如凡人一般,没有还手之力,更比安妎的金钵厉害,被迷了意识,迷迷糊糊去了。 “且由大阵运转,先使佛法营造幻境,断了这朱雀阵枢纽再说。”安妎全身如寂,不动即动,见獬豸得手,忙使金钵照在獬豸真身上。 安妎自有打算,天眼通的修为也有几分,双目如金瞳。獬豸也不阻止安妎,任由他堪破阻碍,看到了柳丹青和吴卜羲的处境。 “他两的处境,竟然如身在混沌!” 獬豸的腹部似乎链接混沌,安妎看的分明,柳丹青所处混沌,竟然衍生出了梦境。如凡人熟睡后,于仙境混沌中所化梦中世界一般。 这梦境,于柳丹青来说,却只觉得自己偶尔小睡,此时该醒了。 只是再次睁眼时,自己趴在书桌上,越发的迷糊了。 见桌上打开的是易经,柳丹青揉了揉眼睛,只觉的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整个人昏天黑地说胡话:“总是要我看易经,烦死了!” 却是没意识到,这卧室是他这次兵解,为人子女时的房间。 “奇怪,好像忘了什么,这大中午的,怎么就这么烦躁!” 柳丹青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自身不完美,伸手一看,却觉得手掌皱纹太多,仿佛在水里泡了很久,十分难看,更十分的难受。 忍不住用手按了按,揉了揉,却依旧无用,便更加烦躁了。 忽的大叫一声:“怎么做什么都没用啊!” 这一声大叫,不仅无改于现状,脸上更是烦出了汗水,火辣辣的。 “烦死了。”忽然,心中又莫名其妙的升起火气,忍不住叫了一声。却又不觉得是发泄,忍不住大叫:“啊,烦躁。” 说话间,狠狠地咬牙切齿,用尽了力,却又觉得无处着力。 又不自觉抓了一把头发,抓的紧紧地,头发根都生疼。不自觉的呼了口气,终于觉得放松些了。 但手松开后,又忍不住闻了一闻,却问道一股味儿。 又看了看手掌,仿佛满手都是油,滑腻腻的,把手中的皱纹映照得更加清晰了。 “怎么这么油?昨天才洗了头,烦死了!”却又不想动手,只觉得更加烦躁,双手抓着头发,发根生出痛感,又自舒服些了。 却又忍不住闻了闻,越发的觉得油腻了,又看了看手,也似乎更脏了。 便又忍不住狂抓头皮,觉着那抓头的痛感,又似乎略有好转。 但又忍不住闻了一闻,味儿更大,越发的难以而难受,越发的烦躁起来。便双手狂抓头发,大叫起来,如颠如狂。 “这是孤独!” “你这是孤独!” 忽然心底有个声音响起,如同谷底的回应,连绵不绝。 柳丹青愣了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看来是该找个人陪了。” “好厉害的幻象,看来朱雀阵早被破了,只是为何,我竟然半点事都没有呢?” 柳丹青一下惊喜,堪破幻象,那原本的房间就消失不见。他双目四顾,只见得到处灰蒙蒙一片,如身处混沌之中。 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白素素。“莫非,又是文姐在暗中相助?不知道卜羲怎么样了?” 柳丹青踏着混沌,四周孤寂一片,言语竟无人回答。 “唉!”柳丹青一声叹息,独自萦绕。 那安妎也自感叹:“如此修为,也如那春蚕空吐情丝,自缠自绕。情纵然深,也不过繁华一瞬,如此执着,却有何用?” 原来是獬豸使手段,阻断了两人控制朱雀阵,困住了两人。 但朱雀阵是以柳丹青手下,五百多修成了仙胎者为根基,分作七对而运转,就算没了主心骨,但大阵混元一体,却不是弱者。单以力道而论,连清辩和尚丝毫奈何不得。 虽说这五百手下中,有很多人都认为,修行只得成了仙胎,就注定难有寸进,也就不思进取,而沉溺于虚幻,但也有不甘之人,这些便成了柳丹青兄妹的亲信,自然就能执掌这二十八星宿之位。 朱雀阵虽失了主心骨,只需有法力如刘玄龙或清辩者,再稍稍通晓大阵运转之机,就能找到气眼轻易破阵,但獬豸却没有此心。 安妎虽然想破阵,但不通玄门之道,便想使佛法度化。只要其中生灵皈依我佛,大阵将会自然消解,安妎扶着胡须对獬豸道:“此乃釜底抽薪。”奈何,獬豸只是收了法相神通,并不理会他的话。 然而,安妎刚一动手,还没把朱雀阵吸入金钵,獬豸就消失不见。 安妎吃了一惊,手一抖,佛光就黯淡。但看清楚后,便道了声阿弥陀佛,佛光又复明亮。如吸吮丸子一般,忽的就把大阵吸入。 但这时,安妎心中又是一惊,暗道:“有人!” 第129章 安妎猛地抬头,见有竹笛当空,十分不凡,却又看不出凶吉。 沉吟了半晌,却依旧摸不透,但看着手中金钵,就有了猜想。 正想望空发问,却得了清辩感应,也就借机忘了竹笛,急匆匆而去了。 “倒要看看,有谁能救你!” 獬豸使神通吞了两人,但手段还没使完全,就被人干涉,安妎也离开,就只好独自缉拿柳丹青归案。 柳丹青虽找不到脱身之法,但四面八方传来獬豸的言语,也就放心不少。“看来卜羲也没了危险。”既没了危险,柳丹青就想着自己该如何配合,才能脱去樊笼。 柳丹青念头才动,头顶就凭空闪出亮光,亮光如开天辟地,光华闪过,虽然身边依旧昏暗,却是见到了吴卜羲所修法相胃土雉。 吴卜羲修行的是二十八宿中的胃土雉,双翅一展,混沌中就凭空了升起旋风,旋风吹散了大片大片的雾气。 只是雾气散开后,剩下的事没有亮光的虚空,依旧昏暗一片。 似乎见手段无功,吴卜羲便另使手段,使法相化作黄气,黄气中多有杂色,仿佛雄鸡羽毛的颜色。黄气忽的附到墨云上,墨云就变得更加漆黑了,边上的灰色雾气与之相比,反倒是成为光明的色泽。 但柳丹青却感觉,只要陷入这其中,就会被断绝一切光明,连元神意识,似乎也逃脱不得,就算两人多年兄弟,也忍不住颤抖。 吴卜羲也看到了柳丹青。柳丹青现出了青蛟真身,全身充斥者异样的红光,仿佛闭眼望太阳,阳光透过眼皮在眼中所留之色。但也只如无边黑暗中的烛光,红光不及的尺许之外,依旧灰黑昏暗,一切都不分明。仿佛在极黑的夜晚闭上了眼睛,稍不留神,就像入睡。 “丹青,你快过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两人暗中沟通。 青蛟身子翻滚,钻进了漆黑墨云中,如青龙入海。 但转眼就生出了变化,青蛟如神龙吸水,漆黑雾气全部萦绕在青蛟的鳞爪间,柳丹青更得了吴卜羲的洞见:“左边第二十三卦,两丈四尺三寸处,一头钻下!” 原来獬豸吞人入腹,虽能以幻境困之,再慢慢擒拿,但内脏终究是柔弱之处,见两人动作,心中大惊,忙就放出了柳丹青两人。 “吴老师,不错嘛!”两人依旧做人形,头顶都有金丹护体,手中也都执有兵器,只是墨云黯淡了些。