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永历十三年春》 引子:朱温之死 大梁 乾化二年六月 洛阳 乾元殿 时正夏日,酷暑逼人,入夜更是难耐。 “啊呀哎.....” 一声惨叫惊扰了这寂静的夜。 年逾花甲的老皇帝早已没有了睥睨天下的意气风发,瘫软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音嘶哑艰涩喉管之间夹杂着的许多浓痰让他苦不堪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头罢了。 老皇帝本来在宫中设宴招待朝中大臣,一时兴起,传令泛舟九曲池,舟至池中,竟然御船倾覆,老皇帝落入水中,这真是古今少有的怪事,幸亏侍从勉力救护方免溺死。老皇帝受此惊吓,病情突然加剧,整夜惊悸不定,通宵难眠。 老皇帝自知天年不多,更是知道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不成器不堪大用,只有养子博王朱友文尚可成器,可他又不是自己亲子,克日来在病榻上多为此事忧虑,幸得博王妃王氏昼夜陪侍左右,经心照料,使老皇帝从中得到很大安慰,在这种心理和感情的作用下,使他最后下刻意传位于养子朱友文。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老皇帝今夜格外的焦躁,心中的不安让他左思右想不能安眠,老皇帝唤了近侍来问了时辰,眼见着时辰还早,只好在塌上辗转反侧,心里想着再捱一会儿便得天亮了。 一阵妖风刮过,殿中帷幔随风飘摇,隐隐约约一股子杀气透了进来,老皇帝再也按耐不住了,强自支撑着坐了起来,伸手摸向了自己架上的佩剑,还没挪两步,便听到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很快殿外侍候的宫人侍卫便乱做一团。 哐当 殿门一下被踹开了,一群荷枪执刀的兵卒戴着烦热的夜风冲进了大殿。 老皇帝慌忙紧走几步,大声喝问道:“朕在此,何人敢来谋反?” 兵卒朝两边闪开,一人出众道:“父王,别来无恙啊?” 老皇帝定睛一看,立时瞪眼怒骂道:“逆子!原来是你!果然是你!朕早就猜疑你这大逆不道的玩意儿!只恨没有早早的将你赐死!你敢弑君杀父,天地之间岂能容你!?” 郢王朱友珪冷笑道:“昭、宣二帝是怎么死的?父王莫非忘记了?老贼!就你也配提弑君二字?今日正当把你碎尸万段!” 此言一出,郢王猛地拔出宝剑上前就砍,老皇帝情急之下招架一招,随后便绕着殿内的柱子闪避,一边闪避一边大声叫道:“忠勇之士何在?快来护驾!” 郢王一剑劈出,恶狠狠的道:“老贼!死了这份心吧!” 郢王一连好几剑都被老皇帝招架了下来,回过头招呼手下人:“快助本王擒杀这老贼!” 兵卒一声喊涌了上来,老皇帝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刚刚那几下已经是拼尽全力了,此时已是头昏眼花力不能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郢王连忙跨步上前对准老皇帝腹部一剑扎了进去,用力过大导致剑尖直接捅穿了老皇帝。 老皇帝双手抓着剑刃哀嚎不已,郢王狠狠的一脚蹬在了老皇帝的头上,将宝剑拔了出来,随手砍断了一块幔布,胡乱的将老皇帝卷起来,随即便命人在寝殿内挖坑,便要将还没来得及断气的老皇帝埋了。 老皇帝渐渐的停止了挣扎,痛感也消失了,迷离的眼神透过幔布看到了满脸鲜血的儿子,看到了手持兵刃的重兵卒,看到了远处的宫殿楼宇,看到了那东方的一抹抹鱼肚白...... 一代枭雄结束了他罪孽的一生,以这样的一种悲惨地方式被其亲生的儿子以如此暴虐的方式终结了。朱温生于唐宣宗大中六年(852年)十月二十一日,死于梁乾化二年(912年)六月初二,享年六十。 第一章:生子当如李亚子 雾霭缭绕着森林,似一袭青纱般平添了几许神秘。 幽深的小径上,雾气盘绕着驱散不开。 朱温渐渐的有了意识,朱温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愈发得沉重,整个身子跟灌了铅似的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迷迷糊糊之中,朱温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心下道:朕没死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殿?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温软的存在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让朱温很是舒服,朱温很快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女人腿上,更糟糕的是自己并不认识她,但是朱温感觉到了一股脱口而出的喊妈的冲动。 