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秦第一功臣》 第一章栎阳金雨 一 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 田间, 昏蒙蒙的天 。 夺目耀眼的太阳发出炽热的光芒,炙烤着一望无垠的关中平原。 被烈日醺烤以致虚脱了水分的柳叶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田间的秧苗因为长久得不到雨水滋养,变得焦黄甚至枯萎,就犹如长期缺乏营养的人一般憔悴不堪。 由于遭遇关中少有的大旱天气,随处可见田地地面绽裂开斑驳龟裂的地纹。 在科技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古代,农业的灌溉技术力量及灌溉手段还极为有限,远没有达到今天的科学发展水平。在很长的一段时期,人们不得不被动的依赖于靠老天爷普降甘霖,来确保庄稼收成的理想丰收。而雨水的充盈与否,不仅仅关乎农作物的收成与否,它还直接莜关国家繁荣富强的经济命脉!在商业经济并不占据社会经济发展主流的古代,农业的发展对于任何一个朝代来说,都显得尤其至关重要。 而水利工程的兴修,以及水利工程技术的推陈出新,就自然而然被提上了首要日程。 大名鼎鼎的成都平原上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历经两千多年的岁月沧桑洗礼,至今仍在发挥着他移山倒海造福苍生的巨大神奇巨效! 这不由得使后世的子孙发出自豪的感慨——壮哉!这就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伟大结晶见证! 毋庸置疑,这足以表明当时的劳动人民,已经深深地意识到水利工程的重要性。 二 田间,几名农夫正在察看田地里受损的庄稼。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极为沉重的。 毕竟庄稼是农民全部生活的希望。 一名六旬老农手捋焦黄的庄稼叶子,痛心不已,老泪纵横。 老农颓然跪于地上,仰面朝天,哀号道:“老天爷哪,您就开开恩吧,下点雨吧!我们求您了……老天爷……”说罢连连叩头不止。 其余的几名农夫也纷纷跪下,七嘴八舌哀告:“老天爷……开开恩吧,下点雨吧!”说罢,磕头如捣蒜。 三 田埂上 。 一名瘦高青年农民步履艰难地挑着一担水,小心翼翼地往高地上的田地走去。 不远处,浅浅的小河流水缓缓无力地向东流淌着。 瘦高青年农民眼看再走几步就来到了田地。 不料,他一个不小心,脚被土坎拌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木桶里盛装的水全洒光了。 “诶……”功亏一篑的瘦高青年农民懊恼地用拳头砸地…… 四 “喀啦啦——”一道霹雳闪电轰然打响。 原本无力下垂的柳叶闻风先动,憔悴不堪的庄稼叶子也哗啦啦抖动起来了。 六旬老农惊喜地仰望天空,喃喃道:“老天爷要开恩了……” 其他农夫也都抬起头来。 但见天色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墨团似的的乌云风驰电掣般密布天穹,好似泼墨效果的叠叠云层,重重地朝地面压下来,给人极为压抑的沉闷感。 说时迟,那时快—— 斗大的雨点开始纷纷降落下来…… 雨点好似爆炒否一般急骤,越来越极速…… 很快,雨点已经连成千万条细线,继而,这万千条细线又汇集成万千道水柱…… 最后,水柱完全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倾盆大雨…… 六旬老农手捧雨水,眉开眼笑道:“老天爷开恩,老天爷开恩了啊!” 几名农夫也欢欣雀跃,喜不自胜,嘴里发出欢呼:“呕——呕——呕——呕……” 突然,六旬老农脸色呈现惊讶状—— 他发现,自己手里的雨水竟然是黄铜颜色的! 六旬老农慌忙扯住身旁的农民:“哎,你们看,这雨水金贵着哩,你看这雨水是金色的哩!” 其余的几名农夫也循声过来观看—— “呦,还真是哩!” “就是,这雨水咋是金色的哩?” “这是咋一回事哩?” 六旬老农神秘稀稀地说道:“依俄(我)说呀,这肯定是个大吉大利的好兆头啊——咋说哩,一来这雨下得这及时,又下得这金贵,这不是好兆头是啥子?” 其他农夫频频点头称是:“嗯,是这个理哩。” 五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对于卫国公子卫鞅来说,今天却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坏日子。 因为他刚刚承受了一场五雷轰顶似的重大打击——原本各方面都很优异的他,竟然毫无道理地落选了! 尽管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还没有开启科举制度,卫鞅虽然也不等同于后世考状元金榜无名的落第秀才,但,此时此刻卫鞅的沉重苦闷心情,丝毫不亚于那些学富五车十年寒窗苦读,身怀报国大志,到头来却金榜无缘的失意书生。 而这一切,却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卑微。 卫鞅虽是卫国国君的儿子,尽管他才能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但可惜在那个注重门第讲究长幼有序的时代,他身上的这些长项却丝毫无助于处于竞争涡流之中的他入围——只因为他不是卫国国君嫡子。 别看同样都是卫国国君的亲生儿子,但是却存在着天壤之别——皇后生的儿子是嫡子,拥有天然绝对的王位继承特权。而后妃生的儿子称只为庶子,与嫡子虽说是名义上的亲兄弟,但是却没有嫡子所拥有的王位继承特权。 中国古代从周开始确立嫡长子继承制,就是说,只有国君的嫡长子才有唯一资格继承国君大统,庶子就算比嫡长子早出生几年,也是无缘觊觎王位的。需注意的是,嫡长子,是说正妻的第一个儿子,就算庶长子比嫡子大许多岁,这个嫡子也还是嫡长子。 按照周礼,对于嫡长子来说,其他的嫡子也算是庶子。所以通常都是认为,皇后生的都是嫡子,妃子生的是庶子,嫡子拥有天然的继承权优势。 很不幸,卫鞅正属于这样的尴尬情况——他只是庶子身份。 做万人之上的一国国君,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但是,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胜任一国之君的艰巨使命角色的。要知道,治理一个国家,驾驭天下黎庶臣民,需要国君拥有超越众人的非凡智慧,和雷霆万钧的独特治国手段。 卫鞅稀罕的并不是国君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荣耀光环,他需要的是得到一个充分展示自我才智,谱写自己人生价值的历史大舞台! 作为封建王朝的一份子,卫鞅比谁都更清楚,身处战国纷争诸侯称霸的历史时代,弱肉强食就是战国时代的残酷的生存淘汰法则! 出身王室贵胄的卫鞅,耳闻目睹了卫国日渐衰落的残酷现实,也见证了身为卫国国君的父王安于现状碌碌无为的落寞与无奈,身为卫国王室一员的他,实在不甘心自己的家国即将成为列强砧板上的口中食。 卫鞅自幼喜好研读法家及刑名学说,自信自己能够担当的起挽救日渐衰落的祖国的艰巨历史重任!他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能够荣登大宝,成为左右卫国命运的主宰者,那就有机会大显身手,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实施自己的兴家安邦富国强兵之道!就有可能改变卫国频临被列强蚕食的被动命运。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这样地强差人意,让人无奈!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不是嫡子身份,导致彻底失去了公平竞争的资格!自己纵有天大的才能也无从施展啊! 他在内心呐喊—— 这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早就注定的结局。 这是卫鞅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失意的苦涩滋味,也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不公平的竞争的沉重打击。 先秦时期的孟老夫子在其著作《孟子》中写过如下文字: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孟老夫子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就是想告诉失意中的人们一个屡试不爽的真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卫鞅,你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小小一个卫国国君虚衔,远不足以施展你的雄心壮志! 弹丸之地小的卫国,也并不是施展你卫鞅才华的人生舞台! 真正属于你的人生大舞台是在不久的将来!请相信,上天早就为你悄然安排好了一切,眼前这点儿挫折,不过是你迈向辉煌进程的小插曲罢了,你不必太在意。 六 周朝都城洛阳 , 皇宫 。 富丽堂皇的宫殿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辉煌繁荣气象,明显流露出空旷和门庭冷落的冷僻气息。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盘亘在此栖息的飞鸟的祖先,伴随这里的金砖碧瓦,见证了东周帝国到西周王朝数百年来的风雨沧桑变幻历程。 六百年前,周武王姬发兴师举兵,率领八百诸侯,在牧野与商王朝展开决裂式大厮杀,经过这次大会战,原本臣服于大商王朝的番属小国——周,推翻了原居于统治地位的大商帝国大厦,主客本末易位,取而代之登上了号令天下的天下共主宝座,就此开启了大周王朝时代。 周武王灭商后,定都于镐京和丰京,周成王五年,营建东都成周洛邑。 历史上将东迁之前那一时期的周朝称为西周。 周武王将姬姓宗室子弟和功臣,分封为列国诸侯,又分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不及五等者为附庸。其中姬姓子孙的封国最多,有五十三个。 到了西周后期,周厉王失政,引发了国人暴动,周厉王被国人驱逐死在外地,这件事大大动摇了西周统治的根基,最后一个西周天子,就是那个喜欢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因为轻率废长立幼,从而引发父子反目,骨肉相残的大动乱,结果导致糊涂的周幽王,被自己儿子请来助战的犬戎杀死,繁华一时的帝都镐京,也因兵燹而毁于一旦,西周也就此宣告灭亡了。 引狼入室的申侯,和诸侯一道拥立周平王为天子,周平王俱于犬戎兵威,将京都从镐京迁至洛邑(洛阳),历史上称东迁以后的周王朝为东周 。 但是,进入东周时代的周王朝并不太平,从此迎来了多事之秋,先是桀骜不驯忤逆君上的郑庄公,罔顾君臣礼仪,公然兴师与周天子对阵,而且,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玮——箭伤天下共主的周桓王!就此开启了诸侯轻慢周天子的始端。 随之而来的野心勃勃的楚庄王也蠢蠢欲动,留下了历史上著名的问鼎中原的典故。 貌似强大的东周王朝,就像一头垂垂老矣失去牙齿的狮王,日渐消瘦,威风不再,日渐被诸侯们狎昵冷落。诸侯们不仅不按时朝觐周天子,而且僭越礼治之行径层出不穷。作为天下共主的周天子空有虚名,不过是一具庙堂之上任人摆布的傀儡木偶而已,对于作为番属的诸侯的胡作非为,只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不敢奢望诸侯按时朝觐,只求别再出现郑庄公第二的不臣诸侯就阿弥陀佛了。 第二章天命难违 第二章 天命难违 一 司天监和太史儋在宦官引领下,匆匆趋步进宫面圣——因为刚刚发生了一件莜关大周王朝气运的惊天大事! 二 皇宫大殿 。 穿戴雍容华贵的周天子(周烈王)姬僖高居王座之上。作为王朝的象征,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角色和存在价值所在。每当想起自己就像一个按时报时的打更人一样,他心里就像打翻的五味调料,酸甜苦辣咸,一起往外涌。 