但柳丹青受吴卜羲感染,却是侃了一句,才拿眼打量,只见还是原来的天地,只是到了湖边。 但就算如此,两人依旧不是对手,不但伤了元气,也依旧还在对方的束缚之中。 獬豸现出身形,依旧用角相触,吴卜羲都不及回应,就被獬豸给抢了先:“还不就范,随吾去天庭受罚!”又对吴卜羲道:“你可是福地真修,可要想清楚后果!” 庞幽精借柳丹青之名,使官兵流民洗劫了林梵寺,不只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獬豸深信不疑。 獬豸声音无比威严,仿佛有种场域,硬是惊到了两人。 但柳丹青两人相互扶持,自然就不能影响心智,若论受罚,柳丹青自然不会愿意。而吴卜羲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两人都只把獬豸的话当做是那耳边风,等风吹过之后,反倒是更加的冷静了。 两人虽然不敌,但毕竟以二敌一,三五十招也差不太多,况且毒汁墨云了得,獬豸轻易不敢沾身,更做不到一击而破。 两人也就不慌,只是暗自沟通,寻机脱身。 只是这情景落到别人眼里,却是免不了担心,两人鸡飞狗跳如同被野狗追击的野鸡。 同时,三人的争斗落在凡间,更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刚好凡间有位牧民,抬头叹道:“我们这里老天的脸,竟然也说变就变了。”牧民摇头赶着在水边吃草的羊,吆喝着,就要返回。 与此同时,仙界之中,吴卜羲与柳丹青双双都莫名其妙的落入了另一片混沌,却是真正的混沌,还有獬豸,竟然也落入了其中! 柳丹青来不及惊讶,只见眼前就多了一个人,竟然是李苏苏。 柳丹青忽的就分明了,脸上担心的神色也一闪而逝,却听李苏苏焦急问道:“你不是死……怎……”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 柳丹青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我凡间身体的确死了,兵解后的那凡体也夭折了,正想找机会重修,就不好入凡间见你,是她叫你过来的吗?” 柳丹青面色无比的平静,只是有些过头,把獬豸都给平静掉了,似乎忘了这个危险,也似乎此地成了花柳繁华地。 李苏苏望着柳丹青,竟有种克制又矜持的情愫,不似强装。 话才落音,柳丹青就明了,心下有些歉然,紧了一紧嘴唇,竟也有种舒坦和不忍,一把搂住了李苏苏。 李苏苏身子一颤,半晌,也自搂住了柳丹青。柳丹青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吧。” 李苏苏手松了松,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柳丹青放开了手,就只好拿出了白素素所给的竹笛——青玉雕琢成竹节纹理的九孔长笛。 柳丹青接玉笛在手,见玉笛有了裂纹,一眼就认出是当年物件,便忍不住抚摸。李苏苏说道:“素素姐说,只要毁了旧物,就能保你平安。” 其实一见竹笛的裂纹,柳丹青就明白了白素素用意,更别说李苏苏嘴里的“旧物”二字,就更加分明了,叹一口气,一言不发。 “奇怪!”吴卜羲一声惊呼,惊醒了柳丹青,当着李苏苏的面脱口而出道:“那獬豸怎么毫无动静?” 忙定眼一看,却发现那獬豸的身体竟然在虚化!仿佛要归于混沌,吴卜羲终于十分的警惕了。 在李苏苏面前,柳丹青却是从容,与吴卜羲对望一眼,各自心中都是不解,又看了獬豸一眼,只见那身体更加虚无。 吴卜羲用手将墨云一指,化作乌黑的平台模样,又于袖中取蓍草四十九根。 吴卜羲口中念咒,又用手一指,那四十九根蓍草竟然无风自动起来,如夜空中飞舞的精灵,只是乌黑平台冲出黑气,直接污秽了这份灵动,反而显得诡异恐怖起来,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了。 见李苏苏靠了过来,柳丹青便抓牵了她的玉手,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第十一变了。” 见李苏苏不懂,柳丹青就解释:“这是伏羲衍卦,以十八变为一卦,以卦求天机,能断自身吉凶祸福,所谓女大十八变,就是由此而来。” 李苏苏却是不做声,只是望着他。 柳丹青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忽然,黑气中有霹雳闪过,其中掉出三个铜钱。竟然有了裂痕!柳丹青大惊失色,手都抖了一下。 吴卜羲也吃了一惊,将手一指,黑气散去,又从袖中取出个三寸见方的龟甲,竟然披散了头发,欲在算一卦。 柳丹青连忙舍了李苏苏,一步跨出,阻止了吴卜羲。 吴卜羲不解,便问道:“怎么了,我在算一卦就是了。” 柳丹青望了獬豸一眼,见他已彻底消散,融于混沌去了,便对吴卜羲凝重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吴卜羲眼一睁,半晌才放下。 又停了停,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说道:“不管那么多了,我们怎么回去,我可看不透!” “什么意思?”柳丹青有些不解。 待到反应过来,脚下一动,踏罡步斗。却又觉得不对劲,忙又将头回过,一把拉住李苏苏。眼中所见,獬豸竟然又显现了出来。 李苏苏眼中,那黑影越来越实,仿佛就有错觉,与自己成半仙之体一般,仙体从母体中而出,而这黑影的母体,竟是整个混沌! 忽的就听吴卜羲说道:“獬豸乃神兽,据说是从天道而生。” 柳丹青也说道:“我听落凡说过。他说獬豸天数已尽,须得重归于混沌。但再生出来,还会执掌司法,看来,今日他重生了。” 两人的话,李苏苏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 “走吧。”柳丹青既没兴致,也忌惮重生的獬豸。 但却是走不出去,柳丹青便踏罡步斗,似乎知道化解之道。 果然,行法一完毕,手中玉笛就化作混沌,消于无形去了…… 柳丹青心下明白,暗叹道:“你如此坚定,罢了,罢了。”复又对李苏苏说道:“苏苏,你我既有这缘分,那就在一起吧,彼此相伴。” 玉笛化作混沌,束缚也就没了,原来玉笛是这牢笼的钥匙。 而仙境之内,清辩得了安妎助力,庞飞龙怎是对手? 