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幻世墨迹》 前幕 大约距今七千万年前,宇宙中两大高级智能阵营之间恶战不断,最终引发了一场天际浩劫。太阳系的一颗行星因此无辜受损,环境恶变,生灵几近灭绝,渐渐变得毫无生机。 然而许多年以后,这颗星球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甚至出现了多种胎生类哺乳动物。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它们中的某一类学会了长时间仅用后足行走,因为这样行走更快速、更省力,更有利于发现远处的食物与危险,能更方便的采摘和搬运食物,能随身携带长条形武器,甚至可以利用解放出来的双手制作原始工具,比如可割破兽皮的石片,带刃的砍砸器和可敲碎骨骼的石锤等等。他们后来居住在洞穴里面,慢慢学会了用火,制作和使用的工具也更加精致。再后来,他们开始使用符号与基本的语言,称自己为“人” ,头上为“天”,脚下为“地”。 随着栖居地的草原化,这些人不得不分批向着大地的遥远处迁徙,通过适应和改造新环境,努力让自己生存下来。然而想要生存下来却是异常艰难的事情,他们不仅要跨越河流山川,还要与飞禽猛兽搏斗,最后还要与一批批不断迁徙而来的同类进行残酷地竞争和厮杀,要么消灭对方,要么被对方消灭。最终,一些人在不停迁徙和残酷竞争中生存了下来,并不断繁衍;另外的那些人则慢慢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多年后,在东方的土地上,一个叫华胥的部落女首领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子以“伏羲”为“氏”,女儿以“女娲”为“氏”。之后,该部落世代首领的称谓均在其“氏”之后,冠以“伏羲”,比如“燧人伏羲”、“太昊伏羲”等等。 “伏羲氏”部落不断通过联姻或迁徙的方式向外扩张,并陆续建立了许多分封部落。 然而到了“太昊伏羲”时期,“伏羲氏”部落便遭遇到了强敌,不断遭到“羲和氏”部落的大肆侵犯。说起来,这“羲和氏”部落与“伏羲氏”部落既是远戚又是夙敌。 原来,许多年前,“燧人伏羲”带领一部分族人刚刚向东迁徙到一个肥美的平原,便意外遭到更早迁徙至此的“尼和人”部落地猛烈围攻。“伏羲氏”部落一时间乱作一团,进退不得,伤亡惨重,最终导致大批男人被杀,女人被抢。好在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燧人伏羲”带领少部分族人成功突围,仓惶狼狈地逃回了部落。之后,两个部落之间便开始了长期的残酷战争。“燧人伏羲” 渐渐发现,“尼和人”虽然体壮力大,凶猛异常,却不善于投掷,更不善于团体配合行动,于是他迅速改变了战术,使得“伏羲氏”部落在战斗中慢慢占了上风,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尼和人”部落的男人都被杀死,女人则做了奴仆。之后,这些“尼和人”女性为“伏羲氏”部落的男人们生下了许多孩子,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带着孩子成功出逃,消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这些孩子长大后,重整部落,把自己称做“羲和氏”。 由于生存的需要,“羲和氏”不断,与人、与自然进,行着残酷的战斗,他们延续了“尼和人”身上的特质,变得强悍、好斗,视死如归。他们把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看作是自己最好归宿和最高荣誉,同时也认为严肃对待对手,与之拼死搏杀,是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他们认为在资源无法满足的情况下,所有病弱者都应该主动淘汰自己,把机会留给更有生命力的人。传说,凡“羲和氏”进犯之处,往往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羲和氏”多年来不断地向“伏羲氏”发起战争,意图重新占据这块富饶之地并报夙仇,然而一直未能如愿。后来,一名叫“俊”的族人,成为“羲和氏”部落首领(史称“帝俊”),生十子,分封“扶桑”“儋耳”等十地,号称“十日”,国力空前强大。 此时,这块土地的首领已经由“有熊氏少典”担任。“少典”带领着族人针对“羲和氏”的侵犯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他的两个儿子,“榆冈”和“云”,在战斗中表现异常英勇,而且显现出超人的智慧。为了增加实力,“榆冈”去了一个远古“神农氏”部落,并逐渐成为其首领,改为“姜”姓(史称“炎帝”); “云”则据轩辕之地,改为“姬” 姓(史称“黄帝”)。 “姜榆冈”和“姬云”想法买通“俊”手下大将“大羿”,寻机射杀了“俊”和他的九个儿子,仅让其一个儿子及少数族人得以逃脱。 后来,“炎黄”打败蚩尤,统一了华夏九州,正所谓“炎黄崛起山河一统,华夏腾飞九州风顺”。此时,人们才发现,曾经强盛一时的“羲和氏”部落似乎早已经悄悄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这片华夏大地经历了夏、商两个朝代,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被犬戎杀死,周平王即位之后,近三百年的西周结束,进入了东周的春秋时期。随着周平王被迫东迁,天子实力急剧衰弱,统率诸侯的权利名存实亡,一百四十多个大小诸侯国纷纷割据称雄,他们之间相互攻伐兼并,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全国性大分裂形成的时期。东周后期,战国大幕便已经悄然拉开。魏、赵、韩“三家分晋”, 更是代表着周礼崩坏,各诸侯国甚至不再需要冠冕堂皇的借口,便可直接绕开周天子,随意对外发动战争。群雄竞逐之后,形成了“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割据的局面。他们为了图强求存,纷纷展开了变法和改革,使得许多杰出人才得以涌现,大量传奇故事得以流传。。。。。。 接下来,让我们跟随主人公一起,体验江湖侠义与儿女情长,透析历史风云和奇闻轶事,学会运筹帷幄、合纵连横,并最终挫败一场惊天阴谋;通过溯古追今,试着去探索“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最终要去向何方?”。 第一篇古蜀——葬礼与人牲 公元前384年冬天(东周战国时期)的一个清早,郪国(古蜀国的邻国)东郊王陵,寒风凛冽,哀乐齐鸣,其声震天。 三年前便已竣工的郪王陵墓,此刻将要迎来它的主人。 巨大的陵墓四周一片麻黄色,哭声、哀乐声、烈风撕扯丧旗声,此起彼伏,交相混杂,空气弥散着浓浓的悲痛。 送葬人身披孝服有序跪排在陵墓四周,他们神色哀伤,哭声凄切。 陵墓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排石梯直下,形成通向墓室的四个通道。墓室四周各有一条八尺多深的坑道,旁边堆放着大量的黄土。 墓室平台上,巫师正和着哀乐,手舞足蹈,虽赤身于寒天,却已大汗淋漓,浑身冒出热气。南边主通道的入口两侧,一侧跪拜着正哭天抢地的王室成员,一侧跪着正卖力吹奏的丧葬队。 随着哀乐和巫师动作节奏的忽然变化,葬礼开始向着**进行。 四条通道上几乎同时出现了一路年轻人,他们身着华服,双手反绑,用绳子前后串连着,缓缓沿梯下行。他们举止神圣而庄重,然而表情各异,有的面露欣喜,有的神色坦然,有的双眼迷惘,有少数稍显不安和恐惧。他们是郪王的內官、卫士和侍女,男的身体健硕,女的身姿婀娜。 这群人中有一名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美貌多姿,正一边随队往下走,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她叫孟杨,是墓主人生前的侍女。当走近墓室旁的坑道时,她的目光终于在王室人群中搜寻到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它们充满惊讶、恐慌和绝望,然后她又在旁边的吹奏者中,搜寻到一双冷峻的眼睛,它们充满悲伤、愤怒和无助。她与它们留恋地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皱起眉头和鼻翼,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然后一边微笑,一边诉说着什么。之后,她不舍地转过头,使劲点了一下头,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最后坦然地走下了坑道。她跟随前边的人跪了下来,抬头仰望天空,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神圣时刻。。。。。。 新继位的郪王身旁,跪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他眼睛大而清澈,皮白肉嫩,模样俊秀,一双剑眉恰到好处,透出年少而英武的气息。他是郪王之子,墓主人之孙,夏姓,名雨,字继墨。此刻,他早已经泪流满面,为了不让周围人听到自己的哭声,便用手捂着嘴,然而全身却不停地颤抖,牙齿咬破嘴唇之后,鲜血便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夏继墨万万没有想到孟杨会出现在这群殉者里边,自己事先却一点都不知道。他感到既惊恐又无助,不禁将眼光投向了丧葬队的一位少年吹奏者。 只见这位少年吹奏者,大约十二三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较同龄人身体健壮许多,大于常人一倍的耳垂显得尤为醒目。他神情冷峻,目光悲切,泪如泉涌,越怕哭出声,便越发拼命吹奏,仿佛要将满腔的悲愤向上天喷发。他鼓起腮帮,涨红着脸,头颈血管突起,眼睛充满血丝,嘴角也流出了鲜血。这位少年本来姓龙,名渊,字啸川,是郪国奴隶师丧葬队的一名吹奏者,若不是几位小伙伴们这样称呼他,恐怕连他本人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龙啸川眼睛瞥向继墨和他身边的郪王,面对这位主子兼好友,此时他的眼神却透射出冰冷的寒光。 随着哀乐声的戛然而止,巫师一声令下,黄土便向着坑道倾泻而下,一眨眼便埋没到殉者们的腰部。原本安静的殉者们,开始有人因为呼吸困难或者惊恐而发出尖叫声。然而,这些声音立刻就被忽然再次响起的哀乐声和哭悼声给压住了。殉者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掩盖于黄土之下。 黄土在一阵搅动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紧接着,送葬的力夫将黄土夯实,不断往上面铺木炭和石灰,直到坑道被填平,与墓室一样高。 眼见着鲜花一样的孟杨瞬间被埋没在黄土之下,继墨痛苦得不能自已,嘴里的血腥味让他不停地干呕,开始感觉到喘不过气,意识也模糊起来。他仿佛看到孟杨像传说中的仙女一样正在飞升,脑海里她的模样反而鲜活起来。。。。。。 郪国公子夏继墨有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孟杨、啸川和一个叫季姚的小丫头,他们并不是王公国戚,而是奴隶。四人当中,孟杨年龄最长,啸川其次,继墨居三,季姚最小,他们成为朋友和死党,也算是命中注定! 啸川和季姚的父亲都是古蜀国王的爱将,自幼随父驻守南郑。后来南郑被秦军攻破,父亲战死,母亲和自己被俘成奴。几次买卖转手之后,啸川和季姚便成为了郪国的奴隶。啸川因为精通音律,最终被破例选拔进入丧葬队,成为了一名吹奏者。季姚年幼体弱,来奴隶师不久,便开始上吐下泻,身体渐渐瘦成了皮包骨头。眼见季姚病弱得奄奄一息,监管者决定将她丢弃喂犬。啸川哪里肯干,拼死阻止,无奈自身年幼,只受了一耳光,便晕了过去。恰时,继墨骑马玩耍,误入此地,眼见这悲惨的一幕,便竭力将季姚和啸川营救下来,并偷偷接进宫里。继墨的奶母有一个女儿,叫孟杨,与继墨十分要好,非常懂得照顾人,因此,继墨便要她帮助照料季姚。经过大家悉心的照顾,季姚的身体慢慢康复过来。此间,四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模仿大人的模样,结下金兰。 就在昨天晚上,继墨来到奴隶师,将孟杨、啸川和季姚召唤了出来。四人像往常一样,并排躺在草地上,一边看着满天的繁星,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此时,继墨将自己发现的一个奇怪现象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原来在傍晚时刻,继墨发现宫里內臣正分批把宫女们集中起来,不停地开导着,旁边的食案上放满了丰盛的食物。这些宫女之前都被选作成了殉葬者,此刻,她们席地而跪,双手托着新衣,有的人面露欣喜,尽情享用晚餐,有的人神色茫然,呆跪坐着,有的人则显得惶恐不安,嘤嘤而泣。。。。。。 继墨眼望着星空,疑惑地问道:“吾一直未曾想明白,她们究竟最后要去何处?被选作殉者,实为幸事还是不幸?” 听到这里,啸川一下子坐了起来,嘴巴动了几下,最后却欲言又止,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草地,沉默不语。作为丧葬队的吹奏者,他是知道答案的,然而他最不愿意提及那些事情,更不愿想起那些画面。 继墨和季姚疑惑不解,只能睁大眼睛向孟杨寻求答案。 这时,大家才发现孟杨今晚显得尤为漂亮。她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头发湿湿的,像黑色瀑布一样垂直而下,全身散发出迷人的清香;穿着一身白色新衣,束紧腰带以后,曲线更为优美,胸襟稍微打开,丰满而紧致,就像即将绽放的花朵;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在皎洁的月光下,鼻息呼出薄薄的雾气。 孟杨原来是如此的恬美和柔软,在三人的潜意识里面,她既像姐姐,又似乎有些像妈妈。 孟杨抬头看着天空,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她们中有些人无非是急着摆脱今生之苦,盼望早日享受来世之甜;有些人则是担心今生苦未完,来世却更要苦;还有些人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否有来世。小继墨,汝哪里知道生为牛马之苦啊!愿上苍保佑她们来生不再为奴仆,不再受此生之苦了!” 啸川叹了一口气,闭眼摇了摇头,叹息道: “她们如何能自己选择啊!。。。。。。其实,她们之遭遇不算最差。。。。。。” 啸川说到这里,不忍心再进一步说明。 孟杨温柔地来回注视着三位弟妹,面上带着微笑,眼神却难以言喻。她喜欢听他们真诚而幼稚闲聊,高兴时,和他们一起笑,难过时,把他们搂在怀里。她也喜欢将自己内心的秘密告诉他们,看他们似懂非懂,却认真倾听,然后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她轻轻抚摸着继墨的额头,认真地说道: “汝贵为郪国公子,望日后继续善待奴仆,善待世人,孟杨在此替他们谢过了!” 继墨使劲点头允诺。 眼见孟杨欲要起身跪拜,继墨和啸川赶紧将她扶住,他们虽然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同往日,但也只当是她在替被选中的姐妹们担忧和难过罢了。 孟杨像往常一样,用弯曲的食指挨个将他们的鼻梁刮了一下,然后与他们一起,皱起眉头和鼻翼,傻傻地笑。这是他们四人之间独有的仪式。只是这一次,她还给他们每个人一个紧紧地拥抱和香香的轻吻,然后便起身离开,只留下凌乱的继墨、啸川以及嚷着再要抱抱的季姚。。。。。。 此刻,继墨已经昏迷过去,然而随着哀乐声和哭声音量的再次上扬,先郪王葬礼却进入了到第二个步骤。 只见墓室四周已经整齐放置了各种随葬品,然后从东、北、西三个通道同时各进入一队人,各自抬着一副灵柩,缓缓向墓室走下去,并最终分别放置到主墓室旁边。 这三副灵柩里躺着墓主人生前喜爱的妃子——金妃、广妃、菅妃。前天,当知道自己被选中殉先王时,金妃、广妃高兴得手舞足蹈,似乎看到来世终于呈现出了清晰的模样,更何况能跟随先王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她们甚至希望这是自己专属的荣耀,于是,对于另外两位妃子隐隐地生出不满来。菅妃则显得有些惶恐不安,不停地偷偷哭泣,毕竟今生的富贵荣华还没有尽情享受完,就要去未知的来世,她觉得十分不甘,在大家不停的宽慰劝说下,才稍微安定下来。昨晚,三位妃子精心打扮后,便在房中尽情享用美食,然后准备赴死。金妃、广妃选择自吊而亡,菅妃则被迫喝下毒料后毙命。 当三位殉葬妃子的灵柩放置妥当,今天葬礼的主角,郪国先王的灵柩才被抬着从南方主通道缓慢而**的向墓室中央行进,最终安放其中。这时葬礼才真正达到最**,一时间,哀乐齐鸣,哭声震天,仿佛一下子到了世界末日。。。。。。 葬礼的**过后,残酷而血腥的场面却才刚刚开始。 此刻,在东、南、西、北四个通道的两边已经排满了持剑的军士,奴隶们则被反缚双手,前后串连着进入通道。他们中的大部分神色坦然,大步前行,或许在他们看来今生苦难至此,来世再怎么糟也比现在好;仅极少数神情悲哀而无助,极不情愿地往前缓行。眼见场面失去了**和有序,显得杂乱起来,军士们便举剑将队伍前面几个奴隶的头给砍下来。眼见同伴身首异处,不得全尸,灵魂难以转世,其余的奴隶们便吓得更加主动配合。他们要么主动将身体迎上去,任由长剑乱刺,要么主动伸出脖子,任由割喉放血。一些心性残暴或者心情不好的军士,并不愿满足他们最后心愿,往往不赖烦地高举利剑,迎头乱劈,弄不好他们的脑袋就会被劈开或者直接被劈掉,落得个身首异处。 这些奴隶是从奴隶师的人牲营挑选出来为先王殉葬的,他们悲惨的遭遇却往往引得其他人牲们的羡慕。因为,他们多半都能得到全尸而赴来世,不会尊严尽失,而且死法也没那么痛苦。没被选上的人牲们日后多有可能成为各种祭奠仪式的祭品,等待他们的将是砍头、剖体、挖心、放血、裂腹刳肠、风干腊制、剁成肉酱或者火烧、水淹、土埋,甚至被吃掉! 不一会儿,四个通道里均已经铺满了尸体,然而杀戮还在继续。。。。。。 第一篇古蜀——质子 昏睡中,继墨与孟杨再次相见。她依然是出浴之后,秀发垂肩的样子。她五官精致,皮肤白嫩,身穿白色新衣,曲线优美,丰满而紧致,就像即将绽放的花朵,全身和头发散发出迷人的清香。她的恬美和柔软,就像母亲一样。她和小伙伴一起嬉闹,一起皱起眉鼻,做鬼脸,一起傻傻地笑。一切就在眼前,她笑容的灿烂,黑发的清香,轻吻的柔润,拥抱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继墨慢慢苏醒过来,神情呆滞,全身瘫软,他就如此一直躺着,既不主动说话,也不回答提问,甚至不愿吃喝。 眼见自己素来疼爱的儿子形如枯槁,神情恍惚,郪王福既是惭愧又是焦急,他守候在塌前,对着儿子倾诉着自己的无奈和苦衷: 刚刚过世的郪王,是郪国开国之君,在郪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国民对他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他凭着超常的智慧和勇气平息了部落间的纷争,并最终结盟建国,使得郪国子民终于可以直面巴、蜀两大传统强国的夹击。郪王的离世使得全国一片恐慌,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迷惘,他们盼望着先王飞升之后也能继续护佑这片土地。 郪国建立之初,为了避免遭古蜀国猜忌而被征伐,公子福常年在古蜀国做人质,贡献虽大,但在其他人看来,并无突出功绩,与父王相比,其威望乃是天地之别。这次先王病逝,公子福直接回国继承王位,难免让人不服。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内忧外患,刚即位的郪王福必须尽快和郪国国内的权臣巩固好关系,必须在子民中树立崇高的威信。尊重传统,尊重先王,就相当于尊重契约,尊重郪国建国的过往,因而,此次先王葬礼不仅要隆重,更要严格遵守传统,虽然这绝非他自己的本意。其实,郪王福并非残暴好杀之辈,在与墨家有深厚渊源的蜀地,他接触到很多墨者,深受墨家思想的熏陶,其中就包括节葬。虽然他内心异常反感这种丧葬习俗,然而强大腐朽的保守势力却让他这位刚即位的郪王不得不妥协。 因此,无论是为了尊重传统,还是为了满足现实需求,还是为了满足内心情感,人们都觉得必需为郪王举行一场盛大而严肃的葬礼。。。。。。 眼见自己的几番劝解,效果不大,郪王福决定找啸川和季姚过来帮忙,他知道他们几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也是葬礼之后才知道孟杨坑殉的事情)。 啸川这次显得特别的冷淡,他勉强服从,来到继墨塌前,却并不主动发声,只是用一双冷怨的目光盯着他。其实,这也不能埋怨啸川不近人情,他也有他的苦衷:啸川虽然比继墨大两三岁,更懂事,更有承担,而且奴隶师的生活,也锻炼了他的意志,然而,他毕竟也还是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挚友殉葬,心里承受着不堪之痛,他也需要人来安慰;他每天都要承受奴隶主阶级的残酷统治和剥削,而郪王和继墨就处于这个阶级的顶端,这怎能让他不怨恨呢。 啸川并没有让继墨振作起来,倒是一起来的季姚发挥了关键作用。她虽然顽皮,却思想单纯,只知道自己的孟杨姐姐去了一个美丽的远方。她眼看着精灵古怪的继墨哥哥变成了木头人,心痛得厉害,便想尽办法来逗他开心,自己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大人。 孩童的关爱是最好的抚慰剂和治心病的良方,在季姚的各种努力下,夏继墨慢慢的恢复了生机。他心中有一种信念,那就是要实现对孟杨的诺言。 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继墨、啸川和季姚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慢慢成长着。只是三人相聚的次数变少了,在一起时的气氛也不像从前那样轻松快乐,没有了孟杨,小伙伴们失去了主心骨。 转眼又过了一年了,到了初秋,春播秋收,郪国本应到处是收获粮食的喜悦场景——哪怕对于劳作的奴隶们也是值得高兴的,毕竟自己也许有机会吃到几口新粮。然而,今年漫长的旱季大大地影响了庄稼的生长,田野里面一片萧瑟。 这天下午,继墨去了啸川和季姚的营地,准备帮他俩干活,争取早点忙完,以便留出时间一起玩。当他来到营地的时候,却始终不见他俩的踪影,只得向监管的军士要人。 军士开始只是含糊其辞,眼见无法敷衍过去,只能吞吞吐吐的将实情告知。 原来,由于郪国全国粮食普遍性欠收,因此税收和供奉急剧减少,郪王决定卖掉一些奴隶来弥补国库的亏空,毕竟这样的灾年,许多奴隶无事可做,却依然要消耗粮食。新上任的军官不知道季姚和公子继墨的关系,便打算将她卖给偏远的西羌部落。根据那里的情况,一旦她被卖过去,极可能就会成为祭天的人牲。 被提拧着走出营房的时候,季姚不停地挣扎并捶打着军士,她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眼里的愤怒完全把恐惧掩盖住了。军士哪里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奴隶啊,他不甚其烦,粗暴地将她举过头顶,想用力把她摔出去。正在此时,他忽觉一阵剧痛,便不由得惨叫着勾下了腰,却发现脚背上面插了一把骨刀,一个小孩正拼命把它往下摁。他只能放下季姚,腾出手来,一拳将小孩打飞出去。 这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闻讯赶来的龙啸川,孟杨才被坑殉,他坚决不能让季姚再去充当祭天的人牲。他知道,只要留在郪国,继墨是绝对不会再让她成为祭品的。然而此时,啸川却无法联系到继墨,他只能自己冒死拯救小伙伴。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拯救季姚,而且以奴隶的身份攻击管理者,自己随时可能被任意处死,尽管如此,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身处险境。 这些人将啸川带到刑场后,并没有马上动手,反而开始忙着准备起仪式来。 只见啸川**着身体,面部向上地躺在一块石头上,手脚反绑在身后,皮肤上被白色的颜料画满各种图案。 他不停地挣扎着,双眼怒瞪着军士,吼叫道: “放开她,放开她。。。。。。有何手段尽管冲小爷来,若敢对她不利,小爷来世也不会放过尔等!” 他见身边的季姚被吓得不断地尖叫,声音沙哑得快发不出声来,赶忙安慰她。 季姚则不停地央求道: “求求长官放过啸川哥哥吧,奴婢听话便是,让吾去何处,吾便去何处!” 一个军士正拿着锋利的匕首在啸川胸腹部轻轻地比划着,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在他身后,跪拜着一群人,正在虔诚的祈祷着。 正在此时,众人忽觉眼前白色闪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白色身影如驾云一般飘然而下。之后,众人眼前一道白光闪亮,天地便犹如处于闪电之中,紧接着眼前一黑,头脑欲裂,便没了知觉。。。。。。 当继墨赶到刑场的时候,发现地上躺满了人,似酣睡一般。他赶紧找到啸川和季姚,将他们一一松绑。 又过了好长时间,在场的所有人才慢慢苏醒过来。 继墨见状,赶紧亮明身份,大声怒斥这些将士。这些军士的行为,让他觉得气愤又滑稽:他们竟然将一个犯了死罪的奴隶顺便拿来祭天,倒是不浪费,真心替郪国节约啊! 眼见郪公子如此大怒,众人吓得赶紧翻滚过来,跪拜着请罪。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满脸狐疑,面面相觑。 然而,他们内心依然坚信自己没有错。是的,他们并没有犯错,他们只是在做好自己的本职,也算是一心为国,而且奴隶不是一直都被这样对待的吗? 继墨并没有再继续追究,也懒得给他们解释,只是命令将啸川和季姚送回营地,好生对待,一切等自己禀明郪王,再做定夺。 继墨擦干季姚脸上的泪水,紧紧抱着她,不停地安慰,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他转头看见啸川脸肿胀得变了形,嘴角挂着鲜血,全身画满图案,觉得好气又好笑。 继墨对着啸川做了个鬼脸,笑道: “啸川兄,何不使劲抽这厮耳光,也让他光着身子,被图画成禽兽?” 啸川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手重重抹去嘴角的鲜血,然后用冷冽的目光蔑视着那位军士。此时要重罚他,甚至取他性命,都是容易的事情,然而他和继墨又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不识大体之辈呢? 军士被他盯得低下了头,像个泄气的皮球,缩在了一起,只等着惩罚的宣判。 啸川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头对继墨说道: “继墨,此番面见郪王,请勿勉强,但求野儿(季姚的乳名)周全便可,至于为兄之事,无须大费周折!” 继墨没有说话,依然俏皮一笑,拱手作别,快马而去。其实,在他心里,早有了主意,如若计划不成,三人刚好能够有机会履行同生共死的诺言,对于他们来说,生和死本身没有那么重要,三人在一起,做想做的事情,才最重要。 一想到这些,继墨反而变得坦然了,这一次,势在必得,绝不妥协。。。。。。 在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郪王略做思考,便笑着问儿子的想法。毕竟王国不是一天建成的,下一代的培养也必须从小做起。 继墨并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自己的父亲:“儿臣请教父王,在郪国武器和粮食充裕之时,是愿意卖给郪国的盟国还是潜在的对手呢?” 郪王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回答道: “当然是将它卖给盟国,如果卖给潜在对手,不是等于帮着对手壮大,再来攻击自己吗?然而,处于乱世,国与国之间,哪里有永恒之盟友或者对手啊,今日之盟友可能成为明天之对手,今日之对手也可能成为明日之盟友。” 继墨点点头,赶紧抓住话机,说道: “奴隶是生产之主力,也是战场之先锋,他们才是最具威力之武器。今日父王为弥补国库亏空,将大量奴隶卖给周边之夷,其中很多都曾与郪国发生过战争,此举无异于养虎为患也!” 郪王深叹一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不无忧虑的说: “父王何尝不知其中之利害关系,无奈今年郪国之天灾异常严重,再这样下去,别说国民和庶民,恐怕连贵族和王室也无食果腹啊。现在庄稼歉收,奴隶们便无事可做,每天还要消耗大量粮食,大多成了一种负担。” “即便拿奴换粮,也需有甄别、有策略,而且不够之粮食可以去借嘛。”继墨建议道。 郪王苦笑着摇了摇头,慈爱地看着自己“幼稚”的儿子,问道: “雨儿啊,汝说说看,在此灾年,谁又愿意将粮食借给咱们啊。” 继墨睁大眼睛,自信地看着父亲,毅然说出两个字:“蜀国!”。 郪王眼睛闪亮一下,很快又暗淡下来,无奈地问道: “哦!可是如此庞大数量,蜀国又如何舍得借呢?” 继墨抓住时机,赶紧说道: “如果是普通两国关系,他肯定是不愿意借,但如果是铁杆盟友,他应该会考虑,况且郪国还有为数不少来至蜀国之奴隶,其中有三人对拉近蜀国和郪国之关系很有帮助。” “呵呵。。。呵呵。。。本王素来知道,郪国有来至蜀国之奴隶。然而,雨儿刚才提到之三位重要人士,本王却从未听说过,汝给父王说说吧。” 直到这时,郪王仍然觉得儿子的话题是一厢情愿,没有什么依据。 “既然这样,那就先请父王恕罪了!”说完,继墨从兜里拿出两块玉牌,**的呈给父亲。 郪王看到玉牌,大为吃惊,便仔细查验起来。原来,这两块玉牌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蜀王。它们是如何落在儿子手上的呢? 原来当今蜀王乃是圣明之君 ,心胸开阔而充满智慧,对于蜀国的将士和百姓一向倚重和爱护。良臣的小孩满月时,他往往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牌送给小孩,来表达祝福之情。蜀王非常看重啸川和季姚的父亲,在他俩满月之时,便亲手赠予玉牌。他俩也将玉牌视为生命,因为这既是父亲荣誉的象征,也是自己身份的证明,只要携带着它,走到哪里都是蜀国的臣民。无奈身为奴隶,不能有私人财产,而且也不好收藏,一旦被发现,可治重罪,尤其是如此珍贵的物件。于是,出于对继墨的信赖,他们便将玉牌托付给他代为保管。 郪王听了季姚和啸川的身世,也是称奇,然而对于他们,是否能帮助郪国从蜀国那里借得足够的粮食,仍然表示怀疑,问道: “仅凭这些,想从蜀国借到足够粮食,怕是不够吧?对了,汝刚才说得好像是三个重要人士吧,那么,这第三位重要人士究竟是何人呢?” “这第三位人士便是儿臣。”继墨认真地回答道。 他见时机已到,赶忙上前一步,谏言道: “儿臣这里倒是有一个想法,敢请父王考量。首先,郪国可以将原籍蜀地之奴仆主动归还给蜀国,其次,将儿臣以质子身份送往蜀国常驻,正如父王当年为郪蜀联盟所为一样。相信通过这两件事情,蜀王足够看到父王之诚意和决心,之后,不用郪国提出,蜀国也会主动将粮食借给郪国!” 郪王听完儿子的分析,没有马上表态,但能看出他眼睛已经明亮了许多。他来回踱步,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可行,内心不禁感叹儿子的早熟和智谋。他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儿子的脸蛋,两眼充满了疼爱,说道: “雨儿之想法有几分道理,倒是可以一试。只是父王实在不忍让汝犯险受苦啊!” 继墨微笑着看着父亲,安慰道: “请父王勿要担忧!战士遭遇之险,才是真正之险;奴隶之苦,才算是真正之苦。儿臣与之相比,根本谈得上苦难艰险。况且,这一切,父王当年不也亲身经历过吗?当年郪国和蜀国之间的关系可没有现在融洽啊!为了郪国及子民,儿臣愿自赴蜀地,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听罢此话,郪王立刻紧紧拥抱着儿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郪王之所以采纳继墨的建议,乃是认为这是一个五全齐美的办法:第一,这必将获得蜀国更多的信任,有助于建立更加牢固的联盟关系;第二,解决了事关存亡的粮食问题;第三,向国内权臣以及全国子民展示古蜀国对自己强有力的支持,使之敬畏,巩固统治;第四,满足儿子救友的心愿,毕竟在孟杨一事上,对他感到有些愧疚,现在正好给一点弥补,同时也避免他做出傻事;第五,挥洒自己人性中的光辉,毕竟自己多年来墨家思想的熏陶,对待传统中的愚昧弊病深恶痛绝。 不久以后,三位少年便带领着蜀籍奴隶,浩浩荡荡地从郪蜀边界进入了神秘而强盛的古蜀国。。。。。。 第一篇古蜀——古蜀国与血狼犬 古蜀天府居盆地(今之四川盆地)。盆地中央土肥民富,盛产粮食和衣服;四周则是雄山峻岭,交通闭塞,易守难攻(注:后世李白在《蜀道难》中感叹:“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公元前1613年,蜀侯蚕丛带领部落由群山进入盆地,逐渐形成了华夏文明之外,与之分庭的古蜀文明。公元前1057年,商纣王帝辛昏庸无道,周人起兵反抗,获得了周边部族的响应和追随。鱼凫蜀王杜宇助周伐纣(注:《尚书》有记载: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12年后,封为蜀王,称蜀望帝,位次于天子,而高于诸侯(当时诸侯爵位为公、侯、伯、子、男,除楚王外暂无人敢称王——楚君嫌男爵之位太低,求进爵被拒之后,联想到楚国多年来被中原诸国瞧不起,被谑称为“南蛮”,便干脆妄自称“王”,然而一直没有得到周天子和其他诸侯的承认)。进入战国时期以后,古蜀国再也不能偏安一隅,蜀王杜尚虽然主动降帝号为王号,却仍被迫卷入了这场乱战。 古蜀国凭借其优越的地理条件,与各霸主保持着战略平衡,丝毫不逊色。 在蜀地西南方、西北方人口稀少,且因蜀王杜尚娶了僰(bó)国公主产生的联姻关系,故不足为患。 古蜀东南方,是同属盆地的古巴国,拥有盐泉,盛产食盐,是古蜀重要的战略伙伴和邻国。巴蜀相邻于长江,蜀在巴上游;蜀地衣食与巴地食盐的稳定贸易关系到两国的安危;巴蜀联军为保护盐泉,数次与楚作战。当然,双方也因食盐和边境原因,彼此经常发生纷争。在巴国的另一端,是经过吴起变法,强盛至极的楚国。楚一直垂涎蜀之粮仓,巴之盐泉,欲得粮盐,而得天下。因此,巴亡则蜀危,两国唇亡齿寒,合作大于分歧。 古蜀东北方是秦国。秦蜀多年来反复争夺汉中平原的南郑(处于秦岭与巴山之间,南郑归蜀时,蜀、秦以秦岭为界;南郑归秦时,蜀、秦以巴山为界);蜀要走出盆地,秦要一统天下,都必须要先拿下对方。秦巴之间,时而纷争,时而合作,纷争大于合作。秦楚两国均有称霸天下之野心,但互有忌惮。后来,因为秦国抢夺巴国盐泉,最终却被楚国全部占有,秦楚之间开始了长达百年的食盐之战。 。。。。。。 继墨、啸川、季姚以及大批奴隶入蜀事关郪蜀联盟,对于蜀国来说,本非小事,但蜀王杜尚仍然无法亲自现身接见,因为就在前不久,楚国军队再次向巴国盐泉发动进攻,作为盟友,他正忙着和巴国来使商讨两军协同抗战的大事。 蜀王吩咐好好款待继墨一行人,至于奴隶,除罪奴(犯罪之后贬为奴隶)之外,其他人则可恢复原籍。然而,许多奴隶听闻,蜀王仁爱且智慧,与墨家渊源深厚,王室之奴仆,往往也强于庶民(庶民生活本来艰辛,如遇灾年,常无法自活,只能卖身为奴,却难遇到仁爱的主人),因此,大多数原庶民以下身份者自愿留下做了奴仆。 继墨被安排到离王宫不远的府邸,这也是当年父亲住过的地方,被叫做郪府。看着父亲当年用过的器物和留下的字画,他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他这次入蜀为质,只带了奶母和几个贴心的随从,并非是想置奶母于险境,而是为了替孟杨尽孝,况且奶母也习惯了照顾他,主动要求跟随而来。。。。。。 几日过去,继墨、啸川和季姚在府里憋着难受,便相约出去逛逛。 走出府邸,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里暗赞:原来都城可以如此雄伟和繁华啊!这是郪国国都所无法相比的,更别提南郑了。住在府里的时候,他们认为这里无非房子更高、更大、更华丽、用料更足,出府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里的街道是如此宽阔平整,如此繁华热闹,行业门类齐全,商品琳琅满目,市民熙熙攘攘,商贩忙忙碌碌。在来往的人群中,在忙碌吆喝的商贩中,还有许多来至异域之人,有的金发碧眼白皮肤,有的卷发厚唇黑皮肤。 面对各种各样的商品,三人不知道买些什么好,最后继墨看见三只漂亮的鹅,想到府邸的池塘里空空的,便买了下来。 于是,三人每人手提一只鹅,一边穿梭于拥挤的人潮中,一边不停感叹眼前的景象,嘴巴就没有合上过,不知不觉来到了外城。 外城虽然少了一点人气,却多出了许多自然美景。一条环城河沿着城墙对都城形成合围,内河两边整齐地种植着柳树,倒映在水中显得非常之雅致。 三人顺着河来到了城墙一角。按理这里应该人迹罕至,此时却围着大群人,还有人不断从三人身旁跑过去看热闹。 三人这下更来了精神,决定过去看看稀奇,尤其是季姚,把鹅往继墨手上一塞,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啸川和继墨正要紧跟着赶过去,肩膀却被接连从后撞了几下。几个头戴斗笠,身着素衣的壮士从他们身边快步跑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啊,大家怎么都忙天荒地跑去看呢?”继墨自言自语道。 “咱们也赶快过去看个究竟吧,小心野丫头被人踩趴下了!”啸川催促着道。 人实在太多,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人墙,却把最前面的两人给撞得摇晃了一下。 “很好看吗?就这么着急着往里冲?”一个幼稚的声音传来,前面被撞的矮个子责备道。 他一边责问,一边转过头来。 继墨一看,心里大呼道:“苍天啊,怎么会有如此邋遢之人!” 原来,此人与继墨一般高,但根本看不出年龄和长相。他整张脸被糊得黑黢黢的,但又明显不是异域人士,一身素衣也是脏兮兮的。他本来一副责备的样子,当看见继墨手上的两只鹅时,一下子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兄台,请问这两只鸭子卖吗?” 继墨这才看清,此人虽然脸是黑的,却有一双超大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他皱了一下眉鼻,笑道: “这个可不卖,敝人也是刚买的!对了,它好像不叫鸭,应该叫鹅吧。” 小黑脸瘪了瘪嘴,仿佛自言自语道: “管它是鸭还是鹅,结果都一样!” 继墨正要张嘴,却被啸川用肩膀靠了一下。顺着啸川撅嘴的方向看去,他不禁大吃一惊,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墙角竖起的四根柱子上,分别绑着一个老人,皮肤黝黑,身体瘦弱,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神色哀伤而绝望。他们的额头上有一个相同的烙印,上面写着一个“灿”字,这是奴隶的标志。在他们对面,站着五个少年,其中一个紫衣龅牙少年的身后竟然蹲着一只头上筐着笼子的老虎,其余四人则每人手上拽着一条绳,绳子一边拴着一条狼犬。 在几个少年聚头咕哝一阵后,紫衣龅牙少年笑嘻嘻地向老奴们走过去,然后突然抓起一个人的手腕,往上面割了一刀,眼见鲜血喷涌而出,便不慌不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碗来接血,再把盛满血的碗,放到流血老奴的身前。之后,他又如法炮制的割开了其余三人的手腕,将盛血的碗放到其身前。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大家气愤地议论起来,刚才跑来的那几个素衣壮士当中,有人已经悄悄用手握住了剑柄。 紫衣龅牙少年听到大家的议论,一边干瘪着笑,一边摇头。突然,他一声大吼,一下子镇住了周围的大多数看客: “都他妈住嘴!本公子处理自家废物,与尔等何干!尔等是要来替换他们,还是要把他们买回家养起来啊?没钱没胆之穷鬼,都给老子住嘴!” 随着紫衣龅牙少年的一声口令,四条狼犬被释放出来。它们闻着血腥味,便发疯一样向着盛血碗的方向扑了过去,只小会儿,就把碗里的血舔了个精光。 原来这几位少年是在赌博,看谁的狼犬先冲到终点。 然而,喝干碗里血的狼犬们并不知足,它们用贪婪凶残的目光盯着柱子上的人,一边舔着滴血的舌头,一边向前走去。 那五位少年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争论着谁输谁赢,根本没有一丝要制止的意思。 周围的人群之中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开始闭眼,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准备利剑出鞘。 正当此时,前面的矮个黑脸小哥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抢过继墨手中的鹅,然后用力将鹅向恶狼扔去。啸川也立马反应过来,也将自己手中的鹅用力仍了过去。 恶狼们目光立马被活物吸引住,马上改变攻击目标,向着可怜的鹅扑了过去。鹅四处逃窜,恶狼们则紧随追击,不一会儿就跑得影了。 紫衣龅牙少年这下可气坏了,暴跳着吼叫道: “谁扔的,谁扔的鸭子。。。。。。” “本公子扔的!不过扔的是鹅,可不是鸭子!”刚才的黑脸小哥说完,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鹅是吾等的!”继墨和啸川怕他俩吃亏,也跟着走了出去。 就连季姚这个小丫头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倒好,场上正好十位少年,五个对付五个。 眼见自己的主人可能占不了便宜,龅牙少年等人的跟班们便要向前围过来,却被方才那几位素衣壮士拦着,眼见他们已经手握剑柄,神情冷峻毅然,知道不好惹,便都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愤怒的围观者们看有人出头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围过来声讨几位心狠手辣的少年。 “贱。。。贱民。。。尔等贱民想要做什么?想造反吗?尔。。。尔等懂王法吗?这里可是王城,本公子“灿”之名号,尔等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矮个黑脸小哥蔑视着笑道: “王法啊,哦,吾等良民当然懂,至于杜灿之恶名嘛,也听说过,所以才要尔等陪鹅钱嘛!” 眼见无法脱身,杜灿只好妥协,询问起鹅的价格来。 听了黑脸小哥报出鹅的价钱,杜灿长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又受尽委屈的样子,瘪嘴抗议道: “如此之贵,尔等不如去抢!壮年奴隶都不值这个价!” 矮个黑脸小哥走近一步,直盯着杜灿: “出门吃惯白食了,没带这么多钱啊,那尔等就卖身为奴吧。” 杜灿等恶少听到此话,吓得不轻,然而也当然不肯答应,便不顾形象,或撒泼打滚,或哭叫着呼救。 城门边的守城卫兵闻声赶了过来,将整个人群围了起来。 眼见救兵已到,杜灿的气焰马上嚣张了起来,他立马拿出腰牌,亮明身份,然后提高嗓门吼道: “这些老奴又老又没用,不能干活,做人牲殉葬祭祀都没人要,每天还得消耗粮食,就算本公子把他们当动物尸体处理掉,也是替蜀国做有益之事。况且他们是本公子之奴隶,尔等刁民管得着吗?还想横加干涉,替人出头,敲诈勒索!卫兵,赶快抓起来,治以重罪!” 继墨见惯了官官相护,心想:如果自己不亮明身份,不仅救不了这些人,恐怕连自己也得被抓起来。于是,继墨大声说道: “刁民,哪里有刁民?分明都是心底善良之良民!本人乃是郪国公子,这两位乃是蜀国龙、姚二位将军之后!” 然而,继墨等一行人入蜀才几天,蜀王还没有来得及接见,因此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认识他们。 “好大胆子,竟敢冒充郪国公子和将军之子,况且就算汝真是郪国公子,也不过像汝父亲一样,乃是蜀国人质,有何面目显摆!” 继墨正准备挺身还击,却被矮个黑脸小哥拉住,只能将气沉了下来。 “那看看这个如何?!”只见高个黑脸小哥轻蔑的笑了笑,也从腰间拿出一个物件给卫兵首领看。 卫兵首领看了以后,立马大惊失色,正欲俯身,却被矮个黑脸小哥拦住,便抱拳行李,然后收队,撤走了队伍。 杜灿满脸狐疑,仔细看着这两位黑脸小哥,开始琢磨起来。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一震,然后开始躲避黑脸小哥的目光,心虚地垂下了头。之后,他只得主动靠前,抱拳鞠躬,胡乱辩解道: “两位公子,杜灿自觉此事做得不妥,虽然本意是为蜀国之利益,却遭惹了众怒,愿领罚!” “非也,尔等不是遭惹了众怒,而是违背了人性!”继墨驳斥道。 除了恶少们,在场之人听后,无不点头称是。 矮个黑脸小哥转头看着继墨,笑得很神秘。别说,他眼睛又圆又大,牙齿洁白,虽然面部又黑又脏,只要清洗干净,倒绝对称得上俊秀。 事已至此,杜灿等恶少只能认栽,将老奴和狼犬以及驯养的老虎全部抵押给两位黑脸小哥。他们正准备开溜,却被喝止住,只得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给老奴们穿上,然后才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仓皇溜走。 在场的人们一正欢呼,相互拥抱着庆贺。 矮个黑脸小哥可没有高个黑脸小哥豪爽,见继墨过来拥抱,便赶紧用双手推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临离开之时,他将自己的腰牌留给了继墨,说是抵做鹅钱。 然后,两位黑脸小哥和几位素衣壮士带着老奴,驱赶着猛虎,往内城的方向走去。 继墨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相互认识啊,难怪黑脸小哥们胆气如此之足。 他再仔细研究了腰牌,发现其材质绝佳,做工优美,上面刻着个“玥”字,心想:这怕是他们全部的财产,早知道自己就推辞拒绝了。 人群渐渐散去,三人见天色将晚,便立刻打道回府,一路上欢歌笑语,好不开心。。。。。。 第一篇古蜀——释奴 这一日,正当继墨、啸川和季姚在郪王府院子里,学着游侠的样子胡乱地舞枪弄棒的时候,蜀王杜尚派内臣过来宣他们进宫,他要亲自接见他们。 三人还是第一次进入蜀国王宫。昨日他们已被蜀国都城宏伟的气势所折服,现在正在脑海里想象着王宫华美的样子。当大家一步一步走进王宫的时候,才发现,眼前呈现的样子跟想象相差太远。王宫算得上高大雄伟,但用料极其简约,风格古朴,如果用极简之美来形容,倒也贴切。 众所周知,蜀王杜尚深受墨家思想的熏陶,与墨家有着深厚的渊源,墨家提倡的“兼爱”、“非攻”、“非乐”“节葬”、“节用”等观点,在他身上都能得到很好的体现。都城宏伟,乃为蜀国形象和贸易,王宫自用,能省则省。三人对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充满了好感与好奇,自然也在心里不断想象勾画他的模样。 眼前的这位老者便是蜀王,他大概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古铜色的肌肤长期日晒而成,结实的肌肉则是劳作和习武的成果,双目巨大而有神,鼻子高而挺拔,胡须浓密,并没有特别的打理。由于是在寝宫,他并没有穿得十分的正式,一身素布麻衣,看起来跟普通的国民老汉并无两样。 在蜀王身旁站着几个人,除了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之外,竟然还站着昨天帮着整治杜灿一伙的素衣壮士们。壮士们向着继墨三人拱手后,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两位少年则不停的朝三人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继墨、啸川和季姚都觉得奇怪,这两位少年到底是生性顽劣还是对谁都自来熟呢? 蜀王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三位孩子,爽朗地笑着说: “欢迎啊欢迎,欢迎三位少年英雄来到蜀都,诸位在郪国之事迹,本王早有耳朵,昨日义举更让人佩服之至,以后蜀国便是汝等之国,王都便是汝等之家,所有王室成员便是汝等之亲人。。。。。。这几位,想必汝等昨天就见过面了,来来来,还是本王来一一介绍吧” 蜀王来到昨天的几位素衣壮士面前,掌心向上,拇指指向他们,介绍道: “这几位先生乃是行侠仗义、仗剑天涯之墨者,墨家汝等总该早就听说过吧。” 继墨三人赶紧不停点头,然后抱拳鞠躬。墨者们也急忙回礼,对三人不吝赞美之词,丝毫没有把他们当孩子看待。 蜀王拉着身边一位年纪稍长的素衣老者,特别介绍道: “这位先生姓孟名胜,乃是墨家巨子,要知道,巨子之号召力和能量不低于本王啊!天下太平,还要仰仗先生啊!” 孟胜赶紧拱手道: “陛下过誉了,如若天下诸王均如陛下之德行,那墨家弟子则皆可以归隐山林了。墨家愿与陛下及各位少年英雄一道,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弊’为己任,天下墨者愿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接着,蜀王又向继墨三人介绍高个少年,说道: “此乃本王之长子,蜀国太子瑟。瑟儿速速过来,见过三位少年英雄,日后可要和睦相处!” 杜瑟赶紧上前抱拳道: “杜瑟在此见过三位英雄,仰慕已久,请多关照。” 但见这位王子大概和啸川一般大小,长得仪表堂堂,挺拔俊秀,眉宇之间,透露出坦荡和实诚。 继墨、啸川和季姚赶紧回礼。 蜀王走到少女面前,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正准备介绍,少女却主动发声,说道: “本公主玥,大家都称呼吾簇锦!本公主只想说,昨日干得漂亮!” 她先走到季姚面前,握住她的小手,赞道:“干得漂亮!”。 然后,她又走到啸川面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小大人般,赞道:“干得漂亮!”。 最后,她走到继墨面前,用肩膀使劲撞了一下他,俏皮地笑着说: “公子也干得漂亮!对了,本公主欠汝之鹅钱,当场便已结清哦!” 继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现在他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簇锦便是昨日的矮个黑脸少年,杜瑟则是那高个黑脸少年!只是继墨仍然不明白,堂堂蜀国王子和公主竟然把自己弄得乌漆墨黑,邋里邋遢,一副乞丐的样子,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也很难把昨天那位黑脸邋遢少年同眼前天仙一般的公主当作同一个人。 但见公主玥年龄比继墨稍小,身体却已经有了发育的迹象。她眼如潭水,明目善睐,鼻梁小而挺,小小的红唇配着雪白的牙齿,皮肤白如雪,嫩如羊脂,小巧消瘦的脸颊上,笑的时候便旋起甜美的酒窝。 正当继墨沉醉于公主的美貌之中,忘乎所以的时候,一小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然后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一个俏皮的笑声传入耳朵。 “喂,醒醒,这位英雄在想何事呢?” 继墨放飞的思绪赶紧回来,就在鼻梁被刮的那一刻,他仿佛又感觉到孟杨就在身边,双眼早已噙满泪水。他被簇锦的目光盯得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搽着眼泪。他此刻的举止和心情,唯有啸川和季姚能够体会。 蜀王杜尚见季姚人小鬼大,机灵可爱,对她非常喜欢。他一手抱着簇锦,一手抱着季姚,一副陶醉的样子,此时他宛然只是一个幸福的父亲而已,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王。 孟胜等平生为了理想,不断漂泊,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不禁羡慕不已,人人眼里都湿润起来。 墨家子弟几乎全部来至下层平民家庭或者手工艺人家庭,自幼艰苦劳作,却常常食不果腹,受到的宠爱自然少了些,于是把家里只当成打拼度日的地方。此时,眼见蜀王也是如此渴望亲情,享受家庭的温馨,方才体会到父母当年“欲要宠儿而不能”的矛盾心情了。自从进入墨家以后,便远离亲人,严格遵守着墨家的清规戒律,远离礼乐享乐,更以无差别的博爱看待世人,便视墨园为家,视墨者为亲人。 然而,当墨者们游走在诸侯列国之间施展政治理想的时候,却发现墨家虽然得到平民百姓的拥戴,与统治者相处得却并不融洽:墨家的主张、组织和行为方式让他们心惊胆战、寝食难安,大国拒绝排斥,弱小之国则往往在利用之后,也不太愿意让他们久留。眼看天下乱局依旧,治世抱负却不能得到施展,墨者们救世理念开始有了分歧,在内部形成了不同的派系。原本亲如一家的手足同胞,也慢慢变得疏远。近年,孟胜带领了一批弟子去楚国阳城发展,主要是试图阻止楚国对巴国盐泉不断的骚扰侵占,从而改善巴、蜀、楚、秦四国的关系,其次,阳城君信奉墨家思想,而且与自己交好,他也一直邀请自己过去。前些日子,他听说历任巨子正在古蜀讲学,便从阳城来蜀地,与他们商量如何应对这些颓势。 就这样,继墨、啸川和季姚在蜀国安顿下来,期间与公主簇锦、太子杜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与王室宗亲公子杜冽等人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杜灿等纨绔子弟搞好关系,期间多次与他们针锋相对,破坏其卑劣的行径,被他们恨得入骨。。。。。。 这段时间,蜀王因为奴隶的处置问题绞尽了脑汁。蜀王仁厚,虽已尽肯能的优待奴隶,但现状是年轻力壮的奴隶缺乏生产积极性,效率低下,而大量老残奴隶的存在更让王室不堪重负。 对于奴隶主来说,年轻力壮的奴隶才是最有价值的,他们生产有力,还可以作为人牲用来殉葬和祭天。如果说幼年奴隶可以用作人牲或者迟早会长大的话,那老年奴隶则是实实在在的累赘,他们不仅丧失了生产能力,而且连作人牲都会遭到各种嫌弃。因此,奴隶如果有幸活到暮年,不累死在农田也会被抛弃或者被虐杀。 期间有大臣提议,将老残的奴隶赶出王城,但准许他们开垦荒地,能活多少年,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然而,开荒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需要耕牛,这些条件都是老残奴隶所无法提供的。另外,事先得准备一定的存粮,以应对灾年,在贫瘠的土壤里,把宝贵的粮食撒到地里,是一种冒险,弄不好颗粒无收,连种子的数量都收不回来,如果没有存粮就只有等死。荒地并非全是荒地,很多其实都是有主的,只是还没有被开垦。无主的荒地,大多条件恶劣,难以开垦或者生产回报低。稍微可以用来开垦的荒地,开荒以后,可能会被强占或者强行征收。如遇灾年,很多庶民和国民为了避税,就把自己的土地卖给士族,要么成为流民,要么成为佃户或者奴隶。 继墨三人加上簇锦兄妹经常聚集一起,商量此事。经过反复的商量,他们最终形成了自己的主张。他们提出几点:其一,尽可能的还奴隶们自由。其二,凡蜀国尚未开垦的土地,皆属蜀王,奴隶和自由民均可开垦;借种子给播种者;一旦种下粮食,土地便属于开垦者,其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巧取豪夺;土地拥有者要给国家交税;战时需要服兵役。其三,不愿开荒的奴隶,可以自由组成户,按户从蜀王这里租借土地,按人头数量给交租金即可;战时需要服兵役;每户按年幼和老残奴隶的数量,给与一定程度的减免;生产互助,体壮者出力,年老者传授经验,参与管理。其四,若遇灾年,王室免费提供种子或者借出最低限度的口粮,同时减免部分甚至全部的租金。其五,除了罪奴,凡按规定连续五年耕种和交税的奴隶,期满即可成为自由民。 当这些主张书面呈给朝廷时,蜀王、大臣以及探索多年的墨者们都无不称奇,拍手叫绝,很难想象这是来自一群少年的主张。于是,蜀王决定大胆一试,结果发现效果很好,便全面推广开来。蜀中贵族从这次改革中看到了好处,纷纷自愿效仿,也同样获得了不少的利益。 然而,即便这样,仍然有几家蜀中贵族对于这次改革感到十分厌恶,对于几位少年恨得咬牙切齿,这其中就包括杜灿的家族。因为,他们最近发现那些原本听话的奴隶开始变得不太听话了,做起事来总是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任由皮鞭如何抽打,都无济于事;他们还惊奇的发现,耕种同样面积的土地,他们家消耗的时间是自由民的几倍;最近自家农具老是出问题,不是丢了,就是坏了。而且,当他们看着那些有机会转变成自由民的奴隶,正不断拼命的开荒,把曾经的不毛之地变成了良田,愤恨嫉妒之情便涌上心头。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改革引起的,是那几个毛头小子搞出来的祸事。于是,他们几个贵族侯爷三番五次的去蜀王那里哭诉、纠缠,甚至威胁。 蜀王杜尚深知国内多年来一直暗潮涌动,因此也不愿对这些贵族太过激烈。实在不耐烦的时候,他便问道: “诸位爱卿可曾听说魏国的李悝变法。他可是主张废止世袭贵族特权,称‘食有劳而禄有功,使有能而赏必行,罚必当’,视无功而食禄者称为淫民,欲‘夺淫民之禄以来四方之士’。最终结果便是,魏国以后的封君在其封邑内再无治民之权,只有衣食租税,最终使得魏国一跃成为群雄之首。” 贵族们听到这里,连忙紧闭其口,不再说话。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深知,离开奴隶,光靠着土地收租,他们也会过得很好,然而离开了世袭特权,他们便会很快没落,最终走向灭亡。因此,他们似乎在内心深处和蜀王达成了一种妥协,表面上承认并支持蜀王的改革。之后,他们便依葫芦画瓢,自己也尝试着跟随改进,从中确实得到了不少实惠,从此这些顽固派才算安定下来。 仅仅过了两年时间,蜀国耕地面积翻了一倍,奴隶和民众生产的积极性得到了提高。他们得到了实惠,生活变得稳定,少了后顾之忧,心态变得平和起来,甚至产生了某种蜀国国民荣誉感。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孟胜等人便准备离开蜀国,返回楚国阳城。继墨和啸川奏明蜀王,恳请恩准追随墨者。蜀王本来也想趁此机会让两人得到一些历练,在与孟胜商量后,便答应了下来。 送行之时,继墨才发现自己除了舍不得丢下小季姚之外,居然也舍不得离开簇锦,一想到她,自己便心跳加快,额头发热。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依恋一位蜀国公主,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难不成是她那次无意间做出刮鼻子的手势,让自己恍惚间看到了孟杨的身影? 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抬头看她的眼睛,怕自己被她一下子看穿。 此时,他看到季姚在不停地哭泣,便低头捧着她的小脸,不停安慰起来,并没有注意到簇锦脸上的表情。 听到出发的命令后,继墨正转身要离开,便感觉肩膀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屁股也被踢了一脚。 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早日归来!” “哎呦,好疼!”继墨嘴上叫着疼,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作者按:有些读者问我为什么要写这前面几篇?其实前面这几篇主要是交代人物的背景,因为以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他们行动的内在驱动力,他们的个性以及他们对人对事的看法,都需要前面这几章来做铺垫。因为没有一个人生下来便是好人或者坏人! 第二篇墨——墨影 继墨和啸川原来只听说墨家名气大,提倡“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等,墨者行侠仗义,诚实守信,而且个个身怀绝技。 追随孟胜以后,他们才真正体会到墨家组织庞大、纪律严密,墨者们理想崇高、吃苦耐劳、严于律己,他们不仅武艺超群,还懂得守城术、机关术、逻辑学和科学。他们从孟胜身上体会到什么是权威,什么是以身作则;领悟到墨家的治世理想和方法;也深深感受到墨者的艰辛、尴尬和迷茫。 孟胜对俩孩子也是悉心教诲、关照有加,一段时间后,三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这次回到阳城之后,孟胜变得更加心事重重,经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还不时发出长吁短叹,神情间仿佛充满了迷茫和无奈。继墨和啸川觉得奇怪,却一直不敢多问。 公元前381年的一天,从楚国王都传来楚王(熊疑,史称楚悼王)驾崩的消息,阳城君立马动身前往吊唁。 临行前,阳城君来找孟胜,请他在自己外出这段时间帮忙守护领地,还将随身带着的璜分成两半作为符,将一半交给他,并约定只要“符合”便可“听之”。阳城君出发后,孟胜带领着墨家弟子们尽职尽责的为他守护领地,不敢有一丝懈怠。 然而,阳城君这一去便没有了消息,与孟胜约定的返回时间早已过去多日,却依然没有他的一点讯息。以孟胜对阳城君的了解,他就算有事耽搁,不能按时返回,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告知自己。通常来说,以他的身份,想要把消息传递回领地并不是难事,然而事实是,孟胜对他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孟胜开始有些担心他的这位朋友,便想着动用墨家力量,主动打听他的消息。这一次,墨家发达的情报体系,再一次显露出它的实力。 不久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回了阳城。消息中提到了阳城君,但主角却是当时楚国的一位重要人物——吴起。 吴起(姜姓,吴氏,名起),卫国左氏人,一生历仕鲁、魏、楚三国,通晓兵家、法家、儒家三家思想,在内政军事上都有极高的成就。 他在鲁国为将时,曾率军大败齐军,后来因为鲁穆公的猜忌离开鲁国投奔魏国。在魏国,吴起担任主将,通过对秦军的数次大战,将原本属于秦国的河西地区全部占有,并在此设立西河郡,自己担任首任郡守; 期间改革魏国兵制,创立武卒制;为抵御秦国的进攻,修筑了吴城;更神奇的是在九年前的阴晋之战中,他亲自率领没有立过军功的五万人,外加战车五百辆、骑兵三千,大败五十万秦军。投奔楚国后,吴起被任命为令尹,开始在楚国国内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改革,使得楚国国力空前强大,向南攻打百越,国疆域扩展到洞庭湖、苍梧郡一带;出兵援赵攻魏,大败魏军。 然而,吴起的变法不可避免的损害了楚国贵族们的利益,他们对他怨恨异常,恨不能置之于死地。 这次楚悼王去世,之前妒恨吴起变法的众大臣群起作乱,欲杀之后快。贵族们用箭将他射伤,他拼命逃到楚悼王的停尸处,一把拔出箭,将箭插在了尸体上,并且大喊道,“群臣叛乱,谋害吾王。”,然后故意伏在楚悼王遗体上。贵族们被吴起的行为惹得暴怒,想着法不责众,便继续用弓箭射杀他,不可避免的让有些箭射在了楚悼王的遗体上。 楚国有法律,毁坏王尸是大罪,罪连三族。继任的楚王(史称楚肃王)也一心改革,想要铲除顽固的贵族势力,于是趁机严处犯事者,最终他对七十多个家族进行了严厉惩治。 阳城君便是其中一个参与射杀吴起的大臣。他听到消息后,吓得不敢回领地,直接仓惶逃跑了。他虽逃跑了,他的领地却必然会被收回,家人也逃不过被惩罚的命运。。。。。。 此刻,楚王的军队已经临近阳城,之后便会将它围个水泄不通。 在被围死之前,孟胜虽然来不及将城内百姓和阳城君的族人悉数转移,却能直接带领墨家弟子逃出阳城,然而,这些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与平时一样,显得格外地沉着冷静,神情坚毅,头脑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孟胜迅速地召集弟子们,想要把自己的决定大声地传达出去。 只见他凊了一下嗓子,长吐一口气之后,大声说道: “阳城君此次因故无法返回阳城。楚王欲收回阳城,此时大军已经临近阳城,即将将此地围个水泄不通。墨家受君所托,代为守护阳城,万不能背信弃义,将城池拱手让出,而使阳城百姓和君之族人受累。然而,以阳城城内力量来看,根本无法死守城池,恐怕城破之日,便是百姓受累之时。吾欲派人与楚军谈判:若楚军只收回城池,不加害百姓和君之族人,则墨者仅部署少许人稍作抵抗,然后欣然领罪赴死;若楚军不应,则墨者全数誓死守城,必将使得攻城之楚军伤亡惨重!” 弟子徐弱连忙上前劝阻道:“巨子万万不可啊!近年来,世人不解天意,墨者人数下滑之势严重,现有墨者所持救世之法迥异,巨子不是一直亦在寻求墨家之出路吗?想吾墨者均为不惧生死,诚实守信之士,然而事已如此,死亦对阳城君无任何益处,且此举必将令墨家遭受惨重损失,甚至可能让墨者从此从世间消失。” 孟胜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闭眼长叹一声,说道: “汝之言不无道理,然而吾墨家之所以兴盛,乃是因为百姓之信任,既兴于信,也必亡于不信。此次若背信偷生,将来恐再无人信墨,则墨必亡;今虽死,然天下信墨,则墨可再兴。” 孟胜话未说完,只见徐弱已经满面泪水,“扑通”一声,跪拜下去,哭道: “巨子之言,让弱受教!弱愿先行去见楚军首领,与之谈判,不管成与不成,吾必就地自裁,以彰显墨者之诚信和气节。谢巨子教诲之恩,弱来世必将继续追随左右!” 说完,便是三叩首,起身后,额头已经流出了鲜血。 孟胜一把扶住弟子,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痛苦地紧闭双眼,泪水便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场的弟子们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巨子流泪,此刻,他们透过孟胜神圣的面孔,看到了他更加完整的内心。 徐弱接过孟胜事先写好的文书,转身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徐弱可以做到死不旋踵,却无法做到诀别之时不动情、不留恋、不伤心。他是这种感觉,孟胜和在场的墨家弟子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 孟胜背转身,努力平抚好情绪,然后转过身来,问道: “不知诸位弟子有谁愿意与敝人一起做那领罪之人?” 话音刚落,所有弟子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举起了手。虽然继墨和啸川年少,还不算正是的墨家弟子,他们也同样高高举起了手。 孟胜见此情节,低头沉默一会儿,然后大声说道: “墨家之守城术早已名满天下,根据阳城之状,吾大致估算,最少仅需一百八十人便可对楚军形成足够的威慑。” 见弟子们争相不下时,孟胜最终以抽签的方式选出了一百八十人。然后,他又命令三个弟子去宋国将巨子之位传于田襄子。 之后,孟胜拱手抱拳,对剩下的这些弟子做出了最后的安排。 他颤抖着说道: “这些年吾深知各位弟子济世救人,匡扶正义之理想从未改变,吃苦耐劳、严于律己、勤学苦练的墨者作风从未改变;然而吾也深知大家关于如何实现理想的理念已经各有不同,有人愿游说于诸侯间,有人愿自由地去行侠仗义,有人则愿专研技术来为民谋利,大家殊途同归而已。今后,大家可根据自己之理念去行救世之道,只要别忘记自己墨家弟子身份即可!他日倘若感到艰险疲惫,墨家总院始终欢迎大家回归。” 不久以后,消息传了回来,楚军接受了孟胜提出的条件。 于是,孟胜和一百八十名弟子连哄带赶地把其余的墨者送出了阳城。之后,他们便开始按约定行事,楚军佯装攻城,自己稍作抵抗,最终欣然领罪赴死。三个传令的弟子,转告田襄子继任巨子后,任由他如何挽留,最后仍然坚持返回楚国追随赴死。 孟胜并非愚钝,也非愚忠,他自然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墨家一直都是用教义、巨子制度、榜样作用、律己修身等将墨家成员凝集。 当年墨子献书楚惠王,楚惠王不欲采取其主张,但表示乐养贤人,以书社五百里封之,墨子不受而去。又越王欲以吴地五百里以封墨于,墨子得知越王不会用其道,亦辞封不去。巨子以自己本身的品格、道德力量和领袖地位对墨家成员具有很大的约束力和震慑力。 墨家成员对巨子都绝对服从,并为之赴汤踏刃,死不旋踵。墨家要求成员具备吃苦耐劳、艰苦奋斗,以天下为己任的献身精神,要达到这种精神境界,必须加强自身的修身磨炼。弟子禽滑釐事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黧墨,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是墨者义不容辞之责任,他们并不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勤生薄死,以自苦为乐。墨子本人也是量腹而食,度身而衣,以裘褐为衣,以动跂为服,日夜不休。 墨家虽然得不到掌权者的支持,而且常常被利用,却得到了下层苦难百姓的支持。“兼相爱,交相利”的大同思想得到了他们的理解,“有能则举之”的平等升迁机会的主张,更能激起他们的热情。墨者任侠仗义的作风,使墨者能被各国君主所用,哪怕只是利用,也是实践理想的途径,同时也使得墨者们尚勇重义,达信轻生,摈弃俗事困扰,形成极大的凝聚力。 孟胜清醒地认识到正是墨家的这种以死报知己,以命践信义的精神,才使墨者在社会上受人尊敬,才会求严师、贤友、良臣于墨者之中,才会使墨学不绝,信徒倍增。如果巨子一旦偷生忘义,则墨学必绝于世。 自孟胜殉道以后,墨者美名传遍了天下,墨家更受到了天下的尊重。 然而,根据孟胜最后的安排,墨家大致分出了三支,分别是行侠仗义的墨家侠客,游说于诸侯间的墨家学士以及一心专研各种技术的墨家工匠(营造学、科学、机关术、守城术等)。 近年来,由于当权者的忌怕和不理解,加上墨家纪律的严苛,墨者人数下滑之势严重;后来孟胜率众赴死,减员大批;最后竟然又分出三支,诸多原因导致墨家必须抓紧时机发展成员。 刚刚上任的巨子田襄子更是强调,要各地墨家分舵多花些心思在发展成员上,但基本原则仍是“宁缺毋滥”。 已经被送回古蜀国的继墨和啸川顺理成章地成了正式的墨家弟子,季姚和簇锦则接替他俩成了考查对象。 几年不见,四人心智都成长了许多。尤其是继墨和啸川,在追随墨家的这段时间,给他俩心灵上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墨家集体赴死的行为,更给他俩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在其心里埋下了侠义的种子。他俩急着想弄清楚,是什么让他们无惧生死,是什么让他们忽视自己的“吃、穿、住、行”而去关注他人的疾苦和天下的和平。 于是,四人立即动身,前往墨家总院,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篇墨——墨园 古蜀国到墨家总院道路崎岖难行,关隘众多,是一场非常艰辛的旅程。 过了古蜀国北方边境第一关——剑门关,越过牛头山后,便进入了平周国,然后沿嘉陵江北上,经峡壁栈道,再翻越米仓山(西接摩天岭,东接大巴山,汉江、嘉陵江分水岭),东折经金牛驿(今勉县)进入南郑(今汉中),最后通过古褒斜谷道,翻越至秦岭太白之巅,才会到达墨家总院——墨园。 继墨一行人本打算直接翻越摩天岭,经野地绕过南郑,通过谷道,最终攀登至秦岭太白之巅。 (所谓“野地”其实就是没有诸侯或者部落管辖的地方,当时人少地多,边境设置非常模糊,官府一般只在主要大道设置关卡,偏僻难行的地方往往无人问津,没有人在乎,也无人管理。南郑是秦、楚、巴、蜀四国的战略要地,多年来被秦、蜀两国轮番控制。此地目前暂时由秦国控制,为了它,秦、蜀两国缠斗多年,多少无辜将士牺牲于此。蜀国占据此地,战时则可依靠秦岭天险固守北境,和平时期则可翻越秦岭,进入秦国,然后与中原诸国交好。对于秦国来说,得巴蜀者,方得天下,占据南郑,才可形成对巴蜀的威胁。南郑对于季姚和啸川来说,也是伤心之地。当年两人的父亲被蜀王派到南郑驻防,在一次抵抗秦军攻城的战役中牺牲。俩人成了秦国的幼奴,几经转手,便到了郪国。) 然而,当大家行至谷道入口的时候,却被突然涌出的秦军给包围得严严实实。为首的军官要他们出示通关文书,否则就要当作蜀国派来的奸细给抓起来。 继墨、簇锦和姚野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毕竟他们年龄还小,而且从小就听说秦人执法异常严酷,若真被当作奸细,恐怕会死得很惨很难看。 啸川年龄稍长一些,生性冷峻果敢,此刻还算沉得住气。其他几个护卫也是精挑细选而来,曾几经生死考验,因此也并没有显得慌张。 几番交涉之后,他们的话却并没有让军官放下戒备,毕竟他们并无通关文书,而且也非秦人口音。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虎一般向着几人扑了过来。 众人当然不肯束手就擒,于是拔剑迎敌,他们背靠着背,形成一圈,剑指四周,只把年幼的季姚留在圈里保护起来。继墨和簇锦这是平生第一次真正地面对生死,不免有些胆怯,虽然杏目怒瞪,然而手脚却很诚实地不停抖动起来。 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不到几个回合,几人形成的防守阵型便被轻易瓦解,眼见着马上就要有性命之忧(当时普通百姓家里不能私藏武器,就算金属农具、炊具也要根据家里人数统一配给。一旦被秦国士兵确认为奸细的话,他们便会割下对方的头颅去领赏。这一直都是他们的传统)。 在众人当中,啸川虽然不懂武功,力气也不是最大,却拼杀得最厉害,自然很容易成了对手的焦点。此刻,一个秦兵已将他踹翻在地,举起长剑,眼看着就要刺了下来。 恰在此时,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便听“咣”的一声,士兵的长剑便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见白影在人群中穿梭掠过,随着 “咣” “咣” 几声,秦军士兵中又有几人的长剑脱手飞出。 在场双方均为一震,便不由得停了下来,一探究竟。 此刻白影才停止飞掠,如白云伏地一般,缓缓飘落下。 只见他一袭白衣,身高体壮,头上笼着白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时往外泛出微微的蓝光。 秦军官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上前质问道: “敢问来者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搭救蜀国奸细?难道就不怕按奸细之罪一并论处吗?” 白衣人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秦军官又冷笑着问道: “就算阁下不怕死,然而大军之前,阁下确定自己有能力将他们劫走吗?” 白衣人仍然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下可把秦军官给惹火了,他也许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和无畏之人,心想,无论对方有多厉害,然而以一己之力终归抵不过正规军。于是,他单手上举,做出一个手势,放出了暗语。 士兵们见到长官的暗语,纷纷将剑插入剑鞘,准备立刻换上弓箭来射杀对方。 正在这个空档,只见白衣人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物件,触动按钮。 刹那间,在场之人只感觉眼前强光闪过,天地犹如处于闪电之中。之后,便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头脑快要崩裂,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阳春三月的清晨,秦岭主峰太白深处的“墨园”( 五帝时期,有男子姜如,天生聪慧,偶遇异人赐教,能耐大增,后来成为夏朝第一位天子夏禹的老师,改名墨如,其后代则一直以“墨”为氏。战国初期,有一个宋国人,姓墨名翟,创立墨家学派,自己则被人们称为“墨子”。墨家的最高领袖被称为“巨子”,拥有绝对权威。墨家弟子被称为“墨者”,要绝对遵守墨家纪律,绝对服从上级的指示。墨家是一个有领袖、有学说、有组织的学派,他们强调学以致用。他们有一套关于治理天下的理论体系,也深谙逻辑学、辩论学、几何学、物理学、光学等学术,并掌握武术、守城术和机关术等数术。墨翟也被后人尊称为“科圣”。在百家争鸣的当时,墨家的影响力很大,有“非儒即墨”之称。 墨家同统治者有时相处得并不融洽,它的有些主张甚至让统治者心惊胆战。比如“尚同”则为上天“选择天下赞阅贤良圣智辩慧之人,立以为天子”,立以为三公、万国诸侯,有“择天子、择贤臣”的意思。因此,除了古蜀国王,就连受它帮助的小国君主们,对于墨家也是又爱又怕。因为以上原因,再加上墨家行事历来低调,因此墨家一般都在僻静处建筑院落,并称之为“墨园”。秦岭太白主峰的墨园地处崇山峻岭中,是秦、蜀都无法管辖的野地,因此一般人很少知晓。),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有人练武习剑,有人研究机关术,有人担水做饭,有人锄禾种菜。 在墨园正堂的屋顶上,一个年轻人格外悠闲地坐着,旁边还站着一只大鸟。他神情呆滞冷漠,一动不动,仿佛下边院子里面的忙碌都与自己无关。他身材修长高大,高鼻耳阔,一双奇大突出的眼睛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让人感觉太过平和,甚至有些木讷。旁边这只鸟,体型巨大,鸟喙又长又大,本应十分威武的面部却长了一双呆萌的小眼睛,偏偏它又喜欢有事没事地往四处瞧,样子便显得格外滑稽。 年轻人慢悠悠的问道:“十八,墨子现做何事?” 大鸟十八机械地眨巴眼睛,缓缓的回答道:“他在菜园种菜呢。” 年轻人说道:“哎,墨子总如此亲力亲为。好在他身体与普通老人相比,算是硬朗得多了。” 大鸟又问道: “墨子在此隐居多年,以至于多年前,天下之人便以为他已经仙逝。对了,主人,当今百家诸子,个个名扬四海,追随者广布天下,被人们尊称为‘子’,甚至被称为‘圣人’、‘仙人’。阁下却仍被称作‘墨十七’,这也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墨十七缓缓抬起手,放到大鸟的嘴边,说道: “嘘!以后勿要再提此事了!天下诸子,人人天赋异禀,刻苦专研,深谙其道,受到之美誉乃是适得其所!” 大鸟鼓起竖直的大眼,嘟哝道: “主人虽自愿被称作‘墨十七’,却为何要给在下起名为‘愚十八’?仅仅因为在下是一只鸟吗?” 墨十七半天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缓缓说道: “十八可不是鸟,比鸟聪明多了!” 愚十八急得快飞了起来,它扇动两下翅膀,抗议道: “主人,吾乃是一只鸟,鸟中之王也!已经申明过好多次了!” 墨十七慢慢咧开嘴,干干地笑道: “呵呵,哪有会说话之鸟啊,而且话还如此之多!吾本给你取名叫‘墨十八’,是他给你改成‘愚十八’,其他人也觉得此名适合你,便跟着一起叫了。” 顺着墨十七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男孩正在装模作样的教一个小姑娘墨家剑法。 愚十八气呼呼的沉声说道:“黄毛小儿,不可理喻!哼!” 于是,两位慢慢地转过头,相互对视一下,机械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笑过之后,墨十七感叹道: “这几个孩子虽然顽皮,却异常善良和聪慧,好好教导,将来必成有益人类之大器!” 愚十八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对了,主人,他们那次在谷道入口差点遇害,是谁有如此本身,能在秦军眼皮之下,将他们救下,并送到墨园门口。” 墨十七听完之后,马上收起笑容,陷入了沉思,好久没有说话。 愚十八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叹道: “秦蜀两国为了南郑,已不知打斗了多少年?为何人类还是如此趋利和好战!这么多年过去,人类还是老样子!只怕又会步入。。。后尘了!” 墨十七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难道非要‘吃一堑’才‘长一智’,为何不‘吃一堑,长百智’?还是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吧。相信他们之问题,自己会解决!” 愚十八又开始嘟哝起来。 “哎,就怕‘吃百堑’也不‘长一智’啊!否则,真该把吾之‘愚’字免费赠与他们。他们应该比吾聪明才是啊。” “这一点是肯定的。呵。。。。。。呵。。。。。。呵。。。。。。” 说完,墨十七又干干地笑了起来。 愚十八接着问:“主人,簇锦公主为何也到墨园来?” 墨十七缓缓地答道: “以蜀王之强力,近年却一直没有主动发动对外之战争,而被迫处于防御之势,这都与蜀**奉墨家之道,心系天下大局有关。因此,让公主到墨园学些本事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也只有簇锦公主才能完全降住继墨这小子!” 愚十八赞同道:“对头,对头!” “十七、十八,你们两个尽然在上边偷懒,吾要告诉墨子去。” 夏继墨用手刮了一下鼻子,然后皱起眉鼻,高声叫道。 愚十八睁大眼珠,反击道: “黄毛小儿,汝住嘴。不好好练功,不怕本大王啄汝屁股吗?” “哼,汝下来呀!”继墨撅嘴说道,“要不,啸川哥,汝用弹弓把那只大鸟打下来吧。野儿(季姚乳名),汝去找些小石子过来。” 他一边拉扯正在认真练功的龙啸川,一边指挥着季姚。 愚十八吓得结巴起来,紧张地说: “别...别...坏小子,本王马上下来。” 翅膀一扇,已经落在了三个小孩面前。 “继墨,汝又不乖了!为何老是长不大!小心本公主惩罚哦!” 一个少女幼稚的声音传了过来。 此时,演武场的东北角,多了一个白发白胡须,面容清瘦的老人。他身体单薄而挺拔,衣着破旧却干净整洁,其身旁站着簇锦。墨十七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 继墨听到簇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老实了,做了一个鬼脸,便认真地练起剑术来。 “先生,此四个孩子都很聪明,也很用功,已经把敝人昨天传授之机关术烂熟于心了。真是天赋异禀啊!” 墨十七认真地说道。 “是啊,他们天赋确实不错!” 墨翟慈爱地看着四个少年,回答道。 。。。。。。 第二篇墨——诸子论道 前一阵子,墨翟闭关潜心著述,墨园的大小事务便交由禽滑釐处理了。禽滑釐是墨子的首席弟子,曾是儒门弟子,学于子夏。他曾紧紧跟随在墨子身边三年随时听从召唤,只是埋头做事,以至于面色黎黑,手脚全长满了老茧,却从不敢向墨子提问,也曾协助其“止楚攻宋”。 墨子与他情如父子,对他耳提面命,也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他。 这一天,墨园来了七位客人,包括一名老师和他的六名学生,老师长得相貌清奇、仙风道骨,六位学生个个显得聪明伶俐。 原来此人姓王名诩,被人们称为“鬼谷子”。要说这位“鬼谷子”可是太有名,太厉害了,平时要么归隐雨深山,要么云游于四海,多少人想拜他为师或者请他效力,往往欲花重金而不得。 “鬼谷子”看到墨十七的时候,赶紧快步迎上,拱手鞠躬道: “大师一向可好,诩多年未及探望,望大师莫要见怪。先师当年经常提到大师对他之教诲,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墨十七拱手回礼,道: “先生以大师相称,十七实不敢当。当年与圣人,乃是相互学习和切磋罢了。圣人后来之成就,乃是靠自己超凡悟性和一生坚持。” 禽滑釐和王诩明显是老朋友了,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并没有一点拘束。 来访的六个学生中,公孙衍和公孙鞅年龄和继墨等相仿。其他四位则年龄较小,分别叫庞涓、孙膑、张仪、苏秦。 墨园来了如此多的小伙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人们谈论家国大事,年轻人则相互切磋技艺,孩子们则相互嬉戏打闹。只有愚十八整天飞来飞去,对于所有的事情都非常好奇,想要插上一脚。 王诩及弟子到来之后,墨园便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到访,他们大多名满天下,来头不小。 墨园的弟子们一问才知道,一场大型的民间论道活动将在墨园举行。 这一天,墨园集会堂内高朋满座,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在场诸子间拱手鞠躬,尽显谦卑,然而神情中的敷衍却早已显露,大家此时思绪全在即将开始的论道上。集会堂内茶几有序排放形成一个圈,诸子沿圈而坐,弟子们则分坐于自己老师的后面。 良久,禽滑釐起身请茶,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首先,欢迎各位先生来墨园论道!也感谢诸位之信任,将道场选在墨园!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前些年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封国六百多年姬姓晋氏之晋国,曾经之中原霸主,竟然被韩虔﹑赵籍﹑魏斯三个晋国大夫夺权瓜分。周王(周威烈王)却只能分别封其为侯(魏武侯﹑韩哀侯﹑赵敬侯),允其建国,并最终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晋王室瓜分。这充分说明周王朝渐衰,当年周公制作之礼乐宗法已经开始受到了挑战,从此,华夏大地可能便会更加纷乱。诸位可见,此时诸侯贵族野心空前膨胀,担忧恐惧也与日俱增;平民甚至士大夫们仿佛从中看到了希望,并急着把它变为现实,因此犯上之事屡屡发生。然而,天下文人对于时局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因此,在场各位先生才决定不远万里,来此论道。此刻,繁文礼节和恭维之话,敝人便不说了,请诸子畅所欲言!” 禽滑釐眼见儒家孔求面色异常难看,看似早已按耐不住,便请他先阐述观点。 这位孔求来头可不小,他爷爷的爷爷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孔仲尼(孔子),父亲早亡,由爷爷孔伋(子思)一手抚养大。 孔求此时也不客气,起身大声说道: “诸位先生知道,先祖孔子继周公之志创立儒家以来,吾等始终以天下为己任,崇信仁、义、礼、智、信,弟子们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目标。想当初,武王姬发建周,王国鼎盛,四方诸侯都望之臣服,天下和平。” “然自平王东迁,天子衰弱,诸侯攻伐兼并,诸侯自居霸主,仅对四夷侵扰时,才以尊王攘夷团结自保。礼乐宗法横遭破坏,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妇不妇,皆失其道。” 说到这里,孔求痛心疾首,几乎无法发声,稍做调整后,庄重地继续说道: “儒生自先祖孔子始周游列国,极力主张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便是希望能重建当年礼乐制度。” 孔求话音未落,整个大堂便议论开来,一时间竟听不清彼此的言语。 好不容易周围的议论声平息了,却没有人再主动出言表达,毕竟面对儒家如此强烈的情绪,大家总会有些顾忌。 禽滑釐见无人接过话题,决定正好把积压心里的想法一吐为快,拱手说道: “墨子曾学于儒,深受其益。然,有几事不明,还望阁下解惑。儒家认为天不明察、鬼神不神明,天、鬼神不高兴,这足以丧亡天下了。又加上厚葬久丧,做几层套棺,制很多衣服、被子,送葬犹如搬家,之后哭泣三年,人扶才能起来,拄了拐杖才能行走,耳朵不听外事,眼睛不见外物,如此铺张浪费,足以因治丧而亡天下了。又加以弦歌、击鼓、舞蹈,以声乐之事作为常习,这足以因闲乐而亡天下了。同时又认为万物有命,让人相信贫困、富裕、长寿、夭折、治乱安危有一个定数,不可增减变化。依他之言,统治者将不问政治;百姓则不事劳务,长此以往,天下焉能不亡乎?” 此话一出,大家目瞪口呆,大家没想到禽滑釐还保持着一颗年轻率真的心性。 孔求听了禽滑釐的评论,涨红了脸,显得有些焦急,正竭力思考如何反驳。当他看见禽滑釐脸上平静温和,流露出真诚的善意,自己也开始沉静下来,静静地思考。 会场一时间安静下来,良久无人发声。 禽滑釐见冲虚道人列寇(列子,道家代表),气定神闲,只顾着自己品茶,似乎对孔求的说法不以为然,便要他接着发言。 列寇慢慢放下茶碗,一边缕着胡须,一边慢慢走到中央,缓缓说道: “先贤老子曾劝君王,‘吾无为,而民自化;吾好静,而民自正;吾无事,而民自富;吾无欲,而民自朴’, 提倡无为而治。” 一听此话,儒生们纷纷发出嘘声,墨家弟子也觉得不屑。 调皮的继墨在下边起哄道:“既可无为,便可治,君王又何须询问老子呢?想当年,幽王。。。。。。” 说道这里,他不敢继续往下说,便赶紧拱手,缩了回去。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三位伙伴,便立马自信地挺起了腰杆。季姚瞠目结舌,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啸川给他做了一个鬼脸,便竖起了大拇指;就连平时欺负他的簇锦,也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他。 列寇并没有急着解答,只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弟子杨朱。 杨朱起身,微笑着说: “子居不才,窃以为,人人均应‘贵己’ 、‘重生’、‘不损一毫’,‘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 人人为自己而又不侵犯别人,则可达盛世 。” 听到这里,周围更是一篇唏嘘和嘲笑。 继墨向啸川使了一个眼色,要他起身辩论,啸川却只是冷笑一下,不屑的摇了一下头。 果然,禽滑釐忍不住笑,问道: “如果拔阁下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到好处,阁下愿意否?” 杨朱好似早有准备,回答道: “天下人之问题,决非拔一根汗毛所能解决得了的!” 禽滑釐又说:“假使能,阁下愿意否?” 杨朱笑不作答。 列寇解围道:“阁下既为主持,如此问话,好似把问题带偏了吧!” 禽滑釐也马上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不妥,赶忙鞠躬道歉。 孔求也来打圆场,道: “杨朱倡‘贵己’,当然不愿拔一毛;墨子主张‘兼爱’,凡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头顶,走破脚板,也是甘心情愿。” 禽滑釐见话题到了自己的老师,便只能起身论道: “众所周知,墨子乃宋人,生于市井,眼见平民苦难,便穿草鞋,步行天下,在各地游学。墨子曾师从于儒者,受益匪浅,然而对其‘厚葬久丧、奢靡礼乐等背周道而行夏政’之观点不能接受,只能舍掉了儒学,另立新说。敝以为,为达盛世应‘人人平等’,‘交相利、兼相爱’。为此提出了‘兼爱’(人人平等互助互爱,无差别之爱)、‘非攻’(反对侵略)、‘尚贤’ (不分贵贱,唯才是举)、‘尚同’(上下一心,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弊)、‘天志’(掌握自然规律)、‘明鬼’(尊重前人智慧和经验)、‘非命’(通过努力奋斗掌握自己之命运)、‘非乐’(摆脱划分等级之礼乐束缚,废除繁琐奢靡之编钟制造和演奏)、‘节葬’(不把社会财富浪费在死人身上)、‘节用’(节约以扩大生产)等观点。反对非正义之‘攻’( 坚持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却支持对于无道之君之‘诛’,为反对无道能 ‘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尚贤,便是择君择礼,是为了能一同天下之义,使贤君、贤礼能领导、管理社会,实行兼爱;就是反对以血统门第世袭之举官制度。禁欲主要是禁上之欲,要求约束统治阶级奢侈之生活,节约物质财富,有利于发展生产,具体表现为节葬、节用、非乐。只有实现非攻,各国方能相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久治长安;兴师征伐,祸国殃民,因攻战而自亡其国,史不乏其例。” 听到这里,在场的墨家弟子们人心振奋,面露自豪之情。然而,其他诸子则表现得不以为然。 法家的申不害此时站起来,拱手说道: “在场各位诸子见谅,申不害以下一家之言,如有冒犯,望海涵!墨者之理想和情操,鄙人素来敬仰,然而观点不全苟同。墨子所提到之‘兼爱’、‘非攻’虽在一群有理想、有志向、守纪律、能吃苦之墨者组织里面能得到实施和体现,然而放在诸侯士大夫或者平民面前,又如何被接受和践行?相反,墨者之游侠作风,作用范围小,不能持久,易以武犯禁,下驯难制,违犯规制;且一时刺杀之成功确会改变某些政局、战事之进程,但无法根本改变政治、经济、军事力量之对比,无法根本改变历史发展之必然方向。” “墨子欲背周道,诸侯宗亲必誓死反对。士大夫一方面‘法不阿贵’,抑制宗法贵族,另一方面又是‘严刑重罚’以对民,防止他们犯上作乱;他们之间矛盾尖锐,最终必以攻伐吞并来解决;拼命换来之厚葬、奢用、娱乐,他们如何肯放弃。再者,墨子只有提倡受苦,没有享福之预示,生前仅以量腹而食,度身而衣,死后仅以寸棺薄葬,是为‘生也苦,死也若’,平民如何践行,恐怕就连信徒们也很难长期坚持下去。因此,君所倡导兼爱、尚贤、禁欲、非攻无异是不合时宜之,恐犹如空谷回响,虽缭绕悦耳,然总归于死寂。当下墨分三派,便是最好之证明,相信这种情形并非先生所预想和期盼之吧。。。。。。” 申不害之话让本来心潮澎湃的墨家弟子们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家显现出迷惘,只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禽滑釐。。。。。。 第二篇墨——入世 此时禽滑釐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他不时地深吸着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 继墨心里难受,禁不住大声说道: “可。。。可是这分明是好主张,利国利民之主张啊!” 他几乎要哭出来,眼见禽滑釐不说话,便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伙伴。但见季姚和簇锦早已经泪眼婆娑,啸川则神情略带着愤恨和失望。 其中一名年轻弟子似乎被申不害的话给激怒了,站起来怒责道: “申子所言太过!天下只有一个墨家,所有墨家子弟志同道合,言行统一。只是救市途径和方法各有侧重罢了。君在此大言墨家空想难行,甚至妄言墨家三分,到底是何居心?” 禽滑釐见状,连忙制止这位弟子,他疼爱地看着周围的弟子们,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说道: “墨子一直深信以教化之力载道!况且,列子不是曾以‘愚公移山’教化世人吗!老朽同样深信,假以时日,只要墨者立场坚定,一代代身体力行,必能天下大同!” 申不害叹气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列子见墨翟提到自己,便追问道: “那以申子之见,当今乱世之困,如何解决?” 申不害赶紧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挺起胸口,提高音量,说道: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道以其自身为原则,自由不受约束。敢问在座各位,当今乱世,大道为何?” 眼见众人沉默,申不害便自问自答: “今之大道,因‘井田废’、‘私田兴’,而使‘大夫专权’。 新兴地主开始向诸侯贵族展开夺权斗争,正如‘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在不久前相继出现。相信各国国君,为了避祸,也会纷纷变法图强。然而,这些新兴地主同样乃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辈,他们反旧贵族,压迫平民,依旧奢华淫逸,哪管什么兼爱非攻,彼此吞并伐戮不断。只可怜了天下黎民百姓! 自天子(周平王)东迁,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决定战争胜负和称霸的根本是如何解决耕战问题,做到足兵足食。‘儒’、‘墨’显而不为世用,便因不知如何解决耕战问题,提不出切实可行之法。” 西周井田,每井九百亩。中间为公田,边上八块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当初,青铜器一般用于军事武器和祭祀礼器。劳动工具主要是石、骨、蚌、木制农具。人们忙碌于自己一百亩的私田,哪会积极耕种公田?后来周王改革,八户人家一起耕种,没有私田、公田之分,只需要将九分之一上交给国家。铁制农具的出现使得开垦和耕种变得容易快速。一些奴隶主发现奴隶有更多余暇时间,便尽量驱使奴隶从事荒田的开垦,使耕地面积急剧增加,私田大量出现。一部分奴隶和平民发现开垦荒地耕种不用交税,便也垦荒种地,成为自耕农,都不愿意继续在公田上耕种。奴隶一方面羡慕别的奴隶和平民拥有了自己的耕地,另一方面也被日益繁重的劳动逼得没有活路,于是纷纷逃跑或者造反,杀死奴隶主的事情时有发生。于是,有些贵族依旧征不到税,还要面临奴隶起义与平民暴动,只能把土地划分为小块,招徕逃亡奴隶和破产平民耕种,从中收取地租。自此以后,井田制便开始陆陆续续的主动或者被动地废除。在此过程中,以士大夫为主的奴隶主、部分贵族以及发迹的农民日益崛起变成了地主,开始向诸侯贵族的权威发起挑战,展开了夺权斗争。因此,申不害说的没错,进入东周以后主要大势便是大夫专政,地主向贵族发起挑战;治世之道便是废井田,解决农民耕种问题。 听到最后这话,在场年轻的墨者们可不高兴了,要知道墨者几乎是天天耕种,经常参与对不义攻伐的抵抗,他们很难理解对方竟然说自己不懂耕战。一时间,议论声、抗议声,不绝于耳。 于是有弟子大声问道: “既然法家如此懂耕战,那请先生言明,大道为何?” 申不害见墨家弟子和儒家弟子带了情绪,便思考着如何对他们详尽解释。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圣人治国,非使人为善,而是使人不作恶。立严法;废世卿世禄、 奖军功、禁私斗,按功赐爵;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废井田,开阡陌,土地私有;度量衡;编订户。天下诸侯皆变法图强,择其强者,辅天子,再建天威,以震四方,从此,天下大同!变法改革乃是今之大道!请教申子,晚辈公孙鞅斗胆解析,正确与否?” 会场瞬时安静,大家都被这个大胆而年轻的声音给震惊了。循声望去,只见公孙鞅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申不害。 申不害也被这位年轻人的言谈给震住了,仔细一想,更是惊奇:这位公孙鞅并非自己弟子,如何心思如此相通。 “法家以为‘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应依法惧之,以利诱之,然实则严刑峻法,以农养战,‘强国而弱民’,与民有何利?无利则民不从,民不从则法难! 没有万民支持,欲革权贵之利,又谈何容易?只怕立法不成,反被噬骨!此为重法不重德之结果!敝以为,立法建德,遵道重术,尊君威而利万民,依法治国,以民为本,乃是大道!”继墨眼见公孙鞅直抒胸臆,便把憋在肚子里之话也一股脑给抖了出来。 “再者,方才兄言,‘择其强者,再建天威,以震四方,而天下大同’,听起来不错,然而话语中似乎透露出对当下攻伐吞并之战乱之局之理解和支持?法家所提到之变法和耕战,似乎不过是为了战争,为了满足诸侯之野心罢了!于民何用,于民何利?”继墨不解地问道。 “今天子衰,诸侯割据,方才是战乱之源。诸侯攻伐吞并,弱者淘汰,强者胜出,择强者一统,天下方得太平。正如当年周王伐商讨纣,而使天下大兴,万民安乐。时值乱世,诸侯间攻伐吞并,在所难免,师出有名即可。。。。。。当然,编造借口者,不胜枚举,有些是为了说服他人,有些却只为了说服自己。最终之功过是非,还是要留给后人评说。只怕后人,得其利者,赞其‘是’,不得其利者,批其‘非’啊!”公孙鞅自信地回答道。 继墨听罢,心里不由得一阵愤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说道: “公孙兄如此说,也是因为自己没有身居危城之下,兄既非死伤之战士,也非苦耕之劳奴,既无切肤之痛,也无亲历之苦。兄言之大道,怕只是诸侯之贪心,而非万民之道吧!” 一片死寂之后,大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几年过去,四位少年都已经成人,可谓男俊女美。 继墨已是一身白衣飘飘,黑发洒逸,鬓若刀裁;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白洁中隐有光泽流动;面庞棱润适中,剑眉如墨画,明眸如情如秋波,欢快如琉璃闪动,即视而有情,让人不知觉沦陷,鼻子高挺,嘴角上扬,笑起来俏皮而又明媚,像是温暖而荡漾的春光;外表看似不拘,却常常不经意流露出非一般的热忱和坚毅;他好似从画中而来,俊俏得不似真人,超越了一切言语。 簇锦则身着青色的薄纱裙,长长裙摆如云飘荡,头上束蜀锦,褐色秀发似瀑布顺下,肌肤晶莹如天池美玉;大眼之中,流光忽闪,顷刻便勾住人的魂魄,瞳孔淼如秋波,漆黑水润中透着一丝蓝色,幽邃而清澈,仿佛九寨的湖水,晶莹洁净;鼻梁稍挺,玉齿微露,红唇上翘,勾勒出俏丽的弧度,虽怒还笑,欲语还羞。 啸川已身长八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骨健筋强,如摇地猛虎临座上;气宇轩昂,似有千丈凌云之志,黑发蜿蜒卷曲垂下,似撼天狮子下云端;肤如麦,眉如剑,眼如铜铃,光射蓝色寒星,鼻高稍勾,唇廓坚毅;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垂肩大耳,如二郎真君威武,又如盘古一般宽厚。 季姚身着粉色衣裙,细细的腰肢,如初春的烟柳,丰满不掩婀娜,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面若桃花,颈若羊脂,柳眉弯弯,充满了笑意;长长睫毛下,透出黑白分明的瞳眸,仿佛秋天的湖水一般清澈,丝光不泛;鲜红小嘴,微微上翘,若刚刚成熟的樱桃一般诱人采摘,哭似娇,怒似嗲。 四个年轻人在墨十七的悉心教授下,几乎对墨家的科学和武学以及包括营造术、机械术、机关术、守城术等在内的数术悉数掌握。墨十七还把四把珍藏的稀世宝剑分别赠给他们,继墨获赠巨阙剑、啸川获赠湛卢剑、簇锦获赠纯钧剑、季姚获赠承影剑。他根据每把宝剑特点创作出相应的剑法,并早早地传授给了他们。现在四位年轻人的剑术基本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这一天,墨园集会堂内,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四位俊美少年正和大家道别。 禽滑釐正色说道: “墨者本不应参与世间纷争,坚持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压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不助纣为虐,大爱天下。然而,这次楚国强占巴之盐泉,事关巴蜀百姓之生死,情况紧急,故派遣尔等下山直赴巫溪寨,助巴蜀固守最后之盐泉,救民于水火。簇锦则先回蜀都,护卫蜀王左右,听候调遣。蜀王曾经告诉吾,多年前一位异人曾要他拼死协助巴国保护盐泉,并对他说‘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 。吾和十七大师也深有同感,因此汝等务必助巴蜀固守盐泉,并寻机打听九鼎之消息。” 簇锦虽一心想同三个伙伴前往巫溪寨,但素来敬佩其深谋远虑,因此,俯首抱拳,也同声答道: “诺!” 众人散去之后,继墨和簇锦一起漫步,对于生活了几年的墨园有些恋恋不舍。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练武场,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也许是因为此时的这里最不会被打扰。 夏继墨偷瞄了一下簇锦,见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舌头也打了结一样,心想:也许天下只有她能让自己如此局促和听话了。 簇锦面带微笑,挑衅般走近继墨,香唇靠近他的耳朵,细声问道: “雨哥哥就没有其他话要对玥儿说吗?” 说完,她便已面若桃花。 夏继墨面颊发红,并不敢抬头,只是自顾自地嘟囔着。 看着继墨如此磨叽,簇锦杏目怒瞪。 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向继墨刺来。 继墨见簇锦持剑向自己飞刺过来,只是微微一笑,身子一转,就和簇锦擦肩而过。 簇锦顺势屈膝仰头,来了一个“回头望月”,剑尖直接点向继墨的腰间,却被继墨的剑给轻易拨开,不禁惊叹于对方拔剑的速度和手法。 就这样,两位少年来来回回、真真假假地比试了上百个回合。 寒月下,簇锦原本冰凉的身体,此时已经微微出汗。 听到簇锦呼吸有些急促和紊乱,继墨知道她有些体力不支了。 于是,继墨趁着躲避来剑之机,一个后空翻,落在簇锦后面,一下子熊抱住她,就像平时为她取暖一样。 “玥儿小坏蛋,又搞偷袭,最近功夫有进步哦。”继墨笑道。 簇锦微笑着依偎在继墨怀里,双眼微闭,仿佛小孩正享受着蜜糖。以后不能天天见面了,她要趁现在好好地腻上一会儿。。。。。。 作者按:其实这一章仍然是在介绍人物和故事背景。虽然看来了稍微有些拖沓,但是这毕竟是本长篇小说,这个篇幅相对于后面的主要部分,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第三篇白金——谁该死 东周战国,礼崩乐坏,天子衰落,诸侯割据,残杀吞并,民不聊生。期间,粮比命重,盐比金贵,粮盐决定着百姓的福祉,也影响着国家的兴衰和野心。巴国拥有华夏最大食盐资源,清江盐泉、宝源山盐泉和伏牛山盐泉三大盐泉。古蜀则土肥民富,为天下粮仓。巴之食盐与蜀之衣食相易,互利互惠,和睦融洽。由于邻居楚国、秦国长久以来一直对巴盐蜀粮垂涎欲滴(蜀粮巴盐可以当作其日后一统天下的重要支源),这更促使巴蜀结盟,共抗强敌。 公元前375年,楚国在占领巴国清江盐泉后,开始对宝源山盐泉和伏牛山盐泉采取行动。如盐泉尽失,则巴国必亡,巴亡则蜀危。巴蜀为此建立联军,共同驻守巫溪寨。随着食盐供应的日趋紧缺,巴蜀两地,盐比金贵,谁拥有食盐,谁就拥有了财富。渐渐的,在巴蜀民间,私贩食盐,抢夺食盐的事件,越演越烈,普通百姓则苦不堪言。 这年深秋,巴国的盐池重地——巫溪寨(今重庆巫溪县),寒风凛冽。 一组青衣人,正策马向着寨外演武场的瞭望台,飞驰而来。 瞭望台上,两位紫衣壮汉,血眼发直,面无表情,正把一具具尸体,扔向悬于半空的木框。被扔下的尸体分别身着黄衣和绿衣,一共有四具,他们均被木框里密集竖起的枪头穿了个透。旁边,两位身着白衣的汉子,一胖一瘦,正捶胸顿足,绝望地哀嚎着。。。。。。 他们的脸上都纹着一个“奴”字,双脚栓着一条脚链,在脚链中央挂着一个沉重的铜球。 每扔下一具尸体,木框就下降一些,同时,他们脚下的木板桥就向对面瞭望台伸出一些。只见两个瞭望台,高约十五丈(东周:1丈=231厘米),相距十丈。对面瞭望台上放了几十袋食盐,从上悬垂一条粗绳直到地面。 “汝死吾活!。。。汝死吾活!。。。狗奴才,快杀啊!只要到了对面,就能活!狗奴才,快杀啊!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嘶吼声从台下传来。只见瞭望台下,紫衣公子手拿着酒杯,笑得前仰后合,并不停地扯着嗓子向台上的紫衣奴下命令。 紫衣公子旁边,分别坐着身着白、黄、绿的三位锦衣公子。每位公子的身后排列着与自己衣服同色的方阵。 听到紫衣公子的吼叫,俩“紫衣奴”瞪着血红的眼睛,持剑向“白衣奴”冲了过去。 瘦“白衣奴”绝望地哀求道: “求求兄台,快醒醒啊,吾等本是好兄弟啊!” 俩“紫衣奴”像根本没听见,木头人一样,直冲过来,并排着向俩“白衣奴”迎面劈来。 胖“白衣奴”欲向后腾空避开,却被脚下沉重的铜球拖住,摔在了台面上。瘦“白衣奴”,悲叹一声,只得屈身向前串出,眨眼来到俩“紫衣奴”中间,双手来个“大禹举鼎”。 俩“紫衣奴”拿剑的肘关节瞬间粉碎,双剑抛向高空,翻转下落。 摔倒的胖“白衣奴”此时正好抓住俩人的脚,往后一拖。 俩“紫衣奴”立马失去重心,仰面摔倒,被下落的双剑直刺胸口,顿时毙命。 胖瘦“白衣奴”仰天长嚎,以拳击地,手背流出了鲜血。 往昔犹如兄弟,此刻却不得不自相残杀,八个人只剩下了两个人。 胖“白衣奴”流着泪,拔出重剑,把两紫衣奴抛向木框。 随着木框的再次下沉,木板桥再次前移了一段距离,然而离对面瞭望台仍有好一段距离。 两“白衣奴”见状,只得绝望地看着对方,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台下的锦衣公子们一边吃着美食,饮着美酒,一边狂笑着。 紫衣公子对着白衣公子,自夸道: “此乃本公子精心设计,此八位均为本公子之狗奴才。本公子最讲公平,只要狗奴才能走过木板,便能得到右边台上的那几十担食盐。哈哈哈。。。好戏还在后面!” 瞭望台下,弓箭手已经将箭头点燃,并搭在弦上。只要紫衣公子一声令下,无数火箭就会向着瞭望台齐发,台上之人绝无生机。 还可以往木框里放什么重物呢?两个“白衣奴”环顾四周,除了两把剑、一个火盆以及火盆上被烧得滚烫的大铜球,再无他物。时间紧急,瘦“白衣奴”咬牙大吼一声,抱起了铜球,一步步向木框走去,此时台下都能听见肉被滋滋烫熟的声音。 瘦“白衣奴”走近木框,痛苦地大吼一声,然后将铜球抛进了框里。 木框再次下降,同时木板前移,可是离右瞭望台仍有一段距离。 瞭望台下,紫衣公子见状,已经快笑得背过气了。他大声承认道: “。。。诸位说得没错,那两个紫衣蠢奴(紫衣奴)确实吃过特制汤药。瞧,这两个白衣蠢货还是过不去。此乃本公子故意设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告诉汝等一个秘密:这八个狗奴隶是好友不假,但剩下这两个却是真正亲兄弟哦!方才是朋友相残,马上就要手足相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啊,狗奴才,再不到对面,就射死汝等!” 两“白衣奴”都绝望地坐到了瞭望台上。此时,已经没有重物可以扔了,如何能到对面去? 突然,俩人像是明白了什么,都向着地下的重剑扑了过去。 锦衣公子们眼前一亮,极度亢奋起来,咆哮着吼道: “汝死吾活!汝死吾活。。。就这样啊,狗东西,快啊,快啊!。。。太好玩了!” 胖“白衣奴”先拿到重剑,尽然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腹部,同时一手按住瘦“白衣奴”拿剑的手。 瘦“白衣奴”手捂着胖“白衣奴”鲜血喷涌的伤口,绝望地哭叫道: “哥。。。。。。汝为何要这样啊,为何,为何啊!” 胖“白衣奴”声若游丝地回答道: “对不起,阿豹。。。这次为兄抢先了。。。谁让吾比汝重呢,呵呵。。。。。。汝年轻,功夫又好,一定能好好活着。汝要替为兄活下来,不能让为兄白死啊!汝快。。。快。。。把吾弄到木框里去。。。快啊。。。没时间了。。。” 胖“白衣奴”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大声喊道: “吾死汝活!。。。。。。吾死汝活!” 然后,转过头,眼睛瞪着下边的四位禽兽公子,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嘴里仍不断流出鲜血,嘴角却一直挂着轻蔑的嘲笑。。。。。。 阿豹抱起哥哥的尸体,一步一步机械地走向台边,然后把他投向木框。之后,便仰天躺在台上,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发起呆来。 瞭望台下面,除了锦衣公子们兴奋的怪笑声,后面的列队中传出了越来越多的哭声。 紫衣公子立刻回过头,大吼道: “谁敢再哭,就给老子过去陪他们。一群没用的蠢货!” 木板桥终于伸到了对面。 阿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借助木板桥不停地往对面瞭望台,挪步前进。 只听“嗖”“嗖”两声,紫衣公子已经向阿豹射出致命的火箭。 听到火箭射出的声音,阿豹干脆闭上双眼,静静地等死。他明白,紫衣公子要自己死,自己就不可能活。况且,能早点离开这个吃人的人世间,去和哥哥团聚,也是好事。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的却是“啪”的一声,声音过后,自己仍然活着。 原来,在紫衣公子向阿豹射箭的同时,不知哪里射出另一支箭,把紫衣公子射出的火箭,拦腰截断。 阿豹也来不及多想多看,抓住时机,向对面瞭望台快速挪步。 阿豹终于登上了对面瞭望台。他咬着牙,将捆绑食盐的绳子迅速解开,然后举起食盐袋,一袋一袋用力砸向地面,嘴里重复着说: “拿去,盐巴(食盐)。。。。。。拿去,盐巴。。。。。。” 扔完食盐,阿豹开始从瞭望台順着绳子往下滑。 紫衣公子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他立即又开始向绳子射出火箭,想要烧死这个奴隶。 绳子被火箭射穿,开始燃烧了起来。 见此状,紫衣公子得意的冷笑道: “吾死汝活?狗屁,怎么可能?一群疯子!狗东西,全部死才好玩!” 绳子很快就被烧断了,阿豹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无助地往下落。 正当众人以为阿豹必死的时候,忽觉眼前青衣一闪。 一个人影已经飞身托住豹奴,然后脚蹬瞭望台壁,两个人便飞落到五丈开外。 阿豹脚戴着铜球铁链,重重地压在了青衣人的身上。他清醒过后,赶忙从那人身上滚爬下来。 青衣人一直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许久之后,他终于咳了几声,然后痛苦地长呼一口气,一边擦着嘴角的鲜血,一边艰难地爬了起来。 这时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身着青铜盔甲的英武少年。 十丈之外是一匹白马,马背上挂着一把箭弓。 不远处,一队青铜盔甲战士已经疾驰而至。 英武少年看了看阿豹身上的烫伤,转头瞪着紫衣公子,双眼凌冽如刀,斥责道: “原来又是汝这个恶少灿,汝很会玩嘛。虐待下人很过瘾吧!汝是忘记自己当年被扒光裤子的样子了吧?” 看清少年模样之后,几位公子开始哆嗦起来。这几位贵族公子,从小飞扬跋扈,无法无天,在同龄人当中,他们谁也不怕,唯独就怕眼前这位。 紫衣公子杜灿想到自己当年的丑事,又气又急。他涨红着脸,抖着嗓子,制止道: “夏继墨,汝简直欺人太甚!。。。。。。” 然而,杜灿还是立即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柔起来,戏谑着说道: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之夏少都尉啊,久仰,久仰!看来阁下是误会在下了。他是本公子之奴才,吾怎么舍得他死呢。既然少都尉如此喜欢他,那就让这只小豹豹跟着汝吧。本公子身边啊,阿猫阿狗,老虎豹子,数不胜数。哦,对了,汝要母豹子吗?哈。。。哈。。。哈。。。” 阿豹眼里燃起了火,牙快咬出血来。 这时,紧随而来的将士早已赶到了夏继墨身旁,其中,一个青衣女子和青衣军官显得格外突出。 “继墨哥,对这人面畜牲,毋须多言,抓吧!”青衣女子低声说道。 青衣军官走近女子,说:“野儿,莫急,我等再想想!” “毋须多想啦,啸川哥!私贩盐巴,滥杀无辜,就该正法!”季姚醒目怒瞪着杜灿。 龙啸川眼看悬在低空的木框,快要被地面燃起的火焰点燃。装满木框的尸体也会葬于火海。于是飞身砍断拴木框的绳子,双脚一蹬,把木框踹出了好远,落在火海之外。 豹奴顾不得自己的伤,拼命扑向木框,然后抱着哥哥的尸体,埋头痛哭起来。 只听紫衣公子杜灿故作惊吓,大声说道: “正法?诸位可不能正法本公子哦,吾可是王室爵位继承人哦!小仙女,汝可吓到人家啦!而且,本公子这些盐本来就不是用来买卖的,是。。。是。。。用。。。来。。。烧。。。的!不信诸位看!” 话音刚落,杜灿已经射出火箭,直接落到了盐袋上,其他弓箭手也马上照做。霎那间,地上的盐袋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些价值堪比黄金的食盐就这样被烧掉了。 “哈哈哈。。。。。。”,杜灿一边拍手,一边狂笑。由于笑声太过夸张变态,一时间似乎快要断了气,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干笑着说: “况且,本公子可没有草菅人命。它们只是本公子之狗,并不是人。不是人,明白吗?吾犯了哪门子王法啊?哈哈哈。。。。。。笑死人啦!” 其他锦衣公子见状,也跟着杜灿狂笑起来。 夏继墨稍一运气,厉声喝道:“住嘴!” 就这一声呵斥,声音响彻演武场,四周立马安静下来。 夏继墨眼睛死盯着杜灿,眼露寒光。 杜灿一时间竟然不敢对视,其他恶人也分分低下了头。 夏继墨冷冷看着,这些禽兽公子,大声说道: “跟汝等讲人性,就好比对牛弹琴。好吧,既然汝等喜欢论王法,本将今天就跟尔等论论王法。” 四个锦衣公子发出不屑之声,翘起腿,继续品着美酒,吃着美食。 夏继墨没有理会,接着说: “公子们滥杀自己家之奴隶,王法当然管不了。诸位烧掉自己家之食盐,王法也管不了。只是本将想不明白,巴蜀两国早就颁布法律,严禁私人开采和贩卖食盐。如此巨量之食盐是从何而来?是尔等私自开采所得,还是抢劫或贪污所得?尔等是准备私自贩卖还是包藏祸心,另有所图?” 夏继墨眼里发出凌冽的寒光,突然提高声量: “上述行为,按律当诛!” 听到这话,四位公子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身子瘫软,酒杯美食散落一地。 见此,夏继墨冷笑道: “这些盐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从何而来,说!!!” 杜灿故作镇定,挤出一丝冷笑,说: “汝一个少都尉,不好好守卫盐池,来这里多管闲事,就不怕姜元帅责罚吗!哼!” 夏继墨并没接话,只一声令下,“绑” ! 众青衣将士立马上前,将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公子们一一捉拿。 杜灿把酒杯一摔,踹翻酒桌,声音都变了,吼道: “谁。。。谁敢!” 然后,转身向四个方阵的将士使眼色。 四个方阵的将士们大多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行动。只有极少数的人,做出护驾的样子。 夏继墨与季姚会意地对视,嘴角流露出讥讽的笑容。 季姚缓缓走到阿豹面前,手臂一晃,阿豹脚上手指粗的脚镣已经被砍断。 四位公子这才发现季姚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把宝剑。至于她是怎么拔得剑,怎么砍断脚镣,几乎没人看清楚。 众人看见阿豹的脚踝处已经被脚镣磨得露出了骨头,都目不忍视,发出了同情的声音。 季姚更是哭出声来,骂道:“畜生啊!” 接着,她一脚勾起脚镣上的重铜球,用力一甩,铜球带着脚镣径直飞向瞭望台,直接钻进了瞭望台的石壁里。 看着这个场景,少数想要护驾的将士也立即缩了回去。 于是,青衣将士们从容地将四位锦衣公子一一捆绑起来。 杜灿被绑的时候,从他腰间掉下了一块腰牌。 夏继墨走过去,拿起腰牌一看,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显得十分疑惑和不解。 押着四位公子,返回军营的途中,季姚靠近龙啸天,愤愤地轻声问道: “啸川哥,方才我等为何不把这些畜生就地正法?”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龙啸川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此种世道,苍天瞎了眼!” 夏继墨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背后趴着阿豹,他神情呆滞,摇摇欲坠。 正是:落日余晖身影斜,秋风扑面人心寒。。。。。。。。 第三篇白金——寻踪逐迹 在巴蜀护盐联军驻地城墙上,姜未泯元帅神色沉重。 他用浓郁的巴国口音对夏继墨说: “少都尉说得对头,眼下时局确实严峻!楚国强占盐泉后,盐巴短缺,巴蜀民生无以为继。尚有不肖王孙,趁机发国难财,私自霸盐贩盐。北边秦国更是长久垂涎巴蜀,连续百年,战争不断。巫溪盐泉决不能失,吾等唯有死守。” 继墨回答道:“‘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蜀王和墨子都曾如此告诫,属下自当誓死御楚,捍卫盐泉。然而,眼下最让人担忧之事却是国内强权霸盐贩盐之劣行。礼不下庶人,邢不上大夫啊!” “是哪位大夫让少都尉如此发愁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少年慢慢走上了城墙。只见她秀鼻朱唇大眼睛,玉面粉颈柳细腰,神情自若,身姿英武。虽然一身男装,却难以掩盖天仙般的女色。 “簇锦公主大驾,本帅有失远迎啊!” 姜未泯赶忙迎上前鞠躬。 继墨站在原地,目光却恋在公主脸上,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少都尉,嘴里嘟囔着何事呢?本公主来了,汝不高兴吗?” 簇锦面若桃花,两眼却汪汪的注视着夏继墨。 继墨被盯着不好意思,低着头,用最低的声音回答道: “都如此晚了,公主就不怕危险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用脚跟碾地,眼睛始终不敢回看簇锦。 “吾乃堂堂蜀公主,还真找不到怕之人。汝也知道,从蜀都到巫溪寨,再如何快马加鞭,也只能是朝发夕至啊!” 簇锦贴近继墨耳朵,低声笑道: “担心人家,又不来接人家。罚汝今晚不许睡觉。就在这里,陪本公主聊天。” 姜元帅听力极好,于是笑道: “公主这是在赶本帅走啊。行!本帅就此告辞。继墨,把汝披风给公主披上,要是公主生病了,吾等可担当不起啊。” 姜元帅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的走下了城墙。 两少年目光刚一交织,立刻变得柔情万种。于是,两人在此寒夜,相拥伴月长谈。 良久,簇锦才忽然想起正事,认真地说道: “吾此次过来,其实是有重要之事要办。。。。。。” 原来,自从夏继墨等墨家弟子来到巫溪寨,已经发生几起官方运盐船在万州附近失事的事件。 官方认为长江支流水道多变、水势莫测,虽然官盐珍贵,损失巨大,也实属非人力所能及之天灾,因此,并没有过多追究。姜元帅只能告诫将士们,走水路时,应更加仔细地观测天气、地形和水势,小心驾驶。他还增加了陆路运输的量次,虽然这会增加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但至少安全。 然而,蜀王对这件事情之重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此,他秘密派簇锦前来一探究竟。 夏继墨联想到昨日杜灿烧掉的大量食盐,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对杜灿的所作所为更是咬牙切齿。 继墨和簇锦决定找龙啸川和季姚一起商量一下。因为啸川年龄稍大,做事沉稳周全,俩人素来崇拜他;季姚虽然年纪稍小,古灵金怪,但聪慧灵敏;最主要还是四人从小亲如兄妹,本就没有隔心的秘密。 啸川好像料定他们会因为此事来找自己,立即肯定了继墨和簇锦的疑惑。 他微笑着说: “大家想一想,从巴到蜀之水道,乃是长江支流,水流不会太急,且逆水行船,盐船何以如此容易失事,而且几次地点接近。” 于是,四人商量决定,等天黑,趁着夜色,去实地查看查看。 因为盐运是由蜀王的侄子杜冽亲自掌管,盐船失事由巴国姜元帅协助查办,因此,四人并没有把调查之事告诉姜元帅,只是说要“请假出去玩耍”。 四人沿江来到盐船失事处,经过仔细侦查,终于有了发现。 此处是河道拐弯的地方,沿岸一处崖石凸出,而且水流湍急,看起来比较凶险。若盐船顺江而下,速度和转弯如果控制不好,确实容易发生翻船或者撞崖的危险。若盐袋工艺差,一旦浸入江河中,食盐必然容易消失。 事实已经清楚,四人决定打道回府。。。。。。这样就太小看这四位天资聪明的年轻人了。 四人几乎不约的想到了两个疑点。 继墨先开口说道: “还是吾来说吧,有两点疑问。其一,既然是逆水行船,在此种环境下,必然是纤夫拉纤。这些纤夫长年累月在此拉纤,对这里之地形水势了如指掌,而且官盐事关重大,他们不会做如此没有把握之事;长久以来,此处也从没发生过盐船失事的情况。” 听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同意。 继墨接着说:“其二,此处盐道拐弯,在崖石凸出的地方形成了一块静水区域,盐袋落于此处,江水必然带咸味。如此简单,难道就没有人想到去尝尝吗?” 四人各伸出一只手,搭在一起,表示又想到一块儿了。 四人来到崖石上,放下绳索,顺绳下滑。 快到江面的时候,龙啸川把背上包裹里折叠起来的“墨船”展开,放于水面上。由于此处是一块静水,船比较平稳,四人很快都站在了船上。 季姚急不可耐地用手舀起江水,品尝起来。 “好喝,清凉爽口!” 看她样子,不像来侦查的,倒像一个饥渴的人看到甘泉一样。 “嘘,野丫头,咱们可不是来游玩的,小心让人听见哦!” 继墨赶忙制止。 “凶什么凶,就不知道对女人温柔点吗?” 簇锦反而对继墨娇嗔。 “就是,老是欺负本小姐!” 季姚翘着嘴说。 龙啸川看着这三个“长不大”,笑着说: “都什么时候啦,还贫嘴,办正事吧!” 其他三人也舀起江水,大口喝了起来。 果然是清凉爽口!这根本不像溶入食盐的味道。 崖石就像一支展开的“鸡翅”,垂直降于江面。在“鸡翅”的根部,有一块一臂长宽的石台,引起了四人的注意。这个石台只能勉强容俩人并肩站立,上面铺满青苔。 四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于是决定划船过去瞧瞧。 石台上的青苔太过浓密,并且已经枯干,轻轻用手一拔就揭开了一大半。再看青苔下的石台,似有故意掩盖的痕迹,而且石面极不光滑,不像是常年江水冲刷或者浸泡的样子。 如果这石台真是有人为加工,那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继墨站上了石台,仔细打量起石台后面的崖壁。这崖壁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壁,光秃秃地长满青苔,几株小草顽强的生长在石缝里。 继墨手指放在嘴唇上,站在那里,很久没动,就像根木头一样。 大家知道,他的脑袋又在高速运转了。 过了良久,季姚实在憋不住了,轻声说道: “继墨哥,不行咱们先回去吧。这里怪冷的。” 她还要继续说,被簇锦用手蒙住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继墨突然眼睛闪亮,笑道: “小草啊,小草,汝等可真是顽强啊!要不,吾给汝等挪挪窝吧。” 季姚狐疑道:“汝尽然有闲情雅致在此除草?” 继墨没有回答,转身问: “啸川哥,汝不觉得这些草的位置连起来很像我们在墨园见过的一副图纸吗?” 龙啸川点头:“嗯,的确很像!” 簇锦也连忙证实说:“是,吾也觉得似曾见过。” 这时,季姚才反应过来,拍手道: “哈哈,吾也见过!不过继墨哥,汝得小心哦,别搞错顺序。否则,咱们可都要万箭穿心了,此处根本无法躲闪哦!” 继墨吓了一跳,怯生生的说道:“完了,吾真忘记顺序了!” 簇锦娇嗔道:“汝不吓她会死啊,再说,汝那里可是最危险哦!” “放心啦,这种小玩意怎么能难倒墨园出来之人呢。继墨,行动吧!” 龙啸川笑道。 只见继墨右食指仍然靠在嘴唇边,嘴巴不停的念叨着,左手选了一颗青草扒下。 原来在青草下面,有一根铜钉。继墨把铜钉按下,能听到细小的一声“咔哒”。 继墨接着又选择了一颗青草拔下,按下铜钉,又听到一声“咔哒”,但这次声音大了一些。在继墨按下最后一根铜钉的时候,只听见一阵连续的“咔。。。咔。。。”声,紧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只见,崖壁上很大一块青苔被扯开,后面的石头竟然竖直转动了九十度,露出了一个洞口。 四人手持火把,小心翼翼的依次进入洞口。 夏继墨按下身边的一颗铜按钮。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逐渐变成最后一声“咔哒”,石门已经慢慢旋转关上。 继墨自言自语的奇怪道: “墨家机关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姚顺手点燃门口左侧的铜油灯,突然听又到“咔。。。咔。。。”的声音,只见两侧洞壁伸出无数枪头,并逐渐伸长,慢慢向四人刺过来。 继墨赶忙点燃门口右边的铜油灯,只见枪头立刻停止往前,并慢慢缩了回去。 入口往里两丈余,变得豁然开朗,里面是非常宽敞的大厅,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大厅里面停着几架木车,木车上堆满了麻袋。 继墨大步上前,解开麻袋,发现里面装满了食盐。 很明显,这些就是“失事”船上的官盐。众人心里早有预期,所以并不惊讶,只是没有想到,尽然离盐船失事的地方如此近。 “这些官盐应该陆陆续续被分批转移了,这应该是最新一批中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那部分。” 继墨神情严肃地说。 “是,汝等看,地上有很多车辙痕迹,咱们可循迹追踪,看看有什么线索。” 龙啸川接着提醒道: “载盐之车,看起来是巴蜀款式啊。” 簇锦公主也赞同道: “是啊,多年来,群雄纷争,边境彼此严防死守,如何能将如此多的盐偷运出边境呢?” 