司天监及太史儋伏地行礼,口称:“臣叩见王上,伏乞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烈王一摆手:“平身,两位爱卿匆匆进宫,有何要事?” 司天监回禀道:“启奏王上,臣仰观天象,发现太白星位现西方,地维咸光,光若皓月,木星由南向北飘移,荧惑星交于木星。太白星所当星宿为鬼宿,鬼宿分野为雍州方位,天象主兆,西边秦国将有大乱出现……” 司天监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经过这场乱事之后,有德行的君主将使其国势日渐昌盛起来。” 周烈王有些惊讶,半信半疑:“噢?天象如此谶兆吗?” 司天监:“天象如此,臣不敢妄揣天意……” 太史儋紧接道:“微臣获悉,秦国栎阳地界昨日刚下了场金雨……” 周烈王惊讶万分:“金雨?咦——怎么会下金雨呢?莫非此事另有蹊跷?” 太史儋脸色郑重,道:“启奏王上,此事确实千真万确,并无半点夸大虚词。” 周烈王眉头微皱,忽想起一事,心中有些不安,不禁问道:“寡人记得,前年秦国就发生过冬季桃花盛开之异事,那……此次栎阳这场金雨,究竟又是何谶兆?” 太史儋内心矛盾,欲言又止:“这……” 周烈王心中大起疑云:“卿为何避而不答,莫非此事关乎我大周朝气运?” 太史儋和司天监两人对望了一眼:“启奏王上,臣等只是凭观测天象据实而言,还望我王恕臣言语无状……臣等方敢启言。” 周烈王一摆手:“寡人恕尔等无罪,你二人只管大胆据实讲来。” 太史儋又施一礼:“王上,恕臣斗胆直言,这冬季桃花盛开,以及这栎阳下金雨的一系列异相,天象谶兆:周先前与秦国合为一处到分别为二,分别了五百年后又要重新合并,合并十七年后将会有霸王出世。” “什么?”周烈王大惊失色,从龙椅上一跃而起,直盯着太史儋和司天监:“你是说秦国将会在五百年之后取代我大周朝!简直是胡说八道,荒诞不经,无稽之谈!尔等竟敢当着寡人面胡言乱语!亵渎我大周王朝气运!尔等究竟是何居心?嗯?” 眼见天子动怒,太史儋和司天监连连叩头请罪:“王上息怒,臣等不敢欺瞒君上,臣只是据实而奏,并无丝毫诋毁亵渎我大周王朝之意哪!” 周烈王袍袖一甩,扫了太史儋和司天监一言,余怒未息:“哼!” 太史儋和司天监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三 对于秦国,周烈王并不陌生。 秦国不像三晋和燕国及鲁国出身高贵,这些老牌诸侯均出自姬氏王族,与大周王朝血脉相连。而秦国却不是,但秦国与大周王朝之间的关系,可谓源远流长。 秦国的先人,最早可以追溯到传说中的颛顼帝。颛顼帝大费颇有才能,曾跟大禹一起治水,居功甚伟,论功行赏之时,得到舜帝褒奖的大禹还算厚道,不欲贪天之功,在舜帝面前大大褒奖了一番大费的辅佐功劳。舜帝立时对大费刮目相看,赏赐给大费一个黑色的旌旗飘带,还给他娶了一个姓姚的美女。从此,大费便留在舜帝的身边,为舜帝驯养和**鸟兽。经过大费**的鸟兽大多驯服,舜帝赞赏其**功劳,就赐姓为赢。 大费裔孙费昌,侍奉以残暴著称的夏桀,因见夏桀无道,便离开了夏桀,投奔了商汤,并助商灭夏,立下了赫赫战功。其后世为殷商贵族。 费昌有两个玄孙:孟戏和中衍。中衍玄孙叫中潏,替商朝保卫西部边陲。中潏的儿子叫蜚廉,蜚廉有二子,名唤恶来和季胜。兄弟俩俱侍奉商纣王,勇猛异常,且死心塌地忠于纣王,明知纣王无道,却甘愿助纣为虐。 后来周武王伐纣,商军阵前倒戈,走投无路的商纣王被迫**于鹿台,对大商朝忠心耿耿效命的恶来也死于国难,虽说有些愚忠,但却也不失为精忠殷商王朝之忠臣。 周武王君临天下,出于统治考虑,对殷商王室后裔并未斩尽杀绝,仍将纣王之子武庚安置在殷商故都镐京,让他替周王朝管理殷商的遗民,并让武王弟管叔和蔡叔协助,称为“三监”。 不料在周武王死后,武庚为首的商朝残余势力,联合武王弟管叔、蔡叔发动了三监之乱,原属殷商旧臣的嬴氏部族也有部分人众积极响应,继续追随旧主,共同向周朝发难。周公姬旦率军平叛,很快就打垮了叛军,并严惩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对于死心塌地追随武庚造反的嬴氏部族,周人除了采取大量血腥杀戮之外,还将剩下的赢氏部族予以分割,驱赶他们离开故土。嬴姓部族其中的一部分人被集体从东方迁到西方,去西周的西部边陲”戌边“,这部分人就成为后来秦人的先祖。 值得一提的是,精忠商朝并殁于王事的恶来一族逐渐崭露头角,并开始发迹。恶来一族的后人造父很善于驾驭马车,是周朝的第五位君王周穆王的专车司机。周穆王非常喜好游历,经常坐着造父驾驶的马车云游四方。传说造父驾车技术高超,能够日行千里,还成就了周穆王和西王母千里相会的一段佳话。 传说中的周穆王和其他古代帝王一样,在位时都是定期到全国各地“巡狩”,视察一番。 据说,周穆王有八匹骏马,名字很古怪,叫做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分别交由技艺高超的训马师驯养。周穆王巡狩期间,经常会配备四名技艺高超的御者,其中就有数百年后一同六国的秦始皇的老祖先——造父。 极富神话色彩的《穆天子传》里详尽记述了周穆王有趣的西巡经历。 话说,周穆王十三年,他亲率七萃之士,驾八骏之乘,以柏天为先导,造父为御者,长驱万里,开始了以开拓北方和西方为目的的西巡,一路上经历了许多富有传奇色彩的奇闻异事,大开眼界。 最后,周穆王到了帕米尔,来到了西王母的邦国,周穆王以奇珍异宝作为礼物,拜访了神话中大名鼎鼎的西王母。 对于周穆王不远万里不辞辛苦的殷勤造访,着实令西王母感到高兴,她愉快地接受了客人的礼物,并把周穆王当成最尊贵的客人来款待,倍尽地主之谊。 周穆王出于礼尚往来,也在瑶池大摆宴席,答谢西王母。那瑶池如同仙境,烟云袅绕,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喷泉,奇花异草,处处令人留连忘返。周穆王和西王母同游天池,共登绝峰,刻石留铭,植树留念,载歌载舞,犹如一对缠缠绵绵的恋人。 不料,此时国内来人星夜告急——传报徐偃王叛乱,敦促周穆王火速返回京都平叛!无奈之下,方兴未艾的周穆王不得不依依告别西王母,起身返朝御驾东征。昆仑山距离镐京千里迢迢,军情又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多亏了造父日行千里的高超驾车技术,才让周穆王得以及时赶回国都,迅速平定了徐偃王叛乱。 造父因此得到了周穆王的宠信,其旁系家族也连带受宠。周孝王时期,造父次子非子被安置于汧、渭之间管理马匹,马畜蕃息,周孝王因之封非子于秦,作为周朝的附庸。并成嬴姓的大宗,续其祭祀,号曰秦嬴。 秦非子曾孙秦仲被周宣王封为大夫,并奉王命前去征伐西戎。周宣王六年,秦仲不幸被西戎所攻杀,其长子太子其即位,是为秦庄公。周宣王宣召庄公兄弟五人,给他们七千人马,再去攻伐西戎。这次秦庄公出师大捷不辱使命,一举打败了西戎,收复了西犬丘。周宣王因此把西犬丘也封给了庄公,并进升其为西垂大夫。 秦庄公长子世父信誓旦旦说:“西戎杀我祖父秦仲,此仇不共戴天!我若不斩戎王首级,誓不罢休!”于是,秦庄公把太子位让予其弟(襄公),自己率军又去征伐西戎了。 经过长达百年的惨淡经营,披荆斩棘,秦人逐步适应了西陲的恶劣环境,实力与日俱增。 周朝第十一位君王周幽王处事昏聩,只因宠爱美妃褒姒,就废除了原太子宜臼,而把褒姒所生的儿子伯服立为继承人,还多次举烽火诓骗诸侯,劳师动众来京师,只为博得褒姒千金一笑。诸侯们因此大为不满。 处于悬崖边沿的周幽王不知反躬自省,反而变本加厉,索性又废除了原来的皇后,改立褒姒为后。此举立时引发了祸乱——原太子宜臼的外公申侯,因女儿和外孙被废,为逞一己之私,竟然不计后果,不惜引狼入室——联合西戎的犬戎,一起举兵攻打周朝,在郦山下杀死了周幽王。不料犬戎乘势纵兵大掠镐京,京城臣民百姓无端遭受兵燹之灾,曾经气势恢宏的宫阙,顿时化为残垣断壁,拱卫京都的城池经过战火洗礼,也变得残破不堪。自此,辉煌了数百年的西周宣告灭亡。 犬戎大军盘踞于镐京,毫无归意。京都百姓叫苦连天,都埋怨申侯引狼入室,王子宜臼无奈,急忙召集诸侯勤王,秦襄公积极响应,与卫武公、晋文侯、郑武公共襄义举,众诸侯同仇敌忾,经过一番浴血鏖战,终于将犬戎驱逐出京都,秦襄公和诸侯拥立周幽王故太子宜臼为天子,是为周平王。 周平王继位后,慑于犬戎之威,决意东迁洛邑以避其锋,又是秦襄公为周王室开路,护卫周王至新都。周平王为感激秦襄公勤王拥戴之功,晋封秦为诸侯,并许之“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 虽说周平王开出的支票是一张空头支票,但是毕竟君无戏言。秦襄公以及他的儿子秦文公,用了整整二十年时间,终于让周平王随口一说的这张空头支票兑现了。 秦文公之后,又经数代国君的不懈努力,秦人一直在不断谋求自己的发展空间,在讨伐西戎之战中节节胜利,不仅歧丰之地皆纳其下,而且将版图一直推进至关中东端。 秦德公元年,秦迁都城至雍。至此,秦人经东周初年近百年的艰苦创业,已占有关中平原大部分领土,由附庸华丽变身为威震一方的诸侯,终于实现崛起,成为西方新兴强国。 秦宣公时,秦军与刚统一不久、与自己同样处在高速扩张状态中的晋国发生边境冲突。秦穆公继位后,适逢晋国内乱不断,雄心勃勃的秦穆公为了使强邻晋国亲附于秦,先后拥立晋惠公、晋文公来安定晋国的混乱局面,以期达到控制晋国的目的,不想却被晋文公反借秦国之力巩固君位、强大晋国,继而称霸中原,将秦穆公的一番苦心经营化为乌有。此举实为一大败笔,也为秦国接下来的不得志种下了恶果。 后来,秦穆公意欲乘晋文公病逝之机问鼎中原,企图掰回一局,却不料中途再度被晋所阻——千里偷袭郑国的如意算盘落空,崤之战中秦军全军覆没,秦穆公染指中原的计划就此归于流产。 此时晋国正处于君明臣贤、国富民强的巅峰时期,秦国几度进攻晋国,均遭败绩。秦穆公痛定思痛,果断调整国策,将战略目标定在西戎的游牧部族。王官之役后,秦穆公将矛头指向西戎,在谋士由余的协助下,向西“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秦穆公稳定了自己的大后方,奠定了秦国作为春秋四大强国的坚实基础。 秦穆公称霸西戎后,国力得到增强,秦康公、秦共公在位期间继父祖之余烈,向晋挑战,与楚靠拢,欲与楚国联手,形成对晋国的夹攻之势。然而秦国虽屡攻晋国后方,却难得一胜。 秦景公即位,继续奉行联楚攻晋的方针,时晋悼公立,诸卿和睦,晋国复强,楚国退出争霸行列,晋悼公复霸中原,诸侯归心,秦终无力再与晋国周旋。 在晋楚弭兵之盟后,秦景公也着力改善与晋国的外交关系,双方重温秦晋之好。 当双方的外患各自解除后,晋国六卿轮番执政,秦国向东不能出崤函,争南不能及巴蜀。秦以晋为城池,晋六卿内讧,政令不能统一,秦国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走完了春秋之路。 晋哀公时期,韩、赵、魏三家攻灭智伯,智氏覆亡。赵襄子执政,三家架空晋君,号称“三晋”。 位列三晋的魏文侯以李悝为相,变法图强,魏氏迅速强盛,拜吴起为将,侵吞秦之西河,窥视关中。秦简公、秦惠公屡屡攻魏,意欲夺回西河之地,皆被吴起所败,吴起乘胜攻入关中,势如破竹,秦国竟不能敌。 秦惠公破釜沉舟,起兵五十万与魏军决一死战,吴起在阴晋一战中,以五万之卒大败秦军,秦国此战大败亏输,再也无力抵抗三晋的攻势。 五 对于周烈王而言,司天监和太史儋的奏报,简直不亚于晴空霹雳! 周烈王喃喃自语:“周秦合为一处到一分为二……五百年……这么说,我大周王朝数百年的恢弘基业眼看就要……” 想到祖宗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创立的辉宏基业,就要沦落于他人之手,而且是不入流的秦国,将取代辉煌荣耀的大周王朝!这如何能让人接受这无比残酷的结局!?情何以堪哪!周烈王不禁浑身发颤,颓然坐在龙椅上…… 第三章祸起萧墙 一 秦宫大殿 上 。 巨大的棺椁赫然摆放在堂中央,棺椁前面摆着灵牌,上书纂体‘故先君惠公灵位’。 大殿已经悬挂起白色的幔帐,**的朝堂俨然布置成了灵堂。 王公大臣们全都披麻戴孝,匍匐跪于堂下…… 年轻的太后及只有四岁的小国君出子,身披重孝,哭得跟泪人似的…… 而跪在前列的大庶长赢改却面无悲色,他一脸阴沉,显得异常阴鸷。 这时,匆匆进来一名官员,轻手轻脚地来到大庶长跟前,如此这般耳语了一阵。 大庶长眉梢一翘,不经意地瞟了不远处的太后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和那名官员一道,旁若无人地离开了灵堂。 满朝文武大臣似乎没有人对此感到特别意外—— 惟独一中年官员悄然关注着这一切——此人就是秦国王室宗亲公子虔。公子虔凭着敏锐的政治嗅觉,预感到秦国即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真是祸起萧墙啊!