想报仇,却无能为力,想要退,却心有不甘,正犹豫间,就有杨戬从天庭下来,手执玉皇圣旨,以及勾陈、林禅上人的符诏,说三清天与阿弥陀佛,要闭关商讨华夏大计,两方需听旨罢手。 如此一来,清辩与安妎,自然就轻松离去,心中甚快。庞飞龙虽然不乐意,却也无奈,只好使个平心静气的法门,慢慢消磨了。 这里的一切,白素素运转道行,看的异常分明。却没来由的忽然脱口而出道:“好机会!”念头一动,就知道柳丹青有了变化。 她嘴角含笑,也不自觉的想起了许汉文,暗道:“如今整个仙界都为这变故吸引,我不如趁机上天界,到玉京山取些仙草,就能使官人元神深处的昔日命格提前苏醒,我就能更早体会当年的感情。” 又暗暗找了理由:“何况官人修佛,千年行善,说不定就能贯通三世因果,了却凡尘,岂不更好?至于吓破了胆儿,倒是简单。” 才从仙界之天界回到明夷福居,白素素就得了落凡言语。 原来三清天与阿弥陀佛,都有心使佛道合流,使仙家之道,佛家之道,以及儒家之道,都归于天道,以玉皇为尊,使华夏一统。 又知柳丹青朱雀阵为安妎所得,便亲自上门讨要。 安妎不知白素素是何方神圣,虽看上去熟悉。见白素素修为极高,便把玄武阵归还,其中佛门弟子都没来得及度化。 安妎心中不甘,便去问清辩。却得了真相,白素素是太皇帝君未得仙籍的弟子。但更让他吃惊的是,白素素竟然是当年的蛇妖! 当年他与陈那联手降妖,却是受了重伤,为求捷径,不得不以西湖青鱼之身修炼。怎可奈何,三灾九难何其多?他的内丹竟然被木婉莹所夺取!以至于到了现在,他的佛法修为,都还上不了台面。 虽然如今看来,也算因祸得福,他的修为相较于陈那,大抵也差不了多少。更因罗汉难成,他便专心渡人,渡人入极乐净土。 千百年来,他度化了许多佛子。而被度佛子寿算完结时,真灵再入轮回,仙胎就留在金钵内,是以金钵了得,他也以此慰藉。 只是因为两次都为妖精所伤,却有了十分的降妖执念,此时得知白素素身份,更是不甘。又得知白素素未有仙籍,便有了计较。 清辩心中分明,却是告诫道: “你心中不顺,可以了结,但不可妄起冲突,需以柔和手段,不许违背佛法,更不许犯天条!” 庞飞龙回到得泉山后,才上得自己的玉京天,正打算将得泉山洞天之天界重新炼过,却忽然明悟了自身天机,修为大有增长。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兄又在贫僧之先,却是可喜可贺!” 也因得修为增长,心境大有空明,常清净者常自然,常自然者得大道,庞飞龙虽然法力未有增长,但却得了道心,以至于得泉山之外的清辩之言,也都觉得只在眼前,便连忙迎接入了得泉山地界。 地界中的映雪,虽然不甚明白,却也迎客奉茶,宾主安坐下。 “道经曰祸福相依,道兄化身消亡,却是成就了自身。” 清辩如是说。庞飞龙也自分明,说道:“吾一朝得道,不出百日,在这棵仙胎灵果树之下,吾就可媲美林禅上人了,虽然依旧有所不及。” 庞飞龙却是明白,所谓放下屠刀,乃是自己分出了善恶,如今存善去恶。虽出于无奈,但毕竟是去了,恶念一去,还来不及生发,善念自然就大放光明,也就消了执念,便又道了声:“同喜,同喜。” 这一番天翻地覆,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总是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虽然道、儒、佛三家,已经定了基调,面上就不可能有多大的风波,但唯恐有人或秋后算账,或暗中使绊子。 白素素与落凡,都知不可千日防贼,需得有应对之法。白素素没有洞天福地,就需守护自身,暗自思量:“不管以前所为是否会为人知晓,玉京天为法力所聚,修行根本,需先躲入混沌。” 苏州成药铺的上空,明夷福居之内,落凡见白素素打算将玉京天置于混沌,更要使手段掩盖天机,便说道:“十八年之内,连你自己也只剩下半丝感应,只要你仙体不入仙界,倒是无忧虑了。” 白素素知道,落凡的玉京天,也是藏于混沌的,就说道:“你就能笃定,只有太上道人等寥寥数人,能算出你玉京天的行踪吗?” “那是自然。”落凡言语甚是自信,白素素也不疑有它。 但白素素也能看出落凡的担忧,却不是担忧自身。果然,落凡幽幽道:“文卓,我以刘玄龙化身,于凡间与她相伴,你看如何?” 吴卜羲因家族排斥,净身出了湘西福地,更于福地之天界,摘了丹道所化玉京天,归入了西湖洞天之地界,与柳丹青共同执掌,共同镇压西湖洞天。 因柳丹青授意,木婉莹也到了明夷福居,想请白素素以玉京天主持西湖洞天的天界。这是吴卜羲、柳丹青、刘玄龙三人的商议。 木婉莹没见到落凡,只是说了柳丹青的话:“姐姐,哥哥说只要有姐姐主持西湖洞天,那别人就难以攻破,况且也无人敢大张旗鼓,也就安全,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白素素明白,这是落凡的担心,就应允了。只是如此,柳丹青又心动了。 水云轩上,柳丹青兄妹并刘玄龙、李苏苏,更多了吴卜羲与玉湘妃作伴,越发的无忧无虑了。只是吴卜羲依旧胆怯,仙体与太一符都留在玉京天,不敢惊动湘西洞天那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玉湘妃也知道,因有落凡的手段,以及柳丹青的帮忙,湘西福地那边不知有自己的存在,得泉山也没透露口风,也就不说什么。毕竟捅开这窗户纸,湘西那边难免就有些麻烦,那就是自找不快了。 至于李苏苏,她因修行不成,得柳丹青等人指点,与白素素处所的相得益彰,又因两人在梦中有约定,每天白日里各自独立,因此也就不怎么随柳丹青。她得了柳丹青许诺,其他一切也就不想了。 凡间岳飞,虽然被弹劾,但也无碍,只是彻底失了兵权,于万寿观授闲职。白素素气运上升,与许汉文悬壶济世,甚是和乐。 柳丹青却常与小青相会,醉翁之意不在酒。白素素心知肚明,只是视而不见。柳丹青心照不宣,也没有过分的举动。 第130章 几天后,岳飞离开万寿观去了庐山,白素素大惊:“那里是你岳家军所在,你一个被夺军权的人,去兵营是何意思?” “这让那赵构如何安心?” 但这事,关注的人太多,白素素不好有动作,只好顺其自然。但毕竟受了影响,整日里患得患失。那许汉文担心,竟然亲自下厨,做些汤水点心来安慰。 又过了月余,仙草发挥作用,许汉文梦见了往事,白素素甚是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却又担心岳飞之事:“何时才能时过境迁?” 