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九龙拉棺之绝世战神》 第一章 我叫白胜,今年二十五岁,出生在黄河边上一个叫做金龙村的小山村。我有一个死党叫做谢岚,他家就在白雾村,也就是我村庄的隔壁,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已经结婚成家。 小时候他家里穷,他爹就让他哥俩做选择题,是成家还是上学。 他当时心气高,坚持要用知识改变命运,还暗地嘲笑他哥没出息,农村娘们有啥好的,是男人就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后来他的命运果然被知识改变了。小时候算命的说他桃花眼卧蚕眉,女人缘不断二十就能当爹。现在都二十七了还是光棍一个,人在广东漂到失联过年都没脸回。妥妥的知识改变命运的典范。 今年过年他老爹特意打电话叮嘱他要回家过年,兴许是瞅着自己快过不下去了,最终才回了家。得了不说他了就说说我吧。 小时候,我做梦梦到一个老神仙,他传给了我无数的功法,还传给了我天罡三十六神通和地煞七十二法术。并且还给我一把名叫“如意神龙枪”的兵器。 我挑选了一部炼体的功法“八九玄功”和一部练气的功法“大品天仙诀”开始修炼。终于我在大学时修炼到了金丹期成为了一名陆地神仙。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我是腊月二十到家和谢岚是同一天到家的。到家后的第二天我就去找他了,我刚到他家没多久隔壁村的柳河愁就阴恻恻的找上门来。 柳河愁不是第一次来找他,从谢岚高中那会就开始打他的主意,等他从三流大学毕业后又来找过一次。 我们这块处于黄河中下游,又是悬河分水口,水中常有从上游流下来的浮尸,这柳河愁就是一名传说中的黄河捞尸人。 捞尸能发财那是肯定的,捞一具平头百姓的起家五千,赶上城里的贵客动干数万。虽然现在农村彩礼高,可要是跟着白老鬼干几年,不愁没钱娶媳妇,可前提是有人嫁啊。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往捞尸人怀里钻,注定孤独一生。 看到柳河愁我打心眼里就有气,要是搁在几年前我门都不让他进,可是现在我人穷志短,满脑子想的都是捞偏财。 于是我就问他,十里八乡的想吃捞尸人这碗饭的人不少,为啥老缠着谢岚跟他死磕呢。找我也行啊。 “捞尸人是黄河大王赏的饭碗,不是谁都能做,谢岚生于正月初九辰日,老黄历上写的是九龙治水,天生就是捞尸人的料。” “滚犊子吧,你丫才是捞尸人的料,你全家都是捞尸人的料。”谢岚气的直骂。 柳河愁被谢岚骂了嘿嘿一笑,也不生气。 其实,九龙治水是真有说法的。所谓龙多了不下雨,赶上这种命格的人一生不会遭水厄之灾。 谢岚不仅是九龙治水,还是罕见的纯阳命,天生阴灵规避。 捞尸人这碗饭他还真有资格去吃,不过谁稀罕这碗饭啊? 以前我是不稀罕,但是现在我很需要赚钱。 捞尸人本地姑娘是不肯嫁,可要是我真有了钱,随时撂挑子改行干别的,还怕找不到女人结婚? 于是我跟柳河愁又说道了说道,他终于答应了我跟谢岚一起去报道。 柳河愁见谢岚也动了心,又给他灌了几杯黄汤下肚,他借着三分酒意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说等过年就去找白老鬼报到。 在家过完年后,这天我顶着料峭的寒风踩着积雪走上大河堤。 黄河一年四季都有汛期,此时凌汛已过桃汛还早,站在河堤上遥望黄河,曲曲折折的犹如一条被抽了筋骨的黄鳝。 捞尸人是不和普通人住在一起的,柳河愁在河堤上建了个农家小院,一年四季除了过年守岁回老宅,其余时间都住在那里。 我起得晚,等到柳河愁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到了正午。 大老远我就瞅见柳河愁的铁皮门外杵着个人影,走近了一瞅发现是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女人。 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衣服上面沾满了细小的雪粒。 女人容貌精致,琼鼻秀口眉目如画,我从来没有见过素颜这么美的女人,一时间看的呆住了。 我在看她,她也在看我。一点都不避嫌,就那么火辣辣的盯着我看。 四目交汇,先败下阵来的人是我。 “你是来找‘白老鬼’柳河愁的?”我讪讪的问道。 女人摇摇头,一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还是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被她看的实在受不了了,转身开始砰砰砰敲门。 “嘿,你可算来报到了。走,进屋暖和暖和。”门开后白老鬼热情的招呼。 我有点奇怪,外面不止我一个人,白老鬼怎么不和那女人打招呼呢? 谁知我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我马上想到了什么,也没在干什么。 我跟着白老鬼进了屋子,白老鬼的院子里一共三间房子,一间大屋兼做厨房,一间杂物室一间卧房。 此时大屋里正烧着一个铁皮炉子,烫着一壶本地特产的高粱酒,桌子上摆着烧鸡、腊鱼、豆干花生米。 谢岚在旁边坐着。 我早饭没吃,这会也是真饿了。瞅着满桌子好菜食指大动,开始有滋有味的吃喝起来。 一边吃喝,一边听白老鬼给我们讲述捞尸人的规矩和禁忌,我也没甚在意毕竟我一个陆地神仙哪会怕这些东西,倒是谢岚在一旁听得有滋有味。 第二章 在桃汛没来之前,我和谢岚大多数时间都留在柳河愁的小院里,他讲故事我们来听。时间过的快,转眼功夫桃汛就到了,黄河水开始暴涨,柳河愁也开始忙活起来。 这几年因为婚姻、感情、事业、意外失足等原因,黄河里的尸体年年增加,最忙的时候柳河愁一天打捞过七具尸体。 黄河上不止柳河愁一个捞尸人,但是他的名气最大,因为只有他敢捞竖尸。他说宰水猴子的事也不是吹牛,我在他的杂物室里亲眼看到墙上钉着好几张水猴子皮 这天下午我们接到村民电话,说十里渡的傻女胭脂掉河里淹死了,尸体飘进了芦苇荡。 胭脂这人我也认识,身世非常可怜。从小父母双亡,长大后去外面打工被人骗大了肚子,孩子没生下来反倒落了个精神病被遣返回乡。平日在乡里游荡,遇到地痞无赖,给些瓜子零食就能哄她脱裤子。 这单生意是打官差,没有酬劳。胭脂是孤女自然没人愿意为了她出钱,而柳河愁枕边无人膝下无子,对于钱财其实并不看重,当仁不让就把活接了。 等我们赶到十里渡的时候,看到岸边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村民。都是村里的老人,看在人情世故的份上等着为胭脂收尸入殓。柳河愁也没多废话,和主事的招呼一声就开着烂船划进了芦苇荡。 捞尸人用的船叫做烂船,并不是说船很烂,而是一种专门的说法:好船渡人,烂船渡魂。 由于是第一次捞尸,我的心情有点紧张。虽说此时芦芽新发,芦苇荡里还没那么瘆得慌,可这荒草无阔的瞅着也别扭。 根据村民的指点,我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胭脂的尸体。 四仰八叉的浮在一圈枯枝败叶中间,头发黑漆漆的铺散在脑后。身上的破棉袄扣子已经断开,露出洁白的胸脯,白花花的晃眼。 以前我每次见都是头脸乌黑,脏的看不见皮肉,这次总算是洗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被发现的时间早,尸体还没怎么泡发,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特别安详。 “谢岚,这次你来吧。”柳河愁点上一根烟说道。 “不是吧,柳叔。我这初来乍到连个学徒都算不上,怎么也要看你给我示范几回才能下水啊。再不行您让白胜来不就行了吗。”谢岚吃惊的说道。 “ 有啥好示范的,你就按我平时教你的来办就行。乡里乡亲的都是熟人,死状这么安详也不会闹啥邪祟,正好给你练胆子。还有白胜命格不适合捞尸,但是你不一样。” “那……好吧。” 谢岚想想也是,反正早晚要和尸体亲密接触,这次的确是个练胆的好机会。 打捞公司捞尸用的是渔网和排钩,捞尸人则不一样。 水里的尸体本就膨胀的厉害,要是再给铁器钩破了汤汤水水一大堆,还怎么好意思给主顾要钱? 捞尸人都是亲身下水,先用白布把尸体蒙住,再用掺杂了黑狗毛的捆尸索把尸体整个的捆起来背上船。 见谢岚答应,柳河愁取出一块白布,动作娴熟而又精准的罩住了胭脂的尸体。而谢岚则是脱了衣服只穿了短裤,手拿捆尸索贴着船沿小心翼翼的入了水。 这会水凉,刚一接触就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岚慢慢的游向慧香的尸体,先找到她的右臂,用红绳系在她的右手上面。系红绳叫做立契,分男左女右,意思就是这具尸体要由他来照顾,渡尸上岸。 因为谢岚特别小心,整个捞尸过程没有出半点岔子,很快他就手脚麻利的把慧香的尸体捆好捞上了船。尸体上了船还不算完事,捞尸人讲究银货两讫,还要从尸体上取下一件东西当做酬劳。 但是胭脂身上除了件破棉袄之外啥都没有,下半身的裤子都被水冲走了。白老鬼和我讲过,要是遇到这种一清二白的尸体要是实在没东西可取,就只能取死者的一缕头发,绝不能空手不拿。 头发又称烦恼丝,胭脂要是死后无怨还好说,要是有怨气,多半会纠缠在头发里,谁拿谁倒霉。 当下我和白老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咳咳,谢岚你八字够硬,你来吧。” “呵呵。”谢岚忍不住冷笑。 哄我下水也就算了,现在还想骗我剪死人的头发,这白老鬼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两千?” “呵呵。”谢岚继续冷笑。 “五千。不能再多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打官差,我倒贴五千你要是还不干,明个就买张车票回广州吧。” 白老鬼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刀,然后谢岚就笑不出来了。不过五千块钱也不少了,平常他在广州打工一年都不一定存下五千块钱。但是谢岚依旧不肯。 当下由我剪下胭脂的一缕额前发,收好放进口袋,白老鬼把烂船开到岸边交给十里渡的村民下葬。 此行很顺利,我既拿了钱又练了胆子,唯一别扭的是胭脂的头发我要先保存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烧掉。在我们这边有断七的说法,说人死后要过完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和人间断绝联系,在这之前绝不可做对死者不敬的事情。 自打谢岚捞了胭脂的尸体之后,白老鬼像是吃定了我们一般,在后面的日子里逢到有生意就让他下水。而他也真像白老鬼所说的那样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经手几回之后,再也没有半点顾忌,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搬运工。 捞尸确实赚钱,按照现在这个节奏,我只需要做满黄河的四个汛期就能攒够结婚的钱。到时候再多做一年买辆小轿车,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年轻人忘性大,我只顾着捞尸赚钱,关于胭脂的事老早被我抛到脑后。 直到我参加了一场特别的婚礼,我才知道胭脂的事没那么简单,而这要从我参加的一场奇特的婚礼说起。 农村恶俗很多,配阴婚就是其中一桩。谢岚家有个亲戚儿子才十六岁就死了,家人怕他孤苦,就为他配了一桩冥婚。 冥婚也是婚,老早就给他家派了帖子。 他爹娘嫌弃晦气不愿去,他哥正在家陪他嫂子安胎更不肯去,于是这事就落在他头上。可是这家伙居然把我也给叫上一起去参加婚礼。 唉,去就去吧,就当是长见识,就和白老鬼打声招呼去参加婚礼。 婚礼过程没啥好讲的,清一色的纸扎,重头戏在于合骨葬,因为合骨的时候要观礼。 男方死了有半年了,尸体严重腐烂远远都闻到臭气熏天。 女方像是新死,除了面目肿胀看不出是谁之外,品相还算完整,听说女尸是我那亲戚花了五万多从盗墓贼手里买来的。 说实话,我是真佩服肯花这些钱的,更佩服敢干这行买卖的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掘坟刨尸那是遭天谴的勾当。 我胆子大,合骨观礼的时候站的比较靠前,对女尸难免多看了两眼。 也正是因为多看了两眼,让我看出一个大问题:女尸的左侧额头少了一缕头发。 当时我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因为那天我打捞胭脂尸体的时候剪掉的就是左侧额头的头发! 开始我还想安慰自己纯属巧合,可是当我瞅见尸体脖子下的那颗红痣的时候,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这女尸不是别人,就是胭脂。 算算时间才过了一个月,绝不到断七的时限。 她本来就是溺水横死,死后再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卖给别人配阴婚,先不说她本人同意不同意,连姓名生辰八字都是盗墓贼给胡诌的,这口气能平? 胭脂是傻女不假,可是她傻是因为身心受了刺激,并不是天生的魂魄不全。身体只是灵魂的容器,死后是肯定会恢复神智的。 看出女尸是慧香后,我再也没心思喝喜酒,推说家里还有事骑上电瓶车就跑回去找白老鬼。 “啥?你说慧香被人挖走配了阴婚?” 白老鬼正在喝茶,听我一说这事差点呛着。 “白叔,她会不会来找我和谢岚啊?” “这不废话么!冤有头债有主,绑红绳立契的人是谢岚,她的尸体自然也要由谢岚来照顾,剪头发的又是你,现在出了这种事,她不找你们找谁?”说完又喃喃补了一句,“还好,当初不是我剪的头发。” 没想到白老鬼在这种关头居然还敢说风凉话,气的我抡起袖子就想揍人。 “年轻人莫冲动,就算她来找你们你们也不会有事滴。” “为啥?”我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问他。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白老鬼神神秘秘的说道。 第三章 要是早知道胭脂的尸体会被到盗墓贼利用,我就是拼着晚上不睡觉也要守她过了断七。 日子还要继续,现在是捞尸旺季也是我赚钱的好时机。 不过因为胭脂的事,白老鬼没有让谢岚再下水。用他的话来说,我们现在已经沾染了胭脂的因果,不适合再和别的亡魂立契。 我问他胭脂的事什么时候才算完,白老鬼沉思了半晌说了一段长话。 “这个就要看她准备闹多大了。按照我的猜测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你想,那胭脂一生孤苦,脑子出问题后又被人变着法子欺辱了这么多年,死后又被人刨尸配阴婚,怨气怕是要赶上那黄河娘娘了。” 我想想也是,胭脂生前死后的际遇都堪称惨绝,换做是我也不甘心入地府投胎。 农村事多,不在家的时候还好,现在我人在老家呆着,婚丧嫁娶的事一件也不能免。 谢岚他们村的老痞子谢无德死了,身为他的子侄辈谢岚有义务为他守灵。但我为了谢岚的安全,就和他说了我是修士这件事,等到要去守灵的那一天,我变作谢岚的模样去替他守灵了。 