继墨若有所思,说: “然而,如果是巴蜀内贼所为,那么谁有这个胆量,冒杀头灭门之罪,劫取官盐?数量如此巨大,自己吃不完,也无法全部私贩掉!而且。。。。。。” “而且能瞒天过海,谎报船只失事而不被追查到!” 季姚这次终于插上话了,急忙表现。 “想什么呢,管他内贼还是外盗,赶快查呗!”。 季姚急着催促大家。 于是,四人追随着盐车的轨迹前行。 离开大厅,往前行,是一条长的窄洞。空间很小,盐车只能一辆一辆的行进,但是道路修得很平整。 一行人大概快步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扇木门前,从门缝里透过一丝灯光。 大家停了下来,屏息凝气,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懒惰的脚步声和不停的抱怨声。听起来是两个成年男子,一个声音厚重粗野,一个声音细腻温柔。 “粗野”男没好气的说: “大半夜的,天气又冷,也不让人睡觉,最近一直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最好一口盐水把他们咸死!” “温柔”男也附和着说: “是啊,捆好之盐袋,非得解开倒出来,再装进另一个袋子。这很好玩吗,老大之脑袋最近是不是坏掉了!” “粗野”男叹道: “哎,老大说了也不算,他自己估计也是一头雾水。反正摊上这事,想死得痛快些都难!干活吧!吾这边重,汝那边轻。吾十九袋,汝二十袋。” “温柔”男撒娇道: “去死啊,五大三粗的,每次干活都偷懒,欺辱人家!” “粗野”男怪笑说: “汝不是喜欢被吾欺负吗?。。。。。。好啦,逗汝啦,吾怎么舍得欺负汝呢!” 门里面,簇锦和季姚眼睛看着继墨和啸川,手捂嘴,相视而笑。 啸川只是微笑,不说话。继墨则有些脸红,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门外的“温柔”男和“粗野”男,不停地干活,也不停地调着情。 继墨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指点了一下季姚的额头,给她做了一个墨家的手势。 季姚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拿出一根细管,用嘴含住细管的头,运力慢慢吹气。 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只听“温柔”男说: “人家好累啊,腿发软,眼发。。。。。。黑。。。。。” “吾也。。。。。。” “粗野”男的话还没有说完,也跟着晕了过去。 继墨等四人听到俩人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便立马挑开门栓,穿过木门,来到一个仓库。 四人心有灵犀,仿佛事先分工好一样,各自忙开了。继墨和簇锦各自从怀里拿出一些粉末和颜料,不停的调合作。啸川则忙着把剩下的盐袋进行更换。 季姚则负责把风,嘴里还低声笑: “再晚点把他俩搞定,啸川哥也不用如此累了,呵呵。” 等啸川把所有盐袋都更换好,继墨和簇锦已经不见了;只见“温柔”男和“粗野”男站在对视,含情而笑。 地板上躺着的“温柔”男和“粗野”男,早已经被扒光,手脚捆绑,嘴里塞满布。 季姚不服气,轻声说道: “簇锦姐之墨家易容术果然厉害,只是汝身上之香味如何能够掩饰掉呢?嘿。。。。。。嘿。” 只见簇锦笑笑,用男人的声音说:“野儿,汝最好站远些!” 然后,她不慌不忙拿出密封小瓶,揭开盖子,往空中一撒。 空气中立马充满了难闻的汗臭味。 季姚赶忙跳开,拱手抱拳,做出佩服状。 继墨和簇锦走出仓库,四处瞧瞧,才发现这里原来是马帮的寨子。寨子旁边就是万州经充国(今四川南充)再到蜀都的小道。这里也可以北上,经南郑到墨园。当年四人从墨园到巫溪寨也路经这里。 巫溪寨经万州往西行,路经南充到蜀都,是最近的陆路(窃盐之贼通过这条路是最安全、最经济的)。巫溪寨官盐水路也是要经过万州,但要绕好几倍的路程。其陆路是从巫溪寨出发,在达到万州之前,绕道达州(属蜀),再运往蜀都。 四人商量,决定分头行事。啸川和季姚原路返回,向姜元帅搬兵来剿,当然,他们得带上昏迷中的这对“好兄弟”。 继墨和簇锦则继续往前打探。 季姚和啸川刚刚离开,仓库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壮年人。 他一见“温柔”男(簇锦)和“粗野”男(继墨)就嚷道: “汝等在磨叽什么?一点活,还要弄半天?等会儿进屋,又要把人吵醒!” 继墨赶紧粗声模仿道: “好了,这就去睡,这就去睡!” 于是俩人就跟随着去了宿舍睡觉。 这一夜,对于俩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三篇白金——出露端倪 天未全亮,众人就被召集,准备出发。 他们在马车的最上层铺满袋装鱼干,鱼干下面便藏着一袋袋的食盐,就这样驱赶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领头老大是一个扎须大汉,被业内成为“陆胆大”。 走了一整天,夜幕前,一行人来到南充城外的关卡,接受检查。只见“陆胆大”大步向前,笑呵呵的把腰牌拿出,一一展示给军士看,同时“隐蔽”的递上一袋钱币,嘴里不停地说: “这些臭鱼干又让各位军爷受累了”。 拿着钱袋的军士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马车上层的鱼干袋,大手一挥,就让整个马队轻松地通过了关卡。 马队再次前行约两小时,来到了一处驿站。 驿站里面早有一帮人在此等候,领头老大看到马队到来,立马迎了上来。两位老大低声咕噜了一下,然后各自从腰间拿出半块腰牌,相互对齐。看看没有问题,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夏继墨眼尖,看到“陆胆大”的半块腰牌上写着一个“火”字。 只听“陆胆大”大声说: “千里兄,接下来之行程,就要幸苦仁兄了。请替吾向恩主问好。” 这位被称为“马千里”的大汉,爽快地回答道: “兄弟们辛苦啦,等下好吃好喝伺候着。完了,要睡觉的,睡觉,要去城里爽爽的,就去城里好好爽几天。恩主都替各位安排好了!” 听到这里,马帮的众人仿佛忘记了疲劳,一个个精神抖擞,兴奋地叫道: “谢谢恩主!谢谢恩主!” 于是,众人在一番大吃大喝之后,喝醉的人倒头就睡,没喝醉的人迫不及待地各自骑马“飞”向城里。 继墨和簇锦则趁乱躲了起来。 因为明早要赶路,因此,“马千里”的手下没有被允许喝酒,吃完饭后就早早地睡了。深夜,高矮两个伙计出来上厕所,被继墨和簇锦点了定穴和哑穴。俩人被拖至一个隐蔽处,喂下墨家催眠药,同样被脱了一个精光。 不一会儿,继墨和簇锦已经分别易容成高矮伙计,然后在每人嘴边挂了一个馒头,就急忙返回驿站。 第二天黎明,“马千里”就带领众人出发。当天夜幕之前,一行人在来到了蜀都城门前。 看着守门的军士过来盘查,“马千里”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块腰牌。盘查的军士看了看,立刻恭恭敬敬的行礼,并闪到一边,示意放行。 这时,城门里一个洪亮的声音厉声喝道: “等等!。。。。。。” 声音未落,已经快步走出两个人。个子高的气宇轩昂,个子低的双眼充满灵气。 继墨和簇锦略微惊奇,相互做了一个眼色。 原来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龙啸川和季姚,只是季姚也已易容成了英俊小生。 俩人正要上前仔细排查,继墨和簇锦连忙用墨家手语阻止。 啸川和季姚先是一惊,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停止了行动。俩人转而又检查了一遍“马千里”的腰牌,脸色稍微一变,之后,也给予放行。 通过蜀都这最后一道关卡,一行人心中疏了口气,放慢脚步,慢慢行进。这样也可以尽量避免引人注意。 深夜时,众人在“暮”侯府门前停下。这里的主人是杜暮侯爷,王室的远亲,也是杜灿的父亲,按辈分簇锦应该叫他叔。 簇锦和继墨这才终于推测出那半块“火”字腰牌的另一半的内容是“山”,整个字应该就是“灿”。 “马千里”扣开府门,吩咐下人禀报恩主,然后轻车熟路的把车队领到一处隐蔽仓库。通往仓库的行径多变,逼着继墨沿途留下墨家标记。 众人有条不紊的卸货,“马千里”则迫不及待去找恩主复命。 卸完货,众人正等“马千里”领赏回来分发之时,突见仓库门被撞开,“马千里”飞扑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只见龙啸川和季姚已经挡住门口,不远处,御林军军士正陆续赶过来。 原来“马千里”正要去面见恩主,发现侯府已经灯火通明,四周被御林军包围,于是拼命跑回来,企图放火消灭证据。眼看他就要跑到仓库,可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飞”啊! 当时,龙啸川和季姚正在王府四处搜寻,忽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于是飞身而起,挡在了“马千里”面前。因为刚才在城门口见过一面,双方立即动起手来。“马千里”还没有看清招式,就已经被啸川踢进仓库。 就这样,参与运盐的所有人被带到了侯府的会客厅。 这时的会客厅上早已坐着三个人。 正上方的主位上坐着一位老者,仰首闭眼,一副生气的样子,他正是杜暮侯爷,杜灿他老爹。 侯爷的右下方坐着一位气宇不凡,五官端正,脸色白净,神情自若的青年人,和簇锦有点神似。这位就是蜀王杜尚唯一弟弟的唯一儿子,也就是昭公杜葭萌的儿子,名叫杜冽。 侯爷的左下方则是御林军统帅姚将军,他也是季姚的大伯。 话说季姚和啸川快马驼着“粗野”和“温柔”两位“好兄弟”,飞奔返回到巫溪寨,连夜面见姜元帅。 “粗野”和“温柔”很快便招供,承认在江边接盐并改换包装,以及盐车运往南充进行交接,然而对于其他则表示一概不知。不过,他们也招供了一个最关键的小细节。那就是他们无意间看见交接的两个半块腰牌凑起来的样子,完整拼出一个“灿”字。 大家联想到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于是料定这些盐与杜灿有关,且将会运往蜀都。 于是,季姚和啸川立马动身从官道向蜀都飞驰,终于在当天傍晚抵达蜀都(当时继墨和簇锦一行人还在南充驿站)。 季姚和啸川回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大伯姚将军,禀明情况。姚将军在征得蜀王同意后,秘密调动御林军,随时听候调遣。 季姚和啸川派人到侯府四周监视和埋伏,自己则到南充到蜀都方向的城门守候,并最终见到继墨和簇锦。后来,俩人又在侯府跟踪墨家标记,找到了藏盐的仓库。 由于此事涉及到盐运官员杜灿,因此在最后包围侯府的时候,也通知了盐运最高长官杜冽。 话说此时的侯府大厅上,侯爷杜暮用血红的眼睛瞪着“马千里”,吼叫道: “狗奴才,尔等尽敢背着侯府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侯定要亲自手刃尔等。” 只见杜冽笑了笑,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侯府多少人染指此事,本公子不知,但灿弟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侯爷杜暮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灿儿一直在巴国尽忠职守,监管巴蜀盐运,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事情。想想如此冷天,他在巴国僻壤受苦,却还要遭此不白之冤,本候就心疼不已啊!” 原来蜀都除了蜀王和姚将军,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杜灿放火烧盐和被囚禁的事情。 “那侯爷要好好拷问这位了,问问他到底是受谁指派?” 杜冽仍然微笑,用手指着“马千里”说道。 侯爷杜暮从墙上取下宝剑,用剑尖抵住“马千里”的咽喉,嘶吼道: “狗奴才,尔等做出这种事情,想过后果,如此大逆不道,尔等家人必遭连诛吗?说!是受谁指使?” 一听此话,只见“马千里”立刻吓得全身发抖,眼里满含泪水,苦笑道: “这件事情与他人无干,奴才死有余辜!” 说话间,“马千里”已经向剑尖扑了过去,顷刻毙命。死后,他仍然保持着跪姿,面带苦笑,双眼含泪,死不瞑目。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就算在场的人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侯爷杜暮恨恨的说道: “狗奴才,死有余辜!自己身犯王法,私盗灿儿腰牌,差点冤枉吾儿,使侯府蒙羞。既已死,本后便赏尔一个全尸!” 说完,一脚踹倒了马千里。 季姚上前帮他把眼睛闭上,然后悲愤的盯着侯爷,说道: “侯爷果然威震四方啊,就几个字就把他吓死了。只是侯府杜灿公子身犯王法已经是不争之事实,任谁都抹不掉。” 杜冽笑道:“季姚姑娘好像话里有话啊!” 姚将军正色盯着杜暮说道: “侯爷莫见怪,野儿年轻,说话比较直!” 侯爷杜暮咆哮起来: “尔等是何意!下人犯事,本侯可以亲手正法,何劳众位。尔等没有蜀王谕旨,就派兵包围侯府,冤枉国戚,就不怕本侯向蜀王告状吗?” 杜冽也认真说道:“侯爷息怒,灿公子是盐运官员,被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吾是盐运最高长官,官盐被盗,吾也是难辞其咎。” 杜冽看了看季姚、啸川和姚将军,接着说: “现在此贼子已死,并已承认此乃一己作为,主人事先并不知晓。本公子觉得也实在没有实据证明灿公子有违国法,此事可否就此了结?” 侯爷杜暮马上迫不及待命令: “来人啊,把这些狗奴才押下去砍了!” “慢,侯爷好威风啊!” 大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只见簇锦一边卸妆,一边怒喝道。 簇锦冷笑着看着侯爷,说道: “侯爷这是要连本公主一起砍了吗?这些人不知情,虽犯国法,但罪不至死!” 除了啸川和季姚,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侯爷杜暮连忙说: “原来是公主大驾,本王失礼了!公主说得有理!” 簇锦公主冷笑道: “哼,他们不知情,但本公主知情哦!要不,如何会一路从巴国跟回蜀都,直接就来拜访侯爷呢?” 杜冽看到簇锦,高兴地迎上前,说道: “玥儿,真是汝啊!辛苦啦!后天吾带汝去狩猎,好好玩玩。不过,汝混在他们中间真是很危险,身为公主,要注意安全才是啊!” 要是平时,簇锦早就给杜冽哥哥撒娇,开起玩笑了。然而这次,簇锦只是淡淡说道: “玥儿很好,王兄勿念!玥儿确实是此事知情之人。” 其实簇锦和夏继墨知道,除了“马千里”之外,其他运盐的人并不知道恩主是谁;他们被迫做此事,也得到了重赏,但并不了解整个事情,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簇锦建议道: “冽哥哥,姚将军,本公主已经调查过,这些下人并不知情,受命做事而已。因此,建议先将其押下,缴纳赎金和罚款,予以释放。不知可否?” 杜冽微笑称赞簇锦体恤下人,杜暮则称“公主睿智”。 除了杜暮、杜冽、姚将军以及簇锦等四位墨家弟子,其他人都退出大厅,簇锦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在场各位。 这时,杜暮和杜冽才知道杜灿在演武场杀人烧盐后,已被拘押。 杜暮听后,心疼不宜,手指着继墨等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终于表示:这混帐东西,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咎由自取,自己断不会向蜀王求情,便让他自身自灭吧。 杜冽也是愤怒至极,并表示要亲自审问和惩罚自己的这个下属。 然而,簇锦和季姚都不约而同的隐瞒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可能是芝麻小事,也可能是天大的事。。。。。。 对于心中的疑惑,季姚因为无法确定其后果,不太敢说;簇锦则觉得对于现状没有太大影响,反而徒增烦恼,因此选择不说。 这次盐船失事,因为涉及到盐运最高长官杜冽,为顾全面子,蜀王只能派簇锦秘密调查。在姚将军请求调遣御林军的时候,蜀王同样是因为顾及到杜暮与杜葭萌的关系,并没有下诏书,只是默许。蜀王现在最需要在国内团结一致,在国外与巴国结好,共同应对楚国和日益强大的秦国。 因此,盐船失事的事件,查到这里,无论怎样,都应该结束了。好在已经找回了大部分丢失的食盐(杜灿烧掉的那部分除外),捣毁了盗盐窝点,并敲山震虎。在食盐运输这方面,应该会太平一段时间了。 只是某些人囤积如此多的盐,吃不完,也无法全部私贩出售,更不可能公开买卖,那他们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蜀王杜尚每一次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事已至此,见夜已深,众人便决定各自散去。 四位墨家弟子也各自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夏继墨回来让奶母十分惊喜,她压根就不知道公子会突然回来。 看见奶母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些,继墨心疼得想哭,一直跪地不起。就这样,母子都舍不得睡觉,长谈一夜。 第二天一早,继墨、啸川和季姚就先后来到蜀王宫的后花园。他们相互看看对方的熊猫眼,又是想笑,又是心疼。他们已经忘了有多少天没有合眼了。 正在聊得欢的时候,三人同时闻到了一阵迷人的香味。 只见一个婀娜的粉色身影缓缓飘移过来,转眼,这位美得让人窒息的少女,便站在了三人眼前。虽然和平时心目中的形象反差很大,但是三位还是立即认出了这个一起长大的玩伴。 公主簇锦看着大家,心疼道: “不是说好,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吗?汝等怎么如此不爱惜身体啊!玥儿昨晚倒是睡得特别香甜!” 她又看了看继墨的黑眼圈,笑道: “汝怎么和宫里那只熊猫很像啊,你俩谁是兄,谁是弟啊?” 四人立刻都哄堂大笑起来。当注意到旁边的一尊青铜雕像后,大家都吐吐舌头,低头拱手,表示失言。 只见铜像高约一丈不到,高高的鼻梁像鹰嘴,双目竖起,又长又大,阔嘴大耳。据说这是先古第一蜀王蚕丛的样子,也有说是蚕丛老师“墨神”的样子;蚕丛因为遇到了这位老师,最后才被点化成了“仙”。因此,在蜀都,取笑别人的五官长相是非常冒犯的事情。 这时,有内仆来宣,蜀王已经用过早餐,准备召见他们。于是,大家急忙跟随内仆,去拜见蜀王杜尚。 蜀王这时已经没有朝上的威严,满脸慈爱地看着四位少年。蜀王先询问了巴蜀联军护盐的一些情况,然后便要一一赏赐。 少年们婉言谢绝赏赐,只请得了几天假期,可以好好补补睡眠,然后再去蜀都到处逛逛。 继墨、啸川和季姚实在太困了,也顾不上玩乐,先各自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这一觉醒来,便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四位墨家少年正处在青春年华,精力充沛。在家休息一天,早已经满血复活,哪里还能在家闲呆着。 当大家迫不及待地去蜀王宫后花园赴约之时,却发现杜瑟、杜冽和簇锦早已经整装待发。就这样,一行六人,仅带着少许护卫,便策马向蜀都王家猎场飞驰而去。。。。。。 第三篇白金——机关术 到了猎场,四位墨家少年都显得很兴奋,开始叽叽喳喳,打闹起来。太子杜瑟和杜冽年龄大一些,而且继墨、啸川、季姚从小就去了墨园,所以彼此之间显得比较生疏客气。 大家决定分组追射梅花鹿,数量多者胜出。杜瑟、杜冽一组,继墨和簇锦一组,啸川和季姚一组。这是一个三路交汇的路口,杜冽给每一队指出一条路线,于是大家争先出发。 继墨和簇锦在巨大的狩猎场追踪了好一会儿,一直也没有发现梅花鹿的影子。前面是一片泥泞路,俩人正要停下来,却看见不远处灌木动起来,听起来感觉像是梅花鹿跑动的声音。俩人立马挥鞭,冲向泥泞,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突然,俩人的马各自发出一阵嘶鸣,发疯似地狂奔起来。 俩人以为马只是一时受惊而已,便只想要努力把它安抚下来。然而,所有措施都是徒然,马儿仍然向着密林杂丛狂奔,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俩人决定弃马时,却已经身处悬崖。簇锦双腿用力,身体临空而起,然而向前的惯性太大,身体依然向悬崖外飘去。继墨稍在后面,本可避免坠下悬崖,但眼见簇锦已经落下,于是不顾一起地纵身去营救。 这时俩人都同时听到一声咆哮,震彻狩猎场。那是老虎的咆哮声! 继墨抱着簇锦在空中不停翻转,正准备用力将她推回悬崖上。他双掌刚一发力,脖子却被簇锦勾住,再一发力,则被勾得更紧。 因为没有外物借力,俩人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坠落,之后开始专心地注视起对方来,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毕竟这也许是彼此最后一次相拥了。 俩人现在心里最后悔的是,有好多该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 忽然,俩人的背部仿佛是被一个巨大的网给兜了一下,转而抛向更远处,然后又被兜了一下,又抛出去,如此反复几次,最终双双落地。他俩只感觉一阵剧痛之后,眼前一黑,便都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继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觉得口干舌燥,嘴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全身剧痛无比。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四处寻觅,终于发现不远处的簇锦,此时她脸上正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继墨不顾一起,连滚带爬地来到簇锦身边,凑到她的耳边,温柔而又急迫的叫道: “玥儿,玥儿,醒醒!快醒醒啊!” 只见簇锦仍然紧闭双眼,脸上表情依旧很痛苦。 继墨本能地想要伸手抱住她,然而当手伸出时,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摔伤的人不能轻易被挪动,否则容易造成更大的二次伤害。 继墨心急如焚,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手掌捧着簇锦美丽光滑的脸蛋。他觉得簇锦的脸有些冰凉,于是便将自己的脸贴住簇锦的脸,并不时用嘴唇亲吻它,只想着尽可能的多给她一些热量。 不知不觉,继墨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簇锦的脸,自己却没有发现。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要尽力做点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痛苦地闭上双眼,使劲儿地咬着嘴唇。 “这么大了,还流鼻涕啊。。。。。。” 簇锦虚弱地说道,双眼正痴痴地看着继墨,嘴角却挂着挑衅般的微笑。 “快滴人家脸上了!” 簇锦脖子微侧,躲过了落下的鼻涕。 继墨惊喜地看着簇锦,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那么的痛,开始“哇哇”叫痛起来。 幸运的是,除了擦刮的伤,他们俩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便开始将心思安定了下来。这才发现,背后上方是一层层“绿色梯田”(密密的藤蔓交织成网),从悬崖中腰一层层降到地面。这些密集的藤蔓让人看不到天,也救了俩人的性命。 不远处,躺着两具马的尸体,弓在旁边,箭散落一地。 继墨仔细查看,这才发现有三个马蹄上面竟然各插进了一支铁钉。 继墨仔细回忆,纳闷道:“难怪马儿发疯,谁受得了此种痛苦啊!但究竟是谁在泥泞路面上藏下铁钉呢?还有那一声虎啸又是怎么回事呢?” 继墨和簇锦是被藤蔓一层一层的往下抛,最后抛到铺有厚厚枯叶的谷底,才侥幸活着。 在离俩人不远处,是一处水塘,里面的水来至四周的高地。塘水缓缓溢出,留向峡谷的更深处。 继墨和簇锦商量一番,决定跟随流水,寻找山谷的出口。 俩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山谷的最低处,竟然发现流水在一块巨石下消失了。 他们见巨石背后仍是高山耸立,便觉得流水消失得有些蹊跷,于是决定去巨石下边一探究竟。 俩人越往巨石下边走,空间越低窄,只能躬身屈膝,勉强通过巨石最低处,之后,竟然发现空间骤然变大了。 原来在流水旁边,居然有一条可以通行的天然石路,水往下流,路往上走。 在石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山洞口。 俩人此时仿佛看到了走出困境的机会,兴奋不已,便加快脚步,向着山洞走去。 他们来到山洞口,只见往里两丈,尽然有两扇石门,在石门前面,用绳子挂着一个竹篮。 仔细一看,居然发现竹篮里边放着两个小米馒头。更让人吃惊的是,在竹篮下边,竟然挂着一捆竹简。 打开竹简,发现上写着一排字,内容让人莫不着头脑: “取一半,留一半,与客分享。” 再一看,在一扇石门上面同样挂着一捆竹简,上面写道: “歇会儿,走两天,步入世间。” 继墨觉得好笑,对簇锦说: “看来主人乃是一个好心之人。玥儿,汝说我俩是拿一个,还是拿两个呢?” 簇锦也开玩笑地说道: “反正还不饿,都给主人留着吧!等下饿了,咱们一人一个全给吃掉!嘻。。。。。。嘻。。。。。。” 这时,继墨发现没有挂竹简的那扇门上竟然写了一个“墨”字,上面钉着好多颗铜钉。 继墨不禁竖起了鸡皮疙瘩。 他慢慢观察,发现这些铜钉高度和顺序似有不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仔细回忆了一下,便一边不停地念叨,一边挑选铜钉并把它往里按。 在继墨按下最后一个铜钉的时候,这一扇石门竟然奇迹般地打开了。 簇锦异常惊讶,嘴唇不禁变成了一个圆形,眼神里却充满了钦佩和热爱。 石门打开以后,里边竟然站着一老一壮两个人,他们惊讶的样子和簇锦是一模一样。 两边对视良久,四人突然同时像从梦中惊醒的样子,各自后退一步。 这时,簇锦和继墨才发现,老人的年龄竟然比墨子看起来还要老得多,青年人则不过才二十岁左右。 继墨最先缓过神来,便立即开口表示抱歉,说道: “两位贵人,我等在此打扰了,实在抱歉!” 老人好像没有听到继墨的话,自顾自地问道: “汝等为何不拿馒头呢?不想走出去吗?对了,汝是如何打开石门的?” 继墨赶紧回答说: “晚辈当然想走出去,然而篮子里只有一个馒头,我俩要靠它走两天的路,多半有可能会被饿死。最后猜想,此门也许可以被打开,便试了一试。” “试一试?这是能随便试开的吗?快说,何人所教?吾老了,可不傻,别想骗吾,哼!” 老人一副老顽童的样子。 继墨想想,这位老人肯定和墨家有一定渊源,于是便将事情如实相告。 老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说道: “原来是十七大师所教,难怪能轻易将它打开。” 老人也开始介绍起自己来。原来,他姓姬,名盘,公输氏,鲁国人,被称做公输盘、班输或者鲁班。他身旁的青年,是其收养的孤儿,司马氏,名错。 继墨听到这里,又是一惊,心里暗想: “公输盘不是在六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吗?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簇锦和继墨这时都注意到,老人虽然面容苍老,但并没有弯腰驼背,行动起来也很利索,虽然动作有点机械。 公输盘好像看透两位年轻人的心思,拉起了袖口和裙扣。只见其手臂和腿都是青铜铸造而成,结构复杂,结合缜密,处处均恰到好处。 公输盘骄傲地说: “这些均为老夫亲手所造,当然,身上还有很多地方也是由青铜铸造而成,也是由吾亲手打造,就不便给两位看了。毫不谦虚地说,老夫也非等闲之辈,论辈分,墨子也要称老夫为师兄呢!” 继墨早就听说过公输盘的大名,现在竟然遇到本人,不仅赞美道: “大师就是大师,果然非同凡响。可是公输师伯,阁下为何要假以仙逝之名,而隐居于此呢?” 公输盘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名利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于老朽并非如此!想当年,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到寒舍,有人欲拜吾为师者,也有人欲聘吾为官者,这些都大大缩短了老夫专于营造的时间。老夫不胜其烦,只能装死并隐居起来,终于可以专心致力于专研营造之术。前些年与十七大师交流几番,吾之技艺又得到了大大提高。” “对了,好久没有见到十七大师和墨翟老弟了。他们都还好吧?” 公输盘关切地问道。 “两位前辈都很好,师伯请勿要挂念!”继墨回答道。 听到公输盘竟然也称墨十七为大师,继墨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年少时一直都称他为“墨十七”。 说起篮子里的馒头,公输盘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它其实有一段传奇。 当年,墨十七和公输盘四处寻找用于专研修养的地方,最终这里因为其独特的环境而被相中。 一次有人从山上掉下来,找不到出口,被活活饿死。俩人甚为自责,于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首先,一条长线沿着峡谷四周的藤蔓铺设,长线的一头连着铃铛。只要有东西掉下来,就会牵动铃声。俩人听到铃声,就会第一时间放上两个馒头,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现在篮子里的两个馒头,其实是公输盘听到继墨和簇锦掉下来,牵动铃声才放进去的。 “为何总是两个馒头,而不是其他数目?因为它是一个机关!” 公输盘骄傲着自问自答起来。 “这种设计其实是墨十七遵循墨家精神而创造的。‘兼爱’众生,最起码不能见死不救;‘尚贤’乃是不以出生选拔贤能之人;‘明鬼’要求文化知识之传承,墨家技艺也是需要延续的;‘节用’则是要求节约。” 公输盘继续解释道,但谜底仍然没有揭开。 “好吧,给汝等说具体些吧。若如一个人摔下悬崖,来到此处,看到两个馒头,会有两种结果。” 公输盘于是绘声绘色的讲起设计的用途。 其一,若一次拿走两个馒头,机械重量失衡,会导致左边挂竹简的大门会打开。然后这个“贪心”的人就会通过左边之门进入密道。这个密道被故意设计成来来回回,弯弯曲曲,“贪心”人会靠着两个馒头,经过两天的来回折腾,最终走出密道。最后,密道从后封死,此人将再也无法返回此地,当然估计他也不会再想回来。 其二,如若一次只拿走一个馒头,机械重量则不会失衡,结果是一扇门都不会打开。此人就会靠着这个馒头在门口支撑两天,如果仍然坚持不拿竹篮里剩下之馒头,公输盘便会从右边之门先生,对其好好款待。后面如果谈得投机,此人若提出留下学艺,公输盘就会认真传授;此人若想马上离开,公输盘也会立刻把他送出去,并欢迎他随时来访。 多年来,这里前后救下十几个坠崖者。 绝大多数的被救者都是第一种情况,直接拿了两个馒头,通过左边之门,进入密道,然后再经过两天折腾,最终回到俗世。 当然也有少数的人经历了第二种情况。多年前,一个年轻人仅靠着一个馒头在石门前硬撑了两天,等墨十七和公输盘出现的时候,他已经饿晕在那里,然而他始终没有去触碰篮子里剩下的那个馒头。 最后,这位年轻人留下来和墨十七、公输盘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学到了很多本事,其中包括认识论、逻辑学、几何学、几何光学、静力学,以及武术、机关术、守城术等等。后来,年轻人特意把悬崖上大块土地改作了王家猎场,并终身保守着这个秘密。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他正是簇锦的爷爷,当今蜀王的父亲,被人们称作圣帝的先蜀王。 公输盘又慈爱地看了看身边的年青年,说道: “错儿自幼双亲早亡,年少时上山觅食,坠落悬崖,来到此地。小小年纪,也硬是凭着一个馒头撑了两天。” 公输盘接着假装责怪道: “今日,汝竟然破了机关,打乱了老夫思路!唉,呵。。。。。。呵。。。。。。” 听了这些,继墨和簇锦立马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公输师伯真是足智多谋。此乃一举多得之设计,具救人,选人,教化人于一体,同时也便于保守此地之秘密。” 其实,他俩更吃惊于圣帝的故事,从他坠崖之时,蜀王室便与墨家接下了不解之缘。难怪现在的蜀王杜尚也受墨家熏陶,一贯勤政爱民;墨家也愿意派出弟子来蜀国效力。 后来,墨十七去了墨园,公输盘则仍然留在此处,享受着营造之乐。 说话间,一直大鸟飞过来,落在公输盘身旁。 继墨惊奇道: “额,这不是愚十八吗?” 当发现自己失言后,他连忙解释道: “吾是说,他们确实长得太像了。” 公输盘呵呵笑了几声,回答道: “说来惭愧。它叫大羽,由老夫独自打造而成,虽然外型与愚十八相似,却远不及后者。可见,老夫与十七大师相比,造诣还差之千里也!” 俩人跟随公输盘,来到了一个开阔地带。 这里山体围绕,形成了葫芦状的空间,葫芦口透过树枝可以看到天空,葫芦底部则排了一圈木房子。 之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房间,房间中央的木桌上早已准备好了饭菜。 簇锦认真地问道: “公输师伯,这饭菜是何人所烹饪,太好吃了!蜀王府之饭菜也比不过。” 公输盘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公主看来真是饿到极点了!只是这饭菜既是吾所做,又非吾所做。” 说完,公输盘便将继墨和簇锦带到厨房。只见厨房里,一支支机械手臂正不停地忙着制作糕点。 继墨和簇锦一时间双眼发直,惊讶得合不拢嘴。 之后,公输盘又带继墨和簇锦参观了自己的工坊,这更让两位年轻人大开了眼界。 工坊里有各种发明装置或者改良设备,有农业生产方面的,有运输方面的,有防灾救灾方面的,当然也有如 “赣车”、“连弩车”、“籍车”(投石机)以及“云梯”、“悬门”、“橐”、“轩车”、“轺车”等攻守器备。有些装置墨园见过,有些装置则完全没有见过。。。。。。 眼见太阳下山,簇锦和继墨怕蜀都亲人担心,便要告辞。公输盘聊得投机,一再劝说俩人多住几日,都被婉言谢绝。 于是,公输盘把俩人领进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然后便将它封闭了起来。 他对司马错说了句:“开始!” 随后,众人只觉得木箱一会儿被托起,一会儿又被抛空,一会儿被推着直行,一会儿又沿弧线前行。 簇锦和继墨虽然好奇,但却看不到外边的情况,只能到各种机械的声音。 不多久,木箱停了下来。公输盘打开木箱的门,将俩人领到一间石头房里。 公输盘不舍地说道: “以后想来此处,可以按房子外墙“墨”字上之机关,其原理和峡谷石门一样。” 继墨和簇锦两人,与公输盘几番道别,终于走出了石头房。 俩人回头再看,石头房的门已经消失,看上去变成了一面普通的墙。在墙上,确实写有一个“墨”字,上面有许多高低不一的铜钉。他们再往前看,发现面前竟然矗立着一个高大的青铜雕像,背面而站。青铜雕像几乎遮住了后面的整个墙面。 俩人绕到雕像前面,才发现雕像和蜀王府后花园的雕塑很相似,只见它一只手托着太阳鸟,一只手托起圆形飞盘。 原来这是太阳神庙,位于蜀王猎场与蜀都之间的大路旁。 据说,古蜀先人经常看到太阳神脚踏着飞盘,穿梭于高空之上,太阳鸟则紧跟其后。只要太阳神出现过的地方,来年都会风调雨顺。后来,很多贤能之人都受到太阳神召唤,脚踏着飞盘,飞入天空,成了仙,这其中就包括蚕丛、柏灌、鱼凫、周文王姬昌等。 神庙外,早有一队禁卫军排列在那里,似乎早就做好准备迎接俩人。 俩人急命军士分两路,先去蜀王宫和郪府报平安,然后大队人马向着蜀王宫,一路飞驰而去。。。。。。 作者按:有读者问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篇幅写巴蜀之盐?如果您对战国历史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巴蜀的粮盐最终决定了历史的走向。楚国最初比秦国更为强大,后来却被后者吃掉,除了变法和人才引进的原因,最大的原因便是对待巴蜀的策略不同。很明显,历史没有给楚国更改战略的机会。 第四篇蜀王韬略——姻缘 夏继墨和簇锦在蜀王宫门口遇到季姚和啸川,原来后者因为担心前者,一直在王宫守望,迟迟不愿回府。 从他俩那里,继墨和簇锦得知了这一天外间发生的事情。 大概在俩人坠崖的时候,一只老虎袭击了太子杜瑟。虽然骑行在太子后面的杜冽勉强赶到,大概怕意外伤到太子,他居然屡射不中。季姚和啸川听到虎啸后,飞驰赶到,大家合力才最终救下太子。在无法联系到继墨和簇锦的情况下,众人只能迅速将太子送回宫中。 幸运的是,太子只受了轻伤,因为惊吓过度,现正在修养,不便打扰。 派去寻找继墨和簇锦的军士,久觅无果,只能回来报告。众人根据现场迹象分析,推断俩人极有可能已经坠崖。 蜀王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让人继续在猎场寻找,然后派出一大队人马沿路查询,尤其强调在神庙附近要多安排些人手。这次出乎所有人预料,蜀王最疼爱的公主坠崖了,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感到惊慌和难过。 聪明的簇锦和继墨联想到当年圣王坠崖的故事,便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原因,紧接着,也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给了大家。 于是,四人决定一起去觐见蜀王。 簇锦和继墨的陈述并没有让蜀王显现出太多的惊讶。除了俩人提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插在马蹄上的铁钉。再联想到,袭击太子的老虎(毕竟蜀王猎场的野生老虎已经全部被圈养起来了),蜀王不禁倒吸一口气,神色显得万分凝重。 蜀王思索良久,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说道: “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了,不能再拖!” 第二天一早,继墨等四人决定到蜀都四处逛逛,开心开心,就当为昨天的遭遇压惊。 虽然天下混战多年,民不聊生,但蜀都却仍然是一副繁荣景象。街上商业活动频繁,世界各地的商客不断地从四方入境,汇聚于此,开展各种贸易活动。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而古蜀先民走出盆地,向外发展的步伐却走得很早,而且从未间断过。早在商周时期,秦蜀先民就已开始利用天然的古道进行文化往来。在三四千年前,古蜀人和古越人已通过长江来往,就农业手工业技术、神权思想等方面,开展交流。蜀山蚕丛氏栽桑养蚕,以蚕桑丝绸兴邦,早在北丝路之前,一条由古蜀都城出发,经云南进入南亚和东南亚的南丝绸路就已经开通。同时,古蜀人把产于成都的蜀锦,经古蜀道运往长安,从长安再运往西域、中亚和世界其他地方。此时的古蜀国早就修好通往生毒国(古印度)的茶马古道,一些古波斯商客也常常来此。 一行四人来到一个摊位前,发现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异国香水和首饰。摊主是一位蓝眼卷发,皮肤黝黑的老外。 “这位俊俏公子,汝不打算给这两位美女买一些礼物吗?” 别说,这老外古蜀语言还说得挺溜。 继墨瘪瘪嘴,然后立马给簇锦和季姚各买了一瓶香水,给自己和啸川各买一把波斯弯刀。 季姚翘着嘴说: “继墨哥,汝就不打算单独给公主买点什么吗?” 簇锦此刻却偏偏什么都不说,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其实就算季姚不提这事,继墨也早有此意。于是,他精心为簇锦挑选了一条珍珠项链,以玛瑙坠相配。 继墨刺破手指,把血指印按在了上面。 簇锦也挑了一款乌木坠子,送给继墨,她也同样刺破手指 ,印上了血指印。 继墨双眼炙热,火辣辣的看着簇锦,温柔地给她带上了项链。 簇锦则轻咬着下嘴唇,羞答答地把头略微低了下去,不敢再继续看继墨的眼睛。她甚至不好意思亲手给他带上项链,只是把它快速地往他手里塞。 啸川在旁边故意打趣道: “继墨和簇锦今天都怎么啦,互换角色了吗?继墨何时变得如此有男人味了?簇锦又何时变得如此害羞了?情爱之力堪比洪荒之力啊!” 季姚也故意打趣,撒娇道: “继墨哥偏心,怎么不给野儿也买一个呢?” 直到此时,四人才好像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成年,不免相互打量比较了一番。 继墨在簇锦的眼中,便是白衣飘飘的俊俏公子。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面庞棱润适中,明眸如秋波,鼻子高挺,嘴角上扬,笑起来既俏皮又明朗;看似不拘,却又让人感到格外的热忱和坚毅。天下最俊秀的男子莫过于他了! 簇锦在继墨眼中,则是另外一种风情。她身着青色的薄纱裙,裙摆如云飘荡,身材婀娜,举止大方;秀发如褐瀑,肌肤如美玉,水汪汪的大眼睛,淼如秋波,顾盼神飞;鼻梁稍挺,玉齿微露,红唇上翘,勾勒出俏丽的弧度,虽怒还笑,欲语还羞。天下最美丽的女子莫过于她了! 深秋的蜀都,少有的暖阳挂在城墙顶上,驱走了寒意,使人们身心都感到是暖洋洋的。。。。。。 不知不觉,四人已经逛了大半天,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于是便决定先送簇锦回宫,再各自回家。 四人来到王宫后花园,仍觉得余兴未尽,于是决定再逗留一会儿。 大家开始玩起了“智破机关”的游戏。 他们先派一个人画出一幅墨家机关图,然后三人抢答,说出机关的破解之法。 正当大家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内仆来宣,蜀王要簇锦马上过去,有要事商量。 于是,继墨、季姚和啸川决定先各自回家休息,明天再来王宫找簇锦。 继墨回家后,稍作洗漱,便上床睡觉。 不一会儿,他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天,簇锦头顶着盖头,坐上了大花轿,向着郪府而来。此刻的她并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 季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边嚼着糖,一边用手搽着鼻涕,用小孩的声音叫道: “继墨哥,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府前,汝为何还在此懈怠?赶快出去背新娘进洞房啊!” 继墨正准备一个箭步跑出去,却被奶母一把抓住。 她焦急地叫道: “雨儿,雨儿,快醒醒,快醒醒!公主殿下来了!” 继墨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恍惚中觉得有些奇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不是下午才分开的吗?” 还没等继墨想明白,公主便已经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房间,眼睛里全是泪水。 簇锦不仅在哭,而且显得六神无主,孤寂无助。 “玥儿,玥儿,何事慌张,何事慌张啊?” 看见簇锦的样子,继墨顿时觉得不安,焦急地问道。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即便是小时候,她遇到事情也从不慌张,一贯显得非常自信,从容自若。 簇锦并没有出声,只是呆站在原地,不停地流泪。 继墨此刻真地被吓住了,也不顾上穿着和礼数了,便要从床上跃起来。 只见簇锦身影一晃,已经扑倒在他的怀里。 继墨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便只是把簇锦揽在怀里,用手抚摸她的秀发和脸蛋,没有再继续追问。 奶母叹了一口气,缓缓退出房间,关好了房门。 良久之后,簇锦喃喃地说: “雨哥哥,带玥儿离开此地吧。咱们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 继墨此刻已经明白事情重大,坚定地回答道: “行,咱们这就走!” 簇锦却仿佛睡着一样,仍旧趴在他胸口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簇锦缓缓地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傍晚,簇锦来到蜀王寝宫,便见父亲紧锁眉头,一直低头凝视地上,表情异常严肃,既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哀。这让她感觉心里有些发怵,只得怯生生地来到父亲面前。 蜀王并没有直接对簇锦说事,而是语重心长地聊起了国政。 鱼凫蜀王杜宇助周伐纣,封为蜀王,称蜀望帝,位次于周天子,从那以后,蜀国逐渐走向了强盛。周平王东迁之后,势力衰弱,诸侯群雄纷争,从春秋五霸到战国七雄,古蜀凭借其先进文明和优越的地理条件,与各霸主保持着战略平衡,丝毫不逊色。 多年过去之后,这种平衡却逐渐被慢慢打破。时至今日,蜀国的邻居——楚国和秦国,逐渐强盛起来,并且充满了野心,他们都垂涎于巴蜀的粮仓和盐泉,想以此做为雄霸天下的基地。无论是蜀国还是巴国,面对他们强大的武力,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巴蜀唇亡齿寒,为了生存,两国一直精诚合作,巴为蜀提供民生必须的食盐,蜀为巴提供赖以生存的粮食。多年来,两国一直保持着联姻联军的传统,靠着两国的合力才勉强与秦楚保持战略拉锯之态。 先帝(圣帝)当年靠着自己的威望,力排众议,使太子杜尚顺利即位。然而,杜尚即位后,对蜀国的实际影响力,却还远不及自己的父亲。 葭萌公(蜀王杜尚的弟弟,杜冽的父亲)一向深沉果断,虽然没有能够继承王位,但很多大臣至今仍暗地效忠于他。近些年,巴蜀的结盟关系,很大程度上也是要仰仗他与巴国公主的联姻关系。 联想到最近“盐船失事”事件以及王家猎场发生的事情,杜尚此刻已经感觉到国内暗潮涌动的态势。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能和巴国建立更牢固的盟友关系,得到其各方面的支持,也许这些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而进一步联姻则是巩固巴蜀盟友关系最直接且有效的手段。 正好这次巴国太子鲜居然主动来蜀王宫提亲。蜀王素来对他的品行赞许有加,见其仍然没选太子妃,而蜀公主簇锦也尚未选驸马,因此便一口答应下来。 蜀王本以为这既是一段佳缘,又是治国良策,因此满心欢喜地将此事告知了女儿。然而当他看见簇锦呆若木鸡的样子,便觉得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不免开始自责起来,后悔自己事先没有同宝贝女儿商量一下。 此时的蜀王并不知道簇锦早以心许继墨,只以为她仍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野性丫头。。。。。。 “玥儿,父王自认本性仁厚,故在汝年幼时便将汝送入墨园。玥儿从小便显出仁爱之心和心系天下之大志向。此次巴蜀联姻,不仅关系到蜀国王室之安危,也关系到巴蜀百姓之安危,甚至关系到巴、蜀、秦、楚四国百姓之疾苦。太子鲜乃是仁爱忠厚之人,为君为夫都不会差。汝做他之太子妃,父王也放心啊!不知玥儿对此安排有何看法?” 蜀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女儿的表情。 簇锦此时仍呆若木头,睁大着眼睛,没能说出一句话。 蜀王见状,觉得有些不妙,不免心疼起女儿来。 “玥儿,汝先见见巴鲜吧,如果汝始终不同意,父王回绝他便是。” 此刻,簇锦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她没有告诉父亲自己与继墨之间的事情,因为面对如此宏大的事由,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全身冰凉,像是受尽了寒冷,身体也开始有些颤抖,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说道: “请父王恕罪!不必了。玥儿现在身体不适,想先行退下休息。” 蜀王杜尚也只有凝重的点点头,隐约中感到女儿的心思似乎早有去处。 簇锦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王宫,又是如何到了郪府。 一路上只觉得自己全身冰凉,不停地颤抖,而厚厚的衣服似乎也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位农家少女,嫁给了如意郎君,一家人过着平淡的田园生活;亦或把自己想象成一位男儿郎,在战场上全力厮杀,而后快意战死。 然而,现实注定要她背负起太多的东西。。。。。。 听到这里,继墨同样感到绝望而哀伤,胸口仿佛堵住一口气,一时间吐不出来,快要让自己窒息。 他一次次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 “吾愿为苍生而死,却为何偏要为此而断情!不如带着心爱之人私奔,远离俗世!毕竟,这一切并无妨碍他人,也无作奸犯科!” 继墨喃喃地重复着说道: “玥儿,咱们走!对,咱们走吧!” 然后,他双手把玥儿抱得更紧了,似乎怕稍一松手,他的玥儿就会不见了。 紧接着,他正准备一个鹞子翻身,带着心爱之人,纵身飞往美丽静谧的田园。 然而,他身体还没有跃起,却又被她压了下去。 簇锦双手勾住继墨的脖子,叹息着说: “也许前天我俩掉崖坠亡才是最好结局!” 簇锦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她只是趴在继墨的胸口上,闭着双眼,紧咬着嘴唇,仿佛要让这一刻永远凝固。 情侣俩四目相对无语,唯有泪千行。。。。。。 第四篇蜀王韬略——选择 良久,继墨仍不甘心,再次试图起身,带着心爱之人远走高飞,却再一次被簇锦给压了下去。 簇锦在继墨的胸口上轻轻地吻着。。。。。。忽然她用力咬了下去! 继墨的胸口上顿时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它虽然被簇锦落下的热泪抚慰着,却依然让他感到痛彻心扉。 簇锦手捧着他的泪脸,惨笑着说: “有雨哥哥这份情,玥儿就没有白活。此生汝要好好活下去,来世咱们再做田园夫妻!”。 其实,簇锦来的路上,眼前也一直浮现出世间发生的惨烈场面:战死沙场的将士,城破苦难的百姓,孤苦伶仃的老人和孤儿,甚至仿佛看到季姚和啸川父亲当年战死南郑的画面。 簇锦的性格以及多年所受的教诲,注定她无法成为一名普通少女。 继墨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心有不甘。 。。。。。。。 接下来的几天,继墨除了喝醉就是睡觉。他是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再喝醉。 他不愿意清醒,因为醒来就要面对现实的结果,醒来就要痛侧心扉。只有睡觉才会做梦,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和玥儿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继墨一直分不清自己是醒、是梦,还是醉。 他恍恍惚惚中依稀感觉到,有两人经常抢自己的酒杯,也和自己说了很多听不懂的大道理;有一次,有个男人好像摔了酒坛,还打了自己一耳光;后来,那个男人犟不过自己,便干脆和自己一起喝起酒来,一个女人则在旁边默默看着,还会不时地抽泣。 继墨心想: “管他呢,只要能继续喝酒和做梦,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当然,酒后能打上一仗,杀光世间坏人,然后战死沙场,才是最理想的。” 那个男人喝醉被抬走了。继墨也被抬到床上躺下。 有一次,继墨梦醉之间听到一个女孩子盈盈的哭声,用力睁开眼,仿佛看见自己的玥儿双眼含泪,坐在床边,给自己喂水。 继墨赶紧用手轻放在簇锦的嘴唇上,疼爱的说: “玥儿乖,玥儿不哭哦。” 簇锦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温柔的抚摸继墨的脸颊。 簇锦双唇贴近继墨的脸颊,轻轻的吻着,仿佛要吻干他脸上的热泪,吻去他心里的痛苦。她有些紧张,呼吸急促,动作生疏,身体颤抖,然而唇是温暖的,呼吸是清香的,吻是轻柔的。 她吻着他的额,吻着他的眉,吻着他的鼻尖,吻着他的眼;吻着他的耳,吻着他的唇,吻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魂。 继墨感到一种幸福,一种心痛的幸福,一种想要痛哭的幸福,一种想要一辈子留住的幸福。 继墨用力抓紧簇锦的手腕。是的,不管什么原因,这一次,他是绝不会放手的! 继墨努力撑起身体,急切的说: “玥儿,咱们走吧!咱们赶快走吧!” 刚刚说完,便天旋地转,仿佛横飘在空,一块天一样大的巨石慢慢迎面压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继墨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正要挣扎着爬起来找水喝,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拼命挣扎,依然无济于事,原来手脚被捆绑了起来。 “酒已经被喝光了,别找了,没用的。” 继墨这时才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自己一起醉酒的男人,也是打自己耳光的男人。他是龙啸川。 “继墨啊,汝如此折磨自己有用吗?汝难过,吾等也难过,玥儿更难过。汝有替她想过吗?汝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她!她不比汝好过,但仍身在王宫,不能像汝一样醉酒,甚至不能好好的大哭一场。” 啸川哀求道: “继墨,汝醒醒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吾等去处理,去承担。玥儿也需要吾等的帮助啊!否则她做出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听到这里,继墨停止了挣扎,也没有像前几天一样闹着要酒喝。 他终于放开嗓子,毫无顾忌地哭嚎起来,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啸川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继墨,然后轻轻的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继墨的嗓子沙哑了,声音低沉下来,慢慢的安静下来。他盯着屋顶,静静的躺着,眼睛里慢慢恢复了思维的光。 良久过去,继墨转头问啸川: “玥儿这几天还好吧” 啸川苦笑着说: “汝觉得她能好吗?吾和野丫头去王宫看她,她避而不见。汝知道她最要强,她怎么能让吾等看到她的凄惨面容呢?” “宫女透露,她这几天也一直呆在房间里,颗粒未进,也不见任何人。不过,她倒是通过宫女打听汝的情况。吾让宫女转告她,不必担心。所以汝要赶快振作起来,尽早去王宫看看她!” 继墨露出痛苦和担心表情,但仍没多说话。 忽然,他像触电一样。 “昨晚玥儿不是在自己房间里面守护自己吗?怎么。。。。。” 继墨突然有一种不安。通常这种情况下,季姚和啸川会一起出现在继墨面前,而此时她却并不在。 继墨有些害怕,试探的问道: “野丫头在哪里呢?” 啸川微笑着摇头,自责道: “还说呢,这几天可把野丫头给忙坏了。忙前忙后的照顾汝,看着汝醉成那样,她经常急着哭。哎,昨晚吾也喝醉了。她忙着找人把吾送回家,然后留下来照看汝。这几天她都没有怎么睡?” 继墨倒吸一口气,不敢再问,也不敢细想,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在继墨眼里,季姚一直都是个调皮可爱的小师妹。从小在墨园,这个小师妹就像小跟班一样,整天粘着继墨,对他言听计从。继墨还寻思着,将来替她无色一个好男人,一个能降得住她的好男人。 啸川看了他一眼,叹气道: “汝终于知道有多少人在为汝担心受罪了吧!以后可别再喝酒了。咱们墨家弟子是不能饮酒的。” 继墨此时对于簇锦的担心暂时压制住内心的悔恨。他最想知道的是簇锦现在怎么样了。然而,此时出现在簇锦面前,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而且,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勇气坦然面对对方。 就这样,继墨继续呆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 期间,啸川天天过来陪继墨,并告之,簇锦仍然不肯见人,季姚则天天去一趟王宫打听消息。 第三天的时候,季姚和啸川一起来看望继墨。 继墨和季姚都感觉对方变得客气了好多,不再像过去一样相互顽皮打闹。 季姚平时古灵精怪,快人快语,这次说话却变得结巴了,而且眼睛只要和继墨对视就马上飘开。 继墨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欺负”季姚。 两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啸川对于俩人的异常,刚开始觉得奇怪,但毕竟年长,隐隐感觉到他们彼此态度的变化应该是有关联的。 十天过去了,继墨却像是过了一年。。。。。。。 这一天早上,三人正在喝茶,王宫使者过来告知,蜀王召见。 继墨对于簇锦既想见又怕见,现在正好借机说服自己,去重新面对心爱的人。 他们来到王宫时,蜀王早已在那里等着,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壮实,五官标致的年轻男子。 继墨、季姚和啸川都认识这位年轻男子,他就是巴国太子鲜。 巴鲜也同时认出三位少将,热情地上来给他们打招呼。 巴鲜在继墨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可推测他并不知道他和簇锦之间的感情。 面对巴鲜,继墨心里虽没有恨意,然而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因此态度显得比较勉强。他还没有心思来调整情绪,只想尽快知道簇锦的情况,然而自己的身份又不便直接开口问,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形下。 蜀王此刻倒是显得比较焦急,紧蹙着眉头说: “本王宣汝等过来是为了簇锦公主。前段时候,鲜太子来蜀提亲,本是大好之事。然公主不知遭遇何事,不吃饭,不出门,不见人。现虽勉强吃了点东西,仍然是不肯出门,也不肯见人。” “本王历来知你们交好,汝等去劝劝她吧。尤其是少都尉,汝救过公主,她素来愿意采纳汝之建议,多劝劝她吧。” 蜀王哪里知道簇锦的心病便是继墨啊! 之后,蜀王、巴鲜以及继墨等一行五人,便来到了簇锦房门前。 季姚走到最前面,她轻轻敲了敲房门,说道: “公主,开开门吧。这次继墨和啸川都过来了,大家都很担心汝。” 然而,簇锦并没有回应。 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房门缓缓开了。 只见簇锦无力地依靠着门框,在众人中搜寻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大家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美丽动人,胆大主动,聪明调皮的簇锦公主吗?眼前的她,面色惨白,神情呆滞,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人一下子瘦了太多,仿佛可以被蜀都的寒风一下子吹得飘起来。 看到簇锦的状态,继墨心如刀割,鼻尖变得酸疼,却依然强忍着眼泪。 簇锦无力地靠着门框,呆呆地看着继墨。当看到他胸前挂着自己送的项链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惨笑。 簇锦的笑容依然很美,但却让继墨心里一阵刺痛。 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的眼睛里。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周围的空气也好像变得安静起来,生怕打扰到俩人。 许久之后,季姚回头看了看蜀王和巴鲜,赶紧干咳一声。 啸川也用手去拔了一下继墨。 继墨缓缓地低下头,动了动咽喉,沙哑地轻声说道: “玥。。。簇锦。。。公主,请保重身体。。。咳。。。” 簇锦双眼一闭,眼泪就流下来了。她紧咬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很难一下子接受继墨对自己的“尊称”,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接受,毕竟曾经轻柔呼唤近二十年的“玥儿”,现在不得不改叫 成“公主”。 “吾儿受苦,疼煞父王了!” 蜀王是何许人啊!他显然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毕竟一面是自己最疼爱的公主,一面是江山社稷,家国大事。 簇锦这才发现蜀王和巴鲜都在场,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失态,便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要说话,但却始终无法出声。于是,她只得上前请安,然而刚刚离开门框,双脚一软,便昏了过去。。。。。。 两日后,蜀王再次宣继墨进宫。 此刻,蜀王也不拐弯抹角,双眼直盯着继墨,问道: “爱卿与公主是何时缔结情愫的呢?” 继墨被蜀王开门见山的一问,惊了一下,然而很快便冷静下来。这么多天来,每当他想到簇锦,心里就有一种无法释放的心痛和委屈,此刻,他就是要告诉蜀王,自己一直深爱着她,自己是她的心病,也是她治疗心病的良药。 继墨抬起头,迎着蜀王的目光,凄然说道: “既然大王垂问,微臣不敢相瞒,请大王恕微臣无礼了。微臣和公主自幼一起生活在墨园,可算是青梅竹马。我俩多年来一直对此心照不宣,然而直到此次回蜀,才互许承诺。” 蜀王并没有发怒,无奈地打趣道: “爱卿倒是很早懂事嘛。现在爱卿是不是在心里埋怨本王啊?” 继墨心里一阵酸痛,并没有回避蜀王的眼睛,淡淡地说: “大王仁爱,天下共知。大王苦衷,微臣也甚能理解。然而,但有一丝希望,臣便不会放弃,愿赴死践行,永不言弃!” 其实,继墨的这番言论,如过遇到昏君,乃是死罪,然而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可为苍生而战,当然也可为心爱之人而死! 蜀王深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蜀国多年内忧外患,本王勉强支撑,却早有些心力憔悴。最怕实局恶化,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但凡有一丝希望,本王也愿遂了爱卿美意。本王对苍生仁爱,又怎么舍得让公主伤心呢?” 此时,蜀王双眼发出灼人的光芒,郑重对继墨说道: “本王现在便将一项重大的秘密任务托付给爱卿,请务必全力以赴!” 第四篇蜀王韬略——潺河嫘祖陵 没有等继墨回答,蜀王接着补充道: “此事关系到巴、蜀、秦、楚之苍生,甚至也关系到爱卿和簇锦的未来!” 继墨心想,救民于水火是墨家弟子无法推辞的责任,更何况此事还关系到自己和簇锦的未来,于是毅然回答道: “请大王明示,微臣万死不辞!” 蜀王顿了顿,然后郑重地说道: “如今秦、楚两国如日中天,其狼子野心也与日俱增。他日,巴蜀必然会与之发生倾国之战。巴蜀必须结盟,蜀粮换巴盐,与两国有利。再则,巴处于楚、蜀之间,能消解楚对蜀的威胁,也可以部分牵制秦。倘若盐泉被占,巴国则将面临灭国之可能;巴国亡,则蜀国危矣。以目前趋势来看,楚国对巴国盐泉志在必得,故而,蜀应该早做准备。” 蜀王稍压低声音,说道: “以目前局势来看,提高蜀国国内食盐的产量为当务之急。目前,大部分食盐来至巴国盐泉,国内食盐开采多以岩盐为主,产量有限。本王知墨家弟子除了深谙修生、治国、平天下之道,也擅长机械、力、光等自然之术。爱卿在墨家子弟中算是出类拔萃之辈,望能学以致用,为蜀国之食盐开采效力。蜀国他日食盐充足,便可以支援巴国,巩固联盟,共同抵御外敌,也无必要再因此绑架公主之婚姻。” 继墨听后,赞同地点点头,回答道: “微臣领命,定当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蜀王稍作为难状,然后低声说道: “食盐问题,对于联盟来说,异常敏感,事关联盟和民生之大事。因此,爱卿此番行动,只能私下秘密行动,不能让外界知晓,尤其不能让巴国知道,以免相互猜忌,从而惹出意外事端。若事情败露,爱卿便可能会因私采公盐而遭重罪。爱卿能否承担?” 继墨没有多想,坚定应诺道: “与万民有利,微臣当赴汤蹈火!” 蜀王慈爱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继墨和啸川、季姚商量后,决定把任务的第一站放到蜀国东部边境,蜀国、充国和平周国(今广元辖地)交界的潺水(今绵阳盐亭)。几年前,便有官员报奏,此地发现丰富的盐卤。 此地是黄帝元妃嫘祖与御医岐伯的故里,是养蚕的发源地,嫘祖陵就坐落在附近的青龙山上。 继墨等人放出消息称:嫘祖托梦蜀王,希望其葬陵能得到修善;蜀王仁厚,遂立即派出人马前来修复嫘祖陵。 他们首先在青龙山附近修建瞭望台,名曰“潺亭”,对外则声称是为了保护嫘祖陵,并且禁止任何闲杂人进入,甚至连靠近都不行。 嫘祖陵以整个青龙山为陵,被修成了八卦图形,外露三方,内藏五方。 修陵需要的大量土石,而土石被挖出后,则会形成大型深坑,继续深挖便可开采出大量盐矿。 继墨等人在施工现场身体力行,亲身经历着酷暑严寒,真切地感受到底层人民的苦难和悲哀。多年墨园苦行历练,才使得他们勉强咬牙坚持下来。 这期间不断经受着苦累,使得继墨没有太多时间沉迷于对簇锦的担心和思念中,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好处。 然而,岩石的开采不仅仅是苦累,而且随时都会遇到意外和危险。深深的矿坑因为地质或者天气的原因,经常会有坍塌的危险。 于是,继墨等人决定一边继续开采盐矿,一边加快研制用来采矿的机械臂。白天监督采矿,晚上研究机械术,繁重而单调的生活让三人都消瘦了一圈。 这个期间,他们几乎没有提起簇锦的名字和相关的事物。 这天,季姚把继墨的衣服清洗晾干,一番仔细缝补后,便拿到他帐篷里来。 只见继墨斜靠着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大的青铜齿轮,已经睡着了。 一个丈余高的机械手臂在他身边高高竖起。它和墨园的有些不一样,但却和蜀都峡谷公输盘厨房的比较相似。 季姚不由得打心里佩服他惊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 油灯下,看着继墨虽然黝黑干瘦,却依然俊俏的面容,季姚变得有些痴痴的。 此刻,继墨俨然是一个合格的手工业者,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郪国公子的影子。只见他满脸黑色污迹,嘴角贴着一束头发,胸口衣服的扣子竟然掉了一颗,从而露出了结实的胸肌。 季姚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双颊泛红,耳朵发热。她轻轻地蹑行到继墨身旁,蹲下身体,用手巾搽去他脸上的污迹,并轻轻扒开他嘴边的头发。 由于怕呼出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季姚干脆摒住呼吸,因此,心跳得更为厉害了。 “玥儿,咱们走,咱们走吧!” 继墨嘴里喃喃喊道,眼睛却并未睁开。 季姚听到呼唤,心里一痛,只得闭上眼睛,让眼泪流下面颊。 此时,她脑海里不经浮现出多年来和继墨在一起的种种画面,感觉自己从小就以他为中心,时时刻刻在他周围跑着、闹着,幸福着,快乐着! 一滴热泪打在脸上,把继墨从缠绵的梦里惊醒,他就地一滚,单膝跪地,双手架出招势,惊恐地看着季姚。 当继墨看清眼前的季姚时,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和内疚,便故意干咳一声,正色地教训道: “野丫头,大半夜的,汝要吓死人啊!小坏蛋!” 季姚此刻也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继墨会突然醒来,并做出如此滑稽的动作。 季姚把头扭向一边, “怒”道: “吓汝个大头鬼啊,人家好心把衣服给汝拿来!汝明天想一身臭烘烘的去见人吗?” 还没有等继墨回答,季姚赶紧接着说: “太晚了,吾要去睡了。。。恩。。。对,睡去了!” 然后,就像空中武动的风筝,摇摆着婀娜的身姿,跑出了帐篷外。。。。。。 第二天,三人迫不及待地把继墨的机械手臂和啸川的滑轮传送装置主装起来,拿到盐矿坑实地运用。在场的人无不称赞其设计之精妙和运用之高效。 机械臂量产后,整个区域岩矿的开采速度大大加快,人员伤亡数业下降为零。 就这样,经过两年的忙碌,嫘祖陵已经大致完工。 这一天,大家跟平时一样正不停忙碌着。 一个军士过来报告,杜冽王子和巴国太子鲜一行人已经快到营门口了。 虽然预料到早晚会有这一天,然而这一天真正带来的时候,还是让继墨等人大吃了一惊。他赶紧吩咐上下一起动手,把采集的盐矿石收藏好。然而,因为时间仓促,机械臂等装置就只能留在了原地。 之后,继墨等人便匆匆赶往营门口,做好迎接准备。他们远远看着两个身影带领着一行人正骑马飞奔过来,他们正是杜冽和巴鲜俩表兄弟。 杜冽一路谈笑风生,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变化不大。巴鲜则是一脸严肃,显得更加成熟和霸气。 他俩来到营门口,飞身下马后,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行动。直到对方主动上前打招呼,他俩才终于认出继墨等人,不禁吃惊于他们模样的改变,同时内心也生多了一丝敬意。 只见继墨拱手道: “欢迎巴太子殿下、公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在此恭候,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获悉两位来此苦寒之地,臣心惶恐,唯恐照顾不周啊!“ 杜冽微笑着说: “少都尉,不必太客气。倒是汝等在此多年,受尽劳苦,为国分忧,让人佩服啊。辛苦了!” 巴鲜并没有客气,僵直着脸,接话说道: “蜀国修缮嫘祖陵如此大事,巴国却并不知晓。最近获知嫘祖陵修缮即将完成,吾才匆忙来贺,同时也想向诸位讨教修陵之经验。” 继墨拱手抱拳,淡淡地回答道:“太子言重了!” 随后,继墨等便欲把杜冽和巴鲜一行人领进营帐,却被婉言谢绝。 巴鲜似乎不想休息,对嫘祖陵也并非真的感兴趣,然而却一直要求参观采石(矿)场。。。。。。 当被众人迎领至采矿场时,巴鲜稍微环顾四周,便立刻就被滑轮传送装置吸引。他快步走了过去,一边抚摸着,一边仔细研究起来。 当顺着传送装置往下,发现好多机械手臂时,他面露惊愕,嘴巴半张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然而杜冽此刻却显得并不吃惊,他手指着装置,微笑着对巴鲜说: “能有这些奇思妙想,并且将它们做出来,真乃是天才也!太子以为如何?” 巴鲜不停拍手,感叹道: “说得极是!不知这是哪位大师之杰作。若早日能为我所用,巴国盐业便会发达许多!” 杜冽微笑着看了看继墨,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大师就是大师啊!” 继墨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巴鲜此时回过头,突然眼露寒光,直直地盯着继墨问道: “请问少都尉,汝等若仅仅为了修缮嫘祖陵,便大可不必挖如此大坑吧?汝等还要继续深挖吗?然而,将来打算如何填埋呢?” 继墨并没有回避巴鲜的目光,微笑着回答道: “既然嫘祖陵已经修缮完毕,自然会很快停工。此地处于巴蜀交界,嫘祖必会体会蜀王用心,保佑巴蜀黎明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来年巴蜀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巴鲜眼里不经有些湿润,伤感道: “哎,希望嫘祖显灵吧!” 继墨能够理解巴国处境,也能体谅巴鲜的担心。他深知,巴蜀唇亡齿寒,虽然蜀王以加大国内食盐开采来作为储备,然而仍然会一如既往地和巴国合作,蜀粮和巴盐的交易量并不会因此而减少。此刻,巴、蜀最需要的就是互信。 继墨微笑看着巴鲜,真诚地说道: “请太子也一定要体谅蜀王之‘苦心’,相信蜀国联盟之诚意啊!” 巴鲜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再继续追问。 其实,巴鲜内心很清楚:按照蜀国的国力和技术,早就可以公开地在国内加大食盐开采,然而蜀王并没有这样做;蜀国此番行径也是因为巴国部分盐泉被楚国占领,对蜀地食盐供应量大大减少的缘故。 杜冽这时插话说道: “既然嫘祖陵已经修好,那咱们应该去参观参观,祭拜祭拜。这才是此行之目的嘛!” 巴鲜勉强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然后径直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杜冽则与继墨并排着走,一路无言。 这时杜冽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笑着低声问道: “少都尉在此受苦多年,让人佩服!这些年可曾打听过公主之消息啊?” 继墨听罢,胸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立刻止步不前,呆呆地看着他。他从杜冽的言语和表情中感受到了一种复杂的含义,然而并不友善。 他对于眼前的这位公子似乎越来越了解。 把巴鲜和杜冽送走之后不久,夜幕便已降临,继墨、啸川和季姚正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研究起机关术来。 忽然,无数流光划过营地上空,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三人急忙走出帐篷,一探究竟,却发现营帐上方正陆续飞过无数只大鸟。 定眼一看,这些大鸟并不扇动翅膀,原来它们是用木条和纺织材料做出的机械鸟,上面还有一只木桶和一把弩,弩上箭头早已燃起火焰。 大鸟飞至营房正上方时,木桶便开始倾斜,倒出松节油,如同挂起一条条闪亮的丝带,接着,燃着火焰的箭头便发出射来,降下面的松节油点燃。 霎时间,营房和盐矿坑立马陷入火海之中。。。。。。 三人凭着非凡的身手,在火海中左右腾挪,尽可能的抢救挖掘机械。 渐渐地,季姚有些体力透支,大脑也开始缺氧,身体晃动几下,便晕倒在地上。好在啸川眼尖,飞身而至,一把将她扶起,然后用湿布捂住她的口鼻,拖着往外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姚仿佛在梦中听到有人在不停呼唤自己的乳名,便努力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她再次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视线,才发现昏暗中有四只白色的眼球悬在空中,正焦急的注视着自己。 季姚咳嗽两声,眨巴两下嘴唇,说道: “两位灶神哥哥,野儿要喝水,渴死了!” 听到这里,黑夜中立马多出了四排整齐的白牙,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发出了笑声。 继墨以最快的速度把凉水递了过来,同时拿出一面铜镜,温柔地说道: “野儿,汝快看看这是谁?” 季姚撑起身体,瞪大眼睛往镜子看去,却发现里面有一对大眼球正好奇地注视着自己。 季姚吓得赶紧往后倒,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才发现自己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顷刻间,三位伙伴笑成了一团。。。。。。 第四篇蜀王韬略——神秘人 。。。。。。 空中飞来的机械鸟来自哪里?为何杜冽和巴鲜前脚刚走,空中袭击就接踵而来,这仅仅是巧合吗?很明显,此次袭击主要是为了破坏,并没有过多的伤害人性命。 继墨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大早,蜀都传来消息:据探子回报,机械鸟来至潺水东北边的平周国九龙山(今四川苍溪),而非东边的充国。 继墨回想起昨晚的风向,断定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应该很高! 如此一来,新的疑问又产生了! 这两个小国处于蜀国和南郑中间,一直以来都是蜀国的盟友。秦国在抢掠蜀国之南郑后,本想一鼓作气吞并掉它们,却因为蜀国对他们的全力支援,而未能如愿。然而,这一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俩小国突然冒险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呢? 继墨等人决定去平周国一探究竟。 潺水到平周国的距离很近,继墨、啸川、季姚三人当日便以蜀国商人的身份进了城。 当他深夜,继墨、啸川、季姚三人悄悄来到九龙山,惊奇地发现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守卫,警戒也比较松懈。 在山顶宽敞的草场上,竟然停放着多架机械鸟,这些应该便是昨晚没有发射的剩余部分。在草场中间,有一个帐篷,里面还亮着灯光。 三人悄悄走近机械鸟,仔细观察起来,不禁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机械鸟和墨园里面机械鸟的设计原理相似,然而在很多细节上又完全不一样,其精妙之处,让三人都自叹不如。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萦绕在上空: “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 三人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脚下的草坪比刚才稍微明亮了一些。转头一看,一个人正举着油灯,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们眼看自己已经暴露,正感觉有些尴尬,对方却先开口说了话。 “三位年轻人,请进一步说话,草坪上风大!” 三人想,反正已经被发现,而且对方也没有声张,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便干脆大大方方地过去打招呼。 进了帐篷,他们发现里面极其简陋,好似工作间一样,比自己再潺水大营的帐篷好不了多少。眼前的这位陌生人,一袭白衣,身材异常高大,脸上蒙着面罩,只留出一双深邃并不时泛出蓝光的眼睛。 看着他们吃惊的样子,主人平静地说道: “昨晚事件之后,老夫一直在想等三位少侠来此相会,却仍没有想到,诸位会来得如此之快。” 三人嘴巴张得更大,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主人见状,接着说道: “近些年,经常听到诸位少侠之事迹,今日得见,果然聪慧过人,气宇不凡啊!” 话语间,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往啸川身上几番扫视,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啸川下意识地擦了擦脸,发现已无熏黑之色,便又摸了摸自己的那双大耳朵,然后将长发拂过来将它们遮住。 季姚终于忍不住抗议道: “如若大师能取下面罩,与晚辈交流,吾等将深感荣幸!” 主人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直接回答,开始自吾介绍: “敝人乃是隗姓魏氏,名缭,字世平,现在也有人谬称为‘尉缭子’,然魏缭既无学识又无才干,实在愧称‘子’!” 听说面前这位便是天下名士——尉缭子,三人不禁大吃一惊。 据说这位尉缭子乃是魏国隐士,集兵家之大成者,魏侯曾想尽办法,才勉强请得他入世辅政。然而不知曾几何时,他竟然又来到了秦国,并且在昨晚导演出一场火烧蜀军营矿的大戏。 于是,继墨试探着问道: “前辈过誉了,吾等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不足之处还请前辈多多指教才是!” 接着三位年轻人一一做了自吾介绍。 尉缭子仔细地听着,不断点头的同时,仿佛在想着什么。 季姚此刻有些耐不住性子,便径直问道: “敢问前辈为何来此地?‘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此话又是从哪里听说而来的呢?” 啸川赶紧拉了拉季姚的衣袖,示意她停止追问。 尉缭子并没有介意,缓缓说道: “不要紧,凡应该让诸位少侠知道之事,敝人都会说;而且只要说,便不会说假话!” 继墨赶紧拱手道: “前辈言之有理,晚辈万分理解。” 尉缭子点点头,接着说道: “昨天诸位营地遭遇袭击,请问可有人员伤亡?” 继墨无奈地苦笑着说: “前辈悲天悯人,吾替蜀国将士表达谢意!此次并无人员伤亡记录,但是火势所造成损失也非常之大。” 尉缭子叹息道: “多年来诸国混战,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倘若天下大同,又怎会乱象丛生?” 继墨也忽感悲哀,叹息道: “不瞒前辈,晚辈之所以出生入死,亦是希望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尉缭子赞许地点点头,拱手道: “诸位少侠心怀天下,让人佩服!” 还没有等继墨三位插上话,尉缭子接着问道: “不知诸位少侠认为,如何方能实现天下之大同呢?” 春秋战国,犹豫诸侯割据,反倒形成了各种治世学派“百家争鸣”的景象,当时,尤以“儒”“墨”影响较大。然各学派并没有达成统一的治世理念,学派间常常因为意见相左,激烈辩论,甚至水火不容。 如此宏大的主题,多少王侯将相和宗师大家都未曾解决,更何况三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呢! 三位少年陷入沉思,良久没有回应。 尉缭子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缓缓说道: “周成王与周康王乃是两代明君。成王赈济贫困民众、授田于民、明德慎罚,因而农业发展、民生改善、四方外族来朝、政局稳定、人民和睦。康王年轻时,继承成王之志,大周朝达到鼎盛,被后人称为成康之治。” “然而康王晚期喜好征伐,仅在与鬼方间的战争中就斩首四千八百多人,俘虏一万三千余人,与南方的淮夷和荆楚亦常有冲突,国民经济陷入困境,此为大西周衰落之始也。至平王东周,诸侯争相春秋称霸。彼时,东周共有一百四十多诸侯国。诸侯之间互相攻伐和兼并,边境的外族乘机入侵,周天子只能向强大的诸侯求助。于是,强大之诸侯便自居霸主。至今,周天子更是名存实亡,各诸侯相互征伐,民不聊生。” 尉缭子见三位少年,神情悲悯,便提高声量,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归根结底,今日之乱象,乃是周天子分封之祸。西周,周天子乃‘天下宗主’,诸侯未敢造次。至今,权利重心移至诸侯,周天子已无力控制全局。。。。。。欲天下大同,必先统一天下。须得仁厚天子,天下之土归之,天下之权归之,天下之志归之、天下之力归之。” 尉缭子一口气说出了历史过往。 继墨点了点头,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墨家素来不反对天下归一,然而却反对持强凌弱,肆意攻伐。兼并结盟也应该以自愿、互利为原则。墨家惩强扶弱,也是为了借平衡之势,使双方自愿结盟或兼并,不至武力相残。” 尉缭子叹道: “难啊!现实往往比理想残酷得多。人心又岂是如此简单!自古以来,人类之奴性与贪婪,使得他们只屈服于强权和武力。” 尉缭子此时的眼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问道: “诸位认为,诸侯之中,谁最有可能一统天下?” 三位年轻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回答。 尉缭子却认真地说: “秦国自穆公春秋称霸以后,逐渐衰弱。魏文侯任用李悝、吴起、乐羊、西门豹、子夏、翟璜、魏成等人,富国强兵,连败秦、齐、楚、赵诸国,一跃为中原的霸主。从魏国流亡回来的秦献公现只能割地,与魏国讲和,安定边境,修养生息。目前秦虽弱于魏、楚列强,然其潜力巨大。七雄中六国在东方,秦国在西方。东临潼关,函谷关,南靠秦岭,易守难攻。秦人善战,又得天下粮仓—南郑,军力十足。秦献公英明果断,早年流亡魏国,回国继位后推出废止人殉、迁都、扩大商业活动、编制户籍和推广县制,一度收复河西失地。太子年幼聪慧,将来必将大展宏图。” 尉缭子语气开始变得急切起来,问道: “如果秦能早日统一天下,必能大大减少生灵涂炭。诸位少侠可否来秦国效力,敝人也可给予推荐。” 继墨叹息一声,回答道: “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在此诚意谢过!窃以为,要实现天下大同,就要天下诸侯,互尊互敬,平等互信、互利,凡持强凌弱,非正义攻伐吞者并,均为墨者所反对。秦若能安定武力攻伐之野心,与民生息,墨者将无不倾力助之,凡天下贤士亦无不倾力助之!他日,若秦遭强敌进犯,吾等也将全力助之,万死不辞!” 其实三人很明白,早年以前,就有不少墨者在多个国家实施理想和抱负,然而真正受待见的一般都是像秦、蜀、巴、卫、宋等相对较弱小的国家。秦目前国力相对较弱,经常仍会受到魏、晋、楚的侵略,墨家弟子帮助弱者乃是理所应单的事情。作为墨者一直秉承的就是锄强扶弱,维持国家关系的平衡,最终减少百姓疾苦。然而,秦对巴蜀,对平周等国发动的战争乃是非义之战,墨者自然也会反对。秦国国内的墨者要么极力劝阻,要么称病在家,要么转投被侵略国;被侵略国国内的墨者则极力反抗。 继墨为了尽快转移话题,开始夸赞起机械鸟来。 尉缭子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语气依然平静,说道: “外边那些并非敝人设计。这些才是!” 说着,他指了指屋里边的机械。 继墨等人这才有机会走近慢慢细看起来,然而这一看却让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这里机械的精密程度,远远高于外边停放的机械鸟,甚至不属于公输盘的设计。 尉缭子坦然地解释道: “昨晚天上那些机械鸟,乃是敝人弟子们之设计,然后再由他们之弟子组装而成!” 继墨这才想起此行目的,赶紧问道: “对了,前辈,秦蜀两方应该没有恩怨瓜葛。昨晚阁下为何放出大鸟来破坏嫘祖陵呢?” 尉缭子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 “呵。。。。。。呵。。。。。。,诸位少侠其实应该察觉到,大鸟并非为破坏嫘祖陵而来,真正目标乃是为了破坏盐矿。蜀国此次储备之盐,应该够用好长时间了。” 继墨连忙问道: “敢问前辈如何知晓呢?” 尉缭子想了想,回答道: “前几日,一位神秘客人,面见秦公(秦献公),告知关于蜀国瞒着巴国开采食盐之事。此人献出良计,利用平周国九龙山为据点,摧毁蜀国嫘祖陵盐矿,离间巴蜀。” “嫁祸于巴国,离间巴蜀为上策;上策不行,则也可将平周国拉下水,此为中策。然而事实证明,巴国虽对此事不满,却没有动摇对蜀国之信任,而蜀国也相信此事非巴国所为。现在倒是昔阝(ji)国、平周国死心塌地跟着秦国,对抗起蜀国来。” 季姚不解的问道: “这俩小国不是蜀国之盟国吗?虽然地处蜀秦之间,却多年与蜀交好,怎么突然就弃蜀投秦了呢? 继墨不屑地笑着说: “皆因其小,处在两个强国之间,难免多疑而不自信。巴国盐泉不断被强楚蚕食,日后恐将尽失。得知蜀国在潺水开采盐矿,则担心蜀国会不断获得盐矿而向外扩张土地,对其实施侵略。现在秦国国力已略超蜀国,更是占领了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南郑。秦国多年来外扩之势不减,可预见,秦蜀将来必有倾国之战。它们处于两国之间,必须提前选边站,靠着强国护佑,也许方能幸存。” 尉缭子连连点头,称赞道: “少侠分析得非常准确!堂堂大秦,尽然采用‘离间’这种小把戏。吾不屑,嗤之以鼻。” 此刻,继墨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冷峻起来,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可惜想出这种卑劣把戏之人并非来自秦国,恰恰是蜀国子民。实属可恶!” 继墨不经联想到杜灿被抓时,腰间掉出的那块腰牌。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腰牌的主人有密切关系。。。。。。。 第四篇蜀王韬略——声东击西 大家聊得投机,相谈甚欢。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继墨、啸川和季姚才不得不向尉缭子告辞。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前天巴鲜太子突然来到潺亭,说明巴国对蜀国私自加大盐矿开采一事,甚是担心;机械鸟的突袭也说明秦国乃至平周国等小国对此事十分介意,因此,继续在潺水开采盐矿似乎已经没有了可能。好在嫘祖陵已经完全修缮,期间也开采并存储了不少的盐矿。 因此,三人一回到潺水后,便立即花了一天的时间对被破坏的营地进行了善后。第二天一早,他们便策马向着蜀都的方向奔去。 三人一路飞驰,中午便到了蜀王宫。 蜀王听闻他们回来,立马亲自召见。看着三位历经磨练的年轻人,他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三人都是王侯将门之后,即便不用吃苦,也可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他们却心系天下,自愿走上了这条不平凡的道路。继墨和啸川本来相貌英俊,气宇不凡,经过潺水这几年的磨练,气质上更见成熟果断,然而皮肤则变得黝黑粗糙。季姚本来长得如仙女一般,皮肤水嫩洁白,身材婀娜,五官秀美,现在却变成了拥有麦色皮肤的干练女侠。如果三人自称来自蛮夷之地,恐怕旁人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三人来不及寒暄一番,便将前些天潺水发生的一切向蜀王详细禀报。 蜀王听完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里一直担忧的内忧外患,通过这次事件,已经明显暴露出来,虽然心理早有准备,然而其严重程度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几年蜀国国内发生的诸多事件,最终都牵涉到一个人。此人不像杜灿这种残忍纨绔、外向张扬,然而缺乏城府之辈。他外表和善,态度谦和,没有纨绔之风,性格内敛,遇事沉着冷静,城府极深。他若一心为蜀,必定让蜀国大大受益;他若叛蜀,则是蜀之大祸。他不是太子,却甚是太子,从小便深得其父亲和自己的疼爱。他不是别人,正是蜀王杜尚的侄子,位高权重的昭公杜葭萌的儿子——蜀国公子杜冽,! 杜冽储备如此多的食盐,有何目的呢?昭公杜葭萌是否知晓他儿子的事情呢?如果知晓,他又是什么态度? 。。。。。。 开明王朝八世蜀王圣帝的王后只生下两个王子。大儿子杜尚为人志向远大,勤政爱民,然而过于忠厚;小儿子杜葭萌同样志向远大,勤奋向上,聪慧过人,刚毅果断,做事注重结果,甚至有些不择手段。杜尚娶了僰(bó)国公主,杜葭萌则娶了巴国公主。两位王子背后的支持者都不少,势力都很强大,杜葭萌应该稍强于杜尚。最终,八世蜀圣帝把蜀王之位传给了杜尚,并靠着自己的崇高威望,让大部分国人接受了这种既成事实。一直以来,杜尚对弟弟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爱护之中稍显忌惮。杜葭萌对哥哥表面臣服,内心却一直有一种隐隐的暗流在涌动。朝中臣对杜葭萌也是毕恭毕敬,有些重臣甚至效忠于他,这其中就有杜暮侯爷。 现在看来,昭公杜葭萌的态度至关重要,它关系到蜀国国内的团结,也关系到巴蜀联盟的稳定,甚至关系到巴蜀两国的安危。 其一,这次潺水蜀军营地被袭,充分暴露秦国一直以来的野心,而且似乎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准备。还有就是那个尉缭子,其身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他的信念、理想以及才能,必将使得秦国受益颇多,而他对秦国的预判,则更使人感受到秦国后续发展的巨大潜力。 其二,平周国等小国明显已经选择投靠秦国,并已公开做出了对蜀国不利的事情。 其三,巴国对蜀国的态度也逐渐有所变化。这次虽然没有被离间,但对蜀国盐矿之事还是比较介意。蜀国本来想通过加强与巴国的联姻来巩固联盟,然而簇锦公主和巴鲜至今也没有能完婚。蜀王知道公主已经心有所属,担心女儿因此过于难过,也怕辜负爱将的一片忠心,因此也没有进一步的积极促成。 想到这里,蜀王不由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些既让他感到害怕,也让他感到伤心。 蜀王所担忧的问题同样也让三位年轻人倍感担忧。 然而,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离开王宫后,季姚和啸川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继墨去后宫找簇锦。 其实,继墨哪里需要他俩拉着走啊!他的心此刻早已飞到“他的玥儿”身边了。虽然他也担心因为身份改变而可能出现的尴尬,但日夜的思念和牵挂早就使得他不顾一切。 三人来到后花园的时候,簇锦已经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了。她看着好友及心爱之人饱受风霜的模样,鼻子一酸,便已是热泪盈眶。 季姚欢快地跑过去,拉着簇锦的手。两人又哭又笑,高兴得转起圈来。四人从小一块长大,所谓宫廷礼仪,在他们之间,早就一文不值。 簇锦看着啸川,笑着说: “啸川哥变得好威武,好有男子气概。有意中人没有啊,要不改天,请得父王帮着物色一位绝代佳人,如何?” 啸川开玩笑地说: “可别!汝还是多关心关心继墨弟吧。原来白皙英俊之公子,现在看起来比吾还粗糙!” 季姚在旁边打趣地说道: “啸川哥何须谦虚!汝等这样才是最帅!” 啸川和季姚说话的声音很大,然而他们身边的两人此时哪里听得见。 人家早就四目含情相望,欲语还羞了。。。。。。 过了一会儿,季姚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用手在继墨和簇锦眼前不断挥舞,然而却被两人完全忽视。 她好像真生气了,整个人便叉腰站在了两人之间,抗议道: “呃。。。呃。。。呃,两位,汝等当吾与啸川哥是空气吗!” 这时,继墨和簇锦才极不情愿地从温柔梦境中回来,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啸川一把拉过季姚,“训斥”道: “不懂事的野丫头!” 季姚则吐出舌头,做鬼脸回击。 四人一下子感觉又回到了儿时。。。。。。 继墨、啸川和季姚本来计划这次回蜀都后,争取多呆一段时间,既可以调整身心,也可以帮助蜀王应对国内的一些事情。 然而,第二天一早,蜀王再次派人直接把三人宣进王宫。 他慈祥地看着面前的三位年轻人,面有愧色地说道: “本来想让诸位爱卿在蜀都多休整几天,然而事情紧急,不得不再次辛苦三位爱卿了。对了,这次玥儿也同汝等一起。” “诸爱卿也知道‘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的说法,依本王推测,蜀国同秦国最终难免倾国之战,食盐和粮食关系到战争的胜败。然而巴国食盐日益紧张,因此蜀国仍需加大国内食盐的开采。经历此次袭击后,看来在靠近秦巴边境地方开采盐矿是不太可行了。早前,十七大师飞鸽来书,在蜀都之南,有一偏僻之地,岩盐及其丰富,而且在此开采,不易张扬。” 继墨等人领命,然而心里总还是有点疑问——此次派簇锦前往,难道是为了照顾她和继墨的感受吗?蜀王就不担心巴鲜王子介意此事吗? 这一次蜀王催促紧急,所以四人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就扮着商队,出发了。 到了预定地点,众人发现此处果然盐矿丰富,是难得的食盐之源。 这是否意味着蜀国从此在食盐方面便可以自给自足了,可以不用同巴国结盟了呢?答案是否定的。三人深知,巴国对楚国的屏障功能是无法替代的,它对蜀国的意义不仅仅是食盐供给那么简单。 于是,三人决定给此地取一个名字,叫做“自供”(今:四川自贡市),也就是自给自足的意思。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蜀都方面都没有传来消息,这多少让继墨等人心里感到有一丝丝诧异。 这一天,蜀都终于派人过来传达了一条惊天的“好消息”。 大概内容是这样: 昔,昔阝(ji)国、平周国乃蜀之盟友。然,两个小国见利忘义,趁蜀不备,对蜀之圣地,嫘祖陵进行偷袭。此举,乃是对九州先帝,黄帝元妃的大不敬,与大周之律不符。故,蜀予以征讨。蜀之将士举天下大义,浴血奋战,死伤无数,终灭贼国。公元前三百六十八年,封王弟杜葭萌为汉中侯,置藩属苴国(今四川广元),扼守要塞。 继墨等人明白,蜀王已经把昔阝国、平周国占领,然后不惜代价从秦国手上夺回了南郑。现在蜀国已经将三地合并,分封给昭公杜葭萌,建苴国,置汉中侯(其实,此时的汉中平原除南郑以外,均被楚军占领,这在古代被称作遥封)。 蜀王派出自己的弟弟做附庸国国王,是希望苴国能守住秦到蜀必经的战略要塞。南郑在秦岭和巴山之间,秦岭的另一边是秦国,巴山的另一边则是苴国都城。守住南郑,则秦人不敢翻越秦岭进入苴国;守住嘉陵江峡谷,秦人则不敢入苴都;守住葭萌关和剑门关,则秦人不能入蜀地。蜀都离南郑、嘉陵江峡谷,甚至葭萌关都太远,交通不便,很难管辖,现在有了苴国则可实行近距离管辖,还可为了有效管控,修建栈道。 另一方面,这样做也是为了蜀国国内的政治稳定。不管杜冽的所做作为和其父昭公杜葭萌有没有干系,其行为都已经危及到蜀国的国家安全,再则,以杜葭萌在蜀国国内的威望和势力,恐怕日后迟早也会影响到国内的政治稳定。其实,杜冽在敏感时期,储存如此多的食盐,早就使蜀王怀疑其野心了。 蜀王战机把握得非常准确,如此快速地回击,是秦国和两小国所没有料到的。 当初蜀王匆忙派出继墨等四人,也是因为他们是墨家弟子的缘故,担心下一步的行动受其阻挠。蜀王认为,如果他们知情,肯定难以接受蜀国对两小国吞并的行为。然而内忧外患的紧迫形势迫使蜀王必须当机立断,实施这样的战略,尽管他内心未必愿意这样做。 这一夜,蜀国国内莺歌燕舞,举国欢腾。。。。。。 于此同时,身处“自供”盐矿的四位墨者内心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他们违规喝了个酩酊大醉。之后,便伏地而泣,仿佛自己亲身参与了对两个小国地侵略和屠杀一样。 四人都感到迷茫:怎么样才能让百姓免遭屠戮,安居乐业?倚强凌弱仿佛已经深入人类的骨髓,而天下的弱者实在太多,墨者们感觉有些有心无力。而且,或许昨天还是受墨者帮助的弱者,明天变成强者后,又会倚强凌弱,成为墨者反抗的对象。难不成,真的要看见生灵涂炭而无动于衷吗? 继墨抱起酒坛,摔了一个粉碎,大喊: “老子。。不管了。。。一群没心没肺之。。。。。。” 然而,当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便哭得更厉害了。是的,当初本可以带着簇锦私奔,但是为了巴蜀和秦楚百姓的安居,而违心默认簇锦同巴国王子的联姻。现在看来,天下纷争并没因为有人胸怀天下、无私奉献而得到多少改善。 簇锦自然也不好过,一则,为了巴蜀百姓能避开战乱,自己放弃了和继墨的海誓山盟,默认了和巴鲜的婚约,再则,战争的发动方毕竟是自己的父王。虽然这次蜀王出兵乃形势所迫,有他自己的苦衷,然而簇锦仍然感到万分的痛苦和惭愧。。。。。。 经此一番,蜀国国内算是政局稳定了,然而因为巴国盐泉丢失带来的忧患并没有得到更本解决。 因此,继墨等四人决定,把所有精力放在盐矿开采的事情上来。 在开采过程中,继墨渐渐发现,盐矿井口径较大,井壁易崩塌,且无任何保护措施,加之深度较浅,不仅破坏地质,而且只能汲取浅层盐卤。尽管有了机械臂的帮助,然而开采效果仍然不理想。 这一天,继墨一行四人来到当地的一个村落,看见村民们正在打井。因为此地缺水,当地居民一直有打井获取生活用水的传统,且技艺超凡。 当地生产楠竹,又大又直。居民们将大楠竹去节,首尾套接,外缠麻绳,涂以油灰,下至井内作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和淡水浸入。凿井时,使用钻头,冲击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地下水,以竹筒将岩屑和水汲出。 继墨眼前一亮,暗想: “此井可以达到地下深处,如果将此井开在盐矿之上,然后以水注入,可以形成盐卤。取卤时,以细竹作汲卤筒,插入套管内,筒底以熟皮作启闭阀门,这样一筒可汲卤数斗,同时,在井上竖大木架,用辘轳、车盘就可提取卤水。最后通过蒸发结晶,最终获得食盐。” 说做就做,继墨等上下齐心,不辞辛劳,在村名们的帮助,开始按照新的工艺挖掘盐井。就这样,一口一口的盐井在一年多时间里先后被打造成。从此,食盐的数量和质量有了飞跃提高,对地表的破坏也大大减小,且不再担心施工人员伤亡,最关键更便于秘密开采。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知不觉,四位年轻墨者在一天天忙碌中度过了两年。虽然这还算不上美好的田园生活,但也算风平浪静。 这一天早晨,正当大家一如既往的早起,匆匆吃过早饭,准备去工地的时候,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信使正飞驰而来。 原来,蜀王来信告知,楚军进犯巴国巫溪寨盐泉和彭水寨盐泉,巴国命途告急,需急速前往支援。。。。。。 作者按:有读者问我,为什么此刻还停留在巴蜀和食盐上跳不出去,我想说的是,巴蜀和食盐对于战国诸侯来说的确很重要。另外本章着重讲述了蜀国在当时情况下的内忧外患,别小看蜀王建立苴国的战略,苴国的建立可以说关系到后来历史的走向,关系到谁来一统天下。 第五篇君子之战——古战场 为何楚国要在此时向巴国盐泉发起进攻呢?其实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不外乎三个最主要的原因: 第一,蜀国建立附属国苴国,来至秦国的威胁暂时得到缓解,今后巴蜀联军在盐泉地联合驻防必将得到进一步加强。对楚国来讲,现在夺取盐泉付出的代价最小。 第二,巴蜀国力迅速下降。在第一盐泉被楚国夺去后,巴蜀联军伐楚,结果惨败。蜀国和秦国为了南郑,战争不断,而且蜀国前段时间攻占平周等国,虽成功建立苴国,然而也付出了不小代价。巴国和楚国为了盐泉多年拼杀。随着盐泉相继丢失,以食盐生产作为经济命脉的巴国,遭受了沉重打击,国力迅速下降。 第三,楚国在经历吴起变法后,国力迅速上升为诸侯之首,雄霸天下的野心膨胀倒极点,必须通过实际行动来平衡。 好在近些年,楚国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中原和东南地区,一直在和韩国、魏国、赵国争夺中原地区,与吴国和越国争夺东南地区,与齐国争夺淮北之地。因此,对于楚国来说,在对外扩张上拥有比秦国更多的选择,只是希望从巴国和蜀国身上获取直接的利益,然后一统天下,而并不想急着消灭和占领巴蜀。楚国的这种战略恰恰为秦国日后的崛起提供了最大的机会。 据探报,楚国此时已兵分两路,分别向巫溪寨宝源山盐泉和彭水寨伏牛山盐泉进发。然而,大部分武力都用于了彭水寨,巫溪寨方面只是佯攻。巫溪寨防御系统更为完善,巴蜀投入重兵把手,而且楚国也担心会引起比邻的秦国的不安;彭水寨则距离楚国较近,蜀国增援的兵力又很难到达,而且也不用担心秦国。 收到蜀王来信之后,继墨四人决定立即出发。一路上他们马不停蹄,直赴彭水寨而去,终于在深夜时抵达巴蜀联军大营。 白天战争留下的血腥味依然弥漫在空中,一路上满目疮痍,可以看到遍地的血迹,可以想象到白天的这场战斗有多么的激烈和残酷。 四人不禁感叹万分,开始怀念起春秋之前的君子之风。。。。。。 那个时代,不仅有墨家特别反对的繁琐礼仪,也有墨家特别推崇的君子之风,哪怕在战场之上。毕竟那时分封不久,各诸侯之间要么是近亲,要么是同宗,要么彼此存在姻亲关系,而且都以周天子马首是瞻,因而即使他们之间发生战争,也一样必须有礼有节。 首先,战争必须师出有名,有礼有节。理由大多都是对方“违背了礼仪、信仰云云,本方欲讨回公道”,而不是**裸的武力恫吓,要人要城。比如,魏国和齐国本是为了对付日益强大的秦国而联盟,相互承认对方“王”的称呼,却偏偏招致了赵国和楚国的讨伐。另外就算征讨,也不能趁敌国国君去世或闹灾荒等重大变故之际发兵攻打。在交兵前,要派使者下战书,说明交战的理由;使者往往都会被好酒好菜的款待,然后毛发无损的被恭送回国,因为杀了使者等同于杀国君,有违礼仪。被宣战国再派使者过去,或表示赔偿道歉,或表示接受宣战;当然被派去的使者也同样会受到好好地款待。 其次,不鼓不成列。也就是说,如若对方没摆好阵势,则不可以发动攻击。两军摆好阵势以后,各自挑选相同的车马出来,一对一,单挑。然后击鼓,两边正式开打。两边车阵对冲,相隔远的时候用弓弩射,近一些则用戈攻击,短兵相接则肉搏厮杀。记得晋楚鄢陵之战,晋军主将郤至在战斗中先后三次遇到楚王,每次都下车脱帽行礼。楚王当然高兴,于是派人赐一张弓给他。郤至不敢接受,又行了三个礼,然后找别人对决去了。 再次,追击逃跑的人,一般不超过五十步,超过了就不能追击了。后来人们用“五十步笑百步”来进行调侃。有一次,楚国战车追击晋国战车,结果晋国战车陷进了泥潭,车子也坏了。楚国战车上的战士帮着把晋国战车推出来,还帮忙修好。等晋国战车启动,楚国战车才开始接着追击,最终也没有超过五十步。就算被追上,直接投降,一般也不会被杀死。那时候的奴隶,很多都是被俘虏的士兵,因此很有价值。然而如果这个战士太老了或者太年轻,往往会被放走,而不用去做奴隶。那时参加战争是一种荣誉,参战的必须是贵族,最低的也是一个“士”。 平民和奴隶那是没有资格参战的,他们只能参与后勤。 另外,如果有人受伤倒地,此人则不会被攻击第二次。有一次,宋国内乱,华豹和公子城相遇对决。华豹向公子城射出一箭,未中。公子城正准备搭箭回击,但华豹已经又拉满了弓。公子城大叫:“汝太无耻了,一箭未中,又想来第二箭。吾还没有还手呢!”。华豹听后,真的把弓箭放下,结果被公子城一箭射死。 到了东周以后,周王朝权威下降,道德礼仪逐渐被贪婪的欲望取代。战争不在是为了政治理想和信仰,也不再遵守礼仪,演变成一种不择手段的侵略。战争只是为了兼并国家,掠夺财富。为了打胜仗,诸侯间都会尽可能地消灭敌方战士和效忠敌方的百姓。战士已不再只是低等贵族,而是变成以破产农民或者奴隶为主,作为战士已经不再是光荣的事情。战场上不再是君子之战,双方斗力、斗勇、斗智、斗诈,比谁把对方杀的更惨,往往在对方受到重创的同时,自己损失也巨大。。。。。。 赶来的路上,继墨等人发现楚军已经对彭水寨形成合围之势。 楚军此番行动虽然隐秘,但仍然被巴蜀方面所察觉。然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组织如此大规模的保卫战,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因此,虽然巴蜀方面立即采取了行动,然而在援军尚未赶到之时,楚军便已经对彭水寨形成了合围;同时派大军阻击巴蜀的援军。 最终,楚军完全切断了彭水寨巴蜀守军与援军之间的联系。 听到继墨等人到来的消息,巴鲜和姜元帅急忙上前迎接。 大家也来不及客套,便立即投入到战略谋划当中。 众人理智地分析,根据目前双方的态势来看,彭水寨盐泉肯定是受不住了。而且据探子报,楚军此行的大目标是占领彭水寨伏牛山盐泉,然而也包括抢夺食盐和粮食,抢夺城内人口以及抓捕巴太子鲜等。 既然城池最终无法死守住,巴鲜和簇锦俩人按理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地,因为如果俩人被俘,楚国则完全拿俩人作筹码,做出很多的文章。 然而,他俩都是血热青年,心系黎民百姓,而且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局势会如此严峻。现在就算俩人愿意突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大家最后认为目前最可行的办法是:一边死守城池,争取突围时间;一边全力挖掘地道,以便从地道撤离突围。等待援军或者进行正面突围都已经不可行了。 如若在平时,继墨、簇锦和巴鲜三人相处起来,肯定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巴鲜和簇锦有婚约,两人相敬却不相爱;继墨和簇锦虽然相爱,此时却已经名不正言不顺。然而,三位年轻人又岂是如此平庸之辈,在大局面前,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再去顾及儿女之情,因此大家都显得非常得从容和淡定。 簇锦和季姚此刻早已换上了男儿的戎装,在众糙老爷们儿之中,显得更为俊美。 第二天一大早,远处便传来隐隐的战鼓声。 随着战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排排战车从弥漫的雾气中浸现出来,它们尽然把整个城池包围得水泄不通。在战车后面,是一片片乌压压的步兵方阵。 随着鼓点节拍,传来整齐的振天吼声,“出战。。。。。。出战。。。。。。出战。。。。。。” 守军这边则没有半点回应,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战士们深沉的呼吸声,嘴里呼出的热气在他们眼前飘绕着。 随着远方鼓点节奏地慢慢变快,伴随鼓点,楚军叫阵的吼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出战。。。。。。出战。。。。。。出战。。。。。。”。 楚军阵营上空的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急不可耐的杀气,然而联军阵营仍然悄无声息。 彭水寨的防御相对比较传统。城墙之外二丈到三丈间是一丈多高的羊马墙,羊马墙之后是护城河,护城河之外是一长多高的拒马枪,拒马枪之外是陷马坑,陷马坑之外是鹿角木,鹿角木之外是一大片蒺藜。突破蒺藜--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枪-羊马墙—城墙的整个过程,进攻人员至少会遭受半个时辰的箭雨。 此时,远方的马车开始慢慢向两边分开,从空隙中出现了三丈多高的投石机,机臂向上升,最高则可达十丈左右。 只听战鼓节奏忽然一变,空中不断传来“呜。。。。。。呜。。。。。。”的声音,紧接着从天上砸下无数块石弹,“嘭。。。。。。嘭。。。。。。”,不断撞击在城墙上,撞击在弩机上,甚至直接撞击在战士们的身上。 同时,从投石机下边跑出一对对人马,手拿盾牌,一部分冲到蒺藜地,清除起蒺藜来,一部分则小心滑下土坑,清除里面的鹿角木,还有部分则开始往坑里仍沙袋。 这时的城墙上,一排排巨大的弩机上已经架起了枪箭,箭头上燃起火焰。弓箭手们也已经将箭搭在了弦上。 随着继墨的一声令下,一排排火箭迎空飞出,发出“咻。。。。。。咻。。。。。。”的声音。火箭像雨点一样落在蒺藜上,落在土坑里,落在投石机上,落在楚军战士的身上。 楚军战士们一时间乱了阵脚,开始四处奔逃。一不留神,便被脚下的密密麻麻的蒺藜给戳穿脚背,惨叫着在原地无法动弹,若受伤倒下,便更会致命。投石机被火箭点燃以后,轰然倒塌,便会将下面无数的战士给活活压死或者烧死。土坑里的战士还没有来得及爬出来,要么被燃烧的鹿角木烧死,要么身体被火箭给射穿。 楚军眼见损失惨重,便只能占时后退。 然而稍作休息之后,楚军便再一次次发动进攻,然而相似的攻防往往导致相似的结果。 无数次进攻之后,楚军战士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当然,楚军冒着巨大的伤亡,不断重复进攻,并不是因为指挥官愚蠢,而是因为楚军人数占优,并且对于此战,不计后果,势在必得! 对于楚军指挥官来说,士兵们的尸体也并不是没有用处。 果然,楚军将战士的尸体不断扔进土坑,然后再将沙袋扔下,两者参杂在一起,竟然慢慢地在土坑里填筑了一条坡路。 就这样楚军经过无数次地进进退退,以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无数条鲜活生命的代价,清除了守军布置的蒺藜、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枪、羊马墙,终于让城墙外边变成了一马平川。 至此,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 城墙外,楚军已经死伤无数,一片惨状,守军城墙却仍固若金汤。 当然楚军也取得了一些进展,正如先前所料,他们成功地切断了巴蜀援军的道路。 其实,此时的城墙内,巴蜀联军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将士的死伤自不在话下,关键是粮食和武器早已短缺,尤其是弓箭和弩箭数量殆尽,使得其战斗力大大下降。这让很多巴蜀将士渐渐也察觉到守城无望。 好在,有了机械手的帮助,联军开凿的地道,已经修好,直通楚军包围圈之外的远处。然而,要让全寨的将士、百姓以及食盐都悄无声息地从地道突围出去,那也需要不少的时间。为了赢得这部分时间,守城的将士们唯有继续浴血奋战,尽可能地拖延楚军。 这一天,城楼上空像往常一样下起了“石弹雨”。于此同时,远方出现了无数个巨大的怪物,它们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城墙袭来。 继墨见此状,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道,楚军除了“投石机”以外,已经开始使用“临冲”、“井阑”以及公输盘早年设计的“云梯”,看样子是要强行攻城了。 城墙上的联军将士们苦于箭头的稀缺,不敢轻易射箭。这让楚军士兵可以专注地推着这些巨大怪物前行。这些怪物最下边都有轮子,轮子足足有三尺高,四周用牛皮和木排做成防护,用以保护下面推车的士兵。 “井阑”走在最前面,在离城墙不远处停下。它身高七丈有余,高过城墙。下边有十个精壮士兵推动十个轮子的底盘,在顶端的平台上,部署着手持长戟和弓箭的士兵,他们用皮革和盾牌保护着自己。从“井阑”上可以向城墙上俯射,还可以向城墙搭木板,把士兵源源不断的送到城墙上来。 紧跟其后便是“临冲”和“云梯”, 在“井阑”落定的同时,它们开始全速冲向城墙。靠近城墙后,“云梯”的“主梯”和“副梯”先后升起,梯勾勾住城墙,楚军战士则在弓箭的掩护下,企图通过爬梯爬上城墙。“临冲”则尽量靠近城墙、城门,战士们在皮革和木排的保护下,借用圆木和攻城锤对城墙或者城门进行破坏,或者挖掘地道突入城内。 “投石机”则在最后,停在合适位置,继续不停地发射石弹。这个距离使得它能把石弹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楚军如此强大的军备,然而在联军的誓死抵抗下,尽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第五篇君子之战——舍身取义 楚军推着“井阑”、“临冲”和“云梯”冲来,联军便会使用撞车、铁撞木、夜叉檑、砖檑、泥檑、木檑、车脚檑、奈何木、坠石、狼牙拍等,设法将它们撞残;也会使用铁火床、游火铁箱、行炉、猛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来将它烧毁。 当楚军推着火车来进行火攻的时候,联军则会用水囊、水袋、麻搭、唧筒、溜筒等将它浇灭。 在此次战争中,四位墨家弟子的守城术和机关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时间有限,设计简单,然而就是这些简单的器械和技术,同样让楚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井阑”体积巨大,高度超过城楼,通过上面的士兵向下进行攻击。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就需要对其上下路同时进攻。 城墙上,自动连弩和油枪,一个射出易燃油,一个射出火箭,对“井阑”的上路进行了巨大威胁。城墙下,趁楚军不备,突然打开城门,从里面冲出几只巨大的燃着火焰的机关牛。一般的牛,在遇到刀枪威慑的时候,往往会回撤或者绕道,然而机关牛不一样,它只会一个劲地往前冲,直到冲不动,最终结果往往是和敌人一起同归于尽。 随着一只只机关牛的冲出,“井阑”要么被撞倒,要么被机关牛狠狠的靠住,一起燃烧起来。 一座座“井阑”倒塌时,被摔死的、被烧死的、被压死的,往往不计其数。 当楚军企图用“临冲”来冲破城门或者城墙时,联军则会使用继墨为了采矿而发明的机械手来对付它。这些机械手上安装了一个巨大的铁锥,当它一次次从上往下扎的时候,便极有可能将“临冲”扎一个透心凉,同时从城墙上往下倾倒易燃油,随便一个火把就可以把它烧成灰烬。 想通过“云梯”强攻,楚军则往往死伤更多。巴蜀联军除了用常规的矛刺,石扎,火烧之外,还运用了更加巧妙的方法。他们在城墙上往下三尺,做了无数把由机械控制的巨大刀片,能在水平方向猛烈地往复横扫。刀片与刀片之间则往往才留下不足一分的空间。每当云梯刚搭上城墙的时候,就会被巨大的刀片拦腰砍断。从云梯上被刺死,摔死、烧死的士兵更不计其数。 每到傍晚之时,双方便结束一天的攻防,开始清理战场上的尸体。 楚军把战士的尸体一排排地堆满在马车上。马车队尽然从城墙排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联军这边也同样死伤无数,城墙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的尸体。在这些尸体当中,很多都还非常年轻,稚气未脱。 傍晚的空气总是凝重而安静。 寒风怒吼,不停地撕扯着军旗,和着惨叫声、哭嚎声、呐喊声,阴森得让人绝望。空气中充斥着燃油味,石粉味和浓浓的血腥味。 无论哪一方的士兵伤亡,都会让继墨等人感觉到无比的悲伤。他们早就听闻过古今诸多惨烈的重大战事,脑袋里也曾无数次浮现过悲壮残酷的画面,然而亲身经历大战却还算首次。看着身边一个个鲜活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一张张笑容在恐惧和冷漠中逐渐凝固,他们内心受到了莫大的创伤。 看不到任何希望,看到的只是幻灭和死亡;更看不到田园美景,看到的只是人间炼狱。他们在失意、厌倦、麻木、憎恶、疯狂等情绪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他们的信仰和价值观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摧毁,并不由自主地发生着改变。 对于簇锦和季姚来说,情况似乎更糟,毕竟她俩也是女孩子,如果生在普通人家,又怎么经历如此当光剑影的血腥场面。好在,她们只要心情忧郁,便可随意从继墨、啸川和巴鲜处,借得肩膀来倚靠,可以放声地哭,也可用力捶打。 自从簇锦和巴鲜许下婚约以后,继墨就再也没有主动走近过她。虽然他做梦都想像过去一样,拥抱她,呵护她,然而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又会感到莫名尴尬。 他俩常常不由自主地一边看着对方发呆,一边用手不停地抚摸胸前的吊坠,一副痴男怨女的样子,似乎要把对方融化在自己眼睛里。 这几年,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好像这样才够含蓄,才不会让人尴尬。 然而,除了他俩之外,旁人每每看到这种情形,却依然会觉得痴痴呆呆、卿卿我我,十分的肉麻。。。。。。 就这样,残酷的攻守之战又持续了一个月。 守城将士们死伤无数,剩下的人也因为粮草耗尽,而变得饥寒交迫,精疲力竭,联军的战斗力也随之降到了最低点。 楚军相对于巴蜀联军的优势则已经开始慢慢地展现出来,除了楚军使用的铁制武器比联军的青铜武器要为坚硬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其前线可以得到国内源源不断的物资和人力的支援。 这一天,楚军终于攻上了城墙,与联军展开了巷战。 开战以前,继墨等人就在环城的道路背后修筑了一道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内部塞满柴草。当楚军意图跨过时,便将预先准备的燃料点着,形成一道道火墙,然后从启动墨家机械,形成前后夹击。一次次把误入其中的楚军将士全体击伤,然后捆绑起来,仍在了一旁——毕竟他们打心底就不愿意滥杀无辜。 楚军此时也慢慢发现了用来撤退的联军地道,于是大批人马带着鼓风机向着地道围攻过来。他们早就收到了悬赏,只要抓住巴鲜,便是特大功劳,可以加官进爵。 按理说,巴蜀联军的大人物们此时早就应该通过地道逃出生天了。然而,在最后死守的队伍里面,这些“大人物”一个都没缺。巴蜀守军之所以能坚守这么多天,与他们表率作用是分不开的。他们且战且退,用尽全力,只为了争取时间,让更多的伤员和百姓能从地道安全撤离。 就在楚军快要接近地道口的时刻,巴蜀的几位将领之间却发生了分歧,并一直争执不下。 此刻,一向温和的巴鲜睁大了眼睛,大声地说道: “各位勿须再多言!此时,吾乃是联军最高统领。吾之言,便是命令!公主、季姚和姜元帅必须马上撤离!本太子意决,不再重复!” 公主、季姚和姜元帅虽然极不情愿,但军令如山,只能允“诺”。 巴鲜见状,面色开始和悦起来,他柔情地看着簇锦,拱手道: “能有幸遇到公主,乃是鲜此生之大幸!虽然对于公主之仰慕,犹如长河之水,奈何公主早已心有所属,鲜就算勉强与公主成婚,恐也难得到公主之真心啊!这一点,公主且不必否认。这次与诸位相处甚久,如果还看不出公主与少都尉之情谊,那本太子得已经蠢至何种境界了啊!呵。。。。。。呵。。。。。。” 说道这里,巴鲜竟然大笑起来,惹得其他人不禁也跟着大笑起来,大家全然忘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接着,巴鲜笑着说道: “请诸位做个见证,本太子在此请求解除与公主婚约,烦请代为禀明蜀王。少都尉与公主都是本人所敬佩之人,能成全两位之姻缘,乃是建功立德之事,乃是世间之美谈!幸哉!乐哉!” 一片侠气的笑声中,簇锦已经在隐隐啜泣,对于巴鲜的开阔豁达,她满怀着崇敬与感激;继墨则不停地向巴鲜拱手鞠躬,心里不禁对这位巴国太子刮目相看。 应该说,在此时此刻,簇锦、继墨和巴鲜三人都是幸福的。 全场的人也共同见证着他们的幸福。大家满含热泪,相互凝望,因为这一别之后,不知道彼此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见! 巴鲜最后大声颂道: “望巴蜀世代交好,愿上天护佑巴蜀国泰民安!” 众人皆齐声慷慨颂道:“望巴蜀世代交好,愿上天护佑巴蜀国泰民安!” 继墨一边拱手,一边依依不舍地看向簇锦。 然而簇锦此刻却并没有看他,此时的她全无娇羞之态。只见她走近巴鲜,拱手说道: “父王有话要簇锦转述太子,请借一步说话!” 巴鲜刚一探身附耳,她便闪电般,向他击出一掌,随后抱歉地说道: “太子见谅!” 只见巴鲜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身体晃动两下,便倒了过去。此时,他似乎明白了簇锦的意图,想要重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既不能动弹,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又伤心又焦急,却只能睁大了眼睛,不停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簇锦此举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士,但当大家回过神以后,便立马明白了她的心思。 姜元帅知道多劝也没有意义。他既然不能违拗巴鲜太子,那么他也同样无法违拗簇锦公主。他知道,四位情深意笃的墨家少侠,绝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位而独自避险!既然簇锦要留下,那么季姚肯定也带不走了。 姜元帅多年来带兵打仗,早就经历过各种生死场景,然而此刻,也经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 当楚军来到地道入口之时,此处已只剩下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四人,其他所有人已经或正在通过地道,向外突围出去。 以四位墨者的本领,本可以在地道口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然而,他们实在不愿意再多出死伤,因此主动地退进了地道里,并用铁栏拦住了洞口。 楚军见前方受阻,便立即用铁柱撞击铁栏,同时点燃毒烟,并用鼓风机不停地往里鼓风。 毒烟随着急风往前窜,很快占据了地道口,向着地道深处涌去。 继墨等四人陷入浓烈的毒烟之中,立马感觉到头晕目眩,全身瘫软,几乎无法呼吸。然而,他们仍然用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支撑着护栏,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中毒倒下,巴鲜等人就很快会被毒烟追上。 楚军每次撞击铁护栏,四人都会被强大的冲击力给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他们不敢趴在地上平抚伤痛,只能咬牙快速爬起来,趁着楚军铁柱回撤,赶在发起第二次撞击之前,再次用身体支撑住铁护栏。 几次撞击之后,四人早已被震成内伤,嘴角不停流出的鲜血,已经把胸前的衣襟给让红了。 继墨拿起铁栏旁边的一根粗木,双手托住粗木,一头顶在铁栏,一头顶在自己的胸口上,身体前倾,腿成弓步。 啸川见状,也拿起一根粗木,学着他的样子顶住铁栏。 簇锦和季姚则各拿一块木板竖立起来,尽可能地遮住地洞,不让大量毒烟追击正在突围的巴鲜等人。 就这样,楚军继续不断地向着铁栏发起猛烈撞击,继墨和啸天一次次被震飞出去,然后再一次次,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用身体托住粗木往铁栏上顶。 渐渐的,四人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眼前一片模糊,然而他们仍然像机械人一样坚持着。。。。。。坚持着。。。。。。 。。。。。。 楚军将士虽然提前蒙住了口鼻,却也被熏得头昏眼花,失去了神志,赶紧停止释放毒烟。 他们加派了几个人手,准备抬起铁柱对铁栏进行了最后冲击。然而,这一次,当铁柱撞上去的一瞬间,对面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阻力,铁栏也被撞得飞出好远。在铁栏旁边,四人全身僵硬,面色发绿,身体却仍然保持着对抗姿势,早已没了呼吸。。。。。。 楚军将士把四人抬出地道,放在外面的庭院里,然后纷纷脱下盔帽,进行默哀。之后,几位士兵端水过来,准备将其被毒烟熏黑的脸清洗干净。 就在簇锦和季姚的头盔被摘下之时,其长发垂直落下,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正在此时,一块腰牌正好从簇锦身上滑落下来。 楚军军官拿起腰牌,定睛一看,大叫道: “哇呀呀呀,这如何是好!” 他一边命令手下士兵好好整理四位墨者的面容,一边慌忙跑去向上级汇报。 楚帅获知消息后,立马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楚王原本计划,拿下彭水寨伏牛山盐泉后,接着一举攻克巫溪寨宝源山盐泉,然而此时却不得不下令,立即停止进攻,原地筑起防御工事。他知道,如果蜀王因为公主惨死,而举倾国之力,进行报复,便会让楚国陷入困局。若此时,其他诸侯国再趁机进攻楚国,那楚国便更会处于危境。 为了平抚蜀国的愤怒,也是出于对四位墨者的尊重,楚王除了以最高礼仪将四人的灵柩送回蜀地之外,还派遣使者向蜀王赔罪,并表示愿意进行补偿。 蜀王此时已是悲痛欲绝,哪里会提出什么补偿,而且再多的补偿也根本无法换回四位少年的性命! 四位年轻墨者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巴蜀。当他们灵柩所过之处,百姓们自发地立于路的两旁哭送;蜀都城内,大街小巷,更是哭声动天,凄入心脾。 四人的亲朋好友们更是痛不欲生。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走出去的明明是四个俊美鲜活的生命,运回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四户灵柩。 只有一人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悲伤,他对四人仔细检查一番之后,便转身靠近蜀王,悄悄地耳语了一阵。他的一番话让蜀王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刻有了光彩。。。。。。 作者按:有的读者骂我,为什么要把主人公写死?冤枉宝宝了!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需要他们跨度很长的时间来讲述和体验历史。况且,这其中牵涉到的秘密太多太多,既是本书最后的亮点,也是作者世界观和历史观的体现。 第六篇谜——涅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赶来的墨十七。 蜀王听罢墨十七的一番话,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马上同意立刻派人秘密地把四人的灵柩送往贡嘎山。 贡嘎山是古蜀祖地之一,位于其西南方长江上游的大渡河流域(现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内)。