果然,人有旦夕祸福,白素素这大喜之时,岳飞也出事了。 岳家军大将王贵,揭发张宪与岳飞的儿子岳云欲胁迫朝廷,使岳飞重新执掌岳家军。朝廷枢密院便得了上意,于庐山诱捕了岳飞。 白素素也因此受了牵连,运势就大大的弱了,不得不运转道行,全力掩盖自身天机,以免被人算出往日行踪。 但如此一来,却让安妎得了机,许汉文就受了佛法蛊惑,随人上金山寺上香拜佛,被安妎强留在金山寺。 第二天,白素素自觉差不多了,便掐算许汉文行踪,但奈何天机无所指,只算到一片混沌。 “三花聚顶?”白素素一惊,如何不知是有人干涉,以她的道行,要算人行踪,只有三花聚顶,才能屏蔽她的道行感应。 “莫非,要以官人来要挟我?” 白素素也不慌,与小青一起跳入华夏仙境,俯瞰整个苏州。又运转道行旁敲侧击,以算他人天机。 但也只是算到许汉文与人出了苏州城,至于去了何处,依旧不分明,只好独自闷闷不乐。那小青性子急,整个人就团团乱转,与白素素的静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素素又想找落凡帮忙,但也感应不到,神色就有些萎靡了,只是叹息:“又是三花聚顶,你竟然如此谨慎!” 但凡心有所念,身体必然有所反应,又在那小青面前,没必要刻意提防,渐渐地,白素素的心里话就成了嘴边话: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呢?会不会趁着这机会,使那完颜兀术登基呢?” 那小青正在团团转,听岔了,以为说柳丹青,就说道:“他还能做什么,姐姐莫非对我哥有意思?先找找官人吧。” 这小青,以柳丹青命格元神的印记为根本,之所以说这话,却是因为中午,柳丹青偷偷来过,才走不久。以白素素的修为,自然无比分明,只是不做理会罢了。 柳丹青回水云轩,入西湖洞天,就得知刘玄龙在闭关,打算要回归真身本体,已到了关键时刻。 但柳丹青担心木婉莹,脸色都变了。 木婉莹就解释道:“哥哥放心,不管这次他能不能成功飞升象境,化身总是会留下的。” 因刘玄龙闭关,不知要多长时间,而吴卜羲与玉湘妃,早就不知哪去了,李苏苏又觉得无聊,就说要出去游玩。柳丹青便将天星四象大阵化作一大团云雾,与两人一起,入华夏仙境云游去了。 柳丹青先从李苏苏的愿望,看了看钱塘的李仁夫妻。因许汉文被发配苏州,整个家里就只剩下夫妻两人,又是初来乍到,虽然因木婉莹兄妹的关系,自有人上下打点,但毕竟背井离乡,内心孤寂。 况且又失了些记忆,就总觉得生命中少了些什么,夫妻两人每日里都忙忙碌碌,以此来化解顾凄。尤其是李仁去县衙后,许氏就更加的孤寂凄凉了。 刚好这天下着大雨,许氏日日思念许汉文,倚着门窗,望着极远处的天边,天边雨雾弥漫,许氏眼睛湿润,那神情,像极了思念儿子女儿母亲——她原本也是母亲,只是如今,却忘了曾经有子女。 李仁也没去当差,独自一人无聊,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叼上了一个烟斗。烟斗中飘起云雾,随着寂寞独自萦绕,如同那远处天边弥漫的雨雾。雨雾缥缈,似真似幻,恍惚了神魂,也就不孤寂了。 柳丹青轻轻搂住李苏苏道:“你虽修成了仙胎,但毕竟没了肉身,在他们眼里,看法就不一样了,若是不让你父母失去这些记忆,以我看来,可能更加不好呢。” “况且,素素姐成了你家的媳妇,以她的本事,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你家添一个儿子,到时候你父母就有的热闹了。” 却是木婉莹从柳丹青怀中,把李苏苏给抢了过来,那妖娆忸怩的模样,柳丹青暗自觉得不妙,却也无奈,只是瞪着木婉莹,只盼她不要说些疯话。 木婉莹玉臂箍着李苏苏的头,咬着耳朵笑说道:“妹妹,你可要努力修行,等火候差不多了,给我也添个小侄儿……” 木婉莹话才说完,就咯咯大笑起来,李苏苏羞红了脸,望着柳丹青不说话。 离去后,李苏苏又与那当了道士的李甲说了说话儿,如今的姐弟两,却是大不相同,各自都没了青涩,李甲也仿佛有了些道气。 过了良久,三人才北上,望苏州方向而去。 木婉莹与李苏苏都知晓,柳丹青还是想念白素素,只是故意绕了又绕,却也不点明,李苏苏也当做不知道。 白素素有心断了柳丹青的念想,因此使了手段,柳丹青就感应不到那小青的元神,虽然问那小青要了太一符,却也没多大用处。 三人一路游玩,到苏州时,却没看到白素素与小青,柳丹青不免有些失望,但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胡乱转悠。 没想到,竟然到了金山寺净土。 但更让柳丹青吃惊的是,白素素与小青,竟然在大雨中向那安妎下跪求情,真真切切肉体凡胎!白素素身怀六甲! 而那许汉文,则被关在塔中。他虽淋不着雨,却也一般煎熬,叫的撕心裂肺。 柳丹青看的清楚,许汉文所处的佛塔放着茫茫佛光,净土仿佛也贯通了凡间。净土的一切,都能在凡间显现。 “要干什么?” 原来,白素素算出了那陪许汉文上金山寺的人,知晓了情况。 只是她只顾求情,不知道与此同时的杭州皇城里,岳飞因为张骏的步步紧逼,一时情绪失控,拔尖要杀张骏。也正因为失控,言语失了计较,以至于应对失了方寸,当下就坐实了“莫须有”的罪名。 受了这影响,白素素气运也就下降,再加上与安妎交涉,久久不能得偿所愿,也就有了怒火。 木婉莹见安妎咄咄逼人,想起以前的遭遇,也勾起了火气。 因见妹妹有了火气,柳丹青原本想近距离控制小青,要她不许有过激情绪。但现在要安抚妹妹,就顾及不到小青了。 结果,那小青因受不得怒火,就拔剑就与那安妎相斗! “金山寺净土,果然贯通了凡间!”小青元神一跃,于明夷福居中合了仙体,竟然直接到了这金山寺净土! 而那佛塔上的许汉文,不但看见了凡间小青的凡体,同时也看到了华夏仙境中映照出来的小青,他双眼一黑,踉踉跄跄退了几步。 剑杖相斗,那小青的修为虽高于柳丹青,但安妎有金钵,她怎是对手? 何况那安妎有意激怒白素素,竟然直接将金钵一托,里面就冲出无量佛光,佛光化作两条怪蛇,头交头如剪,茫茫佛威! 小青以个人之力,如何能挡?只一下,就破了护体真气。 紧接着,就是一禅杖打来。 小青使剑,既招架不住怪蛇,如何还能再招架这禅杖?这一下,就被打成了重伤,从空中跌落下来。 见自己化身受伤,柳丹青大怒,一下闪了过去。 李苏苏也要跟过去,却被木婉莹一把给拉住了。 李苏苏嘴角不忿,眼中含有泪光,她不知那小青的来历,以为柳丹青负心,喊了声:“婉莹姐姐!”