他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二 大殿外。 大庶长问那名官员:“他们何时可以到达京城?” 官员回道:“估算里程,明天天黑时分,也就是在戌时四刻左右可以抵达京城。” “唔……”大庶长眼里闪过一道寒星,“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耽误了老夫大事,老夫定取尔项上人头……” 那名官员赶紧保证:“大人放心,小人管保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小人以全家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 大庶长有些兴奋不已:“好,只等此人一到,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那名官员及殿前武士回答:“喏。” 三 黄昏,大庶长府邸门前 。 急碎的马蹄声响彻着…… 一辆前呼后涌的华盖马车在府门前嘎然停下—— 立刻有武士上前接应,从车上搀下来一个头罩大裳黑袍的神秘贵客,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搀扶着这个神秘贵客匆匆进入府邸…… 四 大庶长府邸内 。 神秘人被带至府内,经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间密室…… 五 密室 内。 一人正背负双手面朝墙里静立等待着,听到动静,这人才转过身来——正是大庶长。 大庶长面带诡异的阴笑,象征性地拱拱手:“老臣恭候公子多时了……” 六 寅夜时分。秦宫 内 。 满脸杀气腾腾的大庶长赢改率领一队披坚执锐的皂甲武士大步流星迈进大殿…… 轮值宦官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翼翼赔话:“大……大庶长大人……夤夜匆匆进宫,所……所为何事啊?” 一脸佞气的赢改不屑一顾地呵斥道:“你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敢跟老夫这样说话?快去!把太后和出子那个小娃娃,给老夫传唤过来!” “这……”宦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臣子的竟敢如此亵渎君王! 大庶长赢改横眼一翻,手抚剑柄,道:“嗯?还不快去!是不是话得不耐烦了……” 宦官惊骇万分,无奈只得匆匆跑入后殿…… 七 惊惶失措的宦官和宫女们,簇拥着年轻的太后,及只有四五岁的小国君出子趋步上殿。 出于儿童本能,出子看见凶神恶煞般的大庶长赢该,不由吓得往母亲身后躲藏。 太后也有些惶恐不安,颤声问道:“大庶长夤夜进宫……所为何事啊?” 赢改一副桀骜不逊嘴脸:“老夫今夜闯宫,只想敦促太后和幼主移驾出宫!” 太后警觉地反问:“移驾出宫?你……究竟想干什么?” 赢改阴险地奸笑:“干什么,太后去了便什么都清楚了。” 太后情知不妙,浑身不禁一颤,下意识搂住儿子:“哀家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宫里!” 赢改冷笑一声:“恐怕,这由不得太后您了……” 太后气得直哆嗦:“赢改……你胆敢犯上作乱!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赢改故做轻松状:“赢改并不想冒犯太后及幼主,只是不得不如此呀……”太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这个奸贼……” 赢改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冲武士挥了下手,示意动手—— 武士们不容分说,上前搡开宦官宫女,架起太后,抱着出子,朝宫外走去…… 太后怒骂不已,年幼的出子被吓得又哭又叫…… 八 乌龙潭畔 。 火把映照下,武士们架着太后及出子来到悬崖边上。 大庶长背负双手站在悬崖边上。 太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赢改奸贼,你把我们孤儿寡母带到这儿荒郊野地,究竟是何居心?” 大庶长转过脸来:“此处风光优美,远离尘嚣烦杂,最适合太后您和幼主在此长眠安息……” 太后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乱臣奸贼,你终究不会得好死!汝必遭天谴!” 大庶长铁青着脸,一挥手:“沉潭!” 武士们分别架起太后和出子,将二人抛掷入崖下的深潭之中…… 凄厉的哀号声久久回荡在幽静的峡谷中…… 九 秦宫朝堂上 。 君王宝座上坐着一个头戴天平冕冠、身穿衮服的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他目无表情,神情漠然,似乎陷入了麻木状态…… 宦官们正手忙脚乱地为他插玉蓖、正冠、束腰上大带。 大庶长手提龙泉宝剑,傲然站立在王座右侧。 大殿上下站满了全副武装手执刀枪的黑甲武士,虎视眈眈地盯着匆匆上朝的文臣武将…… 大臣们明显发现今日朝堂气氛不对劲—— 君王宝座上竟然端坐着一个陌生的青年——而且头戴王冠,身穿衮服! 大臣们无不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大庶长嘴角挤出一丝得意的奸笑。 大臣们再四下端详—— 四周全是杀气腾腾刀剑出鞘的武士! 大殿的宫门也轰然关闭上了。 大臣们无不惊慌失措…… 只听王座方向传来大庶长透着阴森森的声音: “列位大臣,勿须紧张,今日早朝,赢改是想请诸位大臣同僚共同前来商讨拥立我大秦国新君……” 全场顿时为之哗然—— “啊?——” “这……这……” 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不是已经立了新君了嘛,为何还要再立新君?” “是呀,可是你看,现在这上面龙椅上坐的却不是咱们的幼主啊!” “看样子,大庶长他这是非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啊!” “这……这还不乱了套了吗?” 大庶长乜视众人,挥手示意安静:“诸位稍安勿燥,且听老夫说几句话……” 全场立时安静下来,大臣们全都将目光聚集到大庶长身上…… 大庶长横扫了一眼全场,瓮声瓮气:“列位都知道,一国国君乃一国国威之最高象征,君主不但要具有当伐决断、刚毅有为之处事能力,而且还要具有威仪天下神人敬仰之雄宏气魄!唯有如此,方能驾驭臣民,捍卫祖宗江山社稷,也唯有如此之明君,方能令四方诸侯慑服……” 说到这儿,大庶长故意刹住话头,等待群臣响应—— 不料全场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接茬! 大庶长只得继续往下自演自唱,故做沉痛状:“咳,也许是天意造化弄人,先君惠公英年早薨,新君年幼,尚不晓人事,更谈不上临朝理政。太后乃妇道人家,不便临朝听政,所以,老夫为了我大秦江山社稷,为了我大秦千百黎庶百姓……老夫迫不得已,只得效仿前朝故事,另立新君——噢,老夫忘了跟诸位大人介绍,此乃灵公嫡传世子师隰,乃我赢氏正统血族传人,天资聪慧过人,有人主气魄。嗨,遗憾的是,世子师隰本该早在灵公薨世之际就承接大统的,却不料为其叔悼子所篡,颠倒乾坤,鸠占凤巢……今日老夫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欲匡正乾坤,还政于世子师隰,拥立为我大秦国国君!不知列位大臣以为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 一名官拜五大夫的大臣:“此事可是出自太后圣意?” 大庶长脸色一沉:“方才老夫说过,太后妇道人家一个,不便干涉朝政,况且此事莜关我大秦江山社稷安危,岂能推委于他人?” 五大夫:“如此,那幼主如何做妥善安置?” 所有大臣都盯着大庶长,看他如何应答。 大庶长脸色愈加阴沉:“此事老夫早有安排——当务之急,乃是拥立新君,须知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五大夫愤然:“大秦国本有圣君在上,何谓无主?况且幼主并无过失,为何要废而另立新君?这不是存心要扰乱朝纲吗?” 不少大臣发出低低的附和声—— “是呀……” 大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大庶长脸色一红一白:“老夫之所以如此,正是为了我大秦江山社稷长久永固呵!苍天可鉴,老夫是绝无私心哪!” 五大夫愤然道:“幼主虽年幼,却也是先王嫡传,我等身为臣子,深受皇恩浩荡,就当矢志不逾遵奉先王遗愿,戮力同心同德辅佐幼主,谋划富国强兵之道,方称的上效忠于君上,造福黎民,有功于社稷。岂能再横生枝节,另起炉灶?” 众大臣频频点头,悄声嘀咕:“是啊……” 五大夫:“而今南边楚国已将版图推进到汉中地带,而三晋觊觎我大秦内乱缤纷,蠢蠢欲动。尔身为执政大臣,当务之急,不思如何精忠报国,保境安民,反在这儿妄行废立故事,再起事端,祸起萧墙——殊不知,我大秦正是因内乱不止,政务废弛,百业萧条,人心涣散,形同散沙,致使国弱民穷,举步危艰。为何时还要再雪上加霜,自削足履?” 众大臣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大庶长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你……你区区一芝麻绿豆小官,哪有资格在这朝堂之上指手画脚,妄议朝政?简直一派胡言!狂妄无知的竖子!还不快给老夫滚出去!” 五大夫反唇相讥:“ 哼,尔身为人臣,却妄行废立君上,祸乱朝钢,分明是你心怀叵测,欲图不轨!却在此巧言令色,简直就是欲盖弥彰!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还不快自裁向天下人谢罪!” 大庶长理穷词尽,恼羞成怒,勃然掣剑在手,怒吼:“大胆竖子,胆敢在此咆哮公堂,诽谤朝廷!简直是目无王法!来呀,与我拿下!” 殿前武士应声而上,直奔五大夫—— 五大夫毫无惧色:“祸乱朝纲的奸臣贼子,我何惧于你?某死不足惜,只可惜我大秦江山社稷怕要葬送于汝这奸贼之手!” 武士架起大臣往殿外而去。 五大夫破口大骂:“赢改老贼,我生不能噙尔皮肉,化成厉鬼也要食尔之肉!” 大庶长暴跳如雷:“快快拖出去,与我乱刃分尸!” 大殿上一片恐慌混乱…… 大庶长阴森森的声音如鬼魂一般回荡在大殿:“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四章决胜千里 一 秦宫大殿门前。 大门轰然洞开,武士们架着几具死尸往殿外拖…… 尸体拖出的血痕一直清晰可见…… 从死者的穿戴袍服可以看出—— 这些人都是不屈从大庶长淫威而死难的朝廷大臣。 二 魏国国都安邑 王宫大殿上 。 魏文侯端坐王座之上。 文武大臣仪立两厢。 顶盔贯甲的吴起独自站在朝堂中央。 魏文侯缓缓开口:“众卿对吴起之议有何高论?” 一大臣出班躬身禀道:“微臣以为,吴起将军此举无疑于乘人之危,即使侥幸获胜,也胜之不武,况且秦国乃蛮荒不毛之地,就算奄有其地,也是得不偿失,何苦妄兴不义之师,徒招仇怨?再则,倘若韩、赵、楚三国乘隙兴兵来犯我大魏,又当如何自救?臣以为,不如各保疆土,修养生息较为稳妥。望大王圣裁。” 其他文武大臣也纷纷点头赞同—— “是呀,向大人此言甚是有理呀!” “就是,区区一个蛮夷番邦秦国,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大魏劳师动众,妄兴干戈的?”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可不是嘛,西河不管是攻占下来还是攻不下来,对我大魏国来说,简直是没有多大实惠利益,嗤,耗子尾巴熬汤,没多大油水,瞎折腾个什么呀?” “谁说不是呀,依我看,这八成是吴起闲得发慌,没有事可干,就想出个这馊主意,鼓唆大王兴兵伐秦,美其名曰是为了咱魏国,其实上是为了他个人积攒升官进爵的资本呀。” “我看也是,你没见他那副德行,整天傲气十足,目中无人的架势……” 魏文侯将头转向股肱大臣——李克:“爱卿,此事你是如何看待的呢?不妨说来让大家听听。” 李克:“臣遵旨……” 李克出班,站到吴起身边—— 文武大臣们都鸦雀无声,静听这位深受魏王器重的大臣发表高见—— 李克清了清嗓子:“诸位大人,方才吴起将军提议,乘西边秦国王丧政局混乱,无暇东顾之际,起兵一举攻占西河秦国边陲城池,以彻底断绝秦国东犯来路。