女人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哀忧。朱温的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朱温心头一跳,只见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在微微凌乱的绫罗包裹下若隐若现,真是秀色可餐呐,朱温心下一阵赞叹,虽说是阎罗殿倒也不错,朕还就是喜欢这样的,哈哈哈。 随着朱温的动弹,女人的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女人似是醒了,朱温感觉到女人的身子颤抖了下,女人伸手在朱温身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有些语无伦次的哽咽着,朱温看着她眼睛里的泪光,不知道怎么的,朱温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来人呐!快!快去通知陛下,吾儿终于醒了。” 朱温听到女人说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朱温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陛下?什么情况?吾儿?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女人的儿子?难道说,朕还没死?没理由啊!那逆子那一剑可是真的狠呐,还没等朱温回过神来,朱温的脑袋就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不对,他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他应该叫……不行了,头痛得太厉害了,他的大脑之中,似乎有两个灵魂,两个思想正在纠缠,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如雪片般疯狂地涌了过来,冲击着他的颅脑,不堪承受的头盖骨似乎顷刻间就有爆炸的可能。 当朱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周围却是空无一人,似乎是躺在了一座大殿之内,朱温透过窗户望向了天空,高大的巨木枝叶繁茂的遮蔽了星辰,只有一些极小的缝隙才透出点滴的月光,洒落在朱温的鼻尖,朱温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嘴中轻轻的呢喃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朱温现在已经将自己的处境了解的差不多了,自己现在叫做朱慈煊,大明永历朝的太子,永历皇帝朱由榔就是自己的父亲,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王皇后,朱温脑海中一连串的消息都让他一阵头大。 腊月初二:吴三桂部绕开七星关,直插天生桥,守将白文选弃守关隘 腊月初九:李定国向皇帝建议迁徙,朝野争论不断。 腊月十五:永历君臣放弃昆明,移驾西行; 腊月下旬:清军吴三桂部入滇,经沾益州、交水向昆明逼近。 正月初三:清军未遇任何抵抗即占领昆明。 正月初四:永历帝到达永昌。 在清军的大举进攻之下,永历王朝的军队屡战屡败,毫无招架之力,永历帝逃亡到了云南,现在的情况已经算得上是事危累卵了,朱温前世是个什么人?他残忍、他狠毒、他无情,无论是绞杀唐朝二帝,还是大肆屠戮唐朝宗室朝臣、亦或是残忍的杀人成性,这些都足以证明朱温是个彻头彻尾的狼人儿,朱温不仅仅是残忍而且他还狡猾,善于见风使舵,背信弃义,礼义廉耻对于他来说简直微不足道,他两次背叛主人,他展现了人性中最功利的一面;但同时,朱温也是拥有相当优秀的军事才能,他一生都在前线亲征。 朱温现在慢慢的搞懂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本应该死掉的自己,附身到了几百年后的年轻太子身上,朱温不得不感慨,自己何德何能享受到了上天这样的恩惠,能叫他重活一世。 作为永历朝的太子,而且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永历朝廷,眼看着就要走到尾声的永历朝廷,朱温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年轻的特有的力量,这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啊,眼下,根据朱温自己的判断,永历帝在永昌这个地方肯定也是待不了多久的,下一步就是前往缅甸,对此朱温不敢苟同,身为皇帝却一心只想避敌,客居他国就等于将刀刃交给了他人,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了,这样的皇