声音都变了,似乎要哭了。 木婉莹才反应过来,连忙安慰: “妹妹多心了,她也算是我哥哥的化身,我哥当年的元神印记,落在素素姐手里,她就是素素姐以我哥的元神印记度化出来的,妹妹,你不觉得他们长相都有些相似吗?” 如此,李苏苏才有些冷静。 见小青受伤,白素素也变了脸色,她出元神,合仙体,入仙境接住了掉下的小青。那许汉文,则更是翻白眼,终于摔倒在塔上。 刚好柳丹青赶了过来,白素素便把小青交予了柳丹青。 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也或许是机缘凑巧,就在此时,临安城里的岳飞,被赵构一道圣旨打入囚牢!白素素也受了影响,就豁出去了。 “和尚,新仇旧恨,今日一并与你算了!” 安妎仗着有法宝在手,金钵漂浮在面前三寸处,左手使掌,右手使指头,左掌佛光经右手劳宫穴,与右手的佛光相合于食指商阳穴,那金钵口朝下,底朝天,其中再次冲出两条怪蛇,杀了过来。 白素素手一晃,白乙剑在手。念一动,头上三花聚顶,却不是柳丹青一般的金丹,乃是三朵白色莲花法按三才,莲花缓缓旋转,各有轨迹,放出白光笼罩周身。 见两条怪蛇窜来,白素素使个手段,就躲了过去,却趁机将手中剑望安妎和尚一丢。 宝剑化白光,白光如练,练上生雷,如同九天上坠落的陨石。 安妎和尚早知白素素厉害,却没想到如此了得,他双目圆睁,运起天眼通,看清楚了白乙剑的来势,全力一跃,也躲了开去。 剑虽躲过,但去势不衰,直奔背后的佛塔而去。 佛塔上有许汉文,白素素食指一挑,宝剑就转了方向,但还是撞到了佛塔上! 轰隆!好大的声响,许汉文只觉脚下不稳,佛塔摇摇欲坠! 正在颠簸间,许汉文仿佛看到,巨大佛塔寸寸龟裂,无数石块和灰尘掉落,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将自己埋葬,被吓得抱头尖叫。 尖叫过后,又觉自身无事,慌慌张张看了看,竟然半点伤痕也没,足下依旧安稳,那倒塌的景象似乎虚幻,佛塔依旧耸立。 但放眼一看,佛塔倒塌后的颓垣败迹,竟然历历在目,仿佛眼中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 许汉文眼花缭乱,忽的脑袋一晕,胸口发闷,就干呕起来。 一边弯腰呕吐,一边看着白素素与安妎斗法,心中五味杂陈。而这佛塔在凡间无事,但在金山寺净土,却是如波纹大起的水面,映照不出凡间原来的景象了。波纹稍稍的好了些,就又被搅的更大。 这凡间与净土,现实与虚幻的画面交织,让人心烦意燥。许汉文则打起精神关注,不但神魂烦躁,更是心惊胆战,吐的更厉害了。 白素素与安妎斗了几个回合,实在抵不住两条怪蛇凶猛,三番五次的,也总是杀不到那安妎跟前,自然就是有败无胜的局面。 也是被激发了煞气,白素素也顾不得许多,湮灭白乙剑,摆脱了两条怪蛇纠缠,刹那间就闪到了木婉莹面前,李苏苏吓了一跳。 “妹妹将四象阵留下,赶快离开这里!”白素素相斗之余,运转道行观看四方六合,自然看到了木婉莹脚下的四象天星阵。 “姐姐要干什么,可别乱来!” 白素素说话时,还腾出手来,持住金山寺净土贯通凡间的通道,把自己和小青的凡体收进明夷福居。柳丹青也抱着小青的仙体,一同入了明夷福居。 木婉莹看的清楚,虽然发问,但还是急忙交出了四象天星阵的布阵法器。 “妹妹别管,姐姐把你的仇也一并报了!” 白素素神色不似往常,木婉莹吓了一跳。李苏苏更是吓得不轻,她从没见过白素素发怒,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白素素说话时,更关注安妎的情况,知道白乙剑湮灭的灵气快拖不住了。木婉莹也看的清楚,便拉了一把呆呆了的李苏苏。李苏苏还在发呆,又被白素素一推,只觉天旋地转,刹那间就与木婉莹一起入了西湖洞天。 木婉莹不敢留李苏苏在西湖洞天,虽说结界外有茅山聚灵阵,内有落凡与白素素先后施以结界,洞天之天界有白素素玉京天镇压,地界有吴卜羲和柳丹青的玉京天镇压,也算是固若金汤,但木婉莹就是觉得两人在一起心里踏实。 但木婉莹担心柳丹青与那小青,回到西湖洞天后,便匆匆入了清净天,也不附着雨燕,只是催动外丹,从聚灵阵中冲出,一声巨响,如天上的炸雷,整个小瀛洲都震动了一下,也有人被吓的尖叫。 此时的西湖,天上乌云翻滚,虽未下雨,却是天雷阵阵。 待两人急匆匆地赶到镇江金山寺时,那金山寺的雨滴,早就如黄豆般大了,那山间小溪,早成了大江大河,奔腾不息。那寺庙内积水过腰,和尚们各自多在高处念经,连那佛堂中,也能积水养鱼了。 天地间更是狂风大作,不知吹折了多少大树,更让李苏苏不解的是,那些和尚们,竟然一个个的都瑟瑟发抖,却不像是害怕,反倒是像那种冷极了的发抖,毕竟这个时节,和尚们都只有一件衲衣着身。 而此时,金山寺净土依旧与凡间贯通,在有了阵法相助的白素素面前,安妎如何是对手?就来不及断开净土与凡间的贯通,是以木婉莹将清净天打开通向仙界的视角时,眼中所见,就大变了颜色。 “好大的雪!”李苏苏大吃一惊,那映入眼前的大雪,铺天盖地席卷天地,纷纷扬扬。目光所视,整个金山寺净土,早就被大雪给埋了,凡间的映照,丝毫无了用处。李苏苏震惊于白素素的强大。 那寺庙的宝塔、屋舍、禅房、洪钟,半点痕迹也没,似乎被一张无限广大,且厚有三五丈的白色棉被覆盖,一切都不分明了,只剩下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那天空中,跟有一个巨大的雪球,起码有百十丈方圆,木婉莹十分清楚,白素素与那安妎以及柳丹青,都在其中争斗。 巨大雪球飘在半空中,如同悬在头顶的巨大天灾,只要斗法的人拼命,这雪球一旦炸开或者掉落下来,那就算是柳丹青,恐怕也是性命难保。 “哥哥!”木婉莹忽的喊了一声。 原来木婉莹沟通柳丹青,发现他竟然也卷入了争斗,而斗法到了这个时候,安妎和尚就要支撑不住了,木婉莹激动不已。 忽然,木婉莹愣了一下,转眼就红了脸,整个人杀气大盛,李苏苏都被这杀意冲开,撞到了清净天客厅的桌上。 那结实的桌子,竟然都被撞成了碎片! 李苏苏更是真气大伤,扒在地上起不来,只顾上口中吐血,面色惊恐无状。 “秃驴!”木婉莹大叫一声,跳出了清净天。 相比于木婉莹的失控,似乎为怒气所操纵,李苏苏虽然动弹不得,眼中却是无比分明——她看的清楚,木婉莹才入的金山寺净土,那天上巨大的雪球震动,接着就落了下来,木婉莹无处可躲! 