谢无德这老货不是个东西,年轻的时候就经常骚扰孤女寡妇,到老了也不学好,拿糖骗小女孩脱裤子。当初胭脂没少遭他欺辱,甚至还有人说慧香真的被他糟践过。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谢无德一直活到七十多岁身体还扎实,喝了酒寻常小伙子都不是他对手。谁都想不到他居然会在村口的老槐树上上吊自杀,死的时候还全身**一丝不挂。 这种人的死没人同情,只会感叹死得好。 所以当晚守灵的人也没几个,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和谢岚一样推不掉的近亲子侄。 守灵是件很枯燥的事,年轻人喜欢刺激,知道我跟着白老鬼做捞尸人,就问我有没有撞见过什么诡异事。 我也是无聊,就和他们说了几桩从白老鬼哪里听来的奇闻怪谈。举头三尺有神明,大半夜的不能乱讲话,子虚乌有的民俗传闻倒不在禁忌之列。 几个人听了一会不买账了,他们要听真事。 说起真事,其实我最想和人倾诉的是胭脂,但是她的因果还没有了结打死我也不敢说啊。 “岚哥,我听说十里渡傻女胭脂的尸体也是你打捞的?”谢岚堂弟谢雨突然问我。 我不置可否,就问他怎么突然问起胭脂。 谢雨瞅了眼供桌上谢无德的牌位,压低声音说道:“岚哥,其实头天晚上我夜钓回来见过咱无德叔。” 这小子自打在黄河里钓了一条九斤多的红鲤鱼后,整个人就魔怔了,一天到晚不是在钓鱼,就是在去钓鱼的路上,夜钓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他说头天夜里十二点多回家的时候,瞅见谢无德光着屁股在村里逛街。 “许是发了梦游症。”我说道。 “除了无德叔,当时我还看到……”说到这里,谢雨咽了口唾沫停了下来。 “还看到啥了?难不成还瞅见他手里拿着根麻绳?梦游的时候阴差阳错把自个给吊死了?”村里的二狗插嘴问道。 二狗这小子是个二愣子,鬼神不忌,断头话也敢说。 “岚哥,咱俩到门口说去吧,有些话当着咱无德叔的面我说不出来。” 出了谢无德的小院,我给谢雨递过一根烟。 “岚哥,我是知道你胆子大才和你提一句。我当时看见广才叔光着屁股在前面跑,后面还隐隐约约的跟着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我问道。 “就一个人影,看不清脸,不过看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像十里渡的慧香。” “你确定?”我心里开始发凉,强作镇定继续追问。 “当然不能确定,要是能确定,我还敢和你说这事嘛。我当时吓得要死,手电都没敢开。”谢雨撇撇嘴说道。 “那你小子胆子也够大的,今晚上还敢守灵。” “你当我愿意来啊,两家住那么近,又是近亲子侄。” 尽管谢雨不能确定是胭脂,可我觉得这事八成和她脱不了干系。 首先最大的疑点就是谢无德这老货绝不会主动寻死,其次就是他真的做过对不起胭脂的事。 、 我和谢雨在门口聊了会,又安慰他两句世上本无鬼都是人在闹,然后继续回去守灵。 前半夜还有人聊天,到了后半夜困意一上来,灵堂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爆烛声。 苦苦撑到夜里两点,他们几个早睡的东倒西歪了,就在我也要熬不住的时候,灵堂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我听见一声猫叫。 猫诈尸,狗惊魂。 我正寻思猫在哪里,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再看时,一只硕大的黑猫正蹲在棺头。 黑猫是谢无德养的,这老货与人交恶四邻不和,却养了一只比儿子还亲的黑猫。 当下只见那黑猫蹲在棺头,正瞪着一双猫眼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知道猫犯忌讳,举着手里的哭丧棒作势要把它吓走,谁知它根本不为所动。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还看到它在对着我冷笑。 这下我有点慌了,知道这事邪性,想把其他人喊醒想想办法。然而就在此时,棺材里突然传来砰砰砰一阵闷响。 我全身打了个激灵,头发都竖了起来。 毫无疑问,诈尸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尤其对我们捞尸人来说,带来的心理打击可是致命的。就算我这个陆地神仙也得缓和几天才行。 如果谢无德真当着我的面从棺材里面爬出来,试问以后我还怎么敢去打捞黄河里的尸体? 棺材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奇怪的是那几个睡着的人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还在呼呼大睡。 还好,谢无德的棺材板是提前钉死的,一时半会他爬不出来。 棺材钉又称子孙钉,一共有七根,用黄铜打造,到下葬那天由子孙亲手钉上。谢无德没有子嗣,所以棺材一早就给钉死了。其实主要是因为他死的邪门,治丧的人怕闹邪祟,才提前钉死。 老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我打算趁谢无德没有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前跑路了,至于他们几个会不会遭毒手,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当下我转身就往门口跑。 谁知人还没到门口,两扇厚重木门吱呀合上了,任凭我如何使劲死活打不开。 “ 靠,老子都已经认怂了,连条活路都不给么? ” 我后背紧紧贴着门,再次转过身看向谢广才的棺材。 棺材剧烈的颤动着,连带着整个地面好像都随之在颤动。黑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诡异。 “瞄!” 随着黑猫一声刺耳的尖叫,我看到它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蹭的一下窜到了房梁上面,随之棺材板终于被从里面推开,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下一刻穿着寿衣的谢无德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僵白的死人脸,死气无光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个不停。 等他的眼珠子终于停止转动的时候,视线恰好锁定在我身上。 “桀桀……” 谢无德怪笑着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刚落地站稳,那只跳到房梁上的黑猫恰到好处的落进了他的怀里。 我白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诡异的场景:诈尸而起的谢无德抱着黑猫,一步步朝我走来。 避无可退的紧要关头,我开始给自己打气。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我堂堂金丹修士岂会怕死人诈尸 ,拼了。 手里的哭丧棒还在,我准备等谢无德近身后,先给他来一记传说中的当头棒。 越来越近了,眼看着谢无德就要走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内,却没想那只黑猫似乎比他还要更痛恨我,身子一弓从他怀里弹出来,张牙舞爪的朝我扑过来。 “我去你奶奶的,给我死!” 当下我对准黑猫的脑袋,狠狠一棍轮了过去! 第四章 这一棍势大力沉,我又是提前捏好的方寸。黑猫身在空中再想辗转腾挪也没机会,被我狠狠的抽在后腰上。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猫直接被我抽飞了出去,顿时化作了一滩肉泥。 听到黑猫的惨叫,谢无德的眼珠子瞬间变红,身体直直的往前一跳,两条手臂穿插过来。 死人诈尸后力气倍增,即使是我也不敢硬刚,矮下身子从他身侧一滚躲开。听得身后噗嗤两声,厚重的木门居然被他用手臂插出两个圆洞。 没开打之前,我还畏首畏尾,心里吓得要死,真开始干起来,热血直往脑袋上涌。 人是未来鬼,鬼是过去人,要是想开了还真没什么好怕的。僵尸也不过比人的力气大些,动作却要僵硬的多。 我这段时间和尸体接触的比较多,又仗着自己是金丹修士,和谢无德一个追一个逃在灵堂里玩起了躲猫猫。 遗憾的是,谢无德变成僵尸后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哪怕我是金丹修士,也很快就累的和死狗一样。照这样下去我早晚被他玩死,可偏偏门窗封闭的死紧,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我的动作变迟钝,谢无德开始尝试把我往死角里逼。我在他近身的最后一刻,故技重施又打算从他身侧翻滚出去,谁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噗通摔在地上。 回头一瞅,发现绊倒我的正是那只被我一棍子轮成肉泥的黑猫。 我本来就没多少劲了,又被黑猫绊了一跤,再也躲不开谢无德的追杀,一下子就被他压在身下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他的两只手臂像大铁钳子一样,我立刻觉得呼吸困难,头昏眼花。 我不是专业的格斗专家,全凭着一口热血和求生的欲望以及金丹修士强悍的耐力与体力才和谢无德坚持了这么久。 而现在,我发现我的坚持并没有改变什么,我还是会死。 其实,从白老鬼第一天给我们讲述捞尸的禁忌开始,我对死亡就有了觉悟。 假如谢岚不是因为捞了胭脂的尸体,谢无德也不会被她的亡魂害死,而我也不会因为守灵遇上诈尸的诡事。 只是令我想不通的是,谢岚和谢无德无仇无怨,从一开始的黑猫再到谢无德诈尸而起,他们的目标分明一直就是谢岚,这是为什么? “桀桀……” 谢无德的眼睛里红光一闪,张开嘴巴露出尸变后长出的尖牙,脑袋一歪对着我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来! 多亏了我的肉身做够坚固,也多亏了我的修为是金丹期,否则拿一下我就真的完蛋了。 我提起拳头猛地给谢无德一拳头,谢无德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向后倒飞出去,我原以为这样就完了,刚放松一会,谢无德就又冲了过来,我顶住谢无德开始和他较力,一分一秒过去了,我的体力开始下降,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全凭一股子劲撑着。 就在我即将昏迷的前一刻,锁死的木门突然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谢无德听见动静抬起头,我趁这机会用尽全力扭头看向门口,发现闯进来的人是白老鬼。 他手里捏着一张水猴子皮,远远的朝着谢无德罩了过来。 所谓一物降一物,水猴子在水下以尸体为食,最喜欢吃的尸体的指甲和眼睛,正是僵尸的克星。 谢无德显然晓得水猴子皮的厉害,撇身就想躲开。 我这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抱住谢无德不让他挣脱,直到水猴子皮把我俩同时罩住。 果然,水猴子皮一沾身,谢无德立刻发出惨叫,不顾一切的从我身上逃开,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想要挣脱。 可是水猴子皮就像是浇在他身上的铁水一般,根本甩不掉。随着青烟灼烧,满屋子都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仅仅片刻功夫,水猴子皮就和谢无德一起同时烧成了灰烬。 白老鬼想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只来得及喊了他一声叔就直接昏死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人躺在白老鬼家的床上,此时的我已经变回了原样。 试着动了一下,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好在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我急忙运转功法,刹那间,身上又充满了力气。 “白胜你是什么人竟然会变成谢岚的样子,算了如果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白老鬼说道。我仔细想了想把我修饰身份告诉了他,他也没再问什么。 “白叔,谢无德为什么要杀谢岚?”我激动的问出心中的疑问。 “不是他要杀谢岚,要杀谢岚的人是胭脂。只怪你白叔我错算了一步,我只算到胭脂不敢亲身找他报复,却没有想到她还会玩借刀杀人。” 白老鬼说,胭脂借谢无德的灵堂布局,以怨气催发黑猫的邪性让谢无德诈尸,目的就是为了害谢岚。 但当时的谢岚是我变化的,他没有成功,现在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算是不杀谢岚也要杀了我。 虽然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胭脂的事,可是亡魂并不像活人那样讲道理,只会追究因果,而她的因果却是从谢岚捞尸开始。 是谢岚害她死后不得安宁,阻挠了她的轮回之路。说来说去谢岚当初就不该打捞她的尸体,留着喂鱼都比现在的结果强。 还有那可恨的盗墓贼,要不是他们刨出了她的尸体去配阴婚,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白老鬼说胭脂在作祟害死谢无德之后已经变成了厉鬼,现在除了杀人报复再也不会有别的念头。谢无德是头一个,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下一个,直到所有和她有怨的人全部杀光为止。 厉鬼索命,天道不涉,这事就是道士来了也不好办。 “白叔,现在怎么办?我知道你有些本事,我和谢岚的小命可是全指望你了。” “你想多了,我可没本事救你们。现在能救你们的只有一个人,只要那人肯出手,别说胭脂现在变成了厉鬼,就算是变成了红魂也奈何你不得。” 白老鬼说他之前说胭脂不敢来害我就是因为顾忌那人的存在,而她这次借刀杀人的目的一是为了害谢岚,二来也是为了试探下那人,看看那人会不会出手。 不幸的是,守灵的谢岚是我变的,再加上那人没来,所以直到最后,要不是白老鬼及时赶到,我已经完蛋媳妇完蛋草了。而现在胭脂已经盯上我了 。 “白叔,你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谁?”我问道。 “其实你早已经见过,就是你第一天来找我时看见的那个年轻女人。” “啥?” 我呆住了。 白老鬼不提这事,我差点就把那天见到的女人给忘记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转而我又埋怨白老鬼既然知道年轻女人的来历,还要和我故弄玄虚。 “你当时是谁都能提起她的名讳么?我白老鬼本来就没剩下多少阳寿,要是招惹了她,老命都要搭进去。”白老鬼长叹一口气说道。 “她到底是谁?” “这个还是到时候让她自己和你说吧,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去把谢兰叫来,然后我再带你们办一件大事。” 白老鬼是存心折磨我,半点口风不漏。 既不说那女人的身份,也不说要带我去办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去把谢岚叫到了白老鬼这里,有他亲自看护我们。胭脂现在是厉鬼初成,以白老鬼的本事,她还不敢当着他的面行凶杀人。 至于谢无德灵堂上发生的事情,被白老鬼用一场大火完美的遮盖住了。那天他把我救出来后,又进去把里面守灵的人全部搬出来,随后放了一把火。 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胭脂的事和我有关,连我爹娘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被厉鬼盯上,随时有生命危险。 在我休息的这段日子里,附近周边陆续有离奇事件发生,譬如有人起夜的时候摔断了腿,砍柴的时候砍断了自己的手,烧水煮饭的时候一头扎进锅里烫瞎了眼睛。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品行不端。 我知道这是胭脂在了结生前的夙愿,他们摸了不该摸的人,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尽管离奇伤亡案件一再发生,开始还是没有人把这些和胭脂联系起来,直到她断七的最后一夜,酿造出一场惊世骇俗的灭门惨案 第五章 自从胭脂疯掉之后,她家的宅子就一直荒废着。 这几年农村人口增长很快,村里的宅基地不够用,就有人打她家老宅的主意。只是因为胭脂还活着,要是明着抢占等于是欺负孤女。 胭脂死后,老宅被村集体回收,十里渡的陈屠夫第一时间花钱买了下来。 陈屠夫杀了一辈子生,鬼神不忌,买了胭脂家的老宅之后,当天就开始找人扒房重建。 村里有老人劝他说,胭脂还没有断七,不宜动土。 可陈屠夫哪里听这个,他家仨儿子,正发愁没地建新房呢。 胭脂家的老宅地段不错,坐北朝南,而陈屠夫又是个不差钱的,所以这次重建他狠狠的砸了一笔钱,建了一栋三层小洋楼。 房子建好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住了进去。农村有种说法叫做人不住鬼住,新房子通常都需要镇煞,所以他们才会全家住进去。 何况这三层小洋楼从开始建造就一直很顺利,挖地基上梁也没闹啥邪祟,陈家人自然也没有任何顾忌。 这天是胭脂断七的最后一夜,十里渡除了几个念旧的老人还记得给她烧张纸,其他人早就把这事忘光了。 晚上陈屠夫一家人吃过晚饭,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手机的玩手机,和平时一样休息。然而到了第二天清早,村里人发现了不对劲,平时赶集起早卖肉的陈屠夫没有出摊。 恰好附近村里有人要办酒席,着急采购,就找到陈屠夫家里来了。敲门无人应答,电话也打不通和十里渡的村民一交流就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最后找到了村长,带人破门而入。 进门后,场面非常血腥,当时就吐了好几个。 陈家上下七口人,除了陈屠夫外,其他六个全部被开膛破肚,挂在杀猪用的铁钩子上面。 陈屠夫本人全身鲜血,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直愣愣的站在院子中央。 “我有罪,我该死,胭脂是被我推河里淹死的。” 看到有人进来,陈屠夫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说完之后,一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 白老鬼给我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我身上的修为有精进了不少,正在院子里和谢岚聊天打屁。 听完之后,我和谢岚两人都惊呆了。 虽说厉鬼索命天道不涉,可这毕竟是灭门。 胭脂不过一个普通女人,这么做难道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白叔,胭脂杀了陈屠夫全家,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因果也算了结了?”谢岚他心有余悸的问道。 “你想多了,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白老鬼沉思许久说道。 到了晚上,白老鬼带着我们下了黄河。 他之前说要等我精神好一点再去办那件大事,现在不得不提前进行。 胭脂灭了陈家七口人,凶性暴涨,凭他的本事已经保不住我和谢岚了。 这天晚上月白星稀,只听见哗哗的流水之声。我和谢岚以及白老鬼撑着烂船,逆行而上。 白老鬼还是不肯告诉我们要办的究竟是什么事,只是我看他准备了香炉火烛,估计这事应该和祭祀有关。 “白叔,咱们到底是去哪啊?”船行了约莫一个小时后,我忍不住再次问他。 “下坝村,黄河古祭台。” 黄河古祭台,就是封建社会祭奠黄河大王,投放黄河娘娘的地方。 我们这边的古祭台在下坝村,不知什么时候建造的,尽管没有人修葺,却历经风雨洪涝,始终不倒。 现在黄河水盈,古祭台只露出水面一角。白老鬼要谢岚抱着香炉火烛上去,他自己却坐在船头不动。谢岚顿时不愿意了,只好由我来上香。 “白叔,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了吧?” “祭拜黄河娘娘。” “拜她做什么?” “你那天见到的女人就是黄河娘娘,也只有她才能救你们的命。” “啥,黄河娘娘?您买开玩笑吧。” 白老鬼语出惊人,我惊的嘴巴都合不拢。怪不得那女人美的不像个凡人,怪不得能突然消息,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修饰呢,原来却是黄河娘娘。 “本来我想让谢岚上香的,但现在看来,算了,你和她有缘,而且也只有她能救你们,别愣着了,赶紧上香吧。”白老鬼说道。 烧香有讲究,神三鬼四。 黄河娘娘是鬼,要烧四根香。中国人以左为尊,左边三根依次代表天地人,第四根代表鬼。 当下我把四根香点燃插进香炉,啪啪啪啪四颗响头下去,开始照着白老鬼写给我的祭文念。 “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是以,鸣凤锵锵,卜其昌于五世。天桃灼灼,歌好合于百年。今有君子白胜,世泽贻方,才誉素着……” 念到这里我有点念不下去了。 虽说我不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可我一个修士肯定能读懂这根本不是什么祭文,而是古代的婚书。 暗道,白老鬼打的这是什么鬼主意,难道是要谢岚向黄河娘娘求婚,结果被我抢了? “谢岚你这小子坑死我了,唉,白胜你小子愣着干什么,继续往下念啊。”见我停下来,白老鬼站在船头催促我。 “白叔,你不会是真让我向黄河娘娘求婚吧?” “废话,你的命只有她能救,但是你俩素无瓜葛,人家凭什么帮你?” “可是,活人娶个鬼媳妇多半要折寿的,就算我是修士也一样啊。” “那我问你,你是想被胭脂害死呢,还是想娶鬼媳妇呢?你不怕胭脂,咱们现在就走。” 想想裸身上吊的谢无德,再想想陈屠夫全家开膛破肚的死状,我立刻觉得要是能和黄河娘娘结婚,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于是我再也没有半点纠结,一口气把上千字的婚书念完。 念完之后,怪事出现了。 没来由的吹来一阵阴风扫过香炉,第四根鬼香直接灭了。 烧香最忌讳的事有两点,一是长短不齐,一是中途熄灭。 前者是凶兆,后者代表的是心不诚,鬼神不受。 “白叔,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不应该啊,按说黄河娘娘之前是瞅过你的,应该是没什么意见才对。一定是你小子心不诚,把香点上,再把婚书念一遍。” 好吧,我又念了一遍,可是鬼香还是灭了。 白老鬼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问我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女人,有什么余情未了。 唉,有些事平时埋在我心底,我轻易不去碰触。 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肤白貌美气质绝佳,还是我们系的系花。我对她用情很深,以至于后来分手之后对人生都失去了兴趣,这才回了家乡。 不过再铭心刻骨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这次回家后我已经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几乎不再想起她了。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就像分手时她所说的那样,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但要是和我结婚就有点扎心了。 现在白老鬼问我是不是心底还有什么余情未了,我想了想就把手脖上的手环扯下来,远远的扔进黄河里。这手环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物是人非,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把手环扔掉后我重新再念婚书,这一次很顺利,那根鬼香直到燃尽都没有再熄灭。 “走吧。”等香烧完后白老鬼招呼我回去。 “白叔,这就完事了?” “嗯,黄河娘娘收了你的婚书,接下来就该为你俩的婚事做准备了。” 和黄河娘娘结婚也属于配阴婚,不过却和谢岚亲戚家那种不一样,因为我是活人她是鬼,我俩属于阴阳配。我不需要找她的尸骨,只需要给她竖一面牌位就行。 只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讳,牌位上面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白老鬼说这个不用急,等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她自己就会把名字刻上去。 第六章 择日不如撞日,白老鬼第二天就开始为我准备婚礼的事。 去镇子上的纸扎店买来红纸,竹笢,裁了红绸罗纱,明烛火器,林林总总一堆。 把那间杂物室腾出来,给我收拾了做洞房。 “白胜,婚姻大事,你要不要和你爹娘知会一声?”白老鬼戴着老花镜一边裁纸一边问我。 “怎么说?难道你要我告诉爹娘,我要和黄河娘娘结婚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给他们传宗接代了?” “随你,反正只要你自己肯认这门亲事就行。不过啊,叔先和你说好了,你娶黄河娘娘可是要当做正妻的。以后不过你混成啥样,都只能有她一个妻子。” “听你这意思,难道我将来还有机会纳妾?”我问他。 “哈哈哈,想法不错,要是嫌命长大可以一试。” 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做捞尸人是为了赚钱娶媳妇,现在倒好,还没怎么发财就已注定孤独一生了。 白老鬼以前说娶了黄河娘娘有享不尽的艳福,那是纯粹逗我玩。 阴阳有别,黄河娘娘是鬼,长时间显化阴身对她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结了婚我也是一个人过,最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陪我说说话,或者造化一场春梦,事后了无痕迹,除非我能修到化神期。 不过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如此。 到了黄昏逢魔时刻,我一个人跪坐在大屋的蒲团上,安静的等待黄河娘娘的到来。 供桌两侧红烛明亮,中间供着面一尺高,三寸宽的阴沉木牌位。牌位用红布蒙着,上面无字。 酉戌交界的那一刻被称为逢魔时,也是白天和夜晚的分界点。传说中在这一刻妖魔鬼怪会出来大行其道,和凡人共享人间。 白老鬼说封魔时黄河娘娘会给她的牌位刻字,要等刻好字之后才可以正式举办婚礼。 我平心静气等待着,开始还有种荒谬不真实的想法,渐渐的这种想法从我脑海中摒弃,转而有种神圣的**。 我想到了黄河娘娘的生平,容貌好身段好的未婚姑娘,还会唱小曲,能歌善舞。我们这边不是什么美女之乡,这样的姑娘无论放在哪个村哪个寨都是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对象。 而她们却要因为一场祭祀,被用绸布裹了身体刷上桐油沉入黄河。 从此百年江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黄河水底。 现代社会,黄河大王和六十位将军已经远离了人们的视野,唯有黄河娘娘因为怨气难消,天道不涉,依然在河中做着孤魂野鬼,除非黄河水干才能解脱。 这么想着,我心里对要和我结婚的黄河娘娘生出了几分感情。我下决心,若是真娶了她就要好好对她,不会让她再孤零零的一个人。 随着一阵阴风的到来,牌位上的红布被掀开了,露出上面娟秀的字迹。 林氏姽婳,愿许为君家为妻…… 字迹很小,烛火摇曳,我尚未完全辨识,字迹却又突然敛去,转而换上一个字迹潦草的大字:逃。 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外面突然风雨大作,吹得门窗猎猎作响。下一刻红烛熄灭,整间屋子变成漆黑一片。 我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同溺水了一般沉浸在黑暗中,耳朵里各种声音乱响,眼里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胜儿,快回家吃饭了。” “白胜,你小子又请假,不想在学校里上了是吧?” “白胜,对不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冥冥中,我听见有很多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我想回应他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持续了多久,门突然从外面破开,紧接着白老鬼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全身是血。 他一进屋立刻去拿水猴子皮,自己裹了一张,又给我裹了一张。 我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说话,只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死死的盯着门外。 