窃以为,此计断然可行……” 原本陷入孤立状态的吴起不由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李克—— 文武大臣们不禁为之哗然—— “他怎么站到吴起那边替吴起说话了?” “这……这……岂不乱了套吗?” 李克摆手示意大家肃静:“列位请稍安勿燥,且听李克把话讲完……” 大臣们又安静下来,听他下文…… 李克:“诸位大人无非是觉得吴起将军是在借题发挥,怀疑吴起别有用心。然而,诸位是否应该先来看看,吴起将军所说提议究竟有无其可行性?再来判定是否该出兵伐秦。列位以为如何?” 大臣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地静听下文—— 李克:“余以为,首先第一点要搞清楚,就是西河对我大魏国到底有多重要?秦国与魏国邻一河之距,可以说是朝发夕至,一旦秦魏两国发生战事,这个不起眼的小小西河地带可就成了牵一发动全身的咽喉命脉,甚至关乎秦魏两国存亡之生死命脉!一句话,谁先占据西河重镇,谁就先拥有先发制人之主动权!虽说眼下秦国正闹内乱,无暇东顾,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他日秦国不会卷土东来?而我大魏国正首当其冲,毫无疑问必定成为秦国东犯的第一打击对象。基于此点,我大魏国就必须乘眼下秦国忙于内乱,疏虞防范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兵渡过黄河,一举攻克西河重镇!彻底将秦国的东进通道堵死,一劳永逸地解决我大魏后顾之忧。此时出兵可以说是千载难逢之天赐良机啊……” 魏文侯赞许地点点头…… 有大臣质疑:“那要是万一攻不下来西河重镇,战事陷入僵持局面,而此时韩、赵、楚三国乘机兴兵来进犯我大魏国,那我魏国岂不是要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危险境地了吗?” 其他大臣随声附和道: “是呀……” “哎,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呀,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哪!” “这简直就是拿整个大魏命脉孤注一掷哪!” 李克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吴起:“我想这一点根本不足引以为患——还是让我们来听听吴起将军的军事部署吧。” 吴起朝堂上魏文侯拱了拱手:“大王,恕臣班门弄斧,试为大王及列位大人剖析一下当前天下诸侯形势……” 魏文侯点点头:“唔,吴爱卿只管大胆陈述就是。” 吴起躬身:“谢大王……”扭过头面向全场—— “诸位大人,适才虢大人担心,倘若西河战事久攻不克,而韩、赵、楚三国极有可能乘机兴兵来犯我国,从而使我大魏陷入两面作战之被动局面。这一点,恐怕在座列位大臣都深有同感吧……” 文武大臣们全都将聚焦目光投向吴起—— 吴起淡淡一笑:“其实,这种担心顾虑远不足为患——韩国与我大魏国毗邻而居,乃唇齿相依生死攸关之睦邻关系,且不说这一点,单凭韩国眼下之军力,远不是我大魏国对手,根本对我国构不成任何威胁。至于赵国,赵无恤还在全力清剿智伯残余势力,忙得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手来插手别国事务,此点也不足为虑。剩下来,就是楚国了,无可置疑,楚国固然是地大兵强,但楚国此刻正全力兼并吴、越势力范围,大有一统江南之势,目前他还尚无暇北上征伐中原,故此楚国此时绝无可能抄我后路……” 魏文侯赞许地点点头…… 大臣们也有人在点头赞成…… 吴起:“最后,我就秦国目前军力试为诸位剖析一二。据细作多方探听秦国情报证实,秦国近二十年来由于频频发生大臣弑君作乱、君主交相陵替祸乱,政局极为混乱,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形如一盘散沙。再加上秦国地处偏远地带,不通中原文化,一味食古不化,墨守成规因循守旧,不思改良进取。而各级所司官吏只知争权夺利,中饱私囊,鲜有为国尽忠勤于王事之贤达俊才。另外,秦国关中地带虽处沃野,但迄今为止尚未得到充分利用,秦国粮食尚不能自给自足,其军力也相应大为削弱,秦国如今之国力,已远不如穆公称霸之时,可谓虎落平阳,近乎穷途末路。虽说秦国于西河地带筑关设防,但据细作探报,其关隘城防年久失修,士兵粮饷严重匮乏,经常出现逃兵现象,其战斗力实不堪一击。综上所述,余认为,此时正可谴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黄河,一举拿下西河城池关隘!再派重兵驻防关隘,如此,既可以扼死秦国东来要道,又可以试探诸侯各国反应。倘若诸侯各国对我此举无有异议,我大魏便可提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彻底将秦国兼而并之!” “好啊!”魏文侯听得兴致昂然,霍然站起身来:“吴爱卿讲的好啊!寡人决意,由吴起将军率三军劲旅,即日兴师征伐秦国!” 二 黄昏时分。黄河东岸 。 魏国大军在吴起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来到了黄河边…… 黄河渡口,早已准备齐全渡船、羊皮筏子…… 副将上前请示:“禀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即可渡河……” 吴起从战车上下来:“河对岸的敌情有无异常变化?” 副将:“启禀将军,探子多方打探证实,西岸并无一兵一卒设防。” 吴起沉吟:“唔……那西河关隘的秦军方面有何动静?” 副将:“据流星探马来报,秦军方面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听说朝廷已派出五千人马增援部队正在朝西河赶来……” 吴起:“敌方人马何时可以到达?” 副将:“照最快行军时速计算,秦军援军可能在明晨寅时到达。” 吴起:“西河城内现在只有不足一千人驻防秦军,就算加上秦军后续增援部队,总共也不过六千人马——现在是什么时辰?” 副将:“回将军话,现在是戌时三刻。” 吴起:“这么说,距天亮还有近四个时辰,传令下去,全军分批渡河,先锋部队不带粮草辎重,先过河抢占先机,而后不用滞留,随我迅速向前推进,直抵秦军关隘。你在此引领后续部队随后跟进……” 副将大惊:“将军,照目前最快行程计算,我全军人马需要近一昼夜,才能全部渡过河去,将军只带区区两千人马前去攻城,又不带辎重,这,太过于冒险了啊……” 吴起:“兵法云: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若待我军辎重粮草齐备,再去攻城,敌军见我势众,必然深沟高垒,闭门不敢出战。若待天明秦军援军赶到,又势必会增加我军攻城困难,我军之所以适合采取轻骑决战,以争取速胜,还因为我军背临黄河天险,辎重粮草运输困难,因此不如即刻以轻骑直抵城下,敌人见我军步兵未到,意必松懈,我再以疲弱示之,引诱秦军出城与我军决战,你再率我军后卫兵力乘此际直捣黄龙,必能一举歼敌!” 副将心悦诚服:“将军深谋远虑,末将钦佩之至。” 吴起淡然一笑:“好了,开始执行军令吧。” 副将敛容拱手:“喏。” 副将将令旗一展,大声道:“先锋部队轻装渡河,辎重粮草退后!” 先锋营的魏军将士们纷纷开始上船…… 马匹及战车也随即被搬上了船…… 在暮色掩护下,吴起率魏军先锋人马乘舟向黄河西岸挺进…… 第五章出其不意 一 夜幕降临,西河 , 秦军城防关隘。 议事大厅内, 灯火通明。 秦军守将杞梁正与几名心腹将领推杯换盏,饮酒作乐…… 杞梁兴致勃勃:“来来,今儿敞开怀喝个痛快。吃好喝好,等到天明援军一到,咱们再打魏军他一个措手不及,管叫敌人有来无回,全军覆没!啊,哈哈哈……” 心腹将领们也是簧踌交错不亦乐乎…… 二 关隘城头上。 几名秦军士卒正在小声说话—— 军士甲:“听巡哨弟兄说,魏国正在对岸集结大军,看架势准备要向我们进攻呢。” 军士乙叹了一口气:“嗨,这仗是早晚都要打起来的,只是苦了咱老百姓啊!” 军士丙:“当兵不就为了个吃皇粮吗,扛枪打仗这也是咱的本分,没啥好说的,可是你们看上头那些当官的,眼看敌人就要达到家门了,却没有一个把这当作一档子事,只顾在那寻欢作乐喝酒呢!真看着叫人寒心哪!” 军士丁撇撇嘴:“当官的都不着急,你一个当兵的,操那份闲心干吗?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地扛着呢……” 军士乙:“弟兄们都三个月没有发饷金了,差不多每天都有溜号的,照这样下去,我看这仗没法打啊!” 军士甲:“你呀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小心给上头听到了,非把你给咔嚓了不可。” 军士丙:“哎,你们看,蒙大哥在那儿想什么呢?” 众军士循声望去—— 只见一高大魁梧的军汉左脚踏在城墙垛口,一手支着下巴,正一眨不眨眼地眺望着夜幕笼罩下的东面,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众军士满怀好奇心,凑过去也顺着军汉的目光望去—— 他们显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好生纳闷—— 军士丁:“我说蒙大哥,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军士甲:“是呀,大哥,你在想什么哪?” 蒙公望回过神来,望望朝夕相处的弟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想,敌人很快就要渡河来攻城了,咱们可不能坐在这儿干耗着啊……” 军士丙:“那依大哥你的意思……咱们还能干点别的?” 蒙公望:“对,我寻摸着,咱们可以组织一批突击敢死队,乘着夜色出城,给敌人来他一个迎头痛击,一来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帮魏国的狗日的,教他们也知道咱秦国人可不是随便好欺侮的!二来,还可以为我军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为我军明日大反攻做铺奠底儿。不知大伙儿赞成不?” 军士丙兴奋地:“好主意,我赞成!” 军士甲:“嗯,我也赞成!” 军士乙跃跃欲试:“要不,蒙大哥,你就领着弟兄们一起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吧!” 军士丁:“好是好,可是……就光咱们这几号人去,恐怕也不顶事吧,再说,这事太重大了,我看还得向大将军请示一下,要不到时候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军士丙:“咳,等到上头答复下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上头能答应吗?真是!” 军士甲:“那……蒙大哥,咱还干是不干啊?” 蒙公望:“干那肯定是要干的,不过,咱也不蛮干,这样,你们先在这儿候着,我去向将军请示一下,尽量多争取点兵力……” 军士丙:“那要是上头不答应了呢?或者光答应又不给咱多添兵力呢?” 蒙公望牙一咬:“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也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大干他一场,为了咱大秦的父老乡亲,为了咱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舍去这条老命咱也值得呀!” 军士甲:“嗯,就这么办!” 三 议事大厅。 杞梁和众将喝得热火朝天。 侍卫进来禀报:“启禀将军,百夫长蒙公望说有要事求见大将军……” 杞梁举酒盏沉吟:“百夫长……蒙公望……他有何要事?传他进来。” 侍卫应声出去,很快就引着蒙公望进来。 蒙公望躬身叉手行礼:“小人参见大将军……” 杞梁手一摆:“罢了,你有何要事求见本将军?” 蒙公望担心事关重大,惟恐泄露机密,有所顾忌,望望左右,欲言又止。 杞梁端起酒盏,大大咧咧地:“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 蒙公望:“小人斗胆,请大将军恩准,拨给小人一部分精干弟兄,组成突击敢死队,由小人率领敢死队乘夜突袭魏军……” “什什什么?你想要突袭魏军?”杞梁大吃一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酒盏里的酒水也泼洒出来了。 满屋子里的人全都将目光聚焦到蒙公望身上…… 四 黄河河面上。 