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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往返中国三十年》


 楔子

青少年时期是一个人世界观与价值观构建的时期，却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的大事。
我永远不会忘记十三岁那年，我替二叔头七守灵的那一夜，二叔从还未钉死的棺材中爬起来，从后门跑出去，跑得太急了被门槛绊倒，起来后回头看着我，被乌云遮住的月光突然透了出来，照在了二叔的脸上，那是属于死人的惨白。
后来亲戚们对我说的这件事都绝口不提，第二天中午把二叔的所有的衣物都丢了进去棺材，匆匆下葬。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一个衣冠冢。
我有件事没说，二叔回头看我的时候，脸上不仅仅有着死人的惨白，在皎洁的月光下，脸上分明起了密密麻麻的绒毛，对我笑了笑，跑走了。
民国的农村经常会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情，这件事也算是其中之一。
我把这件事憋在心里，生了场大病。
爸妈是个种田的，什么都不懂，村里没有固定的老中医，随意给我去镇上开了几副药，吃了以后更加难受，整天浑浑噩噩地吐着，吃不下东西。
直到村里又死人了，来了个瞎了一只眼的算命的，说是给人看看坟地，好说歹所被请到我家来给我看病。
算命的大约四十岁上下，脸上尽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脖子上绑着个锦囊包裹着的东西，只是锦囊估计挂在脖子上太久了都没有打开过，绑着的绳子都结了一层灰。
算命的师傅问了我一些症状后，低头不语。
让所有人出去了以后说：“你这是心病吧？”
我当时觉得头晕的，听到后觉得被说到了心坎里，但是没有说话。
“是不是关于你最近刚死去的二叔的？”算命师傅道。
我诧异抬头，只看见一双大眼虽然凹在眼眶里，但是却闪着光，定定不转。
“你二叔的坟我从后山进村的时候看了看，那不应该是埋葬的地方，土包也没有隆起，明明亲朋好友都在，不应该是是这么随意埋葬，那，应该是个衣冠冢吧？”算命的师傅说完，我只觉得佩服的五体投地，正欲开口。
“你也先别和我说发生了什么，闲事莫多问，急事问莫多。这一行的规矩，你先别想着这件事，好好想想自己的生活。”算命师傅说完，给我开了点静气凝神的方子，交代我好好休息，便飘然出门。
我的心结就像是被打开了，喝完了几个静气凝神的方子，能下地帮衬家里干活，可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我的人生才要开始了巨大的改变。



 第一章溯源

过了几个月，三伏天里的农村，总是格外燥热，蝉在树上不安地聒噪。
正是那一年家里遭了大旱，一个家里七张嘴，却只有那一亩三分地，看样子，今年要绝收，地是自己家的，不用给地主交租，可是眼下连饭都吃不起了。
清晨我刚醒，出门便看到父亲在门前蹲着，早晨也是格外闷热，干巴巴抽着旱烟，只是烟丝都没塞满，吐出来的烟都是散的，脸上净是一副清苦的样子。
我正打算挑着桶去浇地，却听到父亲说“眼下几眼山泉都快被人给挖空了，你能去哪？”
我心里突然嘎噔一下，知道这场大旱怕是过不去了。
“未必。”
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道长！”父亲急切喊了句。
我扭头看去，一个穿着干净道家服饰的男子，手起了一个法诀，须发黑亮，“贫道有一策。”
我们农村里很少见过打扮的这么仙风道骨的人，地主家最多不过是衣着光鲜，容貌绝对没有这么出众。
“道长快快请进！”我爹连忙招呼进门。
道长带着点笑容，身轻如燕跨过门槛，在大堂和我爹坐在一起，他的衣装光线，却也没有嫌弃我家的凳子脏，直接大大方方坐着。
家里水缸本来没有多少存水了，道长来了居然拿出来烧了一壶热水，还泡了在家里放了很久舍不得喝的茶叶。
我干完这些，我爹特意嘱咐我先别去地里，老老实实在家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弟弟。
家里的其他人早就都各自下地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弟弟早就在竹篮里睡着了，我一个人无聊着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一些图案。
我爹和那个道长在厅堂聊了许久，我在一旁的屋里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见到处的虫蚁鸟叫，配上燥热的三伏天，单薄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喝下那些热茶的。”我嘴里嘟囔着，脚又蹭掉刚刚肆意画的图案，突然眼前出现一双十方靴。
我抬头一看，却是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
我爹看到我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不由气急，觉得我给他丢脸，张开粗糙的大掌就要打我。
“小孩子，天性如此，不必过于苛刻。”道长伸手拦住了我爹，免去了我一个巴掌。
“如此说来，请道长用膳吧。”我爹说，还特意说了我从来没听过的用膳这个词。
大人吃饭，小孩子不好上桌，我只能在后堂坐着，忍住，等到我爹和道长吃完，再去收拾碗筷锻到后堂来吃。
道长在我家吃的也是平常舍不得吃的鸡蛋，也不知道道长从哪里抓来一直大鱼，他的衣服居然也不泥泞，让人刮目相看。
吃完饭，道士从手中拿出一包烟，是很少见的卷烟，和我爹经常抽的旱烟不同，我长这么大，也就在和爹去县城看到有钱人家的纨绔世子抽着，在人群包围中吞云吐雾，很是风光。
我爹很少抽过，道长递过来的时候伸出双手去接，感觉很尊重道长的样子。
道长笑了笑，把剩下的小包卷烟都送给我了我爹，我爹连忙回拒，道长却笑着硬塞给了我爹。
我爹又是起来连忙做了作揖，又是郑重谢过。
我忍不住想，“道长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也不知道爹叫来是做什么，到现在还没走？”
两人就这么坐着，闲话家常，说的久了就端起一旁的茶壶倒水，我却一直都不解。
直到晚上，家人都回来了，一家人齐聚一堂，蜡烛也拿出来点上了，光影交错。
道长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如此，我也该走了。”
“道长，是时候了？”我爹问。
道长点了点头，“容我去去，顺利的话，预计破晓时分我便回来。”
我爹听到大喜，“如此一来，便有劳道长了！”又是深深做了一揖。
道长笑了笑，脚不点地似的便走了。
道长走后，我爹连忙把一堂的蜡烛吹灭，省点烛火，一家人又睡下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今天那个道长呆了一天，我今天一整天在家我是知道的，可是爹一直不告诉为什么，我也不方便多问，却又不好多问。
一晚上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是担心今年的大旱还是白天那个道长，只觉得最近的怪事太多了，还有我那位“过世”的二叔……
想到这里，夏天的夜晚总是凉快，我忍不住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算了，放个水，免得尿床。”我起身出去。
我不能总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不然越想越怕，担心半夜尿床，到时候又要挨训。
我出门在一旁的小树林解决了，正提上裤子，却看到了一旁的树开始四处摇晃，我吓的腿肚子直接发软。
树影摇晃地越来越厉害，皎洁的月光在树木的遮挡下被分的细碎，我跑出了小树林。
我刚出小树林，回头看去，树木晃动间，一个人从里面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下子支撑不住，趴在了我的面前。
“道长！”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下我看得清楚，虽然趴在我面前，但是我从衣着上也能看出，这就是白天的那位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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