帝也就是充个样子罢了,自己要是跟着皇帝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月光有些刺眼,朱温轻轻的抬手将洒在脸上的月光遮盖了一下,夜雾缭绕中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殿外此起彼伏的鸟虫怪叫声让黑夜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朱温现在最关切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过无论朱温怎么想,似乎都是死路一条,越想心中越是烦闷越想心中越是焦躁,突然间,一阵夜风吹来,朱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触手所及是一个冰凉的金属质感的物件,朱温心下好奇,正待要仔细查看之时,只听到一道柔弱的女声传来:“殿下,皇后娘娘就要来了,自殿下昏厥之后,皇后娘娘跟陛下不知有多焦急,眼下殿下醒来皇后娘娘肯定欢喜极了,不知殿下是否需要用一点膳呢?” 这么一提,朱温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一阵阵咕咕咕的叫声,事到如今,苦思冥想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先暂且填饱肚子再想对策吧!想到这里朱温大声道:“上一些吧!” 不一会儿功夫,一群内侍端着各式盘子上来,在朱温面前一下摆下了几个菜,一阵阵香味直冲朱温的鼻子,朱温食欲大动,顺手操起筷子便吃喝起来,一旁的侍女看得大为惊讶,不住的柔声道:“殿下,慢点,慢一点。” 重生的第一餐,朱温或许是饿了许久的缘故吧,朱温吃得分外香甜,正在朱温大吃大喝的时候,一道响亮的女声传来,威严之中透露着些许关切的暖意。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中宫王皇后。 “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子的?这副吃相成何体统?通通该罚!”王皇后对着周围的內侍们训斥了一顿便挥挥手让內侍们都下去了,王皇后转头看了看正在餐桌上发愣的朱温,脸上挂上了慈爱的笑,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食指在朱温脑门上轻轻一点,愠怒道:“皇儿啊,为娘晓得你心里委屈,可即便如此,你也莫要着急上火,事到如今,为了这大明的江山社稷,咱们总归是要走下去的!” 朱温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儿啊!......罢了,你年纪也大了,翅膀也硬了,为娘的话你也用不着听了......”王皇后嘴中念叨着这些,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了。 朱温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宽慰王皇后:“眼下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母后放心,父皇迟早会重振我大明江山的!” 王皇后伸手摸了摸朱温的脑袋,苦笑一声道:“嗯,这一天就快要到了。不管怎么说,皇儿的身子总算是好起来了,眼下时局艰难,皇儿若是身子还不见好转,免不了有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朱温心下疑惑便问道:“母后,此言何意?” 王皇后听到朱温的疑问,便怒气冲冲的说道:“还不是沐天波那老狗简直是老糊涂了,在你父皇面前鼓吹什么主君入缅,当奉太子留边,皇儿你听听,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分明就是把我们娘俩当成了累赘,这帮子老狗没一个好东西!” 朱温心头一凛,朱温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丝机会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如果能不进入缅甸,留守在边境,进可以调度诸营义军力量,意图恢复疆土,退可以拥兵威慑让缅甸人有所忌惮,不至于让永历在缅甸人手中过于的遭受折辱,等到时机成熟甚至可以伺机而动...... 朱温想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对着王皇后长长的行礼道:“母后,皇儿不愿进入缅甸,自愿留在边境伺机而动。” 王皇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一般,明明眼前的这人就是自己生养长大的儿子,此时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半晌之后,王皇后带着颤音对朱温说道:“朱慈煊!