李苏苏大叫一声:“姐姐!”声音撕心裂肺。 后记1 落凡之所求,乃是道,也于求道中享受感情。但求道之路,注定孤独坎坷。 他虽然有兄弟和朋友,但各人心中所求皆有不同,志同道合者,实在难求。那偶尔突如其来的孤独,可有佳人相伴? 直到他遇到了狐仙。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他的存在,便是她的理由。 书生的狐狸精梦,不就是找一个妖娆多情,善能点石成金,抚慰人心,无条件支持和陪伴自己的人吗?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或许,是太贪心。或许,是劫数。 因缘合,有别离,命危晨露难得久。 憔悴损,情何堪,原来也是痴情种。 柳丹青眼里,落凡抱着木婉莹,跌坐在雪地里,无数青光聚集,聚则成形,作符箓模样,光滑剔透,胜过上等美玉,柳丹青认得是那玉符。 落凡,果真不愧落凡之名,只是落下凡尘而已,其原本,却是非同凡响的。 纵然此时带了悲伤,也依然是神龙之姿,湛然若神,只是莫名的有了股似乎亡国之君的落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法虽透彻,却非生灵所能及。落凡终究不为佛陀,他的求道路,路上也享受那情感之真。 奈何一切来的太快,也去得太快,他也有些彷徨了。 这玉符,是他送给她的护身符。 柳丹青满口无言,叹了口气,想起了木婉莹所说: “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我生命中能有哥哥陪伴,我真的真的很满足了,虽然依旧有不舍,却没有遗憾,也很安心。” 当时怀中抱着木婉莹,柳丹青却是想起了先前那个梦: “我那个头颅,孤零零的处在绝对的黑暗中,毫无回应。 红光照射不出三尺,无边的黑暗,如同不可摧毁,不可抗拒的牢笼。 当时只觉得是失去文姐,虽然也觉得不对劲,却没想到应在你身上。 原来我的心念,也是执着于狐狸精,从当年文姐离开时,就陷入了执着,就注定了我是孤家寡人的命。” 只是如今,为了不让这妹妹放心不下,却是不敢说出来。 想起木婉莹的话语,柳丹青心中只剩下无奈。便收了元神印记,转身离去,不想回头。 只剩下了双眼迷离的落凡,在雪地中十分平静。 “何去何从?落凡?” 柳丹青细细咀嚼,虽然感同身受,却也无奈:“丫头,这世间除了你,再无她人。” 龙之为物,大,则充盈宇宙之间,他曾经是那么高高在上。 龙之为物,小,则藏身介子之内,她却拉他下九天,那些不起眼的小巷子,那些不知名的小吃,这才是藏于凡尘的,细小低微之处,这也是一种小。 临安、苏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大街小巷,有着深深的红尘,在许多不起眼的小店里,隐藏着他从来不曾品尝过的美食,他第一次觉得,凡俗虽凡,却也不凡,七情六欲,也为道。 他为刘玄龙,她曾救了他,却把他安置在花楼中养伤,让他体念人间的**横流,果然非同一般。 青楼女子们的诱惑,妖娆搔首,让人血脉喷张,但当时刘玄龙的伤势,只能看不能碰,却是活受罪。 对于别人,这绝对是折磨,但刘玄龙精神上的病入膏肓,唯有欲望的燃烧,才能唤醒逝去的追求。而那时的他,的确走火入魔了。 虽也是折磨,也有些忍无可忍,但却让刘玄龙燃起了重生之火,反过来想想,又何尝不是救赎? 红尘中,他遇到了她,就是浴火重生。 目送芳尘去,年华谁与共? 当年教坊中,柳丹青化作书生前来寻找木婉莹,却被军中都统以木婉莹se诱。那时节,落凡就无比动心了。 当时的狐仙,衣着风流,落在他眼里,只见她那两片衣襟扎在小腹处,胸前的丝带也不曾扎上,露出了贴身内衣。 那衣襟向两边散开,十分的随意,有种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的意味。 尤其是那微微弯腰时,那原本就扎的随意而不失优雅的衣襟,便垂了下来,露出了那微微泛红的肌肤。 那丹田上三寸处的肚脐,如绿叶托出的牡丹,更是平添了几分诱意,那清纯中透出的妩媚,最是诱人,那时节,他眼都直了,整个人呆呆的。 但当美人动作一停,目光一转,他又忙将眼光转了方向,无事一般。 只是如今想来,真是莫可奈何。 大雪依旧飘扬,天地寂静。 厚厚的积雪覆盖,草木凋零,凡间受这影响,不但乌云沉沉,更觉得到了深秋,肃杀之意,消泯一切生机,连鸟兽都失去了活泼,似乎遇到了危险,不见踪迹。 却是白素素与安妎和尚的斗法更加激烈了。 看着漫步而去的柳丹青,那留下的背影,无比的萧索。脚下积雪咯吱作响,远远地听上去,竟是让内心有些难得的平和。 积雪无崖,走过之后,只留下孤单的脚印,连接着逝去的曾经与未来的光明,但在这广袤的净土雪天之内,这份意境却显的如此孤单,带着一种凄然的伤感。 背后的,是已经逝去的曾经,前面的,是容不得再失去的希望。 江山如此多娇,也只不过是死物,心有所囿,披上了朦胧之情而已。 这寒风呼啸的三九寒天,这绝望伤心的意境,如此难以抗拒。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风雪愈来愈紧,渺渺茫茫满天地,如梨花飘落; 朔风越刮越大,绵绵密密塞乾坤,似柳絮乱舞。 即便是柳丹青,有寒暑不侵的本事,也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冰冷沁入心骨,是心冷了。心越冷则身体越发冷得彻骨。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越发的心寒。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待到九九归一日,便见耕牛遍地走。 这斗法所衍生的三九寒天,如果落在凡间,那些世俗人在寒冬时节,有暖室添寿炭,有红颜伴左右。 落凡抱着狐仙坐在风雪中,看着如柳絮般狂舞的风雪,听着好似催命一样呼号的朔风,竟然面目平静。 叶盛受雪摧枝干,山冻云静严霜结; 寒风刮过青枝上,庭栏寒栈怎肯消!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轮回,也是我的轮回。神龙衔尾,一圈一圈,如太极,终是难逃,这便是所谓象境,值得吗?” 落凡悟道成真,身体散于无形,柳丹青忽然回头。 