吴起脚踩船头,眺望着黄河西岸。 牙将不无担心地:“将军,秦军会不会有所准备……” 吴起一语中地:“你是担心秦军会于半途设下埋伏,袭击我军,对不对?” 牙将:“将军,您也想到了这一点……” 吴起淡然一笑:“为将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所担心的这一点,本将军早就考虑过了,虽说我军孤军深入敌境,有遭敌军袭击的可能,但依秦军目前状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某敢断言,杞梁畏敌如虎,贪生怕死,绝无胆量也绝无如此气魄敢做这样的决策!我军大可以放心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五 议事大厅内 。 “放肆!你区区一个百夫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胡言乱语,视军国大事为儿戏,妄言军国大计,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之极!”杞梁心腹将领大声呵斥蒙公望。 其他副将也七嘴八舌—— “嚯,还真看不出来呵,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有些胆气呵!” “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想升官发财都他娘的想疯了,竟然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看也是,刚当了个百夫长,还嫌不过瘾,又想晋升大将军了!这小子的算盘打得满精的嘛!啊,哈哈……” 蒙公望极力分辨:“小人绝无他想,只想狠狠打击一下敌人,叫他们不敢小瞧咱秦国……” “哎呀,这小子还他娘的一套一套的,哈哈……” 杞梁以手示意肃静—— 众人皆闭口安静下来。 杞梁紧盯着蒙公望:“你说说看,你为何想到要夜袭魏军?” 蒙公望:“回大将军话,小人认为,魏军远道而来,长驱直入,必然疲惫松懈,小人想乘敌人疲敝着之机,率弟兄们杀入敌阵,给他来一个出其不意,狠狠端他一家伙,扰乱魏军防线,为明日我军反击魏军作铺奠,还望大将军成全。” “唔……”杞梁眉头一皱:“你的提议听起来好象有点道理,不过,本将军以为,你的做法恐怕非但不会挫伤敌人的锐气,相反可能会激怒魏军,促使魏军加倍报复于我,更加不利于我军防守大计。况且本将军一向爱兵如子,实在不忍心就此白白葬送掉尔等的性命,所以,本将军劝你……” 蒙公望急了,当即跪伏于地:“大将军,求求你,您就答应小人的请求吧!” 杞梁故作姿态:“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蒙公望斩钉截铁:“小人若不能力挫敌军锐气,小人情愿听从大将军军法处置!” 杞梁一拳砸在几案上,顺水推舟:“好!既然你如此意志坚定,执意前往,本将军也不好再阻拦于你,姑且就成全你一回吧。这样吧,念在你一片忠心为国的份上,本大将军破格,拨给你五百军士组成敢死队,郭将军,你即刻去挑选一批敢死队成员,交由蒙公望听用。” “喏。”郭将军领命离座,大步离去。 蒙公望:“多谢大将军成全!” 杞梁杞梁把手一摆:“哎,你也不必谢我,念你一片忠心为国、舍身犯险忠勇可嘉,本将军还会再派援军随后接应你们。” 蒙公望:“多谢大将军。” 杞梁端起酒盏站起身来,走到蒙公望跟前:“来,本大将军预祝你旗开得胜——这杯酒就算给蒙壮士以壮行色,干了它!” 众将也随机附和,端杯站起身来…… 蒙公望捧酒盏一饮而尽,用手擦了把嘴角:“多谢大将军。” 杞梁带着阴柔的笑容:“本大将军在此静候蒙壮士佳音。” 蒙公望将酒盏放在几案上,朝杞梁郑重一揖:“小人告辞。”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屋外…… 杞梁望着蒙公望离去的背影,嘴角显露出阴险的笑容。 杞梁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朝蒙公望放在几案上的酒盏里斟酒—— 副将们面面相觑—— 一副将不解地:“大将军,您真的赞成那姓蒙的小子的做法?” 众人也都深有同感地望着杞梁—— 杞梁放下酒壶,歪头问道:“你们说呢?” 副将揣测:“我想……大将军您这么做一定是另有深意吧……” 杞梁不置可否,一脸不屑地望望将:“哼……”抓起面前蒙公望放在几案上的酒盏一把掼在地上! 众将愕然…… 杞梁阴险地:“深意?你们还有脸在这跟我谈深意?哼,亏你们白白跟本将军这么多年,居然连这都不明白!蒙公望不过是个区区百夫长,尚且知道率敢死队去夜袭魏军,你们这些身为朝廷大将的倒好,除了在这说一些没用的屁话,还能干什么!嗯?” 众将均低下头来。 杞梁又站起身来,走下座位横扫众人:“朝廷的颜面都快让你们给丢尽了!堂堂大秦国的将军们个个畏敌如虎,居然让一个小小的无名百夫长抢头功打头阵,传出去岂不让敌人笑掉大牙!” 一副将脸上挂不住了,颇不服气地:“大将军,要不,我们也去出战,绝不能让他一个小兵抢了头功!” 杞梁大骂:“就你,简直就是长了个猪脑子!你去干什么,想去送死啊!你以为这头功就这么好拿的吗?那是在玩命啊!你有蒙公望身上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头吗?咹?” 副将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杞梁又坐回到自己座位,身边牙将给他斟满一杯酒—— 杞梁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怒气渐消:“好了,一个个跟木桩似的傻站着干啥?都坐下吧,” 众人讪讪地坐下。 一副将小心翼翼地:“大将军,您认为蒙公望他有几成胜算?” 杞梁不屑一顾:“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还,还能有什么胜算可言?” 副将不解:“那……大将军拨给他的五百军士岂不是……” 杞梁撇了他一眼:“你们以为本将军会给他精兵强将?我让郭将军给他挑选的敢死队成员全是些老弱病残。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他们偷袭成功,我就可以向朝廷讨功请赏,倘若他们偷袭不成,那怕是全军覆没,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我可没逼他去送死,是他自己争着要去鬼门关的,这就怪不得本将军了,再说,没有了这些老弱病残,我们岂不是还可以多得些饷银吗?顺水送他一个空头人情,既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本将军又净赚一个大实惠,又何乐而不为呢?” 副将:“那……他会不会借机逃跑呢?” 杞梁冷笑:“逃跑?两军交战在即,他能跑到哪儿去?除非是跑到魏军那边去……”脸色大变:“哎,这小子……竟敢耍弄本大将军!来人……” 侍卫进来:“大将军有何吩咐?” 杞梁:“速去将蒙公望给我抓来!” 侍卫:“启禀大将军,蒙公望已率人前去偷袭魏军了。” “诶——”杞梁懊恼万分,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揣翻几案…… 第六章魂魄毅兮 一 三更时分,秦国属地西河边境。 蒙公望率领五百名敢死队,悄然向魏军来犯方向进发…… 军士丙悄声道:“蒙大哥,怎么大将军净给咱派了这么些老弱残兵啊?这简直就跟把羊丢进老虎嘴巴差不多,这叫咱怎么弄成事呀?” 此话触动了蒙公望的心结,其实他也对此颇有微词,自己舍命卫国,主动请缨偷袭敌军,策应主力,为何却得不到上司的理解和支持?敷衍了事派给自己一帮老弱残兵滥竽充数,简直无异于让自己和这五百老弱残兵虎口送死啊!但转念一想,或许大将军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和其他考虑吧,自己率领敢死队偷袭敌军,原本就是一步险棋,即使带精兵强将前往,也是凶多吉少。况且,万一自己偷袭失利,秦军精锐并未受到一丝一毫折损,留着这股兵力,等到反击魏军的时候,还能派上大用场。这样一想,略感释然,尽管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失衡,但事已至此,又能再说什么呢?他沉吟片刻,道:“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有总比没有强,况且咱是来偷袭敌人的,原本就是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上头能拨给这五百号人就算不错了,再说这城里防守也需要精壮弟兄不是?” 军士丙:“这倒也是,可是我总觉着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蒙公望打断他的话:“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注意前面敌人动静……” 二 黄河西岸。 吴起率领魏军人马刚踏上滩头。 魏军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听得喊杀声震天—— “杀啊——” 立足未稳的魏军人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乱做一团…… 始料不及的吴起脸色也不由大变—— 只见黑暗中冒出来一大群手执刀剑戈矛的秦军士卒,呐喊着朝这边冲过来…… 牙将慌忙请示:“将军,秦军有埋伏……”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吴起保持处乱不惊的大将风范,他镇定下来,果断地下令:“全军将士保持镇定!弓弩手、长枪队梯队行进,传令下去,先到关隘者有赏,拿下关隘者位居头功,畏缩不前及后退者立斩不赦!” 魏军听到主帅号令,顿时不再慌乱,逐渐镇定下来—— 魏军弓弩手一字排开,单腿下跪,张弓搭弩—— 流失纷飞,箭如雨下…… 奔跑而来的秦军士卒很多为流失击中,先后倒地…… 但是,还是有不少冲上来的秦军敢死队员闯入魏军阵营,两军陷入混战状态,双方开始发生激烈的肉搏战—— 刀光剑影,喊杀声、金戈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三 西河城池上, 议事大厅。 秦军哨兵匆匆跑进大厅:“启禀大将军,东面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可能是我军派出的敢死队和来犯的魏军发生激战了。” 杞梁惊讶万分:“哦?” 杞梁急忙跟哨兵来到城头,向远方眺望—— 哨兵手指着东面:“那儿——听……喊杀声……” 杞梁及众将侧耳细听—— 果然,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 杞梁喃喃自语:“这么说,他们还真的和魏军干上了!” 一名都尉发问:“大将军, 您看,我们要不要增派些人马去支援一下?” 杞梁把手一摆,道:“不,这会儿我是一个人也不会再派出去了,咱们就在这儿坐山观虎斗。” 都尉:“末将担心,就他们那些老弱病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呵……” 杞梁不以为然地说道:“哎,本大将军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等到他们双方都打得两败俱伤之时,我军就可以乘其弊,来他个渔翁得利,岂不是更好?啊?哈哈……” 都尉只好言不由衷的恭维道:“大将军神机妙算,末将自愧不如。” 杞梁扭头问道:“咱们的援军何时可以到达?” 都尉:“估计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可到达。” 杞梁显得很兴奋,道:“好,等到援军一到,我就下令全线出击,将来犯魏军全部一举歼灭!传我军令下去,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战!违令者斩!” 都尉浑身一震:“诺。” 四 黄河西岸。 战斗仍在进行—— 一个年近六旬的秦国老兵斗志昂扬,正挥剑砍杀着包围在他周围的敌人…… 一名身体瘦弱的秦军小伙被一强壮的魏军士兵骑在身上,紧紧扼住咽喉…… 一名左手吊着绷带的秦军士兵,兀自用右手挥舞着刀剑,拼死抵挡数名魏军…… 一名头裹白绷带的虬髯秦军士兵奋力挥舞着长戈,反击四周的魏军…… 几番厮杀下来,六旬秦国老军头上直冒汗水,呼呼直喘气,已经显得越了越力不从心了—— 很快,秦军老军体力不支,一个疏忽,右腿被敌军砍中,老兵顾不得伤痛,拖在瘸腿仍在拼力死战…… 被魏军士兵骑在身上的瘦弱秦军小伙从地上摸起一把断剑,猛地扎进魏军的左眼,魏军大叫一声,双手松开秦军士兵,摔倒在一旁。