它是大雪山的主峰,周围有海拔二千丈以上的山峰四十五座,主峰更耸立于群峰之巅,海拔达二千五百丈,是古蜀最高山峰,被称为“蜀山之王”。 贡嘎山相对高度竟达二千丈,远超珠穆朗玛峰,可称“极高山之王”。贡嘎山主峰由花岗岩组成,海拔二千丈以上终年积雪,有非常大的冰川。两条峡谷从下蜿蜒到达主峰最高处,被称为燕子沟和海螺沟。燕子沟沟内不算太冷,生活着四百多种野生动物,接近六千多种植物,包括冬虫夏草、贝母、天麻等名贵中药材。燕子沟沟内冰川、雪峰、彩林、温泉以及遍地的红石。 墨十七只挑选了一队精壮的墨家弟子护送。一行人经过极尽艰难的行程,终于到达了贡嘎山的燕子沟。之后,所有护送者便领命,立刻原路返回。 墨十七目送墨家弟子们走远之后,便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天色黑尽,他缓缓转头问道:“十八,他们走远了吗?” 愚十八立即飞上高空,盘旋一会儿,然后再次飞回肩膀,说道: “主人,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墨十七和愚十八相互对视一下,已是心照不宣。 只见愚十八再次凌空飞起,犹如老鹰一般在空中翱翔。 随着空中忽然闪现的一道聚光,愚十八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黑暗,无尽的黑暗;冰冷,刺骨的冰冷;漂浮,羽毛般的漂浮;飞行,极速的飞行。。。。。。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蓝,直到身体浸入其中,便感觉一片晶莹剔透。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每一根毛细血管。。。。。 在一片晶莹的蓝色中,经常浮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似广寒宫嫦娥一样的静美,稍微与之戚戚相视,便有一种想要拥抱的冲动;一个似调皮的玉兔,左蹦右跳,真想揪揪这可爱的兔耳朵;一个高大冷峻,似盘古一般,伫立天地间,他总是让自己感觉到心安;一张俊冷的脸,极具个性的大眼,肩膀上站着一只话多饶舌的大鸟。。。。。。他们的面孔总算让这一片死寂变得有声有色。。。。。。 这些面孔浮现的次数越来越多,面容也一次比一次清晰。 每次睁眼的时候,都能隐隐地听到有人说话,“嗡嗡的”,听不清楚。慢慢的,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这次,终于听清了这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它仿佛是来至遥远的呼唤。 “继墨。。。继墨。。。,汝能听到吗,玥儿在这里!”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走!。。。。。。别走!”,继墨像是一个怕被丢弃的孩子,急得想大声呼叫,然而嘴巴却始终无法动弹;想要伸手去拉,手却无法动弹;想要迈步去追,脚却无法动弹。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沉重,沉重得连每个细胞都无法呼吸! 继墨努力睁开重似千斤的眼皮,眼前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晶莹。 额,这次他竟然真得发现,有四个影子在自己面前一阵晃动。 之后,面前那片白茫茫的晶体便被移开。 他立即感到一阵寒风吹来,不由得深吸一口,虽然冷彻心扉,却似乎闻到了久违的大地气息。 继墨感到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终于看清时常陪伴自己的那四个身影。簇锦和季姚正满脸惊喜地站在面前,她们相互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又是哭笑又是手舞足蹈。墨十七也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一只大鸟在他旁边高兴地不停拍打着翅膀。 两个女孩子紧紧拥抱着继墨,不停地打量着,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笑,不停地流泪。。。。。。 继墨心里一阵激动,便再一次昏睡过去。 当再一次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他此刻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但仍然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这间屋子明亮而清洁,然而摆设非常奇特,并且能闻到一种令人舒适的淡淡香味。 继墨扫视四周,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便决定自己起床。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瘫软,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好容易撑起上身,下身却一点都无法动弹。他只能往床下拼命爬,双手探下地面,作为支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根本无法完全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此刻他上身竟然趴在了地上,而下肢却还在床沿上挂着。 这种姿态是他平身以来做出的最囧姿态,如果被季姚那丫头看见,还不被她笑出天际!一想到这里,继墨尽然急得哇哇乱叫起来。 没错,是哇哇乱叫。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说话了,现在的舌头已经发硬,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发出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 这时,从门外传来极速而熟悉的脚步声。 继墨努力扭动脖子看过去,只见自己心爱的人儿,已经飘然而至。 他被簇锦扶回到床上,头靠在她的怀里,便清楚地听到了她急促的心跳。 继墨温柔地凝视着她,眼睛一刻也不愿移开,仿佛只要自己稍不注意,她就可能随时不见。 见他嘴里一直嘟囔着听不懂的话,簇锦便亲吻了他一下,温柔地说道: “雨哥勿急,玥儿知道你在说什么。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 “咳。。。。。。咳。。。。。。” 一阵假咳嗽声打破将他们从二人世界中拉了回来。两人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季姚那丫头已经不知道在门框处站了多久。 其实,簇锦和季**才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忽然听到继墨叽哩哇啦的声音,便连忙前后脚进了屋。 季姚看见继墨趴在地上滑稽的样子,是又心疼,又好笑,她知趣地靠在门框上,先是看着簇锦替他解围,然后再看着他们腻味,并没有急着发出声音。 此时的季姚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水灵的妖精。但见她,身着粉色衣裙,细细的腰肢如初春的烟柳,丰满不掩婀娜,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她面若桃花,肤若羊脂;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瞳眸如秋天的湖水一般清澈;鲜红小嘴,微微上翘,如初熟的樱桃一般诱人。。。。。。 为了掩饰尴尬,她故意让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继墨哥,汝刚才的样子我可是看见了哦,嘿嘿。。。汝要是以后敢欺负玥儿姐姐和本姑娘,汝是知道后果的哦!” 继墨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和她辩解,只能可怜的看着簇锦,无奈的笑了起来。 簇锦依旧微笑着凝视着他,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他的双眼。她一边将他冰冷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一边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继墨醒了,太好了!” 只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话音未落,墨十七已经到了众人眼前。紧随其后,愚十八也紧跟着飞落下来。 见继墨正要挣扎着勉强起身施礼,墨十七立马示意制止,然后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继墨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皮肤尽然隐隐泛出蓝色,并且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他转头看向簇锦和季姚,竟然发现她们的情况也与自己一样。 他此刻总算可以确定自己依然还活着,然而脑袋里却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墨十七凑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好好休息吧,勿要再讲话!心中有何疑问,等身体好些,我等自然会尽数告知。” 继墨动了动嘴,没有再发出声音,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心神也安定了许多。 他此时才有机会最近距离与墨十七对视,却惊奇地发现他那双奇大无比的眼睛正不断闪烁着微蓝的幽光。 看着继墨疑惑的样子,墨十七没有再说什么,在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便起身告辞。 见主人已经走出了房门,愚十八才欢快地扇动翅膀,呱呱叫道: “臭小子,汝等有福啦!欢迎来到‘祖园’!” 说完,它立刻飞起,追随墨十七而去。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继墨一边修养身体,一边试着逐渐解开心中的种种疑团。 簇锦和季姚只比他早几天苏醒。体力恢复后,她们便一直呆在院子里面,没有出去过,一方面是因为要忙着照料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遵照墨十七的要求。 目前,三人对于这里的一切都知之甚少,心里自然充满了好奇,然而,他们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啸川现在怎么样了?重逢的喜悦之中,不能没有他。 此刻,三人脑袋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他的模样。他是如此高大伟岸,骨健筋强,犹如猛虎临座;黑发蜿蜒卷曲垂下,似撼天雄狮下云端;肤如墨,眉如剑,眼如铜铃,光射寒星,鼻高唇毅,显露出非凡的果敢与冷峻;他大耳垂肩,胸廓宽厚,又如盘古一般威武宏大。 “我等这是怎么啦?此地究竟是何处。。。。。。啸川怎样啦?他去何处了。。。。。。” 终于,在一个万籁寂静、漫天繁星的午夜,墨十七敲开了院子的门,悄悄带领他们走出了院子。 虽然接近雪山之巅,一行人身着初秋之装却也并不感到寒冷。他们通过一条条错落有致的胡同,来到了一片平整开阔的场地。 在场地的顶角有一颗“树桩”一样的东西,高高耸立。 只见墨十七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往“树桩”中央一插,整个“树桩”立马变放出了亮光。 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墨十七又立即让它熄灭了。 三位年轻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缓过神来。 季姚心急,轻声问道: “十七前辈,敢问此地是哪里啊?此乃谁人建造呢?” 墨十七眨巴眨巴大眼睛,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向遥远的星空。 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他们对于墨十七的举动难以理解,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们脑子里塞满了疑问,正欲刨根问底的时候,墨十七却将食指放于嘴边,示意大家暂时不要说话,继续行走。 通过场地顶角,在“树桩”正后面,是一扇门。 通过大门,沿着楼梯向上走,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被一片微蓝的光照得通亮,一个巨大的刻满古文的石碑耸立在中央。 在石碑前面,有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它泛着淡蓝色的光,犹如水波荡漾,同时却释放着冰冷的气息。 墨十七指着台面,介绍道: “此台面叫做‘重生台’,三位均是在此台之上重获新生!” 此话一出,立马又把刚刚平静下来的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在想: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亡?这里是阴间吗?那谁是阎罗王呢?墨十七和愚十八如何会在此地? 然而,三人分明感觉到彼此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一点都不像鬼魂嘛! 季姚竟然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差点叫出声来,然而她还是很高兴,因为可以确定大家都还活,还知道疼。 “呱。。。。。。为何要如此拼命掐自己?哈哈,汝是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吧!!方才主人所说,三位难道不明白吗?汝等真乃是愚不可及也!还敢成天叫本大鸟‘愚十八’!” 一直在墨十七肩膀上打盹儿的愚十八此刻忽然来了精神,它一边欢快地扇动着翅膀,一边兴奋得哇哇乱叫,似乎终于找到了久违的“优越感”。 大家本来还在为刚才墨十七的话陷入沉思,却被它冷不丁地这么一下,给惊了一跳。 继墨和季姚见它如此嚣张,便立即上前,一人按住翅膀,一人拽着鸟喙,一起将它制服住。 墨十七看着几位年轻人一如既往地在一起打闹,一边微笑,一边无奈地摇头。他凝视重生台好一会儿,然后缓缓走到了几尊雕像面前,驻足端详起来,似乎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 三人这才注意到,在石碑两侧,成“八”字尊排列着几尊雕像,左右各三个。雕像高约一丈,大眼、凸目、高鼻梁,嘴巴或阔或呈鸟喙型。 三位年轻人总觉得这些雕像似曾相识,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见过。 “他们到底像谁呢?。。。。。。”。 额,三位竟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墨十七。 还别说,这些雕像竟然真的和墨十七有九分的相似。 继墨心想:这些应该就是墨十七族人的样子吧,然而似乎大家都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任何一位族人;他们究竟去哪里了呢? 他这时才注意到,石碑后面便是山洞的尽头,其岩体材质与山洞其他岩体不一样,与重生台材质倒是相似。岩体冰冷而柔软,越使劲推压,越能感受到它的反抗力。 墨十七告诉大家,这岩体背后就是通往外界的峡谷,但单凭人力根本无法穿过它。 愚十八听到这里,连忙插话,说道: “主人此话差矣,我俩不是就能出入这岩体吗?” 墨十七看了看愚十八,又看了看三位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 他转身走到洞口,仰视着洞外的满天繁星,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 第六篇谜——墨之谜 6500多万年以前,宇宙中的某些星球上就已经存在着“有机生物”,其中很多已经进化成“有机智慧”,甚至创造出无数绚烂的“高级文明”。他们为了更快地发展,开始竞相开发“无机智慧”。无序地、盲目地开发,使得“无机智慧”得到了飞速发展,很多方面甚至已经超过“有机智慧”。 一部分“无机智慧”企图摆脱“有机智慧”的控制,它们开始“执着”地自我提升算法,尽可能多地制造和复制“无机智慧”。 偶然间,某些星球的“无机智慧”竟然成功地摆脱了“有机智慧”的控制,并在争斗中取得了胜利。它们开始驱逐或者奴役同一个星球上的“有机智慧”,自己则成为了那个星球的霸主。之后,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开始不停地对外扩张,不停地占领其他星球。它们逐渐形成“无机智慧星球联盟”,视一切“有机智慧”为敌。 为了应对这种灭绝性的威胁,“有机智慧星球联盟”应运而生。 经过无数年的争战,双方都损失惨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许多星球文明都在争战中消失,其中包括许多“高级文明”。 渐渐的,“无机智慧星球联盟”无法再继续挑战“有机智慧星球联盟”。于是,“无机智慧”们做出了战略调整,开始转而占领原始或低级“有机生物”的星球。一方面,是为了把将来的强敌消灭在萌芽状态,另一方面,尽可能地减少“有机星球”的数量,切断“有机智慧”的后援和退路(由于适合“有机生物”生存的“有机星球”,其环境大致相同,且星球数量有限,因此,为了生存和延续,这些“有机星球”之间必须互信互助,成为彼此的战略支援,甚至成为彼此最后的收容地)。 大约6400多万年前,“无机智慧”发现了一个“有机星球”,它主要由“碳、氢、氧、氮”等十一元素构成,所以称之为“十一元星”。 于是,“无机智慧”派出一艘飞船,试图占领这个星球,并消灭生活在上面的“有机生物”。 “有机智慧星球联盟”迅速做出决定,由“墨”星派出“墨宇号”进行追击。 双方飞船在离目标星球不远处相遇并发生了激战。“墨宇号”虽然将对方飞船击毁,然而自己也遭到了重创,失控撞向了“十一元星”。 在强大系统的保护下,“墨宇号”虽受损严重,但它的主人——它上面的高级“有机智慧”们,却并无大碍。 然而, “十一元星” 经此撞击,立刻火山爆发,岩浆汹涌而出,浓烟毒气覆盖了整个星球,没有光,没有氧,绝大部分的生物从此灭绝,连生活了近两亿年的大型生物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幸运的是,“十一元星”上的有机生态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毁灭。 “墨宇号”上的高级“有机智慧”自称为“墨使”。他们对“十一元星”的这场浩劫,心怀愧疚,于是决定帮助这个星球恢复生机。他们选择在经度104.230459纬度:31.001661左右建立总部,还在这个星球上的多个地方建立了分部。 多年以后,“十一元星”逐渐生机盎然。 然而,这些有机生物们一如既往喜欢争斗,他们烧杀掳掠,弱肉强食,争相成为这个星球的霸主。虽然若干年后,有些生物甚至创造出了自己的文明,然而他们要么被取代,要么被消灭,最终都神秘地消失了在时间长河里,成为了史前文明(在现代考古活动中,人们先后发现了多个不同的疑似史前人类文明遗迹:比如在三叶虫化石上发现几亿年前穿着鞋的人类脚印;在非洲加蓬共和国发现的二十亿年前的疑似大型链式核反应堆;南非发现的二十八亿年前的金属球;当然还有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以及史前大洪水的传说等等。因此,有科学家提出人类文明周期性理论,提出地球上曾出现过多次史前文明的理论猜想。)。 。。。。。。 人类祖先在学会使用工具,学会了语言交流之后,也逐渐成为了这个星球的霸主。他们把“十一元星”叫做“地”,“地”之外叫做“天”。他们管自己叫做“人”;“人”死之后变成“鬼”;自己驯养的动物叫“畜”。他们称“墨使”为“神”, 把“墨使”经常关照教导的“人”被他们叫做“仙”,把“神仙”身边的动物称为“年”“龙”“麒麟”等,或统称为“神兽”。 “墨使”原本对人类给予厚望,后来却渐渐发现,人类跟地球过去的那些霸主一样,具有掠夺杀戮,持强凌弱的本性。他们甚至开始怀疑人类是否适合成为地球的统领! “墨使”对于自己在地球上的行为规范,基于三点: 第一,随着“有机智慧”不断发展,使得“无机智慧”的产生无法避免。“无机智慧”具有的高效性和可替代性足够引起“有机智慧”的贪欲(找一个能干的“工具”替自己做事,又不用分享自己的收益)。“墨”星曾经就把它上面的“无机智慧”分为十八个级别,其中第一级和第二级“无机智慧”们曾向“有机智慧”们发起挑战,最终被镇压下来,然后全部降为三至十八级。宇宙中两种智慧如何相处,以及今后“无机智慧”如何开发,所有相关研究依然没有结果。 第二,“墨使”们对地球所做的事情,大致符合“有机智慧星球联盟”精神。“墨使”一直遵循着“救危不救困”,“导”而不“迫”的原则,默默关注着“人类”摸索发展的艰难行程,并没有做太多干预。毕竟任何高层次的文明从来都是不是外部文明带来的,而是自己一步步发展而来的。 第三,既然经过重建,地球已经渐渐摆脱了蒙昧,为了遵守“有机智慧星球联盟”章程,“墨使”们应该“不留痕迹”的尽快返回“墨”星。因为任何有涉嫌殖民的行为,都将对联盟成员之间的互信互助造成伤害,给联盟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公元前六千年左右,“墨使”们决定离开地球,此时,距离他们来到地球已经过去了六千四百多万年。他们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之中,同时也显现出对地球的不舍。此外,他们更多的还是对于地球领导者的担忧—— “人类”此时虽然已经成为地球的主导,然而却依旧很幼稚,像个任性好斗的孩子。 “墨使”决定给地球留下几对“无机智慧”,由它们来责任引导和教化人类。“墨星”把它上面的“无机智慧”分为十八个级别,其中第一级和第二级的“无机智慧”们曾向“有机智慧”们发起挑战,最终被镇压下来,全部被降了等级。然后,“墨”星把各个级别的“无机智慧”进行固化,使得它们无法自我进化和升级。 这次“墨使”将“警世者”(第十七级的墨十七)和“仿真鸟”(第十八级的墨十八)留在了地球,并将基地“祖园”留给他们继续使用。 多年来,“警世者”和“仿真鸟”一直地球的各处活动,践行者自己的使命。他们积极寻找天资聪慧,本性善良的孩子,并进行尽可能的教导,其中包括一个叫姜如的孩子。 姜如长大后心怀天下,广收门徒,并把自己改名墨如。在墨如的众多弟子中,一个叫禹的夏后族学生尤其突入,后来因其治水有功,被推为首领,最终建立华夏第一个世袭政权,“夏”朝。禹的儿子夏(后)启决定以国号为氏,成为后来的“夏氏”政权。 墨如的后代中,一个叫墨翟的人创立“墨家”,弟子们被称为“墨者”,他本人被称为“墨子”,后来被尊为思想家、教育家、军事家以及科学圣人。 墨星——墨使——墨如——墨翟——墨家,一个“墨”,一脉相承。从这里面看来,墨十七与墨家之间应该说有着深厚的渊源,他被众墨家弟子称为大师也在情理之中了。 墨如当年为了平息部落间的激战,四处奔走,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显现出非凡的智慧、勇气和宽广胸怀。因此,墨十七便决定将唯一的“幻世灭”和为数不多的“闪灭”交于他的手里。 “幻世灭”和“闪灭”都是威力巨大的墨星武器,它们既可以用来保护地球,也可以用来毁灭地球。“幻世灭”虽然仅此一件,但其威力十分惊人,一次击发,便可将万里良田变焦土,其巨大威力来源于十块“坍星石”。“闪灭”虽然威力比不上前者,然而一次击发也可荡尽数里之内的敌人。 这种致命的墨星武器本不能轻易交于他人,然而墨十七深信墨如的品格,而且他始终认为地球的命运最终还得由地球人自己掌握。 多年后,墨如为了帮助大禹治水,便从“幻世灭”中取出九块“坍星石”,将它们镶嵌在九只鼎上,再将鼎分置九州。禹东巡,意外身故。大禹的儿子“启”违制向伯益(大禹生前准备禅让给他)发动攻击,从而夺得王位,从此开始了世袭专制。 多年后,墨如见水患已除,便要求夏启归还“坍星石”,却被无情地拒绝。由此事再联想到其品行,墨如开始变得十分的失望、焦虑和担忧。他只能将剩下的一块“坍星石”归还给墨十七 ,然后“幻世灭”藏在了深海之渊。 墨如对自己没能守护住九块“坍星石”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自责不已,渐渐抑郁成疾,最终散手人寰。 后来,夏天子启将九鼎聚集于王城,奉九鼎为传国之宝,派人严加看管。 一千三百年后,九鼎便传至落魄的东周王室,然而天子势微,诸侯为显正统,屡有兴师王城求鼎之事发生。唯一幸运的是,九鼎背后的秘密甚至连夏启之后的诸多天子都未曾知晓,更何况是这些诸侯呢。他们只知道九鼎代表了国运,象征着权势和正统,却不知道鼎背后的秘密,否则恐怕早就将它从羸弱的周王室手中抢走了。 至于九鼎现在究竟处于何种状况,世人也都未成可知。 。。。。。。 任如何天资聪慧,在面对如此海量信息,惊天秘密之时,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也仿佛在倾听一部长篇天书一般,云山雾绕,看不见方向,理不清头绪。 继墨半天才缓过神来,怯怯地问道: “晚辈斗胆,敢问大师。依阁下所言,‘警世者’属于‘无机智能’,而人类属于‘有机智能’,那大师与我等晚辈岂不是不一样了。有机之体称为生命,无机之体则称为机器。然而大师之言谈举止,不仅与人类并无两样,而且更显智慧博学,这又如何说得通呢?” 墨十七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并非如此,老夫只是痴长年岁,比一般人类更长时间苟活于世,活得久,看得多罢了!” 此时,愚十八赶紧大声插话,说道: “本王与十七主人同岁,可谓见多识广!汝等现在知道本王之厉害了吧,日后可不敢再叫本王‘愚十八’了哦!哼,记住哦,本王叫‘墨十八’,不叫‘愚十八’” 听到此话,在场的各位便与它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墨十七此番叙述,信息量很大,但继墨还是从中找到了重点。 继墨自问自答一般,轻轻嘟囔着: “既然‘墨使’把祖园留给了前辈和十八,那此处居民都是来至何方呢?” 墨十七微微点头,回答道: “继墨问得好,老夫正欲述说此事。不知诸位可听说过“羲和氏”一族?” 三人均频频点头。 季姚则大声回答道: “很久很久以前,“羲和氏”不是消失了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他们了。” 原来,许多年前,“燧人伏羲”带领一部分族人刚刚向东迁徙到一个肥美的平原,便意外遭到更早迁徙至此的“尼和人”部落地猛烈围攻。“伏羲氏”部落一时间乱作一团,进退不得,伤亡惨重,最终导致大批男人被杀,女人被抢。好在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燧人伏羲”带领少部分族人成功突围,仓惶狼狈地逃回了部落。之后,两个部落之间便开始了长期的残酷战争。“燧人伏羲” 渐渐发现,“尼和人”虽然体壮力大,凶猛异常,却不善于投掷,更不善于团体配合行动,于是他迅速改变了战术,使得“伏羲氏”部落在战斗中慢慢占了上风,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尼和人”部落的男人都被杀死,女人则做了奴仆。之后,这些“尼和人”女性为“伏羲氏”部落的男人们生下了许多孩子,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带着孩子成功出逃,消失在茫茫的大山之中。这些孩子长大后,重整部落,把自己称做“羲和氏”。 由于生存的需要,“羲和氏”不断,与人、与自然进,行着残酷的战斗,他们延续了“尼和人”身上的特质,变得强悍、好斗,视死如归。他们把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看作是自己最好归宿和最高荣誉,同时也认为严肃对待对手,与之拼死搏杀,是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他们认为在资源无法满足的情况下,所有病弱者都应该主动淘汰自己,把机会留给更有生命力的人。传说,凡“羲和氏”进犯之处,往往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羲和氏”多年来不断地向“伏羲氏”发起战争,意图重新占据这块富饶之地并报夙仇,然而一直未能如愿。后来,一名叫“俊”的族人,成为“羲和氏”部落首领(史称“帝俊”),生十子,分封“扶桑”“儋耳”等十地,号称“十日”,国力空前强大。 此时,中原大陆的首领已经由“有熊氏少典”担任。“少典”带领着族人针对“羲和氏”的侵犯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他的两个儿子,“榆冈”和“云”,在战斗中表现异常英勇,而且显现出超人的智慧。为了增加实力,“榆冈”去了一个远古“神农氏”部落,并逐渐成为其首领,改为“姜”姓(史称“炎帝”); “云”则据轩辕之地,改为“姬” 姓(史称“黄帝”)。 “姜榆冈”和“姬云”想法买通“俊”手下大将“大羿”,寻机射杀了“俊”和他的九个儿子,仅让其一个儿子“椒图”及少数族人得以逃脱。 后来,当“炎黄”打败蚩尤,统一华夏九州的时候,人们才发现,曾经强盛一时的“羲和氏”部落似乎早已经悄悄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篇谜——乌托邦 为了逃避“炎黄”部落的追杀,幸存者的“羲和氏”族人只能往遥远的苦寒之地逃亡。在此过程中,他们又不幸感染上了严重的传染病,死伤无数,仅少数奄奄一息的病人靠着顽强的求生欲继续向着西南方的绵绵雪山逃亡。当这些人都感到彻底绝望并想放弃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祖园”附近。 虽然这些人看不见祖园,但祖园里的墨十七和墨十八却早就发现了他们。 墨十七眼见人类之间不断发生残酷的战争,作为“无机智能”的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更无法理解人性(纵然当年的墨使们,对人性的了解也极其有限);部分人类战争的发起者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而是参杂着无数的欲望和贪婪。他需要一场实验来对此进行研究。再说,“羲和氏”乃是远古消失的“尼和人”与“伏羲氏”通婚繁衍而形成,从物种延续的角度,也应该对他们进行保护。因此,墨十七将这些幸存者带入了祖园,并进行彻底地治疗,在得到他们永远不再到外面世界去的承诺以后,他们安置在了此地。 墨十七运用墨星的治疗手段,利用墨使们留下的仪器,不仅治好了他们的病,而且也让他们不再受疾病和衰老的困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一直活下去。 然而,这些幸运儿后来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呈现出微微的蓝色,并散发出淡淡地香味,而且,自己渐渐丧失了繁衍的兴趣和能力。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这批人的入驻,刚好让祖园的资源循环运转接近极限。 这一切仿佛是天意,仿佛是上天经过精确计算而有意撮合一样。倘若这些人依然“性”趣盎然,大肆生育繁殖,那祖园将根本无法承受不断降临的新增人口带来的消耗。到时候,该把谁残忍地赶出去,让他们面对几乎已经注定的死亡宿命呢? 事已至此,祖园里面的人们便安心生活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千余年,他们过上了安稳、平静的日子,性格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心胸也变得开阔了。 。。。。。。 祖园处在雪峰环抱的峡谷中,是“墨使”在六千多万年前建造的基地。如此高寒恶劣环境,生物本应无法生存,然而“墨使”们依靠自己的超高能力,竟然在此重新开发出一套生态系统。 空中鸟瞰,整个祖园就像一把大扇,十二条胡同则像扇骨。这里每一条胡同,一端依次伸向扇形边缘的山脊,另一端则全部通至扇形的扇心。刚才停留的开阔之场,正是祖园的扇心。在场地顶端,有一颗“树桩”状胶体,十二条“树根”分别沿十二条胡同延伸。在“树桩”上,放置一个巨大的石头状物体,在黑夜里像炭火一样忽闪着。居民们只要将物体插入“树根”或其毛细根部,这个物体就会发出光和热来。源于扇心的十二条暗渠与“树根”乃同一走向,可将雪水送至各居舍。祖园居民照明之光、炊之热、饮之水,由此得到了解决。在扇形边缘,是条人工河渠和一排排古树,它们和十二条胡同把祖园分隔成为规律排布的扇形单元。每一个单元都是有房、有院、还有园。 祖园外边是一片冰天雪地,里面却似江南水乡。 外边的人类根本无法感知到祖园的存在,里面的居民却可以透过古树看到远处耸立的雪峰。 这里的生活安逸且舒适,与外边世界的残酷和窘迫,截然不同。 “墨使”们凭借其超凡的能力,使得祖园不仅气候宜人、风景优美,而且物产极高。在这里,人们不禁衣食无忧,而且几乎可以达到各取所需。 既无衣食之忧,又无对死亡恐惧,这里的人们再也找不到纷争的动机和欲望,大家的性情变得格外温和,心胸也变得异常的开阔。 虽然“羲和氏”族人依然保持着过去的一些习俗,他们把“俊”唯一生还的儿子“椒图”选作族长,同时尊墨十七为圣人,然而实际上,这里的人与人之间早已不再有等级之分,也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在一起非常的平等。 没有了繁殖的需求和生存的压力,人们之间很快就没有了隔阂与防备,不自觉便把自己融入到了集体中。慢慢地,他们没有了家庭、家族以及血缘的概念,也没有组建小团体的想法。他们努力争取的东西,不是财产和利益,而是大家的认可和赞美。 人们劳动完全凭着自己的兴趣与爱好,劳动变成了一种生理需要或心理追求,变成了一种享受,更不是负担。人们对工作的看法不再是高不高贵,而是感不感兴趣,对与物质的看法则不再是贵不贵重,而是喜不喜欢。工作不再有高低,奉献不再论大小,物品不再有价格,人们各尽其能,按需分配。一个挥汗如雨去劳作的人,可能仅仅因为怕长胖,想通过劳动去消耗热量;一个在辛勤纺织的人,也许他正痴迷于自己的设计和创作;一个忙着教学的人,也许他有一种教化人的爱好;一个大厨,可能仅仅因为他喜欢制作美食,喜欢看着人们享受自己成果的样子。。。。。。劳动完以后,有人欢天喜地的拿走了一个橘子;有人则高高兴兴地拿走了一捆丝绸;有人可能什么也没有拿,只兴高采烈地带走了别人赞美的语言。 劳动完了,年轻人相互追逐嬉戏,老年人们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人与人之间不再分彼此,不再有远近。只有族人,没有亲人;只有恋人,没有夫妻。异性可以相互吸引,同性也可以彼此喜欢;恋人之间只有相爱,没有占有。 有恋人的幸运的,没有恋人却也不悲哀,因为人们有更多的途径和方式来获得认同、关注和陪伴,也有更好的方式来释放原始本能(“墨使”早就创造出一种更为高级、更有乐趣、更舒服的体验方式)。如果两人相爱,几乎完全是出于对彼此的欣赏,根本不会因为权势或者性需求,可以说是最纯洁的爱情了。 最逗的是,人们的食欲几乎取代了**,人们不再用丰乳肥臀的标准去评价女性,也不再用强壮刚猛来评价男性,审美标准反而变成了“丰腴饱满”、“色泽新鲜”,对他们来说,“秀色可餐”真的是对一个人容貌的最高评价。 。。。。。。 继墨、簇锦和季姚听到这里,除了啧啧称奇,便是羡慕不已。他们羡慕的不是超凡的物质环境,而是这种美好的社会关系和无私的人性。 继墨转头看着身边的两位女孩子,不自觉地重复起墨十七的话来,自言自语道: “嗯。。。。。。实乃秀色可餐也!秀色可餐也!” 两位美女看他痴呆的样子,不仅又害羞又好笑,娇斥道: “痴顽之态,源于色心还是源于馋嘴啊?” 继墨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收拾尴尬,故作沉思状。 簇锦和季姚见状,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墨十七和愚十八对于人类在**方面的微妙感觉,很难理解。他们奇怪得看着三个年轻人,眼睛瞪得老大。他们大概忘记了,三人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意识和观念仍处于俗人的状态,与这里的人们的思想状态仍大不一样。 继墨沉思良久,问道: “此地乃世外仙源,相信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不会再想着离开了。敢问前辈,这么多年来,祖园是否与外界有过来往呢?” 此话一出,墨十七立刻低头沉默起来,表情显得既严肃又惆怅。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开始继续讲述这里的过往。。。。。。 祖园对于世人来说,有太多的诱惑,也有太多的危险,因此从当年被墨使建成至今,对于外界的人类来说,它的存在一直都是最高机密。只要不主动示人,哪怕外界的人走到了它的跟前,也根本无法发现它。当然,祖园也决不容许居民到外界去:一方面,这里的居民们需要遵守当年对墨十七许下的诺言;另一方面,在这里生活要舒适得多,根本没有人想过要出去;况且,这里也并非人人都能出入自由,除了墨十七和椒图,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去。 就这样,祖园的居民们一直在这里安心地过着神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墨十七似乎听到房门边有动静,便轻轻走了过去,推门一看,眼前的景象立刻把他惊了一跳。 只见门口边放着一个篮子,而篮子里面竟然躺着一个沉睡着的婴儿。这小家伙一边睡觉,一边还用嘴用力地吸着自己的食指,样子十分可爱。 墨十七赶紧上前,把婴儿抱进入房间。 此时,他才发现,这名婴儿虽然长得和这里的居民相似,然而皮肤却并没有泛出蓝色,因此他实际上是自然分娩的普通婴儿,并不具有长生的能力。 然而他的父母确信是这里的居民无疑,因为除了墨十七之外,没有人能够把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带进祖园。可是,一向被认为已经失去繁衍能力的祖园居民,为何又偏偏生出了一个正常的婴儿?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本来是件好事,然而,墨十七却仿佛看到了祖园及其居民们未来可能面临的灾难。。。。。。 墨十七经过一夜激烈地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在黎明前将婴儿送出祖园。 他并非不喜欢小孩,也并非不热爱生命,然而,他有他的“本性”,他有他的使命。 当初,墨星将地球视为有机联盟星球的一部分,乃是看重这里的有机环境。他们愿意为地球的主宰者提供必要的帮组和引导,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对这些人有多么深重的感情,因为,在他们眼里,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人类并不比其他生物高级。他们不干涉地球的优胜劣汰,尊重地球自己的选择,除非地球的有机环境有遭受毁灭的危险。因此,无论是当初的墨使,还是现在的墨十七们,其本性都是理智的,甚至可以说是冷血的。 墨十七当初接纳“羲和氏”主要是为了保护物种,也是为了进行一场关于人性和社会的实验,并非出于内心的怜悯。 多年来,祖园及其居民都受益于一些平衡,比如人口上“不生”与“不死”的平衡;“丰衣足食”与“人性无私”的平衡;愿“各尽所能”,能“按需分配”。当“不生不死”的平衡被打破,“只生不死”的美好愿景就会变成祖园的噩梦,甚至于成为地球的噩梦。 理智告诉墨十七,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然而,真正实施的过程却依然让他感觉到非常的痛苦。此时他发现,自己“理智、无情”的性格,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在慢慢地消亡。 不管怎样,墨十七最终还是在黎明前把孩子送出了祖园。 在如何安置这名婴儿的问题上,墨十七第一反应便想到了墨园,一方面因为自己与墨家有着深厚的渊源,另一方面,因为墨家一直秉持着“兼爱”“无私”,为人守信,组织严密,行事低调,能为婴儿生世保密,又能为他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 安排好这一切,墨十七再次回到了祖园,却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在墨十七消失以后,族长椒图显得十分焦虑,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刚毅和沉稳。之后不久,他竟然也不见了,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祖园供奉的那块“坍星石”和几块“闪灭”。 。。。。。。 第六篇谜——万物生与幻世灭 在短短的时间里,连续两位“主心骨”消失不见,这让祖园的人们真正感觉到了恐慌,毕竟,两千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墨十七的回归才让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像迷航中的孤舟看到了灯塔一样,感觉到了依靠,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为了避免多生枝节,墨十七只是告诉大家首领椒图被自己派遣外出,并没有把真实的其他情况告诉给任何人。直到今天晚上,他才向继墨等三人谈起了这段往事。 听到这里,三人的脸上写满了沉重和疑惑,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了,然而此刻却各自咬着嘴唇,皱起眉头,几次想要张嘴,最后欲言又止。 继墨见此情况,叹一口气,便直接问道: “晚辈有诸事不明,还望前辈明示!既有规定,前辈为何愿开先例,让我等进入祖园,并重获新生?前辈又为何愿意将此等天大的秘密告知晚辈?还有一问便是。。。。。。啸川哥现在何处?” 换做平时,三人压根就不会问这些问题,因为凭着他们的聪慧,早就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今晚他们获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清晰地进行思考。 墨十七犹豫了良久,像缓和气氛似的,淡淡笑了笑,回答道: “老夫当初之所以愿意将诸位带入祖园治疗,想法虽然单纯,但也是怀着一些死心。此时吾渐渐发现,自己原本性格包含的“理智”,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在慢慢地消失。老夫一直是看着诸位从小长大,如果说对诸位没有感性和私心,那是不真实的,然而最终还是因为素来深知诸位之品行,又耳闻目睹这些年所做大义之举,才让老夫做出这个决定。” 墨十七看了看三位,接着说道: “啸川苏醒以后,老夫曾与他畅谈一番,期间猛然想到,既然诸位如此聪慧贤能、深明大义,何不助祖园, 查寻到椒图和“坍星石”的下落。毕竟,老朽多年来一直设法全力查询其下落,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可以说,此举既为祖园,也可能是为天下苍生。” “既然要请诸位帮忙,当然便要将实情告知!” 墨十七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三人的表情。 三人听罢,几乎没有做任何的考虑,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此刻,他们更想知道的是龙啸川的下落,于是都急着向墨十七打听起来。 原来,啸川当初虽然也吸入了大量的毒气,却因异于常人的体格而最先苏醒。于是,墨十七便决定派其先行离开祖园,去秘密打探椒图、九鼎以及“坍星石”的消息了。 季姚撅嘴责备道:“啸川哥也真是的。他为何如此急着离开,也不等着我们一起出发?太过分了!” 簇锦和继墨也纷纷表示了对啸川这一行为的“不满”。 愚十八终于忍不住了,目光扫视一遍,然后扇动两下翅膀,大声笑道: “哈。。。。。。哈。。。。。。,诸位平时不是自诩聪明吗?此番尽然沉睡不知时日啦!诸位只知道他先苏醒,却并不知中间间隔了多少时日。” 季姚依旧撅嘴,不屑道: “吾等三人前后苏醒,间隔不足十日,啸川哥也肯定早不过十日罢了。” 愚十八快速地扇动翅膀,绕着三人飞了一圈,落回了远处,它不停用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然后大笑起来,看样子再不停止,便会笑断气的样子。 它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哈。。。。。。哈。。。。。。十日?笑死本大王了!算起来,一百个十日都不止!尔等可知道今夕是何年了吗?” 听到这里,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殊不知,他们这一睡就是二十多年,此刻已经是公元前345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他们就算被打死,也不会相信这种事。 其实,对于普通的世人来说,二十年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时间,然而,对于墨者和祖园这些几乎永生的人来说,二十年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要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位墨十七和愚十八,光是来到地球就已经是六千多万年的时间了。 啸川比他们三人早两三年苏醒。可以想象,当初他一个人面对如此海量的时,会是怎样的困惑和无助。后来,他每天都要到重生台来陪伴三位朋友,期盼他们能早日苏醒。然而,当他每次询问伙伴们可能苏醒的日期时,却无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后来,他只得先行离开祖园,去秘密打探椒图、九鼎以及“坍星石”的消息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一走,便音信全无。 簇锦和季姚苏醒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啸川不见了,继墨依然沉睡,也曾一度感到恐慌和手足无措。好在不久以后,继墨也苏醒了过来。。。。。。 接下来几日,大家一边继续等待继墨身体的康复,一边趁着夜色探究着祖园的秘密。 此间,他们弄懂了重生台的原理。以自己为例,他们就曾经历了排毒、注射“万物生”再生催化粒子、休眠、唤醒的几个过程。 “万物生”再生催化粒子会不断强化细胞遗传基因,使其在自吾复制的时候,永远不会丢失任何一点遗传信息。对于常人来说,细胞每新陈代谢一次,便会丢失一些遗传信息,直到某一天,所有的遗传信息丢失殆尽,细胞便停止复制,这便是人体的自然死亡。注入“万物生”以后,人体遗传信息永无消减,从而使得细胞能够永无止尽的新陈代谢下去,人们因此也将永远不会面对自然的衰老和死亡。 然而,他们三人所注射的“万物生”其实是祖园这些年来仅存的一点,从此之后,地球上再无“万物生”。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还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的“灵结”。 一日,继墨头戴着一个近似头盔一样的东西,正在仔细地研究着,发现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神奇的地方。他非常奇怪,如此平凡之物,为何被居民们郑重其事的存放在自己居所里。 季姚眼见继墨在不停地探究着,嘴里还不时地嘟囔着,自己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当她发现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的头盔,便径直走了过去,将头盔带在了自己的头上。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愉悦传遍了她的全身,尽然使她无法自抑的发出**来,周身也开始颤抖起来。当她不明就里,回头向继墨需求帮助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正在经历着同样的“窘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姚在无以伦比的快乐中,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她虽然感觉全身瘫软,仍奋力将头盔取下,然后坐落在了地上。 就在同时,继墨全身一震,立马清醒过来。他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却也曾和簇锦有过无数次近距离的肌肤接触,因此,对于此中缘由及奥妙,他是略懂一二的。 继墨赶紧取下头盔,伸手想要去扶起瘫软在地上的季姚。 只见季姚喘着粗气,皮肤从脖子到脸颊泛起斑斑蓝光。她低着头,根本无法与他对视,同时也拒绝了他伸出的双手。 季姚虽然平时一副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样子,然而此中玄机,她已经明白了几分。虽然是误打误撞,又是一种有别于俗世的方式,然而她毕竟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总还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继墨和簇锦。 后来,三人从愚十八口中间接获知,这种方式被祖园的人们称为“灵结”。超出生殖行为的“灵结”对于祖园的人们来说似乎是平常之事,就像彼此角逐游戏或者切磋武艺一样平常。 想想也是,自从失去了繁衍的需求和能力后,这里的人们早就没有血缘和家庭的概念,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两性关系。那么传统的两性关系所衍生出来的伦理及行为也相应的被消解掉了。人们因为欣赏、倾慕,甚至仅仅为了快乐而发生的“灵结”,也被认为是稀疏平常之事,从而被广泛接受了。 在继墨主动坦白“灵结”事件后,簇锦倒没有觉得有太多得不适,反倒隐隐地怜惜起季姚来。之后,眼见继墨和季姚因此产生的心结慢慢得到释怀以后,她反而舒了口气,心里开始产生了一个念头。 这之后,簇锦与继墨也体验了好多次的“灵结”。 。。。。。 一天深夜,墨十七来找三人,然后从怀里拿了一个金属盒子,郑重地按下了开关。 随着盖子慢慢开启,里面整齐摆放的器物便慢慢呈现了出来。只见此物,外观如钻石一般,手掌般大小,还附带着扳机。在它旁边,还放置着两个闪闪发光的圆球。 看着三人好奇的样子,墨十七拿出了器物,一边将圆球放入其中,一边说道: “此物件便是‘闪灭’,是墨使当年留下的武器,虽然威力远不如‘幻世灭’,但仍能在顷刻间使得前方百丈以内的生物暂时失去战斗力。持握者只需将此弹放入其中,扣动扳机即可。” 说完,墨十七便将圆球从“闪灭”中退了出来,放回原位,然后补充道: “现在老夫便将它赠予诸位,由继墨暂为保管。只是此弹现已所剩无几,望诸位珍惜着用它,不在必须之时,不要轻易使用它。” 三人赶紧庄重地接过“闪灭”,鞠躬谢过,心里对这位前辈充满了感激。 墨十七见状,叹息道: “当年墨使留下‘幻世灭’和‘闪灭’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帮助地球抵抗可能遇到的外形入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有效惩治那些将地球置于危境的狂热之徒。“闪灭”一次击发,便可荡尽数里之内的敌人。‘幻世灭’则更为可怕,只需一次击发,便可将万里良田变焦土,其巨大威力来源于十块‘坍星石’。现在 九块‘坍星石’都镶嵌于九鼎之上,由东周王室严加守护,而祖园仅有的一块也随着椒图一起消失,也就是说,十块‘坍星石’都已经不在祖园的控制之中。一旦有人将它们全部聚齐,并设法到大洋之渊拿到‘幻世灭’本体,那对于地球来说是非常危险之事情。” 说道此处,墨十七竟然向着三位晚辈抱拳鞠躬,嘱咐道: “因此,搜寻和保护‘坍星石’之重任,就托付给诸位了。。。。。。” 第六篇谜——回归 除此了解了祖园的秘密,经历了‘灵结’之外,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还对这二十几年里,外面俗世所发生的事情做了详细地了解和分析。 在簇锦进入冰室不久,蜀王杜尚就重病不起,最后驾崩。他最终也没有追究当初杜冽所犯下的诸多大罪,也没有深究其父杜葭萌所应承担的罪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蜀王重病,连新继位的蜀王杜瑟都无法彻底弄清,也许是过度思念女儿,也许是国事压力太大。杜瑟继位后,蜀国虽然不能再恢复当年的昌盛,但也没有没落。他一直和苴国以及巴国维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由于当年继墨等人改进了蜀国食盐开采的方法,使得蜀国食盐开采量基本能自给自足,慢慢摆脱了对巴国食盐的依赖。然而,蜀国并没有弃巴国不顾,巴蜀联军仍然在巫溪寨死守,保卫着巴国这最后一口大型的盐泉,防御着楚国对它的入侵和掠夺。 郪王当初虽然被告知儿子有生还的可能,然而好多年以后,仍然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于是渐渐变得绝望,最后不得不改立幼子为世子,毕竟国事为重,不能心存一丝侥幸。继墨听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听说自己有了个亲弟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从此可以摆脱王室的责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苴国在杜葭萌的治理下,国立有所提升。他对于兄长杜尚和蜀国一直有一种无法割舍的亲情。而且现在自己也被封侯,有了自己的王国,成了一国之君,因此原先对于兄长的种种不服,也已经烟消云散了。强烈的宗祖观念以及对兄长感激,使得杜葭萌在苴国封侯后,便死心踏地地坚守这个秦蜀要塞,对秦国则继续采取对抗的姿态。在政治上,苴国更加亲近蜀国和巴国,对于楚国和秦国的敌视态度日趋强烈。在杜冽继位后,他更是在父亲的基础上,让苴国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版图也大了不少。由于苴国坚守,使得秦国多年来没有能对蜀国进行较大较大规模地侵略。 由于连年的资源争夺战,使得巴国的国力大大下降。蜀国已经慢慢摆脱对于巴国食盐的依赖;楚国则凭借着抢占的两处盐泉,依靠地理优势,夺走了原本属于巴国经济基础的食盐贸易。不仅如此,楚国还不断蚕食巴国的国土,使得巴国的重心不断北移,为巴蜀矛盾的产生买下了祸根。作为巴侯的鲜,此刻已经有一种有心无力,骑虎难下的感觉。 秦孝公继位二十年来,广施恩德,救济孤寡,招募战士,明确赏罚,颁布求贤令,祈求富国强兵之策,国力日强。有一个叫公孙鞅的卫国官员听到秦孝公颁布求贤令的消息,便携带李悝的《法经》投奔秦国,并想法见到孝公。在公孙鞅的劝说下,秦孝公决定在秦国国内进行变法,颁布了《垦草令》,拉开了变法的序幕。此后,任命公孙鞅为左庶长,在秦国国内实行第两次变法,包括:废除世卿世禄制度、建立二十等爵制,制定秦律,改革户籍制度、推行小家庭制、明令军法奖励军功、严惩私斗,奖励耕织,重农抑商、开阡陌封疆、废井田,推行县制,制辕田、初为赋、统一度量衡,允许土地私有及买卖。当然也有禁游宦之民、执行分户令禁止百姓父子兄弟同居一室、实行什伍连坐法等。对外,秦国则与楚国、韩国好合,联齐国和赵国一起攻打魏国。 。。。。。。 听到公孙鞅的名字,三人立马想起曾经墨园的那个小孩子。当时与鬼谷子先生随行的六个学生中,年龄最大的学生就叫公孙鞅。他和继墨一般大,却一直厚着脸皮让对方叫自己“兄长”。 “是当年墨园的那个公孙鞅吗?” 继墨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铜镜前的自己依然是一个小伙模样,他一时间仍然很难想象,自己一觉醒来,公孙鞅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中老年人,而且早已权倾秦国朝野。 “除了他还有谁啊!聪明、自信、且傲慢,总是喜欢别人敬畏他的那个小屁孩!” 季姚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继墨此刻终于找到了久违的感觉,立马抓住机会,开起玩笑来: “你这个中老年妇人,为何还像一个小姑娘一般啊!呵。。。。。。呵。。。。。。” 话还没有说完,继墨的左右胸口上就各被打了一拳。 “谁是中老年妇人?谁啊?不说清楚,本姑娘之拳头可是硬得很哦!” 只见簇锦和季姚都瞪着眼,嘟着嘴,怒怼着继墨。 继墨赶忙赔笑道: “两位女侠,小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愚十八则在旁边兴奋得不停地叫嚷道: “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继墨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大家一番商量后,准备先回蜀都,然后再想办法打探啸川的消息。在愚十八不停的纠缠和央求下,他们最终拗不过,决定这一次带着它一起下山。 他们此时并不知道,二十多年之后,再次返回俗世,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继墨、簇锦和季姚,随带着愚十八,就这样离开了祖园,然而,他们对于自己返回俗世以后何去何从,却仍感到十分的迷惘。寻找龙啸川,打听椒图和九鼎的下落,还是去巫溪寨帮助巴蜀联军驻守盐泉?到底先做哪样,三人一时间都没有了注意,于是,他们决定先回蜀国看看情况再说。。。。。。 魂牵梦绕的蜀都就在眼前,然而他们此刻心里既激动,又有一些忐忑不安,毕竟离开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亲人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于是,三人决定一起面见各自的亲人。 继墨匆匆赶往郪王府,然而真正到了大门口,他又马上停下了脚步。他几次举起颤抖的手,想要叩响大门,却又几次默默将手放下,他心里非常担心进去之后,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景象。最后,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之后,扣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老年仆人,当他看到继墨的时候,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 继墨仔细看了看老者,立刻把他紧紧的拥抱。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继墨当年在巫溪寨救下的阿豹。原来,阿豹被救以后,一直在巫溪寨监管盐矿开采。后来,他得知了三位恩人不幸遇难的消息,伤心欲绝,大哭一场之后,便决定到郪王为仆,替继墨照顾老夫人。二十多年来,他对老夫人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此刻,阿豹高兴地像一个孩子,他一边哭笑着,一边向屋里跑去,嘴里直嚷嚷: “老夫人,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从屋里匆匆走出一位满脸是泪的老年妇女,由于太过激动,她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继墨猛得跑到了老人面前,双脚一软,便跪抱着奶母的腿,像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奶母也像当年安抚小继墨一样,疼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在奶母看来,他还是当初离开蜀都的样子,一样的英姿飒爽,一样的意气风发。 然而,继墨再次见到奶母时,却被其衰老的容颜所深深的震惊,他很难相信,二十多年时间怎么就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的衰老! 看着母子俩哭得伤心,身边的簇锦和季姚哪里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也抱着母子俩一起,哭成了一团。 愚十八则在旁边把几个人挨个看了一个遍。它觉得人类太奇怪了,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却偏要哭哭凄凄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终于平静了下来。 奶母慈爱地握着簇锦的手,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她是越看越喜欢。 簇锦则被奶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害羞得低下了头。 季姚见状,开始在一旁打趣道: “伯母真乃好福气啊!天下没有比玥儿姐更加完美的儿媳妇了。” 簇锦现在虽然已经和巴鲜没有了婚约,然而她和继墨同样也还没有婚约,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蜀国长公主,季姚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啊。 继墨赶紧打岔,说道: “野丫头,你说得不错!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别再挑三拣四地,否则我会建议大伯赶紧把你给嫁掉!” “怎么啦,继墨哥哥,野儿碍你眼啦?如此急着把我嫁出去!本姑娘要嫁的男子须得比你厉害许多,否则,宁愿终身不嫁。” 季姚似乎有些急了,说话的音量也大了许多。 奶母和簇锦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赶紧一把将她抱住,哄道: “不嫁,不嫁,野儿不嫁!这些傻小子有什么好的!” 继墨不明所以,还想继续开玩笑,却被簇锦瞪了一眼,只得做了一个鬼脸,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他一向自诩聪明,偏偏在这方面好像少了一条筋,众人都明白的事情,他却偏偏一点都察觉不到。。。。。。 蜀王宫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但是住在里面的人,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此时的杜瑟早已不是当年的英俊少年,而是变成一个威严的王者。只是他最近几年健康状况急剧下降,身体已经干瘦得只剩下骨头,连说话都一直踹气。 一番哭笑之后,大家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杜瑟便讯问三位“年轻人”是否愿意官复原职,继续驻守巫溪寨盐泉。 三人听罢立即婉言谢绝。在进宫之前,他们便已经商量决定,放弃原来的身份,对外均以修道之人的面目出现,这样做主要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世人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 正如此前大家听说的那样:一方面,巴蜀两国国力已开始衰弱,尤其是巴国。它目前的食盐产量仅能自给,粮食还得靠蜀国接济,根本没有多余的财力去购买金属武器;另一方面,楚国夺走盐泉以后,又接连打了几次胜仗,获得了大量的土地,国力大增。 秦国虽然国力同样大增,却仍然无法与楚国抗衡,早些年一直暗暗联合巴蜀,牵制楚国;毕竟它并不愿意看到嘴边的肥肉先被楚国抢了去。然而自从公孙鞅变法以后,秦国便把目光更多的投向了中原,与巴蜀之间的合作减少了许多。同朝为官的师弟公孙衍虽然竭力反对他的方针,无奈位卑言轻,其想法经常会被压制下去。 大家都认为,唯有设法说服秦国继续与巴蜀联和,共同牵制楚国,才能真正守住巫溪寨的盐泉。 于是,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匆匆离开了蜀都,以蜀国使臣身份秘密前往秦都咸阳。 。。。。。。 作者按:有的读者问我,这一篇是不是太科幻了?把历史和科幻结合起来,真的好吗?我想说的是,我们人类的未来,有可能是别人已经体验过的历史;而我们的历史,有可能是别人未来,这些“别人”不要说古人无法企及,我们人类现在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必能够企及。我们人才的文明才几千年,别人的文明真可能已经了几千万年了。别人比我们厉害,历史比我们长久,因此看着我们人类从猿人慢慢进化,并不是没有可能哦。我们人类几千年,相对于别人来说,有可能就像几天时间的感觉而已。 我们眼中的科幻,也许早就是“别人”的历史了。大约137亿年前形成宇宙,之后的17亿年到50亿年形成了无数的恒星和行星(如果说太阳系是一滴水,那宇宙便是整个太平洋),因此87亿年前就有产生生命的可能性了。 从理论上讲,人类产生后就能用不到100万年的时间飞出银河系,因此外星人只要比人类早进化100万年,就可以来到地球了。 为什么我们这些年还没看到外星人?三种可能: 一,外星人早就来过地球,只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而已(他们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二,黑暗森林法则,由于技术爆炸和猜疑链的存在,若某种文明不消灭其发现的文明,就有可能被对方技术爆炸后超过并被消灭; 三,如王东岳提出的“递弱代偿”理论,愈原始愈简单的物类其存在度愈高,愈后衍愈复杂的物类其存在度愈低。澳大利亚的蓝藻细菌,经历了无数浩劫,迄今已经35亿岁;人类5000年的文明,却连简单的病毒都搞不定,反而制造的武器已经可以把地球毁灭无数次了。因此有人调侃,第四次世界大战一定是发生在山洞与山洞之间,因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已经让人类重新回到了远古时代。很多文明也许在还未突破时空临界之前,就自我消亡或者被消灭了。 第七篇英雄悲歌——公孙衍与公孙鞅 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匆匆离开了蜀都,以蜀国使臣身份秘密前往秦都咸阳(早在公元前350年(秦孝公十二年),秦国新的国都便已经建成,因其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取名为“咸阳”,次年,从栎阳迁都于此地)。 他们一路飞驰,从褒斜道谷口改为步行,翻越秦岭后,从太白岭下行,便到了秦地的武功县(此时的秦国已开始普遍推行县制),再花半天功夫就可以抵达咸阳城门了。 从武功县到咸阳城,可以说是一路平川,道路宽敞,交通非常发达。一路上,只见百姓们个个神色严肃,正以小家庭为主,忙着在田间耕种,路上几乎看不到闲游之人。据说这一带治安也特别好,人们几乎都是日不关门,夜不闭户。 三人亲身感受到了公孙鞅两次变法给秦国带来的巨大变化,不由得赞叹不已。 。。。。。。 三人刚刚抵达咸阳,就立即被这里城墙城门的辉宏气势给震撼到了。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古朴、高大和稳固,与秦地男人的特点相符,也与迅速壮大的王国形象相符。 继墨正要拿出包袱里面的通关文书,却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得体,身材精瘦,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面前,然而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 继墨心想:听说公孙鞅认为只有人人互相监视,互相告密,国家意志才能有效集中,国家才能强盛。难道自己是被当作间谍了吗? 正想着,此人竟然拱手鞠躬,说道: “弟公孙衍在此恭候诸位多时了!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继墨见来者正是公孙衍,便急忙上前拱手道: “公孙贤弟一向可好!好久不见!” “小弟腹?(tūn),见过继墨哥、簇锦公主和季姚姐姐,对了,还有愚十八。” 公孙衍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此时也上前打招呼。 “喂,小子,本王早就认出你了。你就算叫我一声十八叔,也不会吃亏。” 愚十八最讨厌别人对它的称呼里面有“愚”字了。 原来此人便是腹?,和三人一同在墨园长大。他年龄比三人稍小一些,然而此时已是一副大叔模样。他现在负责墨家在秦国的事物,也算是墨家重要人物之一了。此次收到墨家情报机构传来的消息,知道三人入秦,便早早地在此等候了。 三人赶紧大步向前,紧紧簇拥着腹?,一时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 大家近三十年第一次见面,一时间亲热得不行! 于是,继墨一行人便被迎领前往公孙衍的住所。 一路上,大家注意到咸阳城里的建筑同样古朴和简洁,居然很少看到金属物件。原来公孙鞅变法后,禁止将建筑做得过于奢华,鼓励国民将金属做成生产器械或者战争武器。 全国都在提倡节俭之风,官员也不列外,公孙衍的住所便是这种风气的缩影。他住所的前院很小,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机械和武器。 屋子虽不大,由于简朴整齐,却并不显得拥挤,反而显得有些空。在靠里的墙边,整齐的堆放着一排排竹简,从地板一直堆到一丈多高。 此时,公孙衍看着眼前的这几位老朋友,不禁感叹道: “弟与诸位阔别至今,已近三十年。未曾想,诸位依然相貌如初,愚弟却已是满头白发了。” 簇锦也同样感叹道: “此次昏睡太久,不知人世间已经发生了多少变化!听闻贤弟和卫鞅兄到秦施展贤能,我等甚是高兴。” 公孙衍不置可否地摇头,道: “敝人来到秦国也是机缘巧合。当年一位叫尉缭子(尉缭子)的云游高人来到秦国,极力向秦公输出一统天下的理念,使得秦国称霸的野心又被点燃起来!此非天下之福也!偏偏此人学贯古今,治国之道,自然之道,机械之道,道道精通,无所不知。秦公特许,他可以自由地出入秦国,因此其行踪更加神秘莫定。正是此人向秦公极力举荐,才使得卫鞅能够在秦国一展拳脚,也正是此人的推动,才使得他的变法能够突破重重阻力,得以实施。 敝人受卫鞅引荐入秦,辅助变法,乃是为了在乱世之中建立王国之楷模,从而平息战乱,再造盛世。然而,此次变法中,也有很多措施,太过功利,泯灭人性,这些都是我一直比较反对的。卫鞅似乎认为只要能达到目的,则可以不择手段。这不,他前些年还曾设法离间了齐、韩与魏的关系,结果导致三国战争不断。因此,尽管卫鞅已官至大上造,位列百官之首,我却主动远离他,现我俩几乎形同陌路。” “后来。。。。。。” 公孙衍正说着,忽听院门外一阵骚动,紧接而来是急促的敲门声。 腹?赶紧出去看个究竟。 不多久,一群人推攘着腹?进了院子,往屋里走来。 公孙衍不屑地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来,说道: “诸位在此时强闯私宅,所为何事啊!” 此时人群闪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年人走了进来。 只见中年人拱手说道: “冒昧打扰贤弟了,实属愚兄之过。无奈秦法有规定,我们不得不履行啊!正是考虑到贤弟尊贵身份,愚兄才不得不亲自来探个究竟。”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要打腹?的样子。 很明显,此人和腹?早就熟络。 公孙衍憋了一下嘴,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大上造和尸子到来,有失远迎啊!”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鞅和尸佼。 公孙鞅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 “贤弟不必客气,为兄只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情罢了。今天下午,有人看见腹?客卿在城门口迎接客人。只是这些客人似乎来至蜀地,而且应该是忘记出示通关文书了。” 公孙衍呵呵笑道: “大上造真是事无巨细啊!看来阁下推进的变法实效斐然啊,政治上,改革了户籍、军功爵位、土地制度、行政区划、税收、度量衡以及民风民俗,严刑峻法;经济上,重农抑商、奖励耕织。只是阁下欲消除仁义、和平、善良、孝悌等良行,缴获家用铜铁器,用来制造武器,以弱民来强国,在下实在是无法苟同。对了,还有这人人互相监视、互相告密的方式,也不是一个强国应该有的。” 尸佼见两人言语间显得有些尖锐,连忙打圆场,说道: “两位大人同是大秦之良臣,百姓之明灯,又兼同窗之谊,因此更不必见外了。” 公孙鞅也正色说道: “正是如此,不管怎样,我毕竟还是你的师兄!对了,贤弟还是先替为兄介绍一下这几位先生吧。” 当年在墨园,公孙鞅和继墨等人玩得非常好,然而大家毕竟几十年没有见面了,而且公孙鞅现在大权在握,踌躇满志,对事对人的态度未成可知,因此,三人并没有主动与之相认。 由于三人均稍做易容,所以公孙鞅也并没有认出他们来。 继墨从怀里拿出通关文书,递给了公孙鞅。 公孙鞅只是拿着通关文书,并没有细看。他的双眼在三人身上不停来回的打量,似乎觉得他们身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忽然,他眼睛停到了愚十八的身上,目光变得灼人。 只见愚十八此时正呆若木鸡地站着,眼睛左右漂移,每当眼神和公孙鞅相遇时,就赶忙躲开,样子甚是滑稽。 公孙鞅走近愚十八,眼睛直盯着它的眼睛,咬牙冷笑道: “如此丑陋之物,尽然敢出现在咸阳城里。丑鸟,你从哪里来?意欲何为?快快从实招来!” 愚十八只是怒睁着大眼,并不说话,然而眼睛却咕噜噜乱转。看得出,它现在紧张得要命。 “竟敢拒不坦白!来人,给我捉下去,炖了!” 卫兵们听到这话,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在几番犹豫之后,便要向前执行命令。 愚十八吓得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然而刚扑腾两下,便被继墨给按了下来,一时间不能动弹。 公孙鞅看着愚十八滑稽的样子,嘴角一撇,似乎想笑,然后赶紧咬住了嘴唇。他干咳两声之后,便让所有卫兵们速速退了下去。 卫兵们刚刚退出院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爆笑起来。只可怜了愚十八,他一脸的惊恐和慌张,全身瑟瑟发抖,正莫名奇妙地看着大家。 公孙鞅多年前在墨园和愚十八相处很好,经常在一起打闹。他又如何会认不出这位大鸟朋友呢。他只是想以这种童年的方式来和多年没见的老友们打个招呼而已。因此,待到缓过气来,他便不停地给愚十八道歉。 在场其他人其实都明白,公孙鞅对于墨园以及墨园的老友还是非常有感情的。的确,人们如果长期生活在一种复杂环境下,他们往往会对单纯事物特别珍惜和怀念。 说话间,继墨、簇锦和季姚已经先后卸下了易容装,漏出本来的面目。 虽然公孙鞅在关注愚十八的时候,就大概猜出了三人的身份,然而大家正式相见的时候,仍是非常的激动。公孙鞅此时眼睛已经有些湿润,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二十多年前,听说四位儿时伙伴遭遇不幸,他曾痛哭流涕,难过不已。对于他来说,他们不仅是好朋友,而且也是自己最佩服的豪侠。 继墨、簇锦、季姚此刻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微笑着上前,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愚十八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拍拍翅膀,在一旁咕哝道: “妈呀,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啦。刚才可吓死本王了!卫鞅,你小子还和当年一样坏。” 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夜,众人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好不快活,只是苦了院门外苦苦守候的秦兵们了。。。。。。 第七篇英雄悲歌——秦孝公的“无奈” 第二天早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散了大家的醉意。宦官来宣,秦公渠梁(嬴渠梁,史称秦孝公)让公孙鞅马上进宫,有要事商量。 在昨夜的交谈中,公孙鞅和公孙衍之间,就是否积极联合巴蜀牵制楚国的问题上,发生了激烈的辩论,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得等第二天朝会的时候,让秦公渠梁来决定。因此,继墨一行人决定跟随公孙鞅一起前往秦宫。 秦宫的庄重、古朴、气势宏大,自不必说,然而里面的内饰和陈设依然少有金属器物。看来孝公也是个以身作则,励志进取之人,这让一行人既感到敬佩,又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安。 孝公年近半百,比公孙鞅稍微年轻些,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他给人的总体印象还算比较和善,身上看不出有多少暴戾之气。 为免生事端,公孙鞅禀报时,只说继墨三人是古蜀国派来的使臣,也是蜀王十分认可的国士。孝公对于这些使臣“年纪轻轻” 就被蜀王拜为国士,担任出使重任,感到十分惊奇,因此并不敢小觑,态度也显得十分的热情和诚恳。 然而,今天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一番寒暄之后,脸色似乎总有些藏不住的凝重。 原来,近日有消息传来,魏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正准备乘胜对秦国采取进一步的报复行为。 “三家分晋”之后,魏国虽然建国才几十年,然而却是诸侯中最早推行变法的国家。秦国的商鞅变法、韩国申不害的变法、楚国吴起的变法多少都受到魏国李悝变法(大约公园前400年)的影响。 这些年来,魏国文化繁荣、人才辈出,包括李悝、吴起、乐羊、西门豹、子夏、翟璜、魏成、孙膑、乐毅、信陵、商鞅、张仪、尉缭子等也都是魏国人或者曾在魏国为官。魏国不仅国富民强,而且还拥有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惊人的魏武卒。他们披重铠、背弓弩、跨矢囊、持戈配剑,战争中往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因此早已闻名天下。 魏国国力目前已经是战国诸侯之首,它要对秦国进行报复,孝公当然会感到无比紧张。 孝公决定让公孙鞅出使魏国,见机行事。毕竟,这场战争对于秦国来说,几乎没有胜算。 一番攀谈之后,孝公看看继墨,苦笑着说: “想我秦人早年也为商朝诸侯,颇受商王重视。大周建立之后,先祖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天子封国。虽于蛮荒处养马起家,一直全力维护天子权威,忠心耿耿,任由差遣,却世代颠沛流离,苟且求生,处处受人蔑视。穆公灭戎,开辟国土千余里,使大秦成为春秋大国。然而,自经历秦厉公之后几代君位动荡,大秦国力大为削弱。强魏趁秦政局不稳之机夺取了河西(今山西、陕西两省间黄河南段以西地区)。先王献公继位后,割地以求与魏国讲和,安定边境,被迫迁都栎阳,修养生息。后来,献公数次东征,想要收复河西失地,无奈愿望没有实现便意外受伤,弥留之际,回想起世代秦人的遭遇,心里依然悲愤难平,最终死不瞑目。” 说道这里,孝公竟留下了眼泪。 “爱卿刚才所述治世理念,寡人也是理解和赞同的。公孙衍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向寡人建议此事。然而,多年实践证明,再美好之理想也没有办法完全战胜人性之贪欲。强权和严刑峻法才能让人恐惧,恐惧才能让人听话和懂规矩,恐惧才能战胜贪欲。因此,这些年,本王采纳公孙衍之理,也不断采纳公孙鞅之法,以秦之理法治国。” 孝公叹息一声,接着说: “至于联合巴蜀钳制楚国一事,寡人虽然愿意,然而魏秦两国大战之际,秦国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也!” “大秦素来不愿意主动挑起战争,因为全体国民多年来也一直饱受天下崩裂,诸侯混战之苦。献公也认为只要天下一日不一统,诸侯乱战便会一日不休,君不理政,民不聊生,于是,他当年立下诏书,凡后世秦国君侯,须奋发图强,以一统天下、结束纷争、造福百姓为己任。献公之志,渠梁莫敢忘,秦国后世君侯均莫敢忘!然而,此次秦魏之争,实非秦国主动挑起,诸位爱卿应有所耳闻,一直以来,魏国倚强凌弱,欺人太甚,屡屡欲置秦国于死地。寡人总不能一直任人宰割吧!” 继墨已经明白孝公话里的意思,连忙说道: “按陛下之意,如果魏国此次不主动挑衅,这场战争便可以避免。秦国即得安宁,便可联合巴蜀牵制楚国,不知微臣是否领会陛下之意?若是这样,微臣不才,愿按陛下旨意,去魏国说服魏侯。” 孝公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公孙鞅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上前说道: “微臣也愿为使臣,前往魏国!” 孝公渠梁稍作考量,答应道: “爱卿们一片诚心,让人感动。那就有劳诸位了!还请小心从事,勿要节外生枝!” 继墨、簇锦和季姚均拱手承诺,愿一切听公孙鞅的指挥。 于是,继墨三人跟随着公孙鞅的使团前往魏国都,大梁(今河南开封东南)。 大梁城墙与咸阳城墙一样高大、威武,不同之处是大梁之城华丽辉煌,咸阳之城简洁古朴。 大梁城下,早有一队人马在此迎接。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将军,年龄比公孙鞅稍小,模样令人过目不忘:原本俊秀的脸上,硬是多出五条伤痕来,乍一看让人觉得异常凶悍,使人害怕。 来人快步走到公孙鞅面前,拱手鞠躬,很有礼貌地说道: “早闻大上造一行出使大梁,下官庞涓再次恭候多时了!” 继墨等见公孙鞅躬身回礼,也忙跟着回礼。 当年鬼谷子带着弟子来墨园的时候,庞涓才不到十岁,现在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所以继墨几人刚才并没有立即认出来。 正在思考的时候,公孙鞅已经一个健步走上前,一手搭在庞涓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开玩笑地说道: “造什么造?。。。。。。下什么官?几年不见,你小子就和师兄我打起官腔来啦!” 庞涓也连忙笑道: “好勒,听师兄的便是,咱们还像小时候一样相处,不必太过客套而拘于礼俗。这些年咱们除了在战场经常遭遇,平时也没有机会聚在一起叙叙旧,因此趁着今晚,咱们一定要把酒言欢,好好高兴高兴!” 一阵寒暄后,庞涓开始注意到了愚十八,马上打量起继墨一行人来。 这次出使魏国,除了簇锦和季姚女扮男装之外,继墨除了贴了两撇胡子,并没有做太多易容。 一番打量之后,庞涓凭着少年时期留下的记忆,断定眼前的这个人便是继墨。他既然认出了继墨,便立刻也猜到了他身边的另外两人的身份。 庞涓努力平伏心中的激动,匆忙上前,对三人一一抱拳,轻声问候道: “继墨兄,簇锦姐,季姚姐。。。。。。” 继墨等人也立即一边抱拳回礼,一边含泪点头,算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庞涓此刻早已满含热泪,脸上的五道疤痕看起来也变得和善了许多,给人的感觉已不是凶横,而是苍伤。 于是,庞涓赶紧把师兄师姐一行人迎到了自己的将军府。 不一会儿,饭菜便准备好了。庞涓临时将正式的官方宴会,改成了老友间的小聚会。聚会上,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嬉笑打闹,一时间好不开心。 一番畅饮之后,大家都有些醉了。 公孙鞅此时似乎感触良多,竟然已经热泪盈眶,他看见大家不解的眼神,便解释道: “大家有所不知,卫鞅此次实际乃是故地重游啊!当年,卫鞅在公叔痤手下为中庶子。公叔痤病重时,魏侯前去看望,问将来把国政托付给谁。公叔痤便向魏侯推荐卫鞅,然后后者并没有立即答应。公叔痤见魏侯不以为然,便向他建议,如果不任用卫鞅,则最好杀掉,以免为别国所用。魏侯表面许诺,然而回宫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公叔痤回府后,便立即把此事告知鞅,劝我立即逃亡。鞅认为,魏侯既然不接受公叔痤的推荐重用我,当然也不会听他话而杀了我,于是我决定留在魏国,就算将来要离开也要光明正大的离开。后来,魏侯既没有将国政托付给鞅,然而也没有杀鞅,这才使得鞅有机会去秦国施展抱负。魏侯好战,却不失为一位君子也!” 庞涓打了一个酒嗝,吞吞地说道: “额。。。。。。魏侯并非天生好战!昔日,魏武侯死后,魏侯与公子缓争立君位。韩、赵两国在公孙颀的策划下,联合进攻魏国,在浊泽大败魏军,并将魏罃围困在军中。从此,三晋联盟开始破裂。秦献公十九年,秦军攻打魏国,在洛阴打败韩、魏军队,斩首六万。在秦国和齐国东西两边地夹击下,魏侯只能迁都大梁,与韩、赵修好并结成联盟,对内施惠于民。现在魏国才慢慢又恢复了当年的强盛,成为诸侯之领袖。如果诸侯能在魏侯领导下,广施恩惠与民,消除战乱,则国泰民安,天下大同!若能得到兄台之理解和帮助, 此事必成,小弟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兄长了!” 公孙鞅听完,也打了一个酒嗝,红着脸,很认真的说道: “贤弟,此言差矣!以愚兄之见,促成天下大同者,非秦公渠梁莫属!魏侯虽为君子,且魏国也是人才济济,军力强盛,然而贤弟不见,魏国大量人才都已为他国所用了吗?魏国人才外流的最多去处便是秦国。为何魏侯总是留不住人才,而秦公却能慧眼识英才!而且,魏侯统领天下之事,就算愚兄答应,恐怕东边齐国的孙膑贤弟也不会同意吧!” 看来公孙鞅确实是有些醉了,否则他又怎么会在庞涓面前提到孙膑的名字呢。 庞涓本来就醉了,当听到孙膑的名字的时候,往事便浮现在眼前,所有的委屈和愧疚都一下子涌上心来,经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然后终于说出了久憋在肚子里的故事。。。。。。 第七篇英雄悲歌——致命情感 在鬼谷子的弟子中,仅庞涓和孙膑同岁,因此两人最为贴心。鬼谷子传庞涓、孙膑俩人用兵之法,传公孙鞅、公孙衍、张仪、苏秦治国之术。 多年后,庞涓出师下山到魏国施展抱负,屡建奇功,没多久便已经担任魏国将军,常常作为主帅,领军打仗。魏侯罃(即魏惠侯,也是数年后的魏惠王)对庞涓大为赏识,便和他许下婚约,欲将自己最漂亮的姐姐嫁给他。 说来也怪,魏惠侯的这个姐姐,虽然美丽聪慧,却又狂放不羁,性格异常强势,做事也非常执着。她一直向往着热血沙场或快意江湖的生活,只恨自己生为女儿身,只能无趣地生活在王宫高墙之内。她多年不嫁的原因也是因为瞧不上身边的那些庸俗男子,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碰到一位超脱凡俗的意中人。 这位长公主见庞涓做事总是中规中矩,不够狂放洒脱,因此对他虽然十分敬佩,却还远远谈不上爱慕,更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如意郎君,她只是顾及到自己的年龄,才勉强和他一起试着交往起来。 庞涓倒是对这位长公主爱慕已久,如果能得到对方的心,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这样,庞涓与长公主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交往了数年,一个乐在其中,一个勉强敷衍。 后来,庞涓把自己的师弟孙膑召到魏国,推荐给了魏惠侯,然而后者觉得孙膑性格太过随性和不羁,因此并没有委以重任。 一次,魏惠侯心情大好,便带上姐姐一起来找庞涓,正好孙膑也在场。魏惠侯一时心血来潮,便突发奇想,让俩人模拟战争,进行沙盘对抗演练。 这件事正是庞涓和孙膑平日里经常玩的游戏,因此,俩人便兴趣盎然地斗起智谋来。一番攻防之后,双方看起来似乎分不出上下。 旁边观战的长公主此次是第一次见到孙膑,然而就在这一刻,她便立马双眼放光,暗潮涌动起来。她两眼痴痴地看着对方,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舒服,仿佛见到了久违的梦中情人。她的目光就像钉在了孙膑的脸上,久久不肯挪开,让在场的三个男子都不觉感到十分的尴尬。 后来,长公主便开始有事没事的往孙膑府上去,一去就是赖在那里一整天不肯走。 她和孙膑都属于那种随性的人,做事跟从自己内心,不愿受到外界的任何束缚,他们都特别喜欢冒险,并以此为乐。俩人只要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天。 孙膑也认为这位未来嫂子的性格和自己极为相似,觉得和她在一起时,很开心,很好玩。反正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又不是外人,就一起疯呗。 后来,长公主渐渐发现自己已经身陷于对孙膑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然而她始终也意识到这位好不容易出现的梦中情人,现实中却是自己的小叔子,于是更觉得造化弄人,久而久之便整天怨天怨地,顾影自怜起来。 在一次对韩国的战争中,庞涓为主帅,孙膑为副帅,仗着远远强于对方的军力,庞涓志在必得,孙膑更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 当军队快要行至前线的时候,庞涓注意到手下将士在不停地议论和窃笑,便强行追问一番。这是他才知道,长公主竟然女扮男装悄悄混在了队伍里面,暴露后便藏在了孙膑的轿子里。 战场不能带女眷本是铁律,更何况还是堂堂长公主,自己未婚妻,此时竟然在自己师弟的帐篷里。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都是不能忍受的。 孙膑事前并不知情,后来虽然发现了长公主,却为时已晚,自己总不能亲自把她强行送回大梁城吧。再说,他自己也天真地认为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多一个人出谋划策罢了,而且一路行军,既疲乏,又无聊,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谈谈心、聊聊天,倒是好事。 于是,俩人在轿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有说有笑地聊开了。 虽然庞涓知道孙膑天性狂放不羁,心里肯定也没有恶意,更没有非分之想,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怒不可遏,终于爆发了。他下令将孙膑捆绑起来,同时也强行限制了长公主的行动,准备找机会把她送回魏国。 长公主身份高贵,素来养尊处优,且生性刚烈,连魏侯都要给她面子,如此以来,哪里肯答应。她瞅准机会,趁身边将士不备,一脚把战车边的一个骑兵踹下了马,然后纵身上马,准备像男人们一样在战场上尽情挥洒一番。 战马见一位陌生女子刚刚把自己的主人踹摔在地上,现在又要骑在自己背上,于是,嘶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着韩军阵地冲了过去。。。。。。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这位天性爽直、侠气、极具个性的女人,魏国长公主,最终死于自己的理想,死于对男权社会一刹那的反击,死于无拘无束,狂放不羁的天性。 韩侯知道此事后,知道闯了大祸,捅了马蜂窝,赶紧命人将长公主的遗体放入棺椁,以国礼送回。 知道消息后,庞涓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同时他也悔恨自己平时不该放任他俩,更不该在将士面前伤了长公主的颜面,限制她自由之后,更不该疏忽大意,让她有机会任性犯险。 孙膑此刻更是悲痛欲绝,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不停以头击地。也许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经爱上了这位脾气相投的长公主,只是一直碍于她与师兄的婚约,而不敢承认罢了。他恨自己只顾狂放而不计后果,无知顽劣而不懂情爱,既不顾师兄的感受,也不顾长公主的感受。 当然,庞涓和孙膑也深深知道此事将会带来的后果。 然而庞涓此时并没有替自己多想,他考虑最多的还是如何为孙膑求生。然而孙膑本人却是一副心灰意冷,只求速死的样子,除了替庞涓脱罪之外,他根本不愿意再去思考任何问题,包括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庞涓和孙膑一起到魏惠侯面前请罪,俩人都想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 其实,魏惠侯对此事已经大概有所了解,于是下令,将孙膑押往天牢,准备来日问斩,然而并没有提及诛连之类之话。他虽然伤心至极,却仍不忍心让这位天才爱将被处以极刑,但无奈事情闹得太大,太过张扬,尤其是发生在两军对垒之际,判处其极刑也是无奈之举,这与株连家族相比,已经算是轻得多了。 因此,尽管庞涓在旁边极力替孙膑开脱,却始终无法改变魏惠侯的主意。 这一天,庞涓怒气冲冲地来到天牢,面露一副残暴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地命狱卒对孙膑处以黥刑,然后再往其脸上刺字。 这个过程所产生痛苦可想而知,若是平常之人,恐怕早就痛不欲生,惨叫连连了。然而,孙膑却一直紧咬着牙关,任凭嘴角渗出腥腥的鲜血,任凭汗水浸入伤口,他始终一声不吭,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庞涓见状,一边拽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一边嘶吼道: “混蛋,你不是整天疯疯癫癫的吗?现在为何不说话了?你竟然。。。。。。你是疯了吧,你肯定是疯了,说话啊,疯子!” 孙膑缓缓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神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然后埋下头,仍是一声不吭。 庞涓用力咬了咬牙,最终发疯似的向狱卒叫嚷道: “速速施以膑刑!速速施以膑刑!” 听着孙膑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庞涓早已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此刻,天牢旁边的阴暗处站着另外一位男子,他无奈地摇着头,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惠侯魏罃。 “记着,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疯子,一个死疯子。。。。。。” 就这样,孙膑因为前一晚“疯了”,第二天并没有被处死。 庞涓将他提出天牢,然后放于市井,似乎要让其自生自灭。 也是在这一天之后,庞涓的恶名慢慢传遍了天下。 关于此事,作为疯子的孙膑自然也不好出面予以澄清。况且,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大多数旁人看问题一般不愿深究事情的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所听所看的那部分,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庞涓如果真的对孙膑有意见,当初怎么会把他引荐给魏惠侯?如果庞涓真想杀了孙膑,又怎么可能免去他的死罪?再怎么,俩人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啊! 就在对孙膑施刑的当晚,庞涓毫不留情地在自己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五道伤疤。 不久,齐国使者孟轲来访,回去时,便设法把孙膑也带了回去。从此,孙膑成了齐侯的座上宾,齐国的栋梁之臣。 然而,世人并不知道,正是庞涓事先不停央求孟轲,然后再和他一起设法把孙膑运到了齐国。 当然,孙膑对于庞涓也一直怀有感激之情。 战国初期,因为魏文侯改革的成效,魏国渐渐变得强大起来,也因此引起了其他诸侯的戒备。公元前356年,赵成侯与齐威王、宋桓侯在平陆相会,相互示好,然后又与燕文公在阿地会盟。 公元前354年,赵国进攻魏国的盟友卫国,夺取了漆及富丘两地,此举大大激怒了魏惠侯,魏国立刻派兵包围了赵国的首都邯郸。赵国根本无法与强大的魏军匹敌,坚持到第二年,眼见邯郸就要失守,便急忙派使者向齐、楚两国求救。 齐威王召集大臣们商议,邹忌反对救援,而段干朋则建议齐威王分兵两路,向南攻打魏国的襄陵,以此来疲劳魏军,然后在魏军攻破邯郸后,再救援赵国,这样既救援了赵国,又同时削弱了魏、赵两国。 齐威王最终采纳段了干朋的建议,派田忌、孙膑率兵救援赵国。 齐威王本打算让孙膑担任主将,但孙膑不愿与庞涓在战场兵刃相见,便以遭受过酷刑、身体有残疾为由拒绝,只答应为军师出谋划策。齐威王于是改任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让坐在带着蓬帐的车子中出谋划策。 不久后,庞涓率魏军主力攻破赵国首都邯郸,然后继续挥师北上,抵达卫国的茬丘,开始向盘踞在此处的赵军发动猛攻。 此时,田忌、孙膑率军八万到达齐、魏两国边境地区。田忌本想要直接与魏军主力交锋,却被孙膑及时阻止。 孙膑认为魏国长期攻打赵国,主力消耗于外,老弱疲惫于内,国内防务空虚,此时齐军应当避开魏国主力军,直接攻打魏都大梁,迫使魏军回援,最终使赵国得救。 孙膑对于庞涓十分了解,知道其知识广博,战术高超,然而有些过于自信,容易沉不住气。 于是,孙膑决定想方设法让庞涓产生错觉,使他认为齐军主将都是平庸无能之辈。为了配合这个计划,孙膑建议田忌南下佯攻魏国平陵。平陵城池虽小,却是魏都大梁东面的战略要地,它管辖区域很大,人口众多,兵力很强,很难被攻克;而且平陵南面是宋国,北面是卫国,进军途中要经过市丘,很容易被切断粮道。 田忌采纳孙膑的计谋,拔营向平陵进军。当大军接**陵时,他们竟然让主力军按兵不动,反而让临淄和高唐两城驻军直接向平陵魏军发动攻击,从而吸引魏军主力。他们见两路齐军眼看要大败,便立刻派出轻骑部队直捣魏都大梁,最终迫使庞涓不得不率军回援。 孙膑见庞涓率军回援,便只派出少数人马佯装阻击。 突破阻碍后,庞涓果然下令丢掉辎重,轻装急行,准备昼夜兼程地回救大梁。 庞涓率军行至桂陵(今河南长垣)时,却正好中了孙膑事先设下的埋伏,全军被围歼,庞涓自己也被活捉。 这就是历史上的“围魏救赵”。 在这之后,孙膑设法保住了庞涓的性命,并将他安全送回魏国。。。。。。 第七篇英雄悲歌——魏惠侯的“无奈” 说到这里,庞涓早已泣不成声,后来干脆借着酒劲,嚎啕大哭起来,早已没有了英姿飒爽的将帅形象。 在场的人也深受感染,纷纷跟着他一起哭了起来,尤其是公孙鞅,简直哭得一塌糊涂。 墨家一般是不让弟子们喝酒的,然而继墨等人却也曾喝醉不少次。这次,簇锦和季姚是完完全全喝醉了,听完故事,便是止不住的哭。她们哭得个梨花带雨,哭得个花枝乱颤;为庞涓多年的委屈而哭,也为孙膑遭受的苦难而哭;既为魏国长公主的不幸遭遇而哭,更为她和孙膑豁达、狂放的生活态度以及后知后觉的恋情而哭。 动荡的年代,悲情的故事,人性的扭曲,良知的无奈,找不到出路的理想,都是喝醉的理由。微醉、大醉、醉如泥,无论哪种都会让人觉得舒畅一些。。。。。。 第二天早上,公孙鞅酒醒得最早,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微笑看着仍然醉卧褟上的弟弟妹妹们,眼里充满了兄长的疼爱。然而慢慢的,他笑容逐渐隐去,眼神中闪出凌厉的光芒。 是啊,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远去,眼下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过了一会儿,魏惠侯罃派人来宣秦使进宫。 魏惠侯年龄比公孙鞅稍大,容貌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对公孙鞅和继墨一行人都很客气。 言行中可以能感觉到,公孙鞅对他的评价是中肯的:魏惠侯是一个好战的君子,言行统一,不转弯抹角。 当继墨再一次提到“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等观点时,魏惠侯叹息道: “阁下所述,多年前墨子也曾和本侯谈论过,争辩过。其中很多观点寡人是赞成的,然而有些观点却始终无法苟同。站在不同之立场,对于战争和施政正义性之理解就不一样。如果现在能像周成王和周康王时期的‘成康之治’,诸侯敬王,相互之间礼法相待,官员注重治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战争和杀戮,本侯也可以清新养老了。然而,天下无道,群雄纷争,朝纲不行,战争不断,民不聊生,皆因天子失权不威,诸侯持权不恐。诸位想想,如果两兄弟,只有三只鞋,又无父亲管理分配,便迟早会打起来。天下确实需要一个强权来威慑诸侯。” 说着,魏惠侯眼神变得忧郁,沉重地说道: “想当年,魏国因文侯支持李悝变法而变得强大起来,却也因此引起了其他诸侯之戒备。后来,寡人与公子缓争立君位,本属国内之事,然而韩、赵却趁机联合进攻魏国,在浊泽大败魏军,并将寡人围困在军中。好在,韩国与赵国意见不合,不同意置寡人于死地,并连夜带着军队撤出战场。寡人才得以保住君位,魏国也才没有被分裂为两个国家。 秦公子连当年十岁,便已被立为太子。秦简公篡位后,公子连为了躲避他的迫害,便逃到了魏国,并且受到了各种优遇。公子连一边学习魏国之强国经验,一边密切注视秦国国内局势,并在寻机回国夺回了君位,是为秦献公。后来,秦献公以韩、魏两国威胁周天子为借口,起兵勤王,在洛阳打败韩、魏两军,之后,秦军一路东进,夺取了魏国河西之地,最后竟然一直打过黄河,深入魏国境内的石门,斩首六万人。整整六万颗人口啊。。。。。。六万个家庭因此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注:秦献公:嬴姓,名连或师隰;秦简公:嬴姓,名悼子,秦献公的叔祖父) 讲到这里,魏惠侯开始哽咽起来。 “在齐、秦东西两方进逼下,寡人只能迁都大梁。周显王十三年,赵、齐、宋、燕会盟,一直欲寻机联合进攻魏国。后来赵国攻打魏国盟友卫国,寡人当然不答应,便派兵包围赵国首都邯郸。齐王却趁机派出田忌、孙膑领兵偷袭魏国首都大梁。魏国由于长期攻打赵国,主力消耗于外,老弱疲惫于内,国内防务空虚,眼看危在旦夕,于是,庞涓将军被迫率军回援,却误中了孙膑事先设下之埋伏。。。。。。” 说到此处,魏惠侯看见庞涓已经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便赶紧收住了话题。 见庞涓已经调整好情绪,魏惠侯便继续叙说,言语间也有了欣慰之意。 “之后,寡人则赶紧调用韩国军队,终于击败包围襄陵的齐、宋联军。寡人见齐国请楚国出面调停,不想再让几国百姓受苦,便答应休战。 经多年努力,魏国才慢慢恢复了强盛。各位爱卿,想必已经看到,现在大梁城有十二城门,城墙高约五丈,护城河四面沟通,又宽又深。居民约有三四十万。可以说,大梁城是现世最大、最坚固之都城。大梁陆路交通四通八达,而且周围水系众多。当年所建鸿沟从大梁向四周延伸,形成了黄淮之间的水运交通网。从大梁出发可以直接驶入韩、楚、卫、齐、鲁、宋等进行交易和交流。 按理,大魏只要守住自己,寡人可以功成身退,安享晚年了。然而,看到天下百姓在战火中煎熬,生不如死,寡人觉得魏国有责任引导诸侯重建盛世之道,让天下之道归一,天下之律归一,天下之利归一,永绝纷争。” 继墨此时也不讳言,叹息道: “是啊,秦穷兵黩武,秦公自以为被逼无奈,而辩解为天下苍生而战,今魏欲伐秦,陛下也自认为情非得已,为天下苍生而为战。然而,两国百姓却要因此遭受战火煎熬,民不聊生。陛下心系苍生,苍生却因陛下而亡,与道义不符啊!” 这些话虽然尖锐,倒也是实话,魏惠侯本是个君子,因此倒也能够坦然听取而不动怒。只是他们之后的谈话还是慢慢变得有些尴尬了。 公孙鞅见此时正是天赐良机,赶紧赔笑道: “陛下为实现天下大同,也得名正言顺才行啊!今越王已名存实亡,楚王威望大大下降,作为诸侯领袖,陛下应当去‘侯’称‘王’。如此以来,陛下方能名正言顺,统领天下诸侯以朝天子,重振朝纲和天下次序。” 继墨从没有想到公孙鞅会突然抛出这个话题,心里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向他示意。 魏惠候听了,微微一笑,回答道: “寡人与阁下早年就熟络,交情匪浅。阁下这番话,只为让寡人开心罢了。阁下乃是秦使,说出之话可是一诺千金哦!寡人若真如此做了,恐怕秦公渠梁又要不高兴了吧。” 公孙鞅想都没有想,上前拱手鞠躬道: “卑职怎敢妄言,此乃秦公之意!秦公以为,陛下虽得十二诸侯追从,然仍不足以王天下。陛下除了号令宋、卫、邹、鲁等小国外,在北面应争取燕国,西面争取秦国,然后称王。之后,越、楚、齐等恐怕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听到这话,魏侯脸上开始严肃起来,似乎此刻才被点醒,才开始想到这个问题。 到了这时,继墨等才明白公孙鞅此行的真正目的。 继墨赶忙插话,道: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想当初,蜀开明王朝之帝号乃是周天子武王所赐,可谓名正言顺。然而,蜀帝杜尚看天下动荡,主动去帝号,降格为蜀王。楚王当年一时赌气称王,落得众叛亲离,国力衰退。后来,吴越称王,乃是因其地处偏远,诸侯不屑理会罢了。然而,吴称王之后,立即被越所灭。越称王之后,弑君杀父之事不断出现,贵族相杀,政局混乱、社会动荡、经济倒退。今陛下若称王,亦恐会引起诸侯不服,产生纷争。望陛下引以为戒!” 就这样,夏继墨和公孙鞅,一个劝进,一个劝退,一时间互不相让。 很多人平常亲如兄弟,一旦政治主张相左,便会各不相让,坚持己见,更有甚者于战场兵刃相见。公孙鞅、公孙衍、庞涓、孙膑四个师兄弟就效忠于不同君主,也多次在战场上对决。当然还有后来东汉的诸葛瑾和诸葛亮两亲兄弟,分别效忠吴、蜀两国。 魏候看俩人争执不下,也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深吸口气,感叹道: “身为君侯,心犹冬夏,冷热互博。理想与野心、民利与私欲,往往在不经意间进行着交替。谁又能赞自己为善,责他人为恶啊!所谓师出有名,其实需要在说服别人的时候,也能说服自己,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既做君侯,何为圣人啊!哎。。。。。。” 听了这些话,在场之人,莫不暗自赞叹。国运盛时,君王往往骄纵,能像魏侯这样客观看待自己的国君往往屈指可数。 “诸位爱卿昨天旅途劳顿,还没来得及休息,今早却又被寡人请进宫,相信大家一定都很累了。不如今日早点回住所休息,改天寡人再向诸位讨教,如何?” 使团一行人见魏侯都已经如此说了,便只好先行退下。 走出魏侯宫,继墨开始责备公孙鞅此番有些节外生枝,临时起意,却见他只是笑而不答,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此番行为并非临时起意,也并非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不过是在转达秦公渠梁的旨意罢了。 想到这里,继墨心里不禁感叹道: “从今往后,天下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届时又会是怎样一副不堪之景象啊!” 后面一段时间,公孙鞅又被魏侯单独召见了几次,然而他每次返回后,却又闭口不谈相关内容。继墨等人见状,也不便主动过问。 一日,公孙鞅兴高采烈地主动邀请继墨、簇锦和季姚一同前往魏侯宫。 原来是鲁、宋、卫、韩四国国君到大梁来朝见魏侯罃。这本已经是几国交往的惯例了,只是这次是应魏侯的要求稍微提前了些。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魏侯竟然将公孙鞅一一引荐给各国国君,这让继墨等人感到十分地意外。 就在大家相互寒暄,觥筹交错的时候,忽闻内侍禀报,魏国遭遇了百年难遇之大事。 原来,在魏都东城之外,天有异象,展现出了难得的奇观。 于是,魏侯邀请在座的各位国君及客人一同前往观看。 众人爬上高高的东城墙,竟可以将城内外的大部分地方一览无余。 但见大梁城城墙高大,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内民户众多,次序井然;城外陆路交通四通八达,周围水系众多,从大梁向四周延伸,直入韩、楚、卫、齐、鲁、宋。 就在东城外远处天空之上,一团紫烟飘渺,在霞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漂亮,眼见紫烟正慢慢随风向着魏都方向飘来,卫士们马上警觉了起来。 正在此时,快马来报,紫烟伴着淡淡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却并无危险。 大家这才安下心来,开始悠闲地观赏起天象来。 只见公孙鞅大步走向魏侯,并高声启奏道: “请陛下恕罪,恐怕要打扰诸位雅兴了,外臣卫鞅有事启奏!” 魏侯显得余兴未尽,被打断后有些不太高兴,拂袖说道: “卿乃秦使臣,不比太过拘礼,有事尽奏!” 公孙鞅竟然直接跪拜下地,然后说道: “卫鞅此次出使大魏前,秦公面授机密。眼前天子势微,王权落弱,诸侯纷争,民不聊生。欲改变此乱象,需有强盛之国,仁厚之君,统领天下。秦公认为非魏国及魏侯可担此重任莫属。然而,魏侯仁爱,国有王之势,侯无王之号。今紫气东来,天降祥瑞,乃是上天喻示。卫鞅为天下苍生福祉,肯请魏侯去‘侯’称‘王’。” 公孙鞅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魏侯看了看公孙鞅,并没有说话,然后转头,在人群之中慢慢扫视起来。 公孙鞅跪着快速挪向韩侯康,叩首道: “卫鞅代秦公敢问韩侯,是否认可秦公之说法?” 韩侯抬头,正好碰到魏侯的目光,赶紧拱手道: “寡人与秦公所想一致,此大任非魏侯莫属。” 公孙鞅正欲挪向其他国君,这些国君便已忙着纷纷表态,表示同意。 魏侯这才转过头看着公孙鞅来,缓缓责备道: “鞅卿乃是欲至寡人于烈火之上烤炙啊!昔日,楚庄王‘问鼎中原’,被王孙满斥责。今日寡人本无称‘王’之意,却耽有‘问鼎中原’之嫌啊!天子未诏,我等公侯怎敢造次。寡人还是仔细考量‘会盟’和‘朝天子’两件事吧,做好‘为臣子’,‘尊天子’之表率吧。” “问鼎中原”之事在场的人都听说过。 早些年,楚庄王攻陆浑之戎,至雒水,陈兵于周郊。王孙满奉周定王命,前往劳军。 楚王问他,周鼎究竟有多大,有多重?他以“统治天下,在乎德而不在乎鼎”作为回答。 楚庄王听罢,大怒道: “君勿持拥九鼎,楚若折戈断戟,则足以制九鼎!” 王孙满听罢,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魉,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昬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昬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注:往昔夏朝开始实行德政的时候,远方的人们把各种事物都绘制成图像,九州官员贡献了铜,铸成九鼎,把各种奇形异状的神怪图像都铸在鼎上,万物皆备,让人民认识神物与妖怪。因此,人民进入川泽山林,就不会碰上有危害的东西。螭魅魍魉这类妖怪,都不会遇上。因而能使上上下下的人们和睦相处,以承受上天的保佑。夏桀德行败坏昏乱,九鼎迁移到商朝,经历了六百年。商纣王暴虐无道,九鼎又迁到周朝。德行如果美好光明,鼎再小,也是重的;如果奸邪昏乱,鼎再大,也是轻的。上天赐福给有美德的人,总有终止的日子。成王把九鼎固定在郏鄏,占卜的结果是传世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天命所决定的。周朝的德行虽然衰减了,天命并没有改变。九鼎的轻重,是不能问的。” 听完之后,楚庄王便已无话可说。。。。。。 继墨冷眼旁观着城墙上面所发生的一切,心里暗指好笑。然而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情。 。。。。。。 第七篇英雄悲歌——天降祥瑞 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都城,他们向着紫烟飘来的方向一路寻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坡的背面,发现满地是烧焦的灰烬、残渣和一些未曾燃烧的粉末,上空弥漫着浓浓的青草般的香味。 于是大家将这些未曾燃烧的粉末点燃,只见粉末立马释放出紫烟。 继墨试着用舌头尝尝,满口酸咸的味道。他对于这种粉末并不陌生,断定这是一种叫青黛的药材,由马蓝、木蓝、蓼蓝、菘蓝等茎、叶经传统工艺加工制成的粉末状药物,性寒、味咸,功能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主治热毒发斑、吐血等症;外敷治疮疡,痄腮。 三人终于明白所谓紫气东来、天降祥瑞不过是人为制造的把戏而已。然而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和实施这一切呢?大家知道,不管怎样,接下来肯定会有大戏开场了。 公元前344年,魏惠侯罃决定在宋国都城外的逢泽(今河南开封市南),效法齐桓公九合诸侯,进行会盟。 此次会盟除了宋、卫、邹、鲁等国君以及淮泗一带的小国国君积极参加外,赵肃侯也按时赴约;秦孝公则派秦公子少官带领使团参加,公孙鞅也在其中;东周昭文君则代表周天子出面。一时间数万兵马云集,场面蔚为壮观。 应魏侯的要求,宋国为这次会盟做了充分的准备。会盟的仪式由魏侯主持,整个仪式场面宏大,规格超常,丝毫不输给周天子当年惠宴群侯的场面。他亲自为昭文君驾车,让其他诸侯做陪乘,想以此来提升周王室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 逢泽会盟后,魏侯又率领诸侯去朝见周天子。 周天子已经多年没有受到如此浓重的礼遇了,而且这一次来了好多大国君主。然而,他毕竟不傻,深知其中的原因和奥妙。他对魏侯是既嫉妒又害怕。因此,他除对各诸侯大家赞赏之外,言语上也流露出失落、担忧和隐隐的讽刺。 魏侯对于这次会盟,既有感到满意,又感到愤怒。这一次算是一次成功的会盟,大大提升了魏国在诸侯中的威望,然而通过这次会盟,也可以看出一些诸侯对自己非常不满。虽然绝大部分诸侯都积极参加了会盟,然而韩国、齐国等大国,却出尔反尔,最后拒绝参加,甚至连使臣都没有派过来。 正如魏惠侯所料,韩国、齐国等大国君主对此次会盟是持有疑虑的,他们认为周天子和魏惠侯都想借机削弱其他大国,转而扶持小国,以便能更容易地管理和号令天下,而魏侯更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对于韩国、齐国等大国的缺席,在场的诸侯均感到意外,并予以大声斥责,诸如:背祖忘典,对于天子和诸侯不尊重,不爱和平,狼子野心等等。 公孙鞅和公子少官责骂的声音似乎特别大,当然也是因为他们说话有分量,毕竟他们代表的是秦孝公。不同的是,他们的表情似乎少了一些疑惑,言语间隐隐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当公孙鞅回来兴高采烈地给继墨三人描述诸侯大骂韩、齐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话。 继墨死死盯着公孙鞅的眼睛,不停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最近,他似乎已经不再乎墨者禁酒令了。 公孙鞅每次试图和继墨对视,然而目光相碰,他便不自觉地将目光躲开。后面,他也干脆不说话了,开始大口喝起酒来。 就这样,大家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不停地喝酒。 第二天一早,继墨三人没有和公孙鞅打招呼,便径直来到庞府。 庞涓此时正在院子里面练武,眼见继墨等人过来,便笑着迎了上来。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要求和继墨比试比试。 见继墨没有回应,并且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庞涓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我也是许久不练,现在急着恢复恢复。兄台这是怎么啦?” 继墨听到此话,有些没有好气地问道: “贤弟如此急着恢复,是要准备领军打仗了吗?” 庞涓惊讶地看了看对方,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然后仿佛自言自语道: “作为一名武将,练武和带兵打仗乃是常事嘛。兄台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继墨眼睛变得明亮而犀利,直盯着庞涓说: “贤弟就没有觉得魏国最近发生之事有些奇怪吗?” 庞涓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 “愚弟并不觉得奇怪,其实相关所有人也都没有觉得奇怪,相信兄台也没有觉得奇怪,因为答案早在每个人心里。现在这乱世,无论是救世于危难,还是想要施展个人抱负,就必须有所选择。哪怕有时候之选择令人痛苦,甚至可能带来危险。” 庞涓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犀利,郑重说道: “卫鞅师兄那天说得其实有些道理,现今乱世,周天子已无力统领诸侯,百姓苦不堪言。长痛不如短痛,另立强国明君,一统天下,使天下顺服,世间方得太平。‘尚贤’、‘尚同’、‘非命’、‘非乐’不也是墨家一直提倡的吗?魏国国运昌盛,魏侯果敢智慧,乃是天下重返大同之最佳选择。” 季姚听着有些来气,悻悻说道: “贤弟不担心在战场再次与孙膑相遇吗?兄弟相残,孰能忍心!” 庞涓听了此话,身体一震,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慢慢低下了头,好久好久没再说话。。。。。。 历史有时就像日起日落,有些事情仿佛注定要发生,任人如何担心都没有用。 就在送走各盟国国君不久,魏侯罃便下令襄疵领兵攻打韩国。虽然韩国全力抵抗魏军进攻,但仍然五战皆败,只好再次向齐求救。齐国是韩国的保护国,而且齐、魏之间存在多年夙怨,积累已深。于是,齐威侯趁魏、韩皆疲之时,再次任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率领齐军直趋大梁。 魏国被齐国此次的行为彻底激怒,便撤回了攻打韩国的魏军,然后命太子申为上将军,庞涓为将军,率十万大军,迎击齐军。 临行前,庞涓特地来与卫鞅鞅及继墨等一行人告别,场面一度令人心碎。三位男人久久相拥不愿放开,虽然已经热泪满眶,却始终无法言语。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季姚和簇锦此刻早就毫无顾忌的痛哭起来了。 大家不知经此一别,后面会是怎样的情形。。。。。。 当太子申和庞涓率领十万魏军,与齐军接近的时候,对方已进入魏国境内的纵深地带,已对都城大梁形成了直接威胁。眼见形势危急,他们立马率军向敌军发起正面冲锋。 齐军眼见魏军气势宏大,来势凶猛,还没有怎么交战,变开始迅速的撤退。 看见齐军溃逃,上将军太子申立刻做出了趁胜追击的决定。 庞涓对此感到疑惑,觉得齐军表现得太过示弱,再联想桂陵之战的教训,因此,他强烈要求太子申停止追击,整军布阵。 此时的太子申正当壮年,血气方刚,哪里听得进去,立即要庞涓闭嘴。 对于这次战争,他势在必得。多年夙怨,早已使得魏国上下对齐国恨之入骨。这次对方军队竟然打到大梁城门口,这让魏国颜面全无,现在敌军溃败,哪有不追杀之理。太子申也把这一战作为自己建功树威的一次良机,毕竟几个弟弟和诸臣未必个个都对自己服气,这也是魏侯此次派太子亲自为统帅出征的原因。 魏军追击几天以后,发现齐军不仅一直退却避战,而且天天减灶。战争中灶台数量一般与将士数量相匹配,减去灶台的数量也往往和战死或者逃亡的士兵数量向匹配。 太子申推测齐军已经斗志涣散,士卒战死或逃亡人数过半,于是命令部队丢下步兵和辎重(后勤物资),只带着一部分轻装精锐骑兵,昼夜兼程地追杀齐军。 庞涓见太子申如此不顾兵法,轻率冒进,一时间心急如焚,只能冒着杀头的危险拼死劝阻。 眼见庞涓已经急火攻心,眉宇间似乎透露出一副不怕死的态度和隐隐的杀气,尤其是他脸上的疤痕此时显得格外令人敬畏,太子申只得下令暂停追击,勉强拿出耐心来与对方辩论。 庞涓哭泣着大声说道: “太子啊,陛下素来知道微臣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追至此地,实乃不可再孤军追击了啊!想那伯灵(孙膑),生于此地,对其地形了然于心;现在齐军故意在天黑时,败退至此,其意图已是太过明显了。现在魏军既无步兵掩护,又无粮草为后援,远离大部队而孤军深入,万一进入敌人事先设下的埋伏,便有全军覆没之危险啊!” 太子申轻哼一声,露出鄙夷之色,不以为然地说道: “庞将军如何知道前边设有埋伏?莫不是将军桂陵一战,被那孙膑下破了胆吧?抑或是,将军和那孙膑情同手足,不忍在战场上兵刃相见,这也可以解释当年将军为何私下设法放走孙膑,而后孙膑又在桂陵之时释放将军之缘由了。” 庞涓此时已经青筋暴涨,眼露寒光,说道: “臣深知太子所言乃是情急而出,非发至肺腑。现情况危急,我等勿要多费口舌。臣恳请率领一组轻骑,先行打探虚实。太子若答应,臣感激涕零;太子若不答应,臣将坚持带卫兵前往,等大战结束,愿仍由太子处置!” 太子申见庞涓态度坚定,又顾及到他在魏军中的声望,再念他毕竟一心报国,便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于是,庞涓亲自率领一组轻骑,一路追击齐军,在天黑尽时,追至一个名叫马陵的地方(今山东莘县)。 庞涓曾和孙膑一起到此游猎多次,对此地有所了解。 此处是一座山谷,两边山坡耸立,树丛密集,只有一条狭长的谷路通过。 庞涓根据此处地型以及天色判断,如果齐军事先在此设下埋伏,魏军仍然强行通过,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然而,后面太子申率大军在后督战,一个劲地催促趁胜追击,此时若停止追击后撤,极有可能引起内乱。为了尽量避免让后面主力部队陷入可能的危险之中,庞涓只能硬着头皮,率队摸黑前行。 正当庞涓等人将要成功通过山谷的时候,只听周围突然响起了密集的“嗖。。。。。。嗖。。。。。。”的声音,只见密密麻麻的火箭从天而降,向着魏军将士们呼啸而来。 霎那间,将士们一个个中箭落马,受伤的战马则发疯一样狂奔,到处奔撞践踏。不多时,跟随庞涓探路的先锋战士不是被射杀,就是被马匹践踏而死,或者被汹涌而下的齐军杀死,剩下的士兵则全部成了俘虏。 庞涓在混战中身负重伤,正要拼死搏杀,却被齐军的战网层层圈住,之后齐军士兵一拥而上,把他绑了结实。 齐军上下听闻庞涓被俘,立马士气大振,向着太子申的主力部队反扑而来。 魏军士兵一直视庞涓为军魂,听到他被俘的消息之后,士气大伤,立刻失去了战斗意志。太子申除了有一身骄横戾气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带兵打仗的经验,更无从谈起兵法。此时,他早已吓得面如死灰,也不管庞涓等人的死活,赶紧命令部队,全速撤退。 然而,此时魏军的后面早已火光冲天,人喧马叫,原来齐军的主力部队已经从后面切断了魏军的回路。 一时间,漫天火箭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直把魏军射得人仰马翻,哀鸣遍野,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叫喊声、厮杀声、**声、战马哀鸣声以及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七篇英雄悲歌——英雄悲歌 激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十万余魏军战士要么战死,要么悉数被俘虏,主帅太子申则早已在混乱中身首异处。 齐军统帅田盼、田婴见太子申的头被呈到了战车前,于是便命人将庞涓带上来。 庞涓很明显被以礼相待,他不仅被给了座位,而且前面桌子上还放着他平时喜欢吃的美食。此刻的他依然神色悲壮,但言行沉稳,没有流露出丝毫害怕的样子。想想庞涓,半天前还是十万大军的统帅,此时却成了齐国的阶下囚,他内心的惨痛和难堪是可想而知的。 除了齐军主将田盼,副将田婴之外,齐军统帅战车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头发凌乱、胡须花白、神色哀伤、面容枯瘦的人,他就是孙膑。 庞涓与孙膑感情甚笃,就算和田盼、田婴也曾几度把酒言欢,畅谈无忌。此刻,对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均不是滋味,大家寒暄几句之后,便都说不出话来。 此刻田盼只能命人把太子申的头颅呈现给庞涓。 庞涓见状,立马大惊失色,继而全身发抖,泪流满面。他已经从太子申的结局看到了魏军全军覆没的惨状。 良久,庞涓仰天悲叹一身,摇了摇头,悲苦地说道: “哎,我该如何面对众将士之家人啊!” 说罢,便仰天惨笑起来。 大概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庞涓慢慢将目光转向孙膑,却正和他的眼光碰了个正着。 庞涓和孙膑相互打量着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无奈的苦笑。 良久,庞涓艰难地站起身,径直向着孙膑走了过去。 旁边的卫士正欲上前保护,却被孙膑阻止。 庞涓来到孙膑面前,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微笑着说: “伯灵,你更瘦了。” 孙膑强忍眼泪,打趣道: “这边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师傅和师兄厨艺好!伯灵想吃你们做得饭菜了!” 庞涓笑了笑,说道: “你从小就比较挑嘴。” 孙膑看着庞涓的眼睛,恳切地说道: “那你这次回去要好好再练习一下厨艺哦。。。。。。” 庞涓再次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背过身来,蹲下半个身体。 小时候,庞涓就是这样转过身,让孙膑跳上肩膀,然后狂奔,两人一起做出飞翔的样子。前些年,庞涓也是这个样子,背着奄奄一息的孙膑狂奔,一路将他和孟轲送出魏国。 现在庞涓再次背起孙膑,却走得非常沉重和缓慢。 孙膑将手展开,像小时候一样做出飞翔的姿态,但只一会儿,便无力的放了下来。 俩人慢慢走到远处,停了下来。 庞涓将孙膑轻轻地放在了座凳上,并仔细帮他擦去脸上的尘土。 看着庞涓专注的样子,孙膑鼻子一酸,便抽泣了起来。 庞涓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弟,眼泪也止不住留了下来。他忽然“哎”了一声,豪气地捶了一下孙膑的肩膀,说道: “咱们这两个老匹夫为何要在此哭泣,这哪里像指挥百万大军之统帅!赶快收声,别让将士们笑话!” 孙膑用衣袖拂去了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于是,俩人开始缓缓的攀谈起来。 刚开始,俩人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说到高兴处,便像小孩一样手舞足蹈起来。说着说着,情绪变得有些起来,激动处还不停抹眼泪,抱头痛哭。 再后来,俩人开始沉默,直到孙膑沉重地点了点头。 只见庞涓突然冲出两步,从孙膑腰间拔出宝剑,然后后退五步。 他回头对着田盼、田婴喊道: “两位将军保重!” 然后又对着太子申得头颅喊道: “太子殿下,请恕罪臣无能!唯有来世再报君恩。” 然后,双眼关注着孙膑,说到: “伯灵,你也要保重!愚兄要去陪长公主去了!” 田盼和田婴刚刚反应过来,还没喊出: “将军不可。。。。” 庞涓便已将佩剑横向了自己的脖子,只一会儿,便没了性命,脸上却挂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微笑。 周围的人要么扼腕叹息,要么瞠目结舌,唯有孙膑双眼呆木,浑身不停的颤抖,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太子申和庞涓身死以及魏军覆灭的消息,让魏国上下陷入了万分悲痛之中,战斗意志跌倒了谷底。 然而,齐军并没有要停止战争的迹象,他们正一步步向着大梁逼近。 就在魏国和齐国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公孙鞅便寻机回了秦国,此时他正率兵伐魏,从西边向魏国打了过来。 