你疯了!” “皇儿你可知留下来就跟等死差不了多少?吴逆的大军很快就打来了,就连晋王都连战连败,皇儿自认比晋王如何?更何况刀枪无眼,稍有闪失,教母后该如何是好啊?” 朱温看着王皇后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母后,事到如今,躲能躲得了吗?与其寄人篱下坐以待毙,不如险中求生放手一搏,母后,孩儿已经长大了,不想再活在父皇跟母后的庇佑下了,母后,孩儿已经长大了,必将不负姓氏,不负血脉!” 送走了王皇后,朱温伸手抽出了一本书,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五代史》,朱温捧着书仔细的看着,面色凝重...... 长夜漫漫,直到天色渐白,朱温放下书本,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生子果然当如李亚子,我死后,诸儿果然非彼敌也...... 第二章:永昌府 永昌府初置于南诏,大理国后期,改永昌节度而置,治所在今云南省保山市。辖境约当今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永平县以南,澜沧江以西,怒江、龙川江以东及缅甸联邦萨尔温江以东、南卡江以北地区。 永昌地区野人遥连于西北,交,缅诸夷环绕于西南百里之外,鸟兽其语冠裳风俗亦遂不同。若而人者,抚之则为藩篱,扰之则皆为仇敌。滇夷固多,而永昌则犹多,三面环夷,独以东面临滇。 唉,朕前世是造了什么孽,要被老天爷这么折磨! “叭”的一声,永历帝失手打翻了早就凉了的稀粥,清脆的碗裂声惊动了外面的值守太监,他们慌慌张张的进来,有些害怕的站在那里。 永历皇帝这几天心情不大好,听说晋王又吃了败仗,损失很大,以致现在都要跟大臣们商量往何处避难,结果讨论来讨论去,似乎只有流落缅甸才是唯一的保命之途。永历皇帝从心底里面来说自然是不愿意走去缅甸的,可是却又拿不出办法解决,永历皇帝的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两个小太监彼此对视一眼,低下脑袋,不敢轻动,以免惹了皇上,把怒气泄到自个身上。 永历帝没有去看他们,仍旧是呆呆的望着案几,许久,他有些不耐烦的起身,他已经懒得再去想如何应对眼下局势了,因为无论想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走到了眼下的这一步,永历皇帝想的更多的已经是如何才能苟活下半生,了此残生了。 天可鉴,若是朕有办法,有将有兵,能不派出去抗击清虏吗?能看着局势一天天变坏吗?难道朕就真是一个无能昏聩的废物?望着大明的江山一天天崩坏,却毫无作为苟且偷生吗? 唉! 永历帝深深的叹了口气,人人都说马吉翔是奸臣,是逆贼,是马屁精,可是,朕除了马吉翔又能依靠谁呢? “当今天下,唯吉翔和皇后可信耳,也唯有这二人能助我。” 永历皇帝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苟且一步算一步了。 但愿李定国能不负朕望,守住云南吧,不然,也只能弃了云南,四处流浪了。 没有办法可想的永历帝起身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忽然想起太子慈煊多日不见了,太子在这种紧要关头受了风寒,阴邪入体一病不起,太子昏睡中时不时说些呓语,听不清说的什么,这可是让永历皇帝心里更加焦躁了。 这些日子不见,要是病情好转的话自然是好的,要是病势沉重,不若就从了沐国公之言,让太子先留在永昌府静养吧,毕竟,此次入缅,吉凶难测啊!留下来的话,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说到底也是骨肉至亲,自己总要为皇儿考虑下后路,想到皇儿,永历帝的眉头渐渐皱紧。 巡夜过来的李国泰见状,忙拿着一件披风急急跟在后面,上前替永历皇帝披上了,小心的问道:“万岁爷这是要往哪里去?小的先去通禀一声,免得他们失仪扫了万岁爷的兴致。” “太子可有好转?” “托万岁爷的福,太子殿下昨儿个就醒了,皇后娘娘一直在陪着太子殿下呢。万岁爷想去的话,小的这就给万岁爷准备车辇。” “不必了,没几步路,朕走着过去。” 永历帝出了殿门向西直奔偏殿,他想即刻见到朱慈煊,走得极快,几个侍卫在周围的黑影里远远地跟着,李国泰手持灯笼在前面开路。 整座永昌城静悄悄的,东西长街少了白日的笑语喧哗,除了城墙上还有一些当值的士卒,整座城池一片死寂。 远远瞧见永历皇帝一行人,守在殿外的一名侍卫主动迎了上来。 永历皇帝对此人并不陌生,正是皇后的族侄、拱卫东宫的右指挥使王延业。 “太子在么?” 王延业跪拜着说道:“太子殿下方才用过晚膳,正在跟皇后叙话,陛下,可否要通报一声?” “嗯,去吧。” 随即,王延业便走入殿内,片刻之后去而复返,拱手对永历帝说道:“陛下,请!” 永历皇帝点点头迈步走入偏殿,而他身后的李国泰连忙紧步跟上永历帝。 