外面这会天也黑透了,又是风又是雨的什么都看不清。 白老鬼的小院用水泥铺过一层,积水散的慢,我听见有人在雨中漫步,踏水而行。 随着脚步声临近,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猩红嫁衣,披着红盖头,手里还觉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你是谁?”我问道。 “你说呢?”女人就咯咯笑着反问我。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莫要铸成大错被镇压在阴山下面永不翻身。”白老鬼护在我身前,厉声呵斥。 “咯咯,要回头的人不是我。我的事城隍阴司都不管,更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捞尸人。” 眼看着女人就要跨过门槛,白老鬼扬手就把水猴子皮罩了过去。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水猴子皮像是破布一般,被女人两手撕成了碎片。 “柳河愁,我念你有功德在身,不想杀你,今日你若再阻挠我的好事,我必杀你。”女人语气转冷。 “你这么做就不怕黄河娘娘时候找你算账?”白老鬼咬牙问道。 “咯咯,泥菩萨过江,林姽婳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她的如意郎君呢。” 说完,女人一步跨进屋里,径直朝我走来。 白老鬼又摸了一张水猴子皮在手,还想拦住她,可是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滚字。 然后我就看见白老鬼像是突然害了失心疯一般,从地上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白老鬼出去之后,门又自主关上,紧接着原来已经熄灭的红烛又重新点燃了。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赤红的火焰,而是绿油油的寒光。 在绿光的照映下,整间屋子充满了阴森恐怖的味道。 女人现在就站在我跟前,红嫁衣,红盖头,多少男人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可惜她的红盖头我根本不敢掀开,何况我现在就算不看她的样子也已经知道她是谁。 一个被人欺辱半生,又被人推入水中害死的苦命女人。 生前是傻女,死后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厉鬼,先是害死了老痞子谢无德,继而又灭了陈家满门。 “胭脂,你回头吧。你的前世因果已经了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诚恳的说道。 胭脂不是谢无德,面对谢无德我就算打得他灰飞烟灭也没人管,可是对上她,我就不行了,就算我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可结果呢,结果就导致阴司的人来找我,我现在还没能力反抗阴司,就算我修的功法比这个世界上所有功法都高级,可是现在不行,因为我的实力还不够。 跪地求饶也是不可能的,我一个金丹修士怎么会因为一个女鬼而跪地求饶呢,现在唯一的班就是靠。看谁能靠的过谁。 “咯咯,白胜,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胭脂问道。 “是的。” 其实算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人死了入土为安,我捞尸本身就是一件立功德的事情。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不是天道圣人,看不到过去未来。 “谢岚今年二十七岁整,不知道白老鬼有没有和你说过今年是他的逢九年?”胭脂问我。 在我们这边的确流行一种逢九年的说法,说人到了九岁,十八岁,二十七岁等九的倍数年份上的时候,会遇上生死劫。 民俗传说中,阎王爷会在正月初一翻阅生死簿,对逢九年的人进行随机点卯。 点到谁的名字,谁就会在这一年之内去地府报到。就算没点到的人也会在这一年多灾多难,要万分小心。 突然听慧香提起这个,我微微一愣,就问她什么意思。 “今年正月初一阎王点卯只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谢岚。我杀那些欺辱我的人天道不涉,而我要杀谢岚可凝聚无上阴德!” 第七章 阎王点卯的事情我知道,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点卯只会点一个人,而且那人还是谢岚? 想我白胜这二十多年,虽然行事有点混不吝,放荡不羁爱自由,可我一个修士竟然算不到这件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阎王点卯的事?”我问道。 “咯咯,这个等你死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说玩这句话,胭脂一把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令人作呕又恐怖骇人的脸来。 脸上的皮肉严重腐烂,眼睛部位已经变成了两个恐怖的血洞,嘴巴向两侧延伸,好像被撕裂了一把,猩红的舌头正在舔舐从眼里流出的血痕,没有下巴…… 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鬼是没有下巴的,还以为只是妄言,想不到却是真的。 我吓得本能的想往后退,谁知还没怎么动,胭脂就伸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吓坏了?”胭脂凄然一笑问我。 我吞了口唾沫,不敢应声,当然我不是吓坏了,而是恶心坏了。 “人晓鬼恐怖,鬼知人心毒。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还不都是你们人类干的?” 我无言反驳,因为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生前没有遭受那么多的欺辱,如果不是陈屠夫为了霸占她家的宅子把她推下水,如果不是盗墓贼贪图暴利刨了她的坟茔,胭脂绝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所以,面对她的诘问,我再也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只要我杀了谢岚,我就可以洗清一身杀孽,重新投胎做人。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对做人没有半点兴趣。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杀你,只是来取回我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慧香把掐住我脖子的手松开转而递到我眼前。 我想了会才明白她要的是那缕被我剪掉的额前发,赶紧跑进卧室从一个烟盒里面拿出来给她。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胭脂收了头发,撑开红伞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驻足停下,背对着我留下一句话:“白老鬼打错了算盘,只凭一个黄河娘娘保不住谢岚的命。” 说完她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大步踏水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残红如血的背影。 胭脂走后没多久,白老鬼就从外面回来了,全身裹满了泥水,狼狈的就像一条落水狗。 “她走了?”白老鬼怔怔的问我。 “嗯。”我点点头。 我升起炉子,给白老鬼清洗伤口。 他身上的血流的不少,伤口却没有大碍,很显然胭脂也对他手下留情了。 其实胭脂虽然变成了厉鬼,行事作风倒也算不得暴戾凶残灭绝人性。谢无德是该死,而陈家鸠占鹊巢也是咎由自取。 白老鬼问我胭脂有没有和我说什么,我趁机把她和我所说的话对他转述了一遍,然后问他阎王点卯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亏你还念过书,鬼话连篇的道理都不懂么。”白老鬼瞪了我一眼说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白老鬼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口气不大自然。 “就算阎王点卯的事情不是真的,那么这又该怎么解释?你不说黄河娘娘今晚会来和我成亲的么,她人呢?”我指着牌位上的那个逃字问他。 白老鬼瞅见那个逃字脸色微变,一把把牌位抓在手里紧张的问我:“她只留了这一个字么?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 “之前还有一行字,说什么林氏姽婳愿许君家为妻。” “那就好,她既然肯把名字告诉你,就代表她心里是认可这门亲事的。”白老鬼露出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没来和我成亲?是不是真像胭脂所说的那样,她现在有难,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你放心,你这个鬼媳妇道行高深,绝不会有事。等过段日子我再帮你传个话,重新选个日子再把婚事给办了。”白老鬼说道。 “白叔,胭脂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就不用再和她成亲了吧?”我讪笑着问他。 黄河娘娘再美终究是个鬼,而且是个能看不能吃的鬼。我血气方刚,正是龙精虎猛的年龄,再加上我是一修士精力本就比普通人强,哪里受得了这种罪。 然而白老鬼一句话就让我瞬间没了想法,他说古代女人只肯把名字告诉自己的丈夫,现在我已经知道她叫林姽婳,再想赖皮也晚了。好吧,胭脂我都招惹不起,就更加没有本事招惹比胭脂还要厉害的黄河娘娘。 打落门牙肚里吞,总之这事我只能认了。 见我情绪不高,白老鬼又安慰了我两句,说我这个鬼媳妇本事很大,还特别旺夫,将来无论我做什么都会顺风顺水。 我直接回了他一句,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么? 白老鬼立刻哑口无言了。 胭脂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在后来问过白老鬼要不要帮她重新入殓一次,毕竟她的尸骨还在谢岚亲戚儿子的棺材里。 白老鬼说不用,胭脂变作厉鬼之后尸骨已经成了身外之物。而她一直都没有对谢岚那亲戚家动手,怕是在心底也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想想也是,生前孤苦伶仃,死后能有人同穴而眠,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陈家灭门血案警察自然查不出缘由,不过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而且事后也有人把这段日子发生的诡异伤亡案件全部串联起来,都认为是胭脂在闹。 人心惶惶之下,便有人去山上请了个道士来捉鬼。 道士年岁不大,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却是个自幼持戒受箓过的出家道士,来了后直接带人去胭脂的坟前招魂问因果。 在看出胭脂的尸骨被人盗挖之后,道士长叹一口气,然后就找到白老鬼这里来了。 奇怪的是,白老鬼对道士的态度很不友好,对于胭脂的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道士和善,见闻不出什么也不纠结,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颇有深意的看了谢岚一眼,问谢岚今年多大了。 他这一问让我想起了胭脂说谢岚逢九年的事情,谢岚也不顾白老鬼使劲和他打眼色,告诉道士自己今年二十七。 “哦,今年是你的逢九年。逢九年阎王爷翻阅生死簿随机点卯,多灾多难。你若肯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可以帮帮你看看运势。” “不必了,他的命你算不了。”谢岚还没说话,白老鬼就站出来一口回绝。 可谢岚这会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头,直接把他的生辰八字报给了道士。 道士听完开始掐指推算,才算到一半就变了脸。冷汗簇然而落,看谢岚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的恐惧。张嘴想说什么,却晃了晃身子,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出来。 我急忙上前想扶住他,谁知他一把把我推开,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门。 “谢岚,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和任何人透漏你的生辰八字。”道士走后,白老鬼沉着脸对谢岚说道。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若是道士回去后死了还好,若是他今日不死,你的麻烦就大了。” “什么?”我狠狠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道士仅仅给谢岚算了下八字,白老鬼就说出这种断头话。 “我早就告诉他谢岚的命他算不了,算了必死无疑。” 无论是谢无德诈尸,陈家灭门,黄河娘娘配阴婚,胭脂来找我了结因果,这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白老鬼刚说的话更令我震惊。 九龙治水虽然罕见,可也不算什么逆天命格,正月辰日那天出生的人多了去了。 我隐隐觉得白老鬼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这件事肯定和谢岚的身世有关。可是谢岚家世代务农,家世一清二白,而我从小到大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发现什么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他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呢? 