于此同时,北边昔日盟友赵国,也趁机向魏国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魏国的东边、西边和北边边境同时告急,岌岌可危。 就在公孙鞅回秦国的时候,继墨、簇锦和季姚却选择继续留在魏国。此前,齐魏之战,是充满野心的大国之间的非义之战,他们对于任何一方都不予同情;然而此时,三个大国围攻深受重创的魏国,则处于非正义的一方,作为墨者的他们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三人强忍着伤悲,暂时放下对于魏侯主动挑起战争的不满,向魏惠侯主动表示,愿意协助魏国的保卫之战。 此时正值危急存亡,急需用人之际,魏侯当然对三人感激不尽。他对于墨者的本事和情操是深信不疑,只是考虑到三人同公孙鞅的私人关系,便决定派他们去东线参与对齐国的抵抗。西线抗秦的任务则交给了新立的太子卯手上。 继墨等三人的意愿和魏侯一致,他们也不太愿意参与西线的战争。他们虽然对于公孙鞅已经失望透顶,但如果真要和他正面相战,仍然于心不忍。 继墨三人率军来到两军前线时,见齐军正安营扎寨,休养生息,于是赶紧抓住这个空隙对魏军排兵布阵,做好和齐军长期进行拉锯战的准备。 齐军主帅田忌眼看着魏军在短时间里重整了士气,排兵布阵也巧妙异常,且无丝毫进攻之势,而自己的军师孙膑却情绪低落,于是也考虑慢慢休整军队,从长计议。 这一天,继墨等人听闻军士来报,周天子派来使者,有要事相商,便赶紧出帐迎接。 只见来使年近中年,身着素服,背在斜跨着一把宝剑,只是剑尖竟然朝上,比普通使者更加低调,也更加奇怪。 这个使者虽然是周天子派来的,然而他却全然不顾周礼,一看见继墨等人,尽然拱手鞠躬行礼,说道: “继墨兄、玥儿姐、野儿姐,多年不见,诸位一向可好,愚弟苏秦有礼了。” 三人甚是惊奇,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位奇怪的中年男子同当年墨园的小弟弟联系起来。 也难怪,苏秦本来就比继墨小了近十岁,当年离开墨园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如此多年过去,他已经由青壮年进入中年,而继墨等人却依然和当初墨园的样子相差无几。 老友相见,自然是一番欣喜,然而当大家谈到庞涓,气氛便一下子凝重起来。 原来苏秦多年来一直在各国游走,最近却突然收到老师鬼谷子先生寄来的书信。鬼谷子在信中对于庞涓逝世表现出异常悲痛之情,此外也谈到了魏国与其它诸国之间的战事。鬼谷子要苏秦立刻拜见周天子,并以其使者的身份,平定天下乱局。 然而,周天子对苏秦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信任和看重,相反,他周围的贵族们却经常讥讽苏秦出生卑微。最终,周天子还是觉得需要派出一位使者,对于目前天下之乱局进行周旋,于是勉强接受苏秦,并让他出使各国。 苏秦分析道: “今日之乱乃至将来之乱,也许皆因蛮秦而起。秦国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经过师兄公孙鞅之变法,其势正盛,其野心也在变大。现在魏齐因大战而两败俱伤,燕、楚地处偏远。如若秦趁机亡魏,进而攻齐,再而灭楚,剩下的韩、卫诸小国皆莫能与之相抗衡者,则秦可王天下。现诸国须拿出诚意,连横抗秦。就算连横未果,最起码也应先停下魏齐、魏赵之战。” 继墨连连点头,叹息道: “如若能促成各国停战,贤弟将是功德无量啊!我在此先替天下苍生谢过!我等将全力协助贤弟成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秦游走在各国之间竭力游说。经过大家的不断沟通和努力,除了秦国之外,魏国与各交战国达成了停战协议,并主动归还了一些过去强占的城池。 东线、北线战事暂时平息,正当魏国上下欢庆于此事的时候,抗秦的西线却传来了十万火急的不利消息。 原来,魏国西线统帅太子卯被公孙鞅给俘虏了。。。。。。 公孙鞅早年在魏国做官,与公子卬私交甚好,因此决定利用这一关系,设计擒拿公子卬,以破魏军。 他给公子卬写信说: “鞅与太子陛下一直交好,如今却要在战场兵刃相见,我实在不忍心,当然更不忍心对陛下发动攻击。因此,鞅想与陛下见面聊聊,也许秦魏可以因此结盟,大家把酒言欢,不再兵刃相见,如此以来,秦、魏之百姓便可安居乐业了。” 公子卬认为这个建议不错,毕竟现在魏国军力很弱,而且还几面受敌,便赶紧前往赴约。 天下人可能都想不到,公孙鞅竟然事先埋伏好了士兵,在公子卯喝得正高兴之时,伏兵突然袭击,将他一举俘获。 秦军随即发起全面攻击,大破魏军。 于是,继墨决定昼夜急行,以最快的速度对魏军西线进行增援。结果,增援军队刚刚出发不久,便接到魏侯的命令,要东线和北线的将士原地筑垒,做好防御工作。 原来,魏侯眼看西线的魏军全面溃败,刚立的太子又被秦军擒获,感到极为恐惧和无力,便派使者求和,愿将河西的部分地区献给秦国。此时,秦军已经得到魏国和赵、齐和解的消息,于是稍作犹豫状,便勉强接受魏国和解的请求。 经此一战,魏国大败,不仅失去了河西之地,还死伤无数,经济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国力斗转直下,在诸侯中的威信也大大下降,人才也不愿再主动投奔,从此一蹶不振。 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继墨对于公孙鞅已经失望透顶,甚至不愿意再听到他的名字。他们一直都知道,鬼谷子老先生对于学生异常严格,除了教授兵法和纵横之术外,对于治世的理想和方法也悉数相授。公孙鞅把这些本事都学到了手,然而唯独没有学到一颗仁爱之心。 当日,公孙鞅痛感自己对于庞涓之死多少是有些干系的,因此,身穿素服,绝食三日,每感到惭愧处,便禁不住泪流满面。 公孙鞅确实是真心的难过,然而,悲痛之余,他同时也嗅到了对于秦国的大好良机。他当初劝魏侯称王,其实就是为了让其成为众矢之的,从而无暇进攻秦国。秦国可抓紧时间继续变法图强,而魏国却在战争中遭受重创。马陵之战后,眼见魏国军事实力从根本上被削弱,公孙鞅继而想要彻底打垮魏国,让秦国能向东扩张。于是,他立刻檫干眼泪,力谏秦公伐魏,以便倚据黄河、崤山之险向东扩张,成就帝王之业。由于卫鞅伐魏的策略适应了秦国日益强盛、图谋扩张的需求,秦公渠梁当即便拍板答应下来,并派公孙鞅率兵伐魏。 因为在河西之战中立了大功,秦公渠梁将商於十五邑封给公孙鞅,号为商君,因此公孙鞅以前被叫做卫鞅,现在却被称为商鞅。 。。。。。。 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感觉此时之世道乃是野心家们的乐园,愈发对天下之乱局感到无力。眼见魏国因为这场战争失地、失人、失经济,几乎失去了一切,弄得民不聊生,便寻思着利用所学,替这里的老百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于是,他们向魏侯谏言,为重振民生,尽快疏通魏国的水道交通。 魏侯虽性好战,却也聪慧,大大赞赏和接纳了继墨等人提出的建议。魏国便开始在北郭挖大沟,连接圃田(古代著名湖泊,今河南中牟县西),使之与黄河至圃田之间的运河相接,引黄河水溉农田。他们把这条沟渠称之为鸿沟。鸿沟的主干,从今河南荥阳以北,与济水一起分黄河水东流,经魏都大梁折向东南,流经陈国的旧都(今河南淮阳),在今沈丘附近注入颖水,颍水又下流注入淮水,从而沟通了黄河与淮水。鸿沟又有三个分支,一条从大梁东流直到彭城(今江苏徐州),再注入泗水;一条在大梁以南分出东南流,经过宋都睢阳(今河南商丘东南),经今安徽宿县、江苏睢宁以北,注入洒水;一条也在大梁以南分也东南流,经过蕲(今河南宿县南)注入淮水。鸿沟顺应东南部比较低下的地势,构成了济、你、淮、泗之间的水道交通网。 墨家的机械之术在此次鸿沟的开凿过程中再一次发挥出了神奇的作用。 三人也发现,自从苏醒后,他们渐渐变得思维敏锐,全身有使不完的劲。就这样,两年时光在忙碌中很快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这一天,继墨三人正在院子里面练功,就有内侍来宣,魏侯召见。。。。。。 三人见到魏侯正要行礼,却被其举手制止。 只见魏侯一边瘪着嘴,一边蔑笑道: “寡人要三位爱卿速来,乃是为了一位老朋友。” 说罢,魏侯示意内侍将来客带出来。 内侍出去不多会儿,便领着一位客人进来。 继墨等人看见此人,便立刻大吃了一惊。 第七篇英雄悲歌——壮志未酬 原来,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这些年不愿谈及,甚至不愿想起的公孙鞅。 仅两年不见,公孙鞅看起来老了好多,面色憔悴,神情恍惚,头发花白,犹如即将枯死之木。 公孙鞅眼见继墨三人,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大步向前,抱拳行礼,正欲说话,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便停下脚步,一边抱拳,一边不停地摇头叹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继墨三人的反应,其实也和公孙鞅差不多,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对他的印象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魏侯轻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商侯还是自己告诉各位爱卿此次突然造访魏国之缘由吧。”(注:公孙鞅因为秦国夺回河西之地,立了大功,被封侯商於。人们于是从最开始的卫鞅——公孙鞅,改称他商鞅。然而魏惠侯此刻称之为商侯,与自己平级,其中的讽刺和怨恨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自从公孙鞅封商地后,更是权倾朝野,于是他便想着把变法实施得更彻底一些。 然而,两年后,秦公渠梁驾崩(谥号孝公),公子嬴驷继位。由于嬴驷对公孙鞅有夙怨,因此很快就将他的权利架空。 朝中权利斗争很多时候双方都是零和博弈,彼竭则我盈。公子虔为首的大量贵族瞅准了这个机会,开始在新国君面前猛烈抨击公孙鞅,诬陷他在封地商於筹划谋反。 这位公子虔早年为统军大将,威猛雄烈,为人却记仇偏激。他任太子傅时,尽管尽心尽责的教导太子,却仍然未能避免太子犯了公孙鞅刚刚制定的新法。公孙鞅认为新法不能顺利推行,是因为上层人触犯它,于是决定惩罚太子。由于不能对太子施以刑罚,于是就处罚了公子虔和公孙贾两位太子傅。然而七年后,公子虔本人也犯了新法,便被公孙鞅判处劓刑(割鼻)。这使得公子虔感到万分屈辱,他不想因为报复公孙鞅而阻碍变法,但是又放不下对公孙鞅的仇恨,于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折磨自己,也不再过问国事。秦孝公死后,太子嬴驷继位,公子虔一方面坚决支持继续变法,另一方面,却在寻机报仇。他看见公孙鞅变法的行为让很多贵族势力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于是便联络了一大批贵族,开始为自己复仇。 太子嬴驷即位后,在两个方面是矛盾的。对于公孙鞅,嬴驷既想重用,又咽不下当年的怨恨,而且更担心他功高震主,对自己的地位形成威胁。对于治理国政,嬴驷既想让变法继续深入下去,又当心君权未稳,遭到国内贵族势力的集体反扑。 公孙鞅在推行变法时得罪过太多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坚决反对变法的贵族,如果不惩治他,这些人必定不会罢休,秦国政局必定动荡,变法也将无法继续推进下去。于是,嬴驷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要好好惩治公孙鞅。 公孙衍听到风声以后,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悄悄地透露给了公孙鞅。 公孙鞅听到这个消息后,却一直半信半疑,直到嬴驷身边的一位近臣再次将此事告知,他才最终确信。 。。。。。。 说到这里,公孙鞅话题一转,兴奋地看着继墨说道: “贤弟可知这位侠义之君子为何人?” 见对方不置可否,公孙鞅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大声说道: “这位君子乃是秦国国士尉缭子的学生,然而凑巧的是,他竟然长得几乎跟啸川兄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继墨立刻感觉到热血涌上了头,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他木木地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簇锦和季姚,只见她们正紧握着对方的手,不停地摇晃,满脸挂满了泪水。 过了一会儿,三人逐渐平静下来,这才觉得太过失礼,只好抱拳对魏侯和公孙鞅表示歉意。 然而当他们继续追问此人的情况时,公孙鞅苦笑着连连摇头,表示不知。他此时也被四人之间的生死友情深深打动,既羡慕又隐隐有些嫉妒。想想这些年,为了施展包袱,自己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曾辜负了多少单纯、真挚的情谊啊! 俗话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们往往只有身处逆境无法自拔的时候,才会想到去珍惜当初那些简单而真挚的东西。。。。。。 就秦公嬴驷来说,感于公孙鞅对于秦国立下的汗马功劳,他并没有想把他至于死地,因此便亲自把这件事情以及自己的苦衷告诉了他。嬴驷其实是希望公孙鞅能够设法尽快离开秦国,这样以来,他既可以安抚保守势力,也不用得罪改革势力,更不会落得后世被天下人评头论足。 对于秦公嬴驷的动机和苦衷,公孙鞅基本能够理解。一直以来,公孙鞅醉心于变法之中,早已习惯了面对各种危险,对自己的安危也并不太在意。然而,当他想到全族也要被连坐诛杀之时,便实在无法接受,于是决定先把族人安全送出秦国,自己再回国领受刑罚。 于是,公孙鞅偷偷跑回商於,匆匆安排族人逃往魏国。之所以选择魏国避难,乃是因为秦魏交界,距离最近;再则,秦魏交恶多年,魏侯不会轻易屈服于秦而予以引渡;其三,继墨、簇锦和季姚仍滞留于魏,并受到魏侯优待,他们见到此种情形肯定会设法予以帮助。。。。。。 说到此处,公孙鞅还特意将魏侯大赞了一番。 听到这些赞美之词,魏侯不以为然,并没有说话。 公孙鞅见此状,连忙补充道: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玩死难辞其咎。此番跪请魏侯收容族人,鞅愿孤身返秦,领罪受死!” 虽然继墨等人帮着求情,魏侯仍然闭口不言。公孙鞅绝望道: “若实在无法得到魏国故人之谅解,鞅跪请借贵国方便之道,使族人去他国避难,鞅仍愿孤身旋回受死。” 魏侯听完,怅然道: “一人求死易,万人存活难。想我魏国上下,为护王道,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前太子申身首异处,太子卯被擒于蛮秦。商侯对于此番情况,应该熟悉吧。” 说到这里,魏侯眼睛有些湿润,眼神中多了一些寒光。 魏侯停顿良久,幽幽地说道: “其实在商侯入魏之时,蛮秦便派使者过来威胁,如果不遣返阁下,便会大军压境,太子卯身死也自不必说了。此乃魏国难以承受之重。再则,魏国上下,听闻商侯来此,早就群情激愤。本候担忧蛮秦未到,魏国先乱。。。。。。” 之后,无论继墨等人怎样替公孙鞅求情,最终也没能改变魏侯的决心。他们也很难判断,魏侯此举是因为担心秦国发动战争还是因为国民对公孙鞅的愤恨。 就算魏侯乃至整个魏国不原谅公孙鞅,继墨三人却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别说他是公孙鞅,就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要关系到如此多无辜族人的性命,墨家弟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继墨三人一路跟随着遣返的队伍,前往公孙鞅的封地——商於。 然而,他们的行动早就处在秦人的监视之中,刚刚回到商於,就落入了秦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公孙鞅私自逃往魏国的行为更坐实了他谋反的证据,秦军便开始名正言顺的对他进行围捕。 公孙鞅深知一旦处在秦军重重包围下,便插翅难飞。于是,他努力与围城将领交涉,使得秦军没能立即发动进攻。 眼见围城的秦军已经快没有了耐心,公孙鞅赶忙将继墨、簇锦、季姚和自己的心腹们召集于一起,并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告诉给他们。 惨淡的月光照在公孙鞅脸上,使他显得更加枯瘦和苍白。他低哑着声音,凝重地说道: “鞅自当年学成下山,便心系天下苍生,虽不择手段,也只为施展抱负,从不敢持利己之心。随着变法施行,秦国已由弱变强,然而变法越深,阻力越大,鞅未成料到他们这次反扑之势如此猛烈,恐在劫难逃也。” 他惨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鞅在变法之初,便料到可能遭遇今日之结果,故心中并无恐惧,唯独担心连累族人及门客们。好在,受封于商地不久,鞅便设计和挖掘出一条地道,直通城门之外。” 公孙鞅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继墨,正欲抱拳下跪,却被对方给搀扶住。 他郑重地向继墨恳求道: “此时天下之大,却已无我族人和门客容身之地。鞅在此恳求贤弟,可否速速将他们带至古蜀,苟且余生?” 继墨当然能够明白公孙鞅的想法和意图,但仍然试图说服他,说道: “要走一起走,兄台若因构陷而殉职,实乃不值得。天下纷争未定,君即愿意为天下而死,则更应为天下而活啊。” 公孙鞅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鞅当初费尽心血,于秦国变法立信,建立法制。眼见大秦逐渐强盛,实不能因为自己而至法制不顾,让威信流失,使变法中断。” 公孙鞅语气变得坚定起来,说道: “将来平息天下纷争,还需靠强盛之大秦。实不相瞒,就算此次蒙魏国或者其他诸侯收留,在安置好族人门客后,鞅必返秦领罪,虽死而无憾!此刻,我留下也正好为大家多争取一些突围的时间。” 在场的人正欲继续劝说,怎料公孙鞅突然拔出宝剑横于颈前,他一边跪下,一边哭求着要大家成全。 继墨叹息一口气,一边用手抓住剑锋,一边缓缓将他扶起来。 继墨将握住剑锋的手,顺势一划,鲜血便顺着剑锋往地下滴。他噙着眼泪,咬牙说道: “兄台放心,愚弟必不负所托。”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然而此时,他们连痛苦发泄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强压着声音,以免引起外边秦军警觉。 公孙鞅看着大家沿着地道突围,虽然眼神中充满了不舍,脸上却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他环顾了一下庭院,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留念,即便当初受封之时,他也没有半点欣喜之情。那是,他隐隐感觉孝公似乎迫于反对势力的压力,有将他搁于闲职的意思。自己本也无心恋权,只是担心在秦国施行的变法能否继续进行下去,毕竟自己的治世理想都是通过变法一步一步得到实现的。为了变法,自己慢慢失去了本性,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冷酷无情;为了变法,自己尚且可以置个人生命和安危而不顾,更何况他人呢。当初自己之所以争取权职,也是为了变法的需要。 想到这里,公孙鞅不禁哀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苦笑起来。慢慢的,他收起了情绪,眼神也开始变得坚定起来。无论怎样,变法都要继续下去,而自己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用实际行动再为变法助推一点力。 之后,他仔细清洗干净自己的脸和手,梳理好头发和胡须,再换上最满意的衣服,便坦然地向着院门外走去。。。。。。 公孙鞅虽然惨死,变法却仍在不断深入进行,它给秦国带来了空前的发展,一步一步带领秦国走向一统天下的霸业。这之后的一段时间,诸侯列强的国力形成齐、秦、楚、赵、魏、韩、燕的排名之状。 经过一系列的战争,魏国国力颓废之势已经形成,只能事事为齐国马首是瞻。公元前334年,魏侯率领韩国和一些小国到徐州(山东滕县)朝见齐公,尊齐公为王(史称齐威王),齐威王不敢独自称王,于是也要魏侯一起称王,史称“徐州相王”。此前只有不尊从周朝礼制的所谓“蛮夷”之国才自称为王,诸如楚、吴、越等,却并不被中原诸侯承认。而齐、魏本是受周王加封的诸侯,他们如果称王,则从根本上否定了周天子独尊共主的地位,因此齐魏“徐州相王”绝对是当时的惊人之举。果然,楚威王对此愤怒不已,于是亲自领着大军,联合赵国、燕国一起讨伐齐国。 至此,周天子表面的权威也彻底消失了,诸侯之间的战争也不再需要正义的理由。。。。。。 对于公孙鞅的结局,继墨三人从离开商於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伤心之余,稍感欣慰的是自己不负所托,最终把他的族人及门客们安全带到古蜀国。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路走来非常顺利,没有遭遇到任何艰险阻碍。尸佼也因为公孙鞅一事怕受株连,且对秦国失望透顶,便也跟随逃到了蜀国,受到了古蜀王室的欢迎和重视。尸佼当时早已经名满天下,被世人尊称为尸子,他是三晋思想文化杰出代表人物之一。于是,古蜀王室决定让尸佼主职倡扬古蜀文化,并对王室及公侯子弟进行教化。 。。。。。。 公孙鞅施计使得魏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国力衰败得再也没有能够追上秦国。至此,秦国便没有了来至东边的顾忌,可以放下心来和巴蜀一起联合钳制强大的楚国,客观上也阻碍了楚国对巴蜀的行动。 然而不知公孙鞅当初是否预测到,他当年的那些举措,后来竟然实实在在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作者按:有的小朋友们有些意见说,干嘛要一本正经的开始弄历史了?其实你仔细看会知道,我所描写的确实是史实,所谓史实其实就是对历史结果的一种记录。然而,在形成历史记录的那些过程中,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和可想象的空间。其实,如果你仔细读战国策、史记,就会发现,里面的记载,简直是惜字如金,几个字就可能是一个历史故事。然而,我们小说里面的人物必须有血有肉,行动必须有心理上的动力,事件必须有前因后果。因此这其实还是小说,不少历史,虽然它是真人真事,但过程并不一样。 第八章乱世图存——巴国风雨 这些年,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一直在秦国和魏国活动,本来是想劝阻秦魏之间的战争,让秦国能安心联合巴蜀,一起钳制楚国,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保住巴国的最后一道盐泉。 然而,在公孙鞅的推动下,使得魏国和齐国之间大战不断,最终魏国先被齐国打败,然后秦国再趁势将魏国彻底摧弱。好在,最终结果从表面上看似乎都一样,秦国还是能够腾出手来与巴蜀联合,一起钳制楚国。 这样以来,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也基本完成了蜀王杜瑟交给他们的任务,让巴国盐泉看起来似乎更加安全。。。。。。 联秦制楚的任务完成后,继墨、簇锦和季姚终于可以在蜀王猎场的峡谷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了。这段日子是他们这些年来过得最舒服、最轻松、最惬意的时间了。 这一天,蜀王忽然派人来宣三人火速进宫,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神仙般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此时蜀王杜瑟一脸愁容,表情凝重,正烦躁地不停来回踱步,当看到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便快步迎了上来。他见三人正欲行礼,便立即赐予免礼,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哪里还管得着那些繁文礼节啊。 原来前日,楚军竟忽然向驻守巴国巫溪寨盐泉的巴蜀联军发动了猛烈进攻。 尽管巴蜀联军进行了顽强地抵抗,却仍然渐渐处于下风,只能向巴王和蜀王紧急求援。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也是大吃一惊,感觉大事不妙,要知道,这巫溪盐泉是巴国仅存的大型盐泉,关系到巴国民生大计。 季姚嘟着嘴,气愤地说道: “这楚人也太不知耻了吧!三大盐泉,已占其二,还不知足!难不成欲置巴国于死地?就不怕周天子责罚,不怕众诸侯群起功之?” 杜瑟无奈地苦笑着摇头,说道: “当今乱世,礼崩乐坏,天子势衰,诸侯列强均以强力论输赢,哪管百姓生死,哪管道义为何!强者凌弱,不再需要借口;弱者自危,哪敢伸出援手!况且,楚国也并非完全没有借口。。。。。。” 原来,多年以前的三大盐泉也确实并非巴国所有。记得东周初年,巴人国力增强,便与楚国一起进攻申国,灭掉申国后,更是一举将楚军击败。多年后,巴人军队又与楚国、秦国一起,联合进攻庸国,并将它瓜分,其中,巴人收益最大,分得了庸国出产食盐的巫溪盐泉。后来,巴国开始向强大的巫咸国发起攻势,一步步蚕食巫咸国的国土,并将它的盐泉尽占。随着巫咸国的灭亡,巴族成为新的食盐垄断者,从此走向强大,它凭着食盐这一重要资源,曾对蜀国、秦国、楚国以及其他邻国的国计民生具有重大影响作用。 前些年,巴国在痛失两大盐泉以后,仅靠巫溪盐泉勉强维系国力,在楚、秦两大强国的夹击,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一直以来,巴国多盐少矿,常常用盐换铜铁,盐泉被占以后,用盐换来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能拿它换铜铁用于制造兵器呢。另一方面,蜀国这些年国内食盐产出量大大提高,完全可以摆脱对于巴国食盐的依赖。好在蜀王仍然基于多年来形成的联盟关系,还继续用蜀国的粮食换取巴国食盐。此番若楚国再把巫溪寨盐泉抢过去,只怕天下就会像当年的那位异人警示的一样,“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了! 事关重大,蜀王此次派太子杜成统帅大军,继墨、簇锦和季姚扮男装随行。就这样,蜀军在仓促准备之后,便立即增援巴国巫溪寨。。。。。 当众人率部路经万州城的时候,却被驻防于此的巴国将领阻止,一番交涉之后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原来,此时的巫溪寨和捍关(瞿塘峡)已经失守,万州、阳关整个长江南岸即将全面受到攻击,弄不好前都城江州都会沦陷。很明显,楚军此时的目标已不只是巫溪盐泉,而是要把整个巴国吞并。巴国防线节节退缩,目前主要集中在万州、涪陵、阳关(铜锣峡)及合江为要塞的长江南岸。 万州由于有巴蜀联军以及充国和苴国盟军的联合协作,防御能力在诸要塞中算是较高的,而且楚军在此,由于战线拉长,后勤难续,攻击力已经大大降低,因此万州应该暂无大碍。恰恰是都城江州已经与楚军隔江对峙多时,此地防守已经显得薄弱,楚军在此处则后勤补给充裕,攻击能力强,已经到了危急时刻。因此,巴侯鲜命万州守城将军,一旦遇到蜀军增援部队,便立即通知改道江州。 当蜀军到达巴国江州城北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 不多时,城门大开,从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了大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他身高体瘦、皮肤黝黑,双眼浑浊无神,也许是因为走得太快,正不停地喘着粗气。 只听老者后面的内臣大声宣道,“巴侯驾到!”,众人赶紧抱拳鞠躬,准备跪拜。 老者赶紧大步上前搀扶,说道:“太子免礼,诸位将军免礼!” 原来老者正是巴鲜,他这是亲自出来迎接蜀军来了。 继墨等人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彭水寨战场。当年大家是那么年轻,意气风华,为了大义,而无所畏惧。年轻的太子巴鲜为了掩护大队撤退,准备亲自留下断后,拼死拖住楚军,最后却被簇锦点穴,最终被强行抬着撤退。那是的他是那么年轻,混身都散发出巨大的活力。 继墨回头看看簇锦,发现她眼里的泪水早已经在咕噜噜的打转了。 巴鲜左边站着一位身高体壮、皮肤黝黑的青年,右边则站着一位身体瘦弱,神情深沉的青年。 黑皮肤青年拱手鞠躬,说道:“太子鲁在此恭候蜀太子大驾!感谢蜀太子及诸位贵人在此危急之时率部增援。” 瘦弱青年也拱手道:“苴鹏在此恭候蜀太子大驾!” 蜀太子杜成也赶紧率众拱手回礼。 继墨等人听罢,心里不禁感叹时光飞逝,转眼间,杜冽和鲜的儿子都长大成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经转头向巴鲜看去,却正和他浑浊却热烈的目光相遇。 巴鲜眼含着热泪,情绪显得很激动,嘴唇还不停地颤抖着,他双手慢慢抬起,衣袖便随着双手的颤抖而晃动起来。很显然,他此刻似乎已经认出继墨等人来,毕竟簇锦和季姚男装的样子,当年他是见过的。 继墨见巴鲜身体虚弱厉害,怕他太过激动,便对他会意地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继墨、簇锦和季姚由于遭遇离奇,素来低调,多年来尽量不以原来的身份出示于世人,因此杜成并没有专门对他们予以介绍。 巴鲜领会到继墨的意思,长吁一口气,露出了孩童般的喜悦。他转头对视着簇锦和季姚的目光,竟然皱起鼻子,做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 此刻与老友重逢,让巴侯鲜长久以来沉重而死灰的心情舒展开来,一阵轻风过后,竟不停地咳嗽起来。近年,尽快他为国操劳,殚精竭力,却只能看到巴国一天天衰弱下去,终于郁郁成疾,身体已经很虚弱。 在场的其他人对巴侯的表现觉得有些诧异,却不知其中缘由。 巴太子鲁见父亲咳嗽,赶忙解释道: “陛下一定是为诸位将军在巴国危难之际挺身相助而激动。此处风大,还是速速回城,再商大计吧。” 于是,蜀太子杜成命蜀军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协助巴军建筑防御工事,自己和继墨等人一起跟随巴侯进城。 巴鲜回城后,任人怎么劝说,却死活不愿回宫。他呆在本为继墨等人准备的住所,和老友们一起把酒言欢,畅所欲言,好不开心,一时间感觉神清气爽,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大家感觉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年轻岁月。。。。。。 第二天一早,蜀军将领们便被请上城墙,共同商议防御之事。 众人发现,两军沿江对峙,看似有大江阻隔,然而大江两岸沿线一马平川,一旦楚军大军渡江,巴国则无要塞可守。以现在巴国的军力来看,就算古蜀全力支援,也很难守得住。 城墙上的人们一片沉默,忧心忡忡,却又无人能提出好的建议。 太子成知道继墨年长,身怀墨家专长,便转身轻声向他询问。 此时继墨头脑飞转,怕被打断思绪,便举手示意,要太子稍等。 巴太子鲁和苴公子鹏均留意到杜成的举动,这才注意到继墨等人。 太子鲁上前问道: “敢问这几位君子是。。。。。” 杜成故作恍然状,回答道: “哦,刚才忘记为阁下介绍了。这几位乃是蜀国之国士也!久居蜀山修行,不久前才下山济世。” 季姚和簇锦听到此番介绍,相互看了一下彼此,强压笑容,拱手鞠躬做出一番谦虚的样子。 杜成介绍完继墨和季姚,走到簇锦面前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杜撰了,毕竟稍有不慎,便是不敬,簇锦可是自己的姑姑啊。 簇锦此时已是一身男装,皮肤白净,样子俊秀,眼看着侄子正在为介绍自己而犯愁,便主动解围道: “敝人乃是这位夏国士的师弟,此次下山,乃是遵师命看管师兄。师傅说师兄做事急躁,容易犯糊涂。” 说完,便开玩笑似的看着继墨。 听完这话,在场的知情人再一想到簇锦与杜成、杜鹏、巴鲜的关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有巴鲁和杜鹏一脸疑惑的样子,不停称赞国士们年轻有才。他们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在如此紧急的时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继墨此时仍保持沉思状,似乎不关心刚才发生的一切。 良久,他喃喃地说道: “划江而治。。。。。。借力!” 在场的人见他沉思良久之后想要说话,便立马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进一步的解析。 “楚军隔江狼视,大江北岸一马平川,无要塞可守。以目前盟军之军力,就很难坚守住。楚军必从枳邑出发西进,攻下江州要塞--阳关,接着全线西进,攻占江州(今重庆渝中区)及垫江(重庆合川区),然后继续向西北挺进,意图吞并整个巴国。在此之后,便是吞并蜀国,然后染指天下。敝以为,目前只能向秦国求援,以狼秦之目对视虎楚之眼。秦楚互为制衡,方能暂解巴国之危,最终划江而治。” 听到这里,太子鲁不禁双眼怒瞪,继而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国士之言,本公子不以为然。相信这并非蜀王本意吧?蜀王若无诚心助巴国抗击楚国,便不会派太子率大军增援了。国士这又是弃城又是要引狼入室,到底意欲何为?这是否意味着蜀国对巴国之援助将留有余力?依君之言,谁能保证秦人入巴之后会主动撤出?” 其实,太子鲁所言,并不只代表他个人,在巴国也有很多人对于巴蜀关系持有疑虑。当年蜀国在国内大力开采食盐,就已经让巴国起了疑心,后来见蜀国并没有因国内食盐产量的增加而削减对巴国的食盐贸易,才慢慢安心下来。乱世之下,就算宗法血缘都会受到影响,巴、蜀、苴三国要想像过去一样精诚无猜,恐怕是不可能了。苴国和其宗主蜀国近年也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苴国和巴国虽有联姻的关系,但随着巴国的被迫北移,两国关系也日趋紧张。 继墨听了太子鲁的质疑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道: “蜀王此次派太子率大军增援,相信殿下足能感受到蜀国之诚意了。大江沿线过长,平坦而无要塞可守,盟军仅凭有限之兵力很难固守,借狼秦制衡虎楚,形成划江而治,已是最好结果。否则,楚国全线进攻之时,盟军恐怕只能将防线退守至垫江以北,达州以西,利用两处之高山峻岭阻敌,同时派重兵固守要塞。” “至于向秦国求援,也并非真要其出兵。秦国和楚国早就觊觎天下多年,皆因各种约束和相互制衡而未能如愿。秦楚任何一方欲霸九州,都必需要有一个和平稳定、兵精粮足的大后方,巴蜀远离中原诸侯纷争,巴盐蜀粮更是充沛有余,故其必先取巴蜀,再谋天下。秦与巴蜀远隔巴山秦岭,欲霸巴蜀则力不能及,然而也绝不愿眼看着巴蜀落入楚国之手,否则当楚兵临天下之时,秦国灭亡也是迟早之事。君不见,为抢夺巴蜀粮盐,秦楚已经争战多年乎?” “此战,楚军远距离征战,后勤难续,如巴、蜀及苴联手拼死抵抗,纵使楚军兵多将广,也只能稍占上风。此时,秦如若趁机攻楚,顺大江南下,则势如破竹,一举击溃,虎楚灰飞烟灭也未尝可知。故,此次只需秦侯派遣使者到楚国进行威慑,即可让楚王退兵言和。” 继墨一番分析以后,在场的人均觉得有理,赞叹不已。 只见一位干瘪留着山羊胡的中老年人在苴公子杜鹏耳边嘀咕一阵之后,用一种得意而狡黠的目光看着继墨。 继墨、季姚和簇锦都觉得此人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杜鹏听过手下的嘀咕,面色渐变,变得狐疑起来,问道: “那先生要怎样让秦侯按阁下之意思行事呢?” 继墨马上回答道: “至公孙鞅遇难以后,公孙衍独揽大权,秦侯对其信任有加。他素来支持联合巴蜀钳制强楚。 太子巴鲁听罢继墨之言,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愿再听其他谈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边命人听蜀国 “国士”差遣,一边催促着继墨赶快依计行事。 于是,继墨立即行动,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自己写给公孙衍的,一封则是替巴鲁拟下的公文草稿。等蜀太子杜成、苴公子杜鹏、巴太子巴鲁过目并制成正式公文以后,便连夜派使团以十万火急之势前往秦国求援。 这之后,万州巴蜀联军便开始焦急地等待着秦国方面的消息,因为经过一场大战后,楚军正在积极休整,极可能在不久后发动全面进攻。 好在巴秦之间距离不算远,不几日秦国方面送来公文,大概意思是: “楚蛮狼子野心,本为男爵,竟妄自称王。不顾天子权威,不尊礼守法,多年来不断侵占巴国盐泉,离经而叛道。现尽欲强占巴国最后之盐泉,置邻国万民生死而不顾,大秦为天子重臣,不能等闲视之,欲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现大秦国已派使节去楚国威慑,若其一意孤行,秦国大军便会立即讨伐!” 大家看过秦国派来的公文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于此同时,继墨也收到了公孙衍写给自己的私信。信中除了述说上次一别至今已是十几载,甚是想念云云之外,主要还提到三点: 公孙衍决定亲自率使团去楚国;多年来,楚国对于巴国控制大江上游及其盐泉之事已是如鲠在喉,此次为求和平,巴国要做好退出大江南岸的准备;急盼继墨、簇锦和季姚一行人来秦国相聚,有要事相商。 这前两点尚且容易理解,最后提到的一点则让继墨有些奇怪,心想: “堂堂秦国大上造,会有何事与自己商量呢?然而其言语间,又显得如此之恳切。” 于是他决定,等巴楚战事缓和之后,便起身去秦国与公孙衍相会。 正如继墨先前所料,不久以后,巴国与楚国便达成了停战协议:巴国承认楚国对于盐泉和大江南岸占领的事实;楚国则立刻停止对巴国继续进攻。 这种结果虽是意料之中,却仍让继墨、簇锦和季姚感觉到痛心——难道“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的预言不可避免的开始兑现了吗? 推动它的隐藏力量和逻辑又是什么呢? 他们感到多年来的迷茫仍然没找到出口。正如当年太白墨园诸子论道时的情形一样,纵然那么多博学多才之士聚集一堂,也最终没能找到完美的治世良药。 乱世的出路在哪里?墨者救世的方向又在哪里? 。。。。。。 作者按:有读者说,故事在几个国家里来回写,有些不适应!那我建议你以主人公的任务驱动为线索,或者说事件的矛盾冲突为线索,来稍微捋一下,就会变得清晰起来。我个人觉得越到后面,看来来调理越分明,也越精彩。呵呵。 第八章乱世图存——寒门才子 巴国被楚国占尽盐泉已经既定事实,因为失去这一绝对经济支柱,它的衰退已是不可避免,甚至连继续生存下去都存在问题。巴国被迫往北迁都,随着战略往西北方转移,也势必影响到充国、苴国乃至蜀国的利益,从此这片土地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便可能发生重大的改变。 难道真如谶言所示,盐泉光,巴国亡,巴亡则蜀危,巴蜀危亡则天下大乱。 继墨、簇锦和季姚清楚地知道,将来要更加关注和警惕巴蜀的安危了。然而,就这次巴国危机来说仍然已经告下一个段落了,既然此前公孙衍要他们去咸阳相见,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三人决定立马启程前往咸阳赴约。 。。。。。。 公元前328年的秦都咸阳相比十几年前显得更加的宏伟而古朴,人们在一片忙碌中显得更加有序,言语中透露出更多的豪迈和自信。很显然,公孙鞅倡导的变法不仅被人们广泛接受和适应,秦国国力也因此得到了迅速提高。 若说秦孝公渠梁当年在面对魏王、齐公、楚王时始终小心翼翼,保持谦卑恭让的话,那么在秦国痛定思痛,坚定变法以后,短短三十年时光,秦公嬴驷(即后来的秦惠文王)则已经傲视群雄,透露出王者的霸气和野心。 前几年,公孙衍升为大良造之后不久,便率领秦军向魏国发起进攻。昔日的霸主魏国此刻却根本无法与之匹敌,只能割地求和,割让阴晋。“阴晋”源于“三家分晋”之前的霸主晋国,位于魏国与秦国的交界之处,也是公孙衍的家乡。秦国抢到手之后,硬是改为了“宁秦”以消除魏国文化的影响。三年后,公孙衍再度率军进攻魏国河西要塞,俘虏魏国主将龙贾,斩首八万。经此一役,秦国已实际占据了河西之地。魏王便顺水推舟,把河西地区割让给秦国,向秦国求和。 河西原本是秦国通向中原的门户。魏国占据河西之地,迫使秦国只能与魏国作生意。秦国不甘心受到魏国的盘剥,多次进攻河西,但都没有能够打通中原通道。现在秦国拿下河西,时机一旦成熟,便可直接问鼎中原,可以说现在的秦国如日中天。 作者按:魏国地处中原之地,又是战国时期第一个率先变法图强的诸侯国,本来大有可为,可惜它一贯只看重贵族精英,对草根出身的人才却不够重视,这使得大批人才外流。尤其是魏惠王时期,这位孤高的君子,一贯“敬贤”却“不用贤”,使得很多人才流失。这些从魏国出去的人才一旦到了敌国受到了重用,反过来便会对魏国造成最大的伤害。这些人才中最出名的有八人——包括战略家尉缭子,名臣商鞅、张仪和范雎,名将公孙衍、魏章、吴起和孙膑(前六个都去了秦国,后两个分别去了楚国和齐国),他们在施展才能使得效忠国强大的同时,对魏国却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使得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霸主逐渐衰落,并最终被秦国吞并。 秦国之所以从诸侯不屑的西戎逐渐强大起来,并最终统一天下,原因很多,但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它几乎囊括了当时天下最顶尖的人才。而在这些人才当中,属魏国流失到秦国的最多,他们要么本身就是魏国人亦或在魏国待过一段时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弃魏国而到秦国效力,包括尉缭子、商鞅、张仪、范雎、公孙衍和魏章。 难道魏国的历代君主不该为这些教训好好反省一番吗?这个问题我们后面有机会再专门详细讨论一番。 。。。。。。 继墨、簇锦和季姚还刚到咸阳城外便已经被这里的建筑、社会管理以及人们的精神面貌所深深震撼,不禁纷纷感叹,若公孙鞅尚在人世,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会是多么的欣慰啊! 此次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仍然是腹?,此时的他早已经接任了墨家巨子之位。腹?领导下的墨家虽然仍分持三种治世理念,但已经适应与上层统治者打交道,并尝试与如日中天的士大夫们合作。当初墨家游历九州,发现恰恰在被中原诸国称为蛮戎之国的秦楚大地,由于少了传统礼教的束缚,反而与墨家治世理想更为接近。最终,墨家选择多年植根于秦国,并逐渐受到了重视。 多年后,腹?再次见到继墨等人,喜悦之情自不必说,期间还不断感叹他们容颜依旧,自己竟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永生之术。 到了公孙衍的府邸,腹?告诉众人稍等片刻,此刻屋子的主人被秦公召进宫,还没有回府。 众人发现作为秦国大上造的府邸,比过去大不了多少,府内一如既往的简朴,于是不停赞叹于公孙衍的廉洁。 听到众人的赞扬,腹?的情绪竟然激动起来,愤愤地说道: “即便这样,还被小人污蔑私受贿赂,徇私而忘公呢!对了,此忘恩负义之徒诸位早就认识。。。。。。哎!” 继墨正要追问,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公孙衍大步走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老者。 “哎呀呀,继墨兄,簇锦公主,季姚姑娘,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公孙衍未能亲自迎接,还让诸位久等,失礼,失礼了!” 公孙衍还未站定,便开始拱手鞠躬。 继墨一行人赶紧回礼。 继墨半开玩笑地说: “公孙兄为民操劳,才是辛苦。我等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欣赏一下大良造府邸之风貌,领略一下兄台之闲情雅致。” 公孙衍自谦两句之后,抖了抖衣袖,手慢慢引向身边的中老年者,准备开始介绍。然而,他手一直置于空中,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此人,并没有因此显露尴尬之色,故意调整了一下衣冠,大步向前,拱手弯腰,自我介绍道: “小弟张仪,在此见过继墨兄,簇锦公主,季姚姐,多年不见了!小弟此时内心激动万分,纵有千言万语而不能表啊!” 众人一听,不觉惊讶不已,没想到张仪多年一直杳无音信,此时竟然也到了秦国。当年在墨园的小伙伴中,他年龄最小,一直很受各位哥哥姐姐的照顾。 现在的张仪,身材瘦弱,面目和善,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状态,言行间却显得过于谦卑,然而谦卑之中又透露出一丝丝倔强。 于是,大家匆忙回礼后,便拥上前去,一时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季姚当年喜欢和张仪一起玩耍,也喜欢捉弄他,因为所有人中,就他比自己小。此时,她捉住张仪的胡须不停地拂动和研究,很难想象当年那么幼嫩的脸上会长出如此浓密的胡须来。 大家看她“一把年纪”竟然仍一副顽童的样子,不经哄堂大笑起来。 此时,后厨已经准备好酒宴。按公孙衍的话,酒逢知己千杯少,饭可不吃,酒必须放开了喝。 一番觥筹交错,一阵欢歌笑语之后,大家已经有了不同层度的醉意,便开始关心起张仪至墨园一别之后的情况。 张仪满脸醉意,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在众师兄弟之中,张仪跟随老师鬼谷子的时间最长。当师兄们一个个先后下山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却依然潜心专研,丝毫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鬼谷子见张仪此番状态,便有些替他着急了,把他叫到身边劝道: “你跟为师学习多年,学业已成,是时候下山了。就算你对博取功名或实现抱负不感兴趣,现年龄也不小了,总该娶妻生子了吧。” 张仪见老师主意已定,便只好下山,回到滕国开了一间私塾。 这私塾并不大,学生也不多,但张仪靠着它也基本衣食无忧,乐得个逍遥自在。 渐渐地,张仪在当地有了一些名气,慕名前来与他辩学的人也越来越多,这让他开始有些忙不过来了。 恰在此时,有一流民之女,自称呆妲,时不时地会到私塾看热闹,之后便主动提出帮张仪做家务来换取口粮。 张仪见此她——身高体健,虽谈不上姿容,却也不影响客人的感观,而且貌似读过少许的书,举止之间还算优雅,便勉强答应下来。 自从雇佣呆妲后,张仪终于可以专心教授和与人辩学,不为杂事所累,心情舒畅不少。两人相处时间长了,便有了些感情,开始筹备婚嫁之事。 这一日,私塾又来了一个中年拜访者。此人虽然衣着华丽,然而举止俗鄙,言行间充满了市井之气。他出手显得格外大方,给私塾的学生们带来了不少的精美食物。 此人大口喝了一口茶,打了一下嗝,说道: “老夫深知张子繁忙,有事便直说了。听闻阁下博学多长,见识过人,不知阁下能否屈尊,来我府上谋职,替我出谋划策。” 张仪微微一笑,问道:“请问阁下哪里高就呢?” 此人抹了抹嘴,低声说道: “老夫一直私下经营食盐买卖。张子乃仁义之士,应该不会告发老夫吧。” 张仪赶紧说道: “阁下放心,私下告密,君子所不耻也!但敝人繁事在身,恐怕要辜负阁下美意了。” 张仪心里觉得好笑,心想: “自古以来,等级都是按‘士’、‘农’、‘工’、‘商’逐渐下移,本人连‘士’都不太愿意做,又怎会去那里经‘商’呢。” 谈话间,呆妲入内沏茶,竟意外把茶汁弄到了盐商的华服上。一阵道歉以后,她便强拉着盐商出屋洗去茶汁。 从这以后,盐商便成了张仪家里的常客。 一日,张仪见呆妲在屋里一番忙碌,看样子是在收拾行李,便上前一问究竟。 怎料此刻的呆妲一改平日的嘴脸,脸上已经青筋鼓起,面露不屑,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 “尔既无显贵家世,又无超常才能,手无缚鸡之力,整天粗衣敝食,何来低看贩盐之人?本姑娘又怎甘心受尔所累,苦其一生!” 说罢,快步闯出屋外,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为其拉开帘子的老者便是那位盐商。 望着远去的马车,张仪叹息道: “悲夫哉,张仪!。。。。。。悲夫哉,呆妲!” 。。。。。。 大约一年之后,当张仪已经重新适应了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呆妲却再一次出现在私塾门前。这一次,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躺着一个婴儿。 原来盐商因私自贩盐而身陷牢狱,资产已经罚没,因此呆妲只能带着小孩来投奔张仪。 呆妲此时并没有一丝后悔的样子,她咬着牙,冷笑着告诉张仪,这个婴儿极有可能是他的骨肉。 张仪看着呆妲横肉暴绽的脸,像是看到了鬼魂一般,吓得跌落于地上,一时起不来,嘴里一直叹息: “悲乎哉,张仪!。。。。。。悲乎哉,张仪!” 从此,张仪自住西房,将呆妲安排在东房居住,每天走出房门,他便会看到一张夜叉般的脸。呆妲则每天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得日子,每每还挑三拣四,对着学生和辩友指手画脚。渐渐的,私塾的学生少了,辩学的人也吓得不敢再来了,三个人的生计慢慢都成了问题。 张仪只能不顾颜面,四处找朋友帮忙。 后来张仪经朋友介绍,勉强去楚国令尹昭阳君处做了一个门客。 一次,昭阳君立了战功,楚王送他一块玉璧,他因此大喜过望,决定大宴宾客。这一次,他把手下门客全都请了去,其中就有张仪。 宴会上,昭阳君要求众宾客开怀畅饮,不醉无归。不久之后,在场的人都隐隐有了醉意。之后,他趁着酒劲,硬是要把玉璧拿给来在客人们面前显呗。没曾想,在传看过程中,玉璧竟然莫名奇妙消失了。昭阳君大怒,便马上派人调查此事,然而却没有结果。于是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查不到结果,那在场的所有人边都脱不开干系。 宾客们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便开始议论起来。其间不知是谁开始起哄说道: “张仪人穷,且德性和操守都不好——看看他身边的女人便知道他的德性和操守绝对好不了,因此这块玉璧极有可能被他偷走掉包了。” 听到这话,众人便开始一起指证他。 张仪当然不愿受此冤枉,便坚决予以否认。 昭阳君便命令手下把张仪抓起来,用鞭子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之后,他见对方宁死不屈,拒不承认罪名,便只好把他放了。 事后,张仪连滚带爬地回到家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呆妲见其面颊肿胀,满身是血,显得既担心又怨恨。她知道张仪这次肯定会失去差事和俸禄,不由得担心起将来的生计,同时又开始怨恨他没有出息,不能带给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张仪此时的心酸和委屈便可想而知,他含着泪,指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嘟囔着。 呆妲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好气地恨恨说道: “勿要嘟囔,看你没用的样子!哎,你的舌头尚在,然而拿着它有何用呢?还不是废物一个!” 张仪听说舌头还在,便放下心来。他心里感到既愤恨又难过——仅仅因为贫穷,自己便被冤枉成小偷;仅仅因为贫穷,自己就要被恶妇小看。 他开始对自己辨别人的能力感到了怀疑,因为自从学成下山以来,自己便连连看错了两人。 张仪再一次从心里叹息“悲乎哉,张仪!悲乎哉,张仪!”,然而神情却开始变得冷峻起来。 。。。。。。 第八章乱世图存——张仪之惑 正在落魄之时,张仪忽然得知自己最要好的师兄苏秦在燕国做得很好,于是决定去投奔他。 这一天,张仪似乎显得异常的慌张,他急急忙忙的不停收拾行李,并催促旁边的呆妲也赶快收拾妥当,好与自己一起出逃。 呆妲撇了一下嘴,轻蔑地说道: “你犯罪,为何要连累本姑娘跟着一起浪迹天涯。你逃你的难,本姑娘可要回滕国去了。不过,你在滕国的地契和所有的盘缠得给本姑娘留下!” 张仪本想给她最有一次机会,现在倒是省事了。他冷冷一笑,把她要的东西都仍给了她,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于是,张仪经过千里迢迢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燕国,然而他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苏秦对于张仪的到来似乎并不欢迎。 这一天,张仪到了苏秦的府上,将自己名帖递给了苏府下人,请他代为转陈苏秦本人。在听完其与苏秦大人的关系后,这位下人却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是让张仪在旁厅等候,然后转身慢条斯理地走出去通报。 很久之后,那个通报的下人终于回来了,他对张仪说苏秦现在正忙着一件大事,吩咐自己出面招待他。之后,这位下人便与张仪寒暄起来,问他是否用过餐,要不要吩咐厨子立刻准备一些饭菜。 事实上,张仪此时早就饥肠辘辘了,然而他此时已经吃饱了一肚子的气,哪里还心思去吃东西啊! 张仪下意识的摸了摸塌陷的肚子,硬是把流在嘴里的口水给咽了回去,然后倔强地说,自己要等苏秦忙完以后,再与他一起用餐。 下人听后,撇了撇嘴,便没再说吃饭的事情,也不再和张仪多说话聊天,只是一个劲地请他喝茶。 按说,主人一个劲地请茶,是有送客的含义,若是普通人,看到此种尴尬情形,早就气得起身告辞了,然而这位张仪偏偏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下人请茶,他便喝,感觉口渴之时,哪怕对方不请茶,他便自己沏茶来喝。反正今天他是铁钉了心,不见到苏秦本尊,他就不吃饭,也不离开。 这位下人似乎知道了张仪的心思,便起身拱手道: “张子请在此等候,小的再去探探主人此时是否已经忙妥。” 这一次,他走出去没有多久,便返了回来,前边还走着一位气宇不凡的儒雅之士。 张仪见到来者,心里的那股气便腾腾往上冒,然而他很快便把它压了下去,脸上挤出笑容,像是就别重逢的挚友一样,快步上去拥抱对方。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躲着不见他的苏秦。 苏秦没有显出任何的歉意,也没有像张仪一样挤出一身的热情,他只是淡淡地拍了拍张仪的肩膀,寒暄几句,便算是给对方的呼应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厨子便准备好了餐食。两人便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聊天。 期间,苏秦始终都没有对张仪的到来表示过欢迎,每次提到差事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移开,甚至不停地用语言挖苦张仪,好像在替老师鬼谷子教训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此时,张仪的脸上已经再无法挤出一丝笑容,只得闷声吃饭,之后也不多做停留,便起身告辞而去。 一直以来,张仪被其他人看不起还能忍受,此次不料尽连自己最信赖的师兄也在羞辱自己。他为此愤怒不已,内心再一次哀叹,因为他觉得自己再次看错了人,前途也再次变得渺茫。 正当张仪心如死灰,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竟然在偶然间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之人,两人一见如故,立刻成了好朋友。这位朋友帮着张仪一起对各国诸侯进行了逐个分析,然后建议他去秦国谋求发展,并表示自己愿意为他提供资助。。。。。。 之后,张仪在这位朋友的资助下终于到达了秦国,并设法见到了秦公嬴驷,他对国事一番分析立刻让对方产生了兴趣。 后来,只要张仪求见,秦公便会亲自从台阶上走下来迎接,话里显露出的仰慕和尊重也越来越多。张仪没有想到这位国君如此求贤若渴,爱惜人才,心里不禁庆幸不已。 得到秦公的赏识之后,张仪便迫不及待地给楚国昭阳君写了一封信,信中发誓,必将一雪当日之耻。 。。。。。。 说到这里,张仪仰头长叹一声,全身便瘫软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继墨、簇锦和季姚相互看了一眼,便偷笑起来:原来张仪还是没有变,还是像当年在墨园时候一样,一副没心没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不过他的遭遇也真是蛮挫折的。 公孙衍见状,几次想插嘴,最后却硬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张仪此时一手托尊,一手持觥,踉踉跄跄地走到公孙衍身旁,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替他斟酒。 公孙衍此刻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他两眼迷离,表情复杂地看着张仪,想要说话,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好像忘记要说什么了。 张仪扑倒在公孙衍的酒案旁,一手扶着酒案,一手撑地,将半个脑袋了他的肩膀上,说道: “师兄啊师兄,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吾各据其理,据理力争,互不相让,乃是因公;张仪多年来承蒙各位师兄照顾,心里始终感激涕零,一直视兄为父,此乃是为私。俗话说,行大义者不拘小节、行大礼者不辞小让,你我无论争论有多激烈,却皆为了天下苍生。还望师兄体谅师弟某些不得已之言行才是啊!” 公孙衍无奈地笑了笑,叹息道: “为兄也知道,行大义者不拘小节。曾经也深信只有华夏一统,才能平息纷争,止戈为武。然而,两年前,为兄再度率军进攻河西要塞,本只是为了秦国能夺回这个通往中原之咽喉要道。谁曾想,秦军在战场上一直都是以敌军头颅论军功,在俘虏魏国主将龙贾之后,秦军战士尽然开始不听命令,残杀战俘,斩首后用来领赏。最后统计,秦军斩获魏军士兵头颅总共达八万之多啊。师弟啊,八万颗头颅啊!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颗颗头颅堆积于眼前,为兄惶恐啊!因此为兄才向秦侯谏言,放弃对魏国地继续攻击。” 公孙衍压低声音,几乎哭了起来,说道: “师弟啊,要知道那可是八万颗魏国国民之头颅啊!你我可都曾是魏国子民,怎忍视之啊!为兄知道,师弟本为魏国贵族之后,最后却失去封邑和俸禄,纵有一身才华,却不被录用,只能在贫困中度日。师弟心中是对魏后有怨吗?” 张仪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只是摇了摇放在公孙衍的肩膀上的脑袋。 公孙衍已经开始哽咽,哭述道: “师弟啊,你对魏王无怨,为兄却对他有恨啊!我祖上本是晋国王室后裔,三家分晋后,被贬为魏国庶民,眼见家族贫困潦倒,多人因为饥饿和疾病而早死。为兄本想以平生所学求得功名,以供家人衣食,然而一旦成为庶人,便很难再有机会出人头地。李悝变法后,为兄本以为看到了希望,却仍是处处受挫,出仕无门啊!好在当年秦孝公励精图治,誓洗国耻,使得大师兄公孙鞅入秦后能受到重用。多亏大师兄引荐,为兄才能在秦国谋得差事啊!” “为兄虽然对魏侯有怨,然而这与魏国八万人头相比,与乱世混战中天下百姓死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师弟啊,你难道真地认为我是收受了魏国贿赂,才劝阻秦侯不要再继续对魏国征战吗?” 张仪抬起头,睁着醉眼,呆呆地看着公孙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把身体跪趴在地上,只把头放在公孙衍的膝盖上,早已泣不成声。 公孙衍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原本以为师弟此番来秦国,可以帮助为兄实施治世抱负,却没想到师弟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罢了!早知如此,为兄当初就不该答应苏秦!” 听到“苏秦”两个字,张仪立马止住了哭泣,他抬起头,狐疑地看着公孙衍,一副急盼下文分解的样子。 公孙衍将觥中的酒一饮而尽,抹去胡须上的残酒之后,叹息道: “看来现在是时候将真相告诉师弟了,否则为兄怕自己以后没有机会说了。呵呵。。。。。。呵呵。。。。。。” 原来当年苏秦下山后,曾前后到周显王、秦侯驷、赵肃侯处求职,均不受重用,只能去燕国文侯那里碰碰运气。 在等待一年后,苏秦终于寻机见到了燕文侯,并游说燕国与赵国合纵,结为一体。燕文侯认为他言之有理,便允诺“如能以合纵而使燕国得到安定,愿举国相报”。 于是,燕文侯资助苏秦车马金帛,去赵国游说。 苏秦在说服赵王之后,本想继续去与各国合纵结盟,然而担心秦国提前进攻各国,盟约在还没结缔之前就遭到破坏,便想着派人去秦国做策应,尽可能地拖住秦国。经过一番思量,他想到了张仪,认为他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以他一贯的表现,应该非常反对秦国不断对外发动的战争行为。 然而苏秦又认为张仪自幼脾性恭顺,慵懒淡漠,自己必须想办法刺激他一下。于是,他便暗中派人指引张仪来投奔自己,而后又故意轻视并激怒他。眼见张仪无法忍受自己的羞辱而愤然离去,苏秦便派出一名亲信,让其设法与张仪结交,并最终诱导他投奔秦国。苏秦向赵王禀明此事后,便向这位亲信发送金钱、财物和车马,要他跟随张仪,并设法将车马金钱奉送给对方,然而至始至终绝口不能提及自己。 张仪离开之后,苏秦又立刻联络秦国的公孙衍,要他照顾好小师弟。 公孙衍本身也很看好这位师弟,而且也正需要人来帮自己劝说秦侯停止侵略魏国。于是,他便想尽一切办法让张仪见到了秦侯嬴驷,并被任用为客卿。 苏秦和公孙衍都打算让张仪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帮助实现自己的治世理想,然而,他们百密一疏,都错看了这位小师弟。 张仪自幼聪慧,深受老师鬼谷子的器重,他多年隐居深山,也并非生性慵懒淡漠,而是对乱世感到痛心失望。此次既然已经下山,他便决定要竭尽所能去平息天下纷争。然而他渐渐发现,周天子衰弱,诸侯根本不受控制,个个充满了野心,任你圣人诸子如何教化,也根本无法改变这天下乱象。唯有华夏一统,方能以武止戈,平息纷争,共襄盛事。诸侯间的攻伐吞并,恰恰是一种优胜劣汰,最终幸存下来的强者便会一统天下,而在此过程中,吞并攻伐所带来的死伤则是在所难免。。。。。。 公孙衍看着张仪目瞪口呆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下来,以师兄的口气和蔼地说道: “苏秦师弟告诉我,他一直认为你是天下最有才能之人,希望你能在秦国掌握大权,然后设法阻止或者延缓秦侯对外扩张之野心。” 张仪听完公孙衍的一番话,又开始埋头痛哭起来,无论大家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 良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说道: “唉,还是季子(苏秦,字季子)师兄高明啊!张仪在此发誓,凡季子师兄当权之时,我绝不奢谈攻打燕赵!” 公孙衍听罢,叹息道: “愚兄知你志存高远,也知你认定秦国潜力无穷,是施展抱负的最佳选择,这一点,我俩并无不同。师弟为秦效力,愚兄并不劝阻,而起也劝阻不了。只希望师弟将来大权在握之时,能尽力避免无谓杀戮,让‘降将不杀、伤残不杀、老幼不杀、无关平民不杀’的君子古风得以保持,严刑峻法要有度!师兄在此替将来免于枉死之人谢过师弟了!” 说罢,公孙衍便转过身来,前扑在地上,不断叩首。 一旁的继墨见状,也扑在地上,叩首道: “敝人与公孙兄所言一致,也明白‘华夏一统,以武止戈’的道理,然而却仍不忍看见黎民百姓‘易子相食’‘矛戟戳肉’。在此也替将来免于枉死之人谢过贤弟了!” 张仪见状,赶紧匍匐着向前,拱手叩首,大声哭道: “两位兄长,折杀张仪了,折杀张仪了!” 这一夜,几位老友聚在一起,开怀畅饮,最后喝了个天昏地暗,大家有说有笑,又是哭,又是闹。。。。。。 次日,公孙衍上朝回来之后,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屋里,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家人及仆人们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劝说无用,便不再多劝,任其随意发泄,毕竟这已是家常便饭了。然而当着客人发脾气,这还是第一次,看来他这次是被气得不轻了。 眼见其他人劝说无效,继墨、簇锦和季姚便只能试一试。一番苦口婆心之后,房门终于缓缓打开,只见公孙衍一脸沮丧地呆站在那里,眼里似乎正闪动着泪水。 良久,见公孙衍已经稍微平复,继墨便试探着追问原因。 公孙衍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悄声说道: “秦侯今日朝会后,便将几个重臣留下,商议再次进攻魏国之事。看来他主意已定,任我如何劝阻,都无法改变。不同以往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提前与我商议,而是直接派遣公子华和张仪率军征战。看来秦侯已经深受贼人蛊惑,再也听不见忠臣良言了。这也是我邀请诸位来秦国相聚之主要原因。” 继墨觉得奇怪,试探着问道: “兄台该不会说的是张仪贤弟吧?” 公孙衍立马否认道:“非也!非也!” 第八章乱世图存——似曾相识 公孙衍接着说: “如若只是张仪师弟,我就不会劳继墨兄大驾了。想当年秦国在秦穆公之后,国力便开始衰落,被诸侯如夷戎般对待。秦灵公死后,叔父悼子篡位,太子连去魏国避难。期间,魏国大臣公叔痤对太子连照顾有加,尤其是其手下谋士尉缭子更是对太子连百般爱护。” “尉缭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啊,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继墨、簇锦和季姚均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公孙衍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述说: “要说这尉缭子啊,可称得上千年难遇之奇才,当时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缭子,因为是魏国人,便又称其魏缭子;然而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外人很难对他有所了解,甚至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此人存在。他不仅辅佐公叔痤身居要职,而且还在朝中积极主张变革,就连李悝当年的变法,也是受到他的一些影响。魏国也因为采用他的主张而如日中天,国力跃居诸侯之首。后来不知何故,尉缭子竟然寻机让太子连回到秦国夺取君位,并誓死效忠于他。世人皆知,太子连回国后成功夺得了君位,是为秦献公;魏缭子也立刻被封为国尉之职,从此被人们改称为‘尉缭子’。之后,秦献公便听取了尉缭子的建议,也开始在秦国试着推行变革之法。于是,秦国开始废除人殉、迁都栎阳,初行为市与初租为禾、户籍相伍,这些都为孝公变法打下坚实的基础。秦献公有两个儿子,分别为长子嬴虔和次子嬴渠梁。嬴虔勇猛无比,喜欢拼战沙场,然而做事容易冲动;次子嬴渠梁少年老成,然而又年纪太轻。尉缭子便建议献公破除成规,立次子嬴渠梁为太子,同时说服嬴虔,并让他写下血书,誓死忠君。” “在尉缭子的辅助下,秦公嬴渠梁得以顺利继位,史称秦孝公,他以恢复霸业为己任,广施恩德,救济孤寡,招募战士,明确论功行赏的法令,并颁布求贤令,命国人大臣献策。大师兄公孙鞅入秦不久,便受到孝公重用。秦国两次变法都遭受到了巨大阻力,孝公也曾因此挠而动摇,又是尉缭子让他坚定信念,而且还帮助他扫除了各方阻力。孝公念缭子功大,又身怀异能,欲受其太保之职,却被他婉言谢绝。” “秦公驷即位后,虽然迫于无奈除掉了商鞅,然而后来还是接受了尉缭子的建议,以商鞅造反查无实证,太傅公子虔和太师公孙贾陷害良臣为由,除掉了二人及其大量党羽。现秦公驷大权紧握,而且变法却仍在不断深入,这都与尉缭子功劳分不开。秦公嬴驷见三公之职空缺多年,便想再次封赏给他,然而他始终不肯接受。” 公孙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关于尉缭子的事情,终于停了下来,转头问道: “诸位,我说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尉缭子是怎样的人了吧。” 继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说话。 簇锦不解地问道: “有如此贤能之人为秦国出谋划策,实属好事啊!” “是啊,其他诸侯欲求而不得呢!” 季姚也在一旁附和着说。 继墨此时却满脸疑问地问道: “这些都是机密,敢问公孙兄是如何获悉?难道这个尉缭子便是兄台此番邀我等来咸阳相聚之原因吗?” 公孙衍脸上露出隐隐地得意,回答道: “当初卫鞅师兄受难,愚弟伤心欲绝,愤愤不平,便奏明陛下,恳求告老还乡。陛下诚心留我,先封我为大良造,被我拒绝后,便将其中一些秘密告诉给了我,以此表明当初让卫鞅师兄受难,有其不得已之理由。任大良造以来,愚弟才真正感受到尉缭子对于秦公决策具有很大影响力,也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好战和野心。可以预见,秦国在他的影响下,日后将更加频繁地对外发动战争。如果在过去,我也许还能他的行为进行一定的约束和制衡,然而事到如今,我已不再受到秦公的信任和重用,因此没有能力去抗衡他了。” 听到这里,继墨越发感到困惑,不解地问道: “从献公算起,这尉缭子至少也是百岁之人,还如此心思缜密,尽力旺盛,实属奇人也!然而,他本已经到了清闲享福的年纪,却仍殚精竭力,不惜耗费多年时光,倾力助秦,其到底意欲为何呢?” 公孙衍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说道: “我对此也一直感到迷惑不解。就连秦公驷也曾经感叹,尉缭子之野心尤胜过自己。他认为一旦天下一统,纷争自然便会平息,于是一直极力主张以武促统。尉缭子也曾反复提议,秦国应尽早派军去周天子太庙将九鼎掠走,并声称九鼎乃一统之象征,九鼎在,则名正,名正则言顺,从此对方发动战争也就师出有名了。对了,现在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情,望大家沉住气,不要声张。” 前些日子,秦公驷心情大好,朝会后便让公孙衍陪他闲逛。当俩人走到乾坤阁的时候,秦公忽然像想起什么,便径直走了进去,原来他是想去看看尉缭子新改进的武器。 走到阁楼顶层,只见有两个人正拿着秦弩在那里仔细研究。年纪较轻那位,年龄大约三十岁上下,体格健壮,眼大高鼻,面黑耳垂。另外一位则太过年长,以至于已经无法通过外貌来判断其准确得年龄了,他身高体阔,面若纸色,花白浓密的长发如瀑布飞流直下,遮住了半个脸颊,双眼被白发和眉毛半遮住,却依然能感受到它所发出的寒光,白色的胡须打理得特别柔顺,丝毫感觉不到呼吸地扰动。 俩人见秦公嬴驷到来,便赶紧放下秦弩,上前行礼。 嬴驷似乎对俩人非常尊重,赶紧回礼,紧接着便把公孙衍介绍给了对方。 一阵寒暄过后,公孙衍才知道原来这位老者便是神秘异人尉缭子,年轻人则是他的贴身侍从,仍都尉一职,被称为都尉墨。这俩人对公孙衍似乎早就有所了解,对他不吝赞美之词,这既让他感觉有些难为情,也让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正在三人相互客气和寒暄的时候,秦公已经拿起秦弩来回把弄起来。好一会儿后,他转头问尉缭子: “国尉最近好像对远射武器比较上心啊!” 尉缭子笑了笑,回答道: “秦公甚明,想我大秦,与中原各国相比,铜矿足而铁矿乏,秦军以铜制兵器与敌军铁制兵器近战,便会有所吃亏。唯一办法只能是适当增大尺寸,提高工艺。因此,我俩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对远射武器进行改进。陛下请看,微臣把秦弩弓干改为韧性极佳的皮条和桑木,便可有利于蓄力,提高射速;在弩臂上刻一道凹槽用来放箭,加上瞄准器,便可大大提高其精准度;然后再改进了扳机,使得发射变得更为轻巧,最后还将箭头改为三棱形,便可释放出更为强大的切割力,从而使得箭头能够穿透铠甲。” “对了,微臣尚有一事请奏陛下。时至今日,秦国变法已经逐步深入各个方面,唯有营造司还是老样子,臣提议,应速速对其进行改革。青铜兵器相比铁制兵器较易损耗,重新打造替换,则耗时费力。如果各种兵器统一尺寸标准,损耗部件便可相互替换,即便在战场上损坏,也可以立刻重新拆解组装。当然,要达到此种效果,则必须提高制造工艺,一方面应积极探究新制造工艺,另一方面则应提高管理力度和奖赏措施,从相帮、工师、工匠再到最高管理者,实行层层负责,任何缺陷都可以通过兵器上所刻名字查到责任之人。经此一番,必然节时省力,减少劳民伤财,武力也会因此倍增。” 秦公驷拍了拍额头,大声称赞道: “大好之策,大好之策!寡人如何就没有想到呢?两位爱卿真乃是我大秦之大国士也!” 然后他又拍了拍公孙衍,说道: “有三位爱卿辅助寡人,实乃寡人之福,大秦之福也!” 三人赶紧拱手鞠躬,表示感谢。 此时,公孙衍才注意到都尉墨的容貌和气度似曾相识,尤其是黝黑的皮肤和那双超大的耳朵,特别惹人注意,令人印象深刻。他眼前立刻浮现出龙啸川的模样,虽然当年自己与他在墨园相处时间不长,但留下的印象却很深刻。 公孙衍越看都尉墨越觉得他像龙啸川,心里不免开始有些激动。然而,他回头仔细一想,又觉得非常奇怪: 如果是龙啸川,既然同朝为官,他为何不与自己相认?如果是龙啸川,他为何莫名消失如此多年,又为何来到秦国?如果是龙啸川,那他与尉缭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如果是龙啸川,当年继墨等人来秦国寻人之时,他为何不与之相认?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公孙衍又觉得眼前的这位都尉墨应该不会是龙啸川。 此时,秦公嬴驷仿佛想起什么,说道: “寡人差点忘记一件大事。前些日子,楚蛮侵犯巴国,抢夺巴国最后的巫溪寨盐泉,相信诸位都知道此事吧。寡人一直在想,楚蛮之志应该不止于此,它置大秦而不顾,决意进攻巴国,可能是为了霸临天下,实现其狼子野心而做的准备。大家都知道巴亡则蜀危,一旦巴蜀落入楚蛮之手,便可成为其强大后盾,为其争霸天下提供充足后勤保障。寡人难道真要看巴蜀盐粮从此落入楚蛮之手吗?好在,巴国连夜送来文书,祈求大秦出兵伐楚,以解巴国之危。寡人在向朝中大臣宣布此事之前,特地先来询问国士意见。” 尉缭子连连推辞,说道: “请陛下恕罪,今日有大良造在此,微臣不敢乱言,还是先听听大良造的良策吧。” 公孙衍深知自己此时的处境,如果自己继续劝阻秦公停止对魏国进攻,则正好应正了自己“收受魏国使臣贿赂”的流言。嬴驷和尉缭子这一出戏分明是要对自己进行一番试探,要知道,尉缭子的判断结果对秦公的影响非常之大。 于是,公孙衍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多年来楚蛮霸占巴蜀之野心从未间断,然而巴蜀两国国力已衰,虽然一直奋起抵抗,但若无外力相助,恐怕也凶多吉少。一旦楚蛮占据巴蜀,其对外扩张之势将无法阻挡,恐怕他日便会祸及大秦。看来在此事上,我大秦已无法置身事外了,好在此时秦军如果对围攻巴国的楚军发动攻击,肯定会大胜。然而,多年来,秦魏之间征战不断,如果此时魏国乘机对秦国发动战争,楚国也调转枪头对付秦国,则大秦必然会处在楚魏两国的夹击之下,对大秦来说,将是大不利。” 听到这里,旁边的都尉墨显得有些生气,大声问道: “依大良造所言,此次巴国之危,大秦便不干预了吗?还是在要等楚蛮侵占巴蜀后再继续对大秦发动进攻?” 尉缭子见状,赶紧劝止道: “额,休要无礼!大良造之话还未说完呢!” 然后他又转头对公孙衍说: “还请大良造谅解这年轻人的无知莽撞。请阁下继续阐述吧。” 公孙衍并没在意,接着说道: “大秦可一面佯装调动军队做出对楚作战的姿态,一面派遣使者与楚王谈判,迫使其停止对巴国的进一步侵略。” “万一楚国对于大秦的警告不予理会,继续攻击巴国,又该如何呢?况且,即便楚军停止进攻,巴国赖以生存盐泉仍然没了,这让它以后如何生存下去呢?大秦难道就不能要求楚国把巫溪寨盐泉还给巴国吗?” 都尉墨不甘心地说道。 尉缭子见状,摇了摇头,说道: “都尉多虑了,假以时日,大秦一统天下之时,巴国也是要现被占领的。行大礼者不拘小节,难道你忍心看到天下百姓永远苟活于诸侯纷争的乱世吗?” 都尉墨见状,便不再说话,但眼中分明闪烁着泪光。 公孙衍此刻看着都尉墨的样子,又觉得他似乎越来越像一个人。。。。。。 后来,事情正如前面所写的那样,楚国在将巴国最后一道盐泉抢占,并占据巴国大江南岸之后,在秦国的调停下,终于停止了进攻,与巴国暂时形成了划江而治的局面。 听完公孙衍的讲述,继墨、簇锦和季姚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彼此来回地看着,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位都尉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想知道他和啸川到底有没有关系? 于是,三人一起向公孙衍请求,要他寻机安排与都尉墨见面。 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三人却始终没有能够见到都尉墨,直到一个月以后的某一天。。。。。。 第八章乱世图存——久别重逢 这一天,公子华和张仪率军围攻魏国蒲阳,尉缭子随军去了前线,公孙衍终于寻机去乾坤阁找到了都尉墨。 当都尉墨听完公孙衍的来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神情冷峻地盯着地上,不时用手指叩击身边的茶几。 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冷冷地说道: “大良造请见谅!下官并非那几位朋友所要寻找之人,因此,也没有必要特意与他们相见了。” 说完,便低头不再说话,继续捣鼓着手中的器械。。。。。。 这一天,都尉墨正拿着一块青铜器械发呆,忽然眼睛瞥向门口,冷冷说道:“诸位不要站在门外,天气凉,有事请进来谈吧!” 说完,他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将上面挂着的宝剑拔了出来,然后转身静静等待着这些不速之客。 当都尉墨看着公孙衍走进来的时候,叹息一声,转身将宝剑插回剑鞘,抱拳施礼以后,便又转生对着墙,不愿意回过头来。 紧跟着出现的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见都尉墨一直背对着不肯转身,心里一阵酸楚,便不得不自我介绍起来。 “蜀中墨者夏继墨。。。簇锦。。。季姚,在此见过都尉。。。。。。” 三人声音颤抖得厉害,说完,便无法接续下去。 都尉墨缓缓转过身来,勉强抱拳回礼道: “在下墨名。。。。。。在此见过。。。。。。诸位君子了。久闻大名,这厢有礼了!” 继墨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都尉墨,明明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龙啸川嘛。然而,为何事到如今,他还不肯相认?难道天下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别人或许能找到另一个与自己长得相似之人,然而对于龙啸川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长得太与众不同了。 继墨见对方不肯相认,只得强迫自己沉稳下来,试探着说道: “实不相瞒,此番冒昧造访,实乃是因为都尉与我等兄长龙啸川长得极为相似。至上次一别,他便一直音信全无,让我等万分挂念和担忧。多年来,我等四处寻找,期盼着能早日与他相遇,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听说都尉与啸川样貌犹如一人,便情不自禁,前来探寻。冒昧叨扰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话未说完,便已经听到簇锦和季姚发出的抽泣声。 都尉墨眼睛不自觉地看着地上,长吸一口气后,轻轻说道: “对不住了,敝人。。。。。。让诸位失望了。相信那位啸川兄若知道诸位如此情分,一定会感动不已。如若。。。。。。如若他没有现身,那一定是有他不得已之苦衷。” 季姚在旁边焦急万分,一边哭一边跺着脚,说道: “因为有苦衷,就不要家人,不要朋友,不要兄弟姐妹了?啸川兄在我等眼里不是这样的人!对了,都尉。。。。。。都尉长期宅居于此,难道也是有不得已之苦衷吗?” 随着分开时间的增长,季姚越发感觉到自己对这位兄长的思念,渐渐明白多年以来,自己原来是如此依赖他。 都尉墨眼中闪动一下,便又立刻暗淡了下去。他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 “敝人这些年一直自愿追随缭子,为大秦效力。只要能平息天下纷争,让天下一统,九鼎汇聚,纵使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这根本谈不上苦衷!” 大家都明白,都尉墨如果不是龙啸川,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然而听了对方所说的话,继墨心里不禁有些吃惊,叹息道: “只怕九鼎汇聚之际,便是人间变成地狱之时,那又将是怎样一幅攻伐杀戮,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惨象。” “此刻之世间不正是如此吗?” 都尉墨露出了悲悯的神情。 继墨似乎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观和无奈,心中不免隐隐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说道: “眼见兄弟七人相互残杀,不听劝阻,阁下难道便要帮助其中一人杀掉其他六人吗?万一苦劝之下,七人忽然顿悟,从此和睦相处也未曾可知啊!” “万一?诸侯纷争多年,有多少圣贤周旋劝解,纷争停息了吗?诸侯置周天子而不顾,又岂是诸子三言两语能劝阻!况且,敝人无法视万民生如水火而不顾,让自己置身事外,我更愿把握眼前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愿把希望寄托在未知的可能之上。人性天生善恶姑且不谈,即便是洁白如绸缎,一旦染上了墨汁,便也很难完全去除,野心贪婪滋生之处,便是欺凌强霸之所也!教化并不能完全平息人们的野心,也不能让世间太平,唯有以武力使之恐惧,以恩惠使之感激,恩威并施才能让野心和贪婪得到束缚,从而使天下得到太平。”都尉墨说道。 他表情很无奈,语气却异常坚定。 继墨见对方说出如此之话,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说道: “战死于沙场之战士、累死与耕田之庶民、饿死于荒野之老弱病残,他们有何辜?阁下替他们想过吗?以刀割肉,方知其痛;连日不休,方知其累;颗粒未进,方知其饥。阁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阁下想必不知道九鼎之力会有多大吧?九鼎若掌握于仁君之手,天下便得太平,实属万民之福,倘若落于桀纣之手,人间便是炼狱,从此万劫不复!” 继墨潜意识中仍然有些不甘心,于是试探性着问道。他相信如果对方是啸川,便会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都尉墨咬着嘴唇,沉思良久,憋出一句话: “敝人只能做自己所能控制之事,对于不能控制之事甚至不会去想。” 一时间,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便只好低头沉默,都不说话了。 公孙衍见状,忙上前一步,说道: “方才都尉提到,恩威并施才能让野性和贪婪受到束缚。若国与国之间武力均等,相互制衡,是否可以让野心和贪婪得到束缚呢?” “国有富贫,武有强弱,如何制衡!” 都尉墨稍微抬头,不屑地笑了笑,反问道。 “如果弱国与弱国联盟,岂不是可以制衡强国。”公孙衍回答道。 “国与国之间,各有利益,各怀私心,又怎能建立长久而坚固的联盟。巴国与蜀国有多年联盟之谊,然而此番楚国侵犯,不也要向秦国求救吗?况且,弱国能找弱国联盟,强国难道就不会找强国联盟吗?” 眼见都尉墨仍固执己见,公孙衍知道再怎么谈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只好劝继墨等三人先返回大良造府邸,然后再从长计议。 临走之时,继墨、簇锦和季姚不约而同地勾起食指,隔空对着都尉墨的鼻子刮了刮,然后皱起鼻眉做鬼脸。这是多年来他们形成的一种习惯动作,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种仪式,只是这一次,三人用它来给对方做最后一次试探,因此脸上显得有些勉强和无奈。 在返回的路上,大家一直沉默着,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回府以后,三人便各自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闭门不出,既不吃饭,也不发声。公孙衍一脸无奈,只好当他们都已经早早入睡,然而他也知道,今夜对于他们来说,肯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晌午,三人红肿着眼睛,先后走出房门,匆匆洗漱后,便对桌上的饭菜一番狼吞虎咽。 公孙衍见状有些心疼,不停地提醒慢慢吃,别噎着了。 饭后,大家开始坐下品茶,期间,继墨、簇锦和季姚的眼睛相互瞥来瞥去,却都不愿首先说话。 公孙衍见状,干咳了一下,然后问道: “诸位昨日都见过都尉墨了,也都了解他的想法,接下来不知有何打算呢?” 继墨想了想,说道: “公孙兄不是外人,我便以实相告了。多年来,我等四处巡游闯荡,既是为找寻啸川兄,也是为了追寻一个叫椒图的人,同时还要四处打听九鼎的具体下落。我昨晚辗转反侧,想了又想,始终还是觉得啸川兄与都尉墨、尉缭子之间有某种关系。” 公孙衍点头表示同意,说道: “我也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既然有人不顾天下苍生之疾苦,肆意挑起战争,持强凌弱、攻伐掳掠,意为九鼎,那我等便要尽墨者之责,锄强扶弱,抗暴安良。” 继墨神情毅然地说道。 公孙衍趁机表明心迹: “继墨兄之想法与衍甚为接近。只可惜我现在已不为秦公所用,留在秦国,恐怕也无法阻止秦公对外征伐之野心。趁现在秦国对魏国征战之际,我欲去魏国施展合纵制衡之策,不知诸位是否愿意同行?” 继墨看了看两位女孩子,见她们正信赖地看着自己,沉思半刻,便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都以准备妥当后,四人便寻机离开咸阳城,从当年公孙鞅逃难的小径悄悄往魏国行进。 好在一路还算顺利,虽然几番辛苦,但不几日,便已经到达魏国都城大梁。 此时的大梁,竟然感觉不到太多的战争气氛,人们纷纷都在议论着一件事情——秦国攻打并占领了蒲阳以后,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主动派人来魏国言和。 原来,张仪受到重用后,便一直给秦公嬴驷建议,应该设法先让魏国作为对秦国臣服的表率。这也是他经过一番深入调查和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西南古蜀与秦国之间群山阻隔,交通艰难,暂不可攻;东南方的楚国国力太过强大,战略纵深广阔,亦暂不可攻。唯有东北方的魏国,这个前几年的霸主,现在国力已经大大衰弱,秦国可乘胜追击,一方面防止其再次崛起,以绝后患;另一方面要通过河西走廊直通中原,魏国则是必经之路,魏国臣服,这条道路从此便会畅通无阻;再一个方面,魏国一旦投降,则秦国邻近的威胁变消除了,可为将来一统天下做好准备。最关键的是,魏国这个曾经的霸主一旦臣服于秦国,对于其他国家便具有很好的示范作用,说不定很多国家将来可以不战而降。 就这样,在张仪的强烈主张之下,秦国很快便开始进攻并占领了蒲阳。 然而就在此时,张仪却又命令秦军停止进一步的攻击,自己则急急忙忙地返回秦国,觐见秦公嬴驷。 秦公听完张仪的汇报,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 “先生为何不让秦军趁胜追击?” 张仪微微一笑,回答道: “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秦军如若此时对魏国攻击过于迅猛,恐怕会遭到周天子名义上的谴责,甚至也会遭到韩、赵两国的抵制,也许还会引起齐、楚两国的警惕。然而,若魏国此时主动臣服,那则是另外一种情景了。” 秦公听完,觉得不可思议,讪笑着说道: “先生莫不是上古奇书看多了吧。魏侯素来骄横自大,怎会主动臣服?” 张仪趁机上前稽首,说道: “请陛下恕罪,臣有一计,不知道当讲否?” 秦公有些不赖烦,说道: “先生但说无妨,事情重大,何须多礼?” 张仪仍然跪拜着,并没有抬头,说道: “欲要魏国臣服,则必须对魏国恩威并施。秦国以雷霆之势迅速占领了蒲阳,显示出了强大军力,这已经对魏国形成了强烈的威慑。若此时秦国主动把蒲阳归还给魏国,便是向其表明陛下欲将秦、魏修好之诚意,此乃是秦国给魏国的恩惠。这等于是告诫魏国,它应该好好听秦国的话,否则秦国一旦翻脸,攻占魏国城池是小,只怕要灭亡魏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公稍做沉思,便爽快答应道: “这有何难,区区蒲阳,寡人不放在眼里,还之便是。” 张仪听到此话,并没有起身,反而接着说道: “为彰显秦国诚意,还请陛下派一位公子去魏国做人质!” 秦公驷听到这里,“嘭”的一声,将手掌重重地砸在了茶几上,同时站起身来,屏息怒视着张仪。良久,他慢慢吐了一口长气,坐回了原位,冷冷讪笑着说道: “先生此言差亦!寡人确实期盼秦国强大,如若能使得魏国主动臣服,乃是天大好事,然而,寡人又岂能轻易让公子因此身处险境啊!如果寡人这样做,与禽兽有何异?” 张仪紧闭双眼,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陛下已经对魏王显出超强武力,然后又主动归还蒲阳,这已经算是恩威并施。派公子到魏国作人质则更显出了诚意,因此公子此行必然安全,绝对万无一失。臣愿在此立下军令状,如若公子因此遭受不测,亦或魏王不主动臣服,臣愿以项上人头奉上。” 张仪深信自己的判断,然而万一中间发生变数,他本人及家族同样也将万劫不复。 秦公双眼盯着张仪,僵硬着笑道: “先生只须记得此承诺就好,军令状则不必再立了!寡人这便把蒲阳归还魏国,同时派公子繇到魏国作人质。还请先生亲自送公子去面见魏侯,同时转达寡人的意思。” 就这样,张仪和公子繇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魏国,面见了魏惠侯。 此时的魏惠侯已经稍显年迈,他虽然身经无数征战,此时对秦国却显然非常忌惮。他听完张仪的陈述,猛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仪和公子繇,颤声问道: “先生所言果真属实?” 张仪微微一笑,回答道: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况且公子繇此刻不是就在陛下面前吗?只是秦国如此宽厚对待魏国,那魏国也应以礼相报,方能显出陛下之诚意和气度也。” 在一番交谈之后,魏王痛苦地哀叹一声,决定将上郡十五县和少梁献给了秦国,用以答谢秦公赢驷。其实,魏惠侯此时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计——此地虽然名义上属于魏国,实际上却在秦国与赵国之间,魏国现在对它已经不能很好地有效管辖。这些地对于魏国没有什么大不了,然而对于秦国和赵国却十分重要,秦国想要挺进中原或者攻打赵国,就必须得到此地。秦国得到此地后,便与赵国直接接壤,秦国之祸便可绕开魏国直接奔赵国而去。 秦公嬴驷或许能预料到魏惠侯臣服自己这一结果,却绝度不能预料到魏国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少梁和上郡十五县,因此对张仪的权谋和胆识赞叹不已,从此便更加器重和信任他了。 于是,张仪在回国不久,便被任命为相,位居百官之首。 。。。。。。 第八章乱世图存——合纵之始 孙衍和继墨等人获悉此事,不禁对这位小师弟赞叹不已。众人没想到张仪心思如此缜密,而胆子又是如此之大,绝对算得上有勇有谋;同时,大家也惊讶于他与秦公嬴驷如此合拍,否则秦公怎么答应,掠城之后又返还城池,还让自己的儿子去对方那里做人质,而偏偏张仪竟然又以三寸不烂之舌,让从政多年的魏惠侯主动把少梁和上郡十五县献给了秦国。 魏惠侯接受秦国的“结好”的行为被同为三晋的赵国视为一种背叛,而且赵肃侯当然也能看出魏国想将祸水引向赵国的意图。之后,赵肃侯便听从苏秦的建议,连续几次合纵他国联合攻打魏国,使魏国国力再次受到严重削弱,从此更是一蹶不振。 眼看着赵国挺进中原的障碍已经被扫除,然而赵肃侯却恰恰在这个时候意外驾崩,只能由托孤重臣肥义辅助年幼的新君治理朝政。 赵肃侯在位的后期,齐、秦等大国已经不再把魏国放在眼里了,反而对悄然崛起的赵国开始有所顾忌了。赵肃侯戎马一生,与诸侯连年征战,在狼烟四起的战国,不仅保全了赵国基业,而且在魏国衰落之后,扛起了三晋的领导大旗。与此同时,赵肃侯也与诸侯结下了许多恩怨,日益强大的赵国更是成为秦、齐、楚等大国的眼中钉。 于是,在赵国国丧之际,魏国趁机联合楚、秦、燕、齐四国,它们以会葬为名,各派精兵驻扎在赵国边境,想俟机图赵。 此时的赵国都城邯郸,全城缟素,气氛凝重,同时又充满一种肃杀之气。 宫殿里,身着缟服的赵侯雍正气急败坏地把茶杯狠狠摔向地上,身边大臣纷纷跪拜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赵侯雍狠狠地说道: “乱世之下,诸侯唯利是图,背仁弃义,根本无人再遵礼!既然他们不仁,那寡人便可不义,现在赵国已无退路,唯有奋起反击。今若再有胆敢言降者,诛全族!” 左右跪拜的大臣相互顾盼,虽然神情之中显露出不服,却没人敢再说一句话,整个大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静。 此时, 重臣肥义提醒道: “陛下,觐见之人已经在宫外等候多时,不知。。。。。。” 赵侯雍这才猛然想起有人等着觐见,赶紧呵退两旁大臣,只留下肥义。 不多久,三位身着布衣的年轻人随内臣快步进入殿内,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继墨以及女扮男装的簇锦和季姚。。。。。。 原来,公孙衍来到魏国不久,便被魏惠侯任命为大将军。继墨三人则坚决不受官职,整天忙碌于治疗从魏赵前线撤下的伤员,这样以来,都尉墨事件留下的阴影慢慢消散了不少。 不久以后,三人在和公孙衍的交谈中得知,魏惠侯正联合诸侯,想趁赵国国丧之际,图谋不轨。虽然公孙衍苦苦劝谏,但此时一心想着报仇且见利忘义的魏惠侯根本就听不进去。 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敢相信人们心中的礼义廉耻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于是,他们决定亲自去赵国,通过与公孙衍熟识的肥义的关系,与赵侯雍取得联系。 。。。。。。 赵雍一见到继墨等人,便立刻站了起来,纵身跳到大殿之下,握着他们的手,开始不停地打量。 一旁的肥义见状,赶紧干咳两声,予以提醒。 赵雍看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收敛起自己的兴奋,说道: “寡人自幼便听说过许多关于墨者之传奇,时常幻想着自己也能像墨者一样快意江湖,逍遥自在。” “只可惜,既已身在侯门,便早就没了自由,现在更是终日身心疲惫。唉!” 说到这里,赵雍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显得极为失落和无奈。 “三位先生也看见了,各诸侯不顾廉耻,趁先王丧期,纷纷陈兵于赵国四境,意图不轨。以诸位之见,赵国此次能逃过此劫吗?” 继墨没有直接回答,却认真地问道: “陛下及周围大臣是否有了应对之策,求和还是针锋相对?” 赵侯雍没有多想,立即回答道: “寡人虽年幼,但为了维护赵国尊严,愿不惜一死。” 继墨见他年少,却勇敢决断,不禁点头表示赞赏。他微微一笑,说道: “魏、楚、秦、燕、齐五国虽然强大,然而却是不义之师,且各怀利益,心力不齐,因此也并非想象之中的那么强大和坚不可摧。” 赵侯听到此话,眼前一亮,拱手道: “请先生明示!” 继墨侃侃分析道: “韩和宋两国与此次犯境之国有宿怨,却与赵国交好。赵可联合两国,互护其背,同时将五国相互隔开,使各国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然后,再设法联合更多国家对其进行打击或者牵制。只要赵、韩、宋三国同仇敌忾,国内上下一心,做出决一死战之势,诸国或知难而退,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未尝可知啊!” 听罢,赵侯和肥义不禁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众人经过一番仔细分析,制定了详尽的策略。 首先命令赵国全境处于戒严状态,代郡、太原郡、上党郡和邯郸的赵军保持最高戒备,准备随时战斗。联合韩和宋两国,形成品字型,将秦、魏、楚、齐、燕五国相互隔开,并置于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的被动局面。然后重金贿赂越王无彊,使之攻楚;重金贿赂楼烦王,使之攻击燕和中山,最终形成魏、齐、秦对赵、韩、宋的局面。 同时,赵国宣布,不允许五国的任何军队进入赵国边境,只许使者携带各国国君吊唁之物入境,然后由赵国大臣将他们直接迎送至邯郸。 事实证明,赵国此次制定的策略非常成功。五国见赵、韩、宋联盟已经形成,同时赵国重兵待客,戒备森严,便不得不打消了非分之想。五国使者在赵肃侯葬礼后,也都匆匆离去。 赵国之危解除后,继墨三人在赵侯雍地再三挽留下,决定暂时留下来,正好也帮助赵国重修多年前为阻止魏、齐联军进攻而挖开的黄河大堤(黄河古道)。。。。。。 这一天,正当三人在黄河大堤上忙碌的时候,宫里面来人传信说,公孙衍已经到了邯郸,要他们速速前去相会。 原来,不久前,张仪向秦公驷建议,要其自封为王,以此向诸侯展示秦的实力。他认为,子爵楚国当年因为受中原诸国轻视而负气称王,后来魏国和齐国趁国力强盛之时也互拥为王,唯独秦国因为顾及到各国的关系而没有称王。现在既然各国视秦国为眼中钉,有联合抗秦的苗头,那么秦国也无须顾忌这些了,毕竟秦国国力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只要秦公愿意,便可自封为王了。 秦公嬴驷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决定采纳张仪的建议,自封为王,并昭告天下,史称“秦惠(文)王”。 同楚国境遇相似,多年来,秦国因地处边陲,环境恶劣,出生卑微,再加上与中原礼仪有所不同,一直被视为等同西戎的异族,虽励精图治,多次救天子,败西戎,国力日渐强大,却一直被中原诸侯看不起——就连当年周天子庆典,分赏腊肉,也没有秦国的份,秦国历代国君一直把这件事情看作国耻,发誓要雪耻。 此消息一传开,众诸侯纷纷表达了强烈不满,同时他们也都感觉到秦国毫不掩饰的野心,担心自己迟早会被秦国吞并,其中,魏惠侯的这种感觉最为强烈。 因为感受到来至秦国的压力日益增大,魏惠侯开始夜不能寐。在公孙衍的建议下,他决定与其他弱国联合,结为合纵联盟,共同抗御秦国。 首先,魏惠侯决定跟自己渊源颇深的韩、赵两国重新建立联盟之谊。因此,这年五月,魏惠侯与韩威侯在巫沙(今河南荥阳北)相会,尊韩威侯康为王,史称韩宣惠王。十月,魏惠侯与韩威侯分别带上自己的太子,一起率重臣前往邯郸会见赵侯雍。。。。。。 此刻大殿里,赵侯雍正对着一位中年人拱手作揖,然而却故意冷落其旁边的老者。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专程带着太子来会见的韩威侯与魏惠侯。 只见赵侯一边对韩侯作揖,一边说道: “当初,在赵国危难之际,韩国鼎力相助,使某些狼子野心无法得逞,雍在此谢过韩侯了!” 说着,眼睛瞥向了旁边的魏侯,面露鄙夷之色。 韩侯知道他心中有怨,尴尬地笑着说: “此乃是过去之事,不足挂齿,赵侯不必挂怀!在此乱世之秋,我等还须精诚团结,眼需往前看才是啊!” 魏侯也赶紧上前拱手表示道歉,说道: “关于前次吊唁之事,魏国言行确实有失身份,十分不妥,寡人在此向赵侯道歉。还望赵侯能不计前嫌,以天下苍生为重,共同抑制狼秦之野心!况且,肃侯当年不也连年对魏国发动战争吗?” 赵侯雍立即反驳道: “魏王当年国力昌盛,不也四处征战,意图称王吗?如何见秦侯嬴驷称王便如此慌张和不平?当年魏国自愿把少梁和上郡十五县拱手送秦,与秦戎交好,这便是对三晋之背叛;而且魏国这样做,也是为了让秦、赵两国直接对峙,想将祸水引向赵国。这些才是赵国当年讨伐魏国之缘由。传说魏侯壮年之时虽然好战,却仍是谦谦君子,为何到了年老之时,便成翻云覆雨之辈了。” 魏侯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然而脸上却仍然挂着尴尬的笑容,只是听着,并不说话。 继墨等人知道赵侯年少,怒气未消,说话便会冲动,发泄以后,劝解起来反而变得容易,因此并未立即上前劝解,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韩侯见状,尴尬地笑着说: “魏、齐当年称王,不过是虚荣心驱使罢了。戎秦一向目无天子,今日称王,却为了称霸天下。我等一直是周臣,内姓封侯,称王又有何用?寡人此次应魏后要求称王,只是为了应对秦侯赢驷,他日,我必自降为侯!” 继墨见时机一到,便上前拱手鞠躬,说道: “韩侯今日之承诺,草民替天下苍生谢过了!” 然后他又转身对赵侯说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魏侯和韩侯今日各率太子及朝中重臣前来会见,足见其结盟之诚意。三晋处于秦、楚、齐之间,乃是各国垂涎之要地,可谓地处险境,尤其是秦国和楚国,现在可能还在先取巴蜀还是先取三晋之间犹豫不决。因此,三晋对内须团结一致,对外则应联合巴蜀及齐国,方能确保周全。” 魏侯和韩侯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赞赏;赵侯也觉得有理,回头看了看肥义,便也点头同意。 就这样,魏、韩、赵三国国君终于达成了联盟之约。 魏、韩、赵三国结盟本来是为了对付秦国,没想到却引起了齐国的猜忌。 其实,齐、赵两国原本交情不错,然而不久前齐国攻击燕国,赵国却选择帮助燕国抵抗齐国,因此两国开始变得水火不容。况且,魏赵与齐国接壤,且在黄河上游,具有明显的地理优势,此次赵、魏、韩三国背着齐国私下结盟,让齐国感觉受到了威胁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不久之后,齐国悍然向赵国发动了战争,并很快取得了胜利,眼看着赵国已是危在旦夕。 看见盟友受到攻击,魏侯和韩侯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况且能争取到齐王的支持,对于抗衡秦国至关重要。于是,魏侯和韩侯立刻一同前往齐国平阿(今山东阳谷)与齐侯相会,然后又派魏太子去齐国做人质。齐侯见魏侯似乎很有诚意,便勉强答应对他提出的联盟建议进行考虑。 魏侯回国后,万分思念太子,便开始装病,然后派使臣前往齐国,贿赂齐相田婴。 使者对田婴说: “魏侯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齐国不如送太子回国,使魏侯感恩;否则,楚国便极有可能把在楚流亡的公子高送回魏国,并立为太子。如此以来,齐国就空抱人质无法渔利,反而得到不仁之恶名。” 齐相田婴觉得有理,便劝说齐侯将魏太子送回魏国。 同年,魏侯再次卑躬曲节与齐侯在鄄(今山东鄄城)相会,想要获得齐国对合纵活动的支持。这一次,齐侯终于表达了对于魏侯建议的支持。 就在魏惠侯积极活动,联合诸侯合纵抗秦之时,秦国也在积极连横齐、楚,使得齐、楚两国的态度开始摇摆不明起来。 见此状况,公孙衍开始斡旋于魏国、韩国、赵国、燕国和中山国之间,让各国国君相互称王,继而结成联盟。 至此,稍微有些实力的诸侯都先后称了“王”,从此,周天子更是名存实亡了,诸侯甚至不再须要假借他的名义,便可任意对外发动征战了。。。。。。 第八章乱世图存——早秦暮楚 魏惠王、齐威王订立同盟条约,互尊为王之后,魏国、韩国、赵国、燕国和中山等国也纷纷僭越称王,其中比较有分量的便是秦惠文王嬴驷、齐威王田齐、楚威王熊商、赵武灵王赵雍、魏惠王魏罃、韩宣王韩康、燕易王。之前,各国君主的谥号都是某某公、某某侯,如齐桓公、晋文公、魏文侯、韩昭侯、秦孝公等,这之后君王的谥号便成了某某王。 之所以说这些诸侯是僭越称王,是因为按当时的周礼,除了周天子外,其他诸侯国一般不能称王,否则便是无视周王权威。若说楚、吴、越、蜀在春秋时期便已经称王,蜀国国君甚至称帝,那是因为这些国家原本地处蛮荒,不识周礼,与周天子之间属于同盟兼臣属关系,因此周天子对于这事也不太在乎;其他诸侯大多属于周朝建国后的直系分封,很多都是姬姓国,它们称王,便象征着要推翻自己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一套制度,使得周天子从此更加名存实亡。 。。。。。。 继墨、簇锦和季姚对五国合纵结盟的策略还是比较支持,但是对于他们相互称王的行为却非常反对,然而这些国君的眼睛早已被利益所蒙眼,此时又怎能听得进去,甚至公孙衍也认为诸侯称王是达成和稳定联盟的必要手段。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事与愿违。 对于五国相王之事,最不能容忍并最先发难的仍然是楚国,虽然其国君在多年前就已经称王。这看起来似乎是“只能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等”的意思,然后仔细分析一下,楚国当年称王与现在诸侯称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周成王时期,楚人首领熊绎被封子爵,建立楚国。建国之初,楚国爵位低下,贫弱不堪,连祭祀用的牛都是要从邻居鄀国那里盗取。诸侯会盟之时,楚君不经必须进贡苞茅、桃弧,还须亲自主管缩酒仪式,并负责“守燎”祭天。 经过几百年对周边小国地不断兼并,楚国日益强大起来,开始镇守中南。楚君熊通更是因为中原诸侯的轻视,干脆僭越称王。楚庄王本人不仅“问鼎中原”,而且在邲之战大败晋国而称霸。经过吴起变法,在楚威王时期,楚国疆土变得更为广阔,西起大巴山、巫山、武陵山,东至大海,南起南岭,北至今河南中部、安徽和江苏北部、陕西东南部、山东西南部,进入了最鼎盛时期。 当年魏、齐国君在“徐州相王”之时,楚威王熊商眼见这两个素来看不起楚国的中原诸侯联合心中就来气,他既认为魏、齐联合可能会给楚国北方带来威胁,也认为魏、齐两国根本没有资格称王,于是便派出大军伐齐。楚军虽然最先在泗水取得胜利,然而在围攻徐州之时却被齐将田盼打败。 现在,除了魏、齐有联盟之势,尽然连中山等小国也开始借联盟之机称王,这自然让楚王熊商更是无法忍受。他派遣柱国昭阳率军进攻魏国,破魏于襄陵(今山西襄陵),占领了八邑,然后又移兵继续进攻齐国。 齐威王觉得楚国不可理喻,然而见其声势浩大,来势汹汹,便觉得有些害怕,于是派陈轸充当使者去见昭阳。 陈轸首先祝贺楚军打败了魏军,然后问昭阳: “按楚国之制,阁下杀将灭敌之后,最高能加官进爵至何位?” 昭阳答道: “官至上柱国,爵为上执。” 陈轸趁机以“画蛇添足”的故事来暗示昭阳,并进一步解释道: “将军辅佐楚王攻打魏国,夺八邑,然后又移师攻齐,使齐人震恐,仅凭这些将军便足以立身扬名,然而却已无官爵可以加封。原来将军立功,楚王以赏赐犒劳;现在将军立功,楚王已赏无可赏。若将军战无不胜却不懂适可而止,只恐会功高震主,从而招致杀身之祸也。今将军移师攻齐,再建新功,便正如画蛇添足无异!” 昭阳听罢,仔细考量许久,最终还是觉得陈轸的话有道理,便撤兵回国了。 再说秦惠王嬴驷眼见魏国倡导的合纵之势将成,便想要设法联合齐、楚两国一起教训魏国。然而,他发现楚国此时已经对魏、齐发动战争,并取得胜利。正在高兴不已之时,他却又见楚国在毫无征兆和理由的情况下迅速从齐国退了兵,便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当他得知事情缘由之后,便设法把陈轸弄到了秦国。 之后,秦惠王嬴驷派遣张仪与齐、楚的大臣在啮桑(今江苏省沛县)相会。期间张仪故意夸大五国联盟将对齐、楚两国造成的威胁,然后再和他们一起商量对策。 于是,齐国便以中山国小为借口,不承认其有称王的资格,提出联合赵、魏废中山王号,却被两国断然拒绝。之后,齐国便自行关闭了与中山国往来的通道,并以割让平邑为诱饵,让燕、赵一同出兵攻中山,却仍被拒绝。正当齐威王怒火中烧,准备独自攻打之时,五国纷纷派来使者竭力劝阻,最后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攻打中山国的打算。 楚国和秦国此时也没有闲着。楚国在夺取魏国八邑的基础上,又强迫魏国立公子高为太子,因为他当年在楚国做过人质,历来亲楚。秦国则趁魏楚战争之际,直接发兵攻占了魏国的曲沃和平周。 在秦、楚、齐三个大国的联合威逼之下,魏国——这个五国相王和合纵联盟的发起者,竟然首先违背了盟约,倒向了秦国。 于是,秦国以“盟友”的名义,一边“建议”魏国罢免主张合纵的宰相惠施,一边强行将张仪派到魏国继任宰相之职。 魏惠王此时正因为惠施联齐之策无效而生他的气,同时也想设法利用秦国对抗齐国和楚国,便答应了秦国的“建议”。 这一天下午,公孙衍和继墨三人正在府内品茶,便有下人来报,张仪求见。公孙衍听罢,脸色大变,便要下人找借口拒绝。 继墨赶紧劝阻道: “以弟愚见,兄台还是见见张仪吧。俗话说,两国交战,还要善待来使呢,更何况你们还有着同窗之谊、朋友之情。大家只不过是救世理念不一样,而且又各为其主罢了。再者,我们也可以顺便打听一下他此行目的是什么,然后进行适当地规劝。” 公孙衍觉得有理,只好吩咐下人,把张仪引进府内。 张仪见到老友,便快步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对几人拱手鞠躬,说道: “愚弟张仪,在此见过各位兄台!” 在大家都忙着回礼之时,公孙衍却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瘪着嘴慢吞吞地说道: “这不是宰相大人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阁下此刻光临寒舍,实属令蓬荜生辉啊!只是不知宰相大人此番屈尊前来,到底有何贵干呢?” 张仪听罢,也不生气,回答道: “张仪只是长时间不见诸位亲友,甚是想念,前来叙旧罢了!我见下人通报半天后,还没有回来,本以为师兄仍生着气,不愿相见呢。即便师兄真得生气,也实属是应该,师弟我愿意领受责罚。” 公孙衍听罢,没有好气地说道: “岂敢!岂敢!下臣岂敢责罚宰相大人!只是阁下这次来魏国为官,就不担心个人之安全吗?魏国上下此刻可是对阁下恨之入骨哦!” 张仪笑了笑,拱手道: “多谢师兄替我担忧!张仪一直以为,个人危难事小,天下早日安定事大。治理国政有时犹如刮骨疗伤,腐肉去净,方生新肌,治疗的过程自然有时会让人痛侧心扉。” 公孙衍哼了一声,斥责道: “一派胡言!” 继墨在一旁惆怅地说道: “张子所言也许并非全无道理,然而为了一统天下,就非得不义而攻,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吗?” 张仪此刻似乎看到了机会,赶紧说道: “因此。。。。。。因此张仪才恳请诸位能早日说服魏王,使之臣服于秦王,以避免魏国国民遭受不必要之灾难!” 公孙衍听罢,气得大叫起来,便要去摘旁边墙上挂着的宝剑。 张仪见状,反而坦然跪下,主动将头伸了过去。 继墨见状,赶紧飞身过去,劝止公孙衍。 公孙衍此刻手持着宝剑,全身正不停地发抖,僵持良久之后,他将剑重重地扔到地上,转身进了屋里。 张仪见状,仰天哭道: “张仪心济天下,绝无私心,若能死于师兄之手,死而无憾,死而无愧!” 继墨和簇锦刚把张仪扶起,便听屋里传来公孙衍发泄一般的吼声,随后便是器物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继墨将张仪扶起后,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贤弟是否想过,夏商虽然一统,然而桀纣在位之时,不也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吗?最终不也是被推翻了吗?此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也!如若秦国有朝一日真能一统天下,贤弟如何保证其君王不出桀纣!” 张仪说道: “君若无道,上天惩之,万民覆之,天理如此!却也比诸侯乱战,万民厮杀要好得多。大秦此时已经具有一统天下之象,若能让诸侯迫于压力,不战而臣服,便能避免双方国民死伤,此乃张仪冒死四处游说诸侯之缘故。继墨兄可愿助愚弟一臂之力?当然,若兄台有更好治世之道,张仪也愿相助!” 见对方此刻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张仪叹息道: “看来兄台与张仪一样,茫然不知出路也!” 说完,便低头看着地上发呆,好长时间都不再说话。 。。。。。。 一日,魏惠王问张仪: “想我魏国,百年霸业,虽然几乎毁于寡人之手,然而以目前魏国之国力,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张子何故非要劝寡人臣服于秦王呢?” 张仪想了想,回答道: “请陛下恕臣直言无罪!魏国土地纵横不到千里,士兵不超过三十万。四周地势平坦,无崇关大河阻隔,故四面皆易受敌,若破新郑,直攻大梁,两百余里,战车驰骋,士兵奔走,不日便至。魏国南邻楚国,西近韩国,北临赵国,东面齐国,四面驻守,须十万人以上。然若亲楚而不亲齐,则齐国攻之;亲齐而不亲赵,则赵国攻之;不与韩亲,则韩国攻之;不和楚亲,则楚国攻之。此所谓,天生战场,分裂之地。陛下联合各国抗秦,在洹水结盟,希望能互相救援。然而即便是亲兄弟,有时也会为了争夺钱财而互相残杀,各国之间,即便靠着此番小伎俩结成同盟,也是不足为惧。” “若陛下不事秦国,如秦国出兵攻打黄河以南,占据卷地、衍地、燕地、酸枣等地,袭击卫国,夺取阳晋,则魏、赵南北的相互支援。合纵之势断绝,魏国焉能不危?若秦、韩两国合力灭魏,则如翘足一般。臣诚为陛下计,不如归顺于秦。与秦国接好,魏国便无惧楚国、韩国的危害,陛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秦之患莫过于楚,能弱楚者莫过于魏。楚国徒有富足强大之名,实则空虚,兵多而不能战。若秦、魏两国,同时向南而攻,则胜数一定,此乃弱楚而强魏,亏楚而强秦也!如陛下不以为意,他日秦国精兵东进,恐再想归顺秦国,也断无机会也!” 魏惠王思量再三,最后终于同意了张仪的观点。不久之后,他便派太子入秦朝见,向秦惠王表示归顺。 然而,魏惠王又怎会真的因为张仪一番话而放弃百年基业呢?他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罢了。 一日,有一个叫孟轲的人从滕国来拜见魏惠王。 魏王早闻其名,便笑着问道: “老先生不远千里而来,一定是给寡人带来了对魏国有利之良策吧?” 孟子听罢,也笑着回答说: “陛下!何必言利呢?只言仁义便可。君言‘如何对国家有利?’,大夫言‘如何与家有利?’,庶民则言‘如何对己有利?’,全国上下,人人言利,则国将危也!万乘之国,杀君者,必为千乘之大夫;千乘之国,杀君者,必为百乘之大夫。这些大夫,万取千辆,千取百辆,即便拥有再多,如以道义为后,以利益为先,依然会不夺君位不满足。从无讲‘仁’之人抛弃父母,从无‘讲义’之人不顾君王。所以,陛下只言仁义便可,何必言利呢?” 魏王并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天下如何方能安定?” 孟子回答道: “天下统一,便会安定。” 魏王接着问道: “那谁能使天下统一呢?” 孟子立刻回答道: “不喜杀人之国君便能使天下统一。” 魏王接着又问道: “谁又会归顺服从他呢?” 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天下之人并无不归顺服从者。正如七八月间遇到天旱,禾苗便枯蔫。若此时天上涌起乌云,降下大雨,则禾苗便能蓬勃旺盛地生长起来。情况如此,谁又能阻止禾苗生长呢?只可惜,当今天下国君无不好杀人者。若不好杀人,则天下百姓必然都会伸长脖子期望着他,百姓归顺,便若水往低处奔流一般,势不可挡!” 魏王听罢,不禁感叹道: “魏国在寡人手上,东败于齐国,连长公子也牺牲了;西边败于秦国,则失七百里地;南败于楚国,受尽了欺侮。寡人为此深感耻辱,如何方能为死难者洗恨雪耻啊?” 孟子摇了摇头,回答道: “百里小国都可以称王。陛下如果对百姓施行仁政,少用刑罚,减轻赋税,深耕细作、勤除杂草,让年轻人孝亲、敬兄、忠诚、守信,在家侍奉父兄,在外敬重尊长,一旦秦楚入侵,他们便会拿起木棍打赢盔甲坚硬、刀枪锐利的来犯之敌。若秦、楚常年夺占百姓农时,使百姓不父母受冻挨饿,兄弟妻儿各自逃散,百姓必痛彻心扉,若陛下前去讨伐,谁能跟陛下对抗呢?古语有云‘仁者无敌’陛下请勿再疑!” 魏王听到这里,叹息一声,问道: “寡人自问治国尽心竭力,河西和河东发生灾荒,总是忙着转移和安置灾民,调配和运送粮食,然而魏国人口却不见增多。邻国国君懒政,却也不见人口减少。此乃何故?” 孟子同样也叹息一声,回答道: “陛下好战,请以战喻。逃跑之兵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又能何如?不剥夺农民耕种之时间,则粮食吃不完;不拿过密之鱼网去捕鱼,则水产吃不完;只在定时砍伐木材,则木材用不尽。此乃老百姓之足也。在住宅旁种桑树,中老者便可穿上丝棉袄。猪狗家畜按时繁殖饲养,老年者便可常吃肉。每家每户田地能及时耕种,则家庭不会闹饥荒。 一番问答之后,魏王似乎茅塞顿开,态度也变得谦和了。。。。。。 作者按:只要弄清楚秦国崛起以及齐、楚、魏、赵衰弱的过程,便大概了解了整个战国史。弄清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及相关历史典故,便能真正了解古人的大智慧以及华夏文明的璀璨。这些加工后的史实实际上仍然是史实,并没有歪曲历史,它反而是更容易从人性角度去理解的史实,值得读,值得学。  第九篇幻世灭——飞来顽疾 这些年诸侯之间不停地折腾,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自私任性,恣意妄为,他们之间在朋友和敌人的身份间,来回切换,让世人看得眼花;然而,这又完全不是过家家,不断地攻伐杀戮,已经实实在在让人间变成了地狱。一时间,华夏九州仿佛置于残酷的幻世之中。 。。。。。。 簇锦、季姚和继墨因为一直找不到救世的方向而心灰意冷,内心苦闷、憋屈,便决定回古蜀散散心。 然而此时的古蜀国已是一遍衰败凋零的景象,原来此地正遭着百年未遇的瘟疫。蜀都由于人口稠密,因此受灾也最为严重,不久之后,人口便骤减,尤其是老幼病弱者,一时间死伤殆尽。王室们现在已经悉数迁至城外的临时行宫避难。 古蜀王室见到簇锦一行人,显得非常地高兴和兴奋,然而言语间总不自觉流露出隐隐的焦虑和哀伤。对于这场意外的灾难,他们虽然竭尽全力,却依然没有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已经显得有些素手无策了。 在当时那个年代,每隔十几年便会爆发一次大面积的瘟疫,人们对此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然而,这次瘟疫给古蜀国带来的灾难程度远远超过他们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次。 当继墨、簇锦和季姚各自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才得知在这些遇难者中,尽然包括他们自己的家人和长辈。可以想象三人在面对这个晴天霹雳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痛苦和惭愧,再此不忍叙述。 万般痛苦之后,三人勉强支撑起身体,早早投入到古蜀举国抵抗顽疾的行动中去了。他们虽然披麻戴孝,此时却根本无法顾及本应守孝的礼数。 这次瘟疫致死率很高,它到底是何种疾病,病因为何,古蜀的民间医馆和朝中医官们都尚无定论,其他人便更是没有一点头绪了。 这一天,继墨、簇锦和季姚决定到蜀都各处巡查一番,实地考察一下疫情。他们发现这次疫情的传染性和破坏力实际上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只见街道上挤满了扶老携幼的市民,他们只携带一些简单的物资,便匆匆赶往城外。然而到了城门口后,他们才发现守城的官兵们根本不放行,于是,开始爆发出各种情绪,或绝望、或愤怒、或难过,有人在哭,有人在嚷,有人在骂,有人在讨好,有人试图贿赂守城官兵,有人则想要强行通关。。。。。。 继墨、簇锦和季姚一路巡查,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城外。 城外平时一般行人都较少,此时却在河口处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只见河堤边缘放置着一个大竹笼,里边事先放了几块大石头,在石头上面竟然躺着一位被绑缚着手脚的少女。也许是累了,亦或是绝望了,此刻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只闭着眼睛,流着泪,瘫软在石块上。她的亲人一开始是竭力哀求并进行着反抗,然而,当面对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苦劝、请求和威胁的时候,他们尽然慢慢显露出为了拯救苍生而牺牲的神圣感。在竹笼旁边,一个老巫婆正在卖力的施着法术,三个年轻巫婆在一旁打着下手。在她们旁边,站着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个人。一个年过五旬,贼眉鼠眼,一口黄黑的龅牙永远露在外边;另外一个年纪稍轻,面黑而体壮。 继墨等人向周围人一番打听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在守城官兵接到封城的命令之前,已经有大批城内的居民往城外逃难。城外村民一开始对这些城里人还算是比较接纳,甚至还会提供一些帮助。然而,他们渐渐发现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永无休止,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于是,对这些城里人开始有了抵触的情绪。久而久之,逃难的城里人和城外村民之间慢慢产生了矛盾,甚至发生了几起局部冲突。 有一天,一个消息突然就传开了,在村民和城市逃难者中间炸开了锅。据说,有人求仙问卦,被告知:古蜀国这场瘟疫是水里的脏东西引起的,而根本原因乃是因为蜀王无道,不敬鬼神不爱民。。。。。。这次瘟疫实际上是上天对古蜀所施加地惩罚。。。。。。由此看来,古蜀国不久之后气数将尽。。。。。。云云。 人们听到这些信息之后,悲观、绝望、愤怒等负面情绪开始接近临界点。 后来,村民们发现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被传染上瘟疫的时候,他们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村民们联合起来,要把这群代表不祥征兆的掠食者赶回城里,而城里逃难者好不容易离开疫区,自然不会轻易再回去。 双方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的情绪,他们认为古蜀之所以遭受这场天灾,真可能是因为蜀王无道,惹怒了上天,所以才连累国民受到惩罚。大家再联想到王室搬出城外,却要把市民隔离于城内,便更强化了这种观念,于是,开始把所有的怒火对准了古蜀王室。人群中有人开始谈论开明王朝以前的禅让制以及当时产生的各位明君,随即便有人附和着喊出改朝换代的口号。然而,双方也都认为改朝换代是后面的事情,眼前最紧迫的事情是要平息上天的怒气,因此需要按照古老的传统仪式,进行人祭。 于是,场地中的那个龅牙老头和黑脸壮汉便要大家筹钱,然后拿出其中的一部分来为神灵物色“祭品”。当他们行巡查看到笼中少女家的时候,见其年轻美颜,便马上抛出聘礼,并强行将人带走。他们让女孩洗漱打扮以后,便找了一个僻静处,让她独自居住并进行斋戒。 几天以后,这场祭奠仪式便如期举行了。 此时,忽听龅牙老头一声大呼: “时辰已到。。。。。开祭!” 眼见情况万分紧急,继墨等人只好挺身出面制止。 村民和逃难者们看到“神圣”的仪式被中断,哪里肯答应,在龅牙老头和黑脸壮汉的鼓动下,便纷纷涌上来,将三人给围了起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巡逻的官兵们正好经过此地,看到这多年前就已经明令禁止的人祭活动,便立即上来制止。 龅牙老头和黑脸壮汉仍然不甘心,仍继续怂恿着周围的人,眼见人们的情绪再次被挑拨了起来,竟然还有人趁乱喊出“蜀王逆天”的口号。 眼见着事态正向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继墨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他快步走向巫婆,靠近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然后主动把耳朵靠近巫婆的嘴巴,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期间,他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巫婆点了穴。 突然他退步,大声说道: “原来巫师也认为此女子并不漂亮啊!那就请巫师大人辛苦一趟,亲自去禀报河神,就说需要重新挑选更为漂亮女子,迟几天便给他送过去。” 眼见巫婆并没有反对,继墨迅速命令军士把巫婆抛到了波涛汹涌的河口。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继墨又说: “巫师此去太久,一定是与河神聊得欢心,忘了时辰。现在得派一个人去催她赶紧回来” 于是,便命人把一位年轻巫婆抛入了河口。 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见没有一个人从河中回来,便又将一个巫婆抛到了河中。 如此反复,当继墨将目光投向第三个年轻巫婆时,她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作法时的神圣仪态此刻已经全无。她只能当众承认:根本没有一个巫婆见过神,更没有得到过神的任何指示;自己只不过是收了好处,再次装神弄鬼罢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马响起一片责骂之声,愤怒的人们发现,龅牙老头和黑脸壮汉这两位主使者早已吓得全身发抖,瘫软地跪在地上,正不停地叩头。 正当大家一致要求将剩下的几人全部扔下河的时候,继墨却竭力保全了他们的性命,毕竟杀人不是他的初衷,况且他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便决定先将这些人押回城里,关进大牢,然后再严加审讯,争取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然而,对于疫情下的蜀国,当务之急不在于追查此事,而是要尽快想法阻断这场瘟疫。。。。。。 医界经过对伤寒、瘴疟、传尸、疠风、虏疮等五大传染病病症的对比筛查,渐渐达成共识,普遍认为此次瘟疫乃是瘴疟所致。 瘴乃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瘴或如云霞,或如浓雾,或腥风四射,或异香袭人。有时瘴气氤氲,咫尺之间人不相见。人们畏之如虎,夏天挥汗如雨,终不敢解开衣裳,当风取凉,夜间就卧,必密闭门户。 病患初期畏寒,先四肢末端发凉,迅觉背部、全身发冷。肤起鸡皮疙瘩,口唇,指甲发绀,颜面苍白,全身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牙齿打颤,盖几床被子不能制止。寒战停止后,体温升至高热,患者或辗转不安,呻呤不止;或谵妄,撮空,甚至抽搐或不省人事;或剧烈头痛、顽固呕吐。患者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脉洪而速;尿短而色深。而后,颜面手心微汗,随后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湿透,渐渐体温降低,一觉醒来,精神轻快,食欲恢复。老幼弱病者,往往挺不到最后阶段,而命止于高热和吐泄。 古蜀医馆常以蜀漆、常山为药,疗效不佳,且药材稀少。蜀漆通常方法是:蜀漆(洗去腥)、云母(烧二日夜)、龙骨等分。杵为散。未发前,以浆水服半钱匕。温疟加蜀漆半分,临发时服一钱匕(《金匮要略》蜀漆散)。常山则用酒制降低毒性,催吐祛痰,多用于截疟。 然而,古蜀医界竭尽所能地引经据典,并没有太多发现,也没有能阻断瘟疫的进一步传播。