当永历皇帝来到内殿的时候,他看到王皇后正与太子朱慈煊在殿内下棋,后者,依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永历皇帝心中咯噔一下,看来太子的身体还是没有大好啊,必须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皇后,皇儿,你们这是在对弈么?” 永历皇帝主动上前打了声招呼,并吩咐周围人都先出去。 “是啊,陛下。”王皇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瞧着永历皇帝,说道:“据本宫所知,陛下你不是现在不是应该筹谋着南狩吗?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跑来看太子呢?莫不是害怕我们娘俩成了陛下的累赘?” 永历皇帝一听王皇后这么说,连忙摇头摆尾的说道:“皇后误会了,怎么会呢?朕是放心不下太子的身体,特意前来探查的呀” 王皇后看着永历帝,思绪万千,想当初本是秉持着一片赤子之心,想要帮助皇帝为反清复明出一分力,想不到今时今日,连性命都不能保全,越想越惨的她,悲从中来,伤心地掉下眼泪:“陛下,真没想到大明江山真的要葬送在我们手里了。” 永历帝看着泣不成声的王皇后,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却又说不出口,嘴唇嗫嚅了几下,只好低声的说道:“皇后,事已至此,我们无能为力还是先求自保吧!” 眼看着皇帝跟皇后都已经放弃希望了,朱温心下更是一阵鄙夷,眼下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就要放弃了呢?想当年黄王率部远遁岭南,何其险恶尚且不曾灰心丧气,现在才哪儿跟哪儿啊?不,决不!朕之所以来到这个时代,便是注定了上天要给朕一次机会去感受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走一遭,若是就这样死了,那也太不值了。 朱温脑中主意已定,便站了起来,向着永历皇帝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父皇,皇儿决心已下,想要留下来,留在永昌府,儿臣既可在永昌府调度各营,且父皇入缅,亦可遥为声援,不至受缅人之困!” 永历皇帝看着朱温,神色之间满是欣慰,只是欣慰的神色一闪而过之后便是淡淡的忧伤,永历皇帝顿了顿方才说道:“太子能如此,朕甚是欣慰,只是自古兴废由天,非人力所能挽救。更何况太子年级尚幼,父子之情母子之情又怎么舍得让你置身险境呢?” 朱温心下一阵冷笑昂首道:“父皇,儿臣每每思量着物极必反,人定胜天,怯大敌者非丈夫,造时势者为俊杰,值此危急时刻自当当仁不让,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何况现在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眼下我大明内有君臣上下一心抗敌,外有诸将士之英勇,尚可一搏,儿臣愿替父皇分忧,经略西南!” 永历皇帝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朱温突然之间激动了起来,直接站起了身,对着永历皇帝跟王皇后慷慨激昂的说道:“鞑子生于不义,趁人之危,偷我大明江山,屠我大明子民,欺我大明妻女。更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血案数不胜数。东虏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像此等无仁无德的浑浊朝廷哪里是什么天命所归?” “父皇既为天子,乃受命于天,握秉乾坤,当奋太祖之余烈,提天子剑,荡平天下。怎能说出什么兴废由天非人力所能挽救的话来?这些话要是让前线正在跟鞑子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听到了,他们该有多寒心啊!父皇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继续沉沦下去了,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怎能轻言放弃呢?如何对得起我大明的列祖列宗啊?” 永历皇帝看着朱温这一番表演,有些说不出话来,面皮上更是红彤彤的一片,毕竟,被儿子这么一通教训,谁又能不老脸一红呢? 王皇后看着永历帝尴尬的样子笑了起来:“我的皇儿真的长大了,也罢也罢,你想怎么做就任由你去做吧!没准儿事情还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呢。陛下,你说呢?” 永历皇帝颇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对着朱温说道:“皇儿既然想要留下来,就留下来罢!若是情势危急,还可以入缅避难!” 