瘦弱秦军小伙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另外一名魏军用戈矛刺入腹部…… 左手吊着绷带的秦军士兵一剑刺中一个敌人——未等他从敌军身上拔出兵刃,就被其他魏军砍去了手腕…… 左手吊着绷带的秦军士兵大叫一声,他咬紧牙关,不顾伤痛,索性扯下左手绷带,缠裹在失去右手的段臂上,用左手捡起兵刃,双目喷火怒视面前的魏军…… 头裹白绷带的虬髯秦军士兵接连刺倒多名魏军,不料,一阵箭雨飞来,将虬髯秦军士兵射成了马蜂窝…… 五 通往西河关隘的大道上。 清脆的马蹄声…… 飘忽不定的火把…… 转动的车轮…… 秦军援军正在连夜赶路…… 带队将官:“还有多久可以到达关隘?” 哨探:“禀将军,还有一个时辰就可到达关隘了。” 带队将官:“通知后队人马,加速赶路,务必要在天亮之前赶到关隘!” 哨探:“喏!” 六 黄河西岸。 蒙公望正和一魏军将领扭打成一团,两人在坡上滚了滚去,最后双双滚进了黄河之中—— 扑通一声,河水溅起巨大的浪花…… 七 黄河西岸战场 。 月已偏西……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尸横遍野…… 六旬的秦国老兵僵卧在长草从中,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名魏军士兵尸体…… 吴起站在高坡上俯望着这一切,他不由闭上了眼睛长叹:“是我太轻敌了!我把敌人太低估了……” 牙将:“将军,不知您注意到没有,这些秦军大多是些老弱病残,战斗力并不高……” 吴起:“我军伤亡怎样?” 牙将犹豫了一下:“我军伤亡情况并不十分严重,伤者略微居多……” 吴起:“你想过没有,倘若这些秦军敢死队都是些青壮军士,或者都是精锐之师组成,那今晚的情况可能就大不一样了,有可能全军覆没的不是秦军,而是我们魏国军队了!” 牙将:“那……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是按照原定计划进兵呢,还是等后叙部队上来后再一起出发?” 吴起还未说话,只听下面有人喊:“将军,抓到一个俘虏!” 吴起:“带上来!” 士兵很快带上来一名满脸血污、浑身是伤的秦军俘虏——正是和蒙公望一道出战的军士丙。 吴起:“我问你,杞梁为何只派你们这些老弱病残前来袭击我军?” 军士丙怒目而对:“呸!” 吴起:“难道杞梁就是想让你们这些老弱病残来白白送死的吗?” 军士丙轻蔑地瞥了吴起一眼:“哼……” 吴起淡淡一笑:“本将军就知道,杞梁乃无能草包之辈,根本就玩不出什么象样的花样,他以为派出这样一支老弱病残组成的敢死队,就能够阻止我军前进吗?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实说,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可不怎么精啊,除了白白地牺牲你们这几百号人的性命,自损实力以外,他恐怕是什么也捞不到啊!” 军士丙扭过脸来,一脸怒容:“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告诉你,要不是杞梁这狗日的从中捣鬼坏事,净派些老弱病残来应付,你们这帮狗强盗恐怕早就完蛋了! 吴起从中听出点玄机,不禁深感震惊意外,他走到军士丙面前:“照你这么说来,你们今晚前来偷袭我军的行动并不是出自杞梁之手了?” 军士丙傲然:“哼!你以为这么高明的办法是出自杞梁这狗日的?我呸!打死他也想不出来!” 吴起:“那他出自何人之手?” 军士丙斜眼看了他一眼,自豪地:“哼,老实告诉你吧,这是我大哥蒙公望他自己想出来的!” 吴起一皱眉头:“蒙公望?……他是什么人?他在你们军中担任何种职务?今晚他有无和你们一道行动?回答我!” 军士丙快意地哈哈大笑…… 吴起:“你笑什么?” 军士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他是谁,他是干什么的吗?我是不会告诉们这般狗强盗的!” 吴起:“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军士丙无所畏惧地:“来杀吧,魏狗!我们秦国人是从不当孬种的!也从来不怕死的!” 吴起无言,只好挥挥手,示意将军士丙带下去。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短暂的嚎叫声! 吴起转身看过去,但见军士丙已经倒在地上。 吴起快步走过去,俯身查看—— 只见军士丙头上一片血污…… 吴起责备地望了望四周的士兵:“怎么回事?” 魏军士:“禀将军,他乘人不注意,自己一头撞在石头上了……” 吴起叹了口气,直起身,涩声道:“把他和咱们的弟兄一起埋了吧!” 牙将上前:“将军,我们现在是否休整下……?” 吴起打断话头:“不,传令下去,即刻向西河关隘进军!” 牙将:“可是,将士们刚经过一场厮杀,而且我军也有战斗减员,是不是等等后续部队上来后再……” “不必!”吴起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能在此停留片刻,如果等到天亮敌军援军赶到,势必会增加我军攻城的难度,再说,我料杞梁现在正在做里应外合的美梦。哼,我就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第七章残阳如血 五更时分,西河城池上。 秦军都尉侧耳听了一会儿,脸色陡变,他快步走进帅府厅堂。 议事大厅内。 杞梁还在和心腹将领们推杯换盏,喝得热火朝天…… 都尉:“大将军……” 杞梁瓮声瓮气道:“何事?” 都尉脸色沉重:“大将军,我们派出去的敢死队……可能……全军覆没了……” 杞梁满不在乎地说:“咳,我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就为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真是!” 众将领七嘴八舌地奉承杞梁—— “还是大将军深谋远虑,神机妙算,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啊。” “那是自然,咱大将军那是用兵如孙武呀,哪能连这点都看不透?” “活该!谁叫这小子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得没边?到头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就是,有句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谁让这小子爱出风头的?” “这回可好,既借魏军之手剪除了这个刺头,又利用这帮老弱病残好好打击了一下魏军的嚣张气焰,真可谓是一箭双雕哪!” “还有呢,这回咱们可以安安心心地享用这一大笔饷银了!” 杞梁高兴得哈哈大笑:“来,干!” 都尉失望地摇摇头,转身离开厅堂。 二 都尉来到城头上,遥望着东方那片看不见的战场,心潮澎湃—— 他的思绪仿佛看见—— 蒙公望率领着那帮视死如归的敢死队弟兄,正呐喊着冲向魏军阵营…… 敢死队无论老弱军士,还是伤残军士,都在义无返顾地勇往直前…… 他们不避刀剑,冒着漫天纷飞的箭雨,舍死忘生…… 激战中,虽然不断有敢死队成员倒下,但是,其他敢死队成员并未被吓倒,他们继续前赴后继…… 一名左手吊着绷带的秦军士兵,用右手挥舞着刀剑,鏖战数名魏军…… 一名六旬秦军老兵,右腿被敌军砍中,但却顾不得伤痛,拖在瘸腿,仍在拼力死战…… 左手吊着绷带的秦军士兵在战斗中身中数箭,兀自挥舞着刀剑,大叫一声,双目喷火,怒视面前的魏军…… 头裹白绷带的虬髯秦军士兵接连刺倒多名魏军,一阵箭雨飞来,将他射成了马蜂窝…… 被魏军俘虏的军士丙大喊一声,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都尉不禁闭上了眼睛—— 他眼前又出现了得意洋洋畅怀痛饮的杞梁等人的丑恶嘴脸…… 大丈夫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秦人宁死不做亡国奴!都尉义愤填膺,大喊一声,从城头上跃起,朝城下栽去…… 二 黎明时分,秦国属地西河边境。 狼烟滚滚,喊杀声震天…… 金戈交鸣,人喊马嘶…… 秦军和魏军正在西河城池下激战—— 穿黑色衣甲的秦国军队攻势凌厉,穿土黄色衣甲的魏国军队参战兵员人数明显少于秦军,处于劣势—— 魏军队型混乱,锦旗也歪七扭八地…… 抑或跟长途跋涉加上夜战的缘故有关,魏军士气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 双方激战一阵,魏军明显不敌秦军,不由自主地开始向后“溃退”…… 魏军主帅吴起慌忙喊道:“不许后退,后退者斩无赦……”但他的话却没有起任何作用—— 魏军依然在大幅度向后“溃逃”…… 吴起也只好也“随波逐流”,跟着溃逃的魏军一起仓皇后退…… 一路上,头盔、箭筒、军旗也丢得满地都是…… 甚至还有几乘战车也被“丢弃”在途中…… 杞梁见状大喜,擎剑在手,大呼:“众将士,快快随本将军迅速追击魏狗,务求全歼!” 秦军士气旺盛,呐喊着紧追溃败的魏军…… 魏军“溃逃”了一阵,直到近在咫尺的黄河岸边,才收住脚步。 眼看再往前不远,就是滔滔奔腾的黄河了! 吴起站在战车上登高大呼:“三军将士们,前面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除了奋力拼死一战死地求生之外,就再无别的选择了!快随我杀回去!冲啊!” 方才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魏军将士们无不斗志昂扬,精神抖擞地呐喊着,挥刀弄剑,返过头来,以一当十的气概,朝着尾追而来的秦军杀将过来。 眼前的情形简直与刚才大相厅径,判若两人! 乘胜追击而来的秦军猝不及防,登时陷入被动状态。 惊慌失措的秦军队伍混乱一片…… 秦军情不自禁开始大幅度溃退…… 前军退得太突然,致使后面人马收脚不住—— 竟然发生了自相践踏的惨剧…… 正在后面督战的杞梁,全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江河急速逆转的情势,他只见自己的军队正在急速向后大溃逃! 杞梁声嘶力竭地喊道:“给我全力顶住,往前进!……不许后退半步,违令者斩……”但此刻他的声音完全被战场的厮杀声淹没。 这时,一心腹将领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禀报说:“大将军……大事不好了……魏军大部队已经在加紧攻城啦!情势万分危急……请大将军速回军救援!不然城池……怕是要保不住了!” 杞梁闻言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什么?魏军已经在攻城了?这……” 三 西河城下。 吴起副将正在督促魏军全力攻城—— 魏军士兵们架起长梯,推着云梯,冒着城上射下来的箭石,开始攀登城墙…… 还有部分魏军正在用撞车撞击城门…… 守城秦军不住地往城下抛掷石块、燃烧着的草垛……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魏军的凌厉攻城势态—— 城上的石头、弓箭、火把渐渐稀少了…… 魏军攻城的凌厉攻城势头却更猛烈了—— 往城上射的箭逐渐压住了城上的攻势…… 魏军开始登上了城头。 在撞车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撞击下,巨大的城门眼看就要被撞开了…… 四 黄河边上的战场上。 “噗嗤——”血光四溅,一秦军将领被魏军将领斩下首级,尸身仆然倒下…… 魏军将领本是冲着秦军主将杞梁而来的,护卫杞梁的副将不幸做了替死鬼。 立在战车上的杞梁,惊骇万分地望着倒在车前的无头尸首,唬得魂不附体,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鲜血,索性跳下战车,丢下军队兀自逃命。 魏军将领驱动战车紧追不舍。 杞梁部下千夫长见状,招呼车夫:“快追上去!” 魏将追上杞梁,恶狠狠地挥剑砍向杞梁—— 杞梁吓得连剑都没拔出,闭着眼睛等死。 “扑通——”一声,正砍杀杞梁的魏将惨叫着跌下战车—— 杞梁居然安然无恙! 原来是千夫长情急生智,投掷出长枪,刺中魏将,救下了杞梁。 千夫长:“将军,请你快回城中布置防务,抵御魏军入侵,末将在此替你断后。”