只见落凡盘坐处,有青龙虚影盘旋,其中演化混沌,柳丹青定眼看去,只觉得幻象丛生,混沌分化,其中演绎出青龙七宿,放出星光,两相呼应,最终消散于杳杳冥冥。 忽然,净土天翻地覆,冬去春来,冰消雪化。 “在文姐玄武之道的笼罩下,怎的忽然就入春了?” 柳丹青看着神龙那演化的场景,喃喃道:“莫非是落凡的变故所致?” 抬头看,金蛇狂舞,雷霆涌动,如同惊蛰初来,来的异常猛烈。 大地上,雪化成水,汇集成溪,汩汩作响,如同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然而,紧接着,四下里竟然狂风大起, …… 净土里,水漫金山。 漫天大雪,所有人莫名其妙的只觉十分冷,加再多衣服也不顶用,就算身体都流汗了,也觉得冰冷刺骨。 更有许多人恍惚能见到大雪,心中十分惊奇,有些文人却是诗兴大发,反而忘了寒冷。 瓢泼大雨,所有处在旷野的人,更是莫名其妙,觉得浑身湿透,仿佛有种错觉——天下瓢泼大雨。 但定眼一看,只是天空暗淡,雨雾飘落,恍惚的幻相,与真实所见,似乎被撕裂出一个极大的鸿沟,让人分不出真假,辨不出虚实。 只觉世界一片混沌,天昏地暗,交错在真假与虚幻之间,许多人就迷失了自我,如同羊癫疯发作,癫狂无比。 更有甚者,激发了内心的恶念,觉得眼前人恍惚幻化成妖魔,龇牙咧嘴。鲜血淋漓的血盆大口,忽的一口咬来。 “啊~”这一吓,那人群中,有尖叫者,有厮打者,有发狂者,呼天喊地的救命声,仿佛世界末日。 才过片刻,那些人就都倒地,那倒地的模样,当真是被大水给冲刷了,倒地的方向,是大水的流动的方向,柳丹青看到清楚,看到每个人身上,分明都有个虚影被冲走,那是随大水而去的神魂。 那水不受结界束缚,直接冲出了净土,直到慢慢的分开流散,再消散于无形,归于了虚空,那些神魂,才得以从大水中解脱,但却散落在茫茫仙界,飘如浮萍,解救艰难。 更有些处在低洼处的人,有种跌落在水中而呼吸困难的感觉,紧接着,只觉得四周无边黑暗,一个咯噔,人便晕厥。 柳丹青知道,这种被淹没的人,神魂被束缚在低洼处,只要斗法结束,反而容易解救,毕竟在一处。 仙界之地界,地界的六道轮回吸引不强,很难落到轮回中去。 而那些散落的,却是不同,不但死得仓促,更被冲刷的迷迷糊糊,就顺着接引落到轮回中去了,连做鬼的念头都没升起过 “三魂各自轮回,一个变成三个,都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在净土中看来,所有非生命物体,就算被冲刷成了虚无,也能自虚无中生出来,如同波纹平静后,倒影依旧清晰。只是偶尔一处土房坍塌,一处大树倒地,那是凡间的真实映照。 这番景象,落在净土中,仿佛两个空间画面的交错,如同海市蜃楼,让人有种晕眩,在木婉莹身死后,连柳丹青都不能避免。 忍不住心生烦躁,仰天悲恸。 …… “竟然得道了,原来是青华帝君!” 白素素恍然大悟,也仿佛现在才认识落凡。她这次斗法,却是无有所得,只得了滔天大祸。 “原来是他,他向来是最神秘的,原来刘玄龙和落凡,都是他的化身,却都是独立的个体,就连柳丹青也是……” 白素素忽的有些伤感,也有些后悔,自言自语,忽然,见面前显现出玉符,就不自觉的停了嘴。 玉符中有几个字,是落凡问柳丹青要元神印记。 柳丹青一愣,就伸手交了出来。“好妹妹,从此,你就只存在于我心底了。” 玉符收了元神印记后,便无声无息的消散于无形了。 白素素又自言自语了:“以他现在的本事,婉莹妹妹或许能复活吧,虽然那个复活的,已经不再是她。” 这回,柳丹青却是听到了。 “我寻找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她不就是我吗?” 后记2 乌飞兔走,月色朦朦,天地宁静。 夜,早已降临,柳丹青无事可做。虽是玉京天,玉清峰上万年桃已枯,身边也有美人相伴。奈何,依旧辗转反侧。 寂寞恨更长,这份孤寂,自狐仙婉莹走后,就无人能安慰。李苏苏也自知不好言语,唯有默默地陪伴。 讳莫如深,对佳人的情,柳丹青深藏于心。甚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否则,白素素纵使有那念想,也并非没机会。 但,他错过了。 深藏于孤独,通过仅有的一个妹妹和朋友,苟活于世间,他只是与狐仙很亲,和吴卜羲很近,仅此而已。 他缘分奇特,刚好与狐仙相伴,只是可惜,他错过了她,也是因为他纠结于狐狸精的梦。他一直以来,骨子里只把自己当做是个书生,希望有个仙法通玄的狐仙搭救。 情之一字,他虽已妥协,却不甘心。只是自己做了选择,就更加奈何不得了。 “似乎是做梦,我竟然把文姐带进了我的房间,不对啊,她好像快要生了。” 柳丹青的意识迷迷糊糊。突然,眼前一花,那朝思暮念的人儿出现在跟前。 依旧是以前那般清雅,不染半点尘埃,只是他竟然想不起来了。“我这使了什么办法,竟然让文姐站在我床前?” 梦境会让人迷茫,尤其是通于象境的梦,于凡人来说,这是梦中梦。 只要有外界的环境吻合,自身的渴望就能衍生心魔,营造出自己憧憬的幻象,陷入其中,迷失世界的真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渴望,和对未来人生的憧憬。 虽然隐隐感觉不对,但面对那满脸娇羞的人儿,所有的疑惑都已抛开,他更不愿意去想。接下来该进入的,是欲罢不能的销魂。 虽然,他也曾在她身上想过,但无数试验,却是在青楼中。 偏生她道行高深,不好边做边想,怕她偶尔会有所感应,连那下流的选择都做不到。 “文姐愿意在这么晚的夜,进入我的房间,那么……” 柳丹青尽量控制着,使得坐在床上的姿势,显得不那么沉稳老练,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却总想着么做。 但始终挡不住心猿意马。 双手紧握,忍不住兴奋。 全身血气磅礴,跃跃欲试。于是,拉了拉站在床前的素素文卓。 “文姐也心动了。” 柳丹青看着佳人那苗条的身躯,满脸期待。 在佳人额上印了一嘴,如遭雷嗜般的美妙,柳丹青勉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却狂喜不已。平日里,虽然借那化身小青与其亲近,但也只是徒增伤悲,现在才是真正的得偿所愿。 在柳丹青满脸期待下,佳人终于半推半就的卸下了他那美丽轻纱,只是依旧还有内衫,有种朦胧感。 