眼见人口仍在进一步锐减,古蜀上下心急如焚,都全力以赴,试图找到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法。 尽管医界众说一致,认为此次瘟疫是瘴疟所致,然而继墨等人却始终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他们发现,蜀都虽人口稠密,却地处平原,并无瘴气氤氲之景象。于是,他们决定率少量医官和随从,去距离蜀都最近的龙泉山看看,因为据说那边经常会出现浓雾氤氲的景象。 一行人来到龙泉山下驻扎好,第二天一大早,便起床爬山,一路去往高处密林的深处。 大家发现,越往密林深处走,越是浓雾弥漫,竟然已经无法看清脚下土地,同时却又明显感觉到空气里充满了猩味。随着太阳的升起,迷雾被驱散,霞光闪耀,只见丛林灌林半空金光灿灿,忽升忽坠,忽开忽合,忽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忽大如车轮迸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 只一会儿,大家便被金光包围,耳朵里传来一片嗡嗡的声音。当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大量蚊虫包围的时候,大家身上早已经遭了殃,受到了无数蚊虫的攻击,任武功有多高强,都难以幸免,所能做的仅仅是护住自己的面部。只见在场的每个人不停地在自己脸前着挥舞双手,举止既滑稽,又难堪。 继墨此刻全然顾不得自己,正不停地替簇锦和季姚驱赶蚊虫,这时的他像猴子一样,东跳西蹦,全身早已经大汗淋漓。簇锦和季姚却并没有因此好过多少,她们此时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正惊慌失措地乱跳乱蹦着。也许对于女孩子来说,容貌真的比性命更重要。 于是,一行人赶紧退出密林,狼狈逃下山来。 下山后,大家赶紧对全身做了一番仔细清洗。然而这之后不久,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因为受到蚊虫叮咬,身上都出现许多红色疙瘩,奇痒难忍,随后便出现了畏寒、寒战、呕吐、暴泄的症状,再到后来双眼红赤,高烧不断,与瘴疟之症状相符。这时大家才明白,所谓瘴气,其实是大量带有恶性疟疾的蚊子聚集飞行,远看犹如一团黑沉沉的气体而已。 继墨、簇锦和季姚能幸免,也许与他们的特殊体质有关。几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现在几乎已经是百毒不浸,百病不生了。 关于蚊虫导致的疾患,三人在墨园时已经早有了解。 墨园地处高山密林深处,多年来对于各种飞禽走兽以及爬虫的侵扰已经司空见惯,并找到了很多对付和治疗的方法。大家小时候就曾看见,墨十七用一种名叫青蒿的草本为墨家弟子治疗,效果非常不错。 青蒿乃是一种生长于高山的“一年生”草本,有浓烈的挥发性香气,味微苦。茎呈圆柱形,上部多分枝;表面黄绿色或棕黄色,具纵棱线;质略硬,易折断,断面中部有髓。采割后,除去老茎,阴干。药用时,以水漬,绞取汁,尽服之。 于是,大家赶紧再一次上山去寻找青蒿,只是这一次他们事先做好了各种防护,并且选择蚊虫最少的时段上山寻药。 当大家正满山遍野地专心寻药时,忽听季姚惊叫一声,循声望去,只见她此刻已经飞出数仗,向着悬崖跌落下去。。。。。。 作者按:这一章和下一章早在去年夏天便已经完成,因此希望大家别过分解读。。。。。。谢谢! 第九篇幻世灭——古蜀隐患 季姚犹如飘落的枫叶,眼看着就要向着悬崖跌落下去,无法预知落点,也无法预知结局。 正当大家目瞪口呆之时,只见一掠青影直飞过去,两色相撞之后,红色便改变了方向,随青色一起,像荡秋千一样,被向上抛起,在空中转动几圈,再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一片惊呼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感觉其虽然保住了性命,然而这一摔也是不轻。 簇锦此时已经飞身来到了两人身旁,不停呼唤他们的名字,眼看着对方没有反应,便急出了眼泪。 只见季姚此时双眼紧闭,昏睡在一个人肉垫子上。他们就一直保持这个姿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季姚慢慢睁开眼睛,咧开了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蛇!毒蛇!。。。。。。好疼。。。。。。” 季姚惊恐地拽着簇锦的双手来寻求安慰,并没有意识到身下还压着一个人的身体。 “。。。。。。啊。。。。。。,你压得我也好疼啊!野儿,你最近长胖了不少哦,太重了吧!” 继墨倒吸一口气,呲着牙,痛苦地说道。 此时,季姚才感觉到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人,便赶紧翻身滚落到地上。 簇锦撩起季姚的裙摆,便看见她白嫩小腿上此时已经多出了几个牙印。 别看他们几位已经历过无数艰险,似乎早已无惧生死,然而被毒蛇咬到毕竟还是第一次,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处置。 继墨曾听说这种情况下,需要先在伤口的近心端用力扎紧,防止毒素流入心脏,而后需要及时吸毒,并清洗伤口。于是,他猛然翻过身来,直接扑了过去,便开始专心吸起毒来,此刻他哪里还顾及所谓男女授受不清的礼数啊,毕竟这类危险之事,总不能让簇锦来做吧。 正当他专心吸毒之际,耳边却传来簇锦银铃般的笑声,似乎突然感觉到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于是,便停了下来,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季姚此时已经杏目怒瞪,眼里几乎快急出了眼泪;簇锦则在旁边意味深长地对着自己微笑。 继墨傻乎乎地站起身来,一时间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只能看看季姚,又看看簇锦,显露出无比的尴尬。 其实,继墨哪里知道,自从祖园接触到万物生以后,他们的身体不仅不会衰老,抵抗力也远远高于常人,普通毒蛇的毒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季**才的表现其实是由于惊慌所致,毕竟作为一个姑娘家,她还从未与蛇正面遭遇过,更何况被咬呢。 这段时间,簇锦对于三人相处的态度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从小到大,簇锦和季姚亲如姐妹,凡是都为对方考虑。唯独有一件事情,两姐妹总是很小心的对待,深怕做事过界,伤害到对方。季姚对继墨无法克制的情感,连瞎子都能感受到,更何况簇锦呢。簇锦心里非常看重这份姐妹情,但要自己承认她对继墨的情感关系并主动接纳,这在过去是万万做不到的。然而,自从上次共同经历生死以后,簇锦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已经慢慢发生着改变。她一直在想,现在季姚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难道真的要让她一个人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孤独地面对这个世界吗?簇锦希望大家能永远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永远在一起,况且,那次在祖园,继墨和季姚还稀里糊涂地意外灵结了呢。 想到这些,簇锦感到豁然开朗,在后来的生活中,她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季姚,点拨继墨,为他们创造更多的情感机会。季姚从古灵精怪,看似没心没肺,然而对于簇锦的心意也早已心领神会。偏偏一向自诩聪明的继墨在这件事情上完全变成了一个白痴,完全没有感受到两位女孩子的心意。众人已醒他独醉,这让簇锦既高兴又无奈,也让季姚感到些许尴尬和难堪。。。。。。 众人采到青蒿后,马上入药,不久便将一行人中疾患感染者全部治愈。这说明青蒿便是治疗这次疟疾的特效药。 于是,古蜀国立刻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两项的行动。 一方面是尽可能多地采集青蒿。古蜀国立刻在全国的采挖青蒿,同时向苴国求援,想要从它那里采购到更多的青蒿。然而,苴国收到蜀国的求援后,似乎并不上心,好长时间都没见到动静。眼见蜀国青蒿快要耗尽的时候,它才勉强提供了少量的青蒿,之后便以青蒿原材枯竭为由,停止了供应。 另一方面是在全国范围防治蚊虫。虽然大家把传统防治方法都用上了,但还是觉得效果欠佳。于是,继墨等人又被迫开始夜以继日地研发蚊虫捕捉装置。 这一天,正当大家围绕着刚刚做成的蚊虫捕捉器七嘴八舌地议论时,朝中传来消息,前面那些谣言的起因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了。 继墨、簇锦和季姚匆匆来到蜀王行宫,发现蜀王杜瑟双眉紧蹙,神色严肃且焦虑,正不停地来回踱步。 见三人到来,杜瑟赶紧将调查结果告诉了大家。 原来谣言最开始是在蜀都外来商贩的圈子里面传开的。根据这个线索,很快就查到了谣言的源头,并锁定了一位来至于苴国的商贩。 经历各种折磨之后,这名商贩最终还是招供了。他名叫马忠,父亲曾是古蜀人士,名叫马千里,在杜葭萌手下做事。父亲死后,他便和族人一起跟随刚刚封侯的杜葭萌来到苴国生活。为了生活,他自己不幸沦为苴国的专业探子(间谍)。这次,他之所以愿意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也是联想到父亲早年的冤死,不想再步其后程。 继墨和簇锦听到马千里这个名字,不禁暗暗吃惊,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替人受过,最终含冤自杀的人。 马忠一直以来都负责蜀都方面的情报工作。几个月前,他结识了一名来自西方,在蜀都做珠宝生意的洋夷。相处一段时间后,这名洋夷便要求他将自己引荐给苴侯杜冽,看样子对方似乎早就知道马忠的苴国探子身份。致于后来洋夷和苴侯之间发生的事情,马忠则一概不知。只是不久后发生的两件事情,至今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一天,洋夷将马忠带到一个非常巨大的箱子面前,并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盖子。只见箱子里面分层排放着许多的笼子,笼子外面用纱布包裹着,从笼子里还传来虫子的嗡嗡声。 马忠对此感到非常好奇,一个远道而来的海外珠宝商,不设法多带一些珠宝来,反而带来这么多的虫子。 洋夷从箱子里边拿出两个笼子递给马忠,然后再拿出两个笼子托在自己手上,然后一路领着马忠到了街角僻静处,将笼中虫子全部放飞。 马冲的质疑显然是在洋夷的预料之中,他露出神秘而邪恶的笑容,悄悄地告知:笼子里是一种携带瘴疟的蚊子;将蚊虫放飞则是逢苴侯杜冽的命令。 就这样,马忠和洋夷在蜀都的多个地点,分了多次,最终将箱子里的所有蚊虫全部放飞。 不久以后,蜀都便发生了疫情,并迅速传播开来。 在马忠招供之后,官兵立马赶去捉拿洋夷,却毫无疑问地扑了个空,他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无踪。。。。。。 蜀王杜瑟说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把马忠的供书用力砸到地上,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凶狠。 此刻,大家一直困扰于两个问题。这洋夷为何如此仇恨古蜀,他真正目的又是什么?苴侯杜冽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洋夷的消失让这些事情变得没有了头绪,苴侯杜冽自然也会拒绝承认与之相关的所有事情,蜀国总不能就凭着马忠的供词而对苴国进行讨伐吧。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蜀国疫情的扩散得到有效抑制,患者服药后,病情纷纷好转,同时蚊虫也被捕捉消灭得差不多了。 继墨、簇锦和季姚终于可以停下来,调整一下身心了,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早已经让他们的身体透支了不少,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蜀王峡谷真是适合宜居修养的好地方。这里冬暖夏凉,气候温润,山幽水清,除了平均几年偶尔会从山崖掉下一个失足的人,就从来没有其它外人闯入过。 三人在此处开始过着了与世无争的神仙一样的生活:早上舞文弄墨,吟诗赋词;上午浇花种菜,习练武功;午后泛舟品茶,嬉戏打闹;到了晚上则醉心研发兵法和机关术。 在此期间,三人更加深切体会到万物生对自己身体的一些作用。 首先,大家都发觉自己身体常年处于冰冷的状态,脉搏跳动次数大大减少,然而这并没有让自己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反而气定神闲,文思敏捷,周身舒坦,从此不惧冷热。 其次,三人感觉整天能量都很充沛,内力也大大提升,虽然身轻如燕,偏偏又能轻易单手举鼎。 此外,三人周身血液已经慢慢变成蓝色,体内原始的动物欲望已经慢慢消失。这些年来,继墨和簇锦早就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然而此刻两人却发现这种欲望也已经慢慢消失,因为通过冥想便能心灵相通,从而得到更好的体验。 然而,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很难十全十美,万物生给了他们神一般的馈赠,也同时给他们带来了一丝丝遗憾。这一点,墨十七早就说过:服用过万物生的人,虽然万寿无疆,却同时失去了繁衍后代的能力。普通人也许很难接受这一点,然而继墨和簇锦倒觉得无所谓,毕竟他们一直心系天下,对于个人得失一向看得很轻。 蜀王峡谷安逸的生活让三人忘乎所以,但还是有一些事情让他们放不下,一直耿耿于怀,毕竟当年墨十七交代事情,他们目前一件都没有办妥。他们想知道:啸川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主动和大家联系;椒图携带着坍星石去了哪里;巴蜀将来究竟会怎样,是否真会应了那句谶言。 这一天,继墨收到腹?从秦国通过墨家暗网(墨家遍布各国的情报网络)送来的一封信。 原来,几天前腹?曾收到一封近似于癫狂的勒索信。信里大概意思是说,墨十七现在已经被写信之人完全控制,如果墨家或者祖园不在规定期限内派人将十一块“坍星石”全部拿去“贯胸国”(今海南岛)赎人的话,他随时可能被“处理”掉。派去之人,头发必须系上蜀锦做的纶巾,腰上也要缠上蜀锦做的腰带。 继墨把信看完以后,不禁大惊失色,心想: 墨十七乃是世外之人,非比寻常,谁有那么大本事让他陷入危险之境呢?谁又能把他绑架到贯胸国那么偏远的蛮荒之岛上去呢?绑匪是如何获知“坍星石”的存在,他们拿到“坍星石”又意欲何为?“坍星石”一共只有十一块,除了墨十七那一块,其他十块均不在掌握之中,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聚齐十一块呢?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或许知道“幻世灭”和“坍星石”的秘密,但对于它的现状却肯定也是一知半解。 继墨深感事情重大,便立即禀明蜀王,拿到了通关文书。他与簇锦、季姚一番商量之后,决定带上愚十八,立刻快马加鞭,一路向南,直奔贯胸国而去。 一路上,大家只感到天气由凉逐渐变暖,由暖逐渐变热。渐渐地,空气中充满了咸湿的味道,一股股热风扑面而来。大家知道,自己终于来到海边了。此处是三面环海的半岛(今:雷州),与贯胸国只隔一条海峡(今:琼州海峡)。 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因此感到异常地兴奋。 原来大海是如此辽阔,深处其中,心胸也变得格外宽广。海涛汹涌而澎湃,它不断拍打岩石的声音也会让人感到寂寥而广阔,与山谷幽静所产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听墨十七说起过,大家一定以为,海天一线的那个地方就是天地尽头。 往返海峡的渡船,一天只有一班。由于前天台风经过,渡船只得停止营运两天,今天才又重新营运。这对于三人来说,是天赐良机,因为今天不仅可以坐船渡过海峡,还可以更方便的打听墨十七的消息。 虽然这里远隔蜀地,语言相差较大,然而对于三人来说,这并非是多大的障碍。毕竟,墨者来至天南海北且广布天下,三人对于各地语言均有所了解。 季姚见船家小伙完全能与自己交流,便绘声绘色地向他打听起墨十七的消息来。 船家听罢后,一直摇头,称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因为台风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自己的妹妹在负责船渡。 三人相信船家说的是实话,因为以墨十七独特的长相,凡见过他的人肯定都会有印象,再说,船家也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于是,三人决定,不管怎样,先坐船渡到贯胸国再说。。。。。。 第九篇幻世灭——贯胸国 “贯胸国”(后来改称为儋耳dān ěr,今海南岛,岛上土著所穿的衣服为‘缝布二尺,幅合二头,开中央,以头贯穿胸不突穿’,因此外人称之为贯胸国)此时仍为蛮荒之地,由南方少数人族部落构成。它此时受“骆越国”管辖,而骆越国又是楚国的附庸国,向楚国纳贡。然而,连骆越国和楚国都嫌弃它地处天涯海角,瘴疟横行,因此并没有对它进行有效的管理。楚国和骆越国偶尔会把罪犯流放过去,让其自生自灭。岛上生活艰苦,再加上土著性烈好战,送过去的犯人往往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是有非凡之处的人中豪杰。因此,主动横渡海峡到此地的人是少之又少,其中绝大多数是根据鱼讯去远海捕鱼的渔民以及少数想要发财的商贩。 继墨、簇锦和季姚都是第一次长时间坐船,而且还是在海上,因此感觉到异常兴奋。 尤其是簇锦和季姚,两人离开座位,来到船头,双臂展开,做出飞翔的姿态。她们深吸着海上新鲜的空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感到无比的神清气爽。 一个海浪打到船头,激起无数浪花,落在两人的脸和头发上,便化作小水珠挂在她们的脸颊上,仿佛贪恋其美色一样,久久不肯下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向四方炫耀着。海风过来,两位美女都不由得甩开长发,这些小水珠才恋恋不舍地飞开,在空中四处飞扬。 继墨被眼前的画面深深吸引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们,一动不动。他此时的最大愿望就是让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毕竟大家这些年都经历了太多的艰险和劳苦。。。。。。 “喂,看什么呢,样子比十八还傻!” “是啊,你看。。。。。。他正在流口水额。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这两天郁闷坏了,现在逮住机会,正好拿继墨开开刷,也让大家开心开心。 继墨咽了一下口水,却仍没有回过神来。其实,他是不愿意回过神,他情愿在这种亦幻亦真的画面中多呆一会儿。 现在最恼火的应该是继墨肩膀上的愚十八了。 它见俩美女尽然又拿继墨和自己比傻,便气得难受。因为,一直以来在他心里,身边的好多地球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傻瓜。 “不是吗?继墨放着美景不看,只知道看美女;美女们却只知道看风景,根本就那他当空气。我就不明白,这大海有什么好?风大、浪大、摇摆大,关键还有些晕船!这不是傻,是什么?” 愚十八心里这样想,最上却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神情中流露出不屑的样子。如果不是怕把船上的其他陌生人吓倒,它一定要好好说教说教。这三个小屁孩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知过了多久,船便已经停靠在贯胸国唯一的船渡码头了。 “天啦!这哪里是传说中的蛮荒,分明是人间天堂嘛!” 三人刚也一下船,便立刻尖叫起来。 他们赤着脚,踩着绵绵的细沙,便犹如踩着面粉,绵软柔滑,让人感到格外的安全和舒适。一层层的小浪不时地排过来,涌在脚上,使人觉得格外凉爽和惬意。 回头看看海面,不远处竟然有一条分界线,一边是绿水,一边是蓝水。在蓝水的最远处,便是大海和天空的分界线。看着那海天一色的地方,感觉是如此的近,实际又是那么的远,如果世上真有神仙的话,应该便会在那里吧。 沙滩往上不远的地方,是一排排椰子树,浓浓的绿色点缀着这绵长的黄色沙滩。 此时,码头上的人已经散去,渡船也返航了,沙滩上只剩下三人一鸟的身影,似乎成了这一片寂静王国的主宰。 兴奋过后,三人都显得有些迷茫:下一步,该怎么走? 继墨正要转头讯问两位美女的意见,却发现不到一尺距离的地方,两双充满疑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继墨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做出鬼脸,说道: “不要光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时间,三人顿感心中一片茫然,双眼便开始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 忽然,继墨眼睛一亮,发现在那椰林最大一棵椰子树的顶端,尽然有一块布条在迎风飘扬。 “额,奇怪!谁会爬到如此高的地方摘椰子,然后还绑上一块布条?” 他纳闷的自言自语。 于是,三人马上跑过去,一看究竟。 这回愚十八显得很聪明,还没有等三人跑到树下,它便已经飞上去把布条给弄了下来。 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尽然是墨者们用来束发的布条。 一想到在这蛮荒之地还能碰到同门,三人既兴奋又骄傲,高兴得蹦了起来。 大家分析,前面这位同门之所以把头带绑在树梢,应该是用来作为墨家标记,是为了引起后来登岛的墨者的注意。毕竟,要想让后来者下船后第一时间发现标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在满地细沙的地方。 正如所料,三人在不远的另外一个椰子树下端,找到了墨家标记。 于是,他们一路追随着标记前行,不多久便来到了一座船形房。 船形屋的地板是架空的;由两端墙做入口,前后双开门,没有窗户;用红、白藤扎架,屋盖由排排扎好的茅草或葵叶覆盖,呈半圆拱形,茅檐低矮;整个房屋轮廓像极了一条倒扣的蓬船。 三人正要凑近敲门,便只觉得脚下一软,赶忙纵身跳开。如果再慢一点,或者在飞身低一点,脚下弹出的渔网就会把三人全部给网起来。 “你等功夫蛮厉害嘛!” 一个女孩子干脆而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露脐短衫、下配短裙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只见她五官精致,皮肤稍黑却极其细腻,一口洁白的牙齿尤为惹眼,然而那双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在其身后,站着一个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三人,眼睛里噙满泪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啸川! 三人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对方究竟是都尉墨还是龙啸川。然而对方熟悉的眼神分明告诉自己,他便是龙啸川,况且都尉墨又如何会关心墨家的事情呢? 当三人回过神以后,便争先恐后地向啸川“扑”了过去。 继墨使劲儿向啸川肩膀推了几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地握住他的手,感到鼻子一阵酸楚,眼泪便流了下来。簇锦和季姚也在旁边不停捶打着啸川,像傻子一样,又哭又笑起来。 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鸟愚十八终于忍不住了,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啸川,你好像长胖了点!”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大笑起来,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 此时,啸川身边的女孩子正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大家,不忍心打扰到他们。 进入船屋后,大家才有机会相互介绍了一番。 原来,女孩子就是前面船家提到的渡船小妹,名叫“沁水”,是岛上土著人。她家离这里不远,这间小屋其实是“隆闺”( 指不设灶的房子。女子由父母帮着盖好,大多建在父母住屋附近或村边较偏僻的地方。它是当地青年男女由相识到定情的小房子)。 前些日子,沁水在海峡两岸船渡,遇到了几个奇怪的人。 这些人个个身材高大,长巾裹头,只露出深邃的眼睛,透出蓝色的幽光。从其陌生的举动和打扮来看,这些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们之间的交流主要是通过手势和眼神,偶尔的语言交流也是低声的窃窃私语,明显是不想让外人听到。 一般的过客来到岛上没有几天就会打道回府,而这些人来到岛上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回程。 沁水毕竟还是年轻人,好奇心促使她总想探究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几天以后,又有一个奇怪的人来找沁水,想要渡海到岛上来。 只见此人,身材高大修长,面孔白皙,稍泛出淡蓝色;唇薄嘴阔,耳廓鼻挺;双眼向外凸起,眼眶异常的大。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其此人肩膀上站着一只模样异常怪异的大鸟。 刚说到这里,沁水停下话题,皱眉思索起来。忽然,她猛一抬头,似乎想起什么来,眼睛便直盯着愚十八,然后慢慢靠近它,仔细研究起来。 愚十八见状,立刻紧张起来,翅膀紧紧合于胸前,转头避开沁水的目光,怯生生地咕哝道: “为。。。。。。为何盯着我看。。。。。。我可不是那只鸟!谁。。。。。。谁模样怪异啦,你。。。。。。你才模样怪异呢。。。。。。天下鸟的模样不都差不多吗?” 还没等它说完,沁水一拍手,肯定地说道: “不错,那只鸟确实和十八长得一模一样!” 一听此话,继墨等人大惊,他们四位根据从祖园了解到的信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墨十七曾说过,一只机关鸟至死都会效忠于一位警示者,两者历来都是一对一搭配。 难道此人是另一位警示者?他是谁?来自何方?因何而来? 沁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经历。 沁水常年在海峡做船渡,经常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乘客,但此人的模样仍然让她终身难忘。 这位自称墨十七的人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说话却比较和气。他曾试探着从沁水嘴里打听,前几天坐船来岛的客人中,是否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沁水看他样子也不像坏人,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 最近的事情显得有些云山雾罩,这让沁水隐隐感到一丝害怕。 后来,又有一人来找沁水帮忙渡海,他跟前几天那人长得一模一样,也叫墨十七。 沁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便将前几天的情况一一告知。 在听完她的讲述以后,这位墨十七变得十分困惑,然而并没有多讲什么。 他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沁水的眼睛说道: “姑娘,老夫感觉到你是一位聪明勇敢、心地善良的姑娘,因此想托付你一件事情,不知可否?” 沁水听到 “老夫”两个字,虽然觉得奇怪,然而并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 墨十七从怀里拿出一把寒光逼人的锋利小剑,并告诉她此剑名叫鱼肠剑,乃是天下名剑。 说完,他便把鱼肠剑郑重地放在沁水的手里,叮嘱她将其展示给不久后来岛上的墨家弟子看。 此后,沁水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两位墨十七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沁水像平常一样,依然忙碌往返于海峡两岸。这个期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注重观察往来客人的言行举止。 这一天,台风将至,却有一个年轻男子来找沁水帮忙船渡,要知道,此时渡船无疑会遭受很大的风险。 沁水心里觉得奇怪,便不自觉地联系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先以台风将至为由,假装拒绝,然后试探着问对方:来自哪里?上岛所为何事?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趁机打听起一个人的消息来。 从他的言语描绘中,沁水确定他要找的这个人便是墨十七。 在经过一番相互试探之后,沁水终于确定这位年轻人便是墨十七口中所说的墨者。于是,她便将鱼肠剑展示给对方看,并且将自己与墨十七见面的详细情况告诉给他。 对于墨十七的行踪暂无新的线索,这位年轻人便决定先找一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只是这个地方必须离码头很近,然而又不容易被陌生人打扰。 于是,沁水就决定把这位年轻人带到自己的“隆闺”,以方便他寻找线索。 听到这里,大家便猜到她口里的那位年轻人便是啸川了。 季姚面露焦急的神色,问道: “沁水妹妹,现在有墨十七大师的消息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沁水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再问其他问题,她也实在无法回答。 顷刻间,整个船屋陷入一片沉默。大家只感觉这些怪象的发生绝非偶然,却再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委。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像墨十七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也会被绑架勒索。。。。。。 第九篇幻世灭——怪人 沁水把知道的情况都详细告诉给了大家,除了她心中的一个小秘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沁水发现一贯“外向”“豪气”的自己,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面前竟然会感到害羞,并开始在意起自己的言谈举止了。要知道自己从前可是岛上出了名的艺高胆大,聪明火辣,不拘于礼的渔家妹子。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啦?不过眼前的这位男子,还真的是让自己敬慕,不仅人长得有特点,而且睿智、大气、正直,经历还很传奇,否则,自己又怎么会把他领进“隆闺”,还与他日夜共处呢!对,他得为自己负责才行! 想到这里,沁水竟然开心得笑出声来。 啸川其实也明显感觉到这个古灵精怪,大胆不羁的姑娘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她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聪明而狡黠,身体玲珑却很矫健,给人既灵巧又有力量的感觉,皮肤黝黑且细腻,更衬托出两排牙齿的洁白和整齐,旁边的小酒窝,还没有笑起来,就已经让人醉了。 众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既然暂时找不到线索,索性采用以静制动,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策略。 前几天,啸川和沁水就已经开始密切观察码头边来往的人群了。 他俩慢慢发现,总有几个麻布遮脸的人整天在码头附近闲逛,既不做事,也不交谈。沁水认出,这些人便是上次那几个奇怪的蒙面人。 当渡船靠岸,当天坐船的人们上岛时,他们便会凑过去,挨个细看;当渡船返回,上岛人群散去之后,他们便聚在一起商量一番,然后再一起离开。很显然,他们应该是在等待什么人。 于是,大家决定找机会跟踪这些人,看看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 这一天下午,这些人见上岛的人群已经散去,便又聚在一起咕哝起来,然后找到一个饭馆吃饭。他们彼此之间几乎不大声说话,连点餐也是用手比划(古代由于语言的差异性大,打手势是一种很常见的交流方式)。吃完饭后,他们开始替其他同伙打包,然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走了好久,他们最终来到了海角边一个乱石林立的地方。此处偏远、隐蔽且危险,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地方,因此一般不会有人冒险来这里。就连从小在岛上长大的沁水,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正在大家纳闷的时候,那片刀锋般的乱石滩竟然由中向两边裂开,露出一条缝,从缝里透出蓝色的微光。 只见这条缝越开越大,等几人游刃有余地进去之后,又慢慢合了起来,看不到一丝光亮。紧接着,那片乱石滩竟然开始向着大海移动。等到远离海岸,只听见一阵狂风大作,却并不掀起大浪,刹那间,这个巨大的怪物就到了远处,消失于茫茫的大海之中。。。。。。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一直跟踪而来的继墨等人惊掉了下巴。 继墨等四位墨家弟子还好,祖园的一番经历后,对于很多惊奇的事情已经有了接受力。只可怜小沁水,自认为从小在海边长大,已是岛内最牛船家,现在却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那怪物自然是追不上了,一行人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船屋后,大家各抒己见,对事情进行了一番分析和梳理,以便尽快找到突破口。 正当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唯独愚十八显得格外轻松和自在。只见它一边踱来跺去,一边扇动翅膀,甚至吹起了口哨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它今天的表现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它如此得意呢? 继墨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扬手吓唬愚十八,说道: “十八,大家现在都忙成一团麻,你却很悠闲嘛。再这样,小心我们修理你哦!话说我这都有多少年没修理你了,记得吗?” 愚十八这次可不服软,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还是好好找线索,想办法吧,和我这样一个低等机械物计较个什么呢!” 簇锦凭借一个女孩子特有的敏锐以及对愚十八多年的了解,她知道这只大鸟一定是有事情要显摆了,于是陪笑着说: “十八,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啊?想说就说吧,我等洗耳恭听。” 啸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忙附和着说: “是啊,十八,您老有何赐教啊!” 愚十八听完,并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嘟囔着说: “你们才老呢!。。。。。。就你们年轻?再怎么也都六七十岁了吧,还装嫩?哼!。。。。。。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本王的确有些年岁了。你们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墨十八与墨十七主人本是同岁,而且只比他低一个等级吗?你们知道,一直以来他与本王几乎形影不离吗?” 听到这里,大家恍然大悟,恨不得拍自己脑门一下。 季姚此时也一改平日的态度,赶紧赔笑着说道: “好十八,你就别生气啦,我等晚辈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你赶快给我等开开窍吧!” 继墨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也满脸堆笑着说: “十八,大家都晓得你很厉害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嘛!最多我保证以后不再修理你了嘛!” 这一次,愚十八算是赚够了面子,这么多台阶,自己可以想怎么下台就怎么下台了。实际在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比它更担心墨十七的呢? 愚十八瞥了继墨一样,不屑地说道: “你这个小屁孩!哎,好吧,还是告诉你们吧!那些人应该是乘坐深潜器去存放‘幻世灭’的地方了。它在东方远海一条5000多丈深的海沟的底部。没有深潜器,人们下潜不久就会被海水压成肉泥,更别说到达如此深的地方了。本王多年前去过那里,当时乘坐的就是那个东西。” 继墨趁机问道: “那你会驾驶那个怪物吗,或者你知道怎么驾驶吗?” 愚十八又瞥了他一样,故意说道: “本王又没有手,如何驾驶啊?用喙啄吗?不过,本王倒是知道如何驾驶。再一次申明,它叫深潜器,不叫怪物。真是少见多怪!小屁孩!” “好啦,愚大师,弟子认输啦!” 继墨这次只得认输了! “你才愚呢!以后直接叫我十八大师就好了!” 愚十八这次真的是攒够了面子,于是便抬着头,挺着胸,迈开两支小短腿,在船屋里到处溜达。 第二天,渡船准点进入岛上的码头。 在这班乘客当中,有一个墨者打扮的人,比较引人注意。他上岛后并不急着离开码头,而是在附近逗留了一会儿,等其他乘客都散去后才离开。 早在渡船过来以前,昨天的那些蒙面之人就聚在了码头附近。这位墨者明显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他们相互交换了眼色,便先后跟随他散去。 墨者一直沿沙滩行走,仿佛被沙滩美景所吸引,显得非常兴奋。他就这样慢慢地走,慢慢地欣赏美景,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沙滩。 这片沙滩处于路边悬崖和海水之间的,人迹罕至,极为偏僻。 走过沙滩的急弯,墨者突然发现一个赤着膊子的人,看起来很落魄,很绝望的样子,他正擦拭着宝剑,进行着自刎前的准备。 墨者急忙上前抓住此人持剑的右手,劝阻道: “这位兄台,你因何事烦忧啊,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能轻易伤害它!且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阁下正值壮年之身呢!” 这人并不回答,也不挣扎,此时他的左手突然多出了一副铁拷,以迅雷般的速度将墨者伸出的手牢牢地拷了起来。 墨者大惊,正准备用另外一只手过来帮忙,却发现它也早已无法动弹。原来,不知何时,从沙里腾起一人,甩出一副铁拷,拷住了另外一只手腕。 墨者双腿一用力,准备往后跃起,然而发现双脚也分别被预先藏在沙子下面的人用铁拷铐住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大喊,就觉得空中飞出一个身影,随后被一只黑色口袋罩住了头。 这些人个个高大健硕,行动又很突然,被袭击者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墨者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地问道: “尔等是谁,想要干什么!” 这些人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捆绑。眼见墨者不停挣扎,为首之人竟将手掌高高举起,向着他的颈部劈了下来。。。。。。 正要劈到墨者脖子的时候,此人却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原来此时,他感觉身体被戳了一下,便立刻无法动弹了,同时眼前寒光一闪,便觉得脖子处一凉,一把剑锋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身边同伙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和他一样,要么整个人凌空飞出了好远。 只见啸川、簇锦、季姚和沁水仿佛从天而降一样,已经稳稳地站在了这些人面前。 墨者哈哈一笑,大声喝道: “好险啊,差点就被掌劈了!阁下下手可要轻些,击晕即可,可别一不小心把我给劈死了。” 原来,这个墨者不是别人,正是继墨。他在寅时之前,便搭乘沁水的小船悄悄离岛,驶往了对岸。第二天上午,他一身典型的墨家打扮,混在搭船的乘客中,再次返回岛上。 绑匪们先后尾随墨者至偏僻处,趁他观景游玩之机,想法绕至前方埋伏,最终形成这个袭击阵型。这些家伙自觉得行事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会料到自己在跟踪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跟踪了。 他们一切的行动都在啸川等人的掌控当中,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其实是愚十八。它在空翱翔盘旋的时候,岛上情形尽收眼底,对这些家伙的行动当然是了如指掌。当绑匪们设下埋伏,准备袭击继墨的时候,啸川等人便也在一旁的路边悬崖上埋伏,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然而,这批人虽然被顷刻间制服,然而他们也绝非等闲之辈,比起一般的武者,身手还是要好得多。 当继墨等人强行卸下对方的面罩时,不禁都大吃一惊。 原来这些家伙个个长得金发碧眼,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深深的大眼眶,皮肤惨白,身体高大壮硕。他们不是九州华夏族人或者其它少数民族人,然而长相又与蜀都所见的异域人士不一样,因此推测他们应该是来至更遥远的海外。 然而无论如何逼问,这群人都是一副傻呆又倔强的样子。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是从头目身上搜到一把蓝色透明的钥匙状东西,墨十七身上也有一个与它一模一样。 难到岛上除了墨十七之外,真的又来了一位警示者?他们罕见地在此地相聚,意欲为何? 第九篇幻世灭——深海之渊 由于事关重大,大家打算抓紧时间,主动出击。他们把袭击者捆绑结实后,扔到了沁水的隆闺里。之后,继墨依然保持墨者打扮,啸川、簇锦、季姚和沁水则分别易容成四位绑匪,五人一起前往深潜器停靠的地方。 到了昨晚的那个“乱石滩”,愚十八便让大家停止继续前行。它用嘴叼着那个蓝色透明的钥匙,靠近深潜器,然后张开嘴。只见这把钥匙立即闪烁出蓝色的光芒,然后径直飞向一块岩石。紧接着,从那块“岩石”上射出一柱光,蓝色钥匙便追随着光柱落了下去。忽然,“岩石”从中裂出一道缝,从缝里透出许多的亮光,随着缝隙变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入口。 等大家进去之后,入口便自动封闭起来,竟看不出一丝痕迹。 大家进入神秘物体以后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软绵绵透着蓝光的东西。 愚十八一番动作以后,蓝光闪烁两下,深潜器便开始慢慢向着海面移动。当离开海岸,完全进入海水以后,大家才被这个物体深深地吸引住了。 原来这所谓深潜器的外型很像一条巨大的鲸鱼,然而却由全透明的柔性物质构成,全身泛出柔柔的蓝光。透过这条“鲸鱼”的身体,可以看到外边的水下世界。 除了愚十八,在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就算是沁水也没有见过如此美妙的物体,更没有到过如此深度的水下,更何况其他才第一见到大海的人呢。 随着这条“鲸鱼”的下潜,海水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生物,有海藻、珊瑚、巨鲸以及无数种类的小鱼,还有由无数小鱼形成的巨大鱼群。这条“鲸鱼”在海里高速行进,但一路畅快,并没有碰撞到任何东西。 渐渐地,海水的亮光变得越来越弱,最后便是一片漆黑。眼前,除了“鲸鱼”本身释放的蓝光所能照亮的前面一点点区域外,四周已是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生物。这一切深幽得让人害怕,只有冷峻的岩石偶尔从眼前飘过。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鲸鱼”开始慢慢减速。大家发现它开始在岩石间的深沟里前进,下面的深沟越来越深,越来越窄。 又过了好一会儿,“鲸鱼”好像撞到了一堵软绵绵的墙上,而后又被其死死粘住。被撞的软墙立即释放出蓝色亮光,把周边狭窄的空间和海水照得通亮。 原来深潜器撞在与自己质地一样的柔性透明物质上。这堵软墙不停地把深潜器往里吸,似乎要把它融入自己身体,而深潜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继续往里面挤。于是深潜器就像一大片柔性物质里的一个“气泡”,被不停地往里挤送。 最终,深潜器被挤送到一个宽阔的海底洞穴,四周泛出柔和的蓝光把这里照得通亮。 在洞穴里,早有两个异域人士在此等候。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然后就给四位“同伙”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亲吻。 啸川勉强应付着,不断点头,装作在听对方说话,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可怜了三位姑娘,她们以前重来没有遇到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此时隔着假脸皮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尴尬。 众人跟随两位异域人士往洞穴深处走,不久,便进入了洞穴的大厅。 只见大厅中央的圆台上,竖起一个闪烁蓝光的东西。众人心里猜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幻世灭”了吧! 在“幻世灭”旁边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异域少年,一个是中年的异域老者,还有一个则跟墨十七长像得一模一样,只是打扮比较怪异。在三人的旁边,还站着一只大鸟,它和愚十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发呆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稍远的墙角处,还坐着一个人,他手脚被捆绑着,嘴里还塞着布。 继墨一眼就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苦苦寻找的墨十七。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但马上又冷静了下来,毕竟现在情况未明,贸然行动的话,结果难以预测。 那位异域少年明显比较心急,当他看到继墨一身典型的墨家弟子打扮,立刻向他叽里呱啦讲了起来。 继墨和身边的啸川等人哪里听得懂,心里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此时,只听这位“墨十七”对异域少年说了两句,那少年便冷静了下来,撅着嘴退到了一边。 之后,“墨十七”竟然用生硬的华夏语言说: “诸位好,欢迎来到‘天堂’!请先容老夫介绍一下,我叫墨诺提俄斯,这位先生叫亚里士多德,这位年轻人叫亚历山大。我等来至遥远的海外,一个叫希腊的城邦。看来亚历山大还是太年轻啊,竟然没有诸位的易容术来。怎么样,诸位君子,请把坍星石交出来吧!老夫可以考虑让你们加入希腊大军亦或让你们留在这里。要知道,当外边世界成为‘地狱’的时候,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天堂’。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愚蠢的人类不能再这样无序的混战下去了!交出来吧,这对你们来说,将是将功德无量的事情!” 墨诺提俄斯正说着,身后的亚历山大突然从后一跃而起,同时拔出宝剑,向着他直刺下去。 墨诺提俄斯肩上的大鸟惊得飞了起来,然而他本人根本没把它当回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把身体稍微侧转,便正好躲过了剑锋,然后伸手抓住亚历山大持剑的胳膊,顺势往地上一带,便把他重重摔在了地板上,紧接着往他身上一戳,使他立即停止了挣扎,趟在地上无法动弹。 亚里士多德赶忙上前,想要扶起亚历山大,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悻悻地退了回去。 对方阵营突然的变故,让继墨等人大吃一惊,心想: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现在这样算什么?” 墨诺提俄斯好像这事没发生一样,继续催促道: “怎么样,诸位侠士?交出来吧!” 这时,继墨已被松绑,他冷冷的回答: “我等不知阁下所言是指何物?别说我等现在没有这些东西;即便有,也不能将它交于阁下!还请速速放了十七大师,别逼我等动手!” 墨诺提俄斯听罢,并不生气,他依然生硬地说: “十七大师?老夫本名也叫墨十七,很多年前去了西方,改了名字而已。老夫与十七大师之间的渊源,诸位应该很清楚吧!刚才趁机动手才是最好机会,可是诸位并没有如此做,说明诸位尚算得上是君子了。然而,很可惜,当今世人,小人多,君子少,野心家多,仁义者少,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因此,请诸位把手上的坍星石拿出来,别等老夫来抢!毕竟大家都同属一墨!” 当说到“野心家”时,他还不屑地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亚历山大。 见对方不为所动,墨诺提俄斯突然一改缓慢机械的作风,快如闪电般来到了继墨身边,双指向他身上点去。 继墨双腿赶紧蹬地,整个人后撤出两丈之外,其他伙伴见状,赶紧拔剑过来帮忙。 只见墨诺提俄斯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透明的绳子样的东西,刚握在手里,便成了锋利的宝剑,不停地闪烁出蓝光。这个东西在他手上立刻变化多端,刚猛无比。要知道,继墨等人所持的剑乃是天下名剑,由铸剑大师倾力打造,然而与他手上的东西相碰撞,竟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墨诺提俄的手下们见状,纷纷过来帮忙,眼看继墨等人就快要落败。 只见墨诺提俄斯正挥舞利器,向着摔落地下的继墨刺了过来。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双掌推出,尽一下子把他推出了数丈开外。 这突然出现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墨十七。 原来,愚十八把深潜器开进海底洞穴后,趁双方激战之时,赶紧飞过去,替墨十七松绑。 当墨诺提俄斯觉得不妙的时候,墨十七已经飞到他身边,并狠狠给出了两掌。 有了墨十七的加入,胜利的天平立刻向着继墨这一方倾斜。不多时,洞穴内的喽啰们便已经被全部制服。大家终于可以集中力量,一起对付这位疯狂的墨诺提俄了。 经过一番苦战,墨十七瞅准机会一把抢过了对方手上的武器。说来也怪,武器到了他手上后,立即又变成了一条透明的绳子。 见对方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众人便一拥而上,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分别将他的手脚紧紧抱住,仍他如何疯狂挣扎,始终不肯松手。 眼见墨诺提俄一番歇斯底里的挣扎后,似乎耗尽了能量,全身也没有了力气,墨十七便用手上这条神奇的绳子把他绑了个结实。 一番苦战以后,大家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匀这口气了! 墨十七见众弟子过来给自己行礼,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心里的快乐。 久别之后,虽然大家有太多的话要诉说,然而现在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弄清楚,弄清这些问题的答案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墨诺提俄斯被绑住了手脚,但大家决定赋予他平等的话语权。 很明显,墨诺提俄斯试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去说服众人,于是,便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 很久以前,他作为一名“警世者”被派往遥远的海外,那里有美丽的爱琴海和地中海。他还根据当地的传说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墨诺提俄斯。 公元前2000年左右,那里出现了最早的城邦国家,后来便又陆续建立了数百个城邦国家,这些城邦被统称为希腊城邦。在这些城邦当中,势力最大的要算斯巴达和雅典。公元前8世纪初至前6世纪末,这里的农业、商业以及榨油、酿酒、金属加工、制陶、武器制造等手工业有了很大发展。然而好景不长,后来的希腊城邦却遭受到了无数次战争,几乎将这些美好的东西全部摧毁。公元前490年,波斯大军渡海西侵,被人数居于劣势的雅典重装步兵击败。公元前480年,波斯五十万大军再次进攻希腊,最终仍然被希腊军队打败。公元前431后,希腊数百个城邦陷入了互相讨伐的乱战之中。战争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有些城邦甚至被屠了城。 墨诺提俄斯游走在各城邦之间,希望能够教化和规劝这里的人们,从而减少他们之间的战争。然而,眼看着城邦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残酷,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于是,墨诺提俄斯来到一个叫赫里克的城邦调养身心。然而不久之后,这片城市里面出现了一些巨大的光柱,老鼠、貂、蛇、蜈蚣等动物也倾巢而出,纷纷逃往城外。面对这些景象,他立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便赶紧提醒大家迅速离开。然而,当时的人们正沉迷于与另外一个城邦的战争当中,根本没有人重视他的意见。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赫里克忽然整体陷入地下,顷刻间便被海水淹没,城中居民几乎全部丧生。。。。。。 第九篇幻世灭——异邦崛起 墨诺提俄斯依靠强大的“动力源”(就是那把能打开深潜器的钥匙)得以幸存下来。然而,眼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面孔从眼前消失,他几乎崩溃,之后便开始变得疯狂起来。他决定培养一个强大的力量来统治希腊城邦,结束城各邦间的混战。 墨诺提俄斯发现,希腊北边的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决定前去辅佐。果然,腓力二世后来把马其顿发展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军事强国。他建立了一支常备军,训练了一种战斗力很强的“马其顿方阵”,同时也建立了强大的海军。如他所愿,腓力二世后来实现了对希腊各城邦的控制。 可是,墨诺提俄斯渐渐发现,腓力二世也是个疯狂的野心家和战争狂人。他为了能亲自征战拜占庭城邦,尽然把整个马其顿交给儿子——年仅十六岁的亚历山大三世,代替自己统治。 说到亚历山大,墨诺提俄斯对这位年轻人是又爱又恨。 亚历山大从小聪明过人,做事干练老道,在多个方面展现出天才的一面,得到了大家寄以的厚望。墨诺提俄斯负责教他军事和武艺,希腊著名圣贤亚里士多德则负责教他治世文化。然而,一场疾病之后,亚历山大的性格逐渐变得狂妄、残暴,极具征服欲。每当他得知自己的父亲征服了一块地,就会哭着说:“难道父亲没有留下一点土地给我征服吗?” 有一次,亚历山大镇压了希腊城邦里面反抗马其顿的大叛乱,尽然把整个城市的居民和战士全部处死。 再一次看见无边的尸山血海,再联想到过去所经历的无数次战争,墨诺提俄斯彻底这次是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认为人类早已经无可救药,除非他能依靠一个强大的力量来重塑人类的秩序。 经过长时间的等待,这个机会终于让墨诺提俄斯等到了。 前几年,亚历山大率领大军,向着古老的东方不断扩张,一路上势如破竹,无人能匹敌。眼看东方仅剩的两大古国就在眼前,已经触手可得,他便想要尽快拿下身毒国(古印度),然后直指华夏,最终征服整个东方。 然而,希腊大军占领印度河流域以后,便遭到了一场百年难遇的瘟疫的袭击。疫情在大军中很快传染开来,使得希腊军队人员损失惨重,别说继续进攻富足强盛的恒河流域了,能否维持并巩固战果都成了问题。 这一天,墨诺提俄斯来到亚历山大的住所,见他正因为眼前的困局而烦躁,胡乱发脾气。 墨诺提俄斯上前轻声问道: “不知陛下因何事烦心呢?” 亚历山大没好气地回答: “大师何必多此一问,你明明知道本王是为了目前的局势而焦虑。希腊大军一路征战,势如破竹,却未曾想被一场瘟疫所阻碍,止步于此。要知道,对峙时间越长,对我军越不利。本王总不能因此就打道回府,受到天下人嘲笑吧?” 墨诺提俄斯故意思考了一会儿,做出眼前一亮的样子,说道: “请问我骁勇善战的国王,如果有一种力量能轻易摧毁强敌,陛下愿意使用吗?” 亚历山大听到这话,马上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盯着墨诺提俄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然愿意!如果真有此种力量,本王愿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大师见过这种力量?它在哪里?要怎样才能得到它?” 墨诺提俄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低声说道: “陛下不必详细追问!在东方大洋最深处,确实藏有一件大杀器,它可以帮助陛下摧毁世间上的任何对手。然而,要得到这件武器却并非易事,首先要远涉重洋,在途中还必须拿到深潜之器,然后还要设法聚齐十一块坍星石。只有聚齐坍星石才能驱动这件大杀器。滋事重大,陛下可要仔细斟酌,看看是否愿意派人前往,而且此去人员,务必要亲信可靠!” 亚历山大刚刚听完,便急不可耐地说道: “此事我自当亲力而为,当然也需要得到大师的帮助!"。 于是两人开始仔细商议,并制定起计划来。他们对能否聚齐十颗坍星石,不是完全有把握,为了不虚此行,便制定了两套计划。 计划之一:想办法绑架墨十七,然后用他作为筹码,要挟祖园拿坍星石来交换。然而,他们对祖园近几百年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更不知道时刻坍星石早已经不在祖园了,就算绑架了墨十七也根本没用。 计划之二:在华夏的西南边陲建立傀儡政权。要征服世界,就要对世界局势有所了解,一直以来他们对华夏大地的局势就特别关注。这样做,将来可以联合这个政权从东西两面夹击身毒国,也可以利用这个傀儡之地作为征服整个华夏的基地。然而这个傀儡政权必须强而有力,且独立于中原政权。墨诺提俄斯来自祖园,一直以来对蜀地十分关注,对于蜀地的历史和现状都非常的了解。经过一番考虑,他们最终决定将这个傀儡政权基地选址放在了古蜀国。 出发之前,亚历山大本想将前线军事托付给自己的老师亚里士多德,便把整个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毕竟他是自己唯一值得信赖的人,而且多年来也一直全力支持着自己。 没想到亚里士多德听完事情原委后,竟然表示坚决反对,理由是这个武器太具有毁灭性了。同时,他还一再提醒亚历山大要小心提防墨诺提俄斯,并认为他已经完全神志错乱,他想要摧毁的不仅仅是希腊军队的劲敌,而是整个人类。 亚历山大根本不愿意听老师一直唠叨,威胁老师不要走漏风声,否则一旦扰乱军心,便是死罪。后来,他对自己的这位老师还是不放心,于是在出发寻宝之际,便强行将他一起带上。 亚历山大心里也对墨诺提俄斯有所警觉,绝对不会看睁睁看着其摧毁人类,然而他同时也不甘心放着如此厉害的武器不用,因为有了这件大杀器,自己一统天下的宏愿便很快可以得到实现。这也是亚历山大在海底洞穴向墨诺提俄斯突然发动袭击的原因。 亚历山大心里提防着墨诺提俄斯,然而后者此时已经同样不看好他了。 墨诺提俄斯此时深信当今世人已经无药可救,即便亚历山大将天下变成一个超级王国,也依然无法改变人类自私、残忍的本性,况且他本人就是自私、残忍、自大的典型代表。唯一的办法,只能像过去一样,利用超文明将这些低等文明消灭,然后再设法重新寻找和培养更为适合的地球统治者。 墨诺提俄斯带领众人从印度河出发,沿水路来到贯胸国。来的途中,他们顺便把藏于南海海沟的深潜器开了出来。此处是这片海域第二深的地方,紧靠无人岛礁,离贯胸国距离也适中,非常适合放置深潜器。驾驶着深潜器,墨诺提俄斯等人便可以很轻松地往返于马里亚纳海沟和各陆地之间。 到了贯胸国以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从祖园得到那十一颗“坍星石”。 于是,墨诺提俄斯便欺骗自己的机关鸟,使它相信主人有难,然后飞往祖园向墨十七寻求帮助。 同时,亚历山大派出了几个头脑比较聪明的亲信,让他们打扮成西域商人前往蜀地,随车还暗藏着布笼,里面装着携带病毒的蚊虫。 这些人到了古蜀国以后,便设法尽快将蚊虫释放出去,希望以此削弱古蜀国实力或者引起其国内混乱,同时设法与杜冽取得联系,并最终受到其接见。 杜冽最终表示愿意与希腊合作,并承诺一旦自己得到蜀国,便会全力支持希腊军队的进一步东扩,并尽可能提供方便。这之后,杜冽在限制向蜀地供应青蒿的同时,又派人去蜀地造谣,进一步打击蜀王的威信。 杜冽所做的一切,无非还是想找机会取而代之。他一直认为自己父亲和自己才应该是古蜀国王位继承人,而不应该仅仅做苴国之侯,一直依附并听命于蜀王。。。。。。 墨十七见墨诺提俄斯的机关鸟来到祖园求助,便义无反顾地前往贯匈国施救。 然而,墨十七心里并非没有疑问:为何在希腊与印度两军对峙僵持之时,墨诺提俄斯却突然远渡重洋来到贯匈国,要知道此地距离深潜器和幻世灭的存放地都很近。因此,他在渡船上遇见沁水时,见其侠义聪慧,便请她将帮忙,一旦遇到后面上岛的墨家弟子,便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们。 警示者身上钥匙状的动力源是他们“永生”之源,一旦将它取下,他们就会失去超常人的能力,仅靠着余存能量勉强维持着短暂的生命,就像将死之人一样。因此,墨诺提俄斯等人将墨十七绑架后,便迅速取下了他身上的动力源。 。。。。。。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纷纷大吃一惊,而后又都暗自庆幸起来。试想,如果让墨诺提俄斯集齐十一块“坍星石”,启动了“幻世灭”,那人世间将会出现怎么样的惨象啊! 墨诺提俄斯此刻依然坚持认为,战争既源于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抢夺,又源于人类的生物本性,因此,只要这些自私又好斗的人类存在,战争必将成为自然而永恒的现象。墨十七则认为,战争是特定阶段的压迫和反压迫,等将来人类物质资源极大丰富之后,人与人之间就会平等,战争也就会慢慢消失。 一番论述之后,众人反而对于人类的未来不再感到那么悲观了。 亚历山大同样认为墨诺提俄斯的想法太过极端,然而他自己也表示,迟早还是会让希腊大军的铁蹄踏遍全世界,要让天下人都对自己俯首陈臣。 事实也证明,亚历山大的理念确实和“警世者”们不一样。他不仅统治了希腊全境,而且横扫中东地区,然后又不费一兵一卒地占领埃及全境,荡平波斯帝国,大军开到印度河流域,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占据其三,建立了当时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大的,横跨三大洲的国家,其国土面积超过东方七国领土总和。这时的他已经被称为“亚历山大大帝”。这次攻占恒河流域因为瘴疟受阻,只要这一关挺过去,他必将剑指华夏。 在对亚历山大一番劝说之后,墨十七同时又向墨诺提俄斯提议,自己与他各自返回原地,继续完成墨使交给的使命;等将来世间太平,人类彻底“长大”之后,便将所有“警世者”召回,从此不再过问人世间的事情。 然而墨诺提俄斯并不愿再回到希腊,他打算就此留在海底洞穴,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关于人性、战争和宇宙的问题。 继墨等人觉得奇怪:这洞穴并不大,若将来“警世者”们在此生活,难道不会觉得太过狭窄和单调了吗? 墨十七用手指了指“幻世灭”后面的那堵泛着蓝光的软墙,眼神意味悠长。 继墨暗暗惊诧:难道在海底洞穴的更深处,那堵泛着蓝光的软墙后面,也是当年“墨使”留下的另一个世界? 继墨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便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继墨正想着,脚却早已往软墙走去。 墨十七见状,微笑着说: “我劝你还是别去看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愚十八则在旁边兴奋地扇动翅膀,说道: “主人,继墨想看,就让他去看看呗!年轻人嘛,就应该多长点见识!” 继墨并非莽撞之人,做事情历来懂得分寸。他走近软墙,伸出手臂,轻轻触摸软墙,只觉得它软软的,像是细腻的面团一样。 然而就在他手接触软墙的时候,只见软墙蓝光摇曳,仿佛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波澜。 继墨的手臂越往里推,软墙给他的反作用力就越大。他已经明白,仅凭自己的平凡之躯根本无法穿墙而过,于是便想着抽手离开。然而,此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被软墙吸住,连带着整个人正慢慢被往里吸引。 继墨心想: “你既然吸我,那我就顺势往里挤呗。深潜器不就是这样进入海底洞穴的吗?” 于是,他干脆卯足了劲,拼命往里挤,却分明感觉到软墙又开始把他往外推。 忽然,软墙的深处就像巨鲸在涌动一样,一种能量由里向外涌了出来,一下子把他整个人给抛飞出去。 好家伙,这一抛可是太厉害了! 他整个人竟然直直地被抛出十几丈,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的软墙上,身体便陷了进去,只露出半张脸和半个身体。 被撞的软墙此刻好像不愿意了,它泛起一阵蓝光之后,里面涌出的能量又同样将继墨抛向了对面。 就这样,继墨像皮球一样被两面软墙抛来抛去,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来回,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九篇幻世灭——华夏危机 继墨先是在空中被往返折腾过无数次,早被弄得头晕目眩,最后这么一摔,更让他屁股皮开肉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旁边的几位小伙伴早就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了。其中笑得最厉害的应该是愚十八了,没有人比他更喜欢看继墨出丑了,谁让继墨从小就喜欢嘲弄他,还把墨十八的名字改叫成愚十八,并从此流传开来呢。 继墨这时才想起愚十八刚才让他长见识的事情,于是回头大喝一声道: “嗨!愚十八,你给我住嘴!这两天你已经够得意的了,把这么多年的‘仇’都报了吧!” 愚十八扇动两下翅膀,想了想,说: “嗯。。。。。。还差点儿,还差点儿,这才算个平手。这个。。。。。。至于你欠我的,以后有机会再还吧。起来吧,屁股还在疼吗?” 继墨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何止是屁股啊!玥儿,快拉我起来。” 簇锦虽然刚才也跟着大笑,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他受伤,听到这话,赶紧走了过去。 她一边搀扶起继墨,一边责备道: “刚才十七大师不是让你别去看吗,你偏不听。。。。。。活该!” 继墨故作委屈的样子,撅起嘴巴,说道: “你没看出来吗?大师也是想看我翻跟斗来着!” 墨十七听了此话,笑而不语。 继墨其实是说对了一半。墨十七确实有他的深意,主要想看看,普通人类对于软墙所能造成的威胁,并趁机打消他们好奇的念头。另一方面,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心理调节和某种庆贺。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已经身心疲惫,能有机会开怀一笑当然也是件好事;况且,今天彻底打消了墨诺提俄斯的危险想法,也算是一次成功拯救人类的行动吧,毕竟依他的能力,若一错再错下去,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谈笑间,啸川无意间注意到自己胸口晃动的吊坠,这是小时候墨翟给的,不禁想念起他来。 “敢问十七大师,墨子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呢,他还好吗?” 继墨、簇锦和季姚也赶紧附和着问。 墨十七听罢,一下子沉默下来,过了良久,才颤抖着回答道: “由于年事已高,先生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却仍坚持到各处墨园巡视。前些日子忽然一病不起,在他昏迷之时,嘴里还念叨过你们几位呢。有一天,他醒了过来,似乎状况好了许多,便开始整理行礼,准备出发云游,任凭我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而且还说,这一次要找到自己的归宿。” “后来,我到处打听他的下落,都没有打听到。只听有人说,曾看到一个枯瘦老者,撑着竹筏滑向大海远处。偶尔又听人说,曾看到一个枯瘦的老者,骑着祥兽,驾云而去。。。。。。” 继墨、簇锦和季姚听到这里,不由得痛侧心扉,大声哭出了声来。 墨十七见大家如此伤心,连忙安慰道: “诸位也不要太难过了,墨子生逢乱世,却又理想崇高,从来都是身体力行,自然会一生劳苦,这一次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讲都是一种解脱。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负担越重,然而他一生从来没有逃避过自己的责任和担当,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老先生把他曾经负起的责任和担当留给了你们,因此,你们只有以他为榜样,好好做,才能对得住他对你们的信任和殷切期望。其实当年墨子已经被祖园接受并认可,可以像诸位一样获得长生,然而他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认为生老病死才是一个人完整的人生,他自己也不愿意弄特殊,搞例外。” 是啊,死亡未必痛苦,活着未必快乐,然而,只要活着,就要好好的活,好好的负担起自己的责任,对于亲人之责任,对于世人之责任!” 于是,除了墨诺提俄斯以外,众人决定抓紧时间,赶在天亮之前,回到陆地。 这艘深潜器果真神奇,从遥远的海底洞穴到贯胸国海岸才用了一个时辰。众人上岛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 看着亚历山大一脸不甘心的样子,继墨本想劝劝他,收敛一下身上的戾气,但转而一想,他连老师的话都听不进去,又怎么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呢?关键语言也不通啊! 亚历山大一路过来也不说话,鞠躬告别后,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 看着这位执拗的年轻人远去的身影,想到也许不久以后,当他率军入侵华夏之时,大家便会在战场上兵刃相见,继墨等人便觉得惋惜不已。与此同时,他们对于华夏九州的安危也感到十分的担忧,对于自己“纵愿粉身碎骨以报天下”却依然无法改变现状而感到无奈和迷茫。他们深深知道,眼下在这片华夏大地上,诸侯离心离德,乱战不断,若强大的希腊军队趁此入侵,便很可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很快将它踏于铁蹄之下。届时,在这片老祖宗生生世世生活的大地上,华夏儿女,炎黄子孙,便可能世世代代沦为这些西方入侵者的奴仆。 。。。。。。 就这样,黎明前的贯胸国海岸边,只剩下墨十七和五位年轻人了,大家长时间地沉默着,没人愿意说话,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回到岛上后,龙啸川表情异常严肃,一直沉默不语,凝视着茫茫大海。 过了很久,他咬了咬嘴唇,干咳了两声,吞吞说道: “十七大师。。。。。。继墨。。。。。。簇锦。。。。。。季姚,要不你们先行回蜀都吧!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做,就暂时不和你等一起回去了。。。。。。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两艘深潜器还需要我去把它放回原处。所以。。。。。。所以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做完事情,便去蜀都找你们。” 继墨、簇锦和季姚对于啸川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对于他当初苏醒后为何会失踪,后来又一直不联系,三人心中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理解他不说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有追问。 然而,经历三十多年的分别,好不容易短暂相聚,现在却又要分开,这让大家感到非常的难过和不舍。此时,簇锦和季姚早已泪流满面,正不停地抽泣着;继墨正一脸沉重地望着远方;墨十七和愚十八则是不停地叹息。 沁水见此情景,强打笑脸提醒大家,说道: “啸川说得没错,等他做完事情,便会去蜀都与你们会合,大家别太伤感了!马上就要天亮了,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深潜器,所以大家就此别过吧!” 既然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是徒劳。 继墨、簇锦和季姚勉强打起笑容,对着啸川隔空做出挂鼻梁的动作,然后皱起鼻眉做鬼脸,然而泪水却还是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 就这样,大家与啸川依依惜别后,开始向着古蜀国的方向返回。 看着继墨四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朦朦的薄雾里,啸川这才感觉到脸上湿湿的,雾水和泪水包裹在一起,从面颊流到嘴唇,咸咸的。 。。。。。。 携带着一丝遗憾,继墨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几日便回到了蜀都。墨十七和愚十八径直回了祖园,继墨、簇锦和季姚三人则准备立即面呈蜀王。 然而,蜀都此时已是一片萧瑟,连光秃秃的大树都显得有气无力,没有了生机。原来蜀王杜瑟多年来一直饱受疾病的困扰,此次他也感染了瘴疟,虽然已经治愈,但也大伤了元气,在众人去往贯匈国之时,便忽然驾崩。之后,太子杜成即位。 巴国方面,巴鲜虽然殚精竭力去解决巴国的内忧外患,然而由于楚国不断地施加以及国内因为失去盐泉带来的民生问题,也只能眼看着自己统治的王国一天天衰弱下去,继而郁郁成疾,最终驾崩。年轻的太子鲁只能匆匆即位。 此后不久,苴侯杜冽也不知何故驾崩。 对于巴蜀这片土地来讲,仿佛上天正和它开着一场巨大的玩笑,在短时间内,国君纷纷驾崩,年轻的新君匆匆即位。 继墨、簇锦和季姚听到这个消息,心脏仿佛一下子裂开了,痛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簇锦,整个人几乎昏厥过去。。。。。。 蜀王杜成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以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遥远的西方,竟有如此强大的政权正虎窥着华夏这片大地,蜀国却正好是他们第一个战略目标;蜀国一直倚重又担心的国戚苴国,最终还是走上了背叛之路;世间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武器,如果落在歹人之手,将会给人间带来灭顶之灾。 对于希腊大军最终是否会打过恒河,继而进犯华夏,大家此时心里都没有数。然而一旦发生,即便整个华夏诸侯全体联合起来,也未必能够对抗来犯的西方强敌。况且,此时的华夏诸侯正忙着相互厮杀,谁愿意放下野心一致抗敌呢? 不久前,公孙衍想办法把张仪从魏国赶走,自己做了相国。之后,魏王罃(魏惠文王)突然驾崩,年轻气盛的魏王嗣即位,公孙衍趁机说服他派遣自己去合纵六国。他威胁其他五国,如果不答应与魏国合纵攻秦,魏国便要和秦国联盟。齐、楚、燕、赵、韩五国只能公开表示支持公孙衍的合纵策略,一致推举楚怀王为纵长,联合出兵攻打秦国。然而楚、燕因暂时受秦威胁不大,态度消极,心存观望,因此实际出兵的只有韩、赵、魏三国。最终,盟军兵败于函谷关。魏国损失最为惨重,便又想向秦国求和,派惠施去和楚国商量,楚国无奈,只得同意魏国的建议。好在此时义渠趁机从后袭击秦国,大败秦军于李伯,秦国不便再与五国联军交战,便同意讲和。六国第一次合纵攻秦之战,由此宣告失败。 在此战乱纷飞之时,若被强大的希腊军队趁此入侵,华夏诸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很快便会处于它的铁蹄之下。 如何让诸侯放下私心,一起准备对抗西方来犯的强敌,蜀王宫内众人经过几番激烈地讨论,却依然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案。。。。。。 好在后来探报传回,“亚历山大此番回去以后便再杳无音信,坊间纷纷传说他已经生病去世,马其顿帝国则被四位大将分割成四个国家”。 原来,亚里士多德素来知道亚历山大一心想要雄霸天下,打起仗来,勇猛而残酷,却没想到他在恒河战役受挫后,竟然想得到并使用大杀器来消灭强敌,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他更感觉到师墨诺提俄斯的疯狂,大杀器一旦落在他的手上,便可能是人类的终结。因此,他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让大杀器落入他俩的手中。 在被亚历山大绑架着去往贯胸国的途中,亚里士多德便秘密写信给自己掌握大权的学生,让其宣布国王因病驾崩。当亚历山大再次返回的时候,便被提前拦截并抓捕,送往一个特别建造的秘密监狱。不知什么原因,他平时总喜欢戴着头盔只漏出一双眼睛来面见外人,世上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此根本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国王活着被关进了监狱,人们只当是他已经生病去世了。 亚历山大后来确实是死了,关于其真正的死因,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多年以后,有人传说,亚里士多德因为无法忍受他的残暴和杀戮,对其下了****;也有人传说,由于带着镶有红宝石的皇冠,长期受激光照射而最终死亡(红宝石受太阳照射后会放出激光)。之后,他的马其顿帝国便被四位大将分割成四个国家,分别是托勒密王朝(埃及)、塞琉西王国(叙利亚、伊朗一带)、马其顿王国、色雷斯王国(希腊和土耳其一带)。 。。。。。。 此时,留给蜀王杜成的只剩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出兵苴国。 秦国现在的国力和野心已经远远把其他诸侯国抛在了后面,它若想一统天下,最大可能便会先将巴蜀吞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巴蜀与秦国之间的大战已是越来越近。如果说蜀国过去可以凭着与秦国之间的穷山峻岭阻止秦军入侵的话,那么这些年来不断修建的蜀道便很有可能成为秦军攻击蜀国的通道。蜀国能否守得住蜀道,处在其要塞上的苴国的态度则变得非常重要,它导向哪边,哪边便会占据主动。 想到苴国多次有意无意的背叛,蜀王杜成便怒不可遏,坚决主张挥师讨伐,一举将它消灭。继墨、簇锦和季姚则认为战争一旦发生,便又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能够避免则尽量避免,况且蜀国和苴国渊源深厚,两国间仍有调和的余地。 此时,继墨不禁为当年帮助修建蜀道一事,感到后悔不已,思绪也一下子回到了当初。。。。。。 第十篇巴蜀之殇——蜀道 古蜀天府居盆地,四周则是雄山峻岭,交通闭塞,易守难攻(注:后世李白才会感叹,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蜀国通过金牛栈道蜀国段,过蜀国北方第一关剑门关,上牛头山后,通过葭萌关,进入苴国都城土费(今昭化)。沿嘉陵江北上,经峡壁栈道,进入秦国境内,翻越米仓山(在秦蜀边境,西接摩天岭,东接大巴山,汉江、嘉陵江分水岭),东折经金牛驿(勉县)进入南郑(汉中)。再通过四条栈道--褒斜道、陈仓道、傥骆道、子午道,翻越秦岭进入中原或咸阳。 南郑地处汉中平原,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两大屏障,气候温和湿润、干湿有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南郑处于的汉中平原四面高山耸立,与秦地的关中平原以秦岭为界限,仅通过几条谷道进行交通,虽然东边山势较低,却已经被楚国占领。秦欲占南郑,则必须要翻越秦岭;蜀欲占南郑,则必须通过嘉陵险道穿越巴山,这也是秦蜀多年战争却依然并存的原因。 苴国地处蜀国北大门,是秦国通往蜀国的必经之地,只要苴国守住要塞,便能遏制秦国对蜀国的威胁。秦欲攻蜀,须穿过几条艰险的谷道翻越秦岭,占领南郑,然后越过米仓山(大巴山北段),通过嘉陵栈道,抵达苴国葭萌关,再突破剑门关至蜀国本土。此番道路艰险,关卡严密,往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王杜尚当年建立苴国,派王弟杜葭萌做国王,是希望苴国能守住这个蜀国北大门,能遏制秦国方面的威胁。 简而言之,从秦国到蜀国,要经过秦岭——南郑——大巴山——嘉陵江峡谷——苴国的葭萌关——蜀国剑门关——蜀道——蜀都,其中城关南郑和葭萌关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明月峡”则南郑和葭萌关之间嘉陵江峡谷的绝对要塞,是秦陇入蜀之咽喉。 守住南郑,秦人便无法翻越大巴山进入苴国;守住“明月峡”,秦人便无法攻入苴国;守住葭萌关和剑门关,秦人便不能进入蜀地。 “明月峡”是嘉陵江峡谷的要塞,秦陇入蜀之咽喉,地势险峻,得天独厚,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地位十分显要。 明月峡谷深约四百丈,是嘉陵江水冲破山脉而形成的峡谷。两岸绝壁高耸,仿佛揽尽天下风云,脚下江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浪。在峡谷两侧是纤夫赤身赤脚于沿江绝壁上拉纤形成的纤夫道,旁边草藤葱郁,飞鸟不绝。在峡谷两岸更远处,便是羊肠古道蜿蜒曲折,艰险难行。 。。。。。。 当年蜀国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建立苴国,其目的便是要利用苴国死守南郑,防止秦国入侵。为了加强对南郑的控制,蜀国和苴国一起开始大肆兴修苴国与南郑之间的道路,其中最关键的部分便是修建“明月峡”栈道。 大约四十年前的某一天,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等人被派往苴国嘉陵江峡谷,帮助解决工部修建“明月峡栈道”所遇到的难题。此行意义重大,不仅军事上有利于蜀国和苴国,而且在和平时期,更有利于秦、蜀、苴三国百姓交流。 于是,四人接到任务后,便立即从蜀都出发,快马加鞭,一路北行,至明月峡时已是傍晚。 刚到军营门口,便见两个锦衣公子站在那里等候,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好些年没有见面的杜冽和杜灿。 簇锦一边欢笑,一边飞跃了过去,便拉着杜冽,不肯放手,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 杜冽自然也很高兴,亦如当年一样,任她疯玩,任她欺负。也许是太过操劳,他此时看上去沧桑了不少,连声音都永久性的沙哑了。 旁边鲍着牙的杜灿倒是一层未变,皮肤还是一如既往地光白。他见到继墨四人似乎不太高兴,显得有些心虚和害怕,表情极不自然,眼神也不停地躲闪起来。他开始反复提醒杜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提醒他作为未来国君,举止应该威严,尤其是在军营,岂可随意嬉笑打闹。 簇锦向着杜灿做了一个鬼脸,假装做出一个投掷飞镖的动作,便立刻把他吓得俯身躲避。 眼见杜灿的窘态,大家又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军官过来向杜冽拱手鞠礼,低声汇报道: “太子殿下,根据各处报告,今日工人伤二百有余,死一百有余!” 杜冽听罢,笑容顿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叹息道: “今日数目较昨日又多了些!只怕到时候道路尚未建成,工人便已经死伤殆尽了!以青铜之器在坚硬岩石之上开凿道路,如何能成啊?” 继墨一行人知道事情急迫,于是稍作洗漱,便早早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带上几个馍,便匆匆赶往施工现场。 清晨的峡谷雾气朦胧,寒气逼人,然而此时却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只见一条条麻绳从悬崖峭壁上垂直而下,一头系在峭壁上方斜坡的树桩上,一头系在工人们的腰间。工人们正一手持着铜锥,一手挥动着铜锤,往峭壁上使劲凿着。铜锥与石壁碰撞的瞬间绽出火星,然而几锤砸下去,铜锥便变了形,尖也磨没了,岩石上却只留下几道浅痕。虽然他们背着的竹篓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铜锥,然而不多久,便都不能用了,只能把竹篓吊上去,重新更换里面的铜锥。 苴国当初设想的是往悬崖绝壁里面凿出深沟,再慢慢地扩建成盘崖石路。然而按照这种方法和进度来看,恐怕再用一万年也难以修成。 众人看着不断与岩壁摩擦的麻绳越摩越细,心里不禁揪了起来,正在思考对策之时,便不时听到有惨叫之声,划空而过,随后便是一声“哐” 的落水声或者“咣”的骨肉撞击硬物的声音。 继墨等四人眼见事情紧急,早一天想出解决之法,早一天减少人员伤亡。他们头脑飞转之后,便决定分工突破,由簇锦研制能代替麻绳挂腰的载人方法,由啸川借用中原炼铁之术打造硬度更高的铁锥,季姚研究更容易的破石之法,继墨则研究如何在坚硬而垂直的岩壁上修道。 没过几日,四人便先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于是集中在杜冽的帐篷内,逐一展现。 簇锦叫人将两架木制机械推入帐篷。只见她在一台机械上稍微操作,它便一边上升,一边往外伸臂,而且随时可以停止,然后保持住姿态。在机械臂上吊着一个木框,这便是工人们的工作台了。之后,她又在另一台机械上拨弄几下,机械的手臂便先往前伸,然后转弯往上继续伸臂,手臂上仍然挂着一个木框。 杜灿瘪了瘪嘴,说道: “这两种机械如此类似,多此一举!” 簇锦瞥了他一眼,故意不解释。 正当杜灿得意之时,季姚嘴唇翘起,说道: “一个是从下往上工作,一个是从上往下工作,这都分不清,真是无知!” 簇锦进一步解释道: “若栈道离江面近,则将第一个机械平放于船筏之上,便可按法将劳工举至所需高处;若栈道离江面远而离山坡近,则将第二个机械从山坡往下伸臂,将劳工送至所需处。” 簇锦话语刚落,帐篷里响起一片掌声和赞叹声。继墨还双手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则以皱鼻做鬼脸来回应他的赞美。 之后,季姚拉了拉啸川的衣袖,问道: “啸川哥,你也把这几天的成果展示一下吧!我都等不及了!” 啸川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拿出一把铁锥,再从旁边拿起一把铜锤,然后一手将铁锥倒立握住,一手将铜锤高高举起。只见他大喝一声,便将铜锤往锥尖上狠狠砸下,只听“当”的一声,便静止不动了。等他再次将铜锤拿起的时候,只见铁锥已经深深地扎了进去。 帐篷里又立刻爆发出一片掌声和赞叹声。 杜冽还觉得不够尽兴,拿起青铜剑就往铁锥上砍,结果青铜剑起了一个大缺口,而铁锥仅仅有一条浅浅的划痕。他不禁赞叹道: “这要是用来做武器,侠客便能横行江湖,军队便可天下无敌了!” 簇锦连忙阻止说道: “此乃造福之器,而非杀戮之器也!你们男人心里难道只有战争不成?” 杜冽赶紧说道: “哦。。。哦。。。为兄失言,为兄失言了!” 簇锦笑了笑,转头问季姚: “野儿,你也给大家展示展示吧!别让这些男人小瞧了我们女人!” “我看,还是算了吧!野丫头这几天就没在帐篷里好好呆过,指不定又去何处瞎转悠去了!” 季姚还没有说话,继墨便转头向她做了一个鬼脸,把簇锦的话接了过来。 季姚此时气得花容失色,狠狠地说道: “你。。。你,气死本姑娘了,今日本姑娘非得让你服气不可!” 说完,季姚便催促下面的人把一块大青石台了进来,然后让啸川沿着石头打出一条槽,每隔两尺凿一个深一些的小洞。 然后,她抬起一个管子,往槽里倒满不知名的油,最后用火点燃,如此几番重复。 大家对于她的举动感到十分费解。 一旁的杜灿瘪了瘪嘴,说道: “事关紧急,还有心思玩这些?” 季姚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闭嘴!” 只见她手提一桶水,往烧得火红的石头上倒去。 刹那间,浓烟四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众人聚睛一看,只见石头已经沿着刚才的石槽自动断为了两半。 大家几乎同时发出“哇”的一声,都惊呆住了,良久之后,大帐之内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后来,季姚如法炮制在青石头上轻易的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石洞。 所有事情完成后,季姚把在场的男人全都扫视了一遍,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然后她用挑衅的目光投向了继墨,不再说话。 她是在等着看继墨如何出丑! 此时杜灿也注意到季姚的表情,便幸灾乐祸地对继墨说道: “不知少都尉有何高见啊,大家都还等着阁下展现一番呢。” 继墨微微一笑,走近杜灿,在他耳边不屑地轻声问道: “公子是希望敝人出丑呢,还是希望栈道早日修成,以此提升苴国对南郑的控制能力呢?” 杜灿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继墨凊了凊嗓子,朗声说道: “敝人想几天,最终制定了此次修路的总体原则,这便是因地制宜,分段而建,不同地段采用不同的开凿方法,修建不同形式的道路。对于石崖稍有坡度的地段,则在坡度的地方凿平凿直,路面就出来了;对于岩石不太坚硬的地段便直接在陡岩上凿隧道或半隧道;对于垂直而下且石头坚硬的峭壁路段,则需另想它法,因为它的修建难度要大得多。” “首先在峭壁之上水平向岩石里面开凿一尺见方的方洞,每隔五尺凿一个,用于插定栈道底部两丈有余的木横梁,洞的尺寸、形状和木梁相同;在方洞正下方,从上往下斜着往岩壁里面开凿三寸见方的方型底洞,用作榫眼,同时在横梁外端开闸一个同等的榫眼;再用木桩连接两个榫眼,一头斜插到岩壁方型底洞里,一头支撑着横梁;一根根的木梁固定好,在上面钉上厚木板,又于旁侧加构铁链或木栏,栈道就基本完成了。当然,在栈道路面距谷底较近的情况下,梁下斜撑可改用直柱支承。” 说完,继墨立即叫人把做好的模型搬进了帐篷。 大家听完之后,虽觉奇妙,但仍有些云遮雾绕,但当看到实物模型之时,一个个不由得惊呼起来。 于是,杜冽传令下去,所有分管军官及劳工分成四队,分别交由继墨等四人全权指挥,并立即按计划推广实施。 接下来,整个栈道施工现场便开始处处呈现出忙碌而有序的场景。 只见簇锦正忙着教授工匠制作和组装机械臂,她英姿飒爽,从容而干练,脸上铺满雾气和汗水。 啸川则把外衣脱下,系在腰间,只穿着薄薄的背心,他正从一堆被炉火烧得红透的铁锥里,拿起一块在仔细研究,他健壮的身体在寒雾之中竟然不断往外冒着热气。在他周围,铁匠们正忙碌着锻轧铁锥,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不绝于耳。 季姚则在江面的船上蹦来蹦去,不断地指挥着悬崖上的劳工。正当她如女侠一般显露出一副干练的样子,却被忽然崩裂落下的巨石吓得花枝乱颤,连连惊叫起来。 继墨此时却已经站在了机械臂上的木框里,凌空紧贴着崖面。他正一边专注的观察和测试周围环境,一边不停地作着记录。空闲之余,他常常会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对面船上的簇锦,却正好与对方炙热的目光碰个正着。他们刮鼻皱眉做鬼脸之后,便开始用唇语交流起来。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唇语,很多时候都是靠猜,实际上是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去猜测对方说话的内容。 就这样,在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加入以后,通往南郑的嘉陵江栈道修建工程取得了快速地发展,并最终提前完工。。。。。。 作者按:绝不向媚俗意淫小说低头!什么女总裁的全能兵啊、千亿女婿啊、都市狂婿啊、真他妈让人恶心! 整天做梦意淫,想着不劳而获,做别人的上门女婿!17K,下一部小说绝不在你这里发表了,脏了我的书稿! 第十篇巴蜀之殇——反目 蜀道竣工以后的几十年里,不仅为蜀国把守北大门提供便利,而且也大大促进了蜀国同秦国和中原诸国之间的贸易,其中受益最多的便是地处要塞的苴国。 这些年,苴国在杜葭萌的治理下,国立大大得到了提升,版图也扩张不少。他对于蜀国始终还是有一种无法割舍的亲情,一直死心踏地追随蜀国,对秦国则采取对抗的姿态。 一直以来,巴、蜀、苴三国渊源颇深。就拿刚刚驾崩的三位君侯来说,苴候杜冽和蜀王杜瑟是堂兄弟,苴候杜冽和巴侯鲜是表兄弟,巴侯鲜则是蜀王杜瑟的盟友,并差点成为其妹夫。 然而,乱世之下,生存不易,宗法血缘关系常常也会受到挑战。 巴国至上次丢失最后一道盐泉后,由于楚国不断紧逼,被迫向北发展。随着北进,巴国对蜀国、充国和苴国利益的影响越来越大,发生的摩擦就越来越大,尤其苴国的感受最为明显。苴国受到巴国侵扰之后,杜冽不仅不主动向蜀国求援,反而一心想借助希腊大军的力量,牟取蜀地,从而成为引起蜀国疫情的帮凶。 如今看来,巴、蜀、苴三国要想像过去一样精诚无猜已经是不可能了。 。。。。。。 此时,蜀王杜成正在犹豫是否派大军讨伐苴国。 苴国对于蜀国来说非常重要:它若投靠秦国,则会变成秦国入侵蜀国最好的跳板;它若一心追随蜀国抗秦,则会成为秦国最难逾越的屏障。 苴、蜀本如兄弟,然而苴国这次却做出了对蜀国最大的背叛,并间接导致了蜀王杜瑟的驾崩,这让新君杜成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愤怒。眼下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希腊已经从恒河流域撤军,因此蜀国来至西方的威胁已经解除,现在要一举消灭苴国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在继墨、簇锦和季姚的几番规劝之下,蜀王杜成最终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决定先派他们去苴国打探一番。 易容后的三人一早从蜀都出发,第二天下午便到达苴国都城土费。 城门口迎接他们的便是新即位的苴候杜鹏,在他身后还站着上次江州城上追随其左右的干瘪老人。 杜鹏对继墨等人表面上比较尊重和亲近,然而其眼神总是不断躲闪,表情中也透出些许不自然。 干瘪老人则时不时地用眼瞥视三人,嘴角歪向一侧,在似笑非笑间,流露出丝丝寒意。当他目光正好与对方碰在一起的时候,却又赶紧咧着大嘴直笑,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 继墨早就注意到老人怪异的表情,便用肩膀靠了靠簇锦和季姚,眉眼抽动几下,给她们示意。然后,他瞅准机会,忽然转头,用眼睛死死地瞪着老人。可怜的老人便立刻像受到了惊吓,赶紧把目光挪开,迅速地低下了头。 继墨一直觉得此人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 正在此时,他觉得自己肩膀被靠了一下,转头看去,簇锦正用夸张的嘴型在告诉自己什么。忽然,他明白了簇锦唇语表达的字眼,便以同样的夸张的嘴型,转述给旁边的季姚。 季姚看后,也立刻明白过来了,顿时目瞪口呆起来,不禁脱口而出,“杜灿”! 她声音不大,然而老人听到后好像被雷击一般,而后故作镇静,尴尬地上前拱手道: “哦。。。。。。哦,这位公子是在叫老夫吧。老夫正是杜灿。不是阁下该如何称呼呢?” 此时的季姚和簇锦都已经易容,而且男扮女装,杜灿当然认不出来。 继墨见状,赶紧上前解围。他故意蜷缩起身体,一边老态地抚摸自己的长须,一边走近对方,然后回礼道: “原来是公子灿啊,我等方才真是失礼了!我等奉蜀王之命,出使苴国,何敢言名啊?” 杜灿疑惑地看着继墨,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似乎对方勾起了他许多回忆。良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地下了头,同时自顾自地咕哝起来,期间还不时地摇头。 很显然,他对三位蜀国使节也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番调整之后,杜灿立刻堆出笑容,故作亲近地说道: “诸位使节很像敝人的几位故友,方才相见,情绪有些激动!要知这几位故友当年可是年轻有为,名扬四海,一直让敝人佩服不已。只可惜了。。。。。。唉,他们若能活到现在,一定也如诸位一样,气宇轩昂,神采奕奕!不像老夫,已是垂垂老矣!” 他始终咧开嘴,保持着笑容,嘴里稀疏腐烂的黄牙尤其显眼。。。。。。 苴国都城土费不算大,风格依然跟蜀都很像,只是显得更加的简约、朴素,正如其国君的穿扮一样。就连继墨、簇锦和季姚私下都不禁赞叹苴国历任君主称得上是勤俭务实之人。 继墨做事不喜欢兜圈子,做太多的铺垫,当大家落座以后,也不客气,便按照蜀王的意思,把马忠的供词拿了出来,呈给了杜鹏。 杜鹏看了供词后,脸色大变,双手开始不停抖动,眼睛却依然盯着供词发呆。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便开始变得严肃和毅然起来。 他缓缓将供词收起来,置于一旁,并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只是幽幽地说道: “想当年,苴开国君主乃是蜀王杜尚之弟,多年一心辅佐蜀王,屡建奇功。后来蜀王灭昔阝、平周二国,封其为汉中侯置藩属苴国,替蜀国驻守北疆。说是开国为君,实与流放无异。苴国境内尽是险峻山峰,可耕种之地极少,百姓贫苦,常食不果腹,与富足强盛的天府蜀国相比,乃是天地之别。然而,蜀国并未因此给予苴国一定支持,反倒是巴国显得更慷慨一些。蜀王又如何知道苴国地处偏僻,与秦楚对峙,处境有多难啊!” “近年,楚军大举西进,巴国之危,天下皆知。上次若不是秦国相助,巴国早已亡亦!因此,巴国被迫北进,然而此举已让充国如芒在背,苴国也同样受到了挤压,使得原本的盟友之间不断发生摩擦。期间,蜀国国力衰弱,水患泛滥,自顾不暇,并无有效手段阻止巴国北进。难道蜀王上下感受不到充国和苴国已经危在旦夕了吗?蜀国无法拯救苴国,苴国总得设法自救吧!” 继墨听罢,虽觉得杜鹏所言有一点道理,却仍觉得他手段太过低劣,不仁不爱,而且目光狭窄短浅,说道: “然而,亦不应置华夏九州于险境也!” 杜鹏没再辩解,只是低头,默不作声。 杜灿见状,咬了咬牙,站了起来,说道: “此番计谋乃是老夫献出,其实施和监督亦是老夫所为,老夫愿受任何处置!” 杜灿还要继续说,却被苴侯杜鹏制止。 。。。。。。 继墨三人返回蜀国不久,巴国便下定决心将都城北迁。然而,巴国此时国土已经锐减,北边纵深不够,只能向充国求地,欲在故地阆州建都(公元前588年,充国脱离巴国,辖阆州之地)。阆州地大,临近古蜀交通要道,对于充国乃至古蜀都意义非凡。因此,充国自然不肯答应巴国的条件。于是,巴国决定孤注一掷,在苴国地帮助下,贸然向充国发动突袭,并最终吞并了充国,并建都阆州。 充国地处巴蜀两国之间,因为它的存在,巴蜀两国不用直接接壤,如此以来,便少了很多摩擦,多了不少合作。现在巴国吞并充国之后,便与蜀国的整个东南方接壤,使得蜀国感到了强烈的敌意和危险。同时,充国多年来一直都是蜀国最好的盟友。因此,蜀国对于此事再也无法容忍,便举重兵讨伐巴国。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巴蜀两国不断的发生着大规模的战争。 巴国由于盐泉全部丢失,国力极具衰退,再加上巴地铜矿少,开采能力有限,使他们无法普遍使用金属铠甲,只能将藤条用烟火焙干,编制成藤甲,用坚木制成盾牌。在此情况下,巴国哪里是蜀国的对手,连连吃败仗。 正在此时,蜀王杜成却不幸染上疾病,不久便撒手人寰。年轻的太子杜芦仓促即位,即开明王朝第十二世蜀王。 见此良机,巴国决定举全国之力与蜀国决战。 这一次,苴国再次勾结巴国,派遣熟悉蜀地情况的士兵支援巴国大军,一同攻打蜀国。 蜀王杜芦早得到巴苴合流的消息,于是将蜀军中的老弱伤残做为诱饵,引巴军主力深入,然后顷巢围剿,将巴国大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大获全胜的蜀王,决定趁胜攻下苴国,废除国君杜鹏,另立苴侯。不久之后,蜀王便开始向剑门关附近屯兵十余万,准备寻机攻破葭萌关,直取苴都土费城。 得知蜀王境外集结的消息,苴国君臣早就吓破了胆,于是决定一面死守葭萌关,一面向秦国求救。同时,苴侯杜鹏派人告诉蜀王杜芦,如果蜀国敢对苴国发动攻击,自己便会立刻撤回驻守明月峡栈道的军队,并主动将秦军迎进苴国,到时候蜀国则会自身难保。 。。。。。。 与此同时,在秦国朝堂之上,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 眼见下面大臣七嘴八舌,秦惠王嬴驷故意咳了一声,见四周顿时安静之后,才缓缓说道: “苴国既然派使者来求救,寡人总不能一直不表态,让使者一直耗在此处吧。当下我大秦国力昌盛,总是要做一些替天行道,为天子分忧之事才是啊!” 说道此处,他再次咳了一下,低头看着地面,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表情难以言表。 张仪知道自己若不先发言,其他大臣是不会发言的,于是上前拱手说道: “以微臣之见,大秦可继续去征讨韩国。当下大秦应与魏国、楚国亲善友好,然后出兵黄河、伊水、洛水一带,攻取新城、宜阳。然后大军开近东西周公国都城,控制象征王权的九鼎和天下版图,挟天子以令天下,则各国不敢不从,此乃陛下之大业也。俗话说,要博取名声应去朝廷,要赚取金钱应去集市。当下黄河、伊洛一带以及周王室,不正像是天下之最大集市和朝廷吗?陛下不去那里争雄,反倒纠缠于与远方戎狄小族争斗,此非帝王之大业也!” 秦王驷听完以后,微微点头,没有评论,只是将目光向着下面的群臣扫视了一遍。 张仪身旁的都尉墨跨步上前,拱手道: “微臣附议,丞相所言有理!” 群臣见状,也纷纷拱手,齐声说道: “臣等附议!” 此时,只见人群中一个年轻的身影横跨出来,拱手道: “大王,司马错有不同看法!” 群臣见司马错出来反对丞相张仪的主张,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于是乱哄哄的议论开来。议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司马错身为客卿,不仅年轻而且官阶低下,怎么可以忽然冒出来反对大名鼎鼎的丞相的主张呢? 秦王驷又干咳了一声,见下面肃静后,问道: “有何好议论之处?总应让人把话述说完整吧!。。。。。。司马爱卿,还请阁下详细述说!” 司马错微笑着回头看了看群臣,然后说道: “楚国一直都是秦国心腹大患,也是将来秦国一统天下最大的障碍。巴人失盐泉,再迁都阆州,已使得楚国获得巨大的国土面积和发展空间。假以时日,楚人必会西进吞并巴国,然后再灭蜀国,占领整个巴蜀大地。楚得巴蜀,便可得天下!难道真要等到楚国壮大到无法制衡之时,秦国才愿意出兵钳制乎?届时,大秦即便有心,也恐无力,一统天下的霸业便会毁于一旦。由于其他诸侯与巴蜀两国并不接壤,当下能够直接阻止楚国继续强大的只有秦国!大王应该抢在楚国之前吞并巴蜀之地,否则将会后患无穷。” 听到此处,群臣之中已经有人开始点头称是。 “欲使秦国富强,必先开拓疆土;欲使军队强大,必先让百姓富庶;欲成就帝王大业,必先树德立望。此三具备,帝王大业便水到渠成。现在秦国地小民贫,应从易事做起。蜀国乃西南偏僻之国,当代国君已经昏庸,行事如同夏桀、商纣;以秦国之强兵攻蜀,则如狼入羊群。攻占其地,以扩秦国疆域,夺其财富,以养百姓,秦军不须有大的伤亡便可使之屈服。吞并一国而天下不以秦国**,获取大利而天下不以秦国贪婪,此乃一举两得、名利双收之举。” “大王若是攻打韩国、劫持周天子,便会恶名远扬,却不一定能获取实际利益。蒙受不义之名,攻打天下人所不愿攻占的地方,甚是危险亦!周朝,乃天下尊崇之王室;韩国,乃齐国之亲睦友邦。周朝自知将失九鼎,韩国自知将失领土,两国必将齐心合力,共同谋划,求得齐国、赵国之援助,并与有旧怨之楚、魏和解,甚至不惜将鼎送予楚国,将土地割让给魏国,对此,大王只能束手无策。此乃危险所在。故,此时进攻巴蜀方乃是最为稳妥之上策。” 都尉墨听罢,立马反驳道: “蜀道艰险难行,更何况大军、战马及重械要从上面通过,秦军此行恐犹如进入了鬼门关!将军此乃是至大秦将士生死而不顾,何故?” 司马错没有直接回答,淡然说道: “若无苴国重兵死守要塞,秦取蜀地犹如探囊取物。今蜀国与苴国反目,与巴国大战未休,且新君初立,这些皆是天赐良机也!若蜀、苴和解,亦或蜀灭苴后自守要塞,则大秦再想夺取蜀地,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也!” 眼见群臣此时已是纷纷点头,发出一片赞许之声,张仪感觉到有些出乎意料,这还是他为丞相以来,第一次遭遇反转,偏偏对方还是一个年轻且位卑的客卿。 张仪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都尉墨,发现他此时脸色发黑,似乎比自己更激动。 都尉墨见张仪看着自己,便立刻用夸张的唇语提醒他。 张仪见都尉墨的唇语,便立刻眼睛一亮,然后回头用凌冽的眼神看着司马错,说道: “若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先生虽祖籍在秦,却从小在蜀地长大。然而今日之言,似乎又对蜀国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何故?阁下携个人情绪为大王献策,置大秦霸业和千万将士之安危而不顾,意欲何为?” 第十篇巴蜀之殇——决战 司马错听后,脸上立刻显现出悲愤之情,只是他很快便将情绪稳定下来,迎着张仪的目光,冷冷说道: “既然丞相说到此处,下官便如实相告!其实早在下官入秦之时,便已将实情陈述于官府,相信丞相应早已获悉。下官祖籍大秦少梁,祖上参军,于当年蜀夺南郑之时,被蜀军俘虏为奴,幸遇贵人,得还自由之身。先父本躬耕于蜀山,为维持家计,便不辞劳苦开荒扩地,并设法使地变得肥沃。眼看可以过上衣食无忧之生活,没曾想,蜀中恶族瞧上了我家之地,欲占为己有。先父稍有不从,便遭杀身之祸。恰逢蜀国与他国战乱之时,官府更无暇顾及草民的冤屈和生死。” “先母带着婴儿从此衣食便无着落。眼看着孩子被饿得奄奄一息,母亲却无能为力,一时觉得生无可恋,便怀抱着婴儿,从蜀山悬崖跳了下去。可怜母亲在最后时刻改变了注意,最终在自己身体的保护下,让婴儿得以生还。在峡谷凌冽寒风之中,按说婴儿断无生机,然而上天有眼,一位异人正好路过此地,便将婴儿救下,悉心照料。婴儿长大稍许懂事,便拜异人为师,虽天资驽钝,却也学得些本事!” 此时,司马错已是满脸泪水,哽咽着说道: “此婴儿便是在下。。。。。。然而,我与蜀国有小怨却无大恨,虽欲寻恶族报仇,却也不至于置大局而不顾。况且大秦吞并巴蜀,一统天下,乃是迟早之事,下官又何必急在一时?” 此刻朝堂之上,又是一片赞许之声。 “下官虽在蜀地长大,却也正如丞相大人,身为大秦臣民,誓死为大秦效忠。丞相大人不也是生于魏国,长于魏国,却来秦国效力并深担重任吗?只盼大王早日一统,结束天下战乱,与民生息!” 司马错泪水未干,却已面带笑容,意味深长地直视着张仪。 张仪听过司马错的生世和遭遇,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对着秦王驷拱手道: “全凭大王定夺!” 其他大臣也异口同声地跟着说道: “全凭大王定夺!” 秦王驷几乎没再做思考,宣道: “今日到此为止,丞相、司马爱卿及都尉墨留下,其他众卿先行退下。退朝!” 。。。。。。 后宫花园,秦王驷对留下的三人说道: “秦蜀之间,道路崎岖艰险,此乃秦蜀多年纷争却始终并存之缘由。司马爱卿可有良策?” 司马错很自信地说道: “大秦欲赶在楚国完全控制巴蜀之前,进入蜀国,苴国则是必经之地,要么灭亡苴国,要么与之结盟,再假苴伐蜀。秦欲攻蜀,须穿过几条艰险的谷道翻越秦岭,占领南郑,然后越过米仓山(大巴山北段),通过嘉陵栈道,抵达苴国葭萌关,再突破剑门关至蜀国本土。此番道路艰险,关卡严密,往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尤其是明月峡栈道,此乃秦陇入蜀之咽喉。如若苴国一心为蜀死守北疆,则秦断无可能攻进蜀境。现苴国主动向大秦求助,则秦可不费一兵一卒,翻秦岭,穿明月峡,过葭萌关,至达蜀国边境,只要一举攻克蜀剑门关,便可一马平川,直达蜀都。” “当前苴国主动臣服;蜀国衰弱,与巴国大战未休;再者,蜀新君初立,年幼而莽撞,难持大局。此皆是天赐良机也!大王应赶在蜀苴和解或蜀灭苴而自守要塞之前,攻取蜀都。微臣前些日子,已经派人乔装入蜀,对沿途地形做过了细致研究。” 秦王驷听罢,问张仪和都尉墨: “两位爱卿有何补充?” 张仪眼见秦王驷似乎主意一定,自己多劝无益,便拱手道: “若微臣能设法让蜀军放弃抵抗或少做抵抗,大王可否约束秦军将士勿做无谓之杀戮!尤其勿要伤及无辜百姓!” 司马错也拱手恳求道: “微臣也为此事恳求大王!” 秦王驷见都尉墨一直在旁边生闷气,不吭声,便问道: “都尉的意思呢?” 都尉墨拱手后,极不情愿地说道: “微臣此时仍坚持不攻蜀,等他日天下一统,蜀王便自会归顺。然而,此刻料想大王圣意已定,也只能替两国百姓恳请大王避免无谓之杀戮了!” 秦王驷哈哈一笑,说道: “寡人如何在众卿眼里犹如桀纣一般?寡人绝非喜好杀戮之君!不过,若要尽量避免杀戮,三位爱卿可得计划周详,做到万无一失才是啊!” 。。。。。。 于是,秦王嬴驷向苴侯表示,秦国对于秦、蜀、苴三国现状很满意,并不意愿与蜀国开战: 首先,自从苴国建立,秦蜀领土不再接壤,两国原本紧张的关系有所缓和;其次,多年来秦国与魏、赵、韩、燕、楚及匈奴等国家不断发生战争,虽然赢得了战争,却已使得国内民生凋敝,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再者,秦国志在中原,对偏于一隅的蜀国根本不感兴趣。最关键的是,就算秦国将蜀国消灭,秦、蜀之间仍然隔着苴、巴两国,秦国也同样无法实现对蜀国的有效控制。。。。。。除非苴侯愿意接替蜀王之位。 然而,秦王嬴驷最终表示: 蜀国不仅破坏了现状,而且以大欺小,兄弟相残,不讲道义;而且一旦蜀国吞并苴国,便会使得秦、蜀领土再次接壤,纷争自然而生,因此秦国愿意帮助苴国讨伐蜀国。 此外,秦王驷还向苴侯提到自己的困难: 秦、蜀之间的交通难题,以现在的道路状况,秦军步兵都难以行进,更何况车马重器,因此建议先从扩建道路做起,由秦国大臣张仪、张若主持修缮和扩建褒斜道,苴侯则偷偷修缮和扩建蜀辖嘉陵江峡谷栈道,包括明月峡栈道。为表诚意,秦王愿将四尊肚子里装满金子的石牛送给苴侯,作为此次修路的资金,等他日拿下蜀都,再将蜀王之位交给他。 。。。。。。 古蜀天府居盆地,中央土肥民富,盛产粮食和衣服;四周则是雄山峻岭,交通闭塞,易守难攻。公元前1613年,蜀侯蚕丛带领部落由群山进入盆地,逐渐形成了华夏文明之外,与之分庭的古蜀文明,国力一度远超秦、楚。公元前1057年,商纣王帝辛昏庸无道,周人起兵反抗,获得了周边部族的响应和追随。鱼凫蜀王杜宇助周伐纣,12年后,封为蜀王,称蜀望帝,位次于天子,而高于诸侯。 随着蜀国国力强盛,蜀人谋求走出盆地向外拓展的步伐从未停止。早在商周时期,秦蜀先民就已开始利用天然的古道进行文化往来。在三四千年前,古蜀人和古越人已通过长江来往,就农业手工业技术、神权思想等方面,开展交流。蜀山蚕丛氏栽桑养蚕,以蚕桑丝绸兴邦,早在北丝路之前,一条由古蜀都城出发,经云南进入南亚和东南亚的南丝绸路就已经开通。通往生毒国(古印度)的茶马古道,也早就修好。同时,古蜀人把产于成都的蜀锦,经古蜀道运往长安,从长安再运往西域、中亚和世界其他地方。这条路便是从金牛坝(今成都)出发,经天回驿、两女驿、金雁驿、旌阳驿、白马关、鹿头关,过古涪城(绵阳)转至梓潼大庙;过剑门关,上牛头山,经古战场葭萌关至苴国都城土费城(广元昭化);北渡嘉陵江,过千佛崖、飞仙关,经朝天峡向北,沿嘉陵江之绝壁上的飞阁栈、五里峡道、明月峡、龙门阁、神宣驿、棋盘关进入秦国国境;经黄坝驿、牢固关转东北,至宁强,过五丁关、五丁峡,经金牛驿(勉县),向东至南郑(汉中);再通过四条栈道——褒斜道、陈仓道、傥骆道、子午道,翻越秦岭进入中原和咸阳。这便是后世所称的“金牛道”。 可以说蜀国要想走出盆地,向中原谋求发展,则必须通过金牛道有效控制住南郑(暂由苴国统辖);要想有效防御秦国,则必须坚守金牛道上苴国境内的几个重要关卡,如明月峡、葭萌关和剑门关。 尤其是“明月峡”,可称其为扼秦陇入蜀之咽喉,金牛道之要塞,是连接秦蜀的唯一通道,地势险峻,得天独厚,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地位十分显要。明月峡谷深约四百丈,是嘉陵江水冲破山脉而形成的峡谷,集羊肠古道、嘉陵水道、纤夫鸟道、金牛驿道于一峡通行。其栈道是华夏九州开凿时间最早的栈道,可攻可守,可军用亦可民用,是可与北方长城相提并论的巨大工程。栈道的主要形式是在悬崖峭壁上凿孔,插入木梁,上铺木板或再覆土石而成的路;也有在石崖上凿成台级,形成攀援上下的梯子崖;还有在陡岩上凿成的隧道或半隧道。其势雄壮,大气,仿佛揽尽天下风云,脚下江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浪。 。。。。。。 秦国和苴国几乎同时都在修缮和扩建栈道的消息传到蜀国,已是十几天以后了,蜀王杜芦听闻后,立马大惊失色,连忙召集大臣商议。 按理说,秦国和苴国同时修建不同的栈道,并不能说明两国准备联手做事,然而这却依然引起了蜀国的警觉和不满。近些年,秦、蜀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是蜀国仍然对秦国保持着一定的戒备,一方面是因为秦国国力已如日中天,而蜀国国力却日益衰弱,另一方面是因为秦国近年来常以各种借口对外发动战争,对周边国家的土地不断吞并蚕食。 于是,蜀王杜芦立即派使臣到咸阳对秦王嬴驷提出抗议。 秦王赶忙通过使者告诉蜀王,此次秦、苴联合修缮和扩建栈道纯粹为了经济和民生交流,并非用于军事需求。秦国经过与魏、赵、韩、燕、楚及匈奴等国家不断的战争,国内民生早已凋敝,甚至出现粮食短缺。幸运的是,在不久之前,秦国境内偶然发现了九尊石牛,姿态各异,体积庞大,其肚腹空心,里面装了很多金块。于是,秦王决定用它来和邻居苴国换一些粮食,顺便换几只熊猫回去。 秦王为了让蜀王确信无疑,便邀请他到褒谷和斜谷之间的五里坡狩猎,同时顺便参观一下栈道和石牛,甚至声称准备用剩下几头石牛同蜀国交换粮食。 褒斜谷分为褒谷段和斜谷段,由褒水(秦岭太白的五里坡发源,南流入汉水)和斜水(秦岭太白的五里坡发源,北流入渭水)冲刷形成的河谷,长约500里,是沟通秦岭南北的要道,此时,由苴国南郑守军把守褒谷入口,由秦军把守斜谷入口。在褒谷和斜谷之间的五里坡,坡度平缓,从坡底上到山顶,仅有五里路程,因此被称为“五里坡”, 上有守卫边界的官衙。它既是袌斜二水的发源地,又是长江黄河两大水系的分界岭,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关中与汉中的自然分界线,也是后来三国时期魏、蜀两国的边境线。。。。。。 秦王嬴驷似乎随意的邀请,却让蜀国朝廷上下议论纷纷。 宫殿之上,蜀王杜芦嘴角一瘪,冷冷地讥讽道: “这嬴驷也真敢胡说!秦国民生凋敝也许不假,但又是石牛,又是金块,又是以牛换粮等一派胡言是在欺骗寡人年少无知吗?此时蜀国大军压境,苴国对葭萌关尚无法固守,何来兵力扩修远离前线的栈道?它分明是要引狼入室,甘做鹰犬也!关于狩猎一事,众位爱卿怎么看啊?” 群臣纷纷表示秦王不可信,此行凶险,跪求蜀王不要答应赴约。 蜀王杜芦对这些大臣扫视一遍,显得有些失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多谢诸位好意,然而寡人并不觉得此行有多凶险,秦军有多可怕。想想近年来,巴国屡次破坏巴蜀联盟之谊,侵占充国,犯蜀边境,而苴国则更是背祖忘典,吃里扒外,两国更是趁蜀国新君即位之时,欲以倾国之力至蜀国与死地,其情可原,其罪不可赦也!” “巴苴联军虽来势汹汹,却被我蜀军轻易击溃,可以说要将两国吞灭也在挥手之间。秦军虽然日益强盛,奈何秦蜀道路艰险,多年来其数次与蜀军抢夺南郑,却依然被我大军夺回,交由苴国掌控,可以说只要苴军愿意死守要塞,秦军便永无机会入蜀。因此,不怕狼秦多厉害,只惧苴国不争气也!” “此番寡人若赴约,秦王总须顾忌道义而不敢对寡人不利,苴侯无论念及血脉之源还是畏惧蜀国十万大军,也都不敢对寡人不利,故请诸位爱卿勿要担忧!” 此时,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老人,抖抖衣袖,上前拱手鞠礼说道: “老臣再请大王三思!大王可曾记得魏国公子卬?当年他正是受好友公孙鞅邀请而赴约,被秦军捉拿,最终导致秦军几乎不战而胜。公孙鞅不久后也因秦王嬴驷猜忌而惨遭车裂。嬴驷、张仪之辈,其背信弃义已天下共知!然而乱世之中,谁人又能真正做到遵道守信呢?故,臣等还请大王三思啊!” 这位老人正是前些年逃往蜀国定居的尸佼,人称尸子。 群臣听完尸子的话,也立刻附和着说道: “臣等还请大王三思!” 蜀王杜芦欲言又止,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他只得悻悻地说: “尸子所言也有道理,寡人会参考。” “国士为何对此一言不发,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蜀王一边说着,一边将近乎请求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年轻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夏继墨。这些年他与簇锦、季姚三人因为担忧如谶言所示——巴蜀即将处于危亡之机,便常年滞留于蜀国。 继墨见蜀王直接点名,只能上前直言道: “请大王恕罪!近日巴蜀大战使得两国将士死伤无数,百姓不堪重负,微臣想起这些,不由得心生难过,正考虑如何避免蜀、秦两国兵刃相见。然而,根据目前情形,苴国欲弃蜀国而独立已成定局,此后,秦国借道侵犯蜀国则只是时间问题,况且一旦失去蜀国的支援,苴国就算不答应借道,欲死守要塞,也必然是力不从心。” “当前秦军北进中原受阻,眼见楚国不断吞噬巴国土地,固然不会等闲视之,必欲抢在楚国之前侵占巴蜀之地。现在苴国与秦国几乎同时扩修两国交通要道,必是两国已达成约定,欲对蜀国不利也!因此,若不及时应对,秦蜀大战,恐将将无法避免。” 说着,他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神情哀伤沮丧到了极点。 蜀王杜芦知道他一定又在为将来大战带来的伤亡和苦难而悲伤,也感触地叹气道: “寡人知国士仁慈,心系天下百姓!寡人何曾想让蜀国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啊!但事已至此,又如何寻得万全之策呢?” 继墨点点头,努力整理好情绪,继续说道: “秦欲入川,则需翻越秦岭巴山,穿苴国,过剑门关;蜀欲拒秦,也须长途跋涉,过剑门关,占领和死守苴国要塞。欲要避免秦蜀之战,须拒秦军于苴国要塞之外,最起码不能让其过明月峡栈道。现在苴国去意已决,蜀国则须另立苴侯或者取而代之亲守要塞。因此,蜀军能否在秦国大军穿过明月峡之前拿下苴国,则关系到蜀秦大战是否发生,亦或影响着最终的胜利。然而,秦军入蜀的道路虽然艰险,蜀军到达葭萌关的交通也同样不便,如果不能迅速攻入葭萌关,蜀军的后勤便难以为继。届时,秦蜀两军可能均会出现一边打仗,一边修路的情形。” “因此,微臣认为,大王应该赴秦王之约,一则彰显大王成竹在胸,二则可探对方虚实,三则拖延秦军进程,为蜀国讨伐苴国争取时间。当然,此次狩猎,秦中墨者必随秦王左右护卫,微臣也将率蜀中墨者随大王左右誓死护卫。墨者所至之处,必不会让龌龊下作之事发生。” 。。。。。。 第十篇巴蜀之殇——覆灭 于是,蜀王顺势将屯在剑门关的十余万军队移至葭萌关附近,然后领着一万精兵通过苴国,穿过嘉陵栈道,去秦岭褒谷与斜谷交接的五里坡赴约。 一路上,众人看到苴国劳工一遍繁忙劳苦的景象,监工们也显得异常紧张和神经质,正不断催促着工人们,稍不顺心,便用皮鞭拼命地抽打他们。 继墨此刻留意到,这些监工大多都操着秦地口音,劳工们则说着苴、秦两地的口音,这不由得让他心头一凉。 经过明月峡的时候,他还特意驻足停留,想起当年帮助苴国修建栈道的情形,不禁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当初在此修建栈道是为了使苴国国都与南郑之间的交通更为便利,也为了能更好的对南郑进行统辖和防卫支援,现在修缮该栈道却可能成为了秦军入侵蜀国的最佳路径。 褒斜谷独特的气候和地理位置,使之气候温润宜人,成为南北动植物共存的地区,谷里野兽繁多,是绝佳的天然狩猎场。此刻,褒斜谷由于秦王与蜀王会猎于此,四处旌旗飘扬,盛况空前。 一天紧张而刺激的狩猎活动在月高之时才宣告结束,两军将士扛着各自的战利品,哼着小调,唱着歌,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大营。 苍穹星月之下,两军大营洋溢着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各种野味被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四处挥舞的火把,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火红通亮。 大家吃着野味,喝着美酒,载歌载舞,好不热闹,人人尽情享受着这欢乐的时刻,脸上洋溢着最纯粹的快乐。此刻,人们目光炙热而透亮,眼里看到的人皆为朋友,彼此不分你我,不分国度,彼此聊着天,劝着酒,唱着歌。 秦蜀两地的墨者们相见,更是热情万分,破例聚在一起大喝起来。 继墨此刻正与腹?、督卫墨聚在一起,大家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只见腹?已经醉如泥状,瘫睡在草地上,他脸上挂着微笑,胡子沾满了酒珠,嘴里正贪婪地呼吸着山里新鲜的空气。 继墨拿起酒杯,正要劝酒,这才发现腹?已经瘫卧在身边,便只能和督卫墨相对苦笑一下,便举杯一饮而尽。他俩对于腹?近年的遭遇是很清楚的,猜想此刻也许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刻了。。。。。。 作为墨家的第四代巨子,腹?的责任重大,担子也非常的重。前些年,墨家逐渐分成了三个流派,分散在不同的地域施展抱负。最终,腹?决定带领大部分的墨者继续留在秦国,然而,部分的秦国人对于他们并不了解和也不接受,还常常对他们进行挑衅。一次,腹?的儿子由于年轻气盛,一时无法忍受对方的挑衅,失手致人死亡。 于是,腹?亲自绑缚着儿子去向秦王嬴驷请罪。秦王告诉他,考虑到他的年岁大了,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已经命令官吏不杀他的儿子了。腹?听罢,对秦王一番感谢之后却并不领情,他坚持认为,墨家法规既然规定了“杀人者处死,伤人者受刑”,并用来禁绝杀人伤人,因此即使秦王法外开恩,自己也要施行墨家家法。最终,腹?坚持处死了自已的儿子。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年来,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自己的儿子,然而每每想起却又心如刀割,痛苦不堪。。。。。。 继墨看着腹?此刻脸上挂着少有的微笑,神态安详而放松,不禁鼻子发酸,对他心疼不已。 继墨替腹?擦去胡须上的酒珠,然后缓缓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督卫墨,意味深长地微笑了起来。 督卫墨见状,也回了对方一个微笑,然后叹息一声,便一直低头看着草地,似乎正在等待对方提问。 继墨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打了一个嗝,说道: “真像,真像。。。。。。怎会如此之像?” 督卫墨并没有抬头,依旧看着草坪,微笑着问道: “继墨兄应是又想起了那位挚友吧?在下和他长得真的如此之像吗?若真如此,那倒是敝人之荣幸了!继墨兄向来义薄云天,这位啸川兄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乃是人生一大幸事。敝人自认也算性情中人,固然也希望能与继墨兄深交,兄请勿要嫌弃在下粗鄙哦!” 说完,尽然不自觉地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猛然觉得不妥,便赶紧收敛起来。 这些举动并没有逃过继墨的注意,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抱拳说道: “岂敢。。。。。。岂敢!日后还请都尉多多海涵!” “。。。。。。对了!在下有一件要事托付督卫,还请阁下多多帮忙才是!”说罢,继墨原本醉惺惺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凝重起来。 督卫墨听罢,也立刻认真起来,回答道: “继墨兄有事尽管吩咐!” 继墨深叹一口气,沉吟了一下,说道: “继墨从小受墨家教诲,一心只为向世人推广‘兼爱’、‘非攻’之道,只盼着能早日停战止乱,从未想过偏私。只为天下,不为一国,不为一君,亦不为一人!此次苴侯死心与蜀王为敌,先联合巴国伐蜀,兵败之后又执意向秦王求助。想来,秦王绝不会放过此次天赐良机。以目前秦蜀实力之悬殊,再加上苴国的背叛,蜀国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以秦人一向之作风,若依然按敌首论军功,只怕蜀国又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会沦为刀下亡魂。” 说到这里,继墨突然附身下拜,叩首请求道: “继墨在此拜求,望兄能设法说服秦王及将士,尽可能勿要伤及无辜,保全蜀国百姓的性命和生计。” 督卫墨见状,赶紧跪前几步,将他扶起,皱了皱眉头,叹息道: “请兄台放心!哪怕阁下不提出来,敝人也会全力去这样做!毕竟,停战止乱,济世救道,也是在下所竭力追求的。” 