不由分说,跳下战车扶杞梁上车。 杞梁连滚带爬上了战车,御者驱车迅疾而去…… 魏军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扑压过来—— 失去局面控制的秦军队伍,此时犹如失去领头羊的羊群一般混乱不堪…… 很快,秦军就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豆腐”。 秦军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混战局面。 尽管秦军将士拼死作战,但在魏军蔚然有序的强大攻势下,秦军已经明显呈现下风态势。 秦军队伍中不断地有人倒下。 确切的说,秦军已经像任人屠宰的羔羊一样成批地倒下…… 已如惊弓之鸟的杞梁跑到城下,一抬头,却望见城头上飘扬着魏军旗帜! 杞梁更是胆战心寒,他一迭声地命令车夫:“快!赶快离开这儿……快走!” 杞梁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千夫长远远望见,骂道:“真竖子也!” 五 “啾——”一支支火箭如流星般射向秦军援军大营—— 秦军大营栅栏及帐篷、旗帜、粮食很快被火烧着了…… 军营中的秦军顿时乱做一团…… 魏军统帅吴起一挥手,伴着战鼓声,魏军将士呐喊着冲向秦军大营…… 流失纷飞,金戈交鸣,人喊马嘶…… 远望去,魏军如蚂蚁般地涌入火光冲天的秦军大营…… 六 清晨。西河战场。 狼烟未尽,烟雾笼罩这一切…… 四周一派凄凉景象…… 尸横遍野,弓矢,长戈,旗帜七零八落地散置于地…… 从阵亡的将士尸身就可以看出,着黑甲的秦军尸体明显居多。 僵扑倒地的马匹,和幸存的驾着空车的战马,默默的注视着一切…… 一面浸污着褐红色血迹的秦军大旗,无力地斜靠在战车上,分明可见斗大的篆体的“秦”字。 不远处的秦军大营早已经沦陷于魏军之手,“魏”字大旗迎风招展…… 七 天色阴沉, 秦宫大殿长长的高阶上 。 大庶长赢改在武士的前呼后涌下拾阶而下。 迎面匆匆跑过来一名狼狈不堪的黑衣甲士。 黑衣甲士气喘吁吁地禀报:“启禀大庶长……大……大事不好……” 大庶长瓮声瓮气地道:“有什么大事,值得如此大惊小怪?荒唐!” 黑衣甲士急急巴巴地说:“启……启禀……大人……西河……” 大庶长横眉怒目地盯着黑衣甲士:“西河怎么了?嗯?” 黑衣甲士泪流满面:“西河边陲重镇……已经失守了……派去增援的全营将士也都全部……殉国……” 大庶长脸色勃然大变,一脚将黑衣甲士踹倒于地,歇斯底里地吼道:“胡说!西河乃我大秦东向门户,绝计不可能失守!尔却在这儿谣言惑众——来呀,将他拖下去斩首示众……” 随从武士不由分说,架起黑衣甲士就往宫外而去…… 黑衣甲士大呼:“小人没有撒谎,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小人冤枉哪……” 大庶长咆哮:“快给我割了他的舌头去喂狗!” 大庶长脸色铁青,扭头吩咐道:“刚才的事谁也不许对外泄露只字半句!否则灭门九族!都听清没有?” 身边的众武士均必恭必敬地:“喏。” 八 天色阴沉沉的。 秦都栎阳城里 。 秦国百姓披麻带孝,举着招魂幡,排成长龙队伍,于路哀号不止…… 纸钱如雪片般漫天飞舞…… 城楼上悬挂着的“秦”字大旗也像一面面招魂幡一样悠悠地飘着…… 哭丧的队伍从城里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几里外…… 第八章鲁难未已 第八章 鲁难未已 一 夜沉沉,公子虔府邸。 烛影摇曳,公子虔、公孙贾、甘龙、杜挚等一般大臣聚于密室内计议。 杜挚首先开口道:“老贼擅行废力大计,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若任由下去,后果定不堪设想啊!” 甘龙愤懑不已,道:“而今赢改老贼倒持太阿,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我等身为朝中大臣,眼睁睁看着老贼飞扬跋扈,日盛一日,却束手无策,嗨……” 公孙贾附和道:“是呀,我等朝夕如履薄冰,性命早晚不保啊……” 公子虔意味深长地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 众人心领神会,均点头表示赞同。 杜挚不无担心地:“只是……老贼防范甚为严密,无从下手啊。” 公孙贾道:“此事不难,不才近来故作阿谀,奉承老贼,已经骗取老贼信任,可以近其左右,伺机便可剪除老贼,只是还需得到诸位一臂襄助,方可万无一失。” 甘龙大喜,道:“公孙兄既有此心,我等自当鼎力襄助就是。” 公子虔沉吟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当速发之。” 杜挚道:“过两日就是祭祀大典,大王将率百官亲往,老贼必然到场,我看就在这一天动手好了。” 甘龙道:“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等联合朝中大臣们,各率府中家兵分头行事,一举剪除老贼余党!” 公子虔叮嘱道:“切记,万不可伤了大王。” 二 秦太庙内。 秦献公正亲率百官祭祀。 大庶长赢改主持执事,周围全是披坚执锐的武士,气氛极为庄重,但也隐隐透出一股凶气。 夹杂于人群中的甘龙和杜挚因兴奋而略显得有些激动。 公子虔表面上看起来不愠不火,稳如泰山状,其实内心并不亚于甘、杜二人。 站在大庶长身后的公孙贾,脸上堆满笑容,一副阿谀逢迎奴才样,令人作呕。 赢改高居祭坛之上,一副不可一世的骄横模样,俯瞰着全场。 他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庞,努力地捕捉着什么。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甘龙和杜挚二人身上——抑或他发现甘、杜两位大臣神色有异? 公子虔机敏过人,故意咳嗽一声—— 甘龙当即会意,他煞有介事地举起衣袖揩试额头,又故作扇汗状,嘴里小声嘟哝着:“这天也太热了……” 杜挚也马上明白过来,赶紧附和道:“是呀,这六月天的太阳可毒着呢。” 旁边一位大臣也跟着敲边锅:“这会儿你俩就受不了,待会儿就更够你们受得了。” 其他大臣也七嘴八舌,低声议论起闷热的天气来了…… 赢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望天,竟然也感受到一种燥热的感觉。 “唔——这天委实有点热,勿怪乎他们如此失仪。” 打消疑团的赢改顾不得品味这其中的内涵,他疾步走到秦献公面前,躬身道:“大王,时辰也差不多了,祭祀大典可以开始了。” 秦献公连忙点头道:“一切但凭大庶长安排。”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赢改傲视全场,大声道:“大家肃静,现在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司礼乐官大喊:“奏乐——” 顿时,钟鼓齐鸣,黄钟大吕奏响远古苍凉的余韵…… 众大臣无不敛容肃立。 大庶长高呼:“拜——” 秦献公郑重其事地向神龛上的牌位叩首—— 众大臣全拜伏于地,行跪拜大礼。 随侍在赢改身后的公孙贾眼睛一亮,他迅速从衣袖中掏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向赢改后背—— 猝不及防的赢改大叫一声,他转过身来,手指公孙贾:“好……你个小人……没想到,原来是你……” 公孙贾得意地说:“哼,还有你更没想到的呢。” 公子虔几步上前,面向群臣,大声道:“列位大臣,赢改老贼弑君及太后,擅权专政,为祸朝廷,罪不容诛!今奉太后遗诏,剪除国贼。其余一概不问!” 文武百官面对突发事件,且惊且喜。 有人大喊:“打死国贼!” “对,打死他……” 背后受创的赢改站立不稳,他手扶柱子,用迷离的双眼,无奈地望着群情激奋的人们。 他发现——平时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大臣们,这会儿都变得意气风发! 他看见—— 有人在指着自己肆意漫骂; 有人正用幸灾乐祸的表情“鉴赏”自己的狼狈相; 还有人竟然向自己吐吐沫喷口水! 更多的人在对自己指手画脚。 而方才曾引起自己怀疑的甘龙、杜挚二人,此时正以胜利者的姿态乜视着自己! 赢改长叹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此刻他心里百感交集: “你们这般无知的小儿,你们以为将老夫扳倒了,天下就真的可以太平无事了吗?大秦就可以摆脱四面受敌的被动局面了吗?!你们都大错特错了啊!你们以为老夫是为了自己当王上?真要是那样的话,老夫又何苦再立一个师隰呢?老夫弑杀太后及幼主,那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老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大秦江山社稷啊!早知道,老夫的身上也流淌着赢氏的血缘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余子赢改来向你们请罪了……” 大庶长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了。 三 魏国国都安邑。 王宫大殿上。 吴起正向魏武侯进言:“大王,如今秦国已为我军所败,西河关隘业已沦于我手,秦人士气胆寒,军心涣散。况且秦国诸大臣如今正忙于争权夺利,陷入内讧。而我军士气高昂,正可乘此良机一鼓作气,乘势一举攻占秦都栎阳,兼并其地奄为我所有,则易如反掌尔。臣伏乞我王圣裁,钦准为臣出师伐秦……” 魏武侯眉头一皱,用淡淡的口气说道:“寡人以为,此事暂且搁置不论为宜,容日后再议吧……” 吴起有些急了:“可是……大王,倘若此番错失此千载难逢良机,他日若再想复作此打算,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望大王三思啊……” 魏武侯面有不悦,道:“嗯?难道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裁决军国大计还要由大将军从旁置喙吗?莫非大将军认为寡人不称其职否?” 吴起:“微臣不敢,微臣绝无作此臆想,苍天可鉴,吴起对大魏可是一片忠心耿耿哪!微臣只是想此时若不抓住此次良机,恐怕日后就再无此机会了!大王,此事关乎我大魏国江山社稷长远之大计啊!微臣恳请大王三思而行哪!” 魏武侯颇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挥手道:“好了,你的忠心寡人知道,你先退下吧。” 吴起据理力争:“大王……大王若是怀疑微臣大言欺君,不能兑付前言,吴起情愿以全家老小数十条性命担保,倘若微臣食言,听凭大王处置!即使斧钺加身、汤镬油烹,也绝无怨言!只恳请大王允微臣奏请,大王……”说着,吴起撩衣跪伏于地。 “你……”魏武侯气得来回在大殿踱步,头上所戴冠冕上悬垂的玉旒也随着剧烈的步伐,而来回摆动着。 吴起:“大王,先王在世时,也曾和微臣谈起过此事,先王对微臣此议也极为赞成啊……” 魏武侯突然停住脚步,逼视着吴起:“噢,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是在讥讽寡人不如先王圣明!责怪寡人不能像先王那般宠信你,是这个意思吧?” 吴起急忙分辨:“大王误会微臣了,微臣绝无此意,微臣是想说……” “好了!”魏武侯武断地打断话头,“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寡人明白你想说什么,既然你我君臣话不投机,如此长处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龌龊之事呢。与其这般,倒不如这样,既然将军觉得寡人委屈了你的大才,无处施展你的才华,寡人也不想强人所难,念在你也曾为我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寡人赐于你几处良田美宅,放你归隐田园吧。” 吴起大惊:“大王,这……” 魏武侯:“嗯?你莫非想要抗旨?” 吴起浑身一颤,只好摘下头盔,慢慢放在地上,涩声叩头谢恩:“吴起……多谢大王……圣恩……” 三 宫门外。 光着头(没有冠冕)的吴起拖着沉重的双腿,步履缓慢地往宫外走去。 空旷的午门外,就只有吴起一个人和他的斜长影子形影相吊…… 此时此刻的吴起一定会想起“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当然还有一句——“敌国破,谋臣亡”。