第八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老鬼有事没事就去山下的镇子上转悠。 我们这的山叫做伏牛山,山里既没有珍禽异兽也没有名胜古迹,荒草无阔,最出名的就是一座道观。 道观叫做惠济观,始建于清末。曾经在战火中毁灭过几次,每次都有人赞助重建。观中道士不多,却好像个个都有本事,所以惠济观的香火一直不错。 有人说惠济观背后挂靠的是正一威盟道,第一代观主是从龙虎山天师府走出来的高人。 不过这事多半是夸大其词,龙虎山天师府是天下道门圣地,从里面走出来的道士哪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天下有名的洞天福地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开宗立派。 给谢岚算八字吐血的道士就是来自于惠济观,白老鬼这几天没事就往山下跑就是为了打听道士的消息。 七天后的一个正午,天气突然变脸。 遥望伏牛山,乌云呈压顶之势,云中雷声隐隐。 随后没多久,白老鬼哼着小曲从外面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宣告一个人的死讯,陈秋死了。 陈秋就是那道士的名字,白老鬼说他为谢岚算命必死无疑,想不到居然真的死了。 “白叔,他是怎么死的?”我很想知道陈秋的死因,因为他的死让谢岚有种沉重的负罪感。 “道行不够强行窥伺天机,天打五雷轰。” 天打五雷轰,可算是最凄惨的死法,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万万想不到那陈秋道长只不过为谢岚算了下八字,就遭到这样的厄运,把我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老鬼说陈秋当日就该死,只是他是持戒受箓的道士,才有了七天的赎罪期限。 可惜终究是道行不够,没能从老天爷手里夺下一线生机。 “白叔,我的八字真有那么邪门?”谢岚忍不住问道。 “你的八字不邪,邪门的是你的命格。有些事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知道的越早对你越没好处。总之你们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们好,我是决计不会害你们的。” 他这话我信,虽然我知道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但是对我们却不会有半点恶意。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试图从胭脂手下救我,而那天若是他再晚来半步,我早就死在谢无德手下。 后面的日子,就没什么好叙述的了。 胭脂没有再作祟,彻底销声匿迹,而惠济观也没有因为陈秋的死大作声张。 我们和白老鬼继续在黄河中划着烂船,捞尸赚钱。关于我和黄河娘娘的婚事,白老鬼要我不要心急,说她现在不方便,等她方便了自然会主动来找我。 我心想,我着急啥,她不急我反而落个单身痛快。说不定等时间久了她就把我给忘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拿着捞尸赚的钱娶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做老婆。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几个月,我自己没有再招惹麻烦,白老鬼自己倒是惹上了一桩非常麻烦的事。 九月初的时候,有个从外地来的大人物来找白老鬼。 这人来头一看就不小,随行七八个人,开着两辆河堤都敢爬的兰德酷路泽,领路的是白老鬼他们村的村长赵刚。 “老哥怎么称呼?”进了院,这位大人物先是直接走到白老鬼跟前问道。 “姓柳,人称白老鬼。” “自古黄河古道多奇人,白老哥的事你们村长给我说过很多,我想请你帮忙捞一副尸骨。”这位大人物倒也是直爽,直接表明来意。 “可是在本地?”白老鬼问道。 “不远,九龙窟。” 九龙窟的确不远,水路三十里,旱路照远了走也不过百十里。 不过那地方邪性,白老鬼当初和我们讲什么尸体不能捞的时候,也和我们说过什么地不能去。 这九龙窟就是他再三警告我的禁忌水域,生者勿入,擅入者死。 “那就不好意思了,九龙窟我去不了,给多少钱都不行。”一听说是九龙窟,白老鬼直接把话说死,连讨价的余地都没留。 见白老鬼张嘴回绝,赵村长的脸当场就挂不住了,很显然他收过好处打过包票,不然也不会亲自把人带过来。讪笑着打圆场说:“白老鬼,王先生身份尊贵,这次是专程来请你帮忙,你不要把话说这么死嘛,钱不是问题。” “要去你去,没命花的钱要了有什么用。”白老鬼瞪着赵村长直接怼了回去。 这下赵村长的脸色更加难看,阴沉的要滴水。 老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能在我们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儿当干部的,多半都是打出来的,背后都有家族势力。 今天如果不是赵村长碍于这位大人物的面子不好发作,我估计他早指着白老鬼的鼻子骂娘了。 被白老鬼拒绝后,那位贵客倒是面色如常,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对着院子四处打量。 他没说话,随行的人里却走出了一位身材壮硕的刀疤脸男人。 刀疤脸男人几步走到白老鬼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的盯着他看。 人都有气场,刀疤脸男人的气场压迫感十分强大,尤其是他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竟像是要杀人一般。 相比之下,身板单薄裹着旧棉袄的白老鬼一下子就被他的气场给整个罩住了。白老鬼生的本就不够阳刚,此刻尽显怯懦。 被刀疤脸瞅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而我和谢岚在边上站着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鬼还知道怕恶人,何况我等良民。 就这么对峙了一会,眼看着白老鬼快要扛不住的时候,他突然一跺脚,掉头跑进了屋。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三张黑漆漆的牌位。 只见白老鬼举起一面牌位越过刀疤脸男人昂首阔步走到那位贵客面前,大声说道:“柳家捞尸从我曾祖开始,这是他的牌位。” “这面是我祖父。” “这面是我爹。” “他们的牌位在这里,尸体都在九龙窟。” “只要你今天能给个让我去九龙窟的理由,我白老鬼现在就跟你走!” 谁也没想到白老鬼会突然抱着祖宗的牌位出来,这下没人说话了。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们全部走光之后,我去把院门关上,回屋看见白老鬼正把祖宗的牌位朝炉子里扔。 “白叔,你这是干啥?”我吃惊的问道。 “挡箭牌只能用一次,还留着它们干啥。” “可是,这都是你先人的牌位,你这么做……” 我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烧祖宗牌位的人,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匪夷所思。 “不肖祖先,敬他们何用!” “……” 我彻底无语。 从来只有不肖子孙的说法,没听说过不肖祖先的。 见他开始说起了胡话,我也没在屋里呆,转身出了小院,留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柳家世代为捞尸人,平时也不和村民接触,关于他们家人的死因自然也无人知晓。如果不是白老鬼今天突然拿祖宗牌位做挡箭牌,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居然都是死在九龙窟。 毫无疑问柳家隐藏着一段悲伤离奇的家族故事,九龙窟那块水域到底有什么禁忌,更是勾起了我的 关于九龙窟在我们当地也有很多神秘传说,九龙窟不是自古就有,形成于一百多年前的华夏乱世。 原来的九龙窟还只是一座被黄河水绕过的山峰,和伏牛山首尾相连。一百多年前华夏乱世的时候,黄河遭遇过一场罕见洪灾。水漫黄河两岸,淹没无数城镇村庄,也直接冲塌了那座山峰。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白老鬼主动和我说起了九龙窟的事。 听他讲完我才知道,原来九龙窟背后还隐藏着一桩惊天秘闻…… 第九章 白老鬼说,当年那场洪水退却后,九龙窟周边一直不太平,白雾锁河,夜闻鬼哭。后来有道士来此地作法,炼化黄金浇筑了九座龙头沉入水中,这才恢复了安宁。 渐渐的就有个传说在民间流传。 说那年的洪水是九龙泄怒,后来这九条恶龙被伏牛山的山神分出一半山体镇压,直接压碎了龙头,制住了洪水。九龙死后怨气不散,是道士用黄金浇筑九座龙头补全了龙尸,才把它们全部超度掉。 这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在这百年的时间里,也有憋宝人来此地打过黄金龙头的主意。除了在水底发现了一座神秘的洞窟之外一无所获,而那些试图闯进洞窟深处探宝的人无一例外都沉尸河底。 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去九龙窟,九龙窟也因此成了村民口中的生者禁地。 “白叔,听你的口气,难道九龙的传说是真的?”听到这里我问道。 “虽然这事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道士铸造黄金龙头的事绝对是真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九条恶龙,这事就不得而知了。”白老鬼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我问道。 “惠济观的存在就是证据。” 白老鬼突然提到了惠济观,更加引发了我的好奇。因为传说中惠济观的第一代观主来自于天师府,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白叔,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惠济观的传说也是真的吧?第一代观主真的是来自于龙虎山天师府?” “废话,你当是谁都能有那么大的手笔用黄金铸龙头平怨呢?” “好吧,可是你们柳家又是怎么和九龙窟扯上关系的呢?”我问道。 “我做捞尸人不是为了赚钱。”白老鬼闷了一大口酒说道。 他这话我信,谁也不会为了赚钱把一辈子搭进去。 捞尸是禁忌行当,不被普通人所介绍,一旦做了捞尸人就要承受离群索居的孤独。在以前吃不饱的时候,还有姑娘为了活命嫁给捞尸人,现代社会可没人愿意。 要是早几年转行,白老鬼还有可能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现在他年级也大了,再想成家也晚了。 但是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压根就没想过找个伴,真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孤独终老了。 “我做捞尸人是想累积功德洗清祖上的罪孽,但是现在我也想通了,柳家后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洗不清。所以我压根就没有想过再为柳家传承香火,因为我不想我的子孙戴罪出生。”白老鬼的语气充满了感伤。 “白叔,你家先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这事还要从一百多年前天师府的那位道士来本地作法,以黄金铸龙头平怨说起。” 接下来,白老鬼又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故事。 当初那位道士把九座黄金龙头铸造完成之后,要找一个水性很好的人把它们按照他预定的方位沉入水中。 柳家世居黄河沿岸捕鱼为生,水性自然极好。白老鬼的曾祖更是出了名的浪里白条,受乡民推举应承下此事,背负黄金龙头,一一投入水中。 要说那道士可真是手段通天,为每座龙头预先选定的位置都在河眼上,龙头放进去瞬间无影无踪。黄河水浊,也不知道士生的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测算位置分毫不差。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手段在道门中叫做天眼通,憋宝人称为黄金眼,可以察觉地气,宝气的光华。 不仅他们有这种本事,白老鬼也有。 白老鬼敢捞竖尸是因为他可以看到水底下的精怪,无论是水猴子还是河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言归正传,在连续投了八座龙头之后,白老鬼的这位曾祖动起了邪点子。 第九座龙头他没有按照道士指定的位置投入河眼,而是埋在了河眼旁边的淤泥里。准备等道士撤了法事之后,再偷偷的刨出来。 老话说的好,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黄金连人命都可以买。 等道士做完法事离开,当晚白家曾祖就夜入黄河刨出了那座黄金龙头,藏在自己家中。这件事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因此创下了弥天大祸。 第二日道士直接找上门来,问他是不是动了第九座黄金龙头。 白老鬼的曾祖当然不认账,睁着眼睛骗道士说第九座龙头就是按照他选定的位置投入了河眼中。 道士没有和他争辩,而是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看。眼中没有愤怒,而是涌现出无尽的悲哀。 白老鬼的曾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因为道士看似随意站在院子里,却正好站在他私藏黄金龙头的土地上面。 道士没有揭破他的谎言,而是要他跟着他去了当初做法事的地方。 到了地方,道士指着原本应该投入第九座黄金龙头的河眼,对白老鬼的曾祖说出一段长话。 “这个地方本来只要放入一座黄金龙头就能化解九龙之怨,现在因为你的一己私欲破了我的阵法。现在河眼没有堵上,我只好用自己的命来堵。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从今往后,白家每一代都要有人来堵这个河眼。” 说完这段话之后,道士开始整理衣冠,把随身携带的斋蘸法师剑,号令,法印,全部交给随行的弟子。而他那位弟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看到这个场景,白老鬼的曾祖当时就慌了。 赶紧承认了私藏黄金龙头的事情,说现在就回家取回来把河眼堵上。 无奈道士说已经太迟了…… 道士含恨跳下黄河,再也没有浮上来。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他那位随行弟子继承了道士的衣钵,在伏牛山建立了惠济观。