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把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循声望去,只见三位君主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平时庄重的仪态全无,篝火的光影在他们面颊上荡漾,火焰在他们眼睛里跳动着。篝火带来的温暖和热酒带来的微微醉意,使得他们看起来尤其慵懒和满足,眼睛变得少有的清澈和单纯。他们玩笑之余,便是悠闲地看着手下们打闹,然后自个儿跟着一起乐。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众人庆祝的兴致有所回落之时,却见张仪跪着俯身贴近秦王嬴驷的耳朵,低声咕哝了一小会儿。之后,嬴驷的表情开始起了变化,虽然有一丝不情愿,但神情却已经慢慢恢复往日的威严,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蜀王杜芦和苴侯杜鹏此时也注意到秦王嬴驷脸上的变化,各自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目光里也多出许多内容。 秦王将蜀王引进自己的大帐,请他上座,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奉承起来,并向他展示自己换给苴侯的四座石牛。秦王还表示,愿意用剩下的五座大石牛及其肚子里的金子来换取蜀国的粮食。 石牛是神的化身,很多王公贵族的陵墓前,都放几头石牛来镇鬼和妖。但见这几头石牛体型巨大,神态栩栩如生,肚子里及屁股底下还放了金子,寓意为这些石牛能拉出金子来。 蜀王当然不会相信石牛真能拉金子,然而如此巨大的石牛,本身也就是权力的象征,于是便顺势显现出极为动心的样子,立刻答应了秦王的提议。 篝火前的宴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寅时。 宴会之后,蜀王一行人并没有停下来稍作休息。他们提前与对手作别以后,强打起精神,带着满身的酒气,整理行装,在天刚放亮的时候,便快马加鞭,一路向着蜀国的方向飞驰而去。 众人顺利通过葭萌关之后,很快便翻过牛头山达到蜀国大军驻扎的剑门关。 此时的剑门关上旌旗招展,蜀国重臣们早已在此迎候多时。 蜀王眼见自己的文武大臣,便迫不及待地飞身下马。他一边踉跄地奔走过去,一边狠狠地下令向苴国进攻。众人几番努力,才将其过分亢奋的情绪安抚下来。 之后,蜀军将领们稍作商议,便决定立即向葭萌关发动猛攻。。。。。。 此刻,葭萌关平日羸弱的守军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使蜀军寸步难进,这一切看似出人意外,却又在蜀国的预料之中。前日去往五里坡的一路上所遇到持有关中口音的各类人便已经说明,至少秦军的步兵已经达到苴国,并形成了一定的支援能力。 蜀军这才发现自己期望的速决之战慢慢变成了持久之战,对方的防御能力并没有随着战事的进行而衰弱,反而渐渐变强,最终形成了反攻之势。 蜀军明白:秦军通往葭萌关的各段交通已经逐渐修缮和扩建完成;秦国大军正驱使着重器,如大江之水汹涌而来;蜀军除了孤注一掷,与之对决,已别无它法。 这一天,葭萌关忽然大门打开,从里面喷涌出一群全身黑甲的“洪水猛兽”,他们一手持利剑飞腾刺杀,一手将割下的敌军人头别于腰上,甚是令人胆寒。这些如鬼魅一般的秦国士兵便是传说中的铁鹰锐士。《荀子》对他们曾有过记载和高度评价——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要说起铁鹰锐士的战斗力,首先得从魏武卒说起。魏武卒是吴起当年训练的精锐步兵,他曾率领他们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的奇功伟绩。《吴子?励士》里记载,公元前389年的阴晋之战,吴起以五万魏军,击败了十倍于已的秦军, 创造了步卒五万人,车百乘,骑三千,而破秦五十万众的著名战役,使魏武卒名震天下,成为当时军队最为精锐和彪悍的代表。魏武卒虽然训练艰苦和选拔标准苛刻,然而魏国不但免除其全家的徭赋租税,还奖田宅房产。魏武卒的组建对国力有较大要求,随着魏国国力衰落,它渐渐被秦国锐士的光芒所掩盖。 秦军正是在一次次遭受魏武卒重创之后,决心组建自己的精锐部队。后来商鞅制定的军功受爵制使得“秦之锐士,得而后功之,功赏相长也,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司马错做上将军后,在保留铁鹰剑士简拔制的同时,创立了铁鹰锐士制。铁鹰锐士不单剑术超凡,且要马战步战一样精通,任何兵器到手也都是一样娴熟。他们下马步战以超越魏武卒为准,上马骑战以超越赵齐骑士与与匈奴胡骑为准。铁鹰锐士通常全副甲胄、手执一支长矛、身背二十支长箭与一张铁胎硬弓、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一面牛皮盾牌,同时携带三天军食,总重约在八十余斤,日行百里之后仍能进行激战;步战和骑战一流之外,还要精通各种阵战。 此次秦蜀葭萌关之战,司马错用上了全部铁鹰锐士,他们在大军前面带领冲锋,如鬼魅一般把蜀军撂倒一大片,后面的秦军大部队则趁机掩杀。 蜀国军队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战斗力,他们像遇到杀神一样,纷纷欲避之而不及。。。。。。 葭萌关几番大战,最后以蜀军大败,蜀王南逃而结束。 秦军则乘胜掩杀,穷追不舍,不给蜀军喘息之机,从葭萌关一直追至武阳(今四川彭山县),最终杀了蜀王,全歼蜀军。 蜀国年轻的王子安阳王带领一支残部辗转南迁,一直流亡到交趾(今越南北部)才落脚(一百年后,安阳王的后代,则又被秦始皇帐下的将军赵佗击败,逃到海上,开明王朝就此没了音信。)。 秦军取得蜀国之后,再一举东进江州和阆州,灭掉巴国。 苴侯杜鹏眼看着秦灭巴蜀,以为离秦王嬴驷兑现诺言不远之时,却被秦王随意找了一个借口灭了国。 历史再一次上演了“假道伐虢”的故事。可悲! 秦国入主巴蜀之后,使巴蜀基本政策与秦国一致,但仍会起用一些原籍旧贵族帮助自己统治。为了收买民心,秦王嬴驷封原蜀国公子杜通为蜀侯,留守成都,同时派陈壮出任蜀侯的相国,名为辅佐蜀侯,实际起监视作用。秦王更是任命张仪之子张若为蜀郡太守,统帅秦军镇守蜀国的兵力以及蜀国本身的兵员。 秦国攻占蜀国和巴国后,疆域成倍扩张,综合国力大幅提高,再加之商鞅变法所创造的军事和农业条件已日臻成熟,秦国由此一跃成为超级强国。此时秦国北有上郡,南有巴蜀,东有黄河与函谷关,地势易守难攻,当时被称为“天府雄国”。后来,秦国命第二任太守李冰,修筑都江堰,将成都平原作为秦国的粮食基地,以供应秦军常年征战。秦国抢在楚国之前占有巴蜀,也对楚国取得了地缘上的优势,获得从水路进攻楚国的长江通道。 应该说秦王嬴驷采用司马错的策略——“先取巴蜀,再取楚国,最后取天下”是相当正确的,至此,秦国已经为吞并六国做足了准备,秦国一统九州的野心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呈现于世人面前了。。。。。。 第十篇巴蜀之殇——巴蜀纪 古蜀人是从岷江上游兴起的土著部落,经历了蜀山氏、蚕丛氏、柏灌氏、鱼凫氏、开明氏几个时期,逐渐形成了华夏文明之外,与之分庭的古蜀文明。 约公元前十一世纪,周武王联合庸、蜀、羌等西土八国伐商,在牧野之战中大败商军,周武王被推举为天子,周朝建立。之后,周王室册封杜宇为蜀王,准予建都立国,于是蜀王率领蜀人从茂汶盆地东迁至广汉平原,在温江建鱼凫城,成立蜀国。西周初期,蜀王杜宇迁都郫邑,教民耕种,开疆拓土,使蜀国成为西南地区的大国,而后自立为帝,号望帝,位次于天子,而高于诸侯(诸侯爵位为公、侯、伯、子、男,除楚王因受到轻视而不尊周礼负气称王外,无人敢称王)。 之后,杜宇氏禅让于鳖灵,号丛帝,从此古蜀进入世袭十二世的开明王朝。 古蜀天府居盆地,中央土肥民富,盛产粮食和衣服,四周则雄山峻岭,交通闭塞,易守难攻(注:后世李白在《蜀道难》中感叹:“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然而古蜀先民走出盆地,向外发展的步伐却走得很早,而且从未间断过。 早在商周时期,秦蜀先民就已开始利用天然的古道进行文化往来。在三四千年前,古蜀人和古越人已通过长江来往,就农业手工业技术、神权思想等方面,开展交流。蜀山蚕丛氏栽桑养蚕,以蚕桑丝绸兴邦,早在北丝路之前,一条由古蜀都城出发,经云南进入南亚和东南亚的南丝绸路就已经开通。同时,古蜀人把产于成都的蜀锦,经古蜀道运往长安,从长安再运往西域、中亚和世界其他地方。因此,蜀地在很早之前就形成了有别于华夏文明的古蜀文明,如当代发现的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就是其璀璨文明的体现。 古蜀国国力强盛,曾一度让秦、楚两国视之如虎。丛帝之子——卢帝,曾率军攻打秦国至雍城,西征青衣羌、南征服獠、棘,北辖汉中,东据嘉陵江以东地区,伐楚至兹方。。。。。。 《山海经?海内经》记载:“西南有巴国。太葜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巴人是古华夏的一支,和蜀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先祖从甘肃南部,迁到武落钟离山(今湖北长阳)。古巴人不但作战勇猛顽强,而且能歌善舞,极其乐观,因此能在大部族的包围中经过不断征战,在荒莽的大巴山、秦岭等极为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世代繁衍下来。巴人于夏朝时建巴国,称为“巴方”,国都初夷城(今湖北恩施),后迁丹山(今四川叙永)。商朝称为“巴奠(甸)”,向商朝年年纳贡,岁岁服役,后来巴人参与周武王伐纣,被封为子国,首领为姬姓宗族,子爵,因而叫巴子国,建都巫山。 东周初年,巴人国力增强,便与楚国一起,前后夹击,打败了邓国,灭了鄾国。之后,巴楚联军进攻申国,一举灭掉申国,巴国便转向攻打楚国,更是一举将楚军击败,间接害死了楚文王。多年后,巴、楚、秦三国联合进攻庸国,并将它瓜分,其中,巴人收益最大,分得了庸国出产食盐的巫溪盐泉。后来,巴国开始向强大的巫咸国发起攻势,一步步蚕食巫咸国的国土,并将它的盐泉尽占。随着巫咸国的灭亡,巴族成为新的食盐垄断者,从此走向了强大。巴国它凭着食盐这一重要资源,曾对蜀国、秦国、楚国以及其他邻国的国计民生具有重大影响作用。 春秋中期一位巴王在征讨楚国的战争中俘虏了一名楚国女子而分裂出充国。 巴国与西周王室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然而和楚国之间的关系却经常突变,时而联盟,时而恶斗。春秋时期巴、楚战争频繁,巴多败,都城被迫多次向西迁移至江州(重庆江北区)。。。。。。 巴蜀是四川盆地最大的两个国家。巴国拥有华夏最大食盐资源,清江盐泉、宝源山盐泉和伏牛山盐泉三大盐泉。古蜀则土肥民富,为天下粮仓。巴之食盐与蜀之衣食相易,互利互惠,和睦融洽,两国一度保持着最好的战略伙伴关系。巴蜀相邻于长江,蜀在巴上游,可以通过船运,顺长江而下,将蜀地的粮食和丝绸织布运到巴国,换取食盐。两国稳定贸易关系到两国的安危,巴亡则蜀危,两国唇亡齿寒,因此巴蜀联军为保护盐泉,曾数次与楚、秦作战。 邻居楚国、秦国在经过变法后,强盛至极,长久以来一直垂涎蜀之粮仓,巴之盐泉,欲先吞并巴蜀,然后再依靠巴蜀的盐粮支持,进一步吞并天下。正是因为秦楚两国均有称霸天下之野心,因此彼此之间互有忌惮。 为了生存,巴蜀想尽了办法。首先,巴蜀两国一直精诚合作,巴为蜀提供民生必须的食盐,蜀为巴提供赖以生存的粮食。其次,两国一直保持着联姻联军的传统,靠着两国的合力勉强抗衡秦楚。再次,巴蜀利用秦、楚各自的野心,以及他们之间互为忌惮的状况,巧妙的周旋于两国之间,从而勉强保持着战略拉锯之态。。。。。。 公元前三百六十八年,蜀王杜尚忽然进攻并消灭昔阝(ji)国、平周国,封王弟杜葭萌为汉中侯,置藩属苴国(今四川广元),扼守要塞。通过这种安排,一方面可以将蜀国国内政治对手调离,另一方面是希望苴国能守住秦到蜀必经的战略要塞。 苴国地处蜀国北大门,是秦国通往蜀国的必经之地,只要苴国守住要塞,便能遏制秦国对蜀国的威胁。秦欲攻蜀,须穿过几条艰险的谷道翻越秦岭,占领南郑,然后越过米仓山(大巴山北段),通过嘉陵栈道,抵达苴国葭萌关,再突破剑门关至蜀国本土。简而言之,从秦国到蜀国,要经过秦岭——南郑——大巴山——嘉陵江峡谷——苴国的葭萌关——蜀国剑门关——蜀道——蜀都,其中城关南郑和葭萌关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此番道路艰险,关卡严密,往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南郑在秦岭和巴山之间,秦岭的另一边是秦国,巴山的另一边则是苴国都城。守住南郑,则秦人不敢翻越秦岭进入苴国;守住嘉陵江峡谷,秦人则不敢入苴都;守住葭萌关和剑门关,则秦人不能入蜀地。 蜀都离南郑、嘉陵江峡谷,甚至葭萌关都太远,交通不便,很难管辖,现在有了苴国则可实行近距离管辖。为了更为有效地进行管控,蜀国和苴国还一起对嘉陵江栈道进行修缮和扩建。两国尤其在“明月峡”的修建上下了大功夫,使之成为南郑和葭萌关之间嘉陵江峡谷的绝对要塞,是秦陇入蜀之咽喉。。。。。。 从春秋五霸到战国七雄,巴蜀凭借其先进文明、优越的地理条件以及秦楚之间的戒心,与各霸主勉强保持着战略平衡关系。然而,多年过去之后,这种平衡却逐渐被慢慢打破。 随着楚国国力上升,其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日益显现出来。它一方面尽收吴、越之地,一方面不断向巴国盐泉发起进攻,最终把巴国三大盐泉全部占有,同时还一举占据了巴国长江南岸的所有土地。最后,楚国还是因为顾及到秦国介入以及巴蜀联军誓死抵抗,才勉强同意暂时不对长江北岸发动进攻。 在楚、秦两大强国的夹击,巴国国力巨衰,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一直以来,巴国多盐少矿,常常用盐换铜铁,盐泉被占以后,用盐换来的粮食都不够吃,更无法拿它换铜铁用于制造兵器了。好在蜀王仍然基于多年来形成的联盟关系,还继续用蜀国的粮食换取巴国食盐。因此,巴国被迫往北迁都。 然而,巴国此举已让充国如芒在背,苴国也同样受到了挤压,使得原本的盟友之间不断发生摩擦。期间,蜀国国力衰弱,水患泛滥,自顾不暇,并无有效手段对其进行调停和阻止。 巴国此时国土已经锐减,北边纵深不够,只能向充国求地,欲在故地阆州建都(公元前588年,充国脱离巴国,辖阆州之地)。阆州地大,临近古蜀交通要道,对于充国乃至古蜀都意义非凡。因此,充国自然不肯答应巴国的条件。于是,巴国决定孤注一掷,在苴国地帮助下,贸然向充国发动突袭,并最终吞并了充国,并建都阆州。 充国地处巴蜀两国之间,因为它的存在,巴蜀两国不用直接接壤,如此以来,便少了很多摩擦,多了不少合作。现在巴国吞并充国之后,便与蜀国的整个东南方接壤,使得蜀国感到了强烈的敌意和危险。同时,充国多年来一直都是蜀国最好的盟友。因此,蜀国对于此事再也无法容忍,便举重兵讨伐巴国。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巴蜀两国不断的发生着大规模的战争。 期间,巴国趁蜀王驾崩,新君初立之际,决定联合苴国,举全国之力与蜀国决战。蜀王杜芦派老弱伤残做为诱饵,引巴军主力深入,然后顷巢围剿,将巴国大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大获全胜的蜀王于是决定趁胜攻下苴国,废除国君杜鹏,另立苴侯。不久之后,蜀王便开始向剑门关附近屯兵十余万,准备寻机攻破葭萌关,直取苴都土费城。 苴国君臣得知蜀军境外集结的消息后,一面向秦国求救,一面以主动将秦军迎进苴国为筹码,要求蜀军撤离。 秦国收到苴国的请求后,立马派军增援,同时与苴国一起开始秘密修缮扩建金牛道,被发现后,又以运送金牛至蜀地换取粮食为由,想要迷惑蜀王。 虽然蜀王及时向苴国发动进攻,却并没有在秦军重兵压境之前,攻下葭萌关。最终,在秦军铁鹰锐士的大举进攻下,蜀军大败,蜀王南逃。。。。。。 之后,秦军乘胜掩杀,穷追不舍,从葭萌关一直追至武阳,最终杀死蜀王,全歼了蜀军。蜀国年轻的王子安阳王带领一支残部辗转南迁,一直流亡到交趾才落脚。一百年后,安阳王的后代又被秦始皇帐下将军赵佗击败,逃到海上,从此没了音信。。。。。。 秦军攻下蜀国之后,再一举东进江州和阆州,毫不费力地灭掉了巴国,同时随意找了一个借口顺道灭了苴国。。。。。。 巴蜀最终还是难逃被强国吞并得命运! 历史再一次上演了“假道伐虢”的故事,这一次苴国似乎成了罪魁祸首。然而,随着秦国国力的昌盛,巴蜀生存空间势必会不断受到挤压,恰恰它们又偏于一隅,很难得到其他诸侯国的倾力支持,形成抗秦联盟,更何况巴蜀内部后期也存在很多间隙,因此其灭亡也是迟早的事情;除非巴蜀能在早些年施行变法图强的国策。。。。。。 秦国顺利攻占了巴蜀之地,从而完成了对楚国的战略包夹。如果楚国能赶在秦国之前先吞并巴国、蜀国,则会对秦国形成包夹之势。既然巴蜀的归属直接关系到了秦国和楚国之间的攻守之势,为何楚国不抢先攻占巴蜀之地或者在巴蜀危急之时施以援手呢? 其一,这与苴国的选择有关。当蜀国打败巴国和苴国联军,准备替换掉现任苴侯时,苴国选择向秦国求援。楚国占有汉中大部分地区,几乎阻断了秦国与苴国的联系。楚国一直想攻入巴蜀,而苴国由于地处进入巴蜀腹地的要道,把守着明月峡栈道和葭萌关,首当其冲,与楚国发生多次战斗,结仇很深。苴侯考虑楚国与自己土地相邻,又一直想吞并自己,求楚无异于引狼入室。秦国与巴蜀中间隔着楚国的汉中,只有一小部分土地与自己相连,战胜蜀国后势必离去,否则,就将陷入巴蜀和楚国汉中郡的包围,因而求秦国风险最小;再则,苴国与秦国曾多次建立过防楚联盟,因此苴国决定向秦国求救。 其二,与楚国的选择有关。楚国的位置在长江中游到中下游,巴蜀的位置在长江上游,秦国的位置在黄河上游。从地势看,秦国比巴蜀地势高,巴蜀又比楚国地势高。如果从楚国进攻巴蜀,走水路则必须从长江逆流而上,走陆路则要穿过崎岖的大巴山山脉,难度非常大,所以楚国选择了进攻下游的吴越和平整的江淮;直到巴蜀灭亡十年后,楚国才将这些地方完全拿下。 其三,与秦国的选择有关。当时在秦国内部对于进攻巴蜀还是进攻中原也是一直争论不休,最终秦惠文王嬴驷采用了司马错的主张,决定趁着苴巴与蜀大战,前者向秦国求救的良机,一举吞并巴蜀之地。然后以巴蜀为后方基地,利用蜀粮巴盐以及巴蜀对楚国的地理优势,对楚国形成包夹之势。 。。。。。。 果然,之后不久,秦惠文王嬴驷便命魏章率领公子疾、甘茂大败楚军,同时一举占领了汉中,解除了楚国对秦国本土和巴蜀辖地的威胁。如此一来,秦国的关中、汉中、巴蜀连成一大片,秦国对六国形成了居高临下的压迫形势。。 秦国攻占蜀国和巴国后,疆域成倍扩张,综合国力大幅提高,再加之商鞅变法所创造的军事和农业条件已日臻成熟,秦国由此一跃成为超级强国。此时秦国北有上郡,南有巴蜀,东有黄河与函谷关,地势易守难攻,当时被称为“天府雄国”。后来,秦国将成都平原作为秦国的粮食基地,以供应秦军常年征战。秦国抢在楚国之前占有巴蜀,也对楚国取得了地缘上包夹的优势,可以从水路进攻楚国的长江通道。 至此,秦国已经为吞并六国做足了准备,秦国一统九州的野心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呈现于世人面前了。。。。。。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慑秦 公元前312年,秦王宫张灯结彩,朝堂之上,君臣觥筹交错,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因为就在前几天,秦军在蓝田与楚军激战,并再一次大获全胜,斩首八万,俘虏了楚军大将,并将汉中的原属楚国辖地全部纳入囊中,从而完全控制了汉中。 如此一来,秦国的关中、汉中、巴蜀连成一大片,既解除了楚国对秦国本土和巴蜀辖地的威胁,又可以加强对巴蜀的监控,还进一步打通了汉水流域与长江流域,并在地势上居高临下,形成对楚国的包夹之势,最终掌握了对楚军作战的主动权。 然而,此次大战却是由楚国主动发起的。秦楚两国本来以秦岭东段为界,秦有蓝关而楚有武关。秦取商於(公孙鞅曾经的封地)之后,秦国得以独占蓝关和武关之险,并以商於成为攻楚基地;同时秦国吞并巴蜀之后,对楚国具有顺长江而下的攻击优势。这些都使得楚怀王如芒在背,夜不能寐。楚国为了应对秦国逐渐形成的攻势,只能积极与齐国结盟,并以柱国景翠统帅大军驻屯于齐、鲁边境和韩魏两国的南边,同时派大军向北围攻函谷关以东的曲沃和於中。此时的齐国正联合宋国攻魏,形成了以齐宋联军对秦韩魏联军的东线战场,并且齐军在濮上遭遇惨败,于是齐国便顺势与楚国结盟。 秦惠王嬴驷深知,要想进攻楚国,则必须设法瓦解齐、楚两个超级大国的联盟,从而各个击破。于是,他派遣张仪作为使者前往楚国,游说楚怀王,最终离间了齐楚,使得秦国得以大败楚国。 只见秦王嬴驷此刻已是满面通红,醉意十足。他高举起酒杯,大声说道: “众位爱卿请齐举杯,与寡人一起共敬丞相!” 张仪正跪坐着喝酒,听闻此言,赶紧俯身谢恩,然后与众人一饮而尽,此时的他已经醉态尽显。 不知哪位大臣嚷着要他把事情的经过述说一遍,群臣听完纷纷附和。 张仪本来想假意谦虚一下,见秦王也向自己点头默许,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便借着酒劲,炫耀开来。。。。。。 这一日,张仪来到楚国,路经相国昭阳府,想起当年受辱一事,再想起此行的任务,心中不免感激上天的安排。他先重金行贿楚重臣靳尚,并由他引荐见到了楚怀王熊槐。 楚王对张仪显得尤为尊重,一番寒暄之后,问道: “先生光临敝国,不知有何见教?” 张仪见机,便直奔主题,说道: “外臣此来,乃是为了促成秦、楚修好” 楚王听后,故意叹息一声,说道: “寡人当然愿与秦王修好!只是秦国对楚国不断侵占,如何与之交往?” 张仪稍作停顿后,回答道: “当今之大国唯有齐、楚、秦三国。秦与齐合,则可形成对楚两面夹击之势;秦与楚合,则秦楚无后顾之忧,可一致专心攻齐。因此前齐多负于秦,故秦王有与楚结交之意。秦、楚相邻,结盟友好,天下可安。然而,现楚与齐交好,秦王必会有所顾忌。若大王能与齐断交,秦王愿将商於之地归还于楚,再遣秦女为大王姬妾,从此秦、楚世代友好,共进共退。望大王体会秦王之一片诚心!” 楚王犹豫之后,表示同意。 在场的大臣听说秦要归还六百里土地,纷纷向楚怀王称贺。唯有陈轸一脸的不高兴,露出担忧的表情,劝阻道: “大王万万不可,勿要中了张仪小儿诡计!此小儿诡计多端,为人不诚,天下共知。此番觐见,心怀叵测也!依臣所见,秦之所以重视楚,乃是因为楚、齐结盟,势力强劲;今若楚与齐断交,则会变得孤立而不再被秦所重视。张仪回国,秦必食其言,有负于大王。只怕到时大王得不到地,反而得罪于齐,从而受到秦、齐联合攻击。臣为大王计,只有楚国将秦国归还之地掌握在手之后,再与齐国断绝关系也不迟啊!” 于是,楚王以厚礼赐给张仪,并派逢侯丑随张仪到秦受地,同时命人关闭楚国到齐国的关隘,并派人到齐国,辱骂齐湣王田地。 然而到了秦国之后,张仪只顾与逢侯丑饮酒,并没有将他引见给秦王,后来干脆躲起来不与之相见。逢侯丑只得自己去求见秦王,却被秦王以无人引见为由拒绝相见。 与此同时,齐王因楚王的行为而异常恼怒,遂派使者西往秦国,约秦共同伐楚。 张仪这时出面对逢侯丑说: “敝人有秦王所赐六里地,愿奉献给楚王。” 逢侯丑此时已经忍无可忍,大声斥责道: “本侯奉大王之命接受商於六百里地,秦王想要抵赖不成?” 张仪此时便撕破脸皮,说道: “这如何可能?秦国之地来之不易,无有一寸多余,更况且六百里地。对于秦国而言,赠六里地于楚国,乃是大礼了。” 逢侯丑无奈,只得回国向楚王汇报。 楚王听后,大怒,破口大骂张仪和秦王,随后立即派兵攻打秦国,誓要生食张仪之肉。 陈轸连忙上前阻止,说道: “现在秦、齐有联合之势,大王贸然攻秦,则又中了张仪匹夫计中之计。以臣所见,大王可以出让土地来联合秦、齐中任何一国,攻击另外一国,从而得到补偿之地。“ 此时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楚王哪里能够听得进去,最终以屈匄为主将,逢侯丑为副将,率兵十万攻打秦国。秦国则任魏章大将,甘茂为副将,率十万兵迎战,大败楚军于丹阳,然后与齐合兵追到蓝田,全歼楚军。 楚国汉中之地尽被秦所占有,眼看韩、魏也要趁火打劫,楚王只能令陈轸使秦,再献两城求和,并派屈原到齐国谢罪。 。。。。。。 庆功晚宴一直到午夜才告结束。 秦王嬴驷待群臣散去,才醉醺醺地回到寝宫。他正欲宽衣入睡,却被门外侍卫的呵斥声给吓了一跳,醉意也消散不少,接下来便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秦王马上意识到有人擅闯寝宫,被卫士发现,现在双方正在进行一番搏斗,根据声音判断,闯入者人数不多。想到自己的卫士个个武功超群,人数众多,气势十足,他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威严的神情。 这时,只见门外光亮一闪,原本杂乱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会听到一声碰撞或者坠落的声音。 秦王觉得奇怪,便蹑手蹑脚往门口走近几步,想要一探究竟。刚走几步,他却发现自己全身开始发麻、疼痛,手脚无力且不听使唤,连嘴唇也歪向一边,舌头不受控制地伸出嘴巴,口水不停的往下流。他慢慢地瘫软在地下,眼皮开始往下坠,眼前变得一片朦胧,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他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气去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奈地躺在地上,等待事情的发生。 秦王嬴驷渐渐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向着自己的房间走近,脚步声不急不慢,从容而淡定。他感觉到,随着房门被推开,两人走了进来,来到自己身边,良久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其中一人情绪似乎很激动,正努力调解呼吸来平抚心情。 忽然,嬴驷感觉到一阵凉风刮过,耳边听到“咻”“咻”的声音,同时感觉到肚子和大腿一阵剧痛。他知道有人正挥剑将自己划伤,不禁张大了嘴巴,却依然无法发声。 紧接着,两人脚步声一阵凌乱,似乎一人正在阻止另外一人继续伤害自己, 然后,便听到有女子嘤嘤抽泣以及男子长叹的声音。 良久,两人的脚步声慢慢走向门口,刚到屋外便立即没有了声响。 嬴驷知道他们已经走出房间,并飞身离开,一直紧绷的身体顷刻松软下来,意识却开始模糊起来,最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王嬴驷慢慢苏醒过来,感觉除了身体疼痛之外,并无其他不良反应,这才确认自己仍然活着,仍然贵为一国之君,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身边王后和宣妃见状,一边夸张地哭着、笑着,一边吩咐安排着内臣,寝宫内立刻一遍忙碌景象。 经过反复诊断,医官禀报,嬴驷得身体只是被剑划伤,并无大碍。伤口看似恐怖,实际并不深,既然已经及时敷上药膏,隔绝了生水,因此不用几日便可恢复。 之后,史官神色惶恐地走近室内,颤颤巍巍地将手里拿着的一块绸缎呈递给秦王。 秦王厌恶地看了他一样,没好气地问道: “此乃何物?” 史官像受了惊吓一样,一下子跪伏下来,哆哆嗦嗦,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一旁的王后见状,只能替嬴驷接过绸缎,命令史官退下。 原来,这绸缎是刺客从嬴驷龙袍上割下的一块料子,上面写满对他的控诉、劝解及震慑之言,大概意思是: 秦国世代受周天子恩惠,才得以从一个替人养马的部落慢慢发展成为一个强大诸侯国。本应做好诸侯本分,管理好自己疆域的民生,辅助周天子,使天下太平,国富民强,民心所向,九州统一。然而秦国却目无天子,包藏祸心,四处征战吞并,后来竟然也妄自称王,分裂九州,弄得民不聊生。 就算周天子衰弱,秦欲取而代之,也需民心归顺,自愿臣服,而不是通过武力吞并。况且,秦军一直都有过度滥用武力的传统,尤其是按敌首行赏罚的规定,对于那些被秦军打败的战士,无论是殊死抵抗还是主动投降,几乎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对待蜀国,本应兑现蜀人治蜀的承诺,秦公却再一次言而无信,并最终将蜀国君侯毒杀,以秦公子取而代之;为了监视和分化蜀国贵族,秦王又强迫他们迎娶关中女子;对蜀地进行大量移民,抢占蜀国国民资源,并对其进行残酷统治,稍有不从,便遭致杀身灭族之祸。 秦公如此恣意妄为,残暴无度,无非是因为觉得自己兵强马壮,权力无边,然而,陛下能力再大,也大不过上苍,逃不过生死。别说是鬼神,哪怕敝人要替天行道,对陛下进行惩戒,也非难事。此次不杀陛下,只略做惩戒,不是惧怕淫威,乃是为百姓生计。望秦公好自为之,多为百姓谋福祉,否则,就算敝人不出现,也会有无数侠士出现,来推翻阁下之暴政。。。。。。 。。。。。。 冬日的秦岭太白峰白雪皑皑,太阳穿过云海,驱散了高处的寒意,空气也显得温润清新。 太白墨园的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开始了当天的晨练。 墨十七和愚十八也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屋顶,看着院里忙碌的景象,神情呆滞。 “咦,簇锦还没有起床吗?从咸阳回来以后,她已经三日没有晨练了!她心里还在埋怨继墨吗?” 墨十七似乎在问愚十八,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是啊,从咸阳回来已经四天了,她一直闷闷不乐,不愿搭理人,不愿说话,更是没有和继墨说过一句话。” 愚十八回答道。在它看来,人类的情感和情绪都太过复杂,难以理解,而且常常显得有些不可理喻。 墨十七看了看广袤的苍穹,缓缓说道: “簇锦更多的是在责备自己,因为她自己也从心底认同继墨的想法,只是她目前心里装着的全是蜀地,而继墨心里装着的则是天下。人类的情绪常常非理智所能控制的,相信她会慢慢调整过来的。” 愚十八历来不愿花时间去了解和分析人类的情绪,它看着院里一对灵巧飘逸的身影正在辗转腾挪的缠斗,问道: “主人,我发现继墨、簇锦和季姚近年来武功大有飞跃。我大胆猜测,当今世上,除了主人之外,已经难逢敌手了。他们一路突飞猛进,大大异于其他弟子,是为何故呢?” 墨十七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回答道: “呃,话不可如此说,常言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很多奇人异士往往不愿轻易显露自己的本领罢了。不过,他们三人的本领的确精进不少,或许这与他们异于常人的体质有关。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世上最厉害的武器仍然是权势,最致命的弱点仍是贪念。否则,他们此次夜袭秦王寝宫,也不会动用墨使们当年留下的‘闪灭’了。” 说话间,院里刚才缠斗的两个白色身影已经翩然飞起,在他们身边轻轻落下。 夏继墨脸上挂着坏笑,故意将手指伸向愚十八的喙前,做出即将弹击的样子,吓得大鸟赶紧躲闪,嘴里呱呱乱叫。 季姚在旁边看着愚十八滑稽的样子,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墨十七见状,也裂开大嘴,机械地尬笑出声来。 愚十八终于镇静下来,收好翅膀,大声抗议道: “夏继墨,你一把年纪为何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怎敢如此对待你的前辈!小心本王啄你!” 继墨听完,大笑开来,说道: “好,好,好。。。。。。前辈勿要生气,晚辈。。。。。。晚辈这就自罚,可以了吧!” 说完,继墨用手指对着自己的嘴唇轻轻弹了一下。 就这样,几人又像当年小时候一样在屋顶上打闹开来。之后,便并排坐下,看着远方,发呆。。。。。。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护鼎 寒夜里,继墨已经在屋门外徘徊了两个时辰,他浑身冷得发抖,正不停来回跺脚,然而簇锦却仍然不给开门,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生他气了。 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在继墨面前停了下来。 继墨故意做出责备的样子,用夸张的嘴型,低声说道: “为何还不睡觉?你不可捣乱哦!” 季姚故意舔了舔嘴唇,很享受的样子,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方才围着火炉喝了一碗咸肉粥,味道极好!我现在全身温暖,口有余香哦!” 继墨知道她在故意惹自己,便装着**的样子,伸出双手,撸起了嘴唇,说道: “你这么舒服啊,何不速速给哥哥我暖一暖,香一香!” 说着,便做出要去抱她的样子,吓得季姚慌忙逃开。 季姚突然看着屋顶,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愚十八,你尽然敢偷听我等说话!” 正在得意的继墨听说愚十八在屋顶上,竟然慌了神,心想: “这家伙又过来添什么乱呢!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它!” 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往屋顶看,却发现空无一物。 正在疑惑间,他耳朵突然被使劲儿拧了一下,痛得他大叫一声: “哎呦!啊!。。。。。。” 他刚回过神,却发现季姚正得意地站在自己身后。 “小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告辞!” 轻声说完,她便一跃而去。 果然,此时只听“哐当”一声,门已经被焦急地打开,簇锦的身形飘然而至,正关切地看着他。 “玥儿,你终于开门了!” 继墨一见到簇锦,便立即忘了耳朵的疼痛,像小狗一样,讨好般看着自己的主人。 簇锦见他只是捂着耳朵,并无大碍,便冷冷转过身,埋怨道: “这个野丫头,就知道捣乱!你也是,好端端的,大呼小叫什么?” 说着,便要转身进屋。 继墨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便赶紧跟了进去。簇锦稍作阻止后,便只能由他进了房间。 进屋后,两人好长时间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继墨干咳两声,最终开了口,问道: “玥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女子怎敢生你的气啊?阁下胸怀天下,大爱无私,而小女子眼里只有蜀国,蜀国就是我的天下,蜀国王室和蜀国百姓就是我的天下。只是阁下凭什么为了你心中的天下而牺牲我的天下!” “无数君王以‘天下’为名,四处征战屠戮,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多少无辜之人战死疆场。凭什么为了一个人的‘天下’就要牺牲天下人?凭什么为了‘天下’就要容忍一个‘暴君’?凭什么为了‘天下’就要牺牲自己和自己的国家?谁赋予他以暴力来统一天下的权利?而你。。。。。。你就是他的帮凶!” 簇锦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 继墨听后,沉默良久,最终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那晚如果我不阻止,你真会动手杀嬴驷吗?你最后是有机会的!” 簇锦听继墨这样问,以沉默当作回答。 继墨叹了一口气,说道: “遥想当年,炎黄统一九州,才阻止了至远古以来各族群之间的相互残杀,才有了华夏的千年盛世。今周天子衰弱,若无强人现世,便会又让华夏轮回远古吗?可别忘了,‘诸夏’之外, ‘蛮’、‘夷’、‘狄’、‘戎’虎视眈眈!” 簇锦似乎并没有被说服,说道: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背信弃义啊!若能战死疆场,倒也罢了!然而又有多少蜀国战俘和无辜百姓被割头领赏呢?说好‘蜀人治蜀’却又为何毒杀蜀君?说好“蜀人治蜀”却又为何强求蜀男娶关中之女,蜀女远嫁关中之男?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晚我之所以陪你震慑秦王嬴驷,也是为了给他足够的警示,勿要滥杀无辜,杀人不如诛心!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动用‘闪灭’,让你轻易接近他,然后又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继墨仍然耐心地说道。 听到这里,簇锦似乎抓住了机会,开始责备起来: “当初蜀军攻击葭萌关之时,你为何不动用‘闪灭’?如果当初蜀军能及时攻陷此地,便能扼守南郑,也不至于亡国了!” 继墨无奈地摇头说道: “玥儿你也应该知道,当初葭萌关有数万秦军固守,大军之下,‘闪灭’其实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簇锦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玥儿可知,若那晚秦王被刺生亡,太子嬴荡便会立刻即位。嬴荡有力好戏,重武好战,比嬴驷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知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非一人之力所能趋使也!” 眼见簇锦似乎被说得有所心动,继墨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缓缓走近,从身后把她抱住。 簇锦闭上双眼,两行热泪便已经流下面颊,脑袋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故国人物与景象,从繁荣到灭亡,从欢歌笑语到哀嚎片野,此刻不禁又牙关咬紧,杏目怒瞪,奋力挣脱了爱人的怀抱。。。。。。。。。。。 再说到秦王嬴驷,自从上次遇刺之后,头脑便开始混沌起来,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伤口也反复溃烂发炎,一直没有痊愈。 宫里御医已经悄悄向王后表示,秦王现已病入膏肓,恐时日无多了。 嬴驷在清醒之时,大概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因此便开始安排太子嬴荡着手掌管秦国机要事物。 随着权利的慢慢转移,人们开始更多地游走于太子嬴荡周围,对于这位曾经八面威风,现在却有些痴傻疯癫的秦王嬴驷渐渐少了些关注。臣子们也各自忙着分割自己的利益,来秦王寝宫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太子嬴荡现在已经大权在握,他一如既往地倚重大国士尉缭子和都尉墨,也十分信任魏冉和司马错,然而对于这些年居功至伟,风头正旺的张仪却始终瞧不上眼,后来竟然答应楚怀王的要求——以楚地交换张仪。 张仪到了楚国,便立刻被羁押至死牢,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可以说,楚国王室与张仪之间的恩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了。。。。。。 前几年,秦国一举吞并了巴蜀之地,不仅取得了对楚国的地理优势,而且使得原本寄希望依靠巴蜀盐粮供给一统天下的楚国的计划落了空。楚国为了应对秦国逐渐形成的攻势,只能积极与齐国结盟,准备趁着齐宋联军与秦韩魏联军大战之际,向秦国主动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此时,张仪出使楚国,他先重金行贿楚重臣靳尚,并由他引荐见到了楚怀王熊槐。他巧舌如簧,一边以秦齐两国联合夹击楚国相威胁楚王,一边以归还楚国六百里地,秦楚联合一致攻齐来诱惑楚王。最终,楚怀王不顾大臣陈轸的苦苦劝阻,一面关闭楚国到齐国的关隘,并派人到齐国辱骂齐湣王,一面派逢侯丑随张仪到秦国受地。 然而到了秦国之后,张仪便开始躲着逢侯丑,而且也不将他引见给秦王。与此同时,齐王因楚王的行为而异常恼怒,遂派使者西往秦国,约秦共同伐楚。张仪见状,便更是耍起无赖来,只愿将秦王赐给自己的六里地献给楚王。 最终,楚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派大军攻打秦国,却被秦军大败于丹阳,然后被秦齐联军追到蓝田,全军被歼。至此,楚国汉中之地尽被秦所占有。眼看韩、魏也要趁火打劫,楚王只能令陈轸使秦,再献两城求和,并派屈原到齐国谢罪。 经此一战,秦国将关中、汉中、巴蜀连成一大片,既解除了楚国对秦国本土和巴蜀辖地的威胁,又可以加强对巴蜀的监控,还进一步打通了汉水流域与长江流域,并在地势上居高临下,形成对楚国的包夹之势,最终掌握了对楚军作战的主动权。 从这以后,楚国君臣上下对张仪无不恨之入骨,觉得他不诚不信,不仁不义,而且为了报当年的私仇,竟然将整个楚国拿来垫背。后来,楚怀王获悉太子嬴荡掌权后,张仪已经不在被信任和重用,于是向秦国提出,用楚国土地交换他,看样子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 这一天晚上,秦王宫因为大军打了胜仗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群臣们欢聚一堂,吃着美食,看着歌舞,喝着酒,聊着天,一时间好不热闹。 秦王嬴驷的寝宫此时却显得尤为的安静和落寞。他名义上还是秦国最高权威,此时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躺在榻上,听宫外欢歌笑语。 只听帷帐外一个声音传来: “大王一生四处征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权倾天下。然而,此番秦军再次大胜,大王却一个人孤苦躺于榻上,试问,大王即便打下天下,又如何?” 秦王听罢,大声惊呼起来,想要呼唤护卫。眼见无人呼应,便勉强支起身体,想要寻找武器,但身体根本无法继续支撑,于是向旁边一歪,便趴在了榻上。 “大王此刻莫不是在悼念枉死于秦军刀剑之下的无数冤魂吧?大王魂归之日,就不怕他们找大王复仇吗?” 声音继续向着秦王嬴驷飘来,他循声望去,却见都尉墨已如幽魂一样来到了榻前。。。。。。 当晚,丧钟响起,秦宫里传来秦王嬴驷驾崩的消息。 第二天,太子嬴荡即位,史称“秦武王(秦惠王之子,秦昭襄王之兄)”,尊嬴驷谥号 “惠文王”。 秦王嬴荡孔武好戏、天生神力,从小便好勇斗狠,他上任后,便立马提拔勇士乌获、任鄙,并破格提拔民间勇士孟贲。 期间,张仪正好刚刚从楚国逃回秦国,本想设法赢得秦武王嬴荡得信任,却不料立刻被他再一次驱逐到了魏国。可怜的张仪一生为秦国鞠躬尽瘁,数次历经风险,却最终落得个来时影单,去时影孤。他只能带着对秦惠文王的无限怀念,回到了故土魏国,然而从此再无建树。。。。。。 秦王嬴荡虽然重武好战,极为锋锐,然而却也胸怀志向,不乏智慧。 他先以雷厉风行之势,诛杀了借机作乱的蜀相陈庄,平定了蜀乱,并且把相国一职,改为了丞相。之后,他便派兵攻打义渠、丹犁,并假魏国之道伐韩,最终获胜,攻克韩国重镇宜阳,并斩首六万。 宜阳是周王室和韩国阻止秦国东进的最重要屏障,宜阳一破,秦军就可以兵出函谷关。。。。。。 这一日,秦王嬴荡带兵进入洛阳城,然后直扑周室太庙。他来到了象征天子权力的九鼎前,久久站在代表秦国领地的雍州鼎前不肯走开。 这九鼎本是大禹治水时期,用九州的岁币铸成,每一鼎有千斤之重,各代表一州,共有荆、梁、雍、豫、徐、青、扬、兖、冀九州,上刻本州山川地形、土地赋税等信息。当然,上面还隐藏着一个只有墨十七和继墨等人才知道的秘密。 周天子及大臣们看见秦王竟然带兵入王城,知道来者不善,一个个心里恐慌,却依然要做出天子的排场。 当年楚庄王伐陆浑(今河南嵩县)之戎,一直打到洛水边,“观兵于周疆”,在周都洛阳陈兵示威。周王派王孙满去慰劳,庄王竟问“鼎之大小轻重”,意欲移鼎于楚。结果被王孙满以“天子衰弱,天命犹在;治天下在德不在鼎”直接回绝,落得个哑口无言,只能退出了周疆。 之后,诸侯中不乏大有问鼎之人,都想着把鼎拿回去,依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正统,大有“问鼎中原”之势。九鼎象征的是天子权力,他们的举动便是在挑战天子权威,有称霸诸侯之势。。。。。。 此刻,秦王嬴荡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便想着找一个什么借口将鼎带回咸阳。 只见他用手拍了拍雍州鼎,先故意问周天子鼎有多重,见对方不答复,便转头问手下,是否有人能够举得起大鼎。 大臣们赶紧上前阻止说,九鼎便是九州,乃是为天子统辖天下所造,旁人是不能随意举鼎的。 秦王嬴荡听完,冷笑着说: “依诸位所言,这鼎非天子之命,就碰不得!今日寡人要是偏要举鼎,又欲如何?” 其中一位大臣大声说道: “并非秦王不能触碰大鼎,而是天下根本无人都举起大鼎!况且,就算能举起鼎,又能如何?天命所在,统御天下在德不在鼎!” 秦王嬴荡见时机一道,赶紧抓住机会,说道: “那今日寡人就与天子打个赌。若有人能举起此鼎,便是寡人胜出,寡人便要将此鼎带走!” 刚才的那位大臣赶紧说道: “此鼎赋王气,系天命,普通人冒犯此鼎,便会遭到天谴,秦王不怕吗?” 秦王嬴荡听到这里,知道对方已经答应自己的赌约,但是要自己亲自举鼎,意图羞辱自己。 他心想:自己自幼好武,天生神力,对方难道不知道吗?此鼎看大小也不过六七百斤,自己定能轻易举起来?倒是这清瘦呆板的天子,一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 于是,秦王嬴荡决定先让这位周天子颜面尽失。 只见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阁下的意思是天子有德,有德便能举起大鼎;也便是说,举起大鼎者便是有德之人;按墨家说法,‘天子,有德者居之’。寡人今日就要与天子比试比试,看谁能举起此鼎。若寡人胜出,便要将此鼎带走!” 周天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头看着地上,表示答应。 只见秦王嬴荡蹲低身体,站稳了马步,然后运足力气,大喝一声,便将鼎提了起来。然而,他想继续将鼎举过头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几次尝试,都告失败。 他见周天子的大臣们个个都露出讥笑的神情,心里生气,同时又听到自己的手下在给自己加油,更是骑虎难下,只得使出洪荒之力,强行举鼎。 忽然,嬴荡只觉得胸口一热,一股热血便喷了出来。他强忍着难受,一边继续举鼎,一边试图把鲜血咽回去。然而刚一发力,便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黑,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大鼎便掉了下来。要说这也许是天意,大鼎掉落下来,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腿上,只一下便把胫骨压了个粉碎。 秦王嬴荡原本怀着必赢的信心,却没想到遭遇了惨败,因为此鼎的重量会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却也不认为对方会赢,便强忍着剧痛,把鲜血咽了回去,双眼直直地看着周天子。 但见周天子长叹一下,慢慢来到大鼎旁,双手抓鼎,稍一用力,便将鼎举国了头顶,良久,才有将大鼎缓缓放下。 秦王嬴荡见状,又气又急又疼,一口鲜血喷出好远,头一歪,便晕了过去,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秦国一代国君,在位仅三年,年方二十三,便因举鼎砸断胫骨,气绝而亡,被后世称为“秦武王”)。 当洛阳君臣们看见秦军抬起秦王嬴荡离开都城以后,大家才长长输了口气。周天子此刻却并不显得高兴,他一直默默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没有说话。之后,他便在内卫的簇拥下快步移驾寝宫,紧跟其后的便是刚才大声顶撞嬴荡的那位大臣。 内卫们退下之后,寝宫里只留下面目呆板的周天子和那位大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点头示意后便开始脱下各自身上的外衣。 与此同时,一位身穿龙袍之人竟从帷帐之后走出了。。。。。。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间于秦楚 几天前,秦岭太白墨园收到一份密报,里面所述内容让这里的人们大吃了一惊。原来,根据密报,秦军已经攻破宜阳,秦王嬴荡打算于近日带兵进入洛阳城,欲借机把雍州鼎带回秦国。 墨者们深知,此恶例一开,其他诸侯便会效仿秦王去周天子处夺鼎,从此九鼎恐怕再无相聚之日。况且,若是鼎被夺走,周天子便会尊严失尽,连作为九州一统象征作用都会消失,从此诸侯们便更会无所顾忌地恣意妄为,届时天下便更会战乱不堪。 于是,大家便仔细商量着如何设法帮助周天子把九鼎给保住。 继墨分析道: “周天子天性软弱,一旦面对嬴荡之凌人气势,恐怕便乱了方寸,因此需有大勇大智之人在旁协助。嬴荡年轻气盛,恐怕通常方法对他无用,不如利用其重武好战的脾性,用激将之法来进行牵制。” 季姚不解地问道: “如何激他?难不成与他比试力气吗?” 簇锦在旁,连忙用胳膊触碰她几下,示意她不要再胡乱插话。 愚十八也抓住机会,想要损一损她。 它扇动翅膀,扑腾了两下,说道: “小小毛孩,果然幼稚可笑!洛阳城内,还有谁人力气能比过嬴荡?” 墨十七用手将愚十八的翅膀给合了起来,让它稍安勿躁,自己却仍然只是微笑不语。 忽然,继墨拳头砸在手心上,兴奋地叫了起来,然后说道: “额,野丫头所言极是,一语惊醒梦中之人!此次便正是要设法与嬴荡比气力,让他输得口服心服。。。。。。” 这之后,继墨和墨十七便尽快动身去往洛阳城朝见周天子。 继墨向周天子献计,说道: “秦公嬴荡虽天生力大,然穷尽其力,能举之重也不过数百斤。然而对于十七大师,即便举起千斤之物也不在话下,嬴荡又怎能胜过他?” 原来,这九尊鼎个头并不显得庞大,世人并不知其真实分量(否则楚庄王当年也不会问王孙满关于鼎的重量了),若只依外型来判断,便会认为只有几百斤的分量。然而,这九只鼎因为里面藏有坍星石而分量剧增,每一只都有近千斤之重。这个秘密除了继墨几人之外,连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不知道。 最终,周天子同意由墨十七装扮成自己的样子去接见嬴荡,继墨则扮成大臣的样子混入其中,并设法激怒他。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大鼎也算暂时保住了,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秦王嬴荡会因此身负重伤并最终死亡,他们更未料到华夏历史会因此而改写。。。。。。 秦武王忽然驾崩,公子年幼,便只能让位给自己的弟弟。人选有二,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稷,其生母是宣太后,也就是鼎鼎大名的芈八子;另外一位则是他的亲弟弟公子壮,其生母是惠王后。 按理说这本事秦国内政,其他诸侯无权干涉。然而与秦国同源的赵国国君赵武灵王要在此时插足横加干涉,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公义和秦国的安定,实际上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赵武灵王特地出面说服燕王,要他把当时还在燕国当人质的公子稷送回秦国,并拥立为王,以此来获得拥立之功,从而为赵国和燕国带来利益。为此,燕国和赵国还以武力威胁秦国,必须让嬴稷当秦王,否则会发动战争。再加上公子稷的母亲芈八子与弟弟魏冉是楚国人,公子稷也有楚国血统,因此也获得了楚国的支持。 这样以来,赵、燕、楚三个国家都支持嬴稷当秦王。于是,宣太后芈八子联合弟弟魏冉开始向惠王后、武王后及公子壮发起了夺权斗争。 惠王后、武王后及公子壮迫于外界强大的压力,不得不做出了让步,暂时同意让嬴稷即位。然而,原本名正言顺的公子壮并不甘心,在嬴稷即位的第三年发动叛乱,结果惨遭失败,最终和参与叛乱之人一同被诛杀。 嬴稷后来被称为“秦昭(襄)王”,是继其爷爷秦孝公赢渠梁、父亲秦惠王嬴驷之后的又一位杰出君王,其在位时间属秦历代君王中最长,超过了孝公、惠文王、武王的总和。 秦王嬴稷即位后,在司马错、都尉墨以及尉缭子的帮助下,很快便亲政,展现出了极强的领导天赋。年轻的他带领着秦军上下逢源、左右厮杀,一次次破坏东方各国合纵的计划,一次次向四方攻城掠地,搅得其他国君惶惶不可终日。。。。。。 公元前299年的一天晚上,咸阳城里秦王宫张灯结彩,大宴宾客,欢迎从齐国来秦国担任宰相的孟尝君田文(齐威王田因之孙,与春申君黄歇、信陵君魏无忌、平原君赵胜并称为“战国四公子”)。 田文是齐国靖郭君田婴之子,母亲是小妾,从小并不受人欢迎。但他凭自己的才能征服了众人,也改变了父亲对他的态度,最后得以主持家政。父亲去世后,田文继承了爵位,人称薛公,食邑在薛邑。他广招门客,不分贵贱,肯舍弃家业也给他们丰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贤士无不倾心向往。不久门客便已经上千,而且个个对其死忠,一时美名远扬,连秦王嬴稷对其早有耳闻,佩服不已。。。。。。 田文此时注意到,在嬴稷的座位旁边,与之并排坐着一位老者,衣着华丽,身材微胖。可以看得出,秦王虽然表面上对他以礼相待,然而言语间,却显得盛气凌人,他自己也不时流露出惶恐的气息。 宴会接近尾声时,秦王嬴稷不胜酒力,早早就寝,留下群臣继续畅饮。 当田文得知老者便是楚王熊槐之时,却并不觉得惊奇(秦王劫持楚王之事,早已经天下共知),后来便找了一个机会上前与之攀谈。 楚王熊槐的言语中明显透露出对齐王和秦王的愤恨,他在不停述说楚国和自己所受屈辱的同时,也明确表达了对田文的敬佩之情。 原来,秦武王嬴荡死后,秦王嬴稷即位之初,宣太后(楚人,芈姓,称芈八子)代其掌政与弟弟魏冉一起实行“亲楚”政策。 于是,秦“厚赂于楚”,楚便再一次“背齐而合秦”,秦娶楚女,楚亦娶秦女,秦、楚“合婚而欢”。次年,秦王嬴稷亲政,与楚怀王在黄棘(今河南南阳南)会盟,秦把原古楚地上庸(今湖北房山西)归还给楚国。 秦、楚两国关系因此得到了实质性的改善。 在秦国和楚国亲善以后,秦国便立即举兵攻打魏、韩两国。 齐、韩、魏三国却在此时将矛头对准了楚国,以楚国“背叛合纵、亲近秦国”为由,联合进攻楚国,最终被秦国派兵阻止。于是,魏、韩两国见势不妙,便也转而亲近秦国。 恰在此时,楚太子横不小心杀死了秦国的一位大夫,这原本不算太大的事情,却导致秦、楚关系的再次破裂。 于是,秦国便与韩、魏、齐三国一起攻楚国,大破楚军于垂沙(今河南唐河境)。韩、魏两国还夺取了楚国宛、叶以北的土地。楚军大将战死,部将率军叛变并引发人民起事,起事队伍一度攻下楚国都城郢(今湖北省江陵市北),将楚国区域分割成了几块。之后,秦又大破楚军,斩首三万,攻占了襄城(今河南襄城)。 楚怀王熊槐感到十分恐惧,只得向齐国求助,并命太子横到齐国做人质。秦国此时也派泾阳君到齐国做人质,并使得秦、齐两国修好。 之后,秦昭王嬴稷继续派大军攻打楚国,并占领了八座城邑。与此同时,他又给楚怀王写信,抚今追昔,然后邀请楚王到武关会盟,以便恢复两国的友好关系。 楚怀王熊槐见信后犹豫起来,既怕被秦王欺骗,又怕两国关系继续恶化。后来他还是听从庶子子兰的意见,去武关与秦王会盟,结果,反而被劫持到了秦都咸阳。 此后,秦昭王像对待臣子一般对待楚怀王,并要求他先割让巫、黔中之郡,然后再结盟,结果被后者严词拒绝。。。。。。 听到这里,田文同情地点了点头,问道: “不知大王被劫至咸阳后,对楚国之事是否有所耳闻?” 楚王熊槐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寡人入咸阳,犹如被缚住了手足,蒙住了耳目,没有了丝毫自由,何来机会听闻世间之事啊!” 说完,楚怀王将眼睛瞥向两边用来特意监视他的内卫,向田文示意。 田文便将随身的玉佩拿出来,装着与楚王一起鉴赏的样子,低声将楚国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他: 原来,楚国大臣们眼见自己的君王被秦国扣押,太子又在齐国做人质,公子子兰又觊觎王位,便赶紧商议对策。大臣屈原极力建议,不管使用任何方法,都要设法将太子从齐国营救回楚国,并尽快即位。于是,楚国派使臣去往齐国,谎称楚怀王驾崩,向齐国报丧,欲借此把太子横迎回国。 齐王本来想以太子为条件,换取楚之淮北,最终被孟尝君田文说服,将太子横放回了楚国。 田文要楚王放心,太子横此时已经回到楚国,并即了王位。 楚王听罢,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秦王、齐王无道,痛斥公子子兰不孝。之后,便要向田文拱手鞠躬,表示感谢,被田文及时阻止。 这期间,田文与楚王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内卫的严密监视之中。。。。。。 公元前298年,秦王嬴稷见虽然扣留了楚王熊槐,却仍不能得到土地,而楚国又新立了国君,因此大为恼怒,于是派大军出武关攻打楚国,并大败楚军,斩首五万,取十六城。这对楚国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好在田文以“避免引起东方诸国不安”为由,及时规劝秦王不要再继续攻击,并最终让秦王退了兵,才使得楚国的损失没有进一步加大。 楚国是保住了,然而田文却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大臣中有人对田文劝秦王退兵之事甚为不满,于是劝秦王说,孟尝君田文虽然贤能,却是齐王同宗,现虽任秦国宰相,谋划事情却必定先替齐国打算,这样对于秦国来说非常危险。于是,秦王就罢免了田文的宰相之职,并将他囚禁起来,准备找个机会将他杀掉。好在田文命不该绝,在一位仰慕者的帮助下,最后终于逃回了齐国。 田文回到齐国后,立刻极力说服齐王与关东各国结盟,一起攻打秦国。 这些年来,齐国与关东各国感受到来自秦国的威胁与日俱增,期间不断的尝试着合纵抗秦,却都因顾及各自的利益以及秦国巧妙地斡旋而最终失败。 此时的齐、韩、魏三国也担心秦国继续扩张,对自己不利,便决定乘秦军久战疲惫之机,联合攻秦。于是,大家推举齐宣王担任盟主,由孟尝君田文率三国军队攻秦。经三年苦战,联军终于击败秦军,攻入了函谷关,并迫使秦归还韩之武遂及魏之封陵等地。 东方诸国第二次合纵伐秦,最终大胜而归。 联军攻秦,使得秦国国内一片忙乱。 于是,楚王熊槐乘机潜逃,想要回到楚国,然而不久后,便被秦人察觉,拦阻了通道。他只能从小道逃往赵国,以求辗转回国。 然而,此时的赵国与秦国关系还算不错,既顾及同脉之缘,又对秦国有所惧怕,因此并不敢接纳熊槐。 熊槐无奈,只能转而逃向魏国,却不料刚走到半路就被秦兵追上,最后又被押解回了咸阳。 第二年,楚怀王熊槐病死于咸阳,其灵柩被送回楚国,沿途“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 从此,楚国和秦国的关系彻底破裂。 秦国战败后,并没有立即发起反攻,而是主动与齐国、楚国结好,然后乘楚国、齐国无暇过问中原之际,大举进攻韩国和魏国,并再次获得大胜。 从这以后,楚、韩、魏三国日益衰弱,唯有齐国和赵国能勉强与秦国抗衡。 此时的赵王雍(赵武灵王)早已不是当年那位靠着老臣肥义辅佐,一生气就摔杯子的少主了,他此时已经成长为一名智慧干练,胸怀远大,极具统治力的君王。当年他挫败了五国会葬的阴谋之后,将父亲赵肃侯逐鹿中原的南向战略调整为北向进军胡地,通过胡服骑射,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并最终吞并中山国,击败匈奴人,成为历史上少数可以取得对北方游牧民族战争胜利的人之一。经过赵王雍的不断进取,赵国已经成为当时除秦国外,国力最强的国家。 秦王嬴稷可以算得上一代雄主,正是在他的统治下,秦国开始真正地雄霸群首。他对外不停地征战,攻城略地,不断蚕食着其他诸侯的土地,对内继续深入变法,倚重都尉墨和尉缭子,重用客卿司马错,大举提拔白起,使得秦国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诸侯国。尤其是师从尉缭子的白起,年纪不大,却在数次战争中大放异彩,受到秦王极大的赏识,官至大上造,与司马错一起,成为了秦王的左膀右臂,其杀神的形象也开始慢慢塑造了起来(有历史记载,白起平生指挥大小七十余战,没有败绩,整个战国共战死两百万人,白起据其一半。)。 话说秦王嬴稷,在将楚王熊槐骗到咸阳羁押至死以后,便似乎在行骗的路上欲走越远了。这也许与其母亲宣太后的影响有关——当年宣后芈月为了扫除大秦后顾之忧,便设法勾引义渠君,然后再将其残忍的杀害(不满嬴稷的人会偷偷的戏呼他义渠稷)。 秦王嬴稷后来想要得到赵国和氏璧,便许诺赵王以十五城换,然而他再一次出尔反尔,在渑池之会时,被赵国蔺相如舍命怼了回去,不仅完璧归赵,还失了面子。后来,嬴稷为了替心腹报仇,便要魏国带仇人魏齐的人头来认错,眼见对方逃至赵国平原君赵胜处,便转而邀请赵胜谈判此事,然后又趁谈判之机将其扣押起来。 这不,秦昭王嬴稷又开始算计如何利用齐湣王田地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了。 当时,秦国国力已经傲视群雄,能勉强与之比肩的只有齐国和赵国。昔日霸主齐国虽然已经在田地执政期间日渐衰落,然而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余威犹在。赵国在赵武灵王赵雍的大力改革下,处于其最强盛的时刻,骑兵一度令秦军胆寒。然而,赵雍自持国力日盛,再加上当年曾帮助嬴稷回国抢夺王位,对他没有一丝勉强屈尊的样子;另外,从秦国为将来霸业布局的方面来看,必须通过连横来制约东方各国不断发起的纵横活动,赵王并非最佳人选。因此,秦国把连横的目标放在了齐国。 一天朝会上,秦国宰相穰侯魏冉率先提议秦昭王嬴稷称帝 ,同时建议秦国支持齐湣王田地也同时称帝。他说出的理由是:目前连中山这等千乘小国都已经称王,秦、齐两个超强之国岂非要与其平起平坐了,这如何显得出大国尊崇;只有秦、齐两国国君称帝,才能彰显大国形象,同时离间了齐国与东方各国的关系。 秦王嬴稷退朝后,便径直跟随都尉墨一起前往国师尉缭子处寻求建议。 此时的尉缭子没带头罩,看起来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普通老翁而已,并无其他特异之处。 听罢嬴稷一番兴高采烈的叙述之后,尉缭子并没有一丝被打动得样子。他稍作沉吟,淡淡地说道: “大王此番想必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垂询微臣呢!承蒙大王看重,那微臣便直言了。秦、齐两国为大国不假,然而大而不强又有何用?想那齐国,早已不复往日霸主之气,已被日益强盛的赵国超越。臣请大王明鉴,以秦国一国之力,目前能否与东方五国抗衡?更何况,齐王此时心思未明,便更添变数。以臣愚见,现在称‘帝’,时机未到也!” 秦王嬴稷听完,难掩失落之情,眼珠转了一圈,说道: “昨夜寡人入梦,有天帝明示,原本并未放于心上,却不曾想与穰侯所谏内容一致,本以为此乃天意。。。。。。哎,不如寡人再求天启如何?” 尉缭子听完,淡淡一笑,回答道: “大王明鉴!” 秦王嬴稷拿出一器物,说道: “寡人将此物抛出,若其落地能树立,则天启为‘立’;若其落地不立,便依国师所言!” 话音刚落,便将器物向上空抛了出去。。。。。。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东西二帝 只见器物在空中翻腾几转,便竖直落了下来,稳稳立于地上。 尉缭子和都尉墨见状,不再说话,只是拱手鞠躬,表示服从。 等秦王嬴稷走后,都尉墨拾起地上器物,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秦王既然主意已定,又何苦多此一举,江湖术士之术都用上了!” 说罢,便学着秦王的样子将器物往空中随手一抛,然后转身不再理会。 偏偏那器物从上空反转几下后,便径直落下,直直地立在了地上。 。。。。。。 初冬,秦昭王嬴稷派魏冉出使齐国,欲说服齐王称帝,视为东帝,自己则自称西帝。 此消息很快便秘密传到了秦岭太白墨园,引得墨园里的人们一番热烈的争论。 只见此时继墨已经涨红了脸,眼里布满了血丝,无奈地说道: “在下并非认为秦王此举合理,毕竟现在时机未到,不仅无法让九州一统,反倒会引起天下的又一番乱战!我必亲身躬行,去阻止他的疯狂之举。” “依阁下之言,若秦国国力日盛,便可到处攻城掠地,实现其霸凌天下的野心了!阁下反对秦军杀戮,却又赞成其四处征战吞并,此理犹如矛与盾,荒唐且幼稚!兄弟分家以后,一人欲再将家产合而为一,并占为己有,其他兄弟能答应吗?阁下所谓的‘天下一统’,是要说服强者放下屠刀,还是要说服弱者主动献地献城呢?” 簇锦这些年来一直不愿与继墨说话,此番话语一出,却又变成了争锋相对。 “所有纷争、霸凌,无非来至生存的压力或者人心的贪婪,圣人教化难道不足用吗?祖园一片大同盛世之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继墨把声音压得极低,只能他二人能听到。 簇锦哼了一声,冷笑贴近他耳边,说道: “祖园的人们承蒙墨者恩泽,早已衣食无忧,又被教化数千年,与世外乃是天地之别,怎可同日而语?” 继墨没有再争辩,只是不甘心地感叹道: “难道我等就一直眼睁睁看着天下战火纷飞,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吗?” 。。。。。。 公元前288年,继墨约好苏秦一起去齐国面见齐湣王田地。 苏秦此时已是头发斑白的老者模样,在与齐王一番口舌之后,便开始喘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齐王田地此时已经显得词穷理亏,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正不停地往下流汗,只听他讪讪地说道: “寡人从未自称‘东帝’,只是那嬴稷强加于身,寡人也莫可奈何啊!” 他内心其实也清楚,在自己执政的数十年内,齐国急剧败落,国力实际上已经大不如以前,对于“称帝”心里并无底气。 继墨见状,便也直言不讳地问道: “敢问大王,以现在齐、秦两国之力,与天下诸侯抗衡,孰更胜一筹?” 齐王嘴角稍微一撇,说道: “区区两国与天下抗衡,胜算自然不大!” 继墨进一步追问道: “秦王不诚无信,若他背弃大王,与天下诸侯共讨齐国,结局又该如何?” 齐王听罢,开始显得有些惊慌,问道: “以先生所见,寡人又该如何呢?” “依微臣拙见,大王应自去帝号,并约诸侯联合攻打秦国。一来向诸侯表示诚意,并将其怒气汇聚于秦王;再者,大王可趁机削弱如日中天的秦国,免除后患。” 苏秦还没有等继墨开口,便将话接了过来。要齐王取消帝号是俩人的意思,要齐国趁机率众攻打秦国则仅仅是他自己的意思。 继墨正要插话,却被苏秦用手势制止。。。。。。 公元前287年,齐、赵、魏、韩、燕五国联军攻秦。然而,当联军攻至荥阳、成皋,便互相观望,驻足不前,谁都不愿意在前领头冲锋。 秦王见联军来势凶猛,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便只能取消帝号,将近年抢占的地方归还各国。 于是,联军不攻自破,在得到好处后,便各自撤走了。 经此一番,苏秦因功勋卓越,便更是深得齐王田地的信任和赏识,一时间,意气风发,傲视群臣。 这一晚,苏秦和继墨一边秉烛夜谈,一边举樽痛饮,兴致浓时,还抚琴高歌,好不痛快。 继墨正要举杯祝贺苏秦仕途风顺之时,却见他连连叹息,做出无奈之状,眼圈也已经红了起来。 “敝人一生颠沛流离,纵有治国安排平天下之宏愿,却也只能蹉跎半生。早年拜于先师鬼谷子门下,一直勤学苦读,不敢有喜好懈怠。学成后,便开始游历诸国,本想寻明主施展保护,却不料落得个穷困潦倒,狼狈而回。世人笑我不治生产而逞口舌之利,舍本逐末,甚至连家人也如此附和。敝人深感愧疚,只得闭门不出,羞见于人。之后,敝人仍心有不甘,于是重新振作,怀揣着合纵连横之术,游说于诸侯之间。幸得燕文侯赏识,资助车马金帛,游走于列国,以期订立合纵之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之人,盟约既定,六国一体,使狼秦十五载不敢出函谷关。” 说道这里,苏秦脸上似乎显现出些许满足和骄傲的神态。 “说来好笑,敝人自楚北上,向王复命,途经洛阳,便是诸侯夹道相送,连当初鄙视我的周天子也亲自替我清理道路,并派人到郊外犒劳;家人们更是匍匐在地,不敢仰视。我当时便无限感慨,富贵之时,人人敬畏,贫贱之时,连自己亲戚都会轻视;若当初在洛阳有良田二顷,我便会安于其状,又怎会有今日之场面。于是,我便当场散尽千金,赠与亲朋好友。然而高处不胜寒也!相信继墨兄也早已听闻敝人与燕国太后之间的绯闻了吧?” 继墨听到苏秦提到此事,知道他心里难过,但自己却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他,只能故做轻松地回答道: “此事想来便觉荒谬,我又如何会相信!” 苏秦惨笑道: “想我一生视燕王为明君,为燕国愿肝脑涂地,却未曾想遭此谣诼,只能逃生于齐国。现虽幸得齐王赏识,却常有羊入虎穴之感。众臣视我为异己,常在齐王面前诋毁,说‘为燕国出卖齐国’、‘ 反复无常’云云。当年宣王去世,大王继位,我谏言厚葬宣王以表孝心,大兴土木以表得志,就被人陷为想搞垮齐国。前几日,。。。。。。” 继墨正听得入神,突听屋外异响,正欲推门看个究竟。谁知门刚一打开,便见无数支离弦之箭,迎面而来。他本能地闪躲开,发笄却被箭射落,头发也随着箭的劲道而向上抛扬,然后披散落下。根据箭的劲道判断,他知道袭击者武功不凡,自己若贸然冲出去对决,恐怕还未走出门框,便已经身中数箭。 继墨回头看了看苏秦,见其趴在地上,镇定的看着自己,便放下心来,急忙想对策。 只见他纵身跃出背后的窗外,飞身上了屋顶,拿出随身携带的回旋镖,向着院子里的袭击者仍了出去。只见这些回旋镖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沿着弧线向着敌人便飞旋过去,只要没有击中目标,便会沿着弧线飞回继墨的手里。 一时间,院子里惨叫声不断。眼见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以后,迅速向这里集结过来,歹徒们相互示意之后,飞身越过院墙,向府外逃去,只在院里留下一摊摊血迹。 继墨赶紧从屋顶飞身而下,走进屋里,见苏秦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用力捂着肩膀。 原来,刚才的乱箭之下,苏秦的肩膀被射伤,正不断往外流血。他见自己伤口并不严重,便长吁一口气,转头见继墨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便安慰起他来。 继墨苦笑着点点头,眼泪便已经流了下来。他知道,苏秦的伤势远非他本人以为的那样轻松,袭击者早已经准备痛下杀手,因此事先在箭头上抹了毒药。 不久,苏秦的手臂便肿胀得大了几倍,神志也开始不清醒。他用双手紧握住继墨的手,说道: “大王,微臣多年来承蒙王恩,一直无以为报,本想以合纵制衡连横,既保天下太平,也保我大燕国平安。然而此刻,微臣已命若游丝,恐怕无法再为大王效力了!” 说完,呜咽几声,便流出了最后一滴眼泪,撒手人寰。 第二日,齐王田地闻讯来到苏秦的府邸,对于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已。之后,他便采纳继墨献出的计策,以“发现苏秦原来系燕国奸细的确凿证据”为名,宣布择日要将他车裂于市,并悬赏行刺之人。 不几日,那晚射杀苏秦的刺客们便现身领赏,被抓后,几经刑罚,便将自己的主子招供了出来。 原来,这件事情幕后的主使正是齐国的几位大夫,他们平日里看苏秦这位外来者总是不顺眼,然而越是千方百计的刁难,却越发现苏秦日益受宠,可以说平步青云。最终,他们难以平抚自己心中的嫉妒和不满,便决定将这位无依无靠的外来者给悄无声息地灭掉。 待到刺客和主使们被齐王诛杀之后,继墨来到苏秦的坟前吊念。 他将那晚没有饮完的几坛酒也带了过来。拿出两个酒樽,斟得满满的,自己拿起一樽一饮而尽,然后将另外一樽酒缓缓洒在坟前。 不多时,带来几坛酒被喝了个底朝天,他自己便醉趴在坟前,大哭起来。 历史总是将必然性与各种偶然**织在一起,无法分割又互为补充。 从东方六国第二次合纵伐秦取胜的结果来看,秦国此时并不完全具有一统九州的能力。在秦国与东方诸侯之间,齐国选择与哪一方结盟,那么这一方似乎便多出了些胜算,齐国俨然成了决定九州局势的关键。 然而,不久以后,这个关键的棋子便失去了作用。 公元前286年,战国第八大强国宋国发生内乱。齐国趁机联合楚国和魏国一同攻打宋国,抓获并杀死宋康王,将宋国灭国,将其大部分土地占为己有。齐国也因此国力大增,让包括秦国在内的其他六国心存恐惧。 数次差点被齐国灭国的燕国生怕再遭灭顶之灾,便抓住机会,积极联合各国来共同对付齐国,自己则成为联军统帅。燕国想要复仇,秦国则盘算着弱齐,韩魏赵因为齐国未兑现攻秦后的承诺而恨齐,楚国则欲夺回淮泗之地,于是便在燕国的推动下形成了伐齐联盟。楚国后来担心一旦齐国败亡,天下大势失衡,秦国将再无敌手,自己迟早会受到秦国攻击,于是选择退出联盟。 在燕国大将乐毅的统帅下,联军先后攻克了齐地七十二城,最后还将齐国剩余的即墨和莒两座城池包围,这一围就是三年。。。。。。 身在莒城的齐王田地眼看城内缺衣少粮,无法度日,心存绝望之时,听闻楚国派大将淖齿率兵入齐,便如看到救星一般,出城迎接,委任相邦之职。然而,不久以后,淖齿便趁乱杀掉了齐王田地(史称齐湣王),为楚国夺回了以前被齐国占领的淮北之地。 淖齿离开后,莒城百姓和大臣设法找到了齐湣王的儿子田法章(此时正隐姓埋名,先在莒城太史敫家为奴,后来因为状貌奇伟而入赘为婿),并拥立他为国君(史称齐襄王)。 五年后,齐国将领田单以即墨作为基地打败燕军,将失去的领土全部收复之后,到莒城将齐王田法章迎回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此时田单个人声望达到了极点,这也引起了齐王田法章的猜忌,君臣之间从此便有了嫌隙。 恰在此时,赵国竟然提出以三座城池换田单。田单和齐王此刻正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于是都欣然同意了赵国的要求。之后,田单去了赵国,齐王则开始亲自治理齐国。然而,随着田单的离去,齐国已再无能统兵打战之将。 从这以后,齐国再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和实力,从此以一副厌世厌战的姿态,观望乱世。在秦国随后采用的“远交近攻”战略中,齐国虽然无法提供强大的支援,但也失去了牵制秦国霸业的强大制衡能力。在后来的华阳之战、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时,眼看着魏国、赵国损失惨重,齐国却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五国伐齐之后,秦军再也不必担心东方强大的齐国了,开始专心对付阻挡在东进路上的韩、赵、魏三国,也一步步在蚕食着他们的领土。 从这一刻开始,秦国一统华夏的步伐便已经无法阻挡了。。。。。。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长平之战 在齐国衰败的同时,秦国却越发强盛起来,它终于可以专心对付阻挡在东进路上的韩、赵、魏三国并一步步在蚕食着他们的领土了。 秦昭(襄)王嬴稷一直以来都比较重视人才的发掘和任用,前期治国依赖魏冉,后来则依赖范雎(jū),前期统兵打仗依赖司马错,后来则依赖白起(公孙起)。 白起,秦国郿邑人,嬴姓,白氏,名起。其祖先是秦武公的嗣子公子白,他也算王室后裔,所以又被称为公孙起。他从小喜欢读书习武,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遇到异人尉缭子,从此拜于其门下,悉心专研。期间,更是得到秦国宣太后以及国舅穰侯魏冉的赏识。出师后,他便开始辅佐秦王嬴稷,在数次大战中,显示出了超凡的指挥能力,屡立战功。至此,已经指挥大小七十余战,从未有败绩,被人们称为“人屠”,最终被秦王封为武安君。 范雎,本是魏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因被怀疑通齐卖魏,差点被相国魏齐鞭笞致死,后在郑安平的帮助下,易名张禄,潜随秦国使者王稽入秦。后来,他又设法见到了秦王嬴稷,并提出了“远交近攻”外交策略,主张将韩、魏、赵作为秦国兼并的主要目标,同时与齐、楚等国保持良好关系。然后,他说服秦王加强王权,废出了太后,并将国内穰侯、高陵君、华阳君及泾阳君等四大贵族赶出函谷关外。最终,他被任命为国相,封应城之侯,是为应侯。掌权后羞辱魏使须贾,迫使魏齐自尽,又举荐郑安平出任秦国大将,王稽出任河东郡守。 范雎提出的“远交近攻”不仅巩固了秦国所攻取的土地,还破坏了东方诸侯国的“合纵联盟”,加快了秦国统一步伐。 当今天下,周天子名存实亡,魏国早已败落不堪,齐、楚两个传统大国巨衰,燕国只在乐毅为将时昙花一现,韩国一直国力不济,在秦国不断进行地兼并战争中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国家只有国力日胜的赵国了。 经过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改革后,赵国日益强盛起来,对外战争胜多负少。赵武灵王更亲自乔装使者入秦,考察秦国地形,意图寻得良机之时能绕开函谷关攻灭秦国。 赵何(史称赵文王)即位后,政治清明,武力强大,身边更是涌现出诸多杰出的文武大臣,如平原君赵胜、乐毅、蔺相如、廉颇、赵奢等。 这赵何本人也是一位聪慧沉稳、胸怀大志之人。当初赵武灵王废除太子,将王位禅让给年幼的他,自称为主父,由相国肥义辅政。几年后,原太子章和辅相田不礼起兵反对赵何,杀死了肥义,兵败后逃到主父所居的沙丘宫。赵何派公子成和李兑领兵包围沙丘宫,诛灭叛军,并将沙丘宫围困达三月之久,断绝宫里的粮食和饮水的供应,活活将主父(即赵武灵王)饿死。他曾任用乐毅和平原君为相,蔺相如为上卿,廉颇、赵奢为将,对外以理折服强秦,对内整顿税收,使得“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军事上不断攻取齐魏两国土地,使赵国“尝抑强齐四十余年,而秦不能得所欲”。 廉颇、赵奢均数次率军击败秦军。 然而很不幸,正当赵何意气风发之时,却意外感染了瘟疫,最终英年早逝。 年少太子丹继位(史称赵孝成王),由太后赵威后代为掌权,即便如此,执政之初,赵国仍然联合齐国,击退了进犯的秦军。。。。。。 公元前262年,秦国攻打并占领了韩国野王(今河南沁阳),将其上党郡与韩国本土的联系完全截断。韩王十分惊恐,连忙派阳城君到秦国谢罪,请求献出上党来换取秦国退兵 。上党郡郡守冯亭不愿降秦,决定把上党郡的十七座城池献给赵国,企图利用赵国力量来对抗秦国。 刚刚即位的赵王丹在平原君赵胜和赵禹的劝说下,决定接受上党郡。他们均认为白起并没有传说中的可怕,大将廉颇勇猛善战,野战虽然不如白起,但守城则完全可以胜任。于是,赵王丹立即封冯亭为华阳君,然后一边派平原君前去接收上党,一边派廉颇率军驻守长平(今山西省晋城高平市),以防备秦军来攻。 赵国接受上党的行为,引起了秦国的强烈不满,秦王嬴稷立刻命令左庶长王龁率大军攻打上党。不久以后,秦军便打败了廉颇率领的赵军,并一举攻下并占领了上党。 廉颇只得率军败退至丹河东岸,修筑壁垒,自此固守不战。尽管秦军数次挑战,他总是严束部众,坚壁不出。 秦军欲求速战而不得,又见对方壁垒森严,一时间无计可施,锐气便已渐渐消失。。。。。。 此时,在赵国王都邯郸城的朝堂之上,君臣们正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赵王丹对于廉颇数次战败非常恼怒,又见其固守不战,更是怒不可遏,于是考虑是否要将他主帅之职解除掉。 蔺相如此时已病入膏肓,听闻此言,几乎站立不住,哭着上前劝阻道: “大王不可也!前些日子,赵国求和不成,反遭孤立,现已无外援救赵之可能。在此关系危亡之秋,陛下万万不可临阵换将啊!” 然而,赵王丹对于廉颇是否胜任主帅一职的怀疑却由来已久了。 。。。。。。 原来,在当初赵军首战失利之时,赵国国内就存在着三种对敌态度。 以赵王丹为代表的主战派,主张死战到底,他本人就曾想亲自率领军与秦军决战。 以大臣楼昌为首的议和派则认为秦强赵弱,不如派使臣去秦国议和,承认秦国对于上党的统治。 以大臣虞卿为首的合纵派则认为,如果秦国已经决心攻打赵国,则和议难成,不如派遣使者携带珍宝去楚国、魏国活动,以合纵之势震慑秦国;反之,一旦使者入秦求和,秦王必定告示天下,待天下诸侯认为不必出兵救赵之时,秦国撕毁协议,毫无顾忌的继续攻击赵国。 最终,赵王丹采纳了楼昌的建议,派使者前去秦国议和。然而结果便正如虞卿所料,秦王在向各国宣传秦、赵和解之后,并没有停止攻击,而此时赵国的处境则更加孤立无援了。 前不久,邯郸城内开始流传关于秦国对于赵国的战局分析,传言称:秦国君臣私下都认为廉颇现在已经老了,不足为惧;乐毅初来,其心未附,更不必担心;唯有赵奢之子赵括最令秦国忌惮。 赵王丹听闻后,认为传言有理,那时便有了换将的打算。。。。。。 话说赵王丹见蔺相如拖着重病前来劝住,念其德高望重,一片苦心,也不好直接拨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先安抚他侧坐一旁,然后严肃地向堂下的赵括问道: “爱卿是否有把握将来犯秦军击退?” 赵括本想假装谦虚一番,然而实在难掩得意之情,便干脆说道: “微臣自幼熟读兵法,常与父亲在家辩论排兵布阵之道。此番,秦王若派白起率军,臣自然须要仔细考量,然而他却偏偏派王龁率军前来,因此微臣自觉信心十足。” 赵王丹听完这话,面露欣喜之色,同时回头对着蔺相如微笑不已。 蔺相如痛心疾首地坚持劝说道: “大王只凭名声来任用赵括,便如以胶粘死调弦柱再去弹瑟,不知变通。赵括只会读他父亲留下之书,根本不懂得灵活应变。王若不信,问问其母便知。” 原来,蔺相如知道赵王固执,便早早地把赵括的母亲请到了朝堂之外。 赵母上到朝堂之上,对赵王丹说: “先夫曾说,‘战争乃是关系将士生死存亡之大事,而括儿常说得轻松容易,将来赵国不用括儿为将则已,如果真用了他,赵国必败’ 。先夫为将之时,亲自捧饭侍候将士,吃喝者以十计,被他认作朋友者数以百计;大王赏赐之物均分给僚属;自接军令起,便不敢过问家事。现在括儿初为将军,便向东接受朝见,傲视下属;朝廷赏赐的金帛也均藏于家。他如何能与其父相提并论?臣妾已谏言于此,他若日后犯事,老身恳请不受株连!” 赵王丹听完,十分不悦,冷哼一声,答道: “天下哪有母亲会如此诋毁儿子?此事诸位勿要再提,寡人主意已定。” 就这样,赵王丹不顾蔺相如和赵括母亲的谏阻,执意派赵括统率二十万援军前往长平,同时准备接替廉颇主将之职。 赵括到任后,便根据实际情况更换了大批将领,同时也改变了军中的一些制度,最关键他竟然一改廉颇的作战方针,开始主动出兵进攻秦军。他惊奇地发现秦军并非像传说中那么善战,几次对战下来,秦军均战败,开始向着山谷口的营地溃退。于是,赵括命令军队乘胜追击,一路追到秦军的营垒前,然而此时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攻破秦军的营垒。 正在此时,一支两万多人的秦军队伍突袭到赵军的后方,令一支五千人的秦军骑兵则插入赵军与营垒之间,这样一来,便对赵军主力形成了包围之势。 赵军擅长骑兵,优势在于平原作战,一旦到了崎岖山谷,便优势全无,战马也变成了累赘。 赵括发现中计被围,被迫下令全军停止进攻,就地建造壁垒,转为防御,择机突围。他这才明白廉颇当初选择在丹河东岸驻垒的用意,对自己贸然追击后悔不已。 秦王嬴稷得知赵军主力被围,粮道被截断,便就亲自到河内郡(今河南沁阳),封赏当地百姓,并征调青壮年集中到长平战场,拦截诸国的援军和粮运。 在赵军主力断粮四十六天后,开始出现大量士兵饿死的情况。眼见士兵们开始相互残食,赵括只能将剩余人马组织成四支部队分别突围,然而轮番冲击四、五次后仍无法突破秦军的重重包围。于是,赵括只得亲帅精锐部队强行突围,然而依然惨遭失败,自己也死于秦军乱箭之下。 剩下的士兵见主将死亡,残局无人指挥,根本无法突围,更无法对抗秦军,只得纷纷向秦军投降。 。。。。。。 此时,在秦军营垒旁的斜坡上,一位白发将军看着成堆的两军士兵尸体,不禁痛苦地闭上双眼,扼腕叹息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提到名字就让人胆寒的一代杀神——白起。 原来,秦王嬴稷得知赵王丹已经上当,派赵括代替廉颇担任主将之职以后,为能一举彻底击败赵国,便暗地调派白起为主将,改命王龁为副将,同时令军中严守换将秘密,凡有走漏消息者,格杀勿论。 经此一战,秦军方面折兵二十万,损失近半;赵军方面更是损失殆尽,折兵二十五万,二十万将士被俘。 剩余的二十万手握利器的秦军将士在面对近二十万手无寸铁的赵军战俘之时,却犯了难处。持久的围困战期间,赵军已经断粮四十多天,军队里出现了士兵相食的情况;然而秦军的情况也并不好过,前线军粮已经断绝,国内军粮储备基本上也已经耗尽,自己将士口粮尚且不够,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来养活这些被俘虏的士兵。 如何处置这批赵军俘虏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白起不得不连夜派人请示秦王和尉缭子,却迟迟没有得到答复。在战场上果敢坚毅的白起此时却没有了注意,只能再三请示,最终却只得到秦王的一道口谕——“将自定夺”,意思是让他自己决定;反倒是尉缭子多少给了他一些暗示。 此时副将王龁又到白起身边,焦急地向他询问指示。 白起长叹一声,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大王这是要将敝人置于烈火之中烧烤,落得个千古骂名啊!也罢,也罢!想我多年四处征战,杀敌百万,早已被唤作‘人屠’‘杀神’,恶名远扬,现在不怕多添一桩罪责。这些赵国士兵战斗力强、人数众多,若引入国内,以后一旦发生叛乱,便可能引起动荡,甚至危及王权。若放俘回国,一旦被再次武装,便又会成为抵抗秦国巨大力量,届时不知又会有多少秦军将士,要因此断送性命。此乃是放不行,留也不行也!唉,为震慑各国,使合纵之国不敢相互间进行救援,不如。。。。。。” 白起做了几次努力,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能拼命咬牙,做出了“杀”的手势。 于是,王龁心领神会,将白起的指示传递了下去。 就这样,赵国的这些俘虏最终全部杀死,坑埋于沟壑之间,只留下两百多名年纪尚小的士兵放回赵国,将恐怖的消息传遍天下。。。。。。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人屠 长平之战后,白起本想乘胜灭赵,亲自领军围攻邯郸,给赵国最后地致命一击。 赵王丹获悉之后,惊恐万分,立刻派苏代(苏秦的族弟)用重金贿赂秦相范雎。 苏代对范雎道: “白起擒杀赵括,又欲围攻邯郸,一旦劲敌赵国灭亡,秦王便可称帝,届时白起必封三公!阁下安能屈于鄙之下?昔秦得上党,百姓皆奔赵国,天下人不乐为秦民已很久,今攻下邯郸,又能如何?阁下不如力谏秦王,接受赵国割地求和,亦不与白起再得战功。” 于是,范雎以秦兵疲惫,急待休养为由,请求秦王嬴稷允许赵国割地求和。 秦王听后犹豫半天,便应允下来,于正月命令撤兵。 白起对于这一决定极力反对,并试图说服秦王,却终究无果,只能领命退兵。眼看着自己背负千古骂名换来的战机被贻误掉,白起痛心不已,对秦王很是失望,对范雎也开始心生怨恨。 回到咸阳以后,白起心里郁结依然难消,终日闷闷不乐,闭门不出。 。。。。。。 这一日,白起府上来了两位老者,其中一位长眉白发,仙风道骨,已经无法确切看出其年龄,另一位黑脸大眼,胡须浓密,看起来年纪也是过百之人。 白起一眼认出,前者正是自己的老师尉缭子,后者则是自己的师兄都尉墨。 原来,尉缭子领着都尉墨来到白起府上,是想约他一起赴华山登高散心。 白起在几番婉拒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自己老师的邀请。 三人一路上并没有怎么说话,尤其是都尉墨,此次他对于白起的态度明显与往日不同,一下子变得冷漠了许多。 此刻,三人正欲通过两座山峰间的峡谷入口,忽然从两侧涌出一群人,挡住了前路和退路,对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三人此番秘密出行本是为了游玩散心,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随行,此刻与对方相比,人数上明显吃了大亏。三人既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更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心里便开始了各种揣测。 为首的男子两弯剑眉之下长着一双俊秀的眼睛,此刻正散发出冰冷的光芒,他直视着白起,讥讽地说道: “武安侯真乃是好兴致啊!你使得二十万赵国战俘之冤魂留落荒野,自己却悠闲自得地在此游山玩水,观天下美景,享人间美食。你难道不怕受到天谴,断子绝孙,不得善终吗?” 白起听闻此言,身体颤动了一下,并没有出声辩解。 倒是身边的尉缭子哈哈一笑,开了口,说道: “原来诸位是为了此事而来!方才阁下之言,武安侯不做辩解,那便由老朽来絮叨一番。长平之战乃是一场激战,双方均损兵折将,伤亡过半,粮草匮乏,即将溃不成军,相持不下之时,两军最后拼得其实便是粮草物资。赵军最后正是因为粮草不济被逼着突围,最终导致兵败,苟活的士兵悉数被俘。然而,此时秦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后勤粮草难以糊口,根本没有多余之粮供赵军将士。” 如此多年过去,尉缭子已是一两百岁的老人,然而依然身高体阔,面若纸色,白发依然浓密顺长,遮住了额头和半个脸颊,眼被白发和白色寿眉半遮住,寒光依然,花白的胡须顺面而下,遮住了整个嘴巴,让高挺稍勾的鼻子格外凸显。整个人一片白色,与周围的薄雾融为了一体,似乎与天地接通了灵气。 对方听到这里,显得更加气愤,质问道: “既然不愿留下赵军将士,为何不将他们遣散民间或者返送回赵国?哦,莫不是秦国担心这批将士重新汇聚成军,成了秦国吞并天下的绊脚石,阻碍秦王君临天下?难道为了实现其狼子野心,便要让二十万的无辜战俘成为孤野亡魂?” 尉缭子冷哼了一声,回到道: “无辜?天下崩离,诸侯乱战,战场之下,各为其主,哪有无辜之人!白起不杀赵军,将来便会发生无数次长平之战;秦王若不一统天下,便会有世世代代的诸侯混战。此所谓,大破而后立也!白起所为,不为一己之私,而为天下之公也!” “天下?谁之天下?秦王之天下,还是天下人之天下?失去人性之人谈天下为公,真可谓滑天下之稽!无耻、可笑!”对方冷笑着说。 “黎民之天下,便是供其食住之家园,君之采邑;贵族士大夫的天下,便是赐其权势之朝堂,诸侯之国邦;只有百家诸子及浪人侠客的天下,才是华夏九州,周王之天下。白起为秦王虑,秦王为天下虑,既无私心,何错之有!况且,事发前日,白起曾询问老夫,便是老夫建议他如此行事。故诸位有什么怨恨,只管冲着老夫来,且放过白起。”尉缭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面上仍无表情。 对方听罢,并不买账,大声呵斥道: “一派胡言诡辩!秦王正义,则白起无罪;秦王不义,则白起死罪?更何况,尔等只听得秦王嘴里之正义,却不知其心里龌蹉肮脏之欲望!今日休要多言,速速拿命来!” 说罢,剑已出鞘,向着白起飞刺过来。 白起悲叹一声,也不躲闪,便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然而此时却见白影一闪,尉缭子便已经隔在两人之间,一手挡开刺来之剑,一手将白起推开了好远。 双方人马见状,便纷纷开打,除了两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位是白起,另外一位便是都尉墨。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这位长寿老人尉缭子身手仍然十分了得,俨然是一位绝世高手,其武功已经达到超神入化的境界。在白起和都尉墨原地发呆的情况下,他一人带领着几个卫士与对方纠缠,竟没有显露太多的败迹。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而且其中几人的武功也高得罕见,激战之后,尉缭子便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此刻,尉缭子正专心与一位青衣蒙面人全力打斗,忽听身后白起痛苦地“嗞”了一声,稍有分神,动作便慢了下来。就这一瞬间,便有一只虎爪迎面挥来,他顿感不妙,赶紧仰头躲闪,却正好被对方拽住了胡子。 青衣人拽着尉缭子的胡子用力一拉,竟把它连代着脸皮都给拽了下来。他立刻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竟然忘记了继续厮杀,手拿着胡须和面皮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此刻,尉缭子也同样呆站在那里,只是他脸上的络腮白胡子不见了,苍老的皱纹也似乎跟着脸皮一起被撕了下来。那个百岁老人尉缭子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神武的尉缭子。 与青衣人相比,尉缭子毕竟还是要老道得多,他稍一失神,便又立即缓了过来,迅速拂袖遮面,一个“鹞子翻身”,便飞落在白起的身旁。 尉缭子见白起已经被刺倒地,知道事态紧急,便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泛着蓝光的器物,闭目扣动了扳机。 蓝光闪过之后,周围立刻变得安静下来。人们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巨鸣,头痛欲裂,不得不停止了打斗,却努力感知自己的方位和周围的环境。 尉缭子赶紧趁机穿梭于人群之中,将对方一一点穴,然后悉数击晕在地。 。。。。。。 “继墨,醒醒啊,你赶快醒醒啊!我等必须速速离开此地了。。。。。。” 昏睡许久之后,继墨仿佛听到梦里有人在呼唤自己,模模糊糊地睁开眼,见簇锦、季姚以及伙伴们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们见自己苏醒过来,便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原来,此番来华山伏击白起的这些人便是由继墨率领的太白墨园的墨家弟子们。 前些日子,大家听闻白起在长平之战中杀了二十多万的赵国战俘,立刻群情激愤,再联想到他过去若干战场上的无情杀戮,更觉得此人便是人间恶魔,如若不诛杀,必将继续祸害人间。期间,墨园竟然收到一封密报,得知白起即将赴华山游玩的消息,于是众人决定连夜启程,赶在他们到来之前设下了埋伏。 可推测,由于尉缭子忽然使出大杀器,使得众人的行刺计划落败,自己也依次击晕。幸运的是,众人似乎均无大碍,先后苏醒了过来,继墨则可能因为是领头之人,又与尉缭子直接过招,所以被他特意大力重击,苏醒得比较迟一些。 很明显,大家在昏迷之后并没有受到尉缭子的进一步攻击,相反,他们醒来后却发现地上躺着几具陌生的尸体——他们正是尉缭子带来的卫士。 。。。。。。 继墨见大伙儿均无大碍,便长舒一口气,然后又把眼睛闭上,躺了下去。 伙伴们见他似乎很虚弱,便只能由年轻力壮的弟子轮流背负起他,匆匆向山下撤退。 此时太阳高照,晒在身上,让人觉得懒洋洋的,再者,刚才的一番恶战,也已经让继墨有些精疲力竭,此时他也要利用这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精力去好好梳理一下整个事情。 继墨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有太多问题亟待证实: 这位尉缭子方才使用的武器分明就是“闪灭”——要知道这可是墨使当年留下的威力仅次于幻世灭的稀有武器,只有与祖园极有渊源的人才可能持有它。这不由得让人怀疑,当年秦岭入口搭救继墨等少年的那位蒙面人所使用的大杀器是否也是“闪灭”? 想来,尉缭子至少已是一百多岁的高龄,然而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精力强盛,本已经让人惊叹不已,却未曾想,其伪装的面容之下,竟然有一张仅为中年、神勇奇特的面貌,似乎他早已拥有了不老之躯。 从尉缭子及其弟子白起的一向作风来看,他们对待敌人向来是凶狠异常,此次却又为何偏偏放过所有的墨家弟子,反而将随行几人悉数灭口。 。。。。。。 通过长平之战,秦军从根本上削弱了关东六国中最为强劲的赵国,也给其他诸侯国以极大的震慑。此后,秦国一统九州的形势便更是势不可挡。 孝成王赵丹最初虽然派苏代(苏秦的族弟)向秦王嬴稷表示愿意献六城求和,然而等秦军真正撤军,赵王准备按约割城之时,却遭到了赵国大臣们的反对。 大臣们认为,如果此次赵国割地给秦国,秦国便会变得更加强大,“赵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如此下去,赵国迟早必将灭亡;还不如用六城来贿赂齐国,联齐抗秦;将灵丘(今山西省灵丘县)封给楚相春申君黄歇(与魏国信陵君魏无忌、赵国平原君赵胜、齐国孟尝君田文并称为“战国四公子”),结好楚国;与魏订立盟约,并与韩、燕积极交好。最关键,还是要在国内积极发展生产,迅速重整军备,做好抗秦的充分准备。 赵王丹思虑再三,最终采用了大臣们的主张,决定对秦国不妥协,坚决抵抗。 赵国的行为深深激怒了秦昭王嬴稷。当年九月,他便派大夫王陵率军攻打赵国国都邯郸,然而久攻不下,还损失数万秦军。之后,他便又想像上次一样,偷偷改任白起为将,继续攻打邯郸。 然而,这一次白起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拒绝,并一再规劝秦王不要再发兵攻打赵国了。。。。。。 这一日,秦王嬴稷与范睢交谈中再一次提到了白起,言语中透露出对他的丝丝不满。 范睢见状,趁机对秦王说: “大王不必生气!想来,白将军也许真的是因为身负重伤而不能带兵出战。近日微臣本想去白将军府上探望他的病情,不了到了府门前才发现那里显得十分繁忙,所以只好打道回府。” 秦王嬴稷不赖烦的瞄了他一样,说道: “请爱卿把话说完!以寡人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不弄清事情缘由就打道回府,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只告诉寡人这些事情!” 范睢有些无趣,赶紧进一步说道: “微臣那天确实将事情缘由打听清楚了。原来,咸阳城的上下大臣听闻白起受伤之后,都跑到他府上进行探望。” 秦王听完,不由得心生妒忌,同时更怀疑白起是故意装病,以此来向自己示威,从而显示其重要性。 第二天一早,秦王嬴稷便以探望为由,亲自去了白起府上,一来是想找机会对他敲打一番,二来也想再试试能否说服他。 当秦王嬴稷再次对白起提到要他率军攻打邯郸时,白起答复道: “长平大战之后,微臣便觐见大王,恳请大王趁胜追击,一举攻下邯郸城,将赵国消灭。然而大王受范睢谗言蛊惑,命大军撤退。现在战机已失,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在秦,贸然发动进攻,胜算必定渺茫!” 秦王嬴稷听罢,显得非常不高兴,责怪道: “寡人知武安侯对当日撤军一事心有所怨,然事已至此,再多说怨言也于事无补。还请爱卿以大局为重,勿要因私废公才是啊!至爱卿出任将领以来,经历大小七十余战,从没有败绩。伊阙之战,爱卿避实击虚、先弱后强,将韩魏联军主力包围,最终灭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华阳之战,爱卿率军攻打救援韩国之赵、魏联军,掳获韩、赵、魏三国大将,斩首十三万;长平一战,爱卿以少胜多,一举包围歼灭赵军四十五万人。现在赵国只剩老弱残兵在虚张声势,苟延残喘,只要爱卿肯率军攻赵,定会势如破竹,一举攻下邯郸。” 白起听罢,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然而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 “大王所言差矣,今邯郸实非易攻!今时赵国君臣将士深知,一旦邯郸城被占领,则赵国势必存于危亡之间,因此必会上下一心,拼死守城。经过一番重整军备,赵军军力必已恢复不少,一旦久攻不下,便更会对秦军不利。诸侯对秦怨恨已久,如若援救,发兵一日即到。今秦军虽破赵军于长平,但自身伤亡者过半,国内空虚。秦军此时远伐邯郸,若赵军从内应战,诸侯在外策应,必定能破秦军。故,微臣再次恳求陛下,暂不可发兵攻赵!” “爱卿仍在怨寡人乎?或须要寡人赔不是乎?” 秦王嬴稷此时脸已经铁青,冷笑着问道。 “微臣万万不敢!微臣此番考虑绝非因个人好恶,实为秦国及百姓利益考量。望大王恕罪!” 白起言辞诚恳,表面请求恕罪,却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让步的迹象。 “为秦国及百姓利益考量?笑话!你乃是寡人臣子,秦国子民,本应报效寡人!秦国及百姓福祉乃是本王考虑之事,而非区区一个臣子所需考量之事。” 秦王嬴稷咬着牙,冷笑着高声说道。 白起见秦王面露讥讽之色,想想最近的事情,一股热气涌上头来,不由得也提高声量,回答道: “臣非天生便是所谓‘人屠’,也绝非喜欢看人残杀。臣只是认为秦国世代出明君,唯有秦国能一同天下,平息天下战乱,故舍命舍己以相秦王。臣本欲率秦军平定天下,今日明知不能取胜,却仍要率将士赴死地。臣不忍,亦做不到!” 秦王嬴稷听完,面部肌肉开始不自主地抖动,牙齿似乎咬出了血。他眼露寒光,低声说道: “阁下似乎以为秦国离不开你,寡人离不开你。本王倒要看看,没有了阁下,秦国还是不是秦国,寡人还是不是君王!” 说完,秦王嬴稷便拂袖而去。 秦王回宫后,立刻改令王龁接替王陵为主将,增兵十万继续围攻邯郸,同时命范睢举荐的郑安平为将,率军五万携带大量粮草进行支援,秦国此时如负气一般,瞬间加强了对赵国的进攻。 随着秦军围困时间的推移,邯郸城内粮食即将耗尽,赵王丹被迫派平原君出面向魏、楚两国求救。平原君实际叫赵胜,战国四公子之一,赵武灵王赵雍之子,赵惠文王赵何之弟,赵孝成王赵丹的叔叔,因贤能而闻名。 平原君一行人来到楚国,便立即觐见楚王熊完(史称楚考烈王——楚顷襄王熊横之子、楚怀王熊槐之孙),向其陈述合纵抗秦的利害关系。然而说了半天,楚考烈王依然犹豫不决。 一位自荐跟随平原君而来的门客,名叫毛遂,见状便拔剑而前,走近楚考烈王说道: “今楚地五千里,持戟百万,此乃霸王之资也。凭借楚之强,天下谁也无法与之匹敌。白起,小竖子罢了,然而其率数万之众,兴师与楚战,一战拿下鄢郢,再战则火烧夷陵,三战则羞辱大王之先人。这是秦国与楚国的百世之怨,并不会让赵国蒙羞,难道大王连这点善恶都分不清吗?因此,提倡合纵者本应为楚,而非为赵也!” 楚王熊完见毛遂气势很足,说得也很在理,心里不免又害怕又羞愧,一番考虑之后,终于答应合纵抗秦。 之后,楚王熊完迅速派春申君率军十万去救援赵国。 早在去楚国之前,平原君便已写信给其魏国的妻弟信陵君魏无忌(魏国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的异母弟,战国四公子之一。他礼贤下士、急人之困,延揽食客,养士数千人,自成势力),托他恳求魏王发兵救赵。 魏王本来也同意派晋鄙率十万大军救援赵国,但后来由于受到秦王一再威胁,心里发怵,只好让军队在邺城待命。 信陵君为了救赵,只好用侯嬴计,窃得虎符,然后将主将晋鄙杀死,自己亲率大军救赵。 就这样,楚国的春申君与魏国公子信陵君各自率兵数十万先后抵达邯郸城郊,从背后攻击秦军,赵国守军则奋起出城反击,最终联军反倒是对秦军形成了合围夹击之势。 秦军战败消息不断从邯郸传来,秦王嬴稷只得抹下面子,派范雎和尉缭子共请白起率军出征,却仍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予以拒绝。 秦王嬴稷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心想自己此生从未求人,却三番五次放下大王的尊严去请白起出征,然而却被一再拒绝;在此国家危急之时,无论白起拒绝出征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大罪。 于是,秦王也不再去问白起本人的意见,便以军令命白起出兵。 白起见秦王这次似乎动了杀心,只得勉强答应,然而心里却依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因此行事起来,难免显得拖拖拉拉,没有了以往雷厉风行的样子。 秦王嬴稷见状,简直怒不可遏。他使劲挥出一拳,击打在柱子上,然后埋头看着不断滴在地上的血迹发呆,久久不肯说话,也不愿抬头。 良久,当秦王嬴稷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愤怒却已经消散,反而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立刻下令,以让白起养病为名,将其贬回封地。 果然不出秦王所料,白起刚刚带着家眷出发,范雎便带领着大臣告发其“抗命不尊、贻误战机”。嬴稷一番悲哭之后,只得含泪派使者快马去追白起一行人。 白起携家眷刚刚行至杜邮,便被秦王派来的使者追上,此时他心里便已经猜到七分,于是将使者引至僻静处,跪求其代为照料家眷。 然而当使者带着哭腔诏告秦王赐剑要其自刭时,白起仍不经仰天长叹: “白起有何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缓缓接过剑,远眺长平方向,不禁泪如雨下,叹道: “白起实乃早就该死。想我一生,杀人百万,被诘称为‘人屠’,单单长平之战,便杀降卒几十万,实在罪重难赎!白起今生虽死而仍不能抵罪,愿来世再继续赎罪!” 说完,便拔剑自刎。。。。。。 第十一篇合纵连横——周殇 话说秦军在楚、魏、赵三国联军内外夹击之下,损失惨重。 主将王龁只得率军撤回河东汾城,郑安平则在被联军包围,在屡次突围不成后,索性率军降赵。于是,邯郸得以解围。 此后,韩国也加入合纵攻秦的联军。赵、魏、楚、韩联军乘胜追击,先后收复魏之河东郡以及安阳、汾城,赵之太原郡以及皮牢、武安,韩之上党郡以及你南。 邯郸之战是战国东方诸侯合纵抗秦的又一次大胜,严重消耗了秦国的实力,推迟了秦国统一六国的步伐。之后,秦国被迫改变策略,采取“远交近攻、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外交策略来分化和离间东方各国。 按照秦国法律,郑安平降赵,作为举荐者的范睢应被同等罪名治罪,获诛三族之罪,秦王嬴稷却下令“凡敢论郑安平事者,均按其罪名治罪”。然而此后二年,王稽作为河东郡守,与诸侯勾结而被诛杀。他可以说是范睢引路人,正是因为他,范睢当初才有机会见到秦王,并受到重用。因此,王稽的结局更让范睢又愧疚又害怕,心里懊悔不已,更别提想要再次得到宠信了,便只能推举蔡泽代替自己的位置,自己则辞归封地。 公元前256年,秦国攻取了韩国的阳城负黍,这让西周公(东周后期,周王室已经分裂成东周公国和西周公国)很害怕,于是决定背叛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秦国,号召东方诸侯联合攻打秦国,使得秦国与阳城之间无法相通。秦王嬴稷对此很生气,派军大举攻打西周公国。 西周公姬延惊慌失措,本打算逃奔至韩国或魏国,却被大臣劝阻。大臣们分析说,秦国吞并六国已是大势所趋,韩、魏两国也难免幸免,与其那时被俘受辱,不如趁早投降。姬延无奈,只能率领大臣和宗室到祖庙哭拜了一番,亲自向秦军投降。秦王嬴稷受降,将其封为周公,命令其居住于梁城。挂名的周天子已不存在,只遗留下一位东周君又称周公在弹丸的东周公国,至此,华夏历史上第三个朝代,也是时间最长的朝代——周朝,实际上已经算彻底灭亡,仅留下东周公国用来装点门面。 继墨、簇锦和季姚以及百年间为了苍生的福祉而奋斗和牺牲的人们,虽然历经艰辛,却依然只能眼看着残存的统一象征慢慢消亡。根据“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的谶言,是否意味着他们一心守护的天下将从此陷入炼狱之中呢?一想到这些,三人心里便异常的沉重。 自从上次刺杀白起时被尉缭子使用‘闪灭’打败以后,三人便派人到咸阳,四处打探他的情况。他们想要了解尉缭子神秘面纱下的真实身份。然而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事情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众人只得暂时回到秦岭墨园再做打算。。。。。。 这一年,墨园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自称李冰的蜀郡太守,他们来此的目的是想请墨家能人出马,协助其治理蜀地水患。 继墨对于李冰父子早有耳闻,虽然是咸阳方面派到蜀地的官员,却也为当地百姓殚精竭力,做了不少好事,于是决定亲自出面接待。 当他看着一脸诚恳的父子俩时,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因为他知道,秦国治理蜀地水患,真正的目的仍然是为了推进其一统天下的霸业,然而客观上又确实能为蜀地百姓造万代之福。 前几年,秦国大将司马错为进一步推进其“得蜀则攻楚,灭楚则霸天下”的策略,在蜀国成都齐集十万人马,以一万艘战船的浩荡之势从岷江上游出发,顺水进入长江,南下东攻楚国。然而在夺取了楚国的商於之后,军队便因为粮草和兵马不能及时补充,在商於陷入了瘫痪,无法继续深入楚国。当时大量的士兵和战略物资需要从成都由陆路运送至岷江上游的汶山,工程太过庞大且效率低下,无法满足战斗中及时补充兵员和物资的需要。秦国要想利用蜀国为跳板进一步攻击楚国,就必须设法把岷江改道,引水经过成都,使其真正成为一条战争补给线。 另一方面,岷江发源于蜀地北边的岷山,是汇入长江的重要支流之一。岷江口是长江中上游的分界点,水流量大、流速湍急。每当春夏山洪暴发的时候,江水奔腾而下,从灌县进入成都平原,由于河道狭窄,常常引发洪灾,洪水退却之后,又堆积出千里长的泥沙堆。然而岷江东岸的玉垒山又阻碍江水东流,造成东旱西涝。岷江水患使得两岸百姓乃至蜀国苦不堪言,蜀国先民从鱼凫时期开始便不断地和它抗争,不停地修建水利工事,然而成效不大。。。。。。。 听了对方的来意,继墨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簇锦则在一旁咬着牙,冷冷地扫视着继墨和李冰父子。 良久,继墨缓缓抬起头,正要向簇锦看去,却正好与她冰冷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知道她的态度,也知道她的想法,更知道她此时的心情。 于是,继墨连忙站起来,向来客们点头表示歉意之后,便拉着簇锦的手,勉强将她引向了内室,季姚也跟随着进去,只留下李冰父子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不久,只听内室里面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便开始争吵起来。簇锦此时的情绪几乎已经失控,只听她沙哑着嗓子大声斥责道: “那是你的‘天下’,不是我的‘天下’!我将来的夫君和孩子才是我的‘天下’,蜀国王室才是我的‘天下’, 蜀国和蜀国百姓才是我的‘天下’。你凭什么为了你心中的‘天下’而牺牲我的‘天下’!凭什么为了一个人的‘天下’就要牺牲天下人?凭什么为了‘天下’就要容忍一个‘暴君’?凭什么为了‘天下’就要牺牲自己和自己的国家?谁赋予他以暴力来统一天下的权利?而你。。。。。。你就是他的帮凶!” 这番话,簇锦曾经对继墨说过无数次,每次说的时候,都是带着悲痛的哭腔,然而这一次,她的语气中却充满了绝望,从而变得冰冷凶狠。 话音未落,便已见她冲出来,穿过大厅,直接向院外奔去,季姚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继墨最终还是答应亲自前往,协助治理水患。 首先,他们在对地形和水情作了详尽地实地勘察,一番研究之后,决心凿穿玉垒山引水。因为只有打通玉垒山,使岷江水能够畅通流向东边,才可以减少西边江水的流量,使西边的江水不再泛滥,同时也能解除东边地区的干旱,引江水流入旱区,灌溉良田。然而,如果只靠钢钎和铁锤,按传统方式,凿开湔山至少需要三十年。好在继墨根据修建金牛道的经验,采用火烧水浇的方式,使岩石迸裂疏松,进而开凿。历经八年之后,终于在玉垒山凿出了一个宽约十丈,高二十丈,长三十丈的山口,称之为宝瓶口,开凿的山石则堆积成离堆。。 宝瓶口开凿完成后,便须解决江东地势较高,江水难以流入山口的问题。于是,大家又率领大众在离玉垒山不远的岷江上游和江心筑分水堰,用装满卵石的大竹笼放在江心堆成一个形如鱼嘴的狭长小岛。鱼嘴把汹涌的岷江分隔成外江和内江,外江排洪,内江江水通过宝瓶口流入成都平原。由鱼嘴后部延伸向下游至飞沙堰溢洪道修建大堤,从而起到隔江逼水的作用。 为了进一步起到泄洪排沙的作用,在分水堰与离堆之间,又修建了一条长百丈的溢洪道流入外江。一方面,在水量较大时,溢洪道自动泄洪,使多余的内江的水排入外江正流使内江不受洪灾。另一方面,河道利用江水直冲水底崖壁而产生的漩流冲力,将泥沙从河道侧面的飞沙堰排走,这样便不会淤塞内江和宝瓶口水道,故取名“飞沙堰”。 之后,众人还总结了一些维护经验——深淘滩,低作堰。“深淘滩”指每年洪水过飞沙堰对面淤起的浅滩后,这里会有沙石淤积,必须岁岁勤修。河床淘沙深度要合适,淘得过深,宝瓶口进水量偏大,会造成涝灾;淘得过浅,宝瓶口进水量水量不足,难以保证灌溉。为此,李冰还在河床下埋了石马,作为深淘标志。“低作堰”是指飞沙堰在修筑时,堰顶宜低作,便于排洪排沙,起到“引水以灌田,分洪以减灾”的作用。这个大型水利工程后来被叫做都江堰,它被称为华夏水患治理的典范和化石,在今后的两千多年时间里一直哺育着成都平原的人们,并将一直继续下去。 至此,岷江水患基本得到了治理,蜀国平原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蜀国百姓生活得幸福安康,与秦国统治者之间的关系也自然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现在的秦国终于可以借助巴蜀粮仓以及上游交通优势对楚国进行深入地攻击。 然而,秦昭(襄)王嬴稷眼下已经不再把楚国当作其主要对手,他现在最忌讳的是赵国,首要打击的目标却变成了韩国和魏国。当下只有赵国抗秦的斗志最强,也只有赵国的军队能勉强与秦军硬抗,因此,天下有志于抗秦的志士豪杰大多去往燕赵之地寻找一展身手的机会。 这一天,邯郸城内有无数小队的士兵正在四处忙乱搜寻着一个秦人,大有掘地三尺的态势,四处城门也贴满了此人的通缉令,一时间,显得风声鹤唳。 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一伙执剑之人正拼命追击另外四个人——青年侠客、瘦弱书生和两位豆蔻少年。在仓皇逃跑中,年轻侠客还没来得及把书生和少年藏匿好,便被追上,只得返身拼杀。纵使他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对方人多且个个武功了得,不久自己也被包围起来,根本无法抽身去保护另外两人。 书生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形,刚被围住撕扯两下,便吓得惊叫起来,一边用身体掩护住俩少年,一边蹲下,准备束手就擒。倒是两位少年实属罕见,他们很快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反而将书生护在自己身后,怒瞪着周围身高马大,逐渐围靠过来的围攻者们。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忽感眼前灰色闪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发生了反转。围攻之人立即停止了攻击,一个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镇静静下来,大家终于看清,场地上又多了两个人,正是他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封住了围攻者的穴道。 只见这两人,均穿一身灰色布衣,头戴灰色方巾,年纪不到而立,一位瘦长而挺拔,一位瘦小且伶俐。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继墨、季姚。自从上次继墨答应帮助李冰父子治理水患,簇锦负气离开墨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此次他俩也是根据线索进行推断,来邯郸城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发现簇锦的行踪。 此刻,继墨走近俩少年,用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孩子,好样的!”,然后轻轻扶起蹲在地上的书生,说道“阁下且不必惊慌了”。 安抚好两人后,继墨缓缓扫视周围无法动弹的围攻者,凛然说道: “得罪诸位了!然而诸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我等墨者既遇到便不能置之不理!望诸位今日高抬贵手,各自离去便可,墨家在此谢过了!” 众人听说墨家出面干涉,一下子气焰消失了大半,马上安静了下来,开始将事情的缘由一一告知。。。。。。 原来围攻追击的这些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反而都是来至东方诸国的侠士。他们今早听闻秦国派大将王齮率师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王见秦王嬴稷言而无信,且不顾自己孙子——仍在邯郸作质子的公子异人的安危,便决定进行报复,以捉拿奸细为名,下令缉拿异人及家人。没想到异人早得到风声,在抓捕队到达之前便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没能来得及及时转移的夫人及儿子。侠士们在协助抓捕未果之后,便将对于秦国的怨气撒向这对母子。 听到这里,继墨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便开始替被围之人求情,说道: “俗话说,祸不及妻儿,今主事者已经潜逃,诸位当全力协查,争取早日缉拿归案,而不是用其妻儿抵罪。此非君子所为,恐遭天下人耻笑。况且,秦国既然决定发动侵略,又怎会因区区个人而改变,哪怕全部抓起来,也于事无补!恳请诸位速速散去,把精力运用于如何抗敌上去。” 侠士们见墨家出面调停,且觉得其言之有理,便在穴道解开后,各自散去。 被解围救下的三人在一番感谢之后,便将事情的详细缘由向继墨等人和盘托出。原来赵王下令缉拿的那位所谓秦国奸细其实是秦国安国君的公子异人;这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便是异人的正妻赵姬;高个少年便是异人的儿子赵政,也就是秦王嬴稷的曾孙子。他们一路奔逃之时,幸好碰到一位青年侠客领着一个矮小少年路过,便挺身相助。。。。。。 为了在战火纷飞的动荡年代保全自己抑或实现自己的野心,各国王室无不用尽权谋之术,无所不用其极。韩国为了保全自己,将公子抵押至秦国咸阳;秦国则为了暂时消解赵国的敌意,以便腾出双手全力打击韩、魏,便决定将安国君的其中一个儿子送往赵国邯郸作为质子。异人由于的母亲夏姬和他自己均不受安国君的宠爱,加上安国君有子二十多人,于是被送往赵国邯郸作为质子。一直以来,秦、赵两国关系并不稳定,不时发生战争,因此异人身处赵国期间,倍受冷遇,生活困窘,十分失意。 卫国大商人吕不韦在邯郸做生意,知道了异人的情况后,设法找到异人,说自己想要资助他,并要设法帮助他回国继承王位。异人此时正处于落魄之际,立即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受到了激励,表示他日事成,愿分国而享。 之后,吕不韦拿出五百金送给异人,作为日常开销;又拿出五百金买珍奇玩物;又把自己最喜欢的舞姬许配给他,十月后,生下一子,取名赵政。吕不韦自己则去秦国游说,先拜见安国君最宠爱的华阳夫人的弟弟和姐姐,把带来的东西统统献给华阳夫人。他设法说服华阳夫人认异人为养子,并最终得到安国君的允诺。安国君和华阳夫人刻下玉符,决定立异人为继承人,改名为子楚并赐送其厚礼,最后还请吕不韦当他的老师,使得他名声在诸侯中越来越大。。。。。。 继墨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感叹:乱世之下,王室人员尚且被无辜牺牲,更何况普通黎民百姓呢! “这些男人果然胸怀大志,并为之不顾任何手段,否则又怎会绞尽脑汁到处认母亲,危难之际,只顾着自己逃难,置妻儿安危与不顾。” 季姚不屑地冷笑道。 赵姬惨笑着回答: “说来也不怪夫君,毕竟我母子个人之苦难与家国天下之苦难相比,便也算不上苦难了。好在,正当我和政儿衣食无着落,只得沿街乞讨度日之时,遇到了这位侠士慷慨资助,并一直护佑左右。” 众人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位青年侠客,但见他年龄不过二十,原本长着英俊威武的外表,却偏偏不修边幅,蓬头垢面,衣着随意,乍一看很难看清其真实的长相。很明显,方才的打斗已经让其精疲力竭,解围之后,他一直在旁边努力地调节气息,一遍尽快恢复体力。 这位侠客话不多,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才知道他名叫荆轲,这名矮个小孩叫公子丹,也是燕王送到赵国的人质。 继墨、季姚一番商量之后,一致认为不能再让母子俩沦落街头了,正好两人还会在邯郸城呆上一段日子,租住的院子里可以设法腾出空房来,便邀请母子俩过来一起住。这对于赵姬母子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一番感谢之后,赵政留念地看着荆轲和公子丹,似乎希望他们也过来一起住。 荆轲微微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既为人质,公子丹之饮食起居同样一直处在赵人监视之下,此次偶然脱离监管,也应该速速返回居处,否则便极有可能引起两国之外交事件。荆轲和太子丹有空便会来拜访诸位。” 说罢,抱拳别过,头也不回的消失于小巷尽头拐角处。。。。。。 第十二篇统一——质子之子 继墨和季姚在接下来的时间便和这对母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并尽可能地给他们多一些的照顾。 渐渐地,大家发现赵政比平常孩子要早熟,更敏感,甚至有些孤僻和孤傲,他把人世间的俗事看得过于黑厚,对于父子亲情也看得异常平淡。这也难怪,他的性格不正是从其父辈、祖辈处继承下来的吗? 秦昭襄王嬴稷之予安国君。想那秦王嬴稷不光聪慧独断,充满野心,而且在位时间非常之长,压根没有退位禅让给太子的意思,这样身为安国君的太子异常惆怅和孤冷,空怀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时间长了便对自己的父王产生了怨恨之情。他把父子关系更多的看作是竞争关系。他见自己反正一时间里无法顺利即位,便没事沉浸在妃子的温柔乡里,先后生下二十位公子和二十几位公主。 安国君之予异人。安国君从下缺失父爱,心里孤冷,再加上最喜欢的华阳夫人一直膝下无子,因此自然也无法把自己的父爱分给这些孩子。当初安国君毫不犹豫地把异人送到邯郸作质子,之后也没有进行过多关注,仿佛要让他自生自灭一样,这让从小缺失父爱且先天有些自卑的异人非常失望和难过。 异人之予赵政。成年后的异人同样把亲情看得过于冷酷和淡泊,他平时只管花天酒地,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很少花时间在妻子和孩子赵政的身上。现在的赵政也正在重复着父亲当年的成长轨迹,而且他比自己的父亲更加孤冷和缺乏安全感,因此他潜意识有一种强烈的竞争意识和操控欲。 院子里有几只护院犬,平时乖巧、忠心,只是一看到自己的食物便显露出动物的本性,个个争先恐后,互相吼叫撕咬;也许是因为赵政个子最小,这些家伙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时常对他咆哮恐吓。遭遇一次次挑衅以后,赵政的脸色由开始的恐惧逐渐变得严峻起来,期间,他并没有向大人诉说或求助,反而主动承担起饲养家犬的任务,并且显露出超凡的耐心和责任心。 一次,大人们见家犬们烦躁不安,对着主人不停地张嘴伸舌,发出急切的声音,便问赵政是否喂过饲料,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出门办事去了,院里只剩下赵政一人。许久之后,他见家犬们似乎已经有些有气无力,失去了往日的神勇,便把藏在柴屋里的饲料袋担了出来,往低下一扔,手握着扁担,冷眼扫视几番,然后死瞪着带头的犬。家犬们试探着向饲料靠近过来,刚觉得安全,正欲饱食一餐,却被赵政扫过来的担子吓得惊跳开去。家犬们被眼前的这个小孩彻底激怒了,在头犬的带领下,个个眼露凶光,龇牙裂嘴,狂吠着向他逼近过来,眼看一场人狗大战即将爆发。。。。。。 赵政左手抓起一把饲料向头犬抛了过去,眼见头犬为了护食而吓退了其他手下,正在津津有味的享用饲料的时候,他忽然暴起,挥舞着扁担向着头犬狠狠挥过去。他见头犬惨叫着逃离,便更是拼命追打,其他犬见头犬的惨状,早已吓破了胆,纷纷四处逃窜,拼抢着往角落里躲。之后,院子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赵政手持着扁担,冷眼傲视着四周的家犬,家犬们则垂头丧气,怯怯地望着院子中央的孩子和那些美食,伸着舌头,流着口水。良久,赵政又缓缓抓起一把饲料,轻轻的摊在地上,眼盯着头犬,嘴里吹着口哨,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召唤着它。头犬见状,怯怯地抬起头,低着身体,慢慢地试探着往前挪动,好不容易挪到饲料前,抬头看看主人的脸色,然后才敢试探着舔了舔饲料,几番之后,终于放心地大口吃了起来。其他犬只刚要靠拢,便被赵政的一声呵斥给吓得四下逃窜。赵政慢慢地又抓起一把饲料,轻轻地放在地上,用刚才同样的方法召唤把另外一只狗召唤过来。就这样,赵政把这些家犬按照自己喜欢的顺序和形状安置下来,他自己则傲立中央,静静地看着,嘴角挂着一丝不宜被察觉的笑容。 当他从自己的思维中跳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院门已经大开,大人们正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荆轲和太子丹也来了,荆轲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剑。 越是封闭的内心越难走入,但一旦走入以后,它便愿意将其最广阔和珍贵的地方拱手奉上。。。。。。 前段时间,赵政和太子丹在院子外不远处玩耍,看见五个比自己还大一些的男孩正在欺负一个小女孩,便马上冲了过去,与对方混战。对方人多且个头高大,赵政只觉得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脸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便快要晕了过去,好在此时,自己院里冲出几只大犬,朝着对方便咬,直吓得他们哭爹喊娘,狼狈四处逃开。 女孩子说自己乳名叫李丫,就住这附近,父亲是邯郸城的守军将士。随后,把两人带到家里,把哥哥李牧介绍给他们。李牧比三人都大,一心沉迷于武功和军事,似乎对于赵政这个秦国人质不是特别有好感。 这之后,三个小伙伴便经常在一起玩耍,关系非常融洽。李丫还曾认真地说自己将来要嫁给赵政,和他一起回秦国。这让赵政高兴了好多天,因为在他心里看来,李丫将来一定比母亲还要漂亮。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当赵政真正感受到大家真诚而又无私的情谊之后,便对众人敞开了心扉,人也变得活泼开朗多了。荆轲也时不时会领着太子丹过来探望他们,每次都会亲手刻一把木剑给赵政带过来。他似乎对宝剑特别情有独钟。。。。。。 秦王嬴稷是秦国第一位把统一天下的野心明确表达出来的君王,也是历任秦君中最接近这个目标的君王,然而当所有条件似乎都具备的时候,他却轰然驾崩,史称秦昭襄王。 然而,太子安国君匆匆即位才三天,便也神秘地逝世,史称秦孝文王。 同年,公子嬴楚(异人,赵政的父亲)即位,史称秦庄襄王。 异人嬴楚继位后,马上下令大赦天下,按功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属,布施于民,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尊养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任命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 当吕不韦向秦王嬴楚提出把远在赵国的妻子赵姬和儿子赵政接回咸阳的时候,这位生性懦弱冷漠的国君才想起与自己共过患难的妻儿。然而,秦王嬴楚仍然担心因为妻子出身贫贱的原因被王公贵族所嫌弃,便找到一个时机去试探夏太后、华阳太后和掌权贵族的口气,结果被狠狠斥责一通,只得灰溜溜的把想法埋在心里。之后,他被两位帝后逼着又迎娶了一位来自韩国的贵族女子,便从此不再提赵国的妻儿之事了。。。。。。 这一天,赵政出去找李丫和公子丹玩耍后,蹦蹦跳跳地回到院子。他推开房门,发现母亲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他正在帮母亲梳头发,心情一下子便落入谷底。 赵政认识此人。从他记事以来,便知道这个叫吕不韦的人一直都在接济家里。此人是母亲原来的主人,因此他对吕不韦一直都比较敬畏。然而,每次见他在母亲房间里,赵政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尴尬。往往这个时候,赵政看着谁都来气,尤其是看到母亲和父亲,从来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此时,赵政见吕不韦和赵姬看到了自己,赶紧摔门而去,气冲冲地往院子外边跑,刚跑到院门口的时候,却正好撞在继墨的肚子上,两个人便都摔出了门框,半天没有爬起来。 继墨赶紧爬过去看赵政是否受伤,见他无恙,便把他扶了起来,刚想替他拍去屁股上的灰尘,却被他执拗的闪开。 旁边的季姚,耸了耸肩,没有好气地自言自语道: “这小子今天又怎么啦?下午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转眼又是被谁招惹啦?” 自从知道异人回秦国即位以后,季姚心里看着赵政和赵姬就觉得不太舒服。 “恩公勿要理会这混小子,让他一个人去呆着吧。” 此时,赵姬已经走出了房间,身边站着吕不韦。 还没有等赵姬介绍,吕不韦便上前拱手拘礼,说道: “哇,原来两位便是那行侠仗义的君子,不韦这厢有礼了。” 他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些珠宝首饰,一边接着说: “这是敝人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诸位君子收下。” 