柳丹青尽量控制着,压制着自己的冲动,说道:“我来吧!” 但手刚伸过去,就被抓住。 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凑了上来,两只如无暇美玉的手,抓住了他快要决堤发泄的心。 双手晃来晃去,无边温柔的容颜,耳边又听着微微**,终于忍不住了,向前一仆,想要抓住佳人…… 第一次如此亲近,藏在心尖上无数年月的仙子。 忍不住心猿失控,意马脱缰,贪恋刚才那亲嘴一瞬间的甜蜜,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眼中无限渴望。 看向那心里那无数次,恋恋不忘的容颜。同时,又带着久不可耐的狂热。 突然。 风起云涌,天旋地转! 也不知怎的,柳丹青眼中,面前的人儿突然显得无比的高贵,好像天上的紫薇星,圣洁,不可侵犯。 柳丹青吃了一惊,手脚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突然,一声脆响。晴天霹雳! 连忙定眼一看。 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哪里有半点儿朝思慕念的人影儿?连忙心中一动,玉京天中朝阳升起,无比明亮。 原来是杯子碎了,掉在地上砸碎了。 杯是瓷的,地面也是瓷的,硬碰硬。 “怎么回事?”柳丹青迷迷糊糊问了一声,也不知向谁发问。忽然一睁眼,原来是柯南一梦。 “啊——” 柳丹青大叫,撕心裂肺,玉京天上鸟飞兽走。 一个花费无数心思追求的人儿,在最成功最接近梦想的时候,突然之间烟消云散,飞灰湮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面对这样的结局,有谁能够淡定? 虽然只是个梦,但所有的追求,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不放弃,却都是真的。“唉。”心底泛起了无奈。 想梦中的消魂,看现下的落魄,天堂跌到地狱。 看着被自己惊醒,满脸关怀的李苏苏,柳丹青难受中带有安慰。注定无法发泄,只觉心中一酸,越发的无奈了。 “罢了。罢了。” 只能郁在心里,逃无可逃。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经历了沧海桑田。 但好在一直有人陪伴,心下稍许安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左手中指往眉心一点,仙体闪了一闪,消失不见。李苏苏连忙起身要追,耳边却有个声音: “苏苏,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好好睡,明天陪我到处走走。” 话虽如此,却避免不了,孑然一身的孤寂。 柳丹青仙体出了玉京天,就闭了门户。仙体才进玉晨福地,把清净天也闭了门户,把她沉封在心灵深处。 “哎!” 柳丹青命格强行入住那小青凡体,那小青就出了房门,白素素自然感应,心中虽不爽,但更多的,也是无奈。 依旧是水云轩,此时的水云轩,依旧有灯火。 此时,亥时不到,常人虽已早早的入眠,但对于水云轩来说,还不到吹灯拔蜡的时候。 抬头望天,天上隐隐有月色,只是多了一层朦胧。只是这朦胧所添加的,不再是美,而是更添悲伤。 今人曾见昔时月,今月恐难照旧人。 平常要见狐仙,只需心念一动就可,但如今,纵使寻遍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也找不到一丝气息了。 那小青的手上,不知何时有壶酒,借酒能消愁。 却不再是女儿装的打扮,依然是曾经翩翩的少年。却是借了那小青的长相,放浪形骸。壶中酒,大口大口的往腹中灌。 只是这身躯,终究是个弱女子,凡体承载不了这烈酒的酒性,身上衣裳依然湿尽。“这酒,不醉人!” 柳丹青一把砸了酒壶。 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柳丹青跌跌撞撞,闯进水云轩,大呼小叫。 早惊动了那些小妖附体的打手。以为有人闹事,都冲了过来,见到是柳丹青,又退了回去,一言不发。 “给大爷来两个最好的姑娘伺候!” 这些女子见柳丹青凶狠,又见打手们不敢近身,是以姑娘虽然来了一群,却没人敢伺候。 她们都能看出来人的性别。都战战兢兢的,想走,却又不敢,心中极怕。那样子,有如雷惊了的孩子,鱼淋了的蛤蟆。 柳丹青愈发觉得烦闷,陡然间,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放开大步直接走过去,朝里面长的比较像白素素的姑娘,一手抓一个,直接来到小嬴洲顶楼。 只是柳丹青附身于女子,如何发泄?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明夷福居中的白素素,她看得分明,面色如水。 第二天。白素素站在柳丹青面前。 “柳丹青,其实,你早来仙界,我们是有可能的。” “以前,我胆气不够,惰性也多,痴痴等待,不愿为了蟠桃而奋斗,如今婉莹儿也没了,更没了牵挂,也该放手了。” 他与李苏苏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人一叩,命也,不可强求。 但是,这到底是谁的命?无人回答。 忽然,佳人一句:“你别走了吧。”柳丹青忽的回头,受宠若惊,待在当下,不知所措。 白素素见柳丹青如此,便出了玉晨福地。 柳丹青就有些不自在了,于玉晨福地中来回踱步,李苏苏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柳丹青最终决定,便对李苏苏道:“我去问她一下。”李苏苏点头,道:“牵挂也是一种信仰,只要有你的牵挂,我就能得永生。” 良久过后,柳丹青却是回来了。 …… 二十七天后。 白素素临盆,麒麟子坠地,全家喜气洋洋。 又过了三十天。 娇儿满月,喜气弥漫,一家五口,福禄寿全。 又过了三天。 否极泰来,木鱼——响起。 乾坤否泰,祸福——天定。 佛音缭绕无,白素素去留难定。 风波莫须有,岳武穆忠奸早明。 金钵罩上尘事休,雷峰塔下丧残生。 岂是功成身合死,应道妄念终消散。 《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