再后来,那口没有堵上的河眼渐渐的演变成了一个无底黑洞,吞没了无数前来寻宝的憋宝人,更吞没了不知多少无意中闯入此间的生灵。”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引人入胜的故事,当做故事而言没有任何缺点。恶龙,道士,黄金龙头,牺牲,贪婪的人性,罪与罚,几乎涵盖了所有故事中应有的元素。 但要是当做真人真事来听,就真的很悲伤了。 白家曾祖是贪图了钱财,可是这种罪不至于生生世世都要子孙拿命来还。 关键还要看他因为这事闯下了什么样的弥天大祸,但是这点白老鬼没说。 “白叔,你会去堵河眼吗?”我沉默了一会问道。 “若是按照道士订下的时间推算,今年就轮到我去堵河眼,但是我不会去。” 说到这里,白老鬼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谢岚。谢岚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心底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白老鬼苦心造诣的打谢岚主意,一直劝谢岚跟着他做捞尸人。谢岚本来在广州打工,他爹非要他回来,也是受了白老鬼的蛊惑。 而且我还听谢岚娘说,谢岚刚生下来的时候他还打算认谢岚做干儿子。 种种事联系起来,我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可别是白老鬼想让谢岚替他去堵河眼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今天我少不了和他斗个鱼死网破。柳家先人的罪孽,和谢岚可是一毛钱的关系没有,更别说他是我的好兄弟。 “我不去堵河眼,是因为我柳家并没有做错事,真正做错事的是那个天师府走出来的道士!” “那道士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白老鬼苦笑着说道。 “你不知道?”我楞了一下。 “是你那鬼媳妇告诉我当年九龙窟的事我柳家没有做错,你若想知道真相,等见了面直接问她好了。” 第十章 万万没想到白老鬼最后又把这事和黄河娘娘联系起来,不过想想也能明白,黄河娘娘存在的时间肯定比九龙窟的形成还要早,黄河里的事肯定瞒不过她。 白老鬼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后面又给我讲了几桩和九龙窟有关的诡事,听完很久我的心思还一直沉浸在他的故事里面。 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把自从我做捞尸人开始所发生的所有事全部梳理了一遍,想从中找出和谢岚身世有关的讯息,可惜一直到我睡着也没理出什么头绪。 老话说,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那九条恶龙,通体漆黑,龙首狰狞恐怖,它们暗行在黄河水底,全身披负着沉重的锁链,似乎在全力拖动着某样东西。 我努力想看清它们拖的是什么,无奈黄河浊浪滔天泥沙滚滚,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看清。 第二天,那位姓王的大人物再次登门拜访。 他的那些随行这次一个没来,陪同的只有一个道士,看衣着打扮和当初一模一样,应该也是从惠济观来的。 他的年龄比陈秋要老的多,头发花白,一张脸和树皮一样,褶皱深刻,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手里拿着拂尘,腰间悬挂着一把斋蘸法师剑,看剑的制式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斋蘸法师剑是道士的身份象征,是他们行走阴阳两界的铭牌。 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有资格带剑,要想佩剑必须功德通达,画符念咒能上告九天,下通九幽才行。 传说中在道门里还有专门御使斋蘸法师剑的法门,仅凭一把剑就可以请神化煞,甚至可以接引天上的真雷。 “王先生把陈观主请来,是铁了心要让我柳家断了香火了?”看到他俩,白老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身为人子,总不能让我爹的尸骨一辈子沉在九龙窟里,这件事还请白老哥帮忙。”姓王的大人物耐着性子说道。 “你爹是谁?”白老鬼问道。 “王遗风。” “呵呵,原来你是他的后人。你不是要我打捞你爹的尸骨,怕是想让我为你引路,打捞你们王家的那把分水剑吧?”白老鬼冷笑着说道。 王家分水剑的事昨天晚上我也听白老鬼讲过。 分水剑传说是大禹治水给黄河改道时所用的法器,遇水而分,能让江河改道。 王家的分水剑当然不是大禹留下的神器,不过也有在水中护体的功效。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把分水剑才让王家在憋宝界异军突起,巅峰的时候可以和关外张家齐名。 当时道上有句话,说山里的宝贝都姓张,水里的宝贝都姓王。 分水剑对于王家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三十年前,王遗风带着分水剑来到我们这边,打起了九龙窟黄金龙头的主意,亲自持剑下水,这一下去就再也没上来。 姓王的被白老鬼戳破心事后并没有多大反应,也不和白老鬼争执,而是转头看向身侧的陈观主。 白老鬼也把视线转移到陈观主身上,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陈观主自打进了院子之后就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眉眼不抬,神情淡漠,很随意的站成一棵枯松,超然物外。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这个老道才是白老鬼最谨慎的人。王家虽然很有势力,白老鬼光棍一根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陈观主不一样,陈观主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位道士的衣钵传人。柳家所有的事他都知道,毫不夸张的说,他手里捏着柳家的命脉。 白老鬼可以选择不去堵河眼,但只要陈观主一句话,他不去都不行。 “柳河愁,今年的下元节你有什么打算?”陈观主淡淡的开了口,问了一句看似很随意的话语。 白老鬼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神情瞬息万变,有愤怒,有悲伤,也有羞愧。最后决然说道:“没什么打算。”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堵那河眼了?”陈观主的语气依然很淡,并没有因为白老鬼的话感到吃惊。 白老鬼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最终却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近来我时常在梦中见到我师父,师父说当年错的是他,不该过于苛责迁怒于柳家。就算你曾祖当初没有私藏那第九座黄金龙头,该来的还是会来。” “好一个该来的还是会来,那我柳家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听到这里白老鬼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反驳。 “和我师父的死相比,什么都不算。” 陈观主提到了他师父的死,语气中充满了哀伤。 后来黄河娘娘告诉我,伏牛山支脉既不是被洪水倾倒,也不是被山神调动,而是被道士用搬山术搬来的…… 一个能搬山的道士,那是什么概念? 和他相比,凡人真的和蝼蚁一般,柳家人的牺牲这么的什么都不算。 “我今天来这里和王家的事无关,是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我曾经闭关数月,出关后才知道我死了个徒弟。他叫陈秋,自幼被我收养,颇有慧根,竟是遭天谴而死。听人说他回去的时候曾经来找过你,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陈观主一提起陈秋,我心里暗道该来的总算来了。惠济观一直没有追查陈秋的死,原来是在等这老道出山。 “我不知道。”白老鬼说道。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是你和他提到了当年我师父的事。白老鬼,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些祖上流传下来的秘闻,我希望你永远烂在肚子里。”陈观主叮嘱了一句。 “这个我自然有分寸。” 听他们两人的对话,看来昨天晚上白老鬼并没有对我们吐露实情,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不过这事和我无关,是柳家的私事,我也懒得去猜去想。 话聊到这里,陈观主是打算离开了,姓王的也跟着一起 我跟在他们后面,准备等他们走后把院门关上。 谁知就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原本已经走到门外的陈观主忽然转过身问谢岚:“白老鬼不知道陈秋的事,你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岚吓得赶紧否认,生怕被他看出些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哦,原来今年是你的逢九年。我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今年你会有生死大劫,却因为有贵人相助,生死辟易。你愿不愿意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来帮你仔细算算。” 陈观主说着几乎和陈秋一模一样的话,可谢岚这会哪里还敢对外人乱报生辰八字。 连忙摆手对他说,命越算越薄,我不想算命。 见谢岚不愿意,陈观主也没再坚持,坐上姓王的车下了大河堤。 回到院子里,我把陈观主问谢岚八字的事和白老鬼说了,他听完也跟着吓了一跳。 “还好谢岚你没有告诉他,也亏得他也没有多问,不然你兄弟白胜的鬼媳妇也保不住你。” 这句话胭脂也曾说过,她说白老鬼打错了算盘,只凭一个黄河娘娘是决计保不住谢岚的。 于是我就问他,这老道真有这么厉害么。 “老牛鼻子的道行深浅我没见过也不好多说,但是你也看到他随身带的那把法剑了吧?就是当初那位道士用过的法剑,凭着这把剑可以去龙虎山天师府随意调人来用。” “白叔,这么说当初那位道士在天师府的地位一定很高了?” “废话么,道士生前是正一盟威道的天下行走,地位超然不在掌教之下。” 第十一章 白老鬼说姓王的和陈老牛鼻子搅和在一起,对分水剑是势在必得,肯定还会再来找他。 “白叔,那陈观主不是说不管王家的事么?”我问道。 “明着不管,私下里肯定会插手。王家世代憋宝,家里宝贝多了去了,老牛鼻子看似神仙风骨,可人哪有不怕死的,到了他这个岁数肯定要想办法为自己延寿。小子,你可知这水里的宝贝最值钱的是啥?” “是啥?”我问道。 “西海老蚌吐灵珠,北海玄龟负河图,东海鱼龙惊天变,南海鲛人彻夜哭。” 这首诗说的就是水里最值钱的四样东西,分别是月华珠,灵龟甲,龙阳涎,鲛人泪。 这四样水中至宝,人间罕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神仙见了也动心。王家世代憋宝,底蕴丰厚,据说他们家私藏着祖上传下来的三滴鲛人泪。 只要肯献出哪怕一滴,就由不得陈观主不动心。 “陈老牛鼻子要是插手,这事就麻烦了,少不得我要帮姓王的下一趟九龙窟。其实我知道分水剑掉在哪了,也有办法取回来。只是姓王的拿分水剑只是为了求财,而分水剑将来对谢岚有大用,是揭秘谢岚身世的关键,我要为谢岚留着。” “和我的的身世有关?” 谢岚说 “嗯。你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将来肯定要亲自去九龙窟走一遭。你没有我的本事,离了分水剑根本进不去。” 想不到白老鬼不肯帮姓王的捞分水剑原因居然在这,我还以为他是怕自己会死在里面。 我们猜到陈观主会肯定帮姓王的,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用的是这种法子。半个月后,下坝村爆出了一件大新闻,姓王的要重修黄河古祭台,为黄河娘娘塑神像。 最初得到这个消息后,白老鬼还很淡定。 “哼,我就知道他们早晚会打你鬼媳妇的主意。只要得到她的帮助,王家要取回分水剑一点也不难。不过那老牛鼻子肯定想不到,任凭他许下什么好处,黄河娘娘都不会动心。” “黄河娘娘有了神像,就等于在人间有了容身之处,还可以积累功德修行,你就那么笃定她不会动心?”我问道。 “废话么,我都知道分水剑对谢岚有大用,而谢岚又是你兄弟,她当然也知道,别忘了她可是你媳妇。” 白老鬼说的笃定无比,可是,现代社会莫说只挂个虚名,就算是结婚生子了都未必能厮守一生。 我和黄河娘娘目前为止也只有一面之缘,她会为了我放过这种好事? 换做是我的话,我都未必肯这么做。 不是我这人薄情,而是浮夸的年代,不劈腿就已经是真爱了。更何况我和她之间,还远远谈不上爱情。 古祭台十天修好,完工那天我去参观了,看得出来王家是真的花了本钱。古祭台通体用汉白玉打造,从河岸到水中曲曲折折长达百米,造价怕是百万不止。 黄河娘娘神像的就矗立在祭台中央,真人大小,穿的也是一身红衣,头上蒙着红布。 看到她头上的红布,我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烦躁,尤其是当我看到红布上面分命绣着龙凤呈祥的时候。绣着龙凤呈祥的红布不就是新娘子用的红盖头么? 来观礼的乡民很多,陈观主也来了。 我挤在人群中看到姓王的和陈观主在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神像建成,有迷信的愚民愚妇要磕头祭拜,却给王家人阻拦了,只让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一个人上了四根香。 看到这个情况,我心里更加狐疑。 也没心思再继续看热闹,赶紧跑回去把这事和白老鬼说一下。 白老鬼听我说完之后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白叔,王家这是要做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和咱们当初所做的一样,他们是要向你媳妇求婚呐。” “您开什么国际玩笑。”白老鬼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黄河娘娘既然把自己的闺名告诉了你,说明在心底就你已经认你做了丈夫,绝不会再嫁给别人。”白老鬼安慰我说。 