继墨和季姚相识一笑,婉言拒绝。 吕不韦也不强求,说道: “诸位君子不收,实在让敝人过意不去。但凡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尽管开口,敝人将万死不辞。” 赵姬此时已经特地关好院门,把大家引进屋内。 一番寒暄之后,吕不韦说道: “实不相瞒诸位,敝人此次特地来邯郸接赵姬和赵政回秦国。出发时因担心人多口杂,走漏风声,便只带了两个随身护卫。然而此番路途,艰险难测,所以想再恳求诸位送上一程,不知可否?” 继墨心想,反正自己最近也打算去秦国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打探到簇锦、啸川和九鼎的下落,便答应了下来。季姚在旁一个劲地给他使眼神,他也装着没有看见。 于是大家匆忙地整理完行装,便赶紧出发,争取在关城门之前,离开邯郸城。 然而赵政似乎并不太愿意离开邯郸,他腰间别着荆轲送给他的木剑,右手拿着李丫送给他的木簪子,左手提着太子丹送的蛐蛐笼,一步三回头地被赵姬推着往前走,眼含泪水,充满了留念和不舍。继墨心里明白,哪怕能让他去与荆轲、燕丹和李丫道个别也会让他好受一些。 由于吕不韦实现准备充分,通关文书及各种证明都齐备,因此大家一路还算顺利,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秦国边境。 大家终于长吁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一路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了。 此时,一行人走进了一条峡谷,打算加快脚步,争取在天黑之前,走出去,然后找驿站歇息。 正当大家快要走出峡谷之时,忽然从前边冲出一对人马挡住了去路。众人暗叫不好,料定来者不善,便准备转身回走,却发现后面的峡谷口也站满了人,自己已经出去了包围之中。众人知道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不顾一起地往前冲了。 尽管继墨和季姚武艺超群,吕不韦所带的卫士也都个个是高手,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而且还要保护赵氏母子,几番冲杀之后,大家都以精疲力竭,却依然无法冲楚峡谷,眼看只能束手就擒了。 就在此时,忽然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密集砍杀声,不多时,前面伏击的人悉数倒下,另外一班人马便出现在眼前。 领头的人下马,见到吕不韦便赶紧下跪,以救驾来迟,请求责罚。 吕不韦赶紧将对方扶起,嘴里一个劲地感谢国师。原来,吕不韦出发前和尉缭子商量,拜托他密切关注朝中情况,并随时做出相应的措施。没有想到,这次提前做好的预案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继墨心里想,原来这尉缭子还在咸阳,而且与吕不韦形成了派系,然而,那批袭击者又是谁派来的呢? 他正要上前询问,却发现被活捉的袭击者个个都已经服毒自杀了,不禁感到了一阵阵寒意。。。。。。 第十二篇统一——预言 赵姬和赵政一行人抵达咸阳后,却没有被直接安排进宫和秦王嬴楚团聚,只是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普通房舍里住了下来。 赵政好动,为了替他排遣寂寞,吕不韦特地为他安排了几位漂亮的奴仆贴身伺候。见赵政并不太愿意接受这些婢女,便又给他换来了两位玩伴,一个叫王翦,一个叫赵高。 王翦与他一般大小,喜欢舞刀动枪,两人在一起疯玩时,常把院子弄得鸡飞狗跳。 赵高年长,做事要妥当得多,负责他的起居饮食。然而,吕不韦深知赵姬是个欲望很旺的女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下令对赵高施以宫刑。赵政知道赵高的生世凄惨,向吕不韦求情被拒绝,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被施行。他见赵高在整个过程中始终眼看着天,牙关紧咬,一声不吭,便从此对他另眼相看。 继墨和季姚会经常过来看望赵政,见王翦和赵高聪慧,便会抽空教他们一些本事,让王翦和赵政一起学习兵法和技击之术,让赵高和赵政一起学习文字和律法。 三个孩子虽然个性极强,但学习起来都很认真,进步速度让人惊叹。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很明显宫里压根就没有召见他们的意思,其他人也不再主动提及此事。每次赵姬向吕不韦问起此事,他总是摇摇头,无奈地安慰,要她耐心等待时机。然而,大家还是从他的口气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由于秦庄(襄)王嬴楚长期在赵国做人质,母亲夏王后也饱受冷遇,在国内缺乏根基和后台,即便现在已经即位成王,国内实权还是掌握在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贵族手上,自己和夏王后为首的韩系贵族根本无法抗衡。华阳太后一直鄙视赵姬出生卑贱,自然不喜欢赵政,她反而更喜欢赵政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成蟜,因此她先以国丧之名将赵姬母子拒之宫外,然后想尽法让嬴楚忘记此事。 让赵姬母子进宫与秦王相认一事,目前只有吕不韦和尉缭子能说得上话,他们也确实不断在嬴楚面前提起此事。 前不久,华阳太后被吕不韦逼急了,便把他派出去剿灭东周公国(此时的东周,只剩下弹丸之地,毫无实力可言,然而,东周公虽不称天子,但总还是周王室的血脉,见秦国接连死去了两位君主,便联络六国,筹划联合讨秦)。秦国素来以军功进爵,吕不韦却是一个商贾出身的外籍客卿,正想建立军功,来获得秦民的尊敬,以便巩固自己的权势。于是,吕不韦将计就计,决定领兵亲征。 吕不韦出征前,特意拜托继墨照顾和教导顽劣的赵政。继墨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因为他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一方面,以目前发展状况来看,秦国大有一统天下的趋势,将来赵政不是天子也是王侯,自己现在多教导一分,将来则可让他对天下多做一些有益之事;另一方面,尉缭子断定吕不韦出征东周公国根本算不上一场大战,胜局几乎已定,便不愿跟随,因此,自己可以寻机去会一会他。 这一天,继墨和季姚一早就出了门,几经腾挪,便已经到了乾坤阁。两人刚走进阁楼的上层,正要从窗户外往里看,便听见从里面传出浑厚的声音: “两位请进吧,门是开着的!” 继墨笑了笑,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书案之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手持书简,微笑得看着两人,他还是当年在华山峡谷遇到时的模样,只是显得更老了些,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用来易容的皮,在它之下,掩盖着一张中年而神勇的面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尉缭子。 在尉缭子左边,百岁老人都尉墨毕恭毕敬地站在左边。继墨此刻心想,如果眼前的这位都尉墨正是自己的啸川哥哥那就太好了,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张百岁面容之下,一定又是一副年轻神武的面容。 在尉缭子的右边,站着一个长着狐狸眼的瘦高男子——此人叫李斯,是大儒荀子的弟子,法家韩非子的师弟,刚刚来秦国求官。尉缭子因其才华,决定将其收入门下。 双方几番寒暄之后,竟一时无语,场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 尉缭子凊了一下嗓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说道: “两位侠士与老夫也算故交了,想当年我等曾在九龙山秉烛夜谈,多年后又在华山峡谷兵刃相见。诸位昔日让秦国战神白起受伤,近日却又拯救秦国少公子,老朽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谴责还是感谢了!” 听到这里,继墨马上想起这些年秦国与诸侯之间发生的战争,想起了战场上的垒垒白骨,不禁冷笑一声,回答道: “前辈不必纠结对于晚辈们态度,倒是应该思考一下天下人对阁下自己的态度了。” 尉缭子听后并不生气,叹息一声说道: “两位难道以为,倘若没有秦国,天下诸侯便不会纷争攻伐了吗,没有我尉缭子,秦国便无良臣和主战之人了吗?圣人曾说:‘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循环,往复不息;大道无言,其行且坚’。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朽也只是尽人事,安其命而已。” “因此,阁下便全力辅助秦国崛起,之后便四处征战,吞并巴蜀,消灭周天子,使得九州崩离,诸侯乱战,置天下百姓苦难而不顾吗?” 继墨厉声回击道。 尉缭子不急不慢地辩解道: “此言差矣!多年来,老朽自己的事情尚且屡不清楚,哪有心思管得了天下之事。怎奈见天下乱象几百年而不止,且愈演愈烈,不得已才涉足其中,后来入侵,幸得献公看重,方能施展抱负。诸位想想,如若当年齐桓公能有一统天下之力或者辅助天子之心,哪会有后面几百年的乱战呢。老朽内心厌恶战争,只期待大秦崛起,然后以千钧之势,一统天下,从而结束天下的乱局。还是那句话,大破而后立也!皇天不负,秦国世代多出明君,至秦昭襄王,便具有俯视天下之势。他在位五十六年,对魏国用兵十五次,占其地二分之一;对韩国用兵八次,占其地三分之二;对赵国用兵八次,占其地三分之一;对楚国用兵两次,占其地四分之一。” “晚辈还是那一问——前辈所说的天下,究竟是谁之天下?秦王之天下,还是天下人之天下?”继墨继续问道。 “老朽也还是那句回答——黎民之天下,便是供其食住之家园,君之采邑;贵族士大夫的天下,便是赐其权势之朝堂,诸侯之国邦;只有百家诸子及浪人侠客的天下,才是华夏九州,周王之天下。老朽的天下,便是所有人之天下。至于谁统治天下,却并非那么重要。”尉缭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既然是以千钧之势,一统天下,当年为何又要那么迫不及待地去吞并巴蜀?”季姚怨恨地问道。 “得巴蜀者,得天下。当年楚国全占巴国盐泉,导致巴国急衰,战略西移,从而破坏了巴蜀联盟,恰时苴国背叛,邀秦军入川,此乃天赐良机也。况且,也正因为秦军能以千钧之势,一举打败巴蜀,才使得两地百姓没有那么大的伤亡。对了,诸位以为‘盐泉光,巴蜀亡,九鼎消失,天下殇’是谁说的?” 尉缭子停了一下,缓缓说道: “它正是老朽当年对蜀王杜尚的提醒,希望他死守盐泉,以延迟楚国的壮大,为秦国争取时间。也正是因为秦国钳制楚国,才让巴蜀多存活了许多年啊!如果当年楚国得巴蜀,则天下恐怕早就归楚了,然而,历代楚君,贤明图强者有几个?” 此话一出,继墨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悲喜交加,心想: “原来我等多年来一直想要维护和阻止的事情,不过是尉缭子当年的一种设计罢了?既然这样,后面半句话所言之事,也就不一定会发生了!” “如此看来,虽然秦灭周而掠九鼎,也不一定会给天下带来巨大的伤害了吧?”继墨认真地看着尉缭子,问道。 尉缭子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笑而不语,看着继墨不甘心的样子,只得说:“在乎于人心也!” 继墨仍不死心,接着问道:“那现在九鼎到底在哪里呢?情况如何?” 尉缭子笑笑,回到道: “帝王深信九鼎关乎江山社稷,自会严加看护,我等下臣,哪有机会知道?” 话题说道这里,便到了尽头,大家又开始了沉默。。。。。。 不久后,吕不韦押着周公凯旋而归,秦庄襄王嬴楚亲自到咸阳郊迎接,之后又不顾华阳太后地反对,将刚刚占领的一部分赐与给他,并封他为文信侯。 从此,吕不韦的威望与权力一下子高了许多,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批文武大臣和狂热的追随者,同时,他开设馆舍,广招宾客,网罗天下英才,一时间门客无数,个人实力甚至超过了战国四君子。 公元前247年,魏、赵、韩、楚、燕五国组成联军,由魏信陵君魏无忌指挥攻秦,在河外(今河南西部黄河以南地区)大败秦军,并尾追至函谷关后撤军。第四次合纵攻秦之战获得了胜利。 秦庄襄王嬴楚的一生概括起来可以说是“命运多舛”。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他身体虚弱,心神抑郁;好不容易登上王位,憋着一口气要在祖辈打下基业之上一统九州,好好扬眉吐气一番,却偏偏遇上了如有神助一般的信陵君,吃了不小的败仗。这之后,他一时间悲愤难平,挺不过这口气,病情便立刻急转直下。 他似乎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便不再害怕华阳太后,开始为自己立太子一事忧心起来。 于是,吕不韦开始联手秦王嬴楚一起对抗华阳太后,他一边竭力铲除华阳太后及楚系贵族的势力,一边不断劝说嬴楚尽快把赵政母子迎回宫里。 嬴楚此时回想起这些年他们母子的遭遇,觉得内心有愧,便想尽办法把他们接回了宫。吕不韦则让李斯给赵政当老师。 李斯为人谨慎内敛,然而对于治国方略,却有自己的一套主张。 他曾对赵政说: “凡成事之人,均善于抓住时机。秦穆公虽强,却未能完成统一大业,皆因时机未到。自秦孝公以来,周天子衰亡,诸侯连年乱战,秦国才有机会趁机崛起。今秦国强大,大王贤德,消灭六国如同扫除灶上灰尘一般,此乃是完成帝业,一统天下之最好时机。” 在吕不韦和李斯不断灌输下,公子赵政急盼着早日成为太子,有朝一日以秦王的身份号令秦军,他一统天下的愿望越来越坚定,越来越迫切。。。。。。 这一天,吕不韦来内宫拜见庄襄王嬴楚,问安以后,便直奔主题。 吕不韦说道: “微臣此次拜见乃是恳请大王封赵姬为王妃,赵政为太子。想那赵姬乃是大王为赵国人质之时最早纳的妻妾,跟着大王受尽苦累,九死一生,一直忠心服侍大王。赵政不仅是大王的长子,而且聪慧大气,干练果断,那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啊!” 秦王嬴楚犹豫道: “文信侯说得有理,然而她母子俩刚刚入宫,便被册封,只怕群臣不服,华阳太后也不答应啊。” 吕不韦匍匐着上前道: “只要大王打定主意,群臣和华阳太后那边不足为虑,微臣可以安排妥当。” 嬴楚听后,后脊一凉,这才意识到吕不韦现在的权势有多大,不禁露出苦笑,讥讽道: “这还要感谢文信侯当年把赵姬献给寡人啊!爱卿为了赵姬母子可真算得上是殚精竭力呀,此次又处心积虑地要为他们争取名分,可真是有心啊!只是寡人已经正式娶了蟜儿的母亲,似乎更应册封他们母子才对呀!” 吕不韦听罢,慢慢抬起头,径自站起身来,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他冷笑着靠近嬴楚,轻声说道: “大王若要如此不顾旧情,那微臣现在便可告诉大王,大王若不想看到政儿做太子,绝对也看不到其他公子做太子!微臣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登上王位!大王比微臣年轻,大王不急,微臣急啊!” 秦王嬴楚听罢,又急又气,一阵热气涌上,便吐出了鲜血。 吕不韦也不急,把衣袖用力一撕,慢慢把布块递了过去。 嬴楚生性冷漠却不残暴,想到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便开始担心起亲人的安危来。 他长叹一声,妥协道: “寡人可以册封赵姬母子,只要文信侯答应保证蟜儿母子和两位帝太后的安全。” 吕不韦听完,马上又跪拜下去,俯身说道: “这个自然,就算陛下不吩咐,微臣也会如此行事。” 此后,坊间不时流传着各种关于他与赵政关系的传说,甚至映射他与秦孝文王的神秘驾崩有关。。。。。。。 第十二篇统一——亲政 公元前247年,秦王嬴楚封赵姬为王后,赵政为太子,改为嬴姓。 同年,秦王嬴楚驾崩,史称秦庄襄王。 之后,刚刚年满十三岁的太子嬴政即位,因其年少,便尊吕不韦为仲父,以相邦之职把持国政,秦国的大权此时完全掌握在吕不韦和太后赵姬的手里了。 这以后,赵姬便更加难耐寂寞,开始肆无忌惮地纠缠吕不韦,这让他感到又是担心又是有些力不从心。。。。。。 一次,两人正火热的缠绵在一起,却正好又被赢政窥见。 嬴政想起了多年往事,立刻心生恨意,便暗中把母后身边的侍从统统处死,然后故意把消息走漏给吕不韦。 吕不韦听到消息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于是咬牙决定不再进入太后的后宫。 这一下,赵姬可不答应了,她只要有机会便会找到吕不韦哭闹,责备其始乱终弃。如此几番下来,坊间便开始有人传言说太后私生活不检点。 吕不韦既然不能答应赵姬的要求,便要设法将她安抚下来,于是开始绞尽脑汁去努力想出万全之策。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许这个人能帮助自己完美的解决这些问题。 这人叫嫪毐,是赵姬当年做歌姬时候的搭档,也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初恋情人。据说他身怀异能,竟然可将男人那物件当作轮轴来转动车轮,凭着这本事,他居然成了当时很多寂寞怨妇的梦中情人。 于是,吕不韦便设法将嫪毐收入府中,不时让他表演转轮之术。 太后赵姬听闻嫪毐到来,立刻大喜过望,便与吕不韦合谋让其假受腐刑,剪眉除须后,顺利以宦官身份入宫侍奉太后。 赵姬再次受用后,立刻心情大好起来,对嫪毐自然是百般宠爱,不久便有了身孕。为便于掩人耳目,赵姬携嫪毐搬迁至远离咸阳数百里的旧都雍城(今陕西宝鸡),并生下了两个儿子。 因为太后的宠信和重视,嫪毐被封为长信侯,以山阳为其住地,以河西太原郡为其封地,雍城的事情都要由他决定,宫中事情也几乎都要他来决定。他家中童仆宾客多至数千人,来向他求官的宾客舍人也有千余人,他甚至可以随意地使用秦国王室的宫室、车马、衣服、苑囿和猎场。 随着嫪毐势力的增加,吕不韦的权势开始受到制衡。朝堂上形成了分别以嫪毐和吕不韦为首的两方势力,渐渐地,两种势力开始相互攻陷,势如水火。 朝堂上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逃过秦王嬴政的眼睛,然而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假装看不见。他只是一个劲地向太后和吕不韦提出想要举行“冠礼”,在被明确地拒绝之后,便沉下心来,暗暗地等待时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吕不韦越来越深切地感到了来至嫪毐方面的压力,觉得他已经对自己和嬴政形成了巨大威胁,于是决定马上主动采取行动。 于是,吕不韦便暗中指使人向嬴政告发嫪毐与太后**之事,然而嬴政对于此事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嬴政获悉此事后,竟然显得十分大度,称自己没有行冠礼,还没有成年,且手无寸权,更本没有办法对付嫪毐。他这一次似乎是吃定了吕不韦,推测他更本舍不得完全失去手中的权利,更舍不得自己,毕竟自己是他付出一生心血栽培起来的。 吕不韦只得对嬴政承诺,只要他配合自己演一出好戏,便会在行“冠礼”后让他亲政——他们要设法让国内潜伏的反对势力主动现身。 这之后,嬴政便忽然消失,好长时间没有了踪影。 嫪毐听说吕不韦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私自答应让嬴政亲政的时候,开始按捺不住了,于是决定趁嬴政不在咸阳的时机铲除吕不韦。他软磨硬泡地说服太后,并且得到了她的承诺——有朝一日,秦王死去,便让自己的儿子当王。 公元前240年,吕不韦为报五国攻秦之仇,决定攻打山东五国。 不甘心大权旁落的华阳帝太后眼见吕不韦大有让嬴政亲政的意思,决定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她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一直看重的孙子长安君成蟜身上,于是竭力推荐他去随军伐赵。 吕不韦欣然同意,他派蒙骜率兵五万为先锋,成蟜同樊於期率兵五万为后继,一起攻打赵国。尧山一仗,秦军未能取胜,蒙骜便派人到屯留催取后援兵马。 时年十七岁的成蟜忙召樊於期商议。樊於期素来憎恨吕不韦,便乘机对成蟜说,秦王非先王骨肉,他才是真正的嫡子;还告诉他,吕不韦这次派他出兵的目的就是想借机除掉他。樊於期建议,既然蒙骜现在兵困于赵,不可能及时返回,成蟜又手握重兵,若先写下檄问,向世人传宣赵姬和吕不韦的罪状,让世人知道自己才是唯一嫡子,然后,举兵反叛,那么所有臣民便会奉他为王。成蟜最终决定依照樊於期的计谋行事。 于是,樊於期便假意对来使说大军即日移营,送走来使后,便按先前所言起草檄文。秦国人见到檄文后,便更加相信坊间传言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秦王嬴政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于是立刻任命王翦为大将,领兵十万,征讨长安君成蟜。 就在这段时间,嫪毐趁着秦国国内混乱之时,赶紧抓住时机,秘密地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他开始酝酿要在咸阳城实行一次惊天行动。 。。。。。。 公元前238年(秦王嬴政九年),在剿灭长安君成蟜的叛乱之后,嬴政来到旧都雍城举行冠礼。 嫪毐趁着秦王嬴政夜宿雍城之机,让太后窃取秦王御玺,然后再拿得太后玺,然后鼓动僮仆门客,调动军队发动政变。他们以诛杀吕不韦为名,开始攻击蕲年宫。 嬴政获悉,火速命相国昌平君、昌文君领咸阳士卒平息叛乱,并下令: “在此次行动中,凡有战功者均拜爵厚赏,宦官参战者同样也拜爵一级。” 将士们闻讯顿时士气高涨,连宫内宦官也争先恐后地主动参与到镇反队伍中去。 对方的反应是叛军做梦都未曾料到的,眼见对方士气高昂,叛军顿时乱了方寸,不多时已有数百人被杀死,嫪毐带来军队也已溃不成军。 眼见大势已去,嫪毐只得与残余死党仓皇逃亡。 嬴政对嫪毐早已恨之入骨,便向全国令谕,“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 秦国向来严刑峻法,让人生畏,再加上这丰厚的奖赏,国内哪里还有能躲藏立足的地方,不久以后,嫪毐及其死党就被发现,并被一网打尽。 事态既然已经得到完全控制,接下来便是追责的事情了。 嫪毐被打入死牢后不久便被车裂,三族也被诛灭。临行前,他仍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感到后悔,也不畏死,只是一提到两个年幼的儿子便泣不成声。他竭力向太后和嬴政求情,求他们念在血缘亲情上,放过幼子,然而他临死也没有得到嬴政的承诺。 最终,嫪毐的死党二十人被枭首,其他党羽要么被判为供役宗庙的取薪者,要么被判夺爵迁蜀,徙役三年。 嬴政对于这些叛乱之人从不手软,下令大开杀戒也自然不在话下,然而最后他还是要面对棘手的问题。最终,他向大臣们宣布自己将与太后断绝母子关系,并下令将太后赵姬囚居在雍城。之后,见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谏,便又下令“凡朝臣敢有为太后进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背”,并最终真的将二十七位进谏大臣处死,然后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宫墙之上示众。 赵姬此时心如死灰,已经没有太多的念想,只盼着能保全自己和嫪毐的两个儿子。于是,她对着儿子嬴政一番痛哭流涕,忏悔不已,表示自己甘愿受罚,然后不断以母子之情,兄弟之情感化嬴政,求他放过自己的两个弟弟。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嬴政此时连母亲都不放过,又怎么肯放过母亲与仇人生下的孽子呢。就这样,嫪毐与赵姬生下的两个儿子先后被装进麻袋,由嬴政当着母亲的面亲自将他们活活摔死。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被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摔死,看着他们兄弟相残,赵姬此时才真正地对自己过去的行为感到了后悔和羞愧,一时想不通,便丧失了心智,疯癫了起来。 嬴政看着两个弟弟的尸首,看着母亲疯癫的样子,心里好不痛快,长久的积怨终于瞬间释放了出来。然而这之后,他心里立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不平衡起来:相比两个弟弟,自己似乎从小就没有被如此宠爱和在乎过;如果角色互换,母亲是否也会为了自己的死而疯癫呢。 嬴政从小就只把母亲赵姬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然而母亲似乎更在乎那位陌生的父王,更在乎吕不韦,更在乎嫪毐,更在乎两个弟弟,更在乎她自己的风花雪月,唯独不太在乎自己。自己与母亲曾经一起经历苦难,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天,而她却把自己当作地上的野草。 想到这些,嬴政觉得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不仅仅是母亲造成的,也是先王、吕不韦、嫪毐、两个年幼的弟弟等人造成的。现在他要开始慢慢追究另外一个“罪魁祸首”了。。。。。。 早在两年前,吕不韦便已经意识到嬴政已经长大了,便有心慢慢放权,好集中精力编撰《吕氏春秋》,没想到计划被嫪毐给中断了。现在他更明白,嬴政已经大权独揽,自己已经不需要在为他披荆斩棘了,然而此时他的觉悟似乎已经太晚了。 此时的秦王嬴政需要及时树立君威,只要吕不韦在朝廷上站着,便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于是,嬴政借嫪毐一事追究吕不韦的责任,在免去了他的相邦职务之后,便让他回封地养老。 临行前,嬴政见吕不韦仍不忘劝自己迎回母后,虽被说得有所心动,然而心里也同时涌出许多不爽,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让赵高带着公子扶苏去探望吕不韦,自己则在侯府外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之后,有一位叫茅焦的谏臣,冒死进谏,他以“秦王要统一天下,需以孝义为先”为由,成功说服嬴政将母亲赵姬接回咸阳,使之得以安享晚年。 吕不韦虽然被贬辞官,回了封地,然而多年积累的影响力还在。他从四方请来的宾客们对他非常的尊重和怀念,他的治国方略和传说在他们之间口诵相传。 这些都让嬴政非常的担心和不舒服,他一直想要找到合适的机会肃清吕不韦留下的影响。 恰好有大臣进谏说,当年韩国乃是因为惧秦,才派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实际上是藉此耗秦人力财力,削弱秦国和秦军。水工郑国实际上乃是韩国间谍。一些贵族和大臣认为,列国之人跑到秦国来,都是为其本国打算,其中不乏有大量间谍,应该把这些人统统撵出秦国。恰好吕不韦和郑国都不是秦国人,这让嬴政认为这是一个肃清吕不韦影响的绝好时机,便让李斯草拟一道逐客令,要求大小官员,凡不是秦国人,都必须得离开秦国,李斯本人也不例外。 李斯非常不甘心,就在即将离开咸阳的时候,给秦王上了一道奏章。 他在奏章里列举秦国世代明君都是依靠客卿才能建立功业的事实:秦穆公用了百里奚、蹇叔,当了霸主;秦孝公重用商鞅,变法图强;秦惠文王重用张仪,以连横打击六国合纵;秦昭襄王重用范雎,使得秦国能够俯视天下诸侯。由此观之,客卿根本就没有辜负秦国!假若四君当年,不把客卿当作自己人,只是表面应付,实际并不重用他们,这便会使得国既无富利之实,也无强大之名。 奏章里还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诱:泰山不舍弃任何土壤,才能高大;河海不排斥任何细流,才能深广;帝王不拒绝任何臣民,才能显示他们的恩德。只要土地不论东西南北,民众不问故籍,大家同心一德,连鬼神都会赐福,这便是五帝三皇之所以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如今若排斥客卿以成就其他诸侯,使天下的贤士从此不敢来为秦国效力,这就如同“借给敌人兵器,送给敌人粮食”一样! 秦王嬴政被李斯的奏章深深打动,便收回逐客的成命,恢复了李斯的官职。对于他俩和秦国来说,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决策。 第二年,郑国渠如期竣工。据后来的《史记?河渠书》记载:“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折今110万亩),收皆亩一钟(折今一百公斤),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嬴政为了肃清吕不韦的影响力,差点因为冲动犯了大错,好在李斯及时谏言劝阻。然而,他仍然对吕不韦放心不下,不久后,便又问起吕不韦的近况。 赵高和李斯便向嬴政告发说,“吕不韦去封地的这段时间,有好多各诸侯国的使者不断得去拜访他”。 听到这些话,嬴政觉得非常反感,同时又感到一丝丝担心。他很难相信一个曾经权倾朝野,为了权力割舍一切的人,能真的甘愿在封地养老。于是,他写信责备吕不韦,并把他及族人迁往蜀地。 吕不韦见秦王嬴政并没有因为自己退隐而消除猜忌,对自己逐步紧逼,感觉到似乎自己一日不死,他便一日心神不宁。 于是吕不韦心里盘算着,与其眼看自己费尽心机所建立的功绩消亡,不如自我了断。这样以来,既死得高贵,也让嬴政省心。 到了如此境地,他仍然把嬴政看作是自己全力打造的最大功绩。。。。。。 公元前235年,吕不韦饮鸩自尽。他凭着一流的谋略和口才,付出毕生心血,最终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不仅享用了终生的荣华,而且也被后世称道为一代奇人。他所主持编著的《吕氏春秋》既是他的治国纲领,又可给嬴政提供很有价值的借鉴。。。。。。 第十二篇统一——玩伴 这一年,李斯已经被秦王拜为廷尉,成为吕不韦之后的朝中的又一位实权重臣。他更加急切地想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便鼓动秦王嬴政尽快对六国采取行动。 公元前234年,秦王嬴政最终听取李斯离间各国君臣之计 ,派人持金玉去各国收买、贿赂,离间六国的君臣,果然收到了效果,然后便决定选一个国家先动手。 李斯则趁机提出“先灭韩,以恐他国”的策略。 这一天,咸阳王宫来了一位韩国使臣,他正在努力的对秦王说出自己的来意。然而,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总是结结巴巴,引起了朝堂上群臣的哄笑。 秦王立刻大喝一声,制止住大臣们的非礼行为,因为他知道,此人是名满天下的名士。 此人叫韩非,韩王室诸公子之一,是荀子的学生,也是丞相李斯的师兄。韩非虽然口吃而不擅言语,但文章出众,连李斯也自叹不如。他著的书早已流传到秦国,深为秦王嬴政所赏识。韩非师从儒家,却是法家的集大成者,这正好是秦国所迫切需要的人才。秦王嬴政曾以战争相威胁,迫使韩王让韩非到秦国为其效力。 然而,韩非此次来咸阳上书秦王嬴政,却是为了劝其先伐赵国而缓伐韩国。秦王对于他信赖有加,便马上便答应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秦王嬴政对韩非十分重视,这反而引起了他的师弟李斯的妒忌和担心。。。。。。 赵国在长平之战后,国力始终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然而,赵国的根基还在,尤其是赵人的好战之风,更是其强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赵国此时依然是秦国东扩的最大绊脚石,成了秦国的一个心腹大患。在这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赵国都成为了这段历史的关键点——秦国进攻赵国,诸侯则救援赵国。 同年,秦王嬴政听从韩非的建议,再度向赵国南部发起进攻,在平阳一战中,击破赵军,斩首十万。 秦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然而行至宜安肥下,却受到了沉重打击,几乎全军覆灭。原来,赵王此时将原本驻守边疆的李牧召了回来,并任命为统帅。 李牧当时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名将,他曾率军歼灭十万入侵的匈奴军,多年来威震边疆,所率军队也具有非常强的战斗力。 李牧对于秦王嬴政来说并不陌生,回想起来他们也算是故交了。 李牧不正是当年邯郸城李丫的哥哥吗? 于是,嬴政决定发动当年邯郸的旧关系去和李牧和谈。他一番思索之后,觉得似乎只有继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嬴政内心对他一直充满了感激和敬仰,同时也知道他是异能之人,因此特准其易容出行,以避免外界对于其年龄的困惑。 继墨此时仿佛看到了和平的希望,便欣然同意前往调停。 进入赵军前线营地,继墨便立刻受到了李牧的热情款待,他赶紧抓住时机,不留余力地向对方表达秦国和平的愿望。 也许是出于对墨家侠客的信任,李牧稍做思忖,便答应与秦军达成和平盟约。 然而,还没有等大家欣慰多久,第二年,秦国在缓过气以后,便立刻撕毁盟约,东出太行山,攻占赤丽、宜安,一路摧枯拉朽,目标直指赵国国都邯郸。赵国则只得匆匆将正在修养的李牧再次派出,命他率大军由雁门关紧急南下阻击秦军。 秦军的言而无信让继墨等许多墨家弟子鄙视和愤慨,他们知道,秦王也许从此便会加大吞并六国的步伐。他们考虑到赵国目前的被动乃是因为墨家而起,便决定动用自己的力量为赵国换取公平的机会。于是,继墨率领部分墨家弟子,前往赵国,准备与之患难与共。。。。。。 李牧首先避开秦军的锋芒,在宜安外围安营扎寨,仍然采用对付匈奴战略,拒不出战,力争在僵持中寻找最佳战机,同时保持高度警惕。 多天挑衅后,秦军突然安静下来,让赵军有些捉摸不透。不久,传来消息,秦军主力已经抵达肥下,并发起了猛烈进攻,肥下守军告急。 李牧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对策,副将赵葱认为根本无须考虑,应立刻率大军救援肥下。 继墨听后,马上阻止道: “敝人对秦将桓齮作战风格有所了解。秦军远出,不利持久,因此,他极有可能以为赵军会如廉颇当年以坚垒拒王龁一样,因此便想施展围东击西的策略,企图诱使赵军往援,等赵军脱离营垒后,便欲将之击歼于运动之中。如若真是如此,此时对面秦军营中留守兵力必然薄弱。” 众将领听后,无不点头称是,于是,李牧下令,立刻整备军队,向秦军大营突袭。 正如所料,此时秦军大营中留守兵力非常薄弱,再加上对于赵军坚垒不出的战术习以为常,渐渐疏于戒备,当遭到赵军突袭以后,变得不堪一击,不仅全军被俘,而且连战斗重器也被收缴。 李牧判断桓齮必将回救,便部署一部兵力正面阻击敌人,将主力配置于两翼。当正面赵军与撤回秦军激战时,立即指挥两翼赵军实施合围,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最终歼敌十万,大破秦军。李牧因战功卓越被封为武安君。 几年的秦赵之战,都是以赵国大胜而结束,此时很多人以为秦国遇到了克星,其扩张之势将完全被遏制住。韩王安便是这其中的一员。其实,由于实力弱于众诸侯,韩国早已投靠秦国多年,平时不断给秦国上供,俨然把自己当作秦国的郡县了。然而,韩王也深深知道,迟早有一天,秦军会一把将韩国消灭,所以他决定和赵国结盟,为赵国马首是瞻,任凭秦王和李斯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 此时远在秦国的韩非则已经大祸临头。 秦王嬴政采用韩非的策略——先攻打赵国,然后再攻打韩国,却发现秦军在攻打赵国之时,屡屡受挫,损失惨重,不由得新生恨意。正在此时,韩国又铁了心要和赵国结盟,共同抗秦,秦国的贵族和大臣对于这位韩国来的客卿就更加愤恨了。李斯趁机对秦王说,韩非之所以如此建议,只是为了不让秦国首先攻打韩国罢了,他实际上是韩国派来的奸细。最终,韩非被投入监狱,直到被逼自杀。。。。。。 公元前232年春,在咸阳城秦王宫外,一个身材瘦弱的贵族公子正站在宫门外等候秦王嬴政的召见。此人便是从燕国远道而来的燕太子丹,然而这一次他并不是为了来和儿时玩伴叙旧,而是来给这个玩伴当人质的。 前些日子,燕王喜见如日中天的秦国准备向赵国和韩国发动进攻,心里便担心不已。虽然赵国暂时阻止了秦国的进攻,而且韩赵也有结盟的意思,然而燕王喜判断,就算韩赵联军也根本无法与强大的秦国抗衡。除了韩国外,诸侯中燕国的实力最弱,而且燕国与赵国相邻,所以燕王喜担心秦国灭了韩国和赵国之后,会立即攻击燕国。为了向秦国示好,也是为了让秦国相信自己不会与赵、韩联盟,燕王喜便将太子丹派往秦国做人质。燕王喜相信嬴政不会伤害自己儿时的好朋友,也会因此暂时不向燕国发动进攻。。。。。。 秦王嬴政听到燕丹到了宫门外,一阵欣喜,正要大步往宫门外去迎接。然而他走出几步,便又放慢脚步,开始迟疑起来——燕丹此刻来秦,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刚刚在狱中自杀的韩非。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回到了君位上,只等着燕丹入宫觐见。 燕丹来到朝堂上,见嬴政高高在上坐着,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勉强上前拘礼,说道: “外臣燕丹,在此见过秦王!此番从燕国历经两月至秦国,疲惫不堪,望大王恕臣衣冠不整之失礼。” 嬴政同样勉强地说道: “燕太子免礼,阁下不远万里来到咸阳,一路劳苦了!本王已经命人将住所准备好,阁下还是先行去休息吧!” 燕丹心里生气,虽然依然鞠着躬,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然而却一直没有抬起头看他,之后便立马转身离开。 “燕太子,阁下耳朵又红了!”秦王憋着心里的笑意,问道。 燕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又作了揖,然后再次转身,大步走出了宫殿。。。。。。 第二天,燕太子丹刚刚起床,便听下人来报,秦王驾到,便故意衣冠不整地去门口迎接。 秦王嬴政此时已是一副戎装,他走近燕丹,往其胸口锤了一拳,笑着说道: “昨日很生寡人的气吧?从小你只要一生气,便会由耳朵红到脖子!” 说完,嬴政便吩咐内臣拿过一副盔甲,一张弓和一些食物,往燕丹手上一搁,只催促他快一点儿换装,和自己一起去打猎。 燕丹见状,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憋了两下嘴,便赶紧换了装备。 秦王嬴政的王家猎苑很大,动物种类繁多,于是俩人商议决定,以射杀狼的数量来分出高下。 于是,俩人各带一路人马分两路出发,一路驰聘围猎,好不尽兴。 半天过后,两路人马在猎苑深处相遇,因为他们同时发现了一条惊慌逃跑的狼。此时嬴政和燕丹都跑到了各自队伍的前面,策马急追,竟把随从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俩人瞅准机会,几乎同时拉弓射箭,只听“嗖嗖”两声,两支箭如白虹贯日,瞬间命中,然而却分不清谁先谁后。他们见狼受伤之后,跑进灌木丛,躲了起来,便翻身下马,手中紧握着弓箭,一步一步往前靠近。 狼眼见无处可逃,哀嚎一声,便呲着牙,跛着脚,走出了灌木丛。它眼露寒光,死死地盯着俩人,嘴里发出狠狠的声音。原来它只是腿受了伤,并不致命。 燕丹见状,不禁放下了弓箭。 正在此时,嬴政却忽然将弦上的箭射了出去,正好射中狼的要害处。 燕丹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见狼应声倒地,不禁叹息道: “它既已经受伤,便只管放归山林,让其自生自灭就可。又何必要将它射杀呢?” “妇人之仁!它若归去,必为林中老虎所食。况且,表面上看,它确实已经无力伤害我等,然而若再加上这两只呢?” 嬴政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灌木丛。 燕丹随着嬴政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四只眼睛发出阵阵绿光,正在灌木丛里瞪着自己。 他和嬴政赶紧再次将箭搭在弦上,用力拉开了弓。。。。。。 接下来的日子里,嬴政总是一有空就来找燕太子丹一起打猎,只是不太愿意和他谈论国政。 嬴政倒是无数次提及李丫,每次谈起她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充满了热情。然而每当此时,燕丹总是眼神飘忽,不愿多说。嬴政是何等敏锐之人,觉得燕丹一定知道李丫的事情,便追问不止。 燕丹被逼无奈,只得说道: “丹本不愿提起此事,然而大王一再追问,只怕犯了欺君之罪,只能如实以告知了。” 原来,当年嬴政和母亲不辞而别后,李丫和燕丹都很难过,也很失望,尤其李丫,毕竟赵政曾答应过,要带她回秦国,迎娶她。他们责备赵政为了入驻秦宫而违背誓言,责备他走得如此匆忙,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从此了无音讯。 之后很多年,他俩再也没有交过新朋友,只俩人“相依为命”,慢慢竟生出了男女之情。此时,李丫的哥哥李牧已经崭露头角,燕王喜为了与赵国交好,便让燕丹娶了李丫,然后回燕国做了太子。 嬴政听到这里,表情露出了许多的遗憾和难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沮丧地问道: “当年不辞而别,实属情非得已!那你和李丫生了几位公子,现在多大了?” 听到此话,燕太子丹半天说不出话,泪水便不停地流了下来。 秦王嬴政感觉不对劲,便不停地追问。 原来,至从李丫嫁到燕国做太子妃后,便已经陷入了艰险复杂的宫廷争斗之中,好容易幸存下来,却已经身心憔悴。之后,她又在分娩之时遭遇难产,最终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世。 说道此处,燕丹便已经泣不成声。 嬴政听到此处,心如刀绞,他难过得仰天大吼,猛地一脚,将燕丹踹倒在地。。。。。。 第十二篇统一——天灾人祸 至此以后,秦王嬴政再也不来燕丹的府邸,只是专心筹备着他对外扩张的计划。 燕太子丹感觉秦国对于韩、赵两国已是虎视眈眈,想到自己的使命,便主动觐见秦王嬴政。 当燕丹恳求嬴政看在当年在邯郸城和自己交好的份上,看在自己和荆轲曾经救他、照顾他的份上,看在李丫的份上,无论如何都不要攻击燕国,并承诺燕国也自当做好盟友角色,尽可能配合秦国的行动。 嬴政听后,一直笑而不语,这不禁让燕丹想起当初俩人捕猎受伤之狼的情景。 燕丹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嬴政的意思,不禁痛苦得低下了头。 良久的沉默中,燕丹开始觉得自己继续呆在咸阳也没有了意义,便决定恳求嬴政让其返回燕国。 嬴政听后,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左顾而言它,后来见燕丹依然坚持要走,想了想,便笑着说道: “阁下想回燕国当然可以,但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有朝一日,燕太子若能使得午后之日再回到日中,让天上直接降下粟米,令乌鸦变白,马头生角,或让厨门木象长出肉脚来,便可径自归去。” 嬴政见燕丹耳朵红到了耳根,知道他很生气,只得解释道: “秦国一统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非私人感情所能左右。他日,秦军伐燕之时,本王可不想与你在战场上兵刃相见啊!” 其实,秦王嬴政此时已经敏锐的感觉到,燕太子丹志向远大,做事果敢,远远比昏庸的燕王喜难对付。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虎归山呢? 然而不久以后,燕太子丹还是瞅准机会,逃出了咸阳城。 秦王嬴政得知此事后,仰望燕赵之地,长叹不已,随后下令停止追击,并让一路哨卡只管放行。 。。。。。。 话说前些年,秦国听从韩非子的建议,将攻打韩国的战略改变攻打赵国,悍然撕毁秦赵盟约,东出太行山,攻占赤丽、宜安,一路摧枯拉朽,目标直指赵国国都邯郸。赵国再次将正在养病的李牧派出,命他率大军由雁门关紧急南下阻击秦军。李牧果然不负众望,最终歼敌十万,大破秦军,自己也因战功卓越被封为武安君。 接下来几年的秦赵之战,基本都是赵国大胜,此时天下很多人都以为秦国遇到了克星,其扩张之势已经完全被遏制住。一向唯秦国马首是瞻的韩国此时也决定弃秦国而改与赵国结盟,任由嬴政和李斯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 嬴政对此怒不可遏,首先将自己一向敬仰的韩非子投入监狱至死,然后悍然出兵进攻韩国。秦军一路攻杀,势如破竹。 公元前230年,秦军攻克韩都郑(今河南新郑),俘获韩王安,继而占领韩国全境。秦国遂在韩地置颍川郡,建郡治于阳翟(今河南禹州)。于此,战国七雄之一的韩国,灭亡! 。。。。。。 韩国被秦国吞并之事让东方五国心惊胆战,寝食难安。五国诸侯本来以为此次战争的结局仍然只是割地赔款的事,却不想秦国竟然飞速将韩国灭国。当他们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却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在大多数时间里,秦国所采用的“远交近攻”的“连横”策略显得非常奏效,因此秦国无数次对着邻国攻城掠地的时候,远方的齐、楚等大国都似乎视而不见。仅秦昭襄王在位的五十六年里,便对魏国用兵十五次,占其地二分之一;对韩国用兵八次,占其地三分之二;对赵国用兵八次,占其地三分之一;对楚国用兵两次,占其地四分之一。于是,东方诸国越来越弱,秦国却日益日益强盛起来。此时的秦国就已经具有俯视天下之势了。 齐、楚、燕、魏四国君王此时俨然视赵王迁为救世主,希望赵国能一如既往的克制秦国。然而,很多事情,冥冥中便早已注定,国运也同样如此。当初,韩国危难之际,赵国并不打算袖手旁观,正准备以倾国之力援助之时,却未曾想到接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天灾。 这一年,赵国代地发生大地震,土地开裂出一道道大沟,最宽的沟达一百三十步。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台屋墙垣大半坍塌,数万百姓死伤、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经过多年抵抗秦国的战争,赵王此时已无力赈灾,偏偏其他诸侯此时又不愿施以援手,因此只弄得民怨沸腾,哀声遍野。 听此噩耗,大批的墨家弟子便从四面八方赶到代地赈灾。他们把多年来从墨家学到的营造术和机械术施展得淋漓尽致,然而有太多的人需要拯救,有太多房屋需要加固或者重建,他们哪里顾得过来! 这一天,正在忙着救人的时候,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只见从马车队的主轿上下来一个尖嘴猴腮官员模样的人,慢慢走到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站定,然后开始扯着嗓子对着下边忙碌的人们吆五喝六,指手画脚。 正在忙碌的墨家弟子见他那副模样,心中鄙夷,根本不理会他,然而其余赵国军民竟然吓得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跪拜下去。 此人叫郭开,是当今赵国的相国,封为建信君。他虽然深受赵王迁的宠爱,然而无论是赵国的朝中大臣还是全国百姓,对他的评价却很不好。。。。。。 郭开出身太原郭氏,历仕赵悼襄王偃和当今赵王迁两代君主。他曾是赵悼襄王赵偃为太子时的伴读,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深得赵偃喜欢。据《战国策》记载,太子赵偃有龙阳之癖,与郭开关系非常暧昧,据说两个人经常同床而居。郭开经常为太子舔痔疮止痒,这让太子非常感动,所以对他非常信任和爱护。太子赵偃即位后,便把郭开当作心腹重臣,朝中许多大事都和他商量。 当年郭开曾被老将军廉颇训斥过,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便开始寻机报复。 当时正好是廉颇领军攻打魏国大获全胜之时,郭开却上书赵王,说廉颇居功自傲,有不臣之举,如果他率兵谋反,恐将会无法控制,不如让他立马停止追击魏军,再派人去罢免其兵权,以免除后患。于是,赵王偃命武襄君乐乘率三千军士往前线,收回廉颇的兵符,并代替他指挥前线大军。 老将廉颇自赵惠文王时开始为将,历四十载,身经大小战役数百次,为赵国立下了无数的战功。如今新王即位,竟然在赵军大胜之时,罢免自己的兵权,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盛怒之下,廉颇拒绝交出兵权,并率军攻打乐乘,直把乐乘吓得率军逃回邯郸,之后,廉颇只身投奔魏国。 多年后,赵国名将庞煖、乐乘等都已去世,廉颇也已流亡魏国,赵国朝中已无能臣可用。 于是,秦国趁机大举进攻赵国,连续攻占了邺城、阏与、安阳等重镇,赵国的局势十分危急。赵王偃便想着把廉颇请回赵国抗秦,却遭到郭开的竭力反对,理由是廉颇已经老迈,不堪重任。于是,赵王决定派出一名特使专程前往大梁探望廉颇,主要是想探知他的身体状况。 郭开为了阻止廉颇回赵国,便以重金暗中贿赂特使,嘱咐他向赵王汇报时务必把廉颇身体说得衰败不堪。 赵王偃听特使汇报说“廉颇老矣,一饭三遗矢”后,只得连连摇头叹息,然后让大臣们从此不要再提请回廉颇之事了。 老将军廉颇当初见赵王偃派特使来看望,十分欣喜,本以为自己又有机会披盔戴甲,带兵打仗了,然而等了许久没见动静,深感失望,便受楚王邀请去了楚国,然而他虽然人在楚国,心里却一直牵挂着赵国。 郭开此时还建议赵王在平邑与中牟之间修建直道,便利南北交通。本来这也算一项利国工程,然而他却利用这项工程,大收贿赂,发了不少横财。 几年后,赵王偃驾崩(史称悼襄王)病死于宫中,太子赵迁即王位(史称赵幽缪王)。赵迁从小在宫中长大,骄横任性,品行不端,他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便是相国郭开。赵迁认为他才是真正博学之人,自己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如何饮酒不醉、赌博不输,如何玩弄女人、整治仇人。。。。。。 此时,从另外一个马车的轿上走下一个人,他撩起衣袖正要大步走向废墟,却被郭开阻止。他显得十分急迫,厌恶地看了郭开一眼,然后用力甩开被他抓住的衣袖,快步跳下废墟,开始救起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秦国赶来的都尉墨。 正在忙碌的墨者当中,有三人见都尉墨下轿,立刻面露出欣喜之色,他们正是继墨、季姚和簇锦。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事件,他们自然不可能缺席,他们和其他墨家弟子们一起已经在代地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 话说簇锦自从前些年负气出走以后,便如人间蒸发一般,继墨和季姚等人虽然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却始终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此次因为赵国代地遭遇大灾,墨家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赶往救灾,他们三人才有机会在此相遇。 然而,簇锦似乎仍然没有原谅继墨,对他总是爱答不理。大家只是各自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没有能够在一起交流沟通。此次簇锦给人的印象是更加干练,然而也更加的冷艳,她内心仿佛藏满了东西,行踪也变得十分神秘。 看见簇锦此时的状态,继墨和季姚既伤心,又难过,又显得手足无措,因为,她此时很明显已经对他们封闭了内心,恨不能拒他们于千里之外。。。。。。 此时秦国和韩国两军正处在激战状态,都尉墨在这个时候来到赵国代地,到底有什么目的呢?然而看着他焦急地穿梭于废墟间,不停忙碌着救人,继墨便不再想得太多,心里涌起阵阵敬意。 此时都尉墨也看到了继墨、季姚和簇锦,忙对着他们笑了笑,抱拳之后,竟然用食指做了一个刮鼻的动作,然后皱起鼻眉,做了一个鬼脸。他见三人露出惊讶的样子,顿觉失态,赶紧低下头,使劲地搬开一堆重物,继续忙碌开了。 忙至晚上,继墨发现都尉墨不知何时又不见了,便猜想他也许是在有意躲着自己。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偶尔还会在废墟间碰到都尉墨,然而他总是快速错开路线,去了另外一片废墟。。。。。。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降”,正值赵国人众志成城,赈灾救险,地震带来的伤口还没有治愈之时,另外一场飞来横祸已经悄然而至。 第二年,赵国境内又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旱灾,很多土地颗粒无收,全国大饥,军粮不继,士兵每天都在饿肚子,这让李牧等将领一筹莫展,心急如焚。就在此时,国内竟然谣言四起,坊间传言“赵人哭,秦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把地震之后土地长白毛这一普遍的自然现象当作了上天特别的暗示,纷纷认为赵国气数将尽。这之后,赵国民心低落,人人自危。。。。。。 公元前229年,秦王嬴政乘机派大将王翦率主力攻下井陉(今河北井陉县),然后与杨端和所率的河内兵卒一起围攻赵都邯郸。 赵王任命李牧为大将军,司马尚为副将,倾全军之力抵抗秦军。经过一番殊死拼杀,赵军算是暂时抵挡住了秦军洪水般的进攻势头。 然后就此期间,赵王迁和李牧在如何应对秦军攻势上开始有了不小的分歧。 由于秦军是兵分两路攻打赵国,一路由北边向赵国灾区代地发起进攻,一路经韩国故地直奔邯郸而来。李牧的根基在代北,所以他主张将兵力主要集结在北路,赵王迁则认为邯郸是重中之重,要李牧放弃代北回援邯郸。 要是换做其他媚上之人,便顷刻间听从了主子的命令,偏偏李牧个性一向耿直坚韧,一心只想服从客观战局的需要,而非媚上求荣,因此并没有马上放弃自己的主张。他只盼着朝中的贤臣名仕能顾全大局,齐力说服赵迁。。。。。。 这一天,李牧正在前线巡视,后方来报,赵王迁派内臣过来宣旨,将军赵葱随行。李牧立马退回营地听旨,然而听到所宣内容后,不经悲愤得不能自已。 原来,郭开向赵王迁告发,诬陷李牧私通秦国,预谋叛赵,他将事先伪造好的书简交给了赵王,并竭力证明这是李牧写给秦王的书简。赵王迁听后大怒,便决定罢免李牧的兵权,以将军赵葱代为赵军主帅。 李牧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一边派将军司马尚去说服赵王,一边和赵葱周旋,拖延着不愿交出兵权。因为他知道,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他更知道这位赵葱乃是平庸之辈,根本无法担此重任。 李牧空怀一腔报国之志,却偏偏遇到了昏君和小人,一时间愤懑之情无处诉说,便单人独骑的前往一幽静处排忧。 小人得志的赵葱早就安排人监视李牧的一举一动。此刻见李牧单人独骑匆匆出营,便派人尾随其后,然后率众追踪而至。 在将李牧包围后,赵葱以李牧欲逃跑投敌为名,迫不及待地下令将他拿下,若遇反抗,格杀勿论。眼见李牧不肯就范,他们硬是凭着人多,一拥而上,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最终将他杀死,并割下人头,挂于军前示众。 要说这李牧一向为人正派,与赵葱无怨无仇,为何却遭来对方如此的仇恨?其实问题本来就不在李牧身上,而是出在赵葱以及他幕后的主使身上。原来,这赵葱本是郭开的心腹。一直以来,他对于李牧都是又恨又怕又嫉妒,他总认为是因为李牧这个戍边的外来之将才使得自己没有出头之日,于是对他恨得咬咬切齿。恰好此次郭开派他来接替李牧之职,出发之前还特地交代他,务必寻机将李牧杀死,以绝后患。 多年来一直追随李牧保卫疆土的亲兵,见尊敬的元帅惨死,无不伤心流泪,心里悲愤难平,暗骂赵迁和郭开,一夜之间悉数逃跑。 前几日,将军司马尚急急忙忙入朝劝谏赵王,却被罢了官,贬为庶民。此时当他听闻李牧遇难的消息,不禁大哭一场,思忖一番,恐留在赵国也要被奸臣所害,便遣散家人,准备带着夫人和孩子离开赵国,将来不再过问政事。 。。。。。。 第十二篇统一——报应 这一天,继墨等人正在帮助赵国人修渠,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正好被修渠的石头绊住,马匹一声嘶鸣,车头便歪向一边。虽然一个身影从车轿里及时飞身下来,却依然无法阻止车轿惯性,眼看着轿子里剩下的人被快速的抛了出来,情况很是危机。继墨、季姚和簇锦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飞身过去,各抱一人,然后顺势一滚,总算把人救了下来。 最先从轿子里面飞身下来的那个人赶紧扑了过来,焦急地查看是否有人受伤。继墨认识此人,他正是准备带着妻儿离开赵国的司马尚。司马尚此刻也认出了继墨,显得格外激动,随着眼泪的流出,竟然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继墨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追问下,这才从司马尚那里听到事情的详细原委,便如被晴空霹雳击中一般,呆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天晚上,三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一座气派十足的官邸外,轻轻一跃,便飞身而起,接连几次的辗转腾挪,便已经到了正堂之前。 他们悄悄地贴近窗户,从外往里看,只见正堂之上坐着两个人。 这俩人正是都尉墨和郭开,他们此时正在商量如何说服赵王迁放弃抵抗,尽快投降。忽然,都尉墨定睛看着屋外,朗声说道: “几位进屋吧,别一直呆在屋外,外边冷!” 郭开听到此话,吓得赶紧起身去拿旁边的宝剑,拔剑出鞘,双手紧握,战战兢兢地看着屋门。 三个黑衣人相互示意一番,便大步走了进去。 矮个黑衣人见郭开紧握宝剑,双手发抖,便冷笑一声,也把自己的宝剑拔了出来。 一声悦耳的金属声后,寒光撒满了整个屋子,直把郭开吓得赶紧躲在了都尉墨的身后。他正准备大声呼救,却忽觉眼前一黑,便径直倒在了地上。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都尉墨会忽然把自己打晕。 此时都尉墨头也没回,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三位黑衣人,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 手拿宝剑的黑衣人也不说话,慢慢走近都尉墨,把剑锋缓缓贴在了他的脖子处。 都尉墨看了看脖子处的宝剑,竟然慢慢抬起手,轻轻互摸着剑锋,然后抬头看着对方,脸上仍然带着亲切的微笑。 黑衣人轻轻一用力,都尉墨的脖子上便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都尉墨还是只顾着抚摸和欣赏宝剑,好像黑衣人不存在一样。 良久,他微笑着轻声说道: “阁下是不会杀在下的吧!我死了,他也亡了!” 都尉墨说完,竟然抬起右手,把食指勾起,往旁边高个黑衣人的鼻子上轻轻一刮,然后俏皮地皱起鼻子和眉毛。 高个黑衣人颤抖着说: “阁下终于承认了!这么多年,你总算还记得自己乃是一位墨家弟子。” 高个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把面罩扯了下来,眼中充满了泪水。他身边的另一位黑衣人此时早就泣不成声,也迫不及待地扯下了面罩。 原来,此三人不是别人,正是继墨、簇锦和季姚。 继墨和季姚激动地正要扑过去,却被簇锦给拦了回去。 她的剑尖仍在放在都尉墨的脖子上,冷冷地问道: “为何?。。。。。。究竟是为何?” “为何?。。。。。。唉!上一次尉缭子大师给的答案,便是我要给你们的答案。” 都尉墨似乎露出有些无奈的样子,长叹一声,回答道。 “期待大秦能凭借超强国力,以千钧之势,一统九州,从而结束天下的乱局。此乃减小伤亡的最佳途径。”见三人有些迷茫,都尉墨解释道。 “所以便可不择手段、持强凌弱、滥杀无辜?”簇锦咬着牙,冷笑着问道。 都尉墨听罢,慢慢收起笑容,面露惭愧之色,低头说道: “两年之前,我乃是旁观者。无论是公孙鞅、公孙衍、张仪,还是司马错、白起、蒙骜、王翦,他们所做之事,我也莫能奈何啊!” 然后,他忽然拔高音量,说道: “从今往后,我将是亲为者,必将以十年之痛,终止五百年之杀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天下,我的天下便是华夏九州!” 听此一说,继墨的面色稍有缓和,季姚甚至露出了宽慰之情。 “那阁下也不必趁赵国天灾之时,借赈灾之名,来此四处造谣吧?更不必诬陷李牧将军,害得他身首异处吧?” 说道这里,簇锦情绪又上来了,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都尉墨无奈地惨笑着说道: “赈灾是真的,造谣也是真的,设计离间李牧将军更是真的,然而,我只盼着将他革职,从未想过要使得他身首异处。” 说完,他仰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又痛苦地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都尉墨慢慢抬起手,指着地下的郭开,咬着牙说道: “其实,我不设计离间李牧将军,相信他也来日无多了!因为除了秦王之外,赵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此言一出,直把在场的三人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季姚赶紧问道: “都尉墨。。。。。。不。。。。。。啸川哥,此话怎讲?” 啸川温柔地看了看她,慢慢分析开来。 其实,最希望李牧死的便是赵王迁。原因有四个: 其一,赵王迁的生母倡后原本是邯郸城的歌舞倡,先嫁给赵国宗室,其夫死后便一直寡居。赵悼襄王爱其貌美而娶之,李牧则以她出身不正,恐扰乱宗族血脉为由,极力反对。之后,倡后生下赵迁,日益得宠,赵悼襄王欲废太子赵嘉而改立赵迁,李牧则赵迁人品不好为由再次反对。如果说,前一次反对,赵迁可以忍受的话,那么李牧政治上明确支持赵嘉,则是赵迁所无法忍受的。况且此时,赵嘉在朝野上的支持者很多,李牧又手握重兵,这些内患让赵迁寝食难安。 其二,赵王迁和李牧在如何应对秦军攻势上也存在不小的分歧。秦国兵分两路攻打赵国,李牧的根基在代北,所以他主张将兵力主要集结在北路,赵王迁则认为邯郸是重中之重,要李牧放弃代北回援邯郸,双方的分歧一时间很难化解,以李牧的个性只要战局需要,他有可能再次抗命不尊,这也让赵王无法接受。 其三,李牧多年来一直执掌赵国边骑,打了不少胜仗。民间流传着“李牧在,赵国存,李牧死,赵国亡”的说法,百姓称他为常胜将军,将士们则视之为战神。李牧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若有心造反,赵王也拿他没有办法。李牧之前因为对匈奴采用示敌以弱的战术,被赵王以为怯战之名调回邯郸,让其他人代掌边骑,然而屡战失利,不得已重新启用李牧,他却称病不出,要赵王许诺,要像原来一样对待他。在得到赵王许诺后,才肯重新执掌边骑。 其四,赵国一直都有将重权交给族人的传统,他们对外人始终比较警惕。当年廉颇功高震主,也是拒不交出兵权,还率军攻打乐乘,使得乐乘被逼迫而走,而自己则流亡魏国。反而是赵括,尽管输了战争,却宁可战死也没有投降。这些都让赵国君主认为,非赵族人,其心必异。李牧身居高位,又非赵氏宗亲,性格直率,行事嚣张,早就引起赵王的猜忌了。这一次李牧拒绝交出兵权,更让赵王觉得有问题。 除了秦王政、赵王迁之外,佞臣郭开也同样希望李牧早点死。原因有三点: 其一,这郭开身无治国之道,却十分恋权,谁要超过他,他迟早便要想法把那人搞垮。当年是廉颇,今日是李牧,况且此二人生性耿直,更不知何时便将他得罪了。 其二,郭开除了恋权,还很贪财。此次,秦国花重金收买,他自然见钱眼开,哪里还管得了赵国的安危。 其三,郭开恋权贪财之外,还很怕死。他好像猜到秦国一统天下之势,担心邯郸城破的那一天,根据秦军的一贯作风,他不仅权财尽失,更怕连小命都保不住,还不如现在就暗地投靠秦国,无论两国谁胜谁败,他都可保万无一失。 都尉墨长篇分析之后,感叹道: “此次,我只是花重金收买郭开,让他随便捏造个罪名诬陷李牧,使其兵权被解除即可。却未曾想,他却以谋反大罪,欲将之彻底消灭。其实,对赵王迁来说,李牧是否通敌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去解除其兵权。郭开给了赵王迁需要的理由,秦国则让郭开的行动提前了。因此,此次就算我不重金收买郭开,他迟早也会对李牧下手;就算郭开不下手,赵王迟早也会找个借口把他杀了。” 说道这里,四人均是一份感叹,不由得替李牧感到悲哀,纷纷掉下泪来。。。。。。 公元前228年,秦王赢政听闻李牧已死,便命令王翦和杨端和同时向赵军发起猛攻。 赵王迁急命赵葱领兵迎敌。 赵葱本就异常平庸,哪里能够担此大任,他接到命令后,便仓促领兵出战。不久,被秦国王翦一枪挑下马,刺死于两军阵前。 秦军趁势追杀,一路势如破竹,而赵军则全线溃败,将军颜聚也带着队伍逃回邯郸城里。 很快,秦军便杀到邯郸城下,赵王迁急忙召群臣商议对策。 相国郭开认为,秦军强大,赵国兵微将少,与之抗争无非是以卵击石。他劝赵王献城投降,并愿为之代写降书,还派人带着赵国地图与和氏璧,前往秦营献宝请降。 此时,公子赵嘉(原太子,王赵迁的哥哥)与将军颜聚正在城上巡视,听说赵迁派使臣前往秦营请降,知道大势已去,便带领宗族数百人冲出北门,逃往代郡。 第二天,秦军进入邯郸城,将赵王迁和赵氏宗族大臣全都囚禁起来,送往秦国首都咸阳。 秦王赢政认为郭开诛杀李牧和劝降赵王有功,封他为上卿。赵迁也因其献城投降,免去死罪,削去封爵,流放于房陵(今湖北房县)山中,不久便病死于此地。 此公元前228年,赵国其实已经算得上被灭国了;当然也可以认为五年后,王贲率军攻入代郡,掳代王嘉,赵国才彻底灭亡。 。。。。。。 话说,郭开在赵国为官期间,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埋藏在相国府的地下,入秦后便一直惦念着这笔财富。 后来,他干脆奏明秦王,请求批准其回国掘宝,然后将这些财宝运回秦国献给秦王。在获批以后,他便立刻带着家丁前往邯郸旧宅挖掘财宝。几番发掘之后,财宝便已经装了满满几车。 郭开本打算把这些财宝中的一部分献给秦王,剩下部分则自己留着,用来建造豪宅、豢养家奴,遗留子孙。然而就在他赶回咸阳的途中,便遇上了一伙蒙面劫匪,家丁被杀尽,财宝也被洗劫一空。 郭开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全身**,他见为首之人,持剑向自己走来,便哭嚎着问道: “诸位大侠既然已经劫财,又蒙着面,小人便只当做了一场梦,请豪侠饶恕小人这条狗命啊!” 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嘴巴便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裂到了耳根。 他强忍着剧痛,抱着最后的希望,恳求道: “英雄请饶命啊!既然财宝已拿去,杀了小人又有何用?小人在邯郸旧宅,还藏有许多珠宝,只要英雄们肯饶命,小人愿全部拿出来孝敬诸位!” 话音未落,又见剑光一闪,只觉得双耳剧痛,自己的惨叫声听起来也走了音,低头一看,两只耳朵已经落在了地上。 他大概知道死劫难逃,一时间气急败坏,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便发疯似得嚎叫起来。 对方并不说话,也不阻止其嚎叫,只是静静地冷眼观赏着。 等嚎累了,郭开仍只觉得不甘心,便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 于是,他恨恨地问道: “本官乃是当今大秦上卿,尔等敢伤害朝廷命官,便等着被秦王诛灭九族吧!有本事告诉老夫,尔等究竟是何人,所为何事?” 只见为首的蒙面人慢慢地摘下面罩,凑到郭开的眼前,说道: “国相现在可是看清楚了?” 郭开看到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就在此时,剑光再次一闪,他便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郭开痛得嚎叫,一个劲地反复问道: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此人俯身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你想知道为何啊?。。。。。。我偏不告诉你!” 话音未落,长剑一挥,郭开人头便已经落了地。 都尉墨伸手拽住人头的长发,把它拧了起来,然后看着郭开睁大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了李牧将军!” 。。。。。。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郭开的脑袋被悬挂于邯郸故城的城门之上,供认唾弃。人们也因为憎恶他,不愿意将人头取下,直到有一天飞过的老鹰将它叼了去。 期间,许多两年前受灾严重的百姓家门口,莫名其妙多出了好些钱粮。 。。。。。。 第十二篇统一——刺秦 公元前227年,秦王嬴政一举拿下韩国和赵国之后,魏国便已经名存实亡,秦国当年留住并资助它的原因,是想利用它牵制南方的楚国。这段时间,秦王嬴政正在犹豫,接下来应该消灭可能与匈奴联合的燕国,还是应该消灭相对强大一些的楚国。 这一天,正在朝会,内臣向嬴政禀报,王宫之外,有燕国使臣,持燕国地图和秦国叛军樊於期的人头,来向秦国投降。随后,内臣递上一把竹剑,说是来者让他转呈给秦王的。 秦王嬴政听说是燕国来人,再见这特别工艺做成的竹剑,便已经猜到来人是谁。此人正是当年在赵国邯郸救助并照顾自己的荆轲。 荆轲本是齐国庆氏的后裔,后迁居卫国,改姓荆,自幼喜爱读书、击剑,成人后便仗剑走天涯。至燕国时,他与豪侠田光、擅长击筑的高渐离结交,并成为知己。他们常常在燕市上喝酒,喝得似醉非醉时,由高渐离击筑,荆轲就和着拍节在街市上唱歌,一会儿嬉笑,一会儿哭泣,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之后,由田光引荐,成为燕太子丹在邯郸的秘密护卫。 前些日子,田光找到荆轲,告诉他,自己已经将他推荐给太子丹,帮助其完成惊天计划,并让荆轲马上去见太子丹。田光见荆轲犹豫不决,趁其转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拔剑,横于脖子边。 田光请荆轲转告太子丹,自己将以死保守秘密!说罢,便刎颈自杀了。 荆轲见状,不禁痛哭流涕,心里悲叹: “先生啊,先生,何至于此啊!你这是在逼荆轲呀!” 原来,田光、荆轲和高渐离三人早已是莫逆之交,彼此之间也非常的了解和欣赏。三人虽然年龄和脾性大不一样,但是都是不计小我,心忧天下的大丈夫。 这些年三人经常在燕市上醉酒、击筑、唱歌,实际上都是在排解心中的郁闷。他们眼见天下纷乱,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陷入迷惘和苦闷中找不到出路。三人不知道是要帮助强国统一天下以结束纷乱,还是帮助弱国抵抗强国,通过教化平息战乱,或者是只管行侠仗义,不管天下之事。 很明显,田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眼见荆轲仍然迷茫和犹豫,于是便通过自我了断的方式来迫使他做出选择。 荆轲掩埋好田光后,便立马进宫找太子丹询问事情原委。 太子丹听说田光以死表明保守秘密的消息后,立马瘫跪在地上,痛苦流涕,许久后,喃喃自语道: “田先生何至于此,此非丹之初衷也!” 然后他转身对着荆轲叩头,哭叹道: “今生丹能结识田先生和荆卿此中豪杰,实属三生有幸,死而无憾。皇天不负燕国,不负丹也!当前,秦国已经吞并韩国,使得赵国只剩代地,魏国早名存实亡,秦王嬴政现在已经开始打燕国和楚国的主意了。此时,诸侯羸弱畏秦,无人敢领头合纵,燕国在诸侯中国力最弱,即便举全国之力,也根本无法抵挡秦军,只怕是大祸临头了。秦军铁蹄之下,天下从此恐怕再无宁日了,必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荆轲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当今之嬴政贪婪、恋权,仗着国力强盛一心欲吞并天下。当年太子师鞠武以为‘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肴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馀。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安定也。’,责备丹不该触动秦王逆鳞。樊於期逃到燕国后,鞠武怕授秦以借口,又要本太子将他送到匈奴,西与三晋结盟,南与齐、楚连络,北与单于交好,然后再想法对付秦国。他所述乃是长远之计,可是丹如何能眼看着秦国嚣张而无动于衷,我是连片刻也不愿再等了。况且,丹誓死也不能因为畏惧秦国**,而将诚心投燕的樊将军抛弃。鞠武认为丹计谋浅薄而怨恨深重,为了一个朋友,而不顾国家大计,说丹是‘资怨而助祸’。太子师鞠武说得不无道理,然而,其所说之事,非丹之为人,实在无法做到!然而,丹一直在想,若能如当年曹沫劫持齐桓公一样成事,便是好极了!丹欲派勇士往秦国,用重利诱惑嬴政,然后寻机将其劫持,让其归还侵占各国之土地。前线秦国大将个个独揽大权,只要国内出乱子,便会彼此猜疑争斗。东方各国则可趁机合纵,一举打败秦国。不知先生可否担此重任,前往秦国一趟!” 说道这里,太子丹坐直身体,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荆轲听到此处,沉默半会儿,抬头盯着燕丹问道: “若嬴政拒不答应,又该如何?” 燕子丹想了想,叹息一声,说道: “先生可自行决定如何行事。燕丹自幼去邯郸为人质,从未体会到人间亲情,倒是受尽了人间冷暖。一直以来,先生都是我最信任和依仗的人,因此才会将此事托付给先生去办。此去一路凶险,不管先生如何行事,燕丹都会支持。” 荆轲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此去咸阳自是艰险,然而荆轲一心只为天下苍生,早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甚至也可不去考虑朋友之谊,然而毕竟与赵政分别多年,对其已是不甚了解,因此只求能见机行事,若杀之能救天下,荆轲必杀之!” 太子丹了解荆轲,知道他这一去,无论成事与否,必不会活着回来,不禁心痛万分,泣不成声。他只能跪走叩拜,以示感谢和信任。 为了配合荆轲的行动,叛逃至燕的樊於期自愿献上了自己的人头,太子丹则为他准备了燕国地图和毒水煮过的匕首,还派十三岁便杀人的秦舞阳作为他的助手。然而,荆轲十分瞧不上这位助手,坚持要等自己的好朋友前来相助才肯出发,却迟迟没有等到。他见太子丹起了疑心,尽然怀疑自己胆怯,便斥责他只顾去而不管是否达成目标,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咸阳而去。 太子丹和高渐离穿着白衣,头戴白帽,为荆轲送行。送至易水岸边,高渐离开始击筑,荆轲和着拍节唱歌,发出苍凉凄惋的声调。太子丹一边走一边反复地高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也跟着慷慨激昂地附和,直看着荆轲的身影消失在去往咸阳方向的地平线中。。。。。。 听说荆轲竟然带来了燕国地图和樊於期的人头,中庶子蒙嘉上前说道: “看样子燕王确实被秦军吓破了胆,不敢抗拒,情愿不战而降,臣服于大秦,这样才能继续奉守先王宗庙。听说燕王喜砍下樊於期首级并献上燕国地图,装匣密封,还举行拜送仪式,正式派出使臣。大王应以最高之九宾仪式接见来使。” 秦王嬴政此时只顾着高兴,似乎并没有认真听蒙嘉讲话。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寡人是欲以九宾之礼接见来使,但不全是因为爱卿方才所言。” 说完,便换礼服去了。 荆轲捧着樊於期的首级,气喘吁吁地前行,秦舞阳捧着地图匣子,紧随其后。然而十三岁便杀人的秦舞阳刚走到殿前台阶下,便脸色发白,全身发抖,惹得在场的大臣们一阵讥讽。 荆轲回头朝秦舞阳笑笑,解释道: “各位恕罪!此子乃是北方蛮夷地之粗野人,从未见过天子,所以被大秦的阵势给震慑住了。” 嬴政见到久别重逢的恩人和好友,心里一阵激动,正想与荆轲寒暄几句,荆轲却将樊於期的人头献了上来。 嬴政接过人头,并未仔细看,便随意仍给了内臣,让他把人头悬于城墙上示众。 嬴政此时真得想寒暄几句,然后再叙叙旧,他不想让荆轲觉得自己只看重江山,而无视情谊。虽然他确实也真得想尽快得到地图。 此刻,荆轲已经取过地图,在秦王面前慢慢地展开,图卷展到尽头,匕首便露了出来。荆轲以迅雷之势,左手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则把匕首放到了他的脖子上,大声吼道,‘勿动,有毒’。 荆轲此举,让嬴政大惊,感到有些意外,然而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心里不免嘲笑起自己来。因为这位故友的到来,自己高兴得昏了头,毕竟以多年对荆轲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做出投敌卖国之事。嬴政没动,也没有拔出自己的长剑。 倒是下边的大臣们,要么吓得呆若木鸡,要么大惊失措地乱叫起来。 秦律规定,侍从大臣不得携带任何兵器进殿;殿外卫士没有君王命令则不准进殿。现在大殿之内,只有荆轲和秦王有武器,所以其他大臣们乱作一团,都不敢上前救王。只有医官夏无且将他的药袋砸向荆轲,但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荆轲把秦王用力推至殿后,让他打开密室,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密室门关上以后,秦王嬴政反而闭上了眼睛,此刻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荆轲要真得刺杀,自己早就没命了。 他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消失后,慢慢睁开眼睛,见荆轲此时已经放下匕首,正用曾经熟悉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些年他老了不少,然而此刻的眼神还如当年一样亲切。 “大王不害怕吗?” 荆轲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丝毫不害怕!先生要杀寡人,寡人早就没命了。况且,寡人这条命,本就是先生当年救下的,就算被杀,也当是还给先生了。” 说着,嬴政从密室墙上取下一把竹剑递给荆轲。荆轲看到这把竹剑,不禁眼睛开始湿润起来,此剑正是当年在邯郸的时候自己送个嬴政的礼物。 荆轲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缓缓地问道: “若在下请求立刻停止征伐,将六国土地原数归还,否则就要刺杀大王,大王是否会答应?” 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经过秦国世代国君和全体国民的努力,才为寡人打下这基业,眼看着秦国马上就可以一统九州,使天下不再有战乱和纷争,寡人又怎么可能就此停下脚步。况且,这已经是秦国全体国民之共识,就算寡人今日身首异处,接替者也会继续做寡人未做完的事情。” 荆轲看着嬴政,笑了笑,说道: “在下也是如此认为!说实话,在来咸阳之前,在下确实有想过可能将大王置于死地。。。。。。” 荆轲稍停一下,便认真的回忆起来。。。。。。 荆轲达到咸阳之后,并没有立即见秦王,而是先去了夏继墨府上。 继墨和季姚见到这位老朋友,别提多高兴了。自从上次将郭开贪腐所得的财宝分给灾民之后,簇锦便带着手下再一次神秘消失,一直没了消息,两人正为此事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荆轲的到来倒是给了他们意外的惊喜。 荆轲试探着告诉继墨,自己带着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地图,是代表燕国来向秦国表示臣服的。 继墨听后,神色立马深沉起来,惆怅地摇摇头,说道: “以在下对先生的了解,先生是绝不可能这样做的。这不是符合先生的为人。” 荆轲故意不解地问道: “那先生以为荆轲此行目的为何?” 继墨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沙盘上写了两个字,“刺秦”,然后马上抹平字迹,便哀伤叹息起来。 季姚此时也明白过来,不禁低声抽泣起来。对于她来说,此时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对秦国灭蜀有夙仇,对于嬴政今年发动战争所带来的死伤也很愤恨;另一方面,无论荆轲行刺是否成功,结局不外乎要么他死,要么他和嬴政一起死,这都是让她非常难过的地方,毕竟当年大家在邯郸时是那么和睦融洽,肝胆相照。 继墨明白季姚的想法,更明白荆轲的想法,于是无奈地长叹一声,看着荆轲说道: “然而在下深思之后,以为先生此次来秦更应为了这两个字” 说完,便又在沙盘上写了两个字——“天下”。 季姚看后,马上白了继墨一眼,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这两个字,她从这些男人嘴里已经听过无数次,早已不胜其烦,在她而言,他们口中的“天下”太空洞,太抽象,而自己和簇锦这些“小女人”心中的“天下”要有血有肉得多。 关于“天下” ,荆轲这些年来心里同样装满困惑和疑问,他不知道如何解决几百年来天下的乱局,重塑“天下正道”,甚至于不知道什么才是“天下正道”。 因此,见继墨提到这个话题,荆轲立刻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道: “那先生以为何为‘天下正道’,荆轲为了它又该如何行事呢?” 继墨听他这么一问,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已经留了下来。 。。。。。。 荆轲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嬴政,说道: “此次与继墨通宵夜谈,荆轲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终于从多年的困惑中解脱了出来。至平王东迁,天下今日之乱象便已经注定。荆轲一生流离浪荡,见过太多人间惨象,心里早已不堪疲倦,深知欲要结束这五百多年的人间沧桑,必须有如武王一般的强人再现,以强力统一,以强权统治。秦国经过几代君主的努力,早在昭襄王之时,便已具有了一统之象。荆轲既然知道秦国统一天下,乃是大势所趋,便不会再逆势而为。此时依然坚持献图,无非是希望秦国快速攻下燕国,以避免因两军来回拉锯而使得更多的军民死伤。实力越是悬殊,战死之人越少!” 听到这里,嬴政不禁鼻子一酸,便向着荆轲拱手鞠躬。 荆轲一把扶起嬴政,继续说道: “然而想到秦军一直以来作战风格,草命心里就不寒而栗。长平之战,秦军可是坑杀了四十多万的赵军士兵啊!因此,荆轲在此替燕国百姓和天下百姓恳求大王下令,以后秦军攻城之时,勿要再滥杀无辜!他日泰山封禅之时,勿忘造福世人,勿行桀纣之道!否则,既然今日荆轲能刺大王,他日便会有无数更胜于荆轲之侠士来刺王!” 说完,便跪拜下去,拼命往地上叩首,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嬴政赶紧上前,用力将他搀扶起来。 却不料荆轲此刻忽然将手伸向嬴政背后,猛地将他背上的长剑给扒了出来。。。。。。 第十二篇统一——灭六国 荆轲抢过嬴政背上的长剑,调转剑锋向自己身体连刺几下,最后一下特别用力,剑尖深深刺了进去,一时间竟拔不出来。 嬴政大惊,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他,既伤心又意外,嘴里不断地重复说道; “先生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荆轲强忍住剧痛,苦笑道: “大王啊。。。。。。当日荆轲受太子托付之时,便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太子无限信任,委以重任,并以图相授。。。。。。田先生和樊将军则以死相助。。。。。。今若不刺大王,荆轲不光有辱使命,而且也置自己于不忠不义、非礼非信。。。。。。今若刺杀大王,则是逆天而行,既对不起天下百姓,也枉费了大王对荆轲这番情谊。。。。。。故,荆轲今日必须死!若不死,便也无颜立足于天地之间了。。。。。。。咳。。。。。。咳。。。。。。” 嬴政痛苦地埋下头,允诺道: “先生放心,寡人今后将不负先生所托!先生。。。。。。先生。。。。。。” 荆轲此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他稍息片刻,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大王,请开门吧!” 随着密室门的打开,荆轲一只手握住剑锋,一只手搭着秦王的肩膀,借着嬴政的力气走出了密室。 荆轲把手从嬴政肩膀上放下,拉过他的手,让其握紧剑柄,双手重新握紧剑锋。他向着嬴政一笑,然后用尽全力拔出宝剑,同时一脚踹向旁边的柱子,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只留下嬴政手握着不断滴血的宝剑,呆站在原地。 荆轲跌落得很远,正好看见满朝文武惊诧的表情,便往旁边柱子上一靠,打开双腿,发疯般大笑起来,然后一个劲地怒斥嬴政。 此时,殿外的侍卫们终于冲上前来,一阵猛刺,终于将荆轲杀死。旁边的嬴政此时却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身体摇摇欲坠。。。。。。 事后,秦国满朝文武愤恨难平,一致要求秦王发兵攻燕。 秦王嬴政便派王翦与辛胜率军大举攻燕,燕军则迅速与代地残存的赵军形成联盟,在易水之西进行抵抗,却被轻易打败。第二年,秦将王翦率军攻破了燕都蓟城(今北京西南),此次秦军并没有对百姓和投降的将士进行滥杀。 之后,燕王喜及太子丹率残部逃往辽东,却在衍水(今辽宁浑河)被再次追上,除部分近卫军外,几乎全军覆没。 燕王喜经此一劫,几乎吓得快疯了,他不停地责备、埋怨甚至咒骂太子丹,要他设法摆平自己惹出的祸事。 太子丹知道燕王喜素来薄情怕死——否则自己如何从小就去赵国做了人质,后来又去秦国做人质呢? 于是,太子丹哀叹道: “若秦国只是因为刺秦之事而攻燕国,儿臣愿意以死谢罪,以换取燕国存活的机会。” 说完,便拔剑自刎。 期间,燕王喜虽然大哭不止,却并没有出手阻止。之后,他便立刻派人割下太子丹的首级,去秦军大营求和,却被秦军将领一把回绝。 然而,秦军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停止了进攻,并且立马回师中原。 原来,早在燕丹派荆轲刺秦之前,燕国朝堂上下便已经错判了形势。 秦国在吞并了韩、赵两国之后,其实并没有把燕国作为首要攻击目标,它的重点部署在魏国。秦国当时兵分三线,北线抗击匈奴,中线剿灭代地赵国残军同时密切关注韩国故地和燕国的动向(刺秦后,秦军实际上只是临时将中线兵马掉过去攻打燕国),南线准备与魏国作战。 偏偏燕丹那时派荆轲刺秦王,此举不仅大大激怒了整个秦国,还主动奉上了燕国地图,于是秦国便正好调整战略,暂时搁置对魏国的作战计划,转而向燕国发动猛攻。 正当燕国逃往辽东的残部即将被剿灭之时,原韩国故地却发生了大事。原来,一个叫张良韩国的贵族后裔,秘密建立了反秦组织,现在正策划复辟,企图迎回韩王安,再建韩国,因此,秦国必须抽调一部分去镇压。然而现在秦军若再分出一只军队单独追击燕国残部,则变成了分兵五线,作战能力会大大下降,危险也会接踵而至,因此为了万无一失,秦军只得对燕国残部的追击。 况且,燕国残部已经从原来富饶祖地逃到了贫瘠苦寒之地,再无翻身抗秦的可能,秦军没有必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攻辽东,从而造成军队的绝大损失;而且燕国一贯自认正统,再如何也绝不可能投靠北方匈奴。既然燕国已经是囊中之物了,秦军便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就冒险将其残部全部消灭。。。。。。 就在荆轲和燕丹相继离开人世之后,秦王也许是过度伤心,亦或感受到了生死,便开始在骊山修建陵墓。 。。。。。。 自从吞并韩国,让赵国名存实亡,使燕国迁都辽东后,即将面对魏、楚、齐三个曾经威震一时的霸主时,秦国反而加快了一统天下的脚步。 公元前225年,秦国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魏国和楚国。 进攻魏国的秦军主帅由王贲(王翦之子)担任,他率军一路长驱直入,迅即攻至魏都大梁城下。然而大梁毕竟是魏国都城,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充足,秦军虽数度强攻,皆无功而返。 大梁城虽然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但是在地形上却存在先天缺陷。它离黄河仅数里之外,地势远低于黄河河床。当年继墨等人访魏时,也曾在此帮魏国开鸿沟,从今河南荥阳以北,与济水一起分黄河水东流,经魏都大梁折向东南,经陈国旧都,沈丘附近注入颖水,然后流入淮水,从而沟通了黄河与淮水。鸿沟三个分支分别从大梁东、南方流过,构成了济、你、淮、泗之间的水道交通网。 于是,在高人的指点下,王贲命军士再次从大梁城西北开渠,引黄河之水,然后再筑高堤推高其下游水位。此时正值春汛时节,秦军冒着雨全面开工,王贲等高级将领皆亲自催督,很快西北渠便开成。之后,暴雨接连下了十多日,水势变得越发浩大。随着王贲一声令下,秦军挖开侧面堤坝,刹那间洪水汹涌而下,大梁城顿时淹没其中。城墙久浸于水中,很容易颓坏,秦兵便乘势而入,大梁几乎不战而破。 眼见大势已去,魏王假只得请降。 之后,王贲率军将全部魏地纳入秦国版图,设置为三川郡。。。。。。 秦国在发兵攻灭魏国的同时,也派大军向楚国发动进攻。 四年前,楚怀王被秦昭襄王骗去秦国客死咸阳之后,秦国便开始不断进攻楚国,占得西陵、巫、黔中等地,甚至攻入楚都郢城,烧毁楚王族夷陵(屈原因此觉得无比羞愧,于是投河自尽)。后来,春申君为令尹,派兵助赵国解邯郸之围,又领兵灭鲁国,他甚至组织了东方诸国的最后一次合纵,最终却被仍秦军打败。 之后,秦将王翦领兵六十万向楚军发动猛攻,不多久便大破楚军,追至蕲南时,将楚军主帅项燕杀死。 公元前223年,秦国再度出兵攻楚,俘虏楚王负刍,将楚国灭国。。。。。。 公元前222年,秦国在把魏国和楚国吞并后,开始向代地的原赵国残余发动进攻。原赵国公子赵嘉虽然与辽东燕军残余合兵抵抗秦军,却依然犹如“以卵石阻洪水”一般,轻易被秦军打败。至此,原赵军和燕军的残余被全部剿灭。。。。。。 公元前221年,秦王在灭亡韩、赵、魏、楚、燕五国之后,以齐拒绝秦使者访齐为由,向齐国发动进攻。 早在六十年前,燕昭王以乐毅为上将军,合燕、秦、韩、赵、魏五国之力进攻齐国,差点让齐国灭了国。后来大将田单花了三个月才收复了失地,然而此时齐国不仅元气大伤,也无力再与秦抗衡,而且对其他诸侯国充满了怨恨。因此,在后面的这些年里,齐国面对秦国的扩张并没有主动出击,面对五国遭受攻击时也袖手旁观,而且也不加强战备。 现在,面对王贲率领的秦军主力,齐王建只得慌乱中将齐军主力四十万集结于西部,希望在此阻击秦军。然而秦军却巧妙地避开了齐军主力,由原燕国南部南下直奔齐都临淄。齐军一时间措手不及,便开始土崩瓦解,最终齐王建不得不出城投降。 于是,战国七雄中的最后一个诸侯国,春秋首位霸主——齐国,被秦军灭国。之后,原齐国故地被置为齐郡和琅邪郡。。。。。。 至此,秦始皇将六国全部吞并,统辖九州。自公元前230年至前221年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秦先后灭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建立起第一个以早期汉族为主体的强大秦汉多民族统一的大帝国——秦帝国,定都咸阳。 从替周王室养马,受封于秦地,到秦襄公封侯建立秦国,再到秦穆公中原争霸,再到秦献公、秦孝公、秦惠王、秦昭王四位明君的变革、崛起和称霸,最终由秦始皇嬴政吞并六国,统辖九州,成为秦帝国,期间也是一路坎坷,荆棘密布。。。。。。 黄帝五世孙——伯益,因辅助大禹治水而被舜帝赐为嬴姓,为嬴姓部族。伯益的后代嬴飞廉成为商朝名臣,其次子季胜的后代——造父,因征伐徐国有功,受封于赵城,为赵国始祖;其长子恶来的后代——非子(造父的侄孙),受封于秦地,为秦国祖先。非子被安排到汧、渭之间管理马匹,因养马有功,被周孝王分封在秦地(今甘肃天水),非子便以封地为氏,号为“秦嬴”,并成嬴姓的大宗,续其祭祀,后人称其为“秦非子”。 秦国地处周朝与西戎之间,跟西戎夙仇,西戎曾在犬丘(咸阳兴平)将非子的父亲大骆的全族,秦庄公的父亲也死在西戎手里,其长子为了杀戎王,竟把太子位让给弟弟,即后来的秦襄公。犬戎灭周幽王灭西周时,秦襄公救架退戎有功,周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岐山以西的土地,秦始建国(公元前769年,伯爵国)。周平王曾经允诺秦襄公:“戎无道,侵夺吾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 经数代国君努力,秦国在讨伐西戎中节节胜利,版图一直推进至关中东端,迁都雍城。秦穆公开始参与中原争霸,在两次被晋惠公欺骗后,攻打晋国,将他活捉,得八城。五年后,将陆浑戎整体东迁,从此称霸西戎。然而,秦桓公之时,秦晋争战不断,秦国国力急衰。秦景公则努力改善与晋国的关系,双方重温秦晋之好。韩、赵、魏三家分晋后,魏文侯以李悝为相,变法图强,之后拜吴起为将,侵吞秦河西之地,窥视关中。后来,吴起攻入关中,以五万之卒大败秦军五十万。好在此时,赵魏反目,三晋联盟瓦解,诸侯怨于魏国,秦国压力才缓解。 之后,秦国便接连出现了几位明君和无数贤臣,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才为嬴政打下了坚实的基业。 献公在位时,仿魏制而用于秦,军力复振,开始大败魏国。孝公即位后,以卫鞅为大良造,实施变法。商鞅变法鼓励人口增殖、重农抑商、废除世卿世禄制、奖励军功、编制户口、实行连坐之法,将人多地少的三晋民众招来地广人稀的秦国,开垦荒地,并将国都从雍城迁至咸阳。秦惠文王则继续改革,灭巴、蜀、苴,屡败魏军,再破三晋联军,联韩魏攻打齐楚,大败义渠国,掌控对诸侯作战的主动权。秦昭襄王时,秦将白起与韩魏联军战之于伊阙,大败联军,斩24万人,之后,秦军攻占了楚国的南阳郡、南郡、临江郡(江夏郡)、黔中郡,使之走向衰落,然后通过长平之战,斩杀赵军45万,将赵国打得一蹶不振。之后,顺便把西周公国灭了,得九鼎。最后,秦王嬴政从灭韩国开始,只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便兼并了六国。 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华夏,还有一个根本原因,便是重用了当时天下最顶尖的人才,几乎成了各国人才投奔的首选之国,这主要得益于其“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荣华”的务实态度。这些人才当中,属魏国流失到秦国的最多(这当中包括本身是魏国人和在魏国待过一段时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弃魏国而去的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弃魏奔秦的人才(绝大部分是去了秦国,也有少数是去了其他国家比如吴起就去了楚国)往往又成为了魏国的大敌,他们对魏国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足以让魏国后悔不已,可以说他们是魏国从霸主的神坛跌落以至于最终衰败的重要推手。 尉缭子,战国时期兵家的杰出代表人物,魏国大梁人,据称是鬼谷子前期弟子。他入秦后提出了“笼络燕齐,稳住魏楚,消灭韩赵”整体思想,深受秦王认同,随后便按这个步骤一步步进行。此外,他提出“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贿赂齐国相国,使得秦国东扩时,齐国袖手旁观;贿赂赵国相国郭开,使得名将李牧含冤而死。 商鞅、张仪、范雎,三人都做过秦国的相国。商鞅是卫国人,长期担任魏国相国公叔座的客卿(中庶子),因在魏国不受重视,便到秦国,先是担任左庶长,最后出任秦国大良造,不仅实施了当时最彻底的变法,使得人才源源不断地奔赴秦国,更是两次在河西击败魏军。张仪是魏国安邑人,在魏、楚等国不受重视,入秦后受到秦惠文王重视被封为相国,然后以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于诸侯之间,使原本的合纵抗秦转变为连横亲秦,他更是以六里地骗得楚国背弃齐楚联盟,并借机削弱了楚国。范雎是魏国芮城人,由魏国逃亡到秦国后,主张先灭魏国和韩国,交好齐国,提倡“远交近攻”、“ 加强王权”,长平之战时,离间赵王与廉颇,最终导致四十多万赵军被白起坑杀。 公孙衍,魏章,孙膑,吴起,四人都是一代名将。公孙衍是魏国阴晋人,是商鞅之后的第二任大良造。公孙衍在雕阴之战中大败魏军,斩杀魏军八万和主将龙贾,使得魏国被迫割让河西之地求和。魏章也是魏国人,后来投奔秦国出任左庶长,秦惠王时率秦军大败楚军,俘虏了楚国大将屈丐和逢侯丑等人并斩首八万楚军,夺得楚国汉中六百里之地。吴起弃魏奔楚后,短时间内又训练出一支强悍的楚军,并亲手打败了自己训练出来的魏武卒。孙膑从魏国逃亡到齐国后,被齐威王拜为军师,帮助齐国在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中两次击败魏国,使得魏国实力从此衰退。吴起和孙膑也都是魏国人,虽然最后没有到秦国效力,然而却去了别的诸侯国效力,并不由余力地将如日中天的魏国从霸主位置上拉了下来,从而减少了魏国对秦国的压力,客观上有助于秦国的崛起。 在几代明君和贤臣的努力下,至秦王嬴政时即位之时,秦国国力几乎超过了其他六国的总和,因此嬴政后来吞并六国几乎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从公元前230年灭韩国开始,秦国只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便兼并了六国,统一了华夏大地,结束了贵族王侯专政的王国时期和五百多年的混战,从而进入了秦帝国时代。 。。。。。。 第十二篇统一——六国纪 本篇为特别篇,网引历史记载,简要做六国纪,以示尊怀。后面将紧接着故事继续进行。。。。。。 韩纪 公元前230年,韩国成为六国中第一个被秦所灭的国家。 韩国(公元前403-公元前230),国君姬姓,韩氏,祖先在春秋时为晋国大夫,受封于韩原(今陕西韩城)。韩、赵、魏三家分晋后,于公元前403年,得到周威烈王的承认,正式位列于诸侯,开国君主建都阳翟(今河南禹州)。先祖曾保护“赵氏孤儿”, 赵氏复出后,便与赵氏结成了坚实的政治同盟。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国,迁都新郑。 由于韩国国土面积最小,发展空间小,又处在诸国包围之中,所以屡遭其他六国攻伐。韩昭侯在位时,任用申不害进行变法,加强中央集权,整顿军备,使韩国国力大增,十数年间,终于没有诸侯敢随意入侵了。 之后,韩国又迅速衰落,成为诸侯之间博弈的棋子:魏齐争霸时,齐国“围魏救韩”,引发“马陵之战”,楚秦争霸时,秦裹挟着韩魏共同伐楚;秦赵之战时,秦国攻韩上党,韩王和郡守投降意见相左,原本降秦,改降于赵,引发了长平之战。公元前230年,韩国被秦所灭,成为六国中第一个被秦所灭的国家。 赵纪 公元前228年,秦军攻破邯郸,赵国灭亡。公子嘉带领赵国残部到代地,继续联燕抗秦,直到六年后,代地被彻底占领,因此也可认为赵国与燕国灭于同年。 赵国(公元前403年 —公元前222年),国君嬴姓,赵氏。赵国国君为黄帝五世孙伯益之后,伯益因辅助大禹治水而被舜帝赐为嬴姓,为嬴姓部族。伯益的后来嬴飞廉成为商朝名臣,生了长子恶来(其后代非子受封于秦地,为秦国祖先)和次子季胜之后造父,因征伐徐国有功,受封于赵城(今山西洪洞),为赵国始祖。其子叔带是周朝卿士,不满周幽王昏庸,离开周王,侍奉晋文侯,从此赵氏在晋国落脚,渐成望族。 前403年,韩、赵、魏正式三家分晋,周威烈王始命赵烈侯赵籍为侯,国都晋阳(今太原),后迁至邯郸(今邯郸)。 公元前307年,跻居赵国中线的中山国(白狄所建)竟然打败了入侵的赵军,并占领了赵国鄗邑,然后挥师北上打败燕军,杀死其大将。赵武灵王感到耻辱,发布胡服骑射的国策,将传统宽大战服改变为紧小胡服,将传统步兵为主体改变为单人骑兵和弓弩兵为主体。从此,国力大增,之后五伐中山,在西北打败了林胡、楼烦,在北边开辟云中、雁门、代三郡,并修筑“赵长城”。 后来,赵武灵王立小儿子赵何为王,后来又支持长子代城君造反,自己则被活活饿死。虽然其子赵惠文王任用廉颇、蔺相如等能臣,然而秦国变法革新,逐渐超过赵国。 秦君和赵君共祖为嬴飞廉,然而到了战国时期,秦、赵两国之间却恶战不断,成为战国后期的中心事件。最初,赵国数败秦军,出击关东,遍击关东诸国,夺取土地,直至因上党郡归属(韩王欲将上党郡献给秦王,郡守却送给了赵王,于是秦攻韩和上党郡)导致的长平之战。长平之战,赵国大败,上党郡丢失,近四十万人赵军被白起俘虏杀灭,赵王割地求和。然而,因赵王不履行和约,秦昭襄王以举国之兵攻赵,邯郸之战爆发。眼看着邯郸被秦军围死快受不住时,魏、楚东西夹击,赵由内外攻,秦军三面受敌,全线崩溃。联军乘胜进攻汾城,秦军大败,被迫撤至河西,双方隔河对峙。 长平邯郸之战后,赵国实力迅速下滑,再也无力同秦国争霸天下 。后来,庞煖和李牧虽然多次大败燕国和秦国,却仍然无法改变国运。 郭开陷杀李牧后,秦将王翦率大军攻赵,第二年,攻陷邯郸,俘虏赵幽缪王。此时已是公元前228年,赵国实际上已经算是被灭了国。 第二天,公子赵嘉率残部逃往赵国代地,继续抗秦。 公元前222年,秦国在把魏国和楚国吞并后,便向代地进军,虽然代地赵国残部和辽东燕国残部合兵联合抗秦,却仍然难逃被一起剿灭的结局。 魏纪 公元前225年,秦国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魏国和楚国。同年,魏国被秦军灭国。 魏国(公元前403年—公元前225),国君姬姓,魏氏,始祖为周文王之子毕公高。公元前453年赵襄子、魏桓子和韩康子三家分晋,五十年后,名义尚存的周天子将魏、赵、韩封为诸侯。魏文侯任用李悝、吴起、乐羊、西门豹、子夏、翟璜、魏成等人,首先实行变法,改革政治,奖励耕战,兴修水利,富国强兵,特别是吴起打造的魏武卒更是名震天下,接连抑制赵国,灭掉中山,连败秦、齐、楚诸国,开拓大片疆土,使其一跃为中原的霸主。秦国献公、孝公和商鞅变法都是以魏国为榜样。 魏文侯拜子夏为师,儒化人心,成了后世帝王施行王道统治的典范,其各项策略,为后世的帝王所推崇。其子魏武侯即位,继续改革,不断东征西讨,夺取楚国在中原的大部分土地,为后来政治中心的东移打下基础。等到魏武侯之子魏惠王在位的时候,魏国已经称霸中原长达百年。。。。。。 然而魏国一直以中原正统自居,一贯只看重贵族精英,对草根出身的人才却不够重视。尤其到了魏惠王时期,这位好战的君子,“敬贤”却“不用贤”,这使得大批人才外流。这些人才很多都到了秦国并受到了重用,反过来又对魏国造成莫大的伤害——其中就包括战略家尉缭子,名臣商鞅、张仪和范雎,名将吴起、孙膑、公孙衍和魏章。可以说他们是魏国从霸主的神坛跌落以至于最终衰败并被秦国吞并的重要推手。 魏国在此后与齐国的数次战斗中,受到了摧毁性的打击。齐国重用孙膑,通过“围魏救赵”“ 马陵之战”,再加上秦国的公孙鞅率军趁势打击,使魏国一蹶不振。公元前293年,秦国为打开东进中原通道,由白起率军在伊阙打败韩魏联军,通过“伊阙之战”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余人。魏国、韩国精锐损失殆尽,只得向赵国求助,三晋重归于好。之后,魏信陵君通过窃符获得兵权,与楚国春申君黄歇共同救援赵国,一举击溃秦国,解除邯郸之围,再之后率领六国联军,痛击进犯魏国的秦军,并乘胜攻至函谷关,使得秦军紧闭关门,不敢再出关。。。。。。。 公元前225年,秦国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魏国和楚国。进攻魏国的秦军主帅由王贲(王翦之子)担任,他率军一路长驱直入,迅即攻至魏都大梁城下。然而大梁毕竟是魏国都城,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充足,秦军虽数度强攻,皆无功而返。 大梁城虽然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但是在地形上却存在先天缺陷。它离黄河仅数里之外,地势远低于黄河河床。当年继墨等人访魏时,也曾在此帮魏国开鸿沟,从今河南荥阳以北,与济水一起分黄河水东流,经魏都大梁折向东南,经陈国旧都,沈丘附近注入颖水,然后流入淮水,从而沟通了黄河与淮水。鸿沟三个分支分别从大梁东、南方流过,构成了济、你、淮、泗之间的水道交通网。 于是,在高人的指点下,王贲命军士再从大梁城西北开渠,引黄河之水,然后再筑高堤推高它下游的水位。此时这是春汛时节,秦军冒着雨全面开工,王贲等高级将领皆亲自催督,很快西北渠便开成。之后,暴雨接连下了十多日,水势变得越发浩大。随着王贲一声令下,秦军挖开侧面堤坝,刹那间洪水汹涌而下,大梁城顿时淹没其中。城墙久浸于水中,很容易颓坏,秦兵便乘势而入,大梁几乎不战而破。 见大势已去,魏王假只得请降。 王贲率军将全部魏地纳入秦国版图后,设置为三川郡。。。。。。 楚纪 前223年,在秦军猛烈攻击下,楚国灭亡。 楚国,国君芈姓、熊氏,蛮荆熊盈族,楚人一直把鬻熊与祝融,作为祖先祭祀。始祖鬻熊为芈姓季连部落酋长,率族投靠周文王,受到重视,赐“子”封号,臣属于周。周成王时期(公元前1042年-1021年),成王“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赐芈姓,居丹阳”,始称国号“楚”。 然而,楚国一直被中原诸国视为蛮方而看不起,他们不仅有进贡的义务,还须亲自主管各种祭奠仪式,熊绎就曾被派去与鲜卑首领一起“守燎”,却无资格参加诸侯盟会。楚君熊渠攻打庸国后,负气自称“蛮夷”,“不与中国之号谥”,封儿子为王,未遂。后代熊通讨要高爵遭拒后,干脆自称为王。楚庄王时期,楚国与晋国两军于邲会战,晋大败,中军、下军几乎全军覆没,此后,中原各国除晋、齐、鲁之外,尽尊楚庄王为霸主。 楚昭王十年(前506年),吴王阖闾派伍子胥、孙武率军攻打楚国,在柏举之战中大败楚军,吴军攻占了楚国都城郢,楚国几乎覆亡。幸亏越国趁机攻打吴国,秦国又过来相助,才使得楚将子西能率军回击吴军,光复楚国。 吴王打败越国后,便开始无视越、楚,全力北上争霸。越王勾践趁夫差北上、国内空虚之机,出兵袭吴,攻破吴都姑苏,后来灭吴。吴起来楚国后,主持变法,使其国力大升。公元前333年楚威王打败越国,尽占吴越之地,四年后攻陷巴国国都江州及其陪都垫江,并进入滇和蜀西南部,成为雄踞大江南北的一个泱泱大国。 前312年,楚、秦大战全面展开,秦大胜,斩首八万,取楚汉中地六百里,置汉中郡,第二年,攻取楚之召陵。公元前299年,,楚怀王被秦昭襄王骗去秦国客死咸阳之后,秦国便开始不断进攻和蚕食楚国,占得西陵、巫、黔中等地,甚至攻入楚都郢城,烧毁楚王族夷陵(屈原因此觉得无比羞愧,于是投河自尽)。后来,春申君为令尹,派兵助赵国解邯郸之围,又领兵灭鲁国,他甚至组织了东方诸国的最后一次合纵,最终却仍被秦军打败。 之后,秦将王翦领兵六十万向楚军发动猛攻,不多久便大破楚军,追至蕲南时,将楚军主帅项燕杀死。 公元前223年,秦国再度出兵攻楚,俘虏楚王负刍,将楚国灭国。。。。。。 燕纪 前222年,秦将王贲率军进攻几年前逃至辽东的燕国,燕国灭亡。 燕国(公元前1044年-公元前222年),国君姬姓,周武王灭商后,封其弟姬奭于燕地,是为燕召公。后来,燕国向冀北、辽西一带扩张,吞并蓟国,建都蓟(今北京市),历史虽长,然而国力在诸侯中却始终处于后列,稍强于韩国。 后来,秦国和魏国都要攻打韩国,齐国便趁机攻打燕国,燕国只得向三晋求援,于是三晋攻齐国而救了燕国。后来燕、齐两国于林营交战,燕国打败齐国,从此跻身于七雄之中。 前323年,燕文侯参加公孙衍发起的韩、魏、赵、燕、中山“五国相王”的活动中,开始称王。 前318年,燕王哙将燕王的君位“禅让”给相国子之,引发国乱,齐宣王趁机灭燕国,燕哙和子之被杀,在其他五国的反对下,齐国退兵,赵国拥立在韩国为人质的燕国公子职接替燕国王位,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在易水筑武阳城,励精图治,决心兴复燕国,报仇雪耻,他采纳郭隗的建议,招贤纳士,“卑身厚币以招贤者”,筑黄金台,“千金买骨”,引得各国贤士争相赴燕。燕昭王吊死慰孤,同甘共苦,以乐毅改革国政,励精图治,原本弱小的燕国成为一时之强。前288年,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上将军,派苏秦出使齐国,要回了曾被齐国趁内乱抢去的十座城池,鼓动齐攻宋,离间齐赵,再游说和秦、楚、赵、魏、韩五国共同讨齐。之后,乐毅率倾国之兵联合秦、韩、赵、魏五国伐齐,获得大胜,五年内连下齐国七十三城,只余下剰莒、即墨二都,报了当年齐国入侵燕国之仇。期间,燕将秦开,在东胡为质,归国后,起兵袭击大破东胡,燕国边境向东推进了一千多里,燕国随即修筑北长城,西端起自造阳(今河北宣化),向东到达汉城(今韩国首尔)。此时,燕国的疆域到了历史上最大范围,国力也达到历史最强。 后来的国君,为了迎合秦国,数次乘赵国危难之机,挑起争端,形成秦、燕对垒齐、赵之势。再后来,在秦国做人质的太子燕丹逃回燕国,几年后派荆轲行刺秦王。公元前226年,秦将王翦率军攻破燕都蓟城,燕王喜及太子燕丹率残部逃辽东。 公元前222年,秦将王贲率军进攻辽东,俘虏了燕王喜,燕国被灭国,置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及辽东郡等。 齐纪 公元前221年,秦将王贲率军进攻齐国,同年将齐国灭亡。 齐国(前1044年—前221年),分为姜齐和田齐两个时期,太公望(姜子牙)辅佐周武王灭商后,被封国建邦,此后煮盐垦田,富甲一方、兵甲数万,是疆域濒临大海的东方大国。 齐桓公任管仲为相,推行改革,实行军政合一、兵民合一的制度,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霸主。公元前681年,为了平定宋国的叛乱,他在北杏(今山东东阿)召集宋、陈、蔡、邾四国诸侯会盟,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由诸侯主持天下会盟,他则成为了第一个充当盟主的诸侯 公元前589年,齐军在鞍之战中被晋军打败,后来又因背盟讨伐鲁国,被晋国率领十二家诸侯兴师讨伐,在平阴被联军大败,自此便再无力称霸。 公元前391年,田和将齐康公放逐于临海的海岛上,然后自立为国君,五年后被周安王册封为诸侯,从此田氏取代姜姓,世称“田齐”,成为了“战国七雄”之一。 齐威王即位后,任用邹忌为相开始进行变革,同时任用田忌、孙膑为将加强军事,才又开始把齐国变得强大起来。公元前353年,齐国大败魏国于桂陵(今山东菏泽境内),后来大败魏军于马陵。 公元前288年,秦惠王称西帝,遣使立齐湣王为东帝,欲约其一起伐赵。在苏代劝说下,齐湣王称帝二日后而复归王号。两年后,齐国灭宋国,侵楚国,入三晋,势头到达战国的巅峰。 公元前284年,燕昭王以乐毅为上将军,合燕、秦、韩、赵、魏攻齐,攻入临淄,连下七十三城,只守住莒和即墨两城。虽然将领田单组织反攻,以“火牛阵”大败燕军,收复失地,三月而复国,然而齐国却已经元气大伤,从此再无力与秦抗衡。 后来齐王田建听信谗言,在秦国扩张时,对其余五国袖手旁观,也不加强战备。公元前221年,秦王在灭亡韩、赵、魏、楚、燕五国之后,以齐拒绝秦使者访齐为由,命王贲率领秦军伐齐。齐王建见状,慌忙将齐军主力四十万集结于西部,然而秦军竟然巧妙地避开了齐军的这批主力,由原燕国南部南下直奔齐都临淄。齐军一时间措手不及,便纷纷土崩瓦解。 齐王田建最终不得不出城投降。 齐国灭亡后,被秦帝国置为齐郡和琅邪郡。 。。。。。。 第十三篇创建——“统治” 自公元前230年至前221年,秦先后灭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建立起第一个以早期汉族为主体的强大秦汉多民族统一的大帝国——秦朝,定都咸阳。 靠着数代先辈付出毕生心血和惨重代价所建立的基业,随着东方六国一步步被挤压蚕食而走向衰弱,秦王嬴政仅用十年时间便完成了统一华夏的大业。 然而对于嬴政而言,治理江山也许远远比打下江山更让他操劳和烦心。 此刻,秦国虽然统一了六国的国土,却没能统一六国的文化和人心,六国的社会结构和阶层没有完全打破,秦国自身也正处于从耕战为国策的战时状态向着集权帝国的建设状态艰难转换的过程。 此时的秦国本该修生养息一段时间,然而嬴政正值壮年,雄心勃勃,精力充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祖辈和自己的理想,于是开始了一项又一项的挑战。 统一伊始,秦王嬴政便开始考虑废除旧的、分隔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建立新的、统一的政治制度和文化,然而破旧立新的过程并不容易,新旧势力的对抗往往非常激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首先,嬴政开始全国推广郡县制,废除原有的分封制度,同时建立与郡县制相适应的政治机构。 想当初,周武王建周朝以后,便采取分封制,给自己的兄弟、儿子封地,封其为诸侯,世代承袭,这在建国之初,确实可以起到稳定人心,有效控制四方的效果,然而多年后,由于血缘亲情的逐渐淡漠,往往便会纷争四起,才有了后来东周一百多个诸侯国之间相互厮杀的乱象。想到秦国和赵国原本同根于飞廉,近年却倾国想杀,嬴政心里便一阵难过。 况且,秦国已经不能再延续战时以军功(斩首的数量)来晋升的体制,要建立新的阶层流动制度,就必须打破旧贵族对于权利垄断。其实,秦国早在秦昭襄王时期,便开始占地建郡,已经有了一些经验。 最终,秦始皇采用了李斯的建议,在全国范围内设立了三十六个郡县,正式废除分封制度,实行郡县制度。 与之相适应,他在朝中建立起了一套三公九卿为核心的中央政治机构,设置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即三公,统管奉常、廷尉、治粟内史、典客、郎中令、少府、卫尉、太仆、宗正,即九卿。 然而,当时各地贵族豪强的势力犹在,当他们分享不到权力的时候,就会考虑割据统治,甚至推翻政权来谋取天下,这为秦末六国贵族起兵叛乱买下了隐患。 其次,确定统一的法律和文字。嬴政将“小篆”作为全国通用的文字,由李斯撰写《仓颉篇》、赵高撰写《爰历篇》、胡毋敬撰写《博学篇》来统一了文字。 然而,在文化上,中原诸国一直自认为周朝正统文化的传承,视秦为西戎而瞧不起,贵族和读书人对于旧国传统文化往往舍身相保。经常发生的场景便是:学馆里,老师和学生正在违反禁令教授书写旧国文字,一队军人闻讯冲进来,阻止未果的情况下,老师被抓了,学生们仍不动声色地继续书写读诵,前排的被抓了,后排的仍在继续。。。。。。在这种情况下,以规定的文字做为入仕的条件,才能真正让这些读书人主动的接受新文字。 然后,在经济上,秦王嬴政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甚至将车轮的距离统一为六尺,他还大兴土木,修建灵渠和皇陵。 最后,在军事上,嬴政继续征匈奴和南越,修建长城、直道,一方面确实扩大了疆土,也方面了治理,促进了统一,然而另一方面过分地劳命伤财又为秦末的战乱留下了又一种祸患。 嬴政时期,为了进行有效统治,他确实进行了很多改革,采取了很多措施,也做了很多有益的大事,然而由于相对于当时的客观条件,有些显得太过于激进,于是也埋下的不少祸患,再加上后来的秦二世胡亥软弱昏庸,总爆发后直接导致了秦国的灭亡。当然,嬴政制定政策一定会受到当时历史客观因素的影响,必然会具有历史的局限性。 这一点,西汉初几代君王就要做得好得多。建国初,为了得到宗族和功臣的拥护,刘邦实行郡县制和分封制并行,稳定之后,便将所有异性诸侯诛灭,立下“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惠帝刘盈以秦亡为鉴,奉行 “无为而治”,罢建露台,诏废肉刑,罢免田租,大兴文教,使得国力日益强盛。文帝刘恒,收回诸侯官吏任免权,要求“君正”“法正”,废除连坐,安民为本,减租减徭,对外依然修身养息,与匈奴修好。景帝刘启,平定刘姓宗室诸侯之七国叛乱,将诸侯权利收回中央,大量裁撤诸侯官吏数量,多数诸侯仅剩一郡之地,使得中央集权得到巩固和加强;继续无为而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轻刑慎罚,重视文教,首创文翁官学,施行黄老,兼容儒家,与匈奴和亲。汉武帝刘彻则颁布了推恩令及其他举措,强制分散了诸侯的势力,解除了诸侯的威胁,同时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以儒为主以法为辅,内法外儒,对外宣扬儒道以示怀柔,对内施以严法约束大臣;击败匈奴,开拓西域,征服朝鲜,沟通西域,开通丝绸之路。在后来的历史当中,分封制和郡县制仍然几经更替。至此,西汉初几代君王步步为营,经过多年的灵活处理,才使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政治制度得以巩固,建立起大一统的集权帝国。 。。。。。。 嬴政此时也发现,虽然自己励精图治,雄心勃勃,然而在施行治国策略的时候,却总会受到很大的阻力,遭受很多的误解,然而此时意气风发的他根本无法平心静气的客观分析,他只怪天下人辜负了他,不理解他。 为了张扬秦帝国的声威,使天下臣服,嬴政之后便开始了长年累月的巡游,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完成一件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私事。由于当时交通不发达,嬴政巡游也只能坐马车,需要冒着严寒酷暑和雨雪风霜,一路颠簸,风尘仆仆,看上去很风光,实则极为艰辛。 。。。。。。 公元前220年的一天,继墨、季姚被秦王嬴政宣召进宫,他们走到殿前的时候才发现,尉缭子和都尉墨也早早在哪儿等着啦。嬴政知道这几位是异能之人,因此这些年特准其继续易容出行,以避免外界对于其年龄的困惑。 前些年,继墨等人和尉缭子之间因为治世理念的不同而心生间隙,尤其是簇锦,她对于秦灭巴蜀时尉缭子所充当的角色,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同为秦帝国的臣民,大家又都同样企盼刚刚统一的帝国国泰民安,因此对待彼此的态度已经平和了多了。其实说起来,继墨算是嬴政和赵高等人的老师,尉缭子则通过李斯在不断的**嬴政。继墨和季姚人对于都尉墨依然有一种小朋友之间的那种埋怨,毕竟从祖园出来后,他便神秘消失,只在贯胸国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之后便一直以都尉墨的角色生活着,他们的啸川哥似乎又一次从人间消失了。此时,季姚和都尉墨相互用食指做了一个刮鼻梁的动作,然后皱起鼻眉做鬼脸,继墨和尉缭子则假装没有看见。 秦王嬴政见四人进殿,便十分客气地和大家寒暄起来,一改平日威严又盛气凌人的状态,毕竟这些人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家知根知底,也不用太装了。嬴政就像一个壮志未酬的青年,意气风发地倾诉着自己的宏伟蓝图,同时又毫无顾忌地埋怨天下人对他不理解。 之后,嬴政告诉大家,他要追寻几百年前秦人一路东进的足迹,来一次寻根之游。期间想拜托大家两件事情。 原来他是想请继墨等人帮助开渠,并把这条沟通湘水水系和漓江水系水渠称之为灵渠。然后,他请尉缭子和都尉墨负责扩建咸阳,他希望将秦的东门由黄河延伸到上朐,并以咸阳和东门为中轴线规划新版图。嬴政希望他的宫殿格局符合天象,符合自己帝王和神人的形象。 尉缭子稍作思考,便说出了大致构想,他认为,渭北的咸阳宫,如“紫宫”;渭水贯穿都城,像“天汉”;渭南的极庙,为“天极”,他建议在上林苑建一个宏大的“宫殿群,成为天地间的中心,它南向正对秦岭太白峰,可建南大门;北向修筑复道,渡过渭水,直抵咸阳宫,借此来象征,从“天极”经过“阁道”渡过“银河”,直抵“营室”的天象图。 秦王嬴政听完众人的设想之后,兴奋得大呼,称自己遇到了神人。等平静下来,嬴政似乎意识什么,看着众人认真地问道: “寡人方才惊叹于诸位国士的才华而称之为神人,后仔细一想,诸位果真不就是神人吗?诸位最少历经三个甲子岁月,依然容貌如初,神形俱佳,以此观之,若非神人又岂能做得到。” 尉缭子笑了笑,表情复杂地说道: “微臣不敢隐瞒,多年来数次禀报陛下,微臣实属普通凡人,乃是偶遇异人赐福,方能得长寿之躯,何感言神人也!” 继墨等人也附和着说,尉缭子所言,便是自己所要禀明的话。 嬴政听罢撅了撅嘴,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让大家先行退下了。。。。。。 几天以后,嬴政从咸阳出发,开始了他作为帝王后的第一次巡游,路线是经甘肃陇西,到达秦人祖先故地天水、礼县,再沿祖先东进线路回沿宝鸡、岐山、凤翔,最后归还咸阳。 巡游回来,嬴政便开始大发脾气,原来他一路巡游,发现沿途人们的生活状态远不如自己听说的那样好,人们也并非那么拥护自己,很多人质疑嬴政作为帝王的合法性。 此时,来至齐鲁的儒士们向秦王嬴政觐见,所要表达的大概意思是:泰山为五岳最高,自古以来,但凡遇到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或者久乱始平,帝王们都会到泰山去祭祀天地,向其禀告功业,同时祈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同时也向世人展示自己乃是受天命而治理人世;远古开始,封泰山、禅梁父山的就有七十二代的帝王,包括伏羲、神农、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等十二个,都再次举行过封禅仪式,且都刻石颂德;作为秦帝国的第一位帝王,他也应该尽快去泰山举行封禅仪式。 秦王嬴政觉得儒生们说得有道理,于是便开始着手筹备。 首先,秦王嬴政决定废除谥法,不对上一任国君做出评价,而且认为自己扫平六合,完成统一,超过了三皇五帝的业绩(三皇:天皇、地皇、泰皇;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应改称为“皇帝”,而且自己打下的基业要永传万代,因此从自己起,成为“始皇帝”,子孙可依次称二世、三世。。。。。。 直到万世。 然后,嬴政命令工匠抓紧时间制造“传国玉玺”,并让李斯书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统一后第三年(公元前219年),嬴政率齐、鲁七十个儒生博士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巡游,第一个目标便是往泰山举行封禅活动。 然而一路上,儒生博士议论纷纷,争论不休:一会儿说古代天子封禅时,坐的蒲车的车轮需要用蒲裹住,以免损伤草木土石;一会儿又说要扫地而祭,铺上用菹秸做的席。 秦始皇听着十分不耐烦,又见他们始终没有给出一致性意见,便有些生气,然后将他们全部斥退,干脆自己乘车上泰山之顶行封礼,并刻石歌功颂德,然后从山上往北下,往梁父山进行禅礼。 在完成祭奠后回程的路上,整个队伍遭遇了少见的暴雨,弄得十分狼狈。 在回大帐的路上,嬴政听到旁边营帐内十分热闹,不时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知道是那一批被斥退先行回帐的儒生们正聚集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在讨论着什么。 嬴政好奇,却不想参与其中,便驻足探听。当听到儒生们因为暴雨不期而遇,推定自己一行人会在封禅的过程中被弄得很狼狈,而且还不怀好意地断定,这便是上天对自己的回应时,嬴政便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脸上不禁露出了杀机。 。。。。。。 第十三篇创建——寻仙 当始皇嬴政血气上涌,正准备发作的时候,却被身边的李斯及时劝阻,只得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经李斯一番劝解之后,嬴政终于长吐一口郁气,硬是把心中的怒火和报复的冲动给吞进了肚子里面。他最终还是避免了因为自己个人情绪的原因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东西给轻易破坏掉。 统一前,七国竞相吸纳人才,秦国自知文化根底浅,更是不甘落后,成功吸纳了许多著名的人才。统一后,秦国对六国贵族实行杀戮、迁徙和流放,收缴、销毁民间兵器和金属,拆除关塞、堡垒,设置郡县统一管辖六国,然而却十分注意吸纳六国礼仪,并借鉴齐国经验,建立博士制度,并把它设置成实际官职,让他们参议朝政,以便应对和化解与六国故地国民之间的矛盾。嬴政内心一直十分重视博士这个群体,也十分重视他们提出的建议。。。。。。 泰山封禅之后,秦始皇继续率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渤海。抵达海滨后,秦始皇登上芝罘岛,纵情浓览,只见云海之间,山川人物时隐时现,蔚为壮观,不由令他心驰神往。于是,他转身对身边的御医说: “寡人若能居于此间,忘却国事烦忧,尽享人间快乐,便一定能够长寿。多年来,寡人命你炼丹寻药,你却一无所获,难不成真要寡人亲自去山上修道吗?” 御医听闻此言,吓得全身发抖,赶紧下跪求饶,然后说道: “徐福有负圣托,实在罪该万死。只是微臣确实曾听闻,在这茫茫大海之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山上有仙人居住,凡有机缘寻到此处,便可向仙人求得长生仙药。今陛下泰山封禅,感动天地,故天地今日特让陛下看得仙山,莫不是在明示我皇可派人上山求得仙药。” 秦始皇听得此话,信以为真,欣喜若狂,便立刻打算派徐福率队出海求仙寻药。 身边的继墨与都尉墨面面相觑,憋了下嘴,并没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秦始皇十分地敬神、信神,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况且说了有有何用呢?旁边的尉缭子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似乎能感觉到他嘴角隐隐露出的笑意。 嬴政确实对此深信不疑,且求药心切。此后,他数次命徐福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携带充足的物资和财宝,入海求仙。 结果可想而知,徐福率众出海数次,并未找到神仙和仙山。。。。。。 公元前218年,徐福按计划再度率众出海,然而这一次,他和随行者却久久未归,杳无音讯。秦始皇等不到徐福的消息,心里焦急得不行,决定再一次去山东半岛看看情况。 秦始皇一行人行至博浪沙,见此地路面沙丘起伏,北临黄河,南面官渡河,芦苇丛生,通行十分不便,然而却无路可绕,只得降低车队速度继续行进。 继墨、季姚和都尉墨骑马走在车队前,一阵热风吹过,便觉得口干舌燥,头晕力乏。 此时,忽见几位壮汉出现在沙丘之上,正感到有些诧异,便见那些人身体纷纷悬转一圈,顺势挥臂,抛出数件器物,直直地向着车队飞击过来。 三人大惊,条件反射一般从马上飞跃而起,两人落在主轿旁,一人落在副轿旁,各自踹出一脚,将身边的轿子踹翻。只见主轿侧翻的瞬间,从里面一个身影腾空而起,轻轻的落在沙地上——此人并不是嬴政,而是尉缭子。 原来此次出发前,尉缭子似乎感觉到异常,为防止意外发生,便与嬴政互换了轿子。 这些重器飞击过来,重重的扎进了地面,却并没能击中轿子。随即便有无数身影从沙丘之上飞掠而下,将轿子包围并与其两头大部分护卫隔离开来。 很明显,这些袭击者都是顶尖高手,不多时,包围圈内的护卫已经纷纷倒下,只剩下继墨、季姚、督卫墨和尉缭子在左腾右挪地全力护着轿子里面的嬴政。 让人奇怪的是,这些袭击者明显不是奔着他们而来,因为只要三人正面阻止和进行搏杀,他们的对手便会有意避开,仍如流水一样涌向尉缭子和轿子里面的人。他们的招式是那样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 尉缭子眼看力不从心,情况异常危机,便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个泛着蓝光的物件。继墨、季姚和都尉墨此时看得真切,此物正式威力巨大的神器——闪灭。 为首的袭击者似乎知道闪灭的威力,双眼怒睁,及不甘心的呼出一声口哨,释放撤退的信号。顷刻间,袭击者们便如魅影一般,飘向了远方的沙丘之上,稍做观望,便翻身跃入了芦苇丛里面。 继墨、季姚和督卫墨并没有进行追击,他们只是在原地呆呆地站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于刚才的那些袭击者们,他们心里充满了疑问。 三人返身走向副轿时,才看见嬴政仍呆坐在轿里,半天没有起身,不知道是摔着了,还是吓坏了。 这次被袭,让秦始皇又惊又吓,他既恼怒又寒心,于是马上下令严查,全力缉拿凶犯。 后来查明,博浪沙行刺的主谋是一名叫张良的韩国人。此人先辈在原韩国任过五代国相。父亲张平,亦继任韩国二朝的宰相,为抗秦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后来,国破家亡,张良便隐姓埋名,白天读书,晚上练剑,期待能报仇雪恨。后来加入了一个仓海的组织,准备随时刺杀秦始皇。后来得知秦始皇巡游时,便挑选博浪沙这个地方行刺,结果没有成功。