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虽然不被新君所尊崇,并被解除了兵权,但好歹自己并没有落到“敌国破,谋臣亡”的可悲下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走吧,既然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况且,自己还幸存着有用之身,满腹经纶,方今天下,诸侯争霸,六国贤士,唯才是举。单凭吴起的声名鹊起,就足以保障自己不会就此被湮没才华! 事实证明,是金子就一定会发亮的。吴起虽然在魏国不得意失势,但很快就又在楚国东山再起了。当然这是后话。 第九章开宗明义 第九章 开宗明义 一 秦都雍州城, 太师公孙贾府邸。 到处张灯结彩,笑语欢声,喜气洋洋,高朋满座…… 大厅正中央篆有一巨大的烫金“寿”字,寿字下方的大条案上,摆满了果品佳肴。 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大腹便便三角眼的六旬老头居中而坐,此人便是太师公孙贾。 两侧的婢女正不时地往他嘴里喂着葡萄。 大厅中央的大红地毯上,六名身着五彩霓裳的舞姬舒展长袖,载歌载舞…… 坐在两厢的宾客,及上首的公孙贾,全都色迷迷的盯着舞姬姣美的身段…… 管家凑到公孙贾面前:“太师,您看,现在是不是把大王送给您的贺礼……” “噢……”公孙贾恍然大悟:“瞧老夫这记性!咳,现在就拿出来!” 管家应声退下。 公孙贾颇为自得:“列位,今日乃老夫六十大寿,各位大人屈尊光临寒舍,颇使蓬荜生辉哪!老夫实是不胜荣幸呀!老夫无以为谢,唯将我王御赐珍稀贡果奉于诸位,聊表心意,呵呵……” 奴婢们端上水灵灵鲜嫩可口的葡萄,放在宾客面前。 众人瞧着新奇希罕,窃窃私语—— “这是何物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是呀——不知这是吃大呢还是看的呢?” “……” 公孙贾不禁虚荣心大起,炫耀道:“列位有所不知,此物产自千里之外的西戎,名曰葡萄,既是可口水果,又可用来酿制佳酒,称之为葡萄美酒……”故意煞住话头,等待众人夸赞。 四周一片惊愕之声。 大家伸长脖子,全都看着公孙贾,竟然忘记了品尝面前的葡萄。 公孙贾微微一笑:“诸位一定想知道,此等希罕之物是如何能来到老夫府中的?呵呵……” 众人俩眼一眨不眨,都盯着公孙贾的嘴唇,急于听取下文。 公孙贾慢条斯理地说:“说来话长,自从那西戎獠王对我大秦俯首称臣之时起,这葡萄也就随着贡品一道被送进了我大秦王宫,专供我王飨用,我等做臣子的自然轻易不得一见哪。” 四周又响起一片惊愕声。 管家:“大王知道太师今日大寿,特派景公公专程送来这些专供大王御用的珍品葡萄,及太牢祭肉,专为太师祝寿。” 众人愈加称羡不已,啧啧连声—— “太师乃我大秦国社稷鼎臣,众望所归,故而大王眷爱有加哪!” “是呀,除了太师这等尊贵身份,寻常人哪配飨用大王御用之物哪!” “可不是嘛,要不是太师,我等岂能有这等福气。” “……” 公孙贾呵呵笑道:“列位别光顾听老夫讲故事了,来来来,诸位且品味一下这稀奇珍果葡萄的美味如何。请——” 众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葡萄,狼吞虎咽地往口中填塞,一个个穷性怪相,丑态百出,不少人被酸得挤眉弄眼,口里还赞不绝口—— “唔,这葡萄……真是甘甜爽口,味美无穷,果然是不同凡响的上等佳品呵,真不愧为御用之珍品呀!” “可不是吗,此等珍稀佳果若非太师这般身份,他人岂能轻得呀,而我等若非碰上太师寿诞良辰,又岂能荣飨此等口福,我等实是沾了太师的鸿福啊!” 众人七嘴八舌随声附和:“是呀是呀,太师洪福齐天,我等同沐天恩,实乃千古幸事哪!” 上大夫甘龙站起身来,手捧酒爵:“列位,太师德高望重,劳苦功高,堪为百官之表率。大王倚为肱股,特将世子托付与太师教授栽培,实乃我大秦之大幸也!甘龙提议,我等同僚在此共同敬太师一杯。” 众人立身祝酒:“恭祝太师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公孙贾眉开眼笑:“甘大人过誉了,老夫愧不敢当啊!” 二 秦王宫 。 秦孝公嬖臣景监匆匆走上台阶,询问站在大殿门前的小宦官:“大王呢?” 小宦官必恭必敬地回话:“回景大人话,大王去了太庙。” 太庙内。 太庙外廊的廊拄上配着黑白壁画,描述着秦国建国几百年的艰辛历史…… 透过挂着的草帘,可以看见殿中央的祭坛面前,跪着一个穿黑色衮服的王者模样的年轻人——这就是刚即大统的秦国新君秦孝公。 秦孝公年约三十五六岁,英气勃勃,微微翘起的唇髭,凝重的脸色更透出几分成熟。 秦孝公凝视着面前的祭坛,坛铺着秦国发源地的黄土,上刻古文,土坛下摆着象征宗庙社稷的青铜祭器。 秦孝公虔诚祷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嬴渠梁愧登大宝,奈何才智平庸,治国无术,致使国弱民穷,诸侯轻视,列强欺凌 ,而今三晋敌寇乘隙来犯,强占我西河边陲重地,欺辱我大秦子民,妄图灭亡我大秦,而诸侯列强对我大秦虎视眈眈,诸侯会盟竟无我大秦一席之地!此乃我大秦立国以来从未有之奇耻大辱!不孝余孙嬴渠梁有负先王所托,更有负于列祖列宗之厚望……”他声音哽咽,头低垂到平放在地的双手上行大拜礼。 太庙外。 景监已是热泪盈眶,国君在太庙内的祷告,他听得真真切切,此刻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西河战场一幕悲壮场景,继而又闪现出秦国臣民举国发丧时的动人情景…… 三 公孙贾府邸内。 血红色的大红地毯上,舞伎们如**般快速旋转起来…… 两厢的宾客的穷形怪相面孔,乐不可支嘴歪眼斜狼吞虎咽的丑恶面孔,也在飞速旋转着,越转越快,最后模糊了…… 四 秦太庙内 。 秦孝公抬起头来,一脸肃然:“嬴渠梁虽不才,却也不甘将列祖列宗之恢宏基业毁于一旦!不孝余孙决心重振先祖穆公之雄风,励精图治,奋发图强,誓要光复河山,洗雪国耻,早日完成秦国列祖列宗图霸中原之夙愿!渠梁虽死,亦无大憾!伏乞列祖列宗在天英灵骧助庇佑……” 复又郑重其事地行跪拜大礼。 太庙外。 宗庙门帘“吱呀”一声掀开了,秦孝公走了出来,景监忙迎了上去。 秦孝公:“寡人给太傅准备的寿礼可曾送去?” 景监:“小臣已经送过去了, 太师说他既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大王之鸿恩,他还托微臣代为向大王致谢呢。” “哎……”秦孝公叹了一口气:“只要他们能多为寡人分忧解难,多做些利国利民之事,就算是对寡人最好的报答了!” 景监四处张望,撩衣跪下:“小臣斗胆向大王进上一言……” 秦孝公一愣:“有什么话起来讲。” 景监激动地说:“小臣虽身为内臣,却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今见大王为国事操劳,以致寝食难安,小臣心里也着实不安哪!小臣有心为君分忧,无奈才智平庸,心有余而力不迨。小臣自知身份卑微,本不该对国事妄议,但值此国事多事之秋,小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请大王恕小臣斗胆直言:大王若要行富国强兵之道,必先得耿直忠勇之贤臣相助,方能奏效。” 秦孝公看着景监:“那,依你之见,朝中何人能担当起此任?” 景监欲言又止:“这……” 秦孝公:“怎么?……” 景监:“小臣不敢讲……” 秦孝公:“有什么话你只管大胆讲来,寡人恕你无罪。” 景监略一迟疑:“谢大王——依小臣愚见,朝中鼎臣勋将不乏其人,只是能担当起此重任者,却不在其中呵!” “噢?”秦孝公颇有些意外。 景监鼓足勇气:“请大王恕小臣斗胆直言,依小臣看来,朝中这班大臣或老迈倚老,顽固迂腐;或居功自傲,不思进取碌碌无为;彼此之间又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结党营私争名夺利,只知耍权弄术肥己私利,全然不把国事放在心上——即使有个别能臣干吏,攻伐断狱或可胜任,而能为大王居中谋划富国强兵大计者,却无有一人哪!” 秦孝公默然。 景监有些激动:“小臣冒死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大秦之所以会虎落平阳遭犬欺,皆由国势逊于诸侯列强,而国势不畅,皆由各级官吏懈怠政务,耍权弄术所致,当务之急,就是要委任干臣变革法度,兴利除弊,重振朝纲,唯有如此,方能实现富国强兵之策,此乃我大秦之唯一出路啊……” 秦孝公点头:“爱卿所言极是啊,和寡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谁能堪当此重任?” 景监却转换话头:“回大王话,大王若想变革朝政,恐怕要颇费些周折……” 秦孝公:“哦?……” 景监脸色凝重:“大王高瞻远瞩,圣裁英明,只恐朝中大臣,却未必会体谅圣意呀!” 秦孝公一怔:“你认为大臣们不会赞同寡人变革朝政?” 景监语重心长地说:“变革政令,此事非同小可,势必会触动方方面面的个人私利,从而招致为数不少的人的群起反对,必将掀起浩大波澜,极有可能陷大王于被动。但倘若不对陈旧弊政进行大刀阔斧脱胎换骨式变革,割靴挠痒式的小动作,恐怕也于事无补啊……” 秦孝公慨然道:“寡人就不信难行这富国强兵之事!” 景监:“大王既已独断乾坤,岂有不可为之事。就算朝中无能胜任之人,朝廷之外难道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秦孝公眼睛一亮:“对呀,寡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唔,这个办法好!寡人即刻命人四处张贴榜文,广求贤才。寡人就不信,诺大一个秦国就找不出一个可用之才!” 五 秦王宫大殿 内。 秦孝公端坐御座,环顾阶下群臣。 文武大臣在公子虔和公孙贾的率领下,齐刷刷站立于陛阶两侧。 公子虔公孙贾须发花白,老态龙钟; 其他文武大臣或故作矜持,或口鼻问心,或惶恐惴惴,更有因沉迷酒色日久而精力匮乏者…… 秦孝公暗自叹了一口气。 景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一切。 秦孝公语气凝重地:“列位臣工,从前先王穆公称霸于戎狄,开拓疆土数千里,为我大秦后世开创了恢宏之基业呵!天子册封其为伯,中原诸侯争相来贺,可谓荣耀至极呀!这曾是多么令人引以为自豪的啊!可是后来,我大秦由于频生内乱,无暇顾及与中原诸侯之间的睦邻关系,以致于被三晋乘隙而入,乘火打劫,发兵强占了我大秦河西边陲重地!中原诸侯也都小觑秦国,连诸侯会盟这样的盛会我大秦居然都没资格参加!这简直就是我大秦的奇耻大辱呵!……” 众大臣都低头不语…… 秦孝公痛心疾首地:“先王献公他老人家临终之际还念念不忘要光复失地,重振穆公未完成的恢宏霸业呀!寡人每每想起先王他老人家的遗志,就痛心不已,益发觉得肩上这副重担分量不轻哪!寡人想过,当务之急,我大秦首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彻底摆脱目前这种处处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大秦要彻头彻尾地焕然一新!一句话,就是我大秦必须要尽快强盛起来!当然了,仅凭寡人一人之力,那是很难完成先王的遗志的,这还需要列位臣工同心同德,不遗余力地协助寡人哪……” 秦孝公站起身来,环视全场,朗声宣布: “自即日起,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别国宾客,只要能进献良策,使我大秦国富强者,寡人就给他进官加爵,并且赐封大片良田美宅给他,以示嘉奖!” 秦孝公一语即出,全场皆惊。 秦孝公:“诸位爱卿门下若有合适人选不妨举荐上来,寡人唯才是用。” 公子虔不动声色; 公孙贾三角眼一骨碌; 甘龙和杜挚面面相觑; 景监会心的笑了。 六 秦宫外。 众大臣簇拥着公子虔,从大殿走出来,沿阶而下。 甘龙:“老太傅,大王今日之举,您老人家是如何看呢?” 众大臣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公子虔。 公子虔一语双关:“秦国的事情还得秦国人自己来办哪——噢,老夫今日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们聊了,先走一步了啊。” 说罢,公子虔径直离去。 众人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甘龙:“太傅……”紧追公子虔而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