唉,虽然我对黄河娘娘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可是一想到有人打她的主意,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怎么说她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王家这么做,身为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口气哽在喉间,若是真让他成功了,我头上还不得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啊。 整整一下午我心里都极不痛快,却也半点法子没有。 吃过晚饭,我和谢岚,白老鬼划着烂船去了下坝村。 配阴婚都是在晚上进行,今天晚上王家肯定还有大动作,甚至有可能当天晚上就把婚礼给办了。 白老鬼虽然口口声声说黄河娘娘不会再嫁给别人,可我看他脸上分明也是和我一样忧虑重重。 现在是盛夏时节,河岸上水草茂盛。 我和谢岚,白老鬼远远的下了船,贴着河岸朝古祭台游过去,等到距离很近了,我们三人藏身在茂密的水草中间,看着古祭台上情形。 古祭台河岸上的人不少,除了王家人在,隐约还可以看见惠济观的道士。只是现在时间还早,他们还没有做什么。 “白叔,黄河娘娘今晚会现身么?”我小声问白老鬼。 “肯定会。” “可是你不是说她一直没来找我是因为她现在不方便,怎么别人找她,她就会现身?”我有点吃醋了。 “之前她确实沾染了一件很麻烦的事,不想连累到你,才不和你见面。”白老鬼说道。 “什么麻烦?”我问道。 “这事和阴司有关,黄河大王消失后,阴司开始插手黄河上的事。黄河里共有八个大王,阴司却只找到七面黄河令,他们怀疑是你那鬼媳妇把第八面黄河令藏起来了。” “第八面黄河令真的被黄河娘娘藏起来了吗?” “当然没有,要是真被你媳妇拿到了,她早就自己做了黄河大王了,怎么还可能同意嫁给你做媳妇。” 听到这话我有些无语了,我真的真么差吗,我好歹也是一个美男子啊。 关于黄河娘娘遇到的麻烦事白老鬼一直没和我说,现在却告诉了我真相,想不到居然和阴司有关。 唉,只可惜现在我的修为打几个阴将还行,往大了就无能为力了,不行必须提升实力。 现在阴司都出来了,阎王还远吗?我可不认为现在的我能打败阎王 。 想到阎王爷,我又忍不住想到逢九年阎王点卯的事。 胭脂说今年的正月初一阎王爷只点了谢岚一个人的名字,后来白老鬼又说胭脂说的是鬼话连篇。 可是联想到陈秋和陈观主都提过逢九年,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何况胭脂完全没有必要骗我。想不通我也懒得去想,反正我现在就跟着白老鬼混,他是决计不会害我和谢岚的。 后来我也问过白老鬼,若是谢岚当初没有答应跟着他做捞尸人,是不是人生就不会偏离正常轨道,会和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结婚生子。 白老鬼说该来的总会来,人可以躲避坏天气,也可以躲避不想见的人,但是没有人可以躲开自己的宿命。 而谢岚的宿命,从一开始出生就被人算计好了。 …… 时间过的很慢,泡在水里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蚊子多,水里还有吸血的蚂蟥。 苦苦的煎熬中,午夜终于到来。 陈观主现身后,那个白天我见过的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也出现了。 他穿着古代新郎的打扮,胸前还系着一朵大红花,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样子。 “草,还真打算直接娶亲了,谁给了他的脸!”白老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还能有谁,陈老牛鼻子呗。”我也很无语。 “陈老牛鼻子的道行在岸上,不在水里,还真以为自己是王八成精,水陆两栖了?” 那个年轻人学我当初一样给黄河娘娘上香,结果比我还惨,我的第四根鬼香是点燃后熄灭,他的是压根点不着。 看来这黄河娘娘真如白老鬼所说的那般,很看重我和她的夫妻名分呢。 就在我继续观摩着,准备看黄河娘娘如何打脸王家人的时候,陈观主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走上了古祭台。 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白老鬼脸色大变。 “完犊子!白胜,你媳妇这下怕是真要被人拐走了!” 第十二章 听白老鬼这么一说,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毫无疑问,陈观主手里的东西对黄河娘娘一定很重要。 “白叔,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黄河令,第八面黄河令。”白老鬼神情严肃的说道。 “我擦,这种东西都能拿出来。”我说 传说中黄河令是黄河大王调兵遣将,执掌黄河的权柄。没有黄河令,黄河大王只能算是黄河里的精怪。只有黄河令在手,才可以被称为神明。 万万想不到陈观主为了帮王家娶亲,居然会用黄河令来下聘。 对黄河娘娘来说,黄河令的诱惑根本无法拒绝。 只要能拿到黄河令,她就是新的黄河大王,一步成神。 “白叔,陈观主手里怎么会有黄河令?”我问道。 “当年那个道士传下来的,这事和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洪水有关。” “可是,百年前的洪水不是九龙泄怒么,又怎么会和黄河令扯上关系呢?” “泄个狗屁的怒,那场洪水是黄河八大王联手搞出来的。” 白老鬼当初和我讲九龙窟来历的时候可没提到什么黄河大王,现在突然说洪水是黄河八大王搞出来的,我听得云里雾里,真不知他肚子里还装着多少秘密。 只可惜现在根本不是听故事的时候,因为我看到古祭台前方的河水忽然起了某种变化。 夏季黄河,蛙鸣虫叫络绎不绝。 然而随着一团白雾从河中升起,所有的声音在瞬间消失。 这白雾起初很散,铺在河面上和水汽一样。 渐渐的白雾开始凝聚,最后凝聚成一个女子的体态。 凝聚成人形之后,形象越来越生动,最后化为一个身穿红绸,体态婀娜的女人。 虽然我和她之间相隔很远,我还是一眼看出她正是我第一次找白老鬼报道时遇见的那个年轻女人。 我名义上的妻子黄河娘娘。 我一直以为她在我心里没什么地位,只有一个夫妻的名分。 甚至我们的名分都不确定,因为那场阴婚被胭脂打断了,婚礼没有完成。 可是,当我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忍不住想走过去和她亲近。 除了亲切感之外,我心底还有种酸酸的味道。 尤其是当我看到她踏水而行,飞身上了古祭台的时候。她今天来,却不是为我而来。 我娶黄河娘娘只烧了四炷香,磕了四颗响头,而王家现在却是拿了黄河令做聘礼,还有陈观主做媒。 相比之下,寒酸的要死。 若是我倾心爱慕她倒也好说点,因为老话说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偏偏我和她还只有一面之缘,远远谈不上动情。 黄河娘娘上了古祭台,随意一站,自成杨柳绝姿。 妩媚一笑,胜过人间无数。 王家所选的那位新郎官看得直接呆住了,而河岸上的人,除了惠济观的道士之外,无一例外全都在痴痴的看着她。 而她看的却是陈观主手里的黄河令,目光灼灼,脸上写满了渴望。 “陈道长,你真要拿黄河令做聘礼?” 黄河娘娘开了口,声音脆生生的,宛若春风拂过心田,一辈子都听不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讲话,讲的却是别人下给她的聘礼…… “不错。”陈观主淡淡的说道。 “陈道长也知道如今这黄河里已经没了黄河大王,你若是把这黄河令给了我,从此我便可一步成神,你真的愿意把这份天大的机缘给我?”黄河娘娘问道。 “无妨,黄河令对我无用。” 听陈观主这样说,黄河娘娘脸上露出笑容。 她本就极美,这一笑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可我看到她的笑,心里只觉得一片冰凉。和白老鬼所猜的一样,我这个媳妇怕是真的要被人拐走了。 “陈道长果然好大的手笔,可笑本地城隍爷一直以为黄河令在我手中,苦苦相逼,三番五次带人上门挑衅。”黄河娘娘说道。 “九曲黄河,万里长江,本就不在阴司管辖之内,这次阴司的确做的有点过分,所以我才拿黄河令替王家下聘,好让姑娘如鱼得水从容应对。”陈观主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若是得了黄河令,别说小小的城隍,就算是阴司鬼将来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如此说来,姑娘是同意这门亲事了?”陈观主见黄河娘娘动了心,趁机说道。 “呵呵。”黄河娘娘笑而不答,转而走到王家那位新郎官面前,对他说道:“你们王家能让陈道长拿黄河令下聘怕是也下了血本,肯定不只是想让你娶我这么简单吧?” 新郎官毕竟是凡人,虽然被黄河娘娘的美貌吸引,可也知道她本身乃是一个阴灵。被黄河娘娘走近一问,露出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看向陈观主。 见陈观主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小声说道:“三十年前,我们王家的分水剑失落在九龙窟,还请娘娘帮忙打捞。” 黄河娘娘听他说完,脸上笑意渐渐转冷。沉默了一会,她才开口说道:“你若真能娶我为妻,分水剑我自然有义务帮你们王家打捞。” “我自然愿意娶娘娘为妻。” “只可惜你我无缘,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谁也没想到黄河娘娘居然拒绝了。 这意味着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黄河令,也放弃了一步成神的机会。 而且这种机会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从此之后,她将永远无法摆脱阴灵怨鬼的身份。 “姑娘可是不信贫道会把黄河令交给你?”陈观主沉声问道。 “陈道长是他的衣钵传人,自然不会欺哄我。只是,你们来晚一步。”黄河娘娘说道。 她口里的他,指的应该是当年的那个道士,正一盟威道的天下行走。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陈观主脸色越发难看。 “一女不嫁二夫。” 这七个字说完,全场俱静。 陈观主显然没有想到黄河娘娘居然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旧社会,献祭黄河娘娘的祭台周围没少闹邪祟,活人被当做祭品,哪个死后不是怨气滔天。 怨气多了,黄河大王也受不了,就用给黄河娘娘配阴婚的法子来平息怨气。所以关于黄河娘娘配阴婚的事,民间流传甚多。 但是,这都是旧社会的事。 现代社会,连黄河大王都没人祭拜了,哪里还有黄河娘娘嫁人的事发生? 震惊归震惊,听黄河娘娘说她已经嫁人,陈观主知道此事再也无可婉转。 就在这时, 我一个疾步冲出去把黄河令抢到了手上,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唤出我的如意神龙枪戏谑的看着陈老道说道:“牛鼻子老道士,连我白胜的女人都敢动,你这黄河令莫不是不想要了。” 陈老道:“你要干什么?” 我说:“干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拿上你的黄河令滚蛋,永远不要来招惹黄河娘娘就行了。”说完便把黄河令丢到地上,化作一缕青烟回到了原先藏身的地方。 那陈老道当下也收了黄河令,黑着脸走下几台。 见王家那位新郎官还在地上跪着,沉声说道:“还杵在哪里做什么?”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后,古祭台上只剩下黄河娘娘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眉头紧锁,身影单薄。 陈观主今天虽然说什么逼迫她的话,可我也知道拒绝王家的婚约肯定会为她惹上麻烦。不说他本事如何,只凭他手里的黄河令就能压黄河娘娘一头。 而一旦他把黄河令交给了阴司,那么黄河娘娘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黄河娘娘在古祭台上默默站了许久,最后转身朝我藏身的位置看了一眼,重新化为白雾隐没水中。 回家之后,白老鬼一直有若无意的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就问他看什么。 “唉,也不知你小子哪里好,居然令黄河娘娘为了你连黄河令都可以拒绝,”白老鬼叹了口气说道。 “难道是因为我的颜值?” “狗屁的颜值,你要是真长得帅,会二十五了还找不到人结婚?” “白叔……人艰不拆。那你说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我的实力强大吧?” “不是。你的本事是大,但你也不用这么自大吧。”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你和她之间真的冥冥之中有这段孽缘吧,总之,她今天既然如此待你,你以后要是敢负了她我白老鬼第一个饶不了你。” 第十三章 我问白老鬼,黄河娘娘拒绝了王家的婚约,会不会惹怒陈观主。虽然这事出头的是王家,暗地得罪的人却是陈观主,他要是想对付黄河娘娘有的是法子。 “这个你无须担心,在今年的下元节到来之前,老牛鼻子不会对你媳妇动手。就算冻手不还有你吗。”白老鬼说道。 “为什么不现在动手呢?”我问道。 “你可知下元节是什么日子?” “不就是水官解厄么?” 道家有三节,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免罪,下元水官解厄,这下元节便是水官解厄的日子。 “不错,当初那位道士铸造黄金龙头平怨所选的日子就是在下元节。在下元节没有到来之前,老牛鼻子绝不会和你的鬼媳妇翻脸,因为他还有事要求助于她。” “白叔,听你的意思,难道今年的下元节九龙窟会有大变故发生?” “该来的总会来,无论我去不去堵河眼结果都是一样。道士当初已经种下了孽因,如今百年过去,该是恶果来临的时候了。” 白老鬼的语气带着一股悲悯的情绪,似乎已经预见到未来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我问他会有什么样的恶果,他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几天后,王家又来拜访。 这次来的人除了那姓王的,后面还跟着四个古怪的老妪抬着一顶软轿。 四个老妪,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灰色的长衫,脚踩双耳麻鞋,看打扮有点民国的味道。 软轿精致,雕金刻玉。门帘上悬挂的是真正的帝王绿翡翠珠子,随着老妪的脚步移动,翡翠珠子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十分悦耳动听。 