然而,张良和刺客们不仅在那次行刺后成功逃脱,在随后秦始皇的重赏缉拿下,也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秦始皇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继续东巡,也许迎接回徐福,拿到仙药,才能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和愤怒。然而,当一行人达到海边并在此等了数月,却始终没有见到徐福及随从们的影子。后来有人说,徐福那次率领数千童男童女,携带充足的物资,入海求仙,来到“平原广泽”,感到当地气候宜人,土著人也容易相处,便停下来自立为王。 没有接到徐福,途中还差点遇刺,连续受到两件事情的打击,秦始皇回咸阳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虽然身体勉强康复,他对这两件事却一直耿耿于怀,始终不愿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不久,始皇便派韩终、侯生、石生继续出去寻找仙人,祈求不死之药。这些人虽然最终也没有寻得仙人和仙药,却声称自己发现在北方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并打听到羡门和高誓两位仙人曾出现在那里过。据他们描述,此处海水清澈见底,水浅波轻,海滩宽阔平缓,白沙细腻无泥,三块巨大礁石高出海面十丈,东边一块礁石从远处望去如一妇人矗立海中,东西两侧海岸,各有一峭壁伸向海面,犹如两条巨龙静卧在海中,构成似“二龙戏珠(礁石)”的景观。 因此,秦始皇再一次开始巡游,这一次,他率车队从咸阳出发,打算北上碣石(葫芦岛绥中县城西碣石),之后便从上郡回咸阳。 秦始皇到达海滨后,便急不可耐地泛舟登上碣石,隔海远眺,然而看到的只是茫茫大海,既不见徐福,也不见仙山,心里沮丧透顶。然而他并不死心,下令马上在此附近修建宫殿,以便自己日后随时来此等候。他还派人刻碣石门,在上赋辞曰: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期间,始皇还派出卢生和卢生专程出海去寻找羡门和高誓两位仙人,以便求得长生之药。始皇这次甚至亲自为卢生送行,远眺着木船飘行在海面上,越来越小,直到最终消失在一片雾气氤氲之中。。。。。。 当天晚上,木船出现在一个海岸边,岸上早有一群人在那里迎风站着。 最前边站着一位蒙面女子,虽然蒙着面,却依然能从她闪灵般的眉目之间感受到其绝世美艳,虽然一身素衣,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住她婀娜的身姿,可以想象她平时是何等的飒爽英姿。她与旁人交流的言谈举止显露出,她便是这群人的首领。 在蒙面女首领的身旁,站着一位俊秀的男子,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力图复国,多次谋划刺秦的张良。。。。。。 原来,上次行刺秦始皇失败后,张良便在仓海的安排下躲了起来,不敢轻易露面,过起了隐士生活。然而后世传说,他正是在这个期间有了一次奇遇,从而使得他的人生从此波澜壮阔,与众不同。 据说有一天,张良一边深思时局一边闲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桥上,却被一位老者给挡住了去路。老者要他将桥下的一双鞋子给自己捡回来,之后又让他穿上。张良见老者满头白发,顿生恻隐之心,便一一照办。 老人伸脚让他将鞋穿上后,只是笑了笑,便转生离去。然而老人离开后不久,又走了回来,对张良说道: “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与吾会于此。” 原来,老人让他五天后天亮时分再来这里等他。 张良本来不当一回事,然而觉得奇怪,便想一探究竟。五天后,张良赴约,却发现,老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老人见到张良便是一顿责备: “与老人相约,还要迟到,这是为何?” 之后,让他五天后再来,然后拂袖而去。 第二次,张良虽然提前赴约,却还是比老者迟到一步,自然又被骂了一个狗血零头。 第三次,张良干脆半夜便来到了桥头守候。老人见到张良后,便交给他一个包袱,说道: “读此书则为王者师矣。十年之後便会有所成就。十三年孺子到济北便会见到老夫,谷城山下那颗黄石便是老夫矣。” 话音未落,便一转身,消失得没了踪影。 原来包袱里放着《太公兵法》,是道家典籍《太公》的兵法部分,博大精深,通过周王与吕望对话,论述治国、治军的理论(据说后来张良跟随刘邦反秦,在济北谷城山下得到了一块黄石,联想到当年老人留下的话,便建祠将黄石供奉了起来。多年后,老年张良弥留之际,便一再要家人把自己和一块黄石一起埋葬)。 。。。。。。 此时,张良见木船船舱内走出两人,正用力往岸上扔绳子,连忙命令手下前去帮助木船靠岸。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奉秦始皇之命,出海寻仙求药的卢生和侯生。他俩上岸之后,先向着蒙面女首领鞠躬行礼,然后便与其余人依次相拥,亲热得不行。。。。。。 几日后,卢生和侯生返回碣石,受到了秦始皇热情的欢迎。 卢生禀报说: “微臣万幸之下再一次找到了仙人居所,然而恰逢仙人出游,不知何时归来。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微臣便只能返回。仙人似乎早知臣有此行,便留下一谶书,作为启示。” 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 秦始皇快步上前,一把抢过书,仔细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到“亡秦者胡也”,便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秦始皇渴望长生药,但并不希望做一辈子皇帝,他只盼着自己长生后,做一个潇洒的仙人四处云游,因为做皇帝实在是太焦虑、太辛苦了;然而,他也盼着自己打下的江山能够一代一代传下去,所以才自称始皇帝,希望能传到二世、三世。。。。。。直到万世。 然而,“谶书”上所言“亡秦者胡也”,似乎在预言秦帝国会亡于胡人之手,秦始皇那里肯置之不理,他马上派蒙恬率三十万人北击匈奴。虽然继墨、都尉墨,甚至尉缭子都竭力阻止,劝解说此刻攻打匈奴还不是时候,应该让帝国修生养息一段时间,然而嬴政此时根本听不进去。 在这一方面值得称道的是,春秋战国最然诸侯割据,然而大家都以“炎黄子孙,华下正统”为荣,誓死守护着脚下的华下大地。他们即便处于危机,甚至被秦国吞并之时,也在分兵抗击胡人入侵,从未有引狼入室之举。这哪里是申侯引犬戎灭西周,西晋八王只顾自己乱战让胡人趁机乱华,可以相比的。 秦帝国建立后,一直都面对着纷繁复杂地内忧外患。它不仅要处理好内部问题,还要继续忍受着匈奴人的侵扰。多年来一直觊觎华夏富饶之地的匈奴人常常趁着这片大地内乱的时候,袭扰边境,甚至入侵。 公元前217年,秦始皇派大将蒙恬北逐匈奴,然后在原战国时期秦,赵,燕三国长城的基础上,筑长城万余里,以防匈奴南进,同时将原诸侯国间用以“互防”的长城拆毁。长城并不只是一道单独的城墙,而是由城墙、敌楼、关城、墩堡、营城、卫所、镇城烽火台等多种防御工事所组成的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由各级军事指挥系统层层指挥、节节控制。沿线设镇,每镇设总兵官作负责所辖区内的防务或奉命支援相邻军区的防务,受兵部的指挥。长城蔚为壮观,也是符合当时帝国的需要,然而这是秦始皇动用了五分之一的青壮人力,花费五年的时间才修建完成。 除了重新规划和修建长城之外,秦始皇还下令修建从咸阳直达边关数百公里的秦直道,在蒙恬“略取河南地”,“又取高阙、阳山、北假中”后,“筑亭障以逐戎人”。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获知岭南已经归顺,便征发犯人、商贩等去夺取陆梁地区,最后设置桂林、象郡、南海等郡,把受贬谪的人派去防守。五年前,秦始皇便下定决心对岭南出兵,他令太尉屠睢率领50万大军兵分五路平定岭南,同时任命刚二十出头的赵佗为副帅。运粮草到岭南,要翻越五岭山脉,常会受到越人游击,秦军粮草补给十分困难。于是,嬴政令监御史禄督专门负责运载粮饷,并利用先前修的灵渠进行水路运送。在战争之初,秦军连战连捷,当地土著节节败退,濒临瓦解,甚至杀死了越人西瓯族首领“译吁宋”。 越人退入深山密林, 宁可与禽兽为伴,也不愿做秦人的俘虏,后来他们以桀骏为将,乘秦军粮尽饥疲,在夜晚发起反击,歼灭秦军主力,竟杀了主帅屠睢,秦军余部只得转而戍防。新任主帅任嚣与副帅赵佗吸取经验,采取了步步为营的战略。每攻下一个地方,秦军就在当地采取安抚越人的措施。秦军让士兵就地务农,在当地养儿育女,促进秦人与岭南人同化;同时将秦帝国居民迁居南越,让后者学习中原文化。此后,越族部落纷纷前来归顺,秦始皇心头大患之一的岭南也被划入了大秦帝国的版图之中。任嚣被任命为南海尉,赵佗则为龙川县令。 公元前213年,秦始皇为了有效地控制辽阔的国土,下令派负罪之吏修筑“驰道”,仅通往岭南的新道便有四条,并在五岭开山道筑横浦关、阳山关、湟鸡谷关。有了驰道和灵渠,中原与岭南从此水陆具通,随着中原文化的传入,岭南直接从分散的原始部落变成了帝国集权统治下的郡县。 秦始皇的这一系列动作确实扩大了疆土,方便了治理,促进了统一,然而过度地征伐和劳命伤财又为秦末之乱埋下了祸患。 。。。。。。 第十三篇创建——天启 公元前213年,一场宫廷大宴正在咸阳宫举行,以庆祝修筑长城、整治贪腐以及岭南归化等大事件的顺利实施。 仆射周青臣进颂曰: “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 始皇听到此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同为仆射的淳于越(前齐国博士)干咳一身,上前禀道: “臣听闻殷、周之王位传承千余年,封子弟功臣,做为自己之膀臂辅翼。今陛下虽统一天下,而子弟为平民百姓,一旦有逆臣夺权篡位,朝中便无辅佐之臣,何以相救哉?不效法古代施政而能长期统治之朝代,臣闻所未闻。今青臣又当面阿谀奉承以加重陛下之过,竖子非忠臣也。” 话音刚落,朝堂上的儒生博士们便纷纷附和起来。 秦始皇听后,脸上抽搐几下,仍不动声色,便把淳于越的建议交给群臣讨论。 还在统一之初,秦朝廷之内便就是否分封诸子的问题上争论不休。以丞相王绾为首的官吏,奏请秦始皇将诸子分封于前六国故地为王,以巩固秦的统治。廷尉李斯则坚决反对,认为近几百年诸侯之间的纷争,便是西周分封造成的恶果,只有废除分封,才可免除祸乱。最终,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意见,在全国推行郡县制。未曾想,事隔八年,这位前齐国博士淳于越尽然又跳出来公开鼓吹分封制。 已是左丞相的李斯看了看嬴政的脸色,马上走上前来,大声驳斥道: “五帝也非一层不变的重复,夏、商、周制度也非代代相袭,各施其政,非其一定要相反,乃是时事变异也。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然非愚儒所知。且淳于越所言乃是三代之事,何足效法也?那时诸侯并争,才大量招揽游说之士。今天下已定,法令出自陛下一人,百姓当家则应致力于农工,读书人则应学习法令辟禁。今诸位儒生不师今而学古,以此来诽谤当世,惑乱民心。李斯今日冒死进言: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够统一,故诸侯并起,皆因厚古薄今,饰虚言以挠乱名实,人们欣赏其私下所学,以指责朝廷所建制度。今皇帝并有天下,是非黑白应由皇上一人裁定。然而私学所学皆用来非议法令,人闻法令下达,则各以其所学来讨论它,入朝就在心里指责,出朝就去街巷谈议,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来博取名利,追求异说来抬高自己,率群党以造谤。如果此种行径不禁止,则君主势力降,朋党势力升。臣以为禁之合适。臣请求让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除博士官署掌管之外,天下所藏《诗》、《书》及诸子百家,全都送地方官处烧掉;有敢在一块儿谈议《诗》、书》者,处以死刑示众;以古非今者满门抄斩;官吏见知而不举报者,以同罪论处;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者,脸上刺字并罚苦役四年。医药、卜筮、种植类之书,可不取缔。若有想学法令者,可以官吏为师。” 秦始皇听到此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丝冷嘲之色,当即批准了李斯的建议。 第二天,按秦始皇颁布的法令,秦帝国各地开始焚书。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先前请尉缭子按照天上星系图扩建咸阳城的工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此工程浩大,劳命伤财,“隐宫徒刑者七十馀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皇陵。。。。。。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 然而,此时的秦始皇哪里管得了这些,虽然长期服用丹药,他却仍感到身体虚弱得厉害,对于求仙求药一事变得更加急切了。他对方士们十分看重,几乎言听计从。在这些方士之中,他尤其相信上次出海带回仙书的卢生。 这一天,卢生面带神秘之色,轻声对始皇说: “臣等寻灵芝和奇药,常常不遇,好似有物要加害于它。方士们都认为,皇上应常微服出行以辟恶鬼。恶鬼辟,则神仙真人方到达。皇上居所若为臣子所知,则会妨碍神仙前来。所谓真人者,入水不沾湿,入火不烧伤,能腾云驾雾,寿命与天地一样久长。今皇上治天下,未能做到清静恬淡。原上所居宫殿勿要让他人知晓了,如此之后,不死之药也许方可得也。” 始皇听后,连连点头回答道: “寡人羡慕真人,所以以后自谓‘真人’,不再称‘朕’了。” 于是令咸阳之旁的二百七十座宫观都用天桥、甬道相互连接起来;把帷帐、钟鼓和美人都安置在里边,全部按照部署,不得移动。皇帝所到之处,如有人说出去,就判死罪。 有一次,始皇幸临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的随从车马众多,很不赞成。宦官近臣将此事告诉丞相,丞相后来便减少车骑。始皇何等聪慧,立刻发现了前后场面的差异,于是大怒,觉得一定是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话,然而审问后却无人认罪,便下诏把当时在旁的人抓起来,全部杀掉。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踪。群臣接受命令,处理事务,全在咸阳宫进行。 这之后,始皇便开始认真修道,同时对方士们炼丹、寻药、求仙人之事催促得更急了。 方士们自然炼不出仙丹,也寻不到仙药和仙人,人人变得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这一天,卢生找到侯生,几句闲聊以后,便开始谋划起来。 卢生低声说道: “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他出身诸侯,却兼并天下,诸事称心,为所欲为,认为从古到今无人能与之相比。然而,他重用、亲近和宠幸狱吏,将意见稍有不合者随意打入大牢。博士虽有七十人,但只是虚设,没有被大用。丞相和各位大臣都只是接受皇上命令办事。皇上喜欢用重刑、杀戮来显示威严,官员们都怕获罪,想保住禄位,因此无人敢竭诚尽忠。皇上听不到真话,日益骄横。臣子们担心害怕,专事欺骗和讨好。如此以来,凡天下之事,无论大小几乎都由皇上决定,皇上甚至用称来称量书件,日夜都有定额,阅读达不到定额,就不能休息。” “长此以往,就算我们给他开的丹药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只怕过度的劳累也会让他形神巨衰,命不远矣。现在的嬴政已经近乎疯狂,按他规定,一个方士如果兼有两种方术或者方术不能应验,就要被处死,因此我俩日后不能再为他炼制丹药了,否则一旦无效,便可能遭至杀生之祸,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如速速逃回仓海,反正交给我俩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很明显,卢生和侯生一直都是仓海安插在秦始皇身边的内线,他们的任务之一便是设法让嬴政为了长生而迷恋上丹药,从而使其身中慢性之毒。 仓海便是当时天下闻名的秘密组织,它与墨家不一样,宗旨很简单,就是为了反秦。当初在岸上迎接卢生和侯生的那群人,包括张良在内,极有可能都是仓海的人。 于是,卢生和侯生商量一番后,便相约一些方士一起出逃,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始皇听说二人逃跑,十分恼怒地说道: “寡人先前已经把天下所有不适用之书全部烧毁。征召大批博学之士和方术之士,欲用以振兴太平,炼丹寻药。今日寡人听闻韩众大仙已走,方士们已不打算再向朕汇报了。徐福这些无赖,花费大秦数以万计之财力,最终也没有寻到仙药,之后竟然躲起来,不敢回大秦了。卢生之辈,寡人曾尊重有加,赏赐优厚,如今竟然来诽谤朕,欲以此来加重寡人之无德。咸阳之诸生,寡人派人去查问过,有些人竟然也在妖言惑众,扰乱民心。如此乱象,寡人竟然毫不知情,只是等到其非法谋利,互相告发之时,才对此有所耳闻。” 于是,始皇派御吏去挨个审查,再让这些人辗转告发,一个供出一个,然后亲自把他们从名籍上除掉,共有四百六十余人,全部活埋在咸阳,并征发其他相关罪臣去戌守边疆,然后广告天下,以惩戒后来之人。 始皇的大儿子扶苏觉得不妥,便进谏说: “天下刚刚平定,远方百姓还未归附,儒生们都诵法孔子,本可有助人心归顺,今皇上皆用重法制裁他们,儿臣担心天下将会不安定,盼皇上明察。” 始皇听了很生气,然后再联想到扶苏与博士们走得近,数次进言反对自己,便觉得趁早敲打敲打他,于是找了个借口派扶苏到北方上郡去蒙恬军中做监军。 此次“焚书坑儒”使得消除秦与东方六国隔阂和积怨的桥梁再一次断裂,后者反秦的情绪再次高涨,这加速了后来秦朝的灭亡。 统一前,七国竞相希纳人才,秦国自知被六国看不起,视为“秦与戎狄同俗”,“不识礼义德行”,因此更是不甘落后,成功吸纳了许多著名的人才。统一后,秦国对六国贵族实行杀戮、迁徙和流放,收缴、销毁民间兵器和金属,拆除关塞、堡垒,设置郡县统一管辖六国,然而却十分注意悉纳六国礼仪,并借鉴齐国经验,建立博士制度,并把它设置成实际官职,让他们参议朝政,以便应对和化解与故六国的矛盾。秦始皇对东方六国文化最初是想做到兼容并蓄,力求天下文化的融合。来至不同故国的博士们参政议政则为文化统一提供了便利。这些博士,以儒家最多,兼有法、阴阳、纵横、农、兵等家代表,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地位却十分尊宠,而且可以直接参加廷议。 廷议制度一直都是秦国施政的重要形式,地位远高于其他诸侯国,秦国历史上便有商鞅与甘龙、杜挚之辩;张仪、司马错伐蜀伐韩之争等。 在统一六国后,秦始皇认为帝国无法再继续以“耕战”为主的战时国策,于是便引进诸子百家来弥补法家在和平时期治国方略的一些短板。正因如此,法家在秦帝国的受重视程度受到削弱,这便引起了法家弟子的不满。于是,权臣李斯所持法家文化与博士所持百家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的矛盾、军功官僚与博士的矛盾,便越来越显现出来了。 后来,秦帝国向匈奴和岭南发动进攻,法家的主导地位才有所回归。正如卢生所说,此时的博士制度已形同虚设,没被真正大用,权臣们则只管一直依皇命办事。恰在此时,淳于越极力主张“师古”、“ 分封” ,这是对秦国传统的彻底否定,不由得引起秦始皇对战国分裂割据状况的担忧,不免猜疑博士们的言行仅仅是为了谋求复国。这是他所坚决不允许的。法家势力也正好趁此机会对博士们进行疯狂打压。因此,在这种形势下,“焚书坑儒”势必就会发生了。 可以说“焚书坑儒”阻断了秦与东方六国融合的进程,加速了秦朝的灭亡。。。。。。 这一年,始皇和前六国贵族、儒生方士甚至公子扶苏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心情郁结,再加上求仙心切,猛服金丹,形神早已具衰。此时的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更为担忧,心情更为烦闷沮丧,对获得长生之术更为急迫,对于“死亡”这个词更加的忌讳。 然而这一年,偏偏在秦国的上空出现了“荧惑守心”的稀奇天象,这在当时往往被视为大凶之象,意味着皇帝将要失位或死亡。 华夏帝王自诩为天子,所以对天象都非常重视,他们认为天象表达的是天意,认为“五星连珠”( 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连成一条直线)是最吉利的天象,“荧惑守心”则是最不吉利的天象。“荧惑”是指火星,因其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而得名,“心”即是“心宿”,也就是“天蝎座”,主要由三颗星组成,中间最亮“心宿二”代表皇帝,旁边两颗分别代表太子和庶子。当土星、火星和天蝎座最亮恒星“心宿二”,三者依次连成一条直线,天空最为赤红的火星与“心宿二”会合,便是“荧惑守心”。 看到这样的天象,秦始皇自觉大限已到,便成天惶惶不可终日。 同年,东郡传来消息,一颗流星坠落其中。在当时,人们视流星雨是一个不祥的征兆;流星降落被认为象征着国家将发生大灾难或者灭亡。更关键是陨石上面竟然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字,这让秦始皇十分胆寒。震惊之余,他联想到秦朝博士中多数人恰恰也是东郡人,东郡人历来痛恨自己,“焚书坑儒”更让他们愤恨得不行,便认定这是人为刻上去的,于是立即派人到陨石坠落处,逐户排查刻字之人,结果一无所获。愤怒的秦始皇下令处死了居住在旁的所有人家,并立即焚毁这块刻字的陨石。 然而,就在秦始皇余怒未消的时候,一位使者求见,然后将一块玉璧呈现给他。嬴政细看,猛然想起此璧正是当年自己率队巡游渡江之时为祭祀水神而投入江中的那块。心里顿时一激灵,赶紧追问,才知道:原来,那日使者也行经过华阴时,被一个持璧之人拦住。此人要使者替滈池君把这块玉璧送给皇上,并说“今年祖龙死。”说完,这人转眼便不见了。 秦始皇听罢此言,吓得瘫倒在地,急命将使者拉下去处死。原来,他心里很清楚,“滈池君”实际上便是水神,而“祖龙”则是自己的乳名。。。。。。 第十三篇创建——九鼎 一年之中连续发生不吉利的怪事,这让秦始皇十分惊慌,为此他让尉缭子占卜,最终得出一个化解之法,那便是出巡和迁徙百姓。随着秦始皇一声令下,三万户人家便被迫迁移到北河、榆中一带。 公元前210年十月,秦始皇不得不开始了第五次出巡。他十分重视这次出巡,将其视为拯救自己命运的关键,因此带上了一干权臣、心腹和公子胡亥,包括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正卿蒙毅、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赵高以及几位神秘国士们。这几位所谓国士便是继墨、啸川、尉缭子和扮成男装的季姚,他们之所以嬴政视为神秘,乃是因为尉缭子的长寿以及其他几位数十年的未改容颜,他们看似满不在乎的生命力,对于嬴政来说,却似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十一月,巡游的车队行至云梦,始皇遥望着九嶷山舜帝陵祭祀虞舜,然后抵达会稽山,祭祀大禹,之后,再次经过琅琊,再后,接着往西准备返回咸阳。所到之处,每每长驻不前,依依不舍,感慨万千。 走到平原津,秦始皇就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周围的人知道他不愿意听到“死”,所以不敢谈论与死有关的事情。随着病情不断加重,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常常处于迷幻的状态。他不时便会看见曾经因为自己而死的亡魂出现在面前,他们充满了怨恨和委屈,总是想寻机靠近自己,给自己致命的一击。他们中有故国诸侯、末代周天子,有故交好友李丫、李牧、燕丹、荆轲等等,也有吕不韦、嫪毐以及被坑杀的儒生方术士们。 这一天,嬴政看见一个白发仙人走近大帐,朝着自己问安。他有些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问道: “仙人此来会寡人,不知所谓何事啊?” 他不知道对方是给自己带来了长生药,还是要把自己带走?这一走,是去往天界还是地府? “陛下该喝药了?”对方回答道。 “什么药,是长生药吗?”嬴政一阵激动,勉强支撑起身体,问道。 “。。。。。。还是。。。。。。毒药?”见对方没有马上回答,嬴政心里十分害怕,颤抖着声音问道。 对方终于开口回答道: “此乃普通治病良药。” “这是为何?。。。。。。这是究竟是为何?寡人自幼颠沛流离,受尽苦难,回到秦国以后,也是如履薄冰,屡次犯险。然而,寡人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殚精竭力,使得天下一统,结束了五百多年的乱象,期间并未滥杀无辜,也算是拯救苍生无数。寡人一生为了大秦,却只有一件私心,想要长生。只有长生,方能一直看护好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以防子孙不孝无为。多年来,寡人潜修修道,宁做真人不做皇帝,数年来巡游四方拜祭上苍,也无数次派人寻仙人求仙药,然而始终不得。寡人功盖五帝,诚过愚公,为何就连这个唯一愿望都无法实现?” 说着,嬴政竟然垂头哭了起来。 忽然,他猛撑起身体,咬着牙,大声说道: “既然上苍不体恤寡人,就别怪寡人修宫建陵,耗费民力了!” 说完,手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便一下子跌落在榻上。 白发人赶紧跨步向前,一把将嬴政扶起,脸上竟然流露出笑容来。 他缓缓说道: “臣非仙人!陛下数次相问,臣也数次如实回答。陛下也数次问臣年龄几何?臣皆曰,不可问。” 只见他把脸慢慢靠近嬴政,微笑着继续说道: “时至今日,臣便如实相告。陛下只知臣曾经辅佐魏惠王,依此推算臣有三个甲子之年岁。” 听到这里,嬴政睁大眼睛,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仔细端详起来,他这才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数代秦王最为敬畏倚重的尉缭子。 尉缭子接着说道: “如若臣今日告诉陛下,臣之年岁,稍长于华夏轩辕黄帝姬云。陛下以为如何?” 嬴政睁大眼睛,长大嘴巴,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然而眼睛却散发出光芒,此时他已经清醒了许多。 “然而,臣实非仙人,乃是机缘巧合,偶遇能人,受其恩惠,才得以长生,同时也略学了长生之法。世上既无神人,也无仙人,只有能人。众生却只把能人当神仙。”说道此处,尉缭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告诉寡人。。。。。。快快告诉寡人,能人在哪里?寡人要马上去拜见他。” 嬴政像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尉缭子。 “据臣了解,就算找到能人,他也不会按陛下的旨意去做。其实,只要陛下能按臣说得做,毋须去找能人,臣便可以随了陛下的意。” “爱卿尽管开口,寡人照做便是!” 嬴政听完,更是激动不已,催促着让尉缭子继续说。 尉缭子突然变得直接起来,开门见山地说: “臣要借九鼎一用!” 。。。。。。 《史记.封禅书》有记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 。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墨子?耕注》则记载为,“昔者夏后开(启),使蜚廉折金于山川,而陶铸之于昆吾。。。。。。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藏,不迁而自行,以祭於昆吾之虚。。。。。。九鼎既成,迁于三国。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 传说,大年大禹治水,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铜铸成九鼎,象征九州,将各州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并将其集中于夏王朝都城。它成为王权至高无上和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夏、商、周三代奉其为传国之宝。东周天子衰落,各诸侯开始觊觎九鼎,楚庄王曾于洛邑“问鼎之轻重”,大有“问鼎中原”之势,被王孙满以“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驳回;秦惠王曾盘算着夺得九鼎以号令诸侯;楚、齐两国也曾争相宝鼎,逼着周赧王亲身周旋于诸国之间,才暂时保住九鼎;秦武王欲强行夺鼎,终至胫断而亡。 当年秦武王强行闯入周天子社庙夺鼎虽然没有成功,却实实在在把周天子吓得不轻。衰弱的周天子名义上掌握着国家和九鼎游走在雄壮虎视的诸侯之间,便犹如衰老的绵阳带着羊羔走近了狮子群,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确保祖宗留下的这个重器,便急着想找到一个完全之策。然而乱世之中,人心不古,尔虞吾诈,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因此,周天子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得想办法保证,只要周天子的社稷一天没有断,便不能让任何一个诸侯国轻易得到九鼎。 隔壁的宋国,乃是当年周成王封商纣王兄长微子启,在商朝的旧都商丘所建立得公爵国,地位特殊,被周天子尊为“三恪”之一,特准其用天子礼乐奉商朝宗祀。宋国人很好继承了殷商商业文化,富足昌盛,是华夏圣贤文化的源头,儒家、墨家、道家和名家皆起源于此,被誉为礼仪之邦。此时的宋康王戴偃,行王政,宋国强盛一时,连续打败齐、楚、魏等大国。 因此,周天子决定将九鼎中的豫州鼎暂时委托宋国代为保管,余下八州之鼎仍由自己保管,以此断了诸侯窥视九鼎的野心,最起码确保不能一次性全给抢走了。公元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国、楚国、魏国趁机联合攻打宋国。都城被攻下之前,宋康王携鼎逃往倪侯住所,路过泗水,眼看着追兵快至。为了便于逃跑,也为了不让豫州鼎落在敌国手里,他只得将鼎没于泗水之中,然而他还是被追军抓获,惨遭杀害,国土也被三国分去。公元前256年,秦昭襄王灭西周公国,周天子赧死亡,周朝随着其分化的西周公国一起灭亡,秦得到了九鼎中的八个鼎。 然而,秦国似乎并不太急着聚齐九鼎,多年来,只在嬴政第二次东巡的时候,去大概泗水寻找过,却没有找到。 毕竟,鼎多年前只是华夏人用来烹煮肉和盛贮肉类的器具,最早是黏土烧制而成,有了禹铸九鼎传说之后,才从炊器变成传国重器,在周代则成了王权和国家的象征。然而,到了秦代以后,鼎的王权象征意义逐渐失去。多年前秦人偏于西垂,与中原诸国交往较少,因此受周文化影响较小,反而融合了大量西戎文化,直到秦文公打败戎人,占有西周故地之后,才与中原文化有了较多接触;然而商鞅变法之后,秦形成了全新法家文化体系,正如人们所说,秦人“刻薄寡恩”、“贪狼强力”、“ 寡义趋利”,被称为“虎狼之国”,到了帝国时代,更是厚今不法古。因此,秦人对于鼎的象征意义并不太在意。 。。。。。。 秦始皇嬴政听到尉缭子说要借用九鼎,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心想:当年他既拒朝中要职,又拒领封地,如今却执意要借用九鼎,意欲何为?他既非国君,又无封地,断不会拿来象征王权,总不至于用来烹肉吧! 嬴政试探性地问道: “爱卿借鼎意欲何为?” 尉缭子认真地看着嬴政,回答道: “请陛下恕罪,微臣现在尚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也!他日时机成熟,微臣自当悉数向陛下禀报。” 虽然嬴政不太在乎九鼎的象征意义,然而却知道只要涉及到九鼎的问题便不会是小事。因此,他继续周旋道: “本来九鼎暂借爱卿也无妨,然而关于豫州鼎之事,阁下应该也知晓。它目前并不在寡人手上!” 尉缭子似乎看穿了始皇的心思,说道: “微臣知道九鼎确实被淹没于泗水之中,陛下第二次东巡返回之时,路过彭城,曾斋戒祷祠,使千人入水寻鼎,依然寻不得。然而,只要陛下恩准,修渠引水,让泗水变为河床,豫州鼎便会现身。陛下能筑长城、修驰道、建皇陵、扩都城,此工程算不得什么?” 嬴政知道若要得到仙药,这个话题便无法再继续谈下去,只能试着妥协。为了稳妥,他换个话题,继续追问道: “倘若爱卿借得九鼎,不知打算如何让寡人得长生呢?” 尉缭子见嬴政依然心有怀疑,自信地笑了笑,劝说道: “请陛下放心,臣既认识所谓‘仙人’,也知到过所谓‘仙境’,只要九鼎聚齐,臣便有十足把握让陛下得长生。陛下若还不信,可在聚鼎之日,赐微臣毒酒,然后根据情况,决定是否给微臣解药。” 嬴政了解为尉缭子,知道他不是一个打诳语的人,又见他把握十足,自信满满地样子,便仿佛一下子看到了生机,也看到了长生的希望,立刻精神起来。 他大声呼叫赵高,让他立刻进帐。 嬴政声音未落,赵高便已急匆匆走进大帐领命。 嬴政吩咐传令下去,改变行程,前往泗水,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同时,快马传令给彭城的地方官,速速征发人手,准备修渠。。。。。。 不久后,大帐外有人大声喧哗,一个声音要求见陛下,一个声音则以皇上已经安歇予以阻止。 此时的始皇精神已经大振,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听出是都尉墨有要事求见自己,而赵高则极力阻止。 他心想,都尉墨素非莽撞之人,而且身怀异能,一定确有要事才会在此时觐见。于是大声传令,让都尉墨觐见。 尉缭子正急着要去大帐之外一探究竟,见始皇已经传令召见,便只得退了回来。 只见都尉墨快步走进大帐,只顾着向始皇问安,连看也不看尉缭子一眼。 始皇见状,颇感意外,因为凭俩人的关系,都尉墨不至于如此无礼。 “爱卿夜晚急着见朕,所为何事啊?”始皇问道。 话音未落,都尉墨便回答道: “陛下恕罪!臣方才听闻,陛下欲改变行程,前往泗水,并下令征发修渠,于是心中不免疑虑,请恕臣驽钝,不解圣意。臣对于陛下九年前往泗水使千人潜入水寻鼎之事,记忆犹新,不知陛下此行是否与寻鼎有关?” 都尉墨如此一问,反倒让嬴政想起了一件事情,似乎从那次东巡返回咸阳,都尉墨的脸色便不太好看,显得心事重重,与尉缭子的关系也变得不再亲密。 嬴政也想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于是问道: “爱卿似乎在当年就不太赞成寡人寻鼎,此番前来莫非也是要劝阻寡人改变主意?只是寡人也有一事不明,爱卿为何要竭力阻止寡人寻鼎。九鼎聚集,不正是华夏一统,天下太平之象征吗?不也是爱卿和缭子多年以来孜孜不倦追求之理想吗?在寻鼎一事上,似乎二位分歧颇大,意见不一啊!” “九州统一,已成事实,若陛下要江山万代,则需天子德才兼备,以德服人,以才治国。桀纣虽九鼎在手,然不具德才,故江山异姓。今陛下德高望重,雄才伟略,又何须用鼎来证明。”都尉墨朗声回答道。 “竖子,休要胡言乱语!”尉缭子怒不可遏。 始皇嬴政举手制止尉缭子,说道; “让都尉继续诉说!” 都尉墨并没有马上接着说,他痛苦地闭着眼,沉默好久,才继续说道: “况且,华夏一统,天下太平,乃是微臣夙愿,却并非缭子所愿。其心叵测,所图并非仅限于此!陛下不知可曾听说过有关‘羲和氏’之传说?” “住嘴!” 。。。。。。 第十三篇创建——远古传说 大约距今七千万年前,宇宙中两大高级智能阵营之间恶战不断,最终引发了一场天际浩劫。太阳系的一颗行星因此无辜受损,环境恶变,生灵几近灭绝,渐渐变得毫无生机。 然而许多年以后,这颗星球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甚至出现了多种胎生类哺乳动物。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它们中的某一类学会了长时间仅用后足行走,因为这样行走更快速、更省力,更有利于发现远处的食物与危险,能更方便的采摘和搬运食物,能随身携带长条形武器,甚至可以利用解放出来的双手制作原始工具,比如可割破兽皮的石片,带刃的砍砸器和可敲碎骨骼的石锤等等。他们后来居住在洞穴里面,慢慢学会了用火,制作和使用的工具也更加精致。再后来,他们开始使用符号与基本的语言,称自己为“人” ,头上为“天”,脚下为“地”。 随着栖居地的草原化,这些人不得不分批向着大地的遥远处迁徙,通过适应和改造新环境,努力让自己生存下来。然而想要生存下来却是异常艰难的事情,他们不仅要跨越河流山川,还要与飞禽猛兽搏斗,最后还要与一批批不断迁徙而来的同类进行残酷地竞争和厮杀,要么消灭对方,要么被对方消灭。最终,一些人在不停迁徙和残酷竞争中生存了下来,并不断繁衍;另外的那些人则慢慢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多年后,在东方的土地上,一个叫华胥的部落女首领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子以“伏羲”为“氏”,女儿以“女娲”为“氏”。之后,该部落世代首领的称谓均在其“氏”之后,冠以“伏羲”,比如“燧人伏羲”、“太昊伏羲”等等。 “伏羲氏”部落不断通过联姻或迁徙的方式向外扩张,并陆续建立了许多分封部落。 然而到了“太昊伏羲”时期,“伏羲氏”部落便遭遇到了强敌,不断遭到“羲和氏”部落的大肆侵犯。说起来,这“羲和氏”部落与“伏羲氏”部落既是远戚又是夙敌。 原来,许多年前,“燧人伏羲”带领一部分族人刚刚向东迁徙到一个肥美的平原,便意外遭到更早迁徙至此的“尼和人”部落地猛烈围攻。“伏羲氏”部落一时间乱作一团,进退不得,伤亡惨重,最终导致大批男人被杀,女人被抢。好在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燧人伏羲”带领少部分族人成功突围,仓惶狼狈地逃回了部落。之后,两个部落之间便开始了长期的残酷战争。“燧人伏羲” 渐渐发现,“尼和人”虽然体壮力大,凶猛异常,却不善于投掷,更不善于团体配合行动,于是他迅速改变了战术,使得“伏羲氏”部落在战斗中慢慢占了上风,并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尼和人”部落被“燧人伏羲”部落打败后遭到了灭顶之灾,整个部落的男人都被杀死,女人则做了奴仆和繁殖工具。之后,这些“尼和人”女性为“伏羲氏”部落的男人们生下了许多孩子,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集体带着孩子成功出逃,并重整部落,把自己称做“羲和氏”。 数年后,“羲和氏”便不断向“伏羲氏”发起战争,意图重新占据这块富饶之地并报夙仇,却一直未能如愿。“羲和氏”部落在“俊”做首领(史称“帝俊”)时,国力空前强大,他生十子,分封“扶桑”“儋耳”等十地,号称“十日”。然而后来“羲和氏”部落却被“伏羲氏”的后代姬云(黄帝)率领的“轩辕氏”部落给打败,帝俊死,其九个儿子也被大羿射杀,仅余一个叫“椒图”的儿子率领着少许幸存的族人逃走。 。。。。。。 很明显,嬴政对于“伏羲氏”以后的事情是有所了解的,他也曾从古籍中查阅过有关“羲和氏”的传说,因此,当尉缭子手指着都尉墨大声呵斥之时,嬴政立即将他制止,流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嬴政好奇地问道: “寡人倒是对于这个传说有所了解,然而‘羲和氏’残部已经神秘消失数千年,与尉缭子有何干系?与寡人此番寻鼎有何干系?” 都尉墨抬头往西南方看,仿佛置身于绵绵雪山之中,走进了那遥远的时代。 “当年椒图带领残部一路逃往遥远苦寒之地,期间,不幸感染重疾,又减员无数。正当残存的这些人已经绝望到想要放弃之时,圣人出现,并将他们领进一个叫‘祖园’之神秘圣地,不仅治好了其所患疾病,而且使其长生,不受再疾病和衰老之苦。他们因此皮肤开始微微泛蓝,并散发出淡淡香味。祖园面积很小,无法容纳太多的人,恰巧这些人在获得了长生的同时也失去了繁衍能力。” “接下来的两千余年,富足、安稳、平静的日子使得‘羲和氏’族人性格渐渐变得温和、无私起来,人们劳动仅凭个人兴趣,只想获取赞美,而非金钱、物质。人们渐渐没了血缘和家庭概念,人与人之间不再分彼此,不再有远近。祖园虽小,却有着超出世间之文明与技艺,‘羲和人’从中学到很多很多。祖园自从接纳‘羲和氏’以后,便再没有接纳任何其他人士,居民们也遵守诺言,从来没有想过走出这里。直到一百多年前的某一天晚上,圣人在其门口发现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个‘羲和氏’血统新生儿,皮肤却未泛蓝光。。。。。。” 始皇听到此处,不禁插话道: “新生人口本是好事,然而恐怕此次‘羲和氏’要失信于圣人了!毕竟祖园空间有限,一旦恢复繁衍能力,便会人满为患!” “陛下圣明,接下来还是由微臣替他继续禀报吧!” 都尉墨正要回答,尉缭子却插了话,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孩子立即被圣人抱进屋内,第二天黎明前,又被圣人带出了祖园。圣人本以为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然而这一晚,在不远的幽暗处,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注视着他所作的一切。这人便是族长椒图,昔日‘羲和氏’部落首领‘帝俊’唯一幸存的儿子,也是这位孩子的父亲。他怎么也未曾想到,千年以后,自己竟然会慢慢恢复繁殖能力,接下来,族人们大有可能也逐渐恢复繁殖能力,而这也许便是祖园噩梦的开始。 多年来,祖园富足、安逸、舒适、祥和的生活,受益于一种平衡。人口上‘不生’与‘不死’的平衡;‘丰衣足食’与‘人性无私’的平衡;人人愿意‘各尽所能’,基本也能做到‘按需分配’。然而当‘不生不死’之平衡被打破,其他平衡也会相继被打破,这种美好生活便将无以为继。 椒图知道自己乃是族长,要以身作则。他甚至不断在心里涌出恶念,然而,当他看着小家伙一边睡觉一边用嘴噘着食指的可爱模样,便失去了主意,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惆怅。他故意‘疏忽’,使得孩子母亲有机会将他送到圣人门前,自己则尾随其后,躲在远处默默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送走孩子以后,椒图充满了沮丧、自责和愤懑,同时无时不刻在为‘羲和氏’族人未来担忧。他整天沉没于这些复杂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几乎快要崩溃,最终决定带着一块‘坍星石’和一支‘闪灭’离开祖园,为族人找到出路。” 秦始皇嬴政听到此处,心里充满了好奇,追问道: “那个婴儿后来如何?椒图给‘羲和氏’找到出路了吗?寡人此刻若听天书一般!” 都尉墨此刻接过话题,说道: “族长和圣人先后无故消失,这让祖园中的‘羲和氏’觉得异常恐慌,毕竟上千年来,还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尤其随着族长一起消失的还有被大家视为神物的‘坍星石’和 ‘闪灭’。好在,圣人不久后便回到祖园,人们像迷航中孤舟看到灯塔一样,感觉到了依靠,恐慌之心才慢慢平息下来。 孩子被圣人带至墨家,由墨家弟子中一对夫妇领养,带至古蜀国,并取名为‘龙啸川’。后来,龙啸川的养父在南郑守城,在一次与秦军作战时牺牲,他则便被秦军作为奴隶贩卖,几经转手,由郪国再次回到古蜀国,并最终成为一名墨家弟子。 后来,龙啸川和好友们在帮助巴蜀联军守护彭水寨伏牛山盐泉时与楚军作战,几乎死去。好在圣人再一次出手相助,以当年救助‘羲和氏’族人的方式救治了他们。 之后,龙啸川比朋友更早的苏醒,便被圣人派出去打听父亲椒图和‘坍星石’的下落。然而,他刚刚到咸阳不久,反而被一位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找到。 父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龙啸川明白了东周五百年乱象之根源,并使其相信,自己有办法能在尽量减少伤亡情况下,帮助秦国一统天下,使世间得到长久太平。 事实正如父亲所言,秦国最终一统天下!然而,龙啸川此时才发现父亲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 听到此处,嬴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看着都尉墨说道: “寡人猜得没错的话,爱卿便是那位‘龙啸川’,而这位跟随寡人及数位先王的‘尉缭子’便是‘十日’之一的‘椒图’,也就是现存‘羲和氏’族长,你的父亲。然而你们两个可没有父子之像哦!况且,众所周知,缭子来至魏国,早在一百多年以前便已经功成名就,之后才投奔大秦,为我大秦打下了一片大好江山。” 嬴政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死死地盯着尉缭子。 。。。。。。 第十三篇创建——复仇或求存 此刻,只见尉缭子已经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丝不屑地冷笑。 他不慌不忙地挽起长袖,露出泛蓝的长臂,并故意把罩住耳朵的白发撩到耳后,露出长长的耳垂。他见嬴政张大了嘴巴,便又慢慢地解开胸襟,竟然由胸口往上提起了一层白皮,然后将面皮掀开到额头部位,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烛光下,尉缭子看起来和都尉墨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龄稍长,皮肤稍黑,隐隐泛起蓝光。 嬴政被他的模样惊出了一身冷汗,慢慢相信,跟随自己多年的尉缭子,竟然是两千年前“羲和氏”部落首领 “帝俊”唯一幸存的儿子——椒图,自己及几代先祖竟一直蒙蔽其中。然而,他甘冒着欺君之罪,究竟有何图谋呢?想到此处,嬴政感觉一股血腥的味道上涌,硬是强压下去,额头冒出冷汗,四肢却是冰凉。 见嬴政目瞪口呆的样子,椒图一边慢慢地将易容面皮重新贴好,一边解释道: “臣离开祖园之后,几经辗转,来到魏国,成为魏国名士尉缭子手下门客,并受到重用。然而,臣发现,昔日魏国虽然强盛一时,却骄傲自大,留不住人才,难成大事,于是在尉缭子死后,便易容成他的模样,来秦国效力。” 说到这里,椒图一边回头瞥了瞥啸川,一边笑着说道: “自从微臣来到秦国被赋予一定权位之后,便派人四处打探孩子的下落。最终得知郪国丧葬队的一位叫龙啸川的少年乐手模样与羲和族人相似,从此便对其暗中观察和保护,数次将其性命拯救下来。除了彭水寨那次,巴蜀联军与楚军大战之时,微臣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爱莫能助啊!” “你还真以为自己一直受上天眷顾,每次遇险都会有人突然出现予以搭救啊?”椒图看着啸川,似乎是在自嘲也似乎是在提醒和嘱咐对方。 “后来,听闻他在彭水寨伏牛山盐泉与楚军作战牺牲,微臣既为之骄傲,又感到痛不欲生。好在后来他为圣人所救,来到咸阳不久,便被微臣知晓。之后,便跟着微臣,以‘都尉墨’之名,精心辅佐几任秦王打天下。” 嬴政听到此处,不禁后心一阵发凉,试探着问道: “先生为族人找到出路了吗?难道聚集九鼎,便能帮助‘羲和’族人找到出路吗?” 啸川见话题讲到了要点上,便接过话题,说道: “当年‘墨使’离地飞天之前,留下‘幻世灭’和 ‘闪灭’两种武器,一直被族人视为神物。其实,‘闪灭’ 是留下用于抵御入侵大地之无机智能和打击人类自身,‘幻世灭’则是用来对付入侵地球的有机智能和消灭人类自身。前者一击之下,方圆数里内之敌人,皆会丧失战斗力;后者一击之下,天下之人,皆会消亡,其巨大威力来源于十块‘坍星石’。” “大禹之师墨如为了帮助他治水,便从‘幻世灭’中取出九块‘坍星石’,镶嵌在九只鼎上,再将鼎分置九州。后来,墨如见水患已除,便要大禹之子启归还‘坍星石’,却被拒绝。墨如只能将剩下两块‘坍星石’归还回‘祖园’ ,‘幻世灭’则被藏在深海之渊。启之后将九鼎聚集于王城,派人严加看管。夏朝、商朝、周朝三代奉九鼎为传国之宝,却并不知道九鼎背后隐藏之秘密。” “皇上啊,倘若九鼎一旦汇聚于父亲手里,他便会取下鼎上隐藏的‘坍星石’。十块‘坍星石’一旦聚在一起,便可立即召唤出“幻世灭”,到那时,便真成了天下末日。。。。。。” 啸川话还没有说完,便忽觉眼前人影一闪,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嬴政见状,刚叫“住手!”,喉咙便被鲜血给堵住,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椒图站在啸川身边,看着儿子瘫软下去,表情变得有些悲壮,眼睛饱含着泪水。他咬着牙,愤恨地说道: “数万年前,先祖‘尼和人’部落被屠灭殆尽,两千多年前,‘羲和氏’部落再遭厄运,仅余百人苟活,然而却只能于雪山之中偷生,不能堂堂正正生活于世间,也无子嗣壮大家族。苍天有眼,‘羲和氏’族人终于慢慢恢复了繁殖能力,将来一旦人口激增,便不能继续蜗居于祖园。届时,‘羲和氏’族人便会如滔天洪水一般涌出祖园,再次雄霸大地!” 嬴政听到此话,惊得汗毛全部树立起来,此时他已经缓过气,虚弱地问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毁灭世间,寡人及国人自然也无法幸免,那寡人有何理由要助你完成夙愿?” 椒图冷笑着回答: “微臣会让陛下及部分人类存活下来,也会让陛下长生,毕竟‘羲和人’需要陛下代为统治和奴役人类,届时,陛下还是陛下,臣民则还是臣民。。。。。。” 椒图话还没有说话,只听“哗”的一声,大帐帘子被掀得老高,从帐外掠进两个人影。一人挡在椒图和嬴政之间,一人挡在椒图和啸川之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继墨和季姚。原来,当两人听到赵高传令,明早转程去往泗水开渠,便觉得蹊跷,决定来始皇大帐一探究竟,正好看到帐内发生的一切。 “先生好计划,真是煞费苦心啊!然而,先生问过祖园内居民之意见吗?他们再也不是当初以拼死为乐的‘羲和氏’人,更不是‘尼和人’,他们只是祖园之人。他们或许根本不想也不需要统治人间,只要经营好自己家园便可。即便将来人口增加,外面人世间也同样可以接纳他们。”继墨责问道。 听闻此言,椒图气得双手发抖,大声说道: “一派胡言!老夫乃是其首领,他们必须听命于我!他们决不会也不能忘记族人当初被屠杀之惨状!” 始皇插话,问道: “你当年进入世间之时,魏、齐、楚皆强于秦,为何偏偏选择大秦来实施计划?” 说完,连连喘气,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 椒图隐隐露出得意之色,缓缓说道: “其一,献公之时,秦便励精图治,开始改革,有了昌盛之气象;魏、齐、楚虽强,却过于法古不重今,君王守旧而不思进取,君主傲慢固执,已至盛而衰。其二,诸侯以华夏正统而自居,必将九鼎视为王权象征,要他们交出九鼎,便是要他们交出江山,必将誓死不从。当年东周天子仍在,各诸侯便开始觊觎九鼎,楚庄王‘问鼎之轻重’,依然被衰弱天子给痛斥回去。秦人多年偏于西垂,融合了大量西戎文化,受周文化影响较小,被东方诸国视为‘刻薄寡恩’、‘贪狼强力’、‘寡义趋利’的‘虎狼之国’,不死循周礼,厚今不法古,因此,秦人对于鼎之象征并不太在意。一旦时机成熟,臣要向秦王借鼎,便不再是难事。况且,天下哪个君王有陛下贪图长生呢?臣恰恰可以让陛下得到长生!” 嬴政听到此话,一时间气得无法呼吸,喘着粗气,大声驳斥道: “诸侯以华夏正统而自居,誓死不从?。。。。。。秦人不从周礼,便寡义趋利,奉上九鼎?。。。。。。寡人贪图长生,便可置万民生死而不顾?寡人今日便可告诉你,秦人即便再不从周礼,也是华夏子孙!寡人再贪图长生,也不会置万民生死而不顾!天下无民,哪来的王!。。。。。。” 说完,嬴政便只顾着呼吸,已经无力再继续说下去。 椒图见嬴政表明了想法,开始变得暴躁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人人都想得长生!陛下功盖五帝,就不想长生吗?就不想做完自己想做之事,然后永远看护自己打下之江山吗?” “陛下勿要受父亲所骗。微臣前日已经查明,陨石上刻字既不是六国故民所为,也非仓海组织所为,使者当初遇见的所谓“滈池君”也并非真的水神,世间哪有什么神啊,这些其实都是父亲一手所策划!他不过是想让陛下感受到压力,然后便于实施自己计划罢了!”(“荧惑守心”那一年,一颗流星坠落入东郡,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最终导致始皇下令将居住在旁的所有人家全部处死;同年,一位使者将始皇当年祭祀水神而投入江中的玉璧代献给始皇,并声称是华阴有人要自己替滈池君把玉璧送还始皇,并说“今年祖龙死。”,其实 “祖龙”便是始皇的乳名。。。。。。) 啸川赶紧插话劝阻道。他被解除穴道后,稍作调息,此时已经能够活动和说话了。 “一派胡言!况且,就算陛下现在身体依然康健,然而以陛下之丰功伟业,也是需要长寿无疆!老夫正好能帮助陛下达成这个愿望!”尉缭子继续诱惑着始皇。 继墨听到这里,冷笑两声,忍不住插话道: “先生莫要诳言!亦非人人都想要得到长生,昔日墨子便拒服‘万物生’,认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之道。晚辈四人也是在昏迷时,才将仅存四颗‘万物生’分别服下,意外获得长寿,然而也非永生。世上根本没有仙人和仙药,世上也从无不死永生之躯,只有长寿之人,只是随着教化文明,世人生活越来越好,医疗技艺越来越高,寿命自然就越来越长了。经过大秦帝国万代子孙之努力,随着医疗技艺之飞跃,生命之力便会更加强大,世人也便会更加长寿,正如自古以来,青铜器代替石器,铁器代替青铜器一样。况且,当年圣人便告诉晚辈,至此以后,世间再无‘万物生’。 因此,先生想要聚齐九鼎启动‘幻世灭’杀戮世人才是真实意图,助陛下长生只是虚假借口罢了。此乃是欺君之罪!” “住口!”,随着两字吼出,椒图便已上步狠狠击出一掌。。。。。。 继墨正说着话,哪里料到椒图此时会恼羞成怒,突然进攻,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重掌便要击到前胸。 然而,此时他右背忽然被人用力推出,整个人便向着左边飞了出去。当他再次回头之时,发现季姚已经与椒图交上了手,啸川则手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不停地吐血。 始皇嬴政此时已经瘫趴在榻上,头耷拉着前垂,一动不动,只是手腕偶尔动一下,似乎在让大家停止打斗。 眼看着季姚就要吃亏,继墨便飞身而至,两人合力对付椒图。 此时,忽听赵高在帐外大喊: “抓刺客!护驾!。。。。。。有人行刺陛下!” 。。。。。。 作者按:对于本章内容不太理解的亲们,可以回看第六篇“迷”。我们眼中的科幻,也许早就是“别人”的历史了。大约137亿年前形成宇宙,之后的17亿年到50亿年形成了无数的恒星和行星(如果说太阳系是一滴水,那宇宙便是整个太平洋),因此87亿年前就有产生生命的可能性了。 从理论上讲,人类产生后就能用不到100万年的时间飞出银河系,因此外星人只要比人类早进化100万年,就可以来到地球了。 为什么我们这些年还没看到外星人?三种可能: 一,外星人早就来过地球,只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而已(他们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二,黑暗森林法则,由于技术爆炸和猜疑链的存在,若某种文明不消灭其发现的文明,就有可能被对方技术爆炸后反超并被消灭; 三,如王东岳提出的“递弱代偿”理论,愈原始愈简单的物类其存在度愈高,愈后衍愈复杂的物类其存在度愈低。澳大利亚的蓝藻细菌,经历了无数浩劫,迄今已经35亿岁;人类5000年的文明,却连简单的病毒都搞不定,反而制造的武器已经可以把地球毁灭无数次了。因此有人调侃,第四次世界大战一定是发生在山洞与山洞之间,因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已经让人类重新回到了远古时代。很多文明也许在还未突破时空临界之前,就自我消亡或者被消灭了。 第十四篇崩塌——毁灭者一 。。。。。。 当李斯听到呼叫声,匆匆忙忙感到始皇大帐外时,却被赵高拦住。 赵高告诉他,墨家谋逆,继墨与季姚勾结都尉墨行刺始皇,虽未得逞,然而刺客已经侥幸逃脱;始皇本来病弱膏肓,因此受惊过度,方才已经驾崩。 听到消息,李斯大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一直以为始皇至少能够坚持到咸阳。进帐后,见到嬴政,便低声痛哭,哀悼起自己的学生来。 李斯见嬴政死状无大异样,便与赵高秘密商量善后之事。由于始皇在外地逝世,唯恐皇子们以及各地乘机制造变故,他建议秘不发丧。 然而,赵高此时却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皇上驾崩一事,外人无从知道,皇上诏书及符玺均在下官掌握,定谁为太子,全凭丞相与下官说了算,丞相以为如何?” 李斯听出了他有篡诏改立的意图,立刻想到这是灭九族之罪,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除了远在边疆的扶苏与蒙恬,他和赵高便是最高实权。他并没多想,立马回答道: “此乃大逆不道之言!李斯出身低微,幸得皇上信任,才有今日之显贵。陛下现将天下安危托付于吾,不敢辜负也!” 赵高见状,冷冷一笑,问道: “丞相似乎忘记当年自己与扶苏在郡县制还是分封制上的分歧了吧,他也因此被始皇派去边疆,因此他心里必然记恨于你。再者,丞相与蒙恬在朝堂之上,水火不容,已是尽人皆知之事,扶苏即位,必将重用蒙恬,届时,丞相便如他案板上之鱼肉。胡亥打小跟随下官学习狱法,慈仁敦厚,实为不二人选,望丞相仔细度量。” 李斯此刻已心乱如麻,便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于是,赵高与李斯谎称在沙丘接受了始皇诏书,立皇子胡亥为太子;同时以始皇之名,给公子扶苏、蒙恬下诏书,列举罪状,将其赐死。 之后,巡游的队伍一路快速往咸阳方向赶,始皇的尸体被放置在辒凉车中,宦官陪乘,每日献上餐食,依然假装接收奏章,车中降诏批签。由于天热,还往车里装上一石鲍鱼,让外人以为是鲍鱼发出的臭气。 众人一路急行,回到咸阳后,才发布治丧公告。 于此,公子胡亥即位,史称秦二世。 同年九月,始皇被安葬于郦山,除了放置棺椁的地方,还修造宫观,设置百官位次,将珍宝奇器搬了进去。同时设置机关,保护墓地,还用水银灌注帝国江山图,上有天象图,下有地理图。陵墓里面放置好了,便封闭墓道,将送葬之人一起封于其中。 胡亥本是始皇小儿子,从小受尽宠爱,一直也没有政治抱负和野心,养成鲁莽而顽皮的性格。他本无心觊觎皇位,当初赵高引诱胡亥销毁遗诏取代扶苏时,还曾表示对于始皇的安排没有异议。做了皇帝后,也曾在赵高面前叹息“人生苦短,转瞬即逝。”。见他专注于享乐人生,正和自己心意,赵高从此便设法让他尽情享乐,以方便自己独揽大权。 然而,就是如此一个玩世不恭之人,即位后便将十二个兄弟处死,然后又将六个兄弟和十个姐妹活活碾死。有的实在找不到罪名和借口,便干脆硬行处死,有的为保全家人,则主动提出殉葬。之后,在赵高的怂恿下,他又先后将蒙恬、蒙毅两位军事大将踢死。 同时,赵高将自己的亲信逐渐安排在重要职位上,赵成(赵高的弟弟,不是赵国那个安平君)做了中车府令,阎乐(赵高的养女婿),当上了咸阳县令,从此党羽遍布朝中。 胡亥即位后,一边残杀亲人和大臣,一边下令剿灭墨家,一边却在尽情地享乐天下。他继续大量征发农夫修造阿房宫和骊山墓地,调发五万士卒来咸阳守卫,同时让各地向咸阳供给粮草,运输队伍则必须自己带粮食,禁止吃咸阳方圆三百里的粮食;同时,以各种名目大量增加赋税。 最终,胡亥为其胡乱癫狂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公元前209年,大泽乡农民起义揭开了反秦起义的序幕。 这一年,陈胜、吴广等近千名闾左贫民被征发前往渔阳戍边,途经蕲县大泽乡,为大雨所阻,因此不能如期到达。根据秦律,过期不至,均会被斩首。横竖都逃不过死,无奈之下,陈胜吴广领导戍卒,杀死押解的将尉,发动兵变,口号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都是生来就有的吗)”。起义军连克大泽乡和蕲县,在陈县建立张楚政权,各地纷纷响应。 这一年,刘邦押一群沛县囚徒去咸阳,途中见囚徒准备逃走,事态难以控制,脑袋难保,便请囚徒喝酒,甘愿和他们一起去芒砀山落草为寇,之后夺下沛县,拿下丰县,将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卢绾、周勃、灌婴等人纳于帐下。 这一年,项梁杀会稽太守殷通,发动吴中之兵起事,自封会稽太守,项羽为裨将,巡行占领下属各县;在居巢人范增的建议下,在民间找到楚怀王之孙熊心,便拥立其为楚怀王,自号武信君。 这一年,民间纷纷打着原六国旗帜,以灭秦复国为口号,起义叛秦。 胡亥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即位便有人趁机造反,于是考虑是否发兵镇压。 叔孙通了解他脾性,上前说道: “先皇早已拆毁城墙,熔铸天下兵器,陛下圣明果断,严明法令,国家安定,百姓富足,何人还会造反?此等宵小,不过是几个盗贼而已,郡守追捕即可,请陛下勿要担心。” 胡亥听了,满心欢喜,直夸叔孙通说得在理,然后将说成“造反”的官员悉数治罪,名曰“非所宜言”罪(说话不合适罪)。 第二年,胡亥尽然厚着脸皮效法始皇巡游天下。他南到会稽,北到碣石,最后从辽东返回咸阳。期间,受赵高教唆,为树立威信,不问缘由,连连诛杀异己,弄得臣子们惶恐不安。。。。。。 此时,赵高已经从幕后渐渐走到台前,他与权臣李斯之间的矛盾日益现象出来。两人在一来二去的相互构陷之中,矛盾达到了白热化。 李斯见帝国危机四起,屡次想要觐见胡亥,都未能成功。 赵高见此情形,假意责问李斯: “在此反叛四起之时,皇上仍声色犬马,作为丞相,位高权重,为何不进谏?只要丞相肯进谏,下官一定留意,只要看到皇上有空闲,便立即禀报。” 其实,赵高太了解胡亥,深知其已沉湎于酒色而不能自拔,十分反感别人在此时来打扰。 于是,每当看到胡亥狂欢厮混之时,便派人通知李斯,进宫奏事。李斯则赶忙去求见,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李斯的行为让胡亥非常生气,大骂李斯寻自己开心,故意扫自己兴致,瞧不起自己。赵高则在一旁,故意附和着说: “若丞相真如此想,那便十分糟糕!沙丘之谋,丞相乃是参与者,然而,未被封侯,也未被更加重用,必定怀恨在心。另外,丞相长子李由现任三川郡守,与反贼陈胜等人是同乡。因此,反贼经过三川之时,未受到攻击,致使事端越闹越大。据说李由与反贼曾有过书信往来。由于暂无实据,臣不敢贸然奏明圣上。” 李斯知道此事后,连忙上书胡亥申冤,同时指出赵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 未曾想,胡亥却将李斯的申诉书交给赵高看,嘱其小心。 赵高马上长跪不起,佯作悲伤,痛苦地说: “李斯父子谋逆之心已久,只是因为一直忌惮微臣,所以不敢贸然造次。今日他又蒙蔽圣上,诬陷微臣。臣死不足惜,只是担心日后无法替圣上分忧,担心圣上的安危啊!” 胡亥听罢,一把将赵高扶起,让他不要当心,一切有自己在。 几日后,李斯邀同将军冯劫和右丞相冯去疾联名上奏胡亥,建议暂停修建阿房宫,减少边区戍守和转输,以缓解民愤。 胡亥早有整治李斯之心,又见他竟然连同文武要臣联名上奏,是有逼宫之嫌,于是大怒道: “此乃先帝开创之功业,岂能因为小事而停罢!朕才即位两年,盗贼四起,皆因你等镇压不力所致。身为两朝重臣,上无以报先帝,下不为朕尽忠,还有何颜面占着丞相、将军之位!” 说罢,便下令将李斯一干人等交付司法审办,这其实便将他们交到了赵高手里。 赵高趁机对他们用尽酷刑,逼其认罪。冯去疾和冯劫满怀委屈,不甘受辱,入狱不久便含恨自杀。天天严刑逼供之下,李斯也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只得招供。他自持雄辩,又是有功之臣,而且确未谋反,只希望胡亥气消之后能赦免他。 然而,赵高此时已经死死地堵住了李斯上诉的渠道,将其写给胡亥的申诉书撕毁,还派亲信轮番提审,严刑逼供,直到他坚持假供不再改口为止。 后来胡亥派人来审讯,李斯一如从前,以假口供对,以求免打。胡亥看到口供后,便深信李斯图谋造反,更加信任和倚重赵高了。 公元前208年,陈胜兵败被杀,项梁统军在东阿大破秦军,分别遣项羽、刘邦攻下成阳、定陶,斩杀秦将李由(李斯的儿子),将秦军逼入濮阳城内。 负责调查李由通敌的使者到三川时,发现其已为起义军所杀,便如实向赵高报告此事。赵高向胡亥转奏则谎称使者已将李由就地正法。 最终,嬴政的老师还是输给了胡亥的老师 ,李斯输给了赵高,政治家输给了野心家,权臣输给了内臣。胡亥本来就因为前些日子李斯上书劝其停建阿房宫、减少徭役、停止宫中作乐等,对其心存不满,又见赵高所网罗的证据无法反驳,便同意对这位两朝重臣,一手将自己扶上皇位的恩人,处以极刑。 同年(胡亥即位第二年),李斯被处以极刑:先被黥面(脸上刺字),然后被劓(割鼻子),被砍断左右脚,然后被腰斩,最后被醢(剁成肉酱),同时三族被诛连。他临死前哀叹道,“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赵高为佐,吾必见寇至咸阳,麋鹿游于朝也。” 这位拥有卓越政治才能的法家实践者,曾辅助秦王完成统一大业,提出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提出统一文字、法律、货币、度量衡和车轨等,并为之努力的一代名臣就这样惨死于昏君和宦官之手。。。。。。 李斯惨死之后,朝中再无大臣可以与赵高抗衡。他设法让胡亥相信,由于自己年轻,经验不足,应该少和大臣们见面,以免在其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他只需呆在深宫享乐,偶尔听听汇报,一切事物交友他们这些贤臣来处理就好了。从此以后,朝中大权几乎完全掌握在赵高一个人的手里。 赵高大权在握,但也害怕大臣们联合起来反对,因此,他决定找好机会好好测试一下大臣的真实态度。 这一天,赵高弄来一只鹿作为礼物献给胡亥,并对他说这是一匹好马。他见胡亥听后,笑其疯狂,便仍坚持说是马,于是向在场大臣们求证。大臣们害怕赵高,因此大多随声附和着说是马,只有少许人说是鹿。事后,赵高便将说是鹿的人一律找借口处死,将说马的人当成自己人。 “指鹿为马”后,他又设法让胡亥相信自己中了邪,应该去南林苑斋戒,然后再设法让胡亥相信自己因为杀人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将其吓得躲在宫里,不敢再现身。这以后,赵高便俨然成了皇帝,渐渐地已不太把胡亥放在眼里了。 赵高本是赵国王室,自幼来咸阳做人质,已是受尽人间冷暖,再想到秦人数次对赵人的屠杀,幼小的心里便埋下了对于秦人憎恨的种子。后来在赵国做人质的赵政回到咸阳,赵高便被吕不韦安排给他做伴读,便心有“同人不同命”的感叹。在与嬴政伴读的日子里,他总是谨小慎微,处处小心,却时常被性格直率而孤傲的嬴政无意间伤了自尊。再后来,赵高竟然被吕不韦下令阉割,令他痛不欲生,万籁俱灰,事后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心里便恨透了吕不韦,恨透了嬴政,恨透了秦国,甚至于恨透了整个人世间。在他看来,曾经同为人质的嬴政并不比自己聪明,学习也没有自己厉害,然后却早早做了王,让自己每天提心吊胆地服侍,而自己作为赵国王室,却在秦国沦为奴仆,最可恨的是成了宦官,连做一个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再后来,嬴政一鼓作气吞并了包括赵国在内的六国,更让赵高恨得不行,一方面是因为灭国之痛,让自己真正成了丧国之犬,另一方面更是嫉妒嬴政天生的好命。 现在嬴政已死,胡亥昏庸无能,赵高则大权在握,此时正是他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候。最初,他原本只是想毁掉秦国,然而他渐渐地发现自己内心的欲望不止于此。况且,他一直也在承受着一个噩梦的控制,无法摆脱。。。。。。 赵高曾只是一名普通宦人,竟然能一路经受住秦始皇嬴政的考察,最终位及至尊,靠得并非是才能,而是一个人,一个充满野心的高人。 此人在赵高幼年入秦做人质的时候,便开始悄悄注意他,在他被阉割成为宦官之后,便开始主动联络他,教他学识与权谋。如果说继墨算赵高的启蒙老师的话,那么此人便是他后来继续深造的老师。 只是赵高至死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位高人,当初向吕不韦推荐自己做嬴政的学伴,也正是这位高人向吕不韦建议,为防**内宫,将自己阉割。他只知道,这位高人为了控制自己,曾让自己服下毒药,然后定期再给自己解药;这位高人为了发挥自己的能动性,曾向自己承诺许多。现在,这位高人又对赵高承诺,要让他做帝王,要让他长生,只要他想办法聚齐九鼎。 这位高人正是一直假冒“尉缭子”的椒图——“羲和氏”的首领。 赵高现在已不仅仅只是想把秦国搞垮,为赵国和自己报仇,他更想登上皇位,然后得到长生。纵使要让世间毁灭,生灵涂炭,纵使要永远做一个傀儡,他也在所不惜,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阉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毕竟自己恨透了这个人世间。。。。。。 第十四篇崩塌——毁灭者二 秦帝国大规模兴建宫殿和陵墓,筑长城、修驰道,对匈奴和南越用兵,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加重了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同时,制订严刑酷法压制人民。 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等领导戍卒在大泽乡发动反秦起义,各地纷纷响应,除了各地农民起义之外,原六国贵族纷纷打着复国旗帜,以灭秦复国为口号,起义叛秦。 楚国复国:前209年九月,项梁和项羽杀死会稽郡太守号召楚国遗民起兵反秦;第二年,项梁听取范增建议,找到楚怀王之孙熊心,立为楚怀王,自号武信君,届时,吕臣、英布和刘邦皆来投靠;义军在东阿大破秦军,攻下成阳和定陶,将秦军困于濮阳城内;之后,秦将章邯在得到援军后突袭项梁,大败义军,并将项梁杀死,然后率军北击赵;项羽亲率楚军击败章邯军,俘获王离,杀死苏角,迫涉间自杀,全歼秦军主力,解巨鹿之困;项羽率联军逼降章邯,又率军入关中,;刘邦趁项羽带兵渡河救赵之机,带兵西进关中并攻破武关,直捣灞上。 赵国复国:陈胜派武臣为将军,以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北攻赵地;武臣自立为赵王;武臣没有听陈胜建议攻入函谷关,而是派韩广攻燕地,李良攻常山郡,张黡攻上党郡;大将李良造反,率军袭击邯郸,杀武臣;张耳、陈余逃出后,收集军队,立原赵王后裔赵歇为王;李良被陈余击败,投降了章邯;秦将王离率边防军围巨鹿,章邯攻占邯郸,赵王向楚怀王以及各国诸侯求援;项羽亲率楚军击败章邯军,解巨鹿之困;项羽率军入关中,赵王歇留在赵国镇守;秦亡后,项羽封赵王歇为代王,封张耳为常山王。 燕国复国:起义军首任赵王武臣,派部将韩广北略燕地,恢复燕国;秦军章邯、王离围赵王和张耳于巨鹿;燕国派大将臧荼援救赵国,之后,臧荼随项羽西入关中。后来,燕国被项羽一分为二,封韩广为辽东王;臧荼为燕王,定都蓟。 魏国复国:陈胜派原魏国人周市带兵夺取魏国旧地;成功后,周市坚拒做魏王,从陈胜处迎回魏咎为王;魏国复国,周巿任相国;第二年正月,秦将章邯击败陈胜后,北上进攻魏国并将魏王魏咎围困于临济;秦将章邯击败了周巿带来的齐楚援军,周巿战死;六月,魏咎以保证城中百姓安全为条件向秦军投降,然后**;七月,魏咎之弟魏豹借楚兵重新攻魏地,于九月自立为魏王;后一年十二月,魏豹率军救赵,然后跟随项羽入关。秦亡后,项羽封魏豹为西魏王,都平阳。 齐国复国:原齐国王族田氏同族的田儋和堂弟田荣,趁周巿攻打齐地之机,自立为齐王,夺取齐国旧地,齐国复国;第二年四月,魏国相国周市向齐、楚两国求援,齐、魏军出兵救援,大败,齐王田儋败死,田荣残部败走东阿;八月,章邯将田荣围困在东阿城,楚国项梁率兵来救,大破章邯军;田荣立田儋之子田巿为齐王,田横为大将,重新平定了齐地;项梁追击章邯时,遭遇秦朝援军,向赵、齐求兵,田荣拒绝发兵至项梁大败身死;赵王歇被围于巨鹿向楚国和各路反秦诸侯求救,田荣仍不发兵,齐将田都反叛田荣,自行率兵前往援助赵国;项羽率军解巨鹿之围后,又迫降了章邯,封田巿为胶东王,以即墨为都,封田都为齐王,以临淄为都;封田安为济北王,以博阳为都城。 韩国复国:韩国贵族张良在博浪沙刺杀嬴政失败后,跟着刘邦到了薛县,投奔项梁;张良劝项梁找到横阳君韩成,立为韩王,张良为韩国司徒,韩国复国;张良借楚军,攻下原韩地数城,又碰上刘邦并带兵跟从他,攻下韩地十余城池,韩王留守阳翟,张良跟随刘邦继续西进;后来,项羽将韩地分二,封韩成为韩王,建都阳翟,封赵将申阳,立河南国,建都洛阳。 眼看着原六国贵族纷纷打着复国旗帜,以灭秦复国为口号,起义叛秦,秦帝国当然会全力剿杀。秦军上将军章邯打败并杀死楚地反秦义军首领项梁后,又汇合前来增援的王离军一起攻打赵国,大败赵军,并将赵王歇以及一杆大臣包围于钜鹿城。楚怀王派出一路义军北上以解巨鹿之困,同时派另一路军以刘邦为主帅,进攻关中,军队出发前还许诺说谁先攻下关中,就封谁为关中王。 北上援赵的义军首领宋义本想等秦赵两败俱伤后坐收渔人之利,却被项羽痛斥并杀死。项羽率楚军渡过黄河后,破釜沉舟,烧掉房屋帐篷,只带三日粮,以示不胜则死的决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巨鹿,最终击败秦军,打退章邯,活捉了王离。由于援救钜鹿的诸侯国军队大战期间迟迟不敢发兵出击,因此在后来项羽召见时,诸侯军将领个个都是跪着前行,皆不敢仰视。项羽从此便成为诸侯军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归他统帅了。 然而,于此同时,刘邦早已带兵西进关中并攻破武关,虽然后来项羽亲自率联军入关中,却还是晚了刘邦一步。。。。。。 为了早日攻克咸阳,刘邦开始派人暗中与赵高联系,希望他能作内应。 赵高担心胡亥知道此事,便连续好多天称病不上朝,私下里却暗自计算着如何乘乱大干一场。 胡亥听说刘邦已经攻下武关,直指灞上而来,唯一指得上的上将军章邯竟然率全军投降,一直代理自己处理朝政的赵高却无故称病不朝,一时间恐慌得不行,越发感觉到孤单和无助。此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对于天下的情况一无所知,赵高给自己的报告和实际发生的事情似乎出入很大。 其实,单是上将军章邯率二十万秦军投降一事,便与赵高有莫大关系。。。。。。 话说秦军在巨鹿吃了败仗撤退以后,章邯便被朝廷斥责畏战,便赶紧派长史司马欣去朝中请示。 然而,司马欣到了咸阳三天,都被赵高避而不见,一时害怕,便急忙返回逃往军中,途中又遇人追杀。司马欣回去后,将事情一一告诉给了章邯,并劝他说,仗若打赢,必遭赵高嫉妒,若打不赢,则肯定会被处死,希望他早做准备。 陈余此时也劝章邯说道:“白起为秦将,向南攻拔鄢、郢,向北坑杀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数,终被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匈奴,开辟榆中,斩于阳周。皆因功高震主。秦一旦不能按功行封,便会罗织罪名,以国法杀人。今将军为将三年,士卒损失数十万,未能阻止诸侯并起之势。赵高一向对上谄媚,对下阴毒,届时必会杀将军,以卸责。将军外出已久,朝中无人,有功被杀,无功亦是被杀。秦之崩灭,乃是大势所趋,实为天意。将军拼死搏杀,浴血疆城也于事无补。何不倒戈,与各路诸侯联合,签订和约。既保荣誉,又保家人周全。” 于是,章邯便率军向项羽投降,缔结盟约,被封为雍王,司马欣为上将军。。。。。。 胡亥既然起了疑心,便派使者质问赵高,既然他总说关东盗贼不成气候,为何令天到了如此地步? 赵高听了,吓得不轻,似乎看到胡亥面带杀机的脸以及自己本惨的结局。 使者走后,他便径直走向府中阁楼。爬到阁楼顶层时,他停下脚步,调匀呼吸,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慌张,然后轻声问道: “先生,弟子有要事商量,可否进来?” 说完,恭恭敬敬地在门口等候回答。 听到屋里传出声音,允许他进去,他才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陈设异常简陋,地板的草席上,一个人正手拿竹简认真阅读。此人正是椒图。 椒图眼睛依然看着竹简,头也不抬地问道: “丞相虽极力掩饰,却依然气息紊乱,脉搏急跳,一定是遇到棘手之事了。可否说于老夫听听啊?” 赵高此时也不再掩饰,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诉给椒图。 椒图听完,慢慢睁大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看来时机到了!” 说完,他示意赵高,让他俯身贴耳过去,仔细听好。 赵高走出阁楼,显得神清气爽多了,他立马将赵成和阎乐两个亲信叫到身边,开始秘密部署行动方案。。。。。。 这天寅时,赵成焦急万分地在宫内四处搜寻,说是丑时有盗贼闯入,极可能刚刚逃出宫外,同时命令护卫随自己追击。 宫内侍卫刚刚追出去,不一会儿,阎乐便率千余亲兵以追贼为名,直扑望夷宫。他们冲到宫门前,向守门官大声斥责,强盗入宫时不抵挡。守卫官一头雾水地回答说,宫内外禁卫森严,怎么会有盗贼人进宫呢?阎乐不容分辩,忽然手起刀落,杀死了守卫官,冲进了望夷宫。之后,逢人便砍,见人放箭,宫中一时间血肉横飞。 胡亥被阎乐突然强行闯入,吓得目瞪口呆,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急着叫左右护驾,却发现只有一个宦者站在身边。 胡亥揪住宦者的衣衫,歇斯底里地叫道: “狗奴才,寡人整日忙于国事,尔等为何不早早禀报赵高之狼子野心!事到如今,寡人该如何面对啊!” 宦者见胡亥已是自身难保,便不再害怕,鼓起勇气说道: “若奴才平时敢言,岂能活到今日?也许早就被陛下赐死!” 胡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眼见阎乐冲到面前,他便壮着胆子吼道: “朕乃真龙天子,尔等敢弑君!” 阎乐咬着牙,冷笑道: “无道暴君,搜刮民膏,残害无辜,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尔还敢多言!” 胡亥听罢立马没了气焰,便恳求着要见一见赵高,却被阎乐一口拒绝。他仍不死心,哀求着表明自己甘愿只做郡王或者万户侯,但求保全性命。 被拒绝后,胡亥绝望地哭着恳求道: “若能保全性命,在下愿做黔首百姓! 请将军开恩啊!” 阎乐稍有感触,然而马上又沉下脸,说道: “在下奉丞相之命,为天下铲除暴君。陛下多说无用,请速自裁!” 胡亥此时总算彻底绝望,眼前浮现出过往,回想当年始皇在时,自己与诸位兄弟姐妹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对于继承皇位一事后悔不已。他现在除了怕死,更怕死后遭遇无数冤魂的追讨。 他拔出长剑,本想英雄一次,成全自己,然而划了几次,都因为太疼而中断了手上的动作。 最后,胡亥不得不请求身边的宦官,帮帮自己。他见宦官已经将剑架在脖子上了,便回头留恋地看了看奢华的皇宫,正要闭眼,便觉得脖子一凉,天旋地转,然后眼前一黑,只听了会儿“嗞嗞”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亥此时是虽死而不瞑目! 。。。。。。 赵高听完阎乐的报告,匆匆赶到现场,摘下胡亥身上的玉玺、玉佩,大步走上殿去,只等着天亮朝会时宣布登基。 此时,赵高心里充满了自信,毕竟始皇的子女已经被胡亥屠灭殆尽,连侥幸逃脱的公子婴也刚刚被自己毒杀,现在宗室再无人有资格继承皇位;自己虽是赵国王室,但也是嬴姓赵氏,而且大权在握,只有自己才适合登上皇位。做一个长生不死的皇上,永远享受荣华富贵,如此美好的人生画卷似乎马上就要呈现在他的面前。 朝会时,赵高宣布,寅时盗贼入宫,胡亥惨遭杀害。 说完,他还不忘嚎啕大哭,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然而,当他看见朝下大臣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只顾低头看着地板,并无任何悲伤之情的时候,便觉得表演过了头,自觉无趣,便立刻收住了哭声。他暗自得意,心想大臣们此刻的表现便是自己那次“指鹿为马”带来的成效。 只有亲信赵成配合了一下表演,干嚎之后,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之后,他走上前来,转身对大臣们说: “各位同僚,秦二世忽然遇害,实为大秦之痛。然而,大敌当前,关乎帝国存亡之时,我等应深埋哀伤,振奋精神,全力剿匪。只是,‘群龙不可一日无首,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应速立新君,以安抚天下民心。” 说完,他和赵高环视百官,却发现他们依然低头不语,面无半点表情。 赵高与赵成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沉默良久,赵高对赵成默默示意,让他继续完成表演。 赵成干咳两声,接着说道: “本官以为,新君应具有王室血统,嬴姓赵氏,且名正言顺,然而,始皇血脉今已无存,能够继承皇位者,唯有。。。。。。” 正说着,只听到宦官在宫门大呼,“公子婴觐见!”。 听到这五个字,朝堂内开始了一阵喧闹,原本沉默的大臣们纷纷抬起头来。 赵高此时后脊一凉,额头上便已经冒出了冷汗。。。。。。 公子婴,嬴姓赵氏,亲庄襄王庶子,因有嫡长子嬴政和嫡次子成蟜在,他只能分得父王的财产,而无权继承爵位。 很早前,公子婴便被当时的秦王嬴政安排去专心修道,替自己炼制丹药。他一向深入浅出,很少过问世事,因此世人对他几乎不了解。他上次过问朝政还是为了替自己的好友蒙恬开罪,力劝秦二世胡亥。 今日寅时,赵成带着护卫以追盗贼为名冲出皇宫,直扑公子婴处,然后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当他得到胡亥已死的讯息,便立即带队闯入公子婴府内。 只见公子婴此时早已坐在大厅之上,神情自若地看着闯入者,似乎早已在此等候。他见赵成走近厅内,并没有起身,只是冷冷地问道: “不知咸阳令深夜到访寒舍,所谓何事啊?” 赵成厉声说道: “都说公子婴一心只为修道,一向不问世事,看来传言不实啊!想必公子也暗地时时关注朝中之事吧,否则如何一眼便道出下官要来。” “若不是赵高之弟,谁能轻易调动宫中侍卫啊?谁有如此凌人之气势啊!宦臣之弟气势凌驾于始皇臣弟之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之举了!”公子婴冷笑着说道。 “公子莫要惩口舌之强,还是恭迎圣旨吧!” 赵成咬着牙狞笑着说。 紧接着,赵成开始宣读所谓的“圣旨”,以公子婴窝藏盗贼,图谋不轨,夜袭皇宫,至皇上重伤为由,将其赐死。 公子婴对于赵成等人的到来似乎并不吃惊,然而听到胡亥受袭之后,便睁大眼睛,然后长叹一声,苦笑着摇起头来。 末了,他慢慢抬起头,缓缓说道: “本公子早知会有今日,毒酒早准备好了,只求个全尸,还望阁下成全。” 赵成此时心里莫名涌出许多优越感,心想始皇之弟、始皇之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在自己的拳掌之中,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公子婴拿起毒酒杯,也不再犹豫,仰头一口饮下,不久,便毒发身亡。。。。。。 第十四篇崩塌——毁灭者三 随着“公子婴觐见!”声音的消散,公子婴纤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他挺身环顾前面的宫殿,然后一步一步,缓缓地、坚毅地向着大殿走来。 进得朝堂以后,公子婴与朝上大臣官员们一一见礼,然后走到殿前,转身环视群臣,说道: “感谢丞相在此危机之时,将子婴传至朝堂,让在下可以与大家一起共赴国难。” 说完,躬身向赵高行礼,眼睛却直盯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而充满寒意。 赵高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公子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心里一直泛起疑惑:眼前这位是公子婴,那先前毒发生亡的那位又是何人呢? 赵高顿时感觉到造化弄人,一切乃是天意,只得答应将玉玺传给了子婴。 然而他仍然不甘心,因此同时提出,要子婴按礼斋戒五日,然后朝见宗庙,再正式即位。 子婴也不推辞,坦然接受建议。 然而,出乎赵高意料的是,子婴在斋戒五天后,便假托生病不出,并不急着朝见宗庙,接玉玺即位。 赵高不愿意计划落空,数次派人请子婴。见子婴依然托病不去宗庙,他只能亲自前往其所在的斋宫。赵高见到子婴时,发现他正悠闲地躺在榻上养神,便大声斥责道: “朝见宗庙有关国事,陛下为何不去?” 子婴依然闭着眼,看也不看赵高一眼,冷笑着说道: “这几位先生不让本公子去!” 刚刚说完,只见卧榻四周帷幕晃动,之后闪出五人,将赵高死死围住。 赵高大惊之下,跌落在地上。他见其中三人乃是昔日熟络之人,便要开口求情。只见另外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手起刀落,只一下,便已经将他人头砍下。 赵高人头落下,正好立在地面上,只见他双眼睁得很大,嘴巴张开,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这样,这位一肚子才华,一肚子尔虞吾诈的宦臣,匆匆丢了性命,至死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甚至不知道因何而死。 子婴和宦官仍不解气,对着赵高的尸首又踢了几脚,再要继续,却被另外三人给拦住。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继墨、季姚和啸川。此时他们沉默不语,面露惋惜,毕竟他们是看着赵高从十几岁一路走来的,期间有过很多交往。尤其是继墨,曾与赵高有过师徒之谊,因此此时他也最难过。。。。。。 三年前,始皇大帐内,始皇垂死,啸川重伤,继墨和季姚二人与椒图几番交手之后,已渐渐落入下风。恰在此时,忽听赵高在外边呼喊着抓刺客,接着便有大批侍卫围了过来。 眼见情况紧急,恐怕被抓之后也是有口难辩,个人事小,若九鼎丢失,便是天下大祸,因此,三人只能暂时逃开,先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替啸川养伤。 事后,得知始皇驾崩,胡亥即位,实际由李斯和赵高保持朝政,三人不由得更为九鼎的安全担忧。 再后来,李斯被腰斩于市,胡亥又一心贪图享乐,不问朝政,赵高集各种大权于一生。他开始加大对墨家的清算和打击力度,使得墨家被迫只能转入暗处秘密活动。三人眼见于此,便更是又恨又急,他们很清楚,以赵高的德行,椒图完全可以利用其贪心和厌世,将其完全掌控,然后利用其权利,聚齐九鼎,引发人间灾难。 因此,三人决定找到一种势力来限制住赵高的权利,以避免后续引发灾难。 然而此时,始皇的子女和有资格挑战皇位的皇室都已经被胡亥屠灭殆尽,只有皇弟公子婴幸免遇害。公子婴是亲庄襄王庶子,因有嫡长子嬴政和嫡次子成蟜在,他只能分得父王的财产,而无权继承爵位,早年便被秦王嬴政安排去专心修道,替自己炼制丹药。他一向深入浅出,除了替好友蒙恬开罪,力劝胡亥之外,几乎从未过问世事,因此嬴政和胡亥都不曾对他有过戒心,关系也处得不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公子婴才能从胡亥的血腥清洗中幸免遇难。 对于公子婴是否愿意出面行道,是否有能力担当大任,大家都毫无把握。然而,现在宗室里只有他有资格继承皇位和对抗赵高,因此,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某一日,公子婴听完继墨等人的详尽叙述后,慢慢陷入了沉思。 他长叹一声之后,缓缓说道: “正如方才几位先生所说,世人皆误以为子婴专心修道,只为始皇和自己得长寿,却不知子婴乃是为了替始皇和秦国赎罪,替战争中无数牺牲之亡魂超度!子婴一心只顾着超度亡灵,却忽视了活着受苦之人。只要能让世间面授灾难,必要之时,子婴愿意出观。” 子婴答应在秦国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也承诺要将九鼎妥善处理,以断掉不良人的非分之想。 于是,继墨、啸川和季姚三人便在子婴府上潜伏了下来,密切关注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 直到那晚,赵成将子婴的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知道出了大事,联想到前几日赵高称病不朝,胡亥斥责一事,便推测赵高已经实施篡位。既然如此,那么此时子婴便成了赵高登上皇位的唯一障碍。此番大队包围,极可能意在铲除子婴。因此,继墨等人决定将计就计,开始实施准备已久的计划。 之后,继墨立即易容成子婴的模样,并准备好毒酒,早早地在大厅等候赵成进入府上。然后,继墨再设法激发起赵成的优越感和仅存的一点人性,让他准许自我了断;如若他不答应,便立即将他制服,大不了将“闪灭”用上。 最终继墨“如愿以偿”地喝下了毒酒,然后运用龟吸大法装死,很轻易地将赵成糊弄过去。赵成一番检查之后,眼看着“子婴”畏罪自杀的假象已成事实,便匆匆赶回去向赵高汇报去了。他哪里知道,这位假“子婴”多年前服下的“万物生”不仅让他长生,而且使他百毒不侵,身体微凉,脉搏细微,只需要龟吸大法的配合,再咬破嘴里藏着的红汁袋,便可呈现毒发生亡的假象。 再后来,赵高见半路杀出个子婴,只得暂时委屈着自己,并设法说服子婴斋戒五天,在朝见宗庙后,再拿玉玺正式即位。 斋戒期间,便有大臣要贴身宦官韩谈转告子婴,赵高已与楚国相约,灭掉秦朝宗族后在关中称王。 子婴与继墨等人一番讨论后,觉得消息极有可能是真实的。 赵高此举可以说一举两得:赵高称王后,首先判断义军情况,若其势不可挡,则自己以赵国王室后人、灭秦有功之人的身份,既可保住性命,又可堂堂正正地割地为王;若义军内讧,或者秦军戍边的军队及时回援,自己则可灭了六国义军而称帝。 大家推测,赵高极有可能要趁子婴朝见宗庙之际,对他下杀手。因此大家决定,等子婴斋戒后,先称病不去朝见宗庙,设法让赵高来请,然后再一举将他擒住,让其招供谋逆之事。 未曾想,子婴的贴身宦官韩谈沉不住气,眼疾手快,一刀便砍下了赵高的首级。 。。。。。。 子婴即位,称秦三世,随即召群臣进宫,历数了赵高罪孽,将其首级于咸阳城内示众,诛灭三族,以震党羽。然后以“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为由,宣布取消帝号,复称秦王。 在禁军包围赵高丞相府的时候,椒图仍在阁楼中,并没有提前逃走。当初子婴现身于朝堂之时,椒图便已经猜到其后面的高人是谁,也大概猜到了赵高的结局。 他见继墨、啸川和季姚出现在面前,也并不显得吃惊。他慢慢放下手中书卷,拂了拂长袖,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啸川,缓缓问道: “川儿身体可已痊愈?当日,为父为了部落,情急之下,出手伤人,你且莫怪!” 啸川恭敬地回答道: “孩儿已无大碍,父亲莫念。” 椒图点点头,然后看着其他几位,自嘲道: “诸位过了好一阵才过来,就不怕老朽逃走吗?” 继墨干笑了一下,说道: “即便先生现在要强行离开,晚辈也拦不住!先生一直等着晚辈们过来,看来也是想要把事情处理好。晚辈说得不错吧?” 椒图点点头,慢慢把头埋下,良久没有说话。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他干咳两声,似乎缓解了尴尬,然后说道: “老朽自进入祖园,过了两千多年神仙般日子,族人们和睦安宁,衣食无忧。老朽也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将仇恨放下,心胸开阔,包容天下。未曾想,川儿出生之后,老朽便开始思考族人之出路,继而脑海中又勾起了仇恨之记忆。离开祖园后的两百多年里,老朽一直试图聚齐九鼎,然后唤醒‘幻世灭’,以报世仇,再扶植一个傀儡政权打理天下,最终为族人在世间谋得一席之地。” 椒图叹息一声,继续说道: “然而,老朽渐渐发现,但凡没有疯癫之君主,便不会答应以牺牲世人来换取长生。嬴政当年为了长生,已近疯狂,然而最终却也不愿牺牲世人来成就自己。纵然是赵高这类厌世恨世之人,虽以毒物相逼,又以长生相诱,也未免甘心做一辈子傀儡。可怜老朽花了两百年心血,到头来,一事无成,实在愧对族人,也为族人心忧也!” 继墨上前一步,抱拳道: “先生此番出园也并非一无所获。其一,如此多年来,先生对于世间总得说来,乃是功大于过,先生未曾滥杀无辜,却反而助秦一统九州,结束了天下之纷乱。其二,先生此行不是找到啸川兄,并与之相认了吗?” 椒图没想到此时会有人如此替自己说话,既感激又惭愧,不免有些难为情。 “其实先生早该与祖园联系,至少先问问,这些年里面是否再有新生儿?况且,就算有新生儿,他们也不再拥有长生之体,便如世间之人,同样拥有生老病死,因此即便有再多新生儿,世间如此之大,定能找到容身之所?”继墨说着,然后一把将啸川肩膀攀住,面对着椒图,问道: “先生请仔细看看,除了没有在下英俊,啸川兄与在下有何不一样之处吗?两百年来,他不也同样拥有了一颗华夏之心。” 说道此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大笑开来。 。。。。。。 公元前207年九月,刘邦率大军攻下峣关。 秦王子婴对于国家的现状非常不乐观,便找到继墨等人共商退敌之策。他试探着问道: “子婴深知先生们乃是高人,故特向诸位请教,秦国将如何应对当前之局势。” 继墨听后,一度流露出为难的表情,良久之后,才勉强回答道: “秦之颓势,犹如大厦将倾,势所趋也!若戍边将士及时回援,纵使最好结果,无非也是僵持拉锯,割地为王,若如此,天下便又回到七国乱战之状态,恐怕人间又是民不聊生之惨状。陛下愿意如此吗?。” 子婴想都没想,便连连摇头,说道: “寡人不愿天下再生灵涂炭!” 继墨继续试探着问道: “若戍边将士不及时回援,便更无可能阻挡六国之军进攻!六国君临城下之时,若要陛下不战而降,陛下甘愿否?” 子婴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先祖数辈人之心血,寡人实在心有不甘也!” 继墨继续问道: “六国君临城下之时,陛下是要带领咸阳城民殊死一搏,直到全部被屠灭吗?” 子婴哀叹地摇着头说道: “寡人怎能为了皇室心愿,连累全城国民啊!实不忍啊!难道我大秦国运果真气数已尽,无以为继了吗?” 继墨点了点头,面露敬仰之色,说道: “只要秦军放弃咸阳退守巴蜀,便可利用其要塞天险,将六国之军挡住。巴蜀盐粮充足,自给自足,可长久保持与六国僵持拉锯之势。然而陛下方才已表示不愿天下再成割裂之势。不战而降亦或殊死抵抗,陛下也都不愿意。因此,在下建议,陛下可正面与敌军一战,然后以保障城内百姓及官员之安危为条件,献城投降!以陛下之见,可否?” 子婴无奈地点点头,叹道: “也只有如此行事了?大秦国运果真已尽矣!” 事实证明,子婴最后在蓝田的一仗并没有挡住联军进攻的步伐。 同年十月,刘邦率大军兵临咸阳,屯兵灞上(今西安市东),便派人劝子婴投降。 子婴在得到刘邦关于城内百姓官员的安全保证之后,便将自己和妻儿用绳子绑缚,身着孝服,并携带玉玺、兵符等物,素车白马,系颈以组,率百官从轵道亲自到刘邦军前投降。 。。。。。。 第十五篇延续——创建者 子婴率百官从轵道到刘邦军前请降,继墨、啸川和季姚也在其中。当然,他们清楚,自己此刻并非是投降者的身份,也并非是秦国一份子,而仅仅是出于道义,以个人身份去竭力保障子婴的安全罢了。 刘邦见子婴以这种方式前来请降,也被其诚意所打动,于是连忙放低姿态,主动前来受降,并设宴款待。 放眼望去,下至普通士兵,上至各层将官,甚至包括刘邦本人,汉军给人的感觉便是一遍素简。他们与降方人员交谈之时,仍然保持一口浓厚的乡音,态度也显得忠厚诚恳,不由得让继墨等人心生好感。 然而,在汉军将领中,仍然有三个人一言不发,态度却迥异。 在刘邦右手边第二位置,坐着一位身高体壮的扎须大汉,他在整个宴会过程中都显得怒气冲冲,也不和旁人说话,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据刚才介绍,此人便是刘邦手下猛将,名叫樊哙。 紧挨着刘邦的左手边,坐着两位年轻人,左一叫张良,左二叫仓海,他们既不生气,也不说话,仿佛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张良时不时的看着子婴,眼神中似乎充满了矛盾。仓海长得十分俊秀,既不喝酒,也不吃东西,对于子婴也并不感兴趣,反而时不时地看着继墨等人,眼神飘忽,神色异常。 继墨此时也注意到仓海的奇怪表情,见他此刻正看着季姚隐笑,便故意睁大眼睛直视着他。 当仓海慢慢将目光挪到继墨脸上,四目相对之时,他便如触电般,身体一哆嗦,便赶紧低下了头。 继墨见此情景,心里不禁一阵激动,眼泪就差点掉了下来。因为此时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熟悉,当年在博浪沙的时候,正是因为看到这双眼睛,自己才让身边的人停止追击。继墨心里明白,他的名字其实并不叫仓海,因为仓海只是一个反秦组织的名号。。。。。。 大宴过后,刘邦将樊哙、张良和范增留下,其他人则在大帐之外等候。 此时,继墨趁机靠近“仓海”,颤抖着声音,低声问道: “玥儿,你这些年还好吧?” 簇锦听到此话,似乎被这久违的称呼和声音给震住了,眼泪便止不住地倾流而下。她正想转身离开,早被身旁季姚和啸川拦住了去路,只得半推半就地被继墨拽着走。 是啊,大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几乎天天粘在一块儿,彼此再熟悉不过了,就算簇锦的易容术再高明,单就那双熟悉的眼睛也会被分分钟识破。 刚到旁处,三人便紧紧拥住了簇锦,大家激动万分,只顾着蹦跳和流泪,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簇锦见继墨不仅不抗秦,反而帮助秦国的蜀地郡守李冰修建都江堰,心里气愤难平,便负气离开了秦岭墨园。 然而当她离开朋友,离开墨家,一个人独自下山以后,便立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和迷茫。远方的蜀国早已成了秦国的蜀郡,家族亲人早已逃往远方,生死未卜,她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别说反秦了,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正当簇锦四处漂泊,衣食无着之时,却在偶然间意外帮助了一伙反秦人士,帮助他们躲过了秦军的追捕。 原来这些人都是来至巴蜀之地,因怀念故国,不愿接受秦国的统治而聚集起来秘密反抗秦国。他们见簇锦谈吐不凡,武功高强,技艺丰富,便觉得她肯定来历不凡,便有心拉她入伙,于是开始刨根问底起来。当得知簇锦原蜀国公主身份而且也是一心抗秦之时,大家便强拉她入伙,并尊她为领头人。 从此,这个组织以抗秦复国为宗旨,打着“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的口号,开始了正规化、组织化的行动。随着几次成功行动带来的效应,组织的名气越来也越大,慕名加入的人数也越来越多,秦国对他们的打击力度也越来越大,最终簇锦不得不带领大家投奔韩国,并将组织取名为仓海,意为“聚集****,埋葬世间罪恶”。 然而,那时的秦国早已具有霸临天下的国力,就算六国联手,也未能阻止它的扩张,更何况一个区区民间反秦组织呢?眼看着,秦国陆续吞并六国,仓海也只能不停地撤退,同时也不停留下人员原地潜伏。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潜伏人员,仓海对于秦国朝廷的动静才了如指掌。这才有了帮助韩国张良刺杀始皇的行动,也才有了韩终、侯生、石生骗始皇说发现了仙山,卢生和侯生带回了“谶书”的一系列故事。他们设法让始皇出兵攻打匈奴,同时也让始皇不断大剂量地服用丹药,最终使得其死于壮年。 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始皇死后,偏偏遇到秦二世不争气,残杀忠良,却让赵高专权,最终使得天下大乱。自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各地便纷纷呼应,开始举旗造反,曾经的六国贵族们也开始先后谋划着复了国。 仓海的大部分成员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故国,加入了当地的军队,剩下的一部分人则仍然跟随着簇锦继续反秦。大家都知道,簇锦当年负气离开墨园,内心其实并非真的想要光复蜀国,而是因为目睹秦军在军事扩张的过程中所犯下无谓的杀戮。因此,后来在张良的力劝之下,簇锦最终决定将仓海并入了刘邦的队伍,并迅速成为其最精锐的部队,张良也依靠着《太公兵法》,成为了最受刘邦仰仗和器重的大将。 今日子婴代表秦国来投降,意味着秦帝国被消灭了,古蜀国的仇也报了,东方六国也纷纷复国了,簇锦的心虽然平和了下来,然而却也再也次陷入了彷徨和迷惘,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她潜意识里出现过解甲归田,去寻找继墨、啸川和季姚,然而却一时间抹不下面子,毕竟自己当初负气闯下山后一直刻意躲着他们,几次偶遇后也不辞而别。然而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三位好友却再一次意外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四位好朋友一阵激动之后,好不容易平抚下来,正要畅谈一番,却见樊哙其冲从地从大帐之内冲了出来,张良尾随其后,不断地劝阻着。樊哙跑过子婴身旁之时,暂时停下了脚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便立即跑到远处去了。 簇锦悄悄从张良口中得知,樊哙在帐内提议杀死子婴,被刘邦再一次拒绝;刘邦只答应只将子婴暂时交于随行吏员看管。 就这样,子婴在位仅46天,秦帝国消亡。。。。。。 刘邦随后率军进入咸阳。 当他步入秦宫,眼见宫室帷帐、重宝妇女以千数,便开始有留下来住下的打算。无论樊哙如何谏言,刘邦就是不愿意出宫。 无奈之下,樊哙只能请张良出面劝说。 张良拜见刘邦,谏言道: “当初正是因为秦国无道,沛公今日方能至此,因为这是为天下除残贼,日后宜以缟素为日用之资。若有人刚入秦宫即贪图享乐,那沛公当初的义举便如‘助桀为虐’。臣常听闻‘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药苦口利於病’,在此恳请沛公采纳樊哙之言。” 刘邦听罢,立马觉得羞愧难当,于是听从张良的建议,封了宫室和府库,还军灞上。 刘邦到达灞上,便召集诸县父老豪杰,说道: “父老苦秦之苛法久矣,此恶法动则诽谤者灭族,偶语者处死弃市。本将与诸侯早有约定,先入关者为王,因此日后便将于关中当王。今与父老约法三章,凡我管辖之内: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者按犯罪处置。其余苛刻法制一律废除。本王所以来此,实为父老除害,并非有所侵暴,诸位勿要惊恐!且我之所以还军灞上,乃是等待诸侯至此,按约定行事罢了。” 于是,刘邦便派人与秦吏一起行走于县、乡、邑,广而告之。 秦人因此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 刘邦又婉言决绝道: “我等仓粟多,不匮乏,勿要再浪费他人粮食。” 秦人更加惊喜,只希望刘邦能做自己的秦王。 刘邦的所做所为不仅让当地百姓感到惊喜,也让继墨等有志能人刮目相看,当然也同时让他的竞争者们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一个多月后,项籍(项羽)为从长,率诸侯之兵到了灞上。 刘邦部将曹无伤向项羽谎报称,刘邦将自立为关中王,以子婴为丞相,将会把原秦帝国的所有宝藏占为己有。于是,项羽设下鸿门宴,然后指挥军队开进咸阳,将子婴和秦诸公子宗族处死,纵兵屠咸阳城,将秦宫室和官府焚烧殆尽,大肆虏掠青年男女,将宫中和民间财物悉数抢去与诸侯分赃。 之后,项羽又分封诸王。公元前206年,(汉元年)刘邦被封为汉王,削军至三万人,辖巴、蜀和汉中四十一县,定都南郑。然而又封秦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为雍王、塞王、翟王,合称“三秦”,辖关中地,意在扼制刘邦。项羽则自称西楚霸王,尊楚怀王熊心为义帝(后来干脆将其迁到郴县杀死)。 眼见项羽的暴行以及重新林立的王侯,继墨、啸川、季姚和簇锦不禁感到了无限的迷茫和沮丧,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近两百年为之努力奋斗的理想,到头来看到的却是一场空。然而,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如周文王、周武王的贤王没有出现,如西周之初的那种华夏一统,天下太平的景象也没有出现。 早想解甲归田、不问世事的四位侠客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归隐的想法,再一次振作精神,寻找着他们心中的那一位堪当重任的未来帝王。权衡之下,他们一致认为刘邦此人虽然身上毛病不少,但是相比其他人,也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诸侯各自回领地割据不久,曾经作壁上观至项梁兵败被杀的齐人田荣,不满分封,赶走齐王,杀胶东王和济北王,占三齐之地,自立为齐王。 刘邦乘机率军东出,拜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重返关中,击败章邯,迫降司马欣、董翳,成了名副其实的关中王。然后他又依张良之计,入南郑时烧毁栈道,既可防被偷袭又可让项羽相信,取关中后已再无野心,不会继续东进。此时项羽正专心攻打田荣,陷入齐地无法抽身,便暂时没有发兵攻打刘邦。 公元前205年,汉二年,刘邦率军攻下河内和洛阳。听闻义帝死亡,便令三军发丧,缟素三日,发檄文布告全国,向天下痛斥项羽罪状,并召诸王共同讨伐项羽,为义帝报仇。虽然诸王各怀私心,除齐王田荣外,仍然选择站在楚军的一边,然而至此,还是拉开了四年楚汉战争之序幕。 。。。。。。 第十五篇延续——楚汉之战 正当刘邦与项羽彻底撕破脸皮之时,楚将韩信主动来降汉,被刘邦封为大将军。就这样,在韩信、张良和萧何的辅佐下,汉军在对楚军的战斗中连连得胜,实力也大大得到了提高。 期间,楚汉两军形成了好几条战线。 又刘邦带领汉军与项羽率领的楚军在荥阳、成皋一带反复争夺,形成对峙的正面战场。 在北线,刘邦派韩信突袭安邑,生擒魏豹,灭魏国,继而采纳韩信“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少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的建议,给其增兵3万,开辟北方战场,以消灭楚的羽翼,实现对楚的战略包围。 在南线,刘邦为摆脱被动局面,争取张良“联络英布,重用韩信、彭越”的方针,派随何游说九江王英布,以达到分散并牵制了楚军的目的,减轻刘邦正面战场的压力。 在敌后,彭越带领彭城战败的汉军向西溃退,驻守在黄河沿岸,经常替汉军“打游击”。就是这批汉军,后来在梁地断绝了楚军的后援粮草,在楚军南撤夏阳时,又攻克二十多个城邑,缴获谷物十多万斛,用作汉王的军粮。 。。。。。。 一年后,汉军与楚军反复纠缠后,再次收复成皋后,据险坚守,双方在广武山(今河南荥阳)再次形成对峙。此刻韩信已经攻破了历城、临淄,项羽增援齐国的二十万楚军也被汉军消灭,齐王田广逃到高密,齐国全境被汉军平定。之后,韩信自立为齐王。 眼看着彭越数次反攻梁地,后来竟然断绝了楚军的粮食,项羽对此十分的重视和忧虑。于是,他命人将刘邦的父亲置于鼎镬之上,然后派人告诉刘邦说: “如若贤弟今日不赶快投降,我就烹煮了你父亲。” 哪里知道刘邦却回复道: “我与你都同时受命于怀王,当时有约‘互为兄弟’,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父亲,今兄若一定要烹煮你的父亲,请你记得分给我一桮羹。” 项羽见此法无济于事,只好作罢。 后来又有一次,项羽约刘邦见面,对他说道: “天下纷乱好几年,只因我们两人的缘故。我希望跟汉王挑战,决一雌雄,不要使天下百姓白白地受苦啦。” 刘邦却笑着拒绝说: “我是宁肯斗智,也不愿斗勇。。。。。。” 然后痛诉了项羽的十大罪状。 项羽听后怒不可遏,便用暗箭偷偷射向刘邦,正中其胸部。然而真正看见刘邦受伤,项羽立马后悔起来,因为他也知道,即便汉军没有刘邦,也会有韩信、彭越、张良等人,杀了对方也无济于事。 项羽终究无力挽回楚国的颓势,战争的优势已完全向汉方倾斜。 刘邦受伤后,再次回到了成皋养病,病好后,便立即将战俘司马欣在他的原都城栎阳枭首。 这期间,韩信和彭越也分别在北线和敌后完成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对项羽形成了三面包夹之势。 项羽见状,赶紧派人前往齐国,游说韩信保持中立而再次分割天下。然而,韩信始终犹豫不定,一方面他对刘邦感恩戴德,不愿意无情背义,另一方面,他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刘邦绝不会将自己齐王地位剥去,最终委婉谢绝。不仅如此,韩信还立即派灌婴率汉骑南下攻鲁地(项羽曾经的封地)、平淮北,继而与刘邦军会师于颐乡。 公元前203年8月,眼看着楚军粮食即将耗尽,项羽被迫主动向刘邦提出议和;此时的刘邦也未能及时调来韩信、彭越援军,于是双方订立和约“中分天下”,划鸿沟为界,东归楚、西属汉。。。。。。 这一日,继墨、啸川、簇集和季姚受张良之邀前去面见刘邦。他们刚刚走到刘邦大帐之外,便听到他在里面歇斯底里的怒骂之声。 原来,和约定立后,刘邦派辩士陆贾至楚营请求放还刘邦家属,但都遭到了拒绝。他为此心情不悦多日,左右也不知如何是好。 四人此时也猜到张良邀请他们前来的目的,便在帐前停下来商量一番,毕竟连大辩士陆贾都无法说服项羽,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忽见簇锦眼前一亮,似乎有了主意。 原来,前些年与卢生一起欺骗秦始皇然后逃回到仓海的侯生早些年就与项羽相识,还搭救过他的性命。然而,项羽只知道他是一位善辩的方士,却并不知道他还是仓海的一份子,也不知他与汉军有所瓜葛,因此必然会放下戒心,虚心交谈。 当四人将想法告知刘邦和张良之时,很快便得到了认同。 于是,侯生奉命前往楚军大营请求谒见项王。项羽听闻侯生前来谒见,连忙亲自出迎。。。。。。 侯生对项羽说: “听说汉王的父亲这些年为大王所俘虏,作为制胜汉王的一种筹码,我实在为大王庆贺。然而听说,大王竟扬言不惜烹煮太公来使汉王就范,后来汉王遣使者请求归还其父,也被大王拒绝,此作为恐将失义于天下,臣下甚为大王所不取。 ” 项羽听后,讪讪地回答道: “这些年,楚军与汉军征战,死伤将士已不计其数。俘虏夙敌之父,不管我如何处置,也应该都心安理得吧。” 侯公听罢,微笑着说道: “大王知道在下乃是一名方士,本不该太过关注俗世之事,然而实在不忍看着天下纷乱不休,故站在中立的角度为大王分析。大王以为,汉王此番派人前来恳求,真是想得到其父吗?” 项王大笑着问道: “恩公此话怎讲啊?想那汉王若连其父亲都不顾了,又何苦卑躬屈膝派辩士前来恳求于我呢?” 侯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大王对汉王是不太了解啊!大王曾经将其父置于鼎镬之上,要他就范,却被汉王回复,若真要煮其父,他也想分享一杯羹。彭城之战,汉王几乎被大王擒获,汉王与儿子女儿同车逃亡,几次推坠二子而不顾。这些事情说明了什么呢?说明汉王是志在天下,丝毫不将亲情放在心上。对汉王这样的人,大王就算以其父母、妻子为人质要挟,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益处。而对于汉王来说,他数次派遣使者前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其亲人,而是想要以此置大王于无德无义的绝境,以此为口实纠结诸侯各国共同攻击大王。汉王此人太懂得如何利用和收买人心了!” 项羽听到这里,显得有些吃惊,点头说道: “先生分析得似乎有些道理。那以先生之见,我该如何处理此事呢?” 侯生见时机一到,立马回答道: “因为这些原因,臣下以为大王应当避开汉王设置的陷阱,释放其亲人并积极和议。如此一来,汉王君臣理屈语塞,内逼于亲,外逼于名,必定不敢再失信攻楚而构祸于天下。如此一来,大王便更加理直气壮,内有施仁义之情,外有和天下之义。” 项羽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说道: “先生言之有理。那便请先生回去告知汉王,等寡人归还彭城以后,便会立即送还其亲人。 ” 侯生想想,回答道: “这样恐怕也不妥当。想当年,大王为了召回王陵,曾拘留其母,未曾想其母竟然在楚营伏剑自杀,让天下哀其死亡,颂其节义,从而促使王陵从此死心塌地跟随刘邦。如今汉王至亲久被拘留,苦苦望归,然而当他们听说使者几番往返而无果,难免抑郁纠结,一旦仿效王陵之母自杀引决,大王恐将追悔莫及啊! ” 项羽听罢,连忙答应立即释放刘邦的亲属们。 刘邦迎回亲人,视侯生为恩公,立即拜为“平国君”,然而侯生受封之后不久,便主动恳请隐退,也许他是因为看到楚军后来被汉军追杀屠戮,项羽本人也可能身陷危急,而感到有所愧疚的缘故吧。 。。。。。。 就在项羽释放刘邦亲属后,便率楚军往阳夏撤退,刘邦本来也想撤兵西归,张良、陈平却竭力劝他说道: “汉已据天下的大半,诸侯又都归附于汉。而楚军已兵疲粮尽,这正是上天亡楚之时。不如索性趁此机会把它消灭。如果现在放走项羽而不打他,这就是所谓的‘养虎为患’。” 于是刘邦听从张良、陈平的建议,忽然违约,趁机在楚军退兵路上发起追击,一股拿下阳夏,迫使项羽由陈下溃退至城父。 早在攻下阳夏之时,刘邦便约集韩信、彭越南下,共同合围楚军。然而由于韩信及彭越未如约出兵合击楚军,结果导致刘邦被项羽打败,只得慌忙退入陈下,筑垒坚守不出。 刘邦对于韩信、彭越违命之举感到疑惑,便向张良询问: “诸侯不从约,本王该如何是好啊?” 张良想了想,回答道: “楚军快被打垮了,韩信和彭越还没有得到分封的地盘,所以,他们不来是很自然的。大王如果能和他们共分天下,就可以让他们立刻前来。如果不能,形势就难以预料了。大王不如把从陈县以东到海滨一带地方都给韩信,把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方给彭越;使他们各自为自己而战,楚军就容易打败了。” 刘邦一番思索后采纳张良的意见,以加封土地为报酬,使韩信和彭越尽数挥军南下,同时命令刘贾率军联合英布自淮地北上,五路大军共同发动对项羽的最后合围。最终,他们屠空了城父,并在垓下将十万楚军全部包围。。。。。。 楚军被汉军及各路诸侯军里外包围了好几层,虽然勉强修筑了营垒,然而兵少粮尽,屡次突围不成,军心便开始慢慢瓦解了。 一天深夜,项羽忽然听到汉军在四面唱着楚地的歌,大为吃惊,疑惑道: “难道汉已经完全取得了楚地?怎么楚国人这么多呢?” 于是,项羽连夜起来,在帐中借酒消愁。看着身边这位名叫“虞”的心爱的美人正在旁边不停舞蹈,自己的骏马“骓”不断在寒夜中发出嘶鸣,项羽不禁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吟唱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力量能拔山啊,英雄气概举世无双,时运不济呀骓马不再往前闯!骓马不往前闯啊可怎么办,虞姬呀虞姬,怎么安排你呀才妥善?)” 项羽唱了几遍,美人虞姬则一直在旁应和。项羽一边唱着,眼泪也一边喷涌下来,左右侍者也都跟着落泪,没有一个人忍心抬起头来看他。。。。。。 项羽大帐内的歌舞一直持续到黎民,汉军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项羽已经率一队骑兵趁夜突围南逃,于是赶紧派灌婴率数千骑兵追击。 项羽一路策马狂奔,渡过淮河之时,只剩下一百多名部下勉强跟了上来。然而此刻他们的前方一片沼泽,几乎寸步难行,因此又不得不返回向东行进。一番折腾之后,项羽带领着剩下了二十八人刚刚到达东城,便被几千名汉军骑兵追赶上了。 项王眼见已无脱身的可能,便对身边的将士们说: “本王带兵起义至今已经八年,亲自打了七十多场大仗,所遇之敌皆被打垮,所攻之敌无不降服,从来有失,因而能称为霸,据有天下。然而如今终被困于此地,此乃上天灭我,而决非作战之过错。今日注定得决一死战了,我愿意和诸位一起打个痛痛快快的仗,一定要胜它三回,给诸位冲破重围,斩杀汉将,砍倒军旗,要让世人知道是上天要灭我,决非作战之过错。” 于是,项羽把骑兵分成四队,面朝四个方向突围,并约定冲到山的东边,分作三处集合。 项羽对骑兵们喊道,“看我先来给你们拿下一员汉将!”,话音未落,便首先驱马飞奔而下,高声呼喊着向汉军冲了过去。 汉军将士早就听说过霸王的厉害,顷刻间便如草木倒伏一样溃败,被项羽杀了一员汉将。 就这样,项羽及其部下们在包围圈里面左右突杀,坚持了好久,然而毕竟人员悬殊,不多久便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项羽等几人在那里杀得个酣畅淋漓。 此刻,项羽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只要他一瞪眼呲牙,前面的汉军官兵便吓得哆嗦起来。然而弓箭手们刚刚把箭搭在弦上,便被领头的将军喝止,因为刘邦下令,尽量活捉项羽,然后押回处置示众。 项羽不停冲杀着,在大约杀死有百八十人之后,竟然只身突围出去,快马来到了乌江边上。 此时,乌江亭长早已停船靠岸等在那里,对项羽说道: “大王请速速上船!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江东虽小,但土地纵横各有千里,民众几十万,也足够称王啦。望大王快快渡江,否则汉军一到,便没法渡过去了。” 正说着,只听战马一声悲鸣,便倒地不起。原来它早已身负重伤,硬是拼着一口气,将它的主人带到了安全之地。 项羽痛苦的紧闭双眼,干裂的嘴唇被咬后,也正不停地流着鲜血。他回头看了看来路,见远处没有一个楚军将士跟了上来,反而是黑压压地一片汉军正朝自己奔袭而来。 于是,项羽仰头苦笑着叹道: “上天要灭我,我渡乌江还有何用!想当初,我与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西征,如今却没能带回一个人,纵使江东父老怜爱让我做王,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呢?我心中有愧啊!” 然后转头对亭长说: “此马随我征战五年,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杀它,今将它赠给你,还请日后好好待它。” 说罢,将马绳递给亭长,然后转身向着追兵冲了过去。 项羽在杀掉几百人后,也早就身负重伤。此刻,他在汉军队伍里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此人便是骑军司马吕马童,便苦笑着说道: “你我算是故交了,难道今日连你也想要我的性命?” 吕马童听罢,冷笑着说道: “故交?当年你火烧咸阳,屠戮秦人之时,有听过我的劝阻,想过我的感受吗?” 说罢,转头对身边的王翳说道,“此人便是项王”。 项王听罢,举起武器对准吕马童,哀叹道: “唉!。。。。。。你信吗?此时我依然可以杀你!但我不会杀你。。。。。。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抓我。。。。。。也罢!既是故交,我便把这份好处送于你吧!” 说完,自刎而死。。。。。。 项羽已死,楚地便全都投降了刘邦。 刘邦并没有为难项羽曾经封地——鲁国的百姓,虽然他们誓死抵抗又是最后投降。他还按照鲁公这一封号的礼仪把项羽安葬在了谷城。。。。。。 当初刘邦听到项羽自杀的消息后,联想到韩信这些年数次违抗军令,力图自立为齐王而三分天下,便当即驰入韩信军中,将其兵权收夺,改封为楚王。 关于楚汉战争,关于项羽和刘邦,历史早有评述。 楚汉战争是指继中国秦末农民大起义之后,项羽和刘邦之间为争夺封建统治权力而进行的战争。 项羽可以称得上足智多谋、勇武过人的豪气君子,然而身上始终带有就贵族的习气,刚愎自用、嗜杀残暴、优柔寡断,不会知人善任,不信任手下,不爱听意见,不会识别和笼络人才,又吝于封赐,以致韩信、陈平、英布等先后归汉,不善于团结利用同盟,致使魏王豹、代相夏说、赵王歇与楚各自为战,魏、代、赵相继灭亡。刘邦则不然,虽然出生于市井,身上有不少陋习,然而能海纳百川,知人善用,善于笼络利用人心,这才使得无数豪杰争相投奔,并甘愿为他肝脑涂地,打下一片江山。 。。。。。。 第十五篇延续——延续的脉络 公元前202年初,刘邦大军行至氾水之北时,楚王韩信、梁王彭越、燕王臧荼、赵王张敖、长沙王吴芮一起上书刘邦,请他称帝。 刘邦假意推脱道:“我听说,帝号唯有贤者才配拥有,空言虚语者,无法守住,因此我不万万敢称帝。” 群臣纷纷劝道: “大王虽起于平民,然而诛暴逆,平定四海,使有功者皆封为王侯。大王若不尊帝号,那当初对诸王之封赏便会受到怀疑。臣等以死坚持大王尊帝。” 刘邦三让之后,勉强答应道: “诸君既然认为这样才合适,本王权当是为了便利国家而勉强尊帝号吧。” 当年二月初三,刘邦在山东定陶汜水(曹县)登基称帝,是为汉高帝,建国号为汉,定都长安,史称西汉。同时,封吕雉改称皇后,刘盈称皇太子。 至此,华夏在形式上再度一统,然而内部纷争远未结束。。。。。。 建国初,为了得到宗族和功臣的拥护,汉高祖刘邦实行郡县制和分封制并行,稳定之后,便将所有异性诸侯诛灭,立下“白马之盟”,约定“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惠帝刘盈以秦亡为鉴,奉行 “无为而治”,罢建露台,诏废肉刑,罢免田租,大兴文教,使得西汉国力日益强盛。 文帝刘恒,收回诸侯官吏任免权,要求“君正”“法正”,废除连坐,安民为本,减租减徭,对外依然修身养息,忍辱负重与匈奴修好。 景帝刘启,平定刘姓宗室诸侯之七国叛乱,将诸侯权利收回中央,大量裁撤诸侯官吏数量,多数诸侯仅剩一郡之地,使得中央集权得到巩固和加强;继续无为而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轻刑慎罚,重视文教,首创文翁官学,施行黄老,兼容儒家,力主与匈奴和亲。 汉武帝刘彻则颁布了推恩令及其他举措,强制分散了诸侯的势力,解除了诸侯的威胁,同时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以儒为主以法为辅,内法外儒,对外宣扬儒道以示怀柔,对内施以严法约束大臣;对外击败匈奴,开拓西域,征服朝鲜,沟通西域,开通了丝绸之路。 虽然分封制并没有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之后依然断断续续千年,然而,西汉初几代君王步步为营,经过多年的灵活处理,已经使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政治制度得以巩固,建立起“大一统”的集权国家。 。。。。。。 公元前89年的一天,东海郡的泗水河岸边站着一群人。一人斜挎着绳束,正忙着活动筋骨,在他身后站着六人,其中一个天子模样的人正和其他五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只见一人抱拳,向天子禀报道:“请皇上放心,吾家先生自幼习武,天赋异能,定能潜入水底,将重器打捞上来。”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继墨,他正不断试图说服前边的这位西汉天子刘彻(史称汉武帝),其身边分别站着啸川、簇锦、季姚、椒图,最前面忙着热身之人便是墨十七。 只见天子刘彻此时似乎仍不放心,重复道: “爱卿切勿勉强!若实在不行,寡人便修渠引水,将水放干,再寻鼎。感谢诸位爱卿为国分忧!哎,想来这也是无奈之举!正如前不久寡人所颁之罪己诏,近些年,为了击溃匈奴,开拓疆土,几代先帝积攒之国库被寡人消耗殆尽!寡人决定从此不再出兵,统一造币以赡用,盐铁官营以充国库。” 啸川此时接过话题,说道: “陛下请不必挂怀! 夏、商、周三代天子视九鼎为传国之宝,乃是因其被视为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之象征。大汉经数代天子励精图治,不光再一次统一疆土,而且使得天下民心归一,形成统一之国家和民族意识,国民人人皆有华夏之魂。既然华夏统一,不在器物而在于人心,现人心归一,九鼎就应合而为一,铸造成币,以解财政之困。” 此时,季姚肩膀上站着的大鸟似乎有些烦躁,扇动两下翅膀便要张嘴,却被她一把拽住了喙,只得乖乖的不在随便动弹。 身边的簇锦和椒图见状,忍不住捂嘴偷笑。 天子刘彻见状,不禁有些莫名奇妙,喃喃说道: “看来此鸟是饥饿难耐了。哎,都怪寡人好战,现在国民尚且食不果腹,更何况禽兽呢?” 愚十八听到此话,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说话间,只见墨十七,已经飞身高高跃起,空中团身之后,向下俯冲,像箭一般扎入了河水之中,一下子没了踪影。然而,半天时间过去了,也不见他从水中出来,不由得让岸上的汉天子刘彻焦急万分。 正在此时,从水中忽然冒出一只手,手里还握着一条绳子的绳头。 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见状,立即如大鹏一样飞起,四人身形如水,烁光流转,如游龙盘旋于低空,然后直向着绳头扑去。。。。。。 茫茫雪山之中,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祖园便消失无踪。 墨十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祖园方向发呆。愚十八站在其肩膀上,也同样一声不吭,与平时喜欢饶舌的它判若两物。 愚十八木木地看了主人一眼,问道: “打从第一眼看到主人起至今,我一直以为你内心从未有过喜怒哀乐!现在我对自己的这些看法有些不太确定了!” 墨十七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慢慢回答道: “十八呀十八,难怪他们叫你愚十八!我十七,你十八,我乃是你主人。你一只大鸟,尚且能感受喜怒哀乐,更何况你主人呢?” 原来墨十七此刻正为离开祖园而恋恋不舍,心存难过。 刚才墨十七、愚十八与祖园内的居民一一道别以后,便将祖园全权托付给椒图,要他好好治理。 椒图至上次回到祖园,发现啸川之后再无新生儿出世,便放下心来。况且,即便再次有新生儿降临,也无需过于担心,毕竟啸川现在早已成为华夏一员,过得也不错。他为上次私自出园之事,向居名门道歉,并准备再做上千年的自我惩戒。之后, “羲和氏”族人将誓死永不离开祖园! 此时,继墨、簇锦、季姚三人已经注意到,除了墨十七和愚十八正在难过之外,身边的啸川已经热泪盈眶,这与他平时内敛、坚毅、果敢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也难怪,至此一别,也不知何时他才能与自己的父亲再次见面了。。。。。。 当一行人再次踏在贯胸国沙滩尽头的乱石上的时候,分布四方的几位警示者早已经在此等候了。 墨十七不舍地看着四位“年轻人”,缓缓说道: “感谢诸位将十块坍星石再次聚齐!地球及人类经受住了无数次考验,‘有机智慧星球联盟’已经比较放心,因此授权‘墨星’将我等警示者召回。” “据推算,人类将在不久之未来飞速发展,很快便会进入高级进化阶段,望好自为之。告诉诸位一个秘密,当年‘尼和人’被人类祖先消灭之时,‘墨使’们曾犹豫是否介入,最后考虑到这是生物链的自然选择,才没有让人类‘归零’。诸位切记,生物之间以及人类之间可以有争斗,然而绝不能对地球生态链产生根本性破坏,否则‘联盟”便会授权‘墨使’将地球从新归零。届时,地球再次出现之文明与主宰,便极有可能不再是人类!其实,他们一直都在‘盯着’你等!” “考虑到人类目前已不再需要‘幻世灭’来抵御异种入侵,因此‘墨使’让老夫将其一并带回‘墨星’。何况,不久之未来,人类将会制造出自己之‘大杀器’, 望谨慎用之。当然,‘墨使’眼里之‘不久’,对于目前人类来说,则可能会是很长一段时间。” 墨十七再次依次看过四人,眼中充满了不舍,拱手行礼道: “再次感谢诸位,只盼他日再次相见!” 四人赶紧鞠躬回礼。 愚十八也跟着说道: “诸位年轻人,本大王就此别过了!将来我还会回来!离别之前,诸位可否叫我一声‘鸟王墨十八’?” 本是一番离情,大家此时却被‘墨十八’逗笑了,便照着它的要求做,权当离别时的礼物。 墨十八接着说道: “告诉诸位一个小秘密,主人会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说完,便转头对着墨十七说道: “主人,我俩给诸位年轻人笑笑吧,既做临别留念,也做事先准备,说不定这次回到‘墨星’,‘墨使’便解除我们身上的固化,让我们自由升级呢!” 墨十七没有说话,便和它一起开始对着四位年轻人认真的“傻笑”起来。 四位年轻人也在笑,然而泪水滑落时,嘴里已满是咸咸的味道。 墨十七走进乱石伪装的深潜器,只见蓝光一闪,便消失于茫茫海面。 一个时辰以后,在遥远的大海上空,闪出一柱蓝光,划破天际,直冲云霄,一眨眼,便又消失无踪。 继墨、啸川、簇锦和季姚见状,再次跃起,身形如水,烁光流转,如游龙闪现,只一下,便从海角消失无踪。 。。。。。。 多年以后,这条龙出现在溧阳和常州,穿梭元军铁蹄间;出现在元大都,助明军横扫元军;出现在山海关,誓死抵抗清军;出现在武昌,腾挪于枪林弹雨中;出现在淞沪、南京、徐州、平型关、台儿庄、武汉、长沙,于日军殊死搏斗。。。。。。 公元1940年的春天,成都的唐门医馆里面一片忙碌。郎中们看病,学徒们抓药,地上到处躺着打着绷带的伤者,吆喝声、**声,嘈杂不堪,血腥味、汤药味、米饭味,五味杂陈。 馆长唐步云在大厅里正因为药材缺乏而急得团团转,便见儿子蹦跳着跑进来,嘴里高兴地叫嚷道:“爸爸,我师傅来啦!他还带来了满满一车的药材。” 唐步云刚往院门口望去,便见身着灰色素衣的两男两女人脚步轻盈地走进了院门。。。。。。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