那姓王的后来我们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王汉生,是王家当代家主。 白老鬼一见他就皱起眉头满脸嫌恶,可是当他看到后面的软轿和老妪的时候,又瞬间换了神情,露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和白老鬼接触这么久,在我心里他早已不是那个阴恻恻的捞尸人,而是一个有本事的神秘长者。 先前白老鬼受刀疤脸男人气场压迫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想接王家人的生意。其实若有真斗起狠来,白老鬼这种水猴子都不知宰杀多少的狠人,绝对不是刀疤脸可以欺辱的。 看到白老鬼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我很吃惊,就算是陈观主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我非常好奇轿子里面的人的身份,暗想,不知王家这次又请了哪路神仙来做说客。 “王汉生,你可真看得起我白老鬼。”白老鬼先是冲着王汉生不满的说了一句,转而走到软轿跟前,附身弯腰说道:“佛爷千金之躯,白老鬼未能出门远迎,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我王家有求于你,理当登门拜访。不请自来,该告罪的人是我。”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轿子里面传来。 佛爷这个称呼用在女人身上,我只知道清朝的慈禧太后,这让我更加好奇轿中人的身份。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地,前排左右两侧的老妪同时伸手掀开了翡翠帘,我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轿子里面看。 软轿里坐着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年龄不超过二十岁。 皮肤白皙的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穿着一身古意盎然的汉服,双手叠放在身前,安静的就像是一幅古代画卷。 遗憾的是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因为她的眼睛被一条黑色的丝带缠住了。 “她是谁?”我小声问了白老鬼一声。 白老鬼瞪了我一眼,赶紧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分水剑对我王家很重要,我这次来也不是为难白前辈,只是想请您载我去趟九龙窟。” “九龙窟是禁忌水域,佛爷身份尊贵,何必一定要以身犯险?”白老鬼开口相劝。 “成与不成,我总要去看一眼的。” 姑娘轻轻柔柔的说完,从广袖中取出一个古香古色的瓷瓶出来。 毫无疑问这个瓷瓶里所装的东西一定很贵重,因为她刚一拿出来,那王汉生就变了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王家祖上传下来三颗鲛人泪,一颗被我用来凝神定眸,一颗给了惠济观的陈道长,这最后一颗就当做事后给白前辈的车马酬劳。” 我猜到瓷瓶里的东西很珍贵,却万万没有想到里面所装的居然是水中四宝之一的鲛人泪。 鲛人泪,就是鲛人的眼泪。 在古代历史上,南海曾经生活着一种鱼尾人身被称为鲛人的神秘生物。传说中鲛人善于纺织,可以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泪成珠。 鲛人的油燃点极低,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不灭,秦始皇陵中就有用鲛人油制作的长明灯。也正是因为鲛人几乎全身是宝,才在秦朝时遭到灭族之灾。 当初秦始皇为了寻找长生不死药,培养了大批方士。不死药难寻,为了和始皇帝交差,这些方士就打起了南海鲛人的主意。开始只是图谋龙绡和鲛人泪,后来这两样东西掠夺一空之后,就开始图谋鲛人油。 结果可想而知,鲛人因此灭族。 也正是因为现代已经鲛人已经灭绝,才尤为显出鲛人泪的珍贵。饶是白老鬼,此刻也是露出几分激动的神情。 “明晚十五月圆,到时候我就用祖上传下来的烂船带着佛爷去九龙窟走上一遭!” 我还以为白老鬼会很硬气的拒绝掉,毕竟他说过那分水剑对谢岚有大用,要为谢岚留着。谁知道他也抵挡不了鲛人泪的诱惑,当场把这事应承下来。 等他们走后,我问白老鬼那姑娘是谁,为什么要喊她佛爷,还对她如此恭敬。 “唉,我白老鬼,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神佛,但是有一种人我白老鬼不能不敬。”白老鬼叹了口气说道。 “哪种人?”我好奇的问道。 “我之前和你讲过,当初那道士能在岸上看清黄河水底的河眼,今天来的那位姑娘也可以做到。道士能做到借助的是道法神通,这姑娘的本事却是一点点从惨无人道的痛苦中磨炼出来的,那种痛苦,你简直无法想象……” 白老鬼说,憋宝人除了要有挖宝的本事,更重要的本事在于寻宝。大凡天灵地宝,自带宝气,寻宝就需要一双能够看透宝气的慧眼。 今天来的这位姑娘就是王家的当代掌眼佛爷,在王家的地位比那王汉生要高的多。 被选作佛爷的人,打从打娘胎出生开始就被投入一间不见光的密室,这间密室中除了金银珠宝外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最初那些被选中的孩子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等时间久了,对于光明的渴望让他们的眼睛慢慢的发生变化,开始看到微弱的宝气。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长期生活在幽闭的空间很容易让人心灵扭曲而疯掉。而且由于长期看不见东西,很多孩子还没等到看到宝气就因为视力退化变成了小瞎子。 相对于真正的佛爷而言,疯子或者瞎子还算是幸运的,起码不用再受罪,看到宝气之后才是真正的痛苦开始。 人的眼睛五行属木,而宝气则是金气外泄。五行生克中,金克木。这时候就会另有一大批人会因为被金气刺伤了眼睛,不停的流泪活活哭瞎。 这还不算完,等那些没有变成瞎子的幸存者适应了宝气后,这时候训练者就开始朝密室中投放那些可以显化人形的宝贝。 在关外有人参娃娃绑红线的说法,其实金银珠宝这种死物也有显化人形的本事。行话里说:金银童子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 宝物通灵显化人形后就有了人的意识,发现被人窥伺,第一时间就是攻击窥伺者,而攻击的部位还是眼睛…… 我听白老鬼说完之后,久久无语。 万万没想到,一个佛爷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如此巨大的辛酸,怪不得白老鬼会对她如此恭敬。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抵挡不住鲛人泪的诱惑才答应帮他们?”讲完佛爷的来历,白老鬼问我。 “嗯,我不怪你,陈观主为了鲛人泪连黄河令都敢拿出来下聘。”我点点头说道。 “滚犊子,少拿老牛鼻子跟我比,我要这鲛人泪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鲛人泪对我有啥好处?”我好奇的问道。 “对你没啥好处,但是对你那鬼媳妇可有天大的好处……” 第十四章 白老鬼说,鲛人泪常人服食可以凝神定眸,研碎了涂抹在脸上可以让容颜永驻,修道的人还可以用来炼丹增寿。 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鲛人泪不仅对活人来说是至宝,对于阴灵同样也是。 阴灵本是虚无缥缈的灵体,有了道行才可以显化阴身。 在水中四宝中,龙阳涎是至阳之物,鲛人泪是至阴之物。若是给阴灵服食了鲛人泪,不用耗费道行维持,便可以阴身永固行走人间。 我一听他这样说,立刻来了精神。 就问他黄河娘娘要是服用了鲛人泪,我是不是就可以正当光明的把她娶回家了? 白老鬼照头给了我一巴掌,说我们能不能熬过下元节都尚未可知,还满脑子想着男女情事。 “唉,有些事一直隐瞒着你们我心里也堵的慌,可要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八成和那陈秋一个下场。”白老鬼叹了口气,望着谢岚说道。 “额……白叔你还是别说了,我还等着明天晚上和你一块去看佛爷的慧眼呢。” 谢岚说道 “呵呵,你小子倒是心大。” 不是谢岚这人心大,而是这么多年在广州的浪子生涯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活在当下。 行路的人定不了明天的脚步,很多事多想无用。还是那句老话: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第二天晚上,我们按照约定和佛爷在河边碰头。 白老鬼的烂船很小,最多只能载上四个人,也就是我、白老鬼、佛也和谢岚。 王汉生不放心佛爷一个人跟着我们,提议让我们换乘他的快艇。 “要是什么船都能去九龙窟,你还三番五次来求我做什么?”白老鬼不满的说道。 白老鬼的烂船是祖上传下来的,不知是什么木头打造,船上的钉子锈的都看不出痕迹了,偏偏还坚固的滴水不漏,装上马达跑的贼快。 “王叔放心,我相信白前辈会照顾好我的。” 听佛爷这样一说,王汉生也没再坚持,不过却依然安排了快艇远远的跟在后面。 今晚月圆,水中银波摇晃,给人一种祥和安宁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在我们到达九龙窟水域的时候立刻荡然无存。 月光好像照不亮前方的水域,水面黑漆漆的,就连蒸腾散发的水汽都是一团团的墨色。 这时,白老鬼做手势喊停了后面跟随的快艇,要他们停止前进,还做了个熄火的手势。 我以为王汉生会强行跟进来,谁知他这次倒是很听话,竟是一寸也不敢冒进。白老鬼也在此时关掉马达,改用船桨。 机器的轰鸣声先后消失后,空气一下子诡异的安静下来。 村里人口口相传九龙窟有死无生,尽管我自幼在黄河边上长大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听村里老人说,破四旧的时候,水利局的人组织过一支潜水队探察九龙窟,下去之后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尸骨都没见着。 当时这事闹的很大,连地方部队都惊动了,想用深水**轰炸九龙窟,后来又被上面紧急叫停。 从那之后,九龙窟的事情民间诡莫若深再也无人提及,而官方也视如不见,就当它不存在于地图上一样。 黄河万里,流域广袤,若从占地面积上来讲,九龙窟不过是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确实可以忽略不计。 越往九龙窟的中心水域前行,烂船行驶的越慢,白老鬼划桨的动作也越发吃力,可是这水中并没有水草阻拦。 我仔细观察水面,发现水质有异。黄河得名是因为水质浑浊呈土黄色,可是这水却是黑色的,似乎上面还有一层油脂状的东西。 我伸手想去蘸一点看个究竟,刚有动作就被白老鬼喝止,“白胜,你小子不要命了,水上面这层油脂可是尸油!” 白老鬼的话令我吓了一跳。怪不得他划的如此吃力,尸油粘稠无比和沥青一般。 转而我又想到,这要真是尸油的话,九龙窟水下要埋葬多少尸骨才能铺就如此厚重的一片水域? 看到白老鬼很快累得出了一身的汗,我就想接过他手里的船桨替他划一会儿,哪知白老鬼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他说船桨搅动的不只是尸油和黑水,同时还会惊扰水下的亡魂。 我不是柳家子孙,没有背负河眼诅咒,一旦惊扰了水下的亡魂就会被它们纠缠上,不死不休。那些死在九龙窟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被水下的亡魂给害死的。 亡魂害人可比水猴子、河童更加可怕,会让人在无知无觉中下沉到底,甚至死了很多年腐烂的只剩下一具白骨的时候,还会以为自己还活着, 虽然我不怕但不代表船上的人不怕。 而所谓的河眼诅咒,指的就是当年道士要白家后世子孙世世代代堵河眼的事。只要白家还遵守约定出人堵河眼,亡魂就不会主动伤害白家子孙。 走着走着,烂船开始走起了弧线。 明明直行就已经很费力气,白老鬼还时而不时的倒回去再折返回来。我看不懂,就问他为啥要这样做。 白老鬼指了指天上的星星说道:“当初道士盗河眼布阵走的是天上北斗九星的路子,我现在就是按照北斗九星的连线行船。” 我只知道北斗七星的说法,白老鬼偏说道士的阵法走的是北斗九星的路子,就好奇的问他:“北斗有九星么,怎么我只看到七星?” “北斗确有九星,左辅右弼二星为隐星,寻常世道不出现。”白老鬼尚未回答倒是佛爷先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九星。”我随口说道。 “九星齐出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佛爷微微一笑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若是北斗出了九星,紫微星肯定会被逼迫的黯淡无光,此乃天下易主的乱世之兆。” 紫微是帝星,帝星黯淡的确是乱世之兆。 当下我痴痴的望了会天上的星辰,又偷偷的看了几眼蒙着黑带的佛爷,忍不住为她感到惋惜起来。 佛爷虽然练就了一双能看穿宝气的慧眼,却是一辈子也不能像我这样自由的观星赏月。宝气再盛,又哪里比的上星光的璀璨。 想到佛爷的可怜,我又想起了黄河娘娘。 和佛爷相比,我那未过门的鬼媳妇在黄河里水底不知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多少年,她也是个可怜人呐。 又行驶了不知多久,白老鬼收了船桨,告诉我们目的地到了。现在烂船的正下方便是九龙窟的最恐怖的所在,也就是传说中那个由没堵上的河眼所形成的无底黑洞。 “这里是破军星位?”佛爷问白老鬼。 “不错,佛爷果然聪慧过人,仅凭方向感就能算出星位所在。当年我白家祖先私藏的就是破军星位的黄金龙头,这才创下弥天大祸。” 既然到了目的地,佛爷就准备解开脸上的黑带,搜寻分水剑的宝气。我在她边上紧紧的盯着她的动作,非常好奇所谓的慧眼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黑带缠了一层又一层,就在佛爷即将完全解开的时候,白老鬼突然开口说道:“佛爷,等下你若是在水下看到别的东西,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你担心我会看到什么?”佛爷问的很直白。 “天机隐晦难测,有些谜底还不适合过早解开。何况你不是应劫之人,肆意泄露天机,怕会引来天罚加身。” “哦,多谢前辈提点。我此行只为分水剑,无论我看到什么都不会说不出去。” 说完这句话,佛爷也终于揭开了脸上的最后一层丝带……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