朱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王皇后跟永历皇帝行了个大礼:“父皇母后,你们此行还要多多保重啊!恕儿臣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 朱温送走了皇帝跟皇后,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第三章:来敌 朱温看着永历皇帝给自己留下的四百骑兵和六百亲卫,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这般的意气风发,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白丁,如果说自己不是参加了黄王的队伍,那么,可能所谓的大梁只不过就是南柯一梦,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前世,他年过三十才将天下当做棋盘,而今世,年轻的朱温已经有了一根可以翘起历史卷轴的杠杆。这根杠杆便是他的太子身份以及永历皇帝留下来保护他安全的四百骑兵和六百亲卫。 朱温其实想过投降,但是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其他人都可以降,但是朱温不可以,一来是因为他的身份血脉,二来是因为朱温的傲气,朱温不信命,只信自己,还没有到最后的绝境,不是吗?一切总归还是来得及的。 朱温看着加在自己脑袋上的一长串头衔:永昌卫指挥使、云南承宣布政大使、都督云南诸军事......道:“鞑子吗?让我来好好的会一会你们,这里人人都说鞑子凶狠,再凶能凶的过契丹人?再狠能狠得过李亚子?”永昌府是滇西南要地,原因在于这里屯积了大量的粮食,都是从滇西南各个土司手里面征集过来的粮秣,原本是用来向前线输送的,可是现在兵败如山倒,粮秣也用不着再往前线运送了。朱温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只要手中有粮有兵局势就大有可为。 永昌府只是名义上叫做府城,非但不是一处军事重镇,实际上却只是一座小城,这样的一座小城并不能给朱温心中踏实,朱温决定将自己的眼光放的更远些,随着朱温的眼睛看向了西南方向的大山时,朱温的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那片茫无边界的大山更确切的来说,应该称呼为尖高山,朱温已经打定主意,等到情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甚至可以上山,聚啸山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也算是老山匪了,在朱温踌躇满志的视察了永昌府后,朱温一头扎进了房间,盯着地图狠狠的端详。 朱温的目的只有一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四百骑兵加六百亲卫,便是朱温的赌注。 在此后的日子里,朱温见识到了领先他那个时代很多的兵器,名目繁杂的火铳鸟铳,还有各类火炮,永昌府库存兵器的种类还是蛮多的,朱温便让兵士演练了起来,谁知道不练不要紧,一演练朱温就发现了大问题,火器虽然看起来犀利,但其实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兵士演练时或将铅子先入,或忘记下铅子,口径大小不一,铅子并不适用,亦尖斜大小不一,临时有装不入口者,有只在口上者,有口大子小临放时流出者,有将药线捻不得入,用指引唾而捻者,而将火线灭了者,此类皆放不出,已有二十杆矣。放出高下不准,润湿不燃者,又有四十余杆。 得中者,不过二十余杆。内有中其腿及马腿,非致命所在,又不能打他死。其中他致命处而死者,不过十数人。朱温看后大失所望,心中暗道:若敌以数千骑冲来,这火器仅能打死十余人,如何能抗敌?还未接战,便已经算输了。 演练是彻底的失败了,看着兵士们沮丧的神情跟萎靡的状态,朱温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只军队已经失去了斗志,尤其是当一个王朝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一次次的失败严重的打击到了军队的士气,但朱温并没有迷茫,也没有气馁,他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才能挽回这样的颓势。在经过昼夜苦思后,朱温的信心再次复燃,这次他不再把战胜清军的希望放在火器上了,再好的兵器,最后决定战争胜利的依然还是手持兵器的人! 正视现实后,朱温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人马,他要清楚自己的强弱所在。 四百骑兵是永历皇帝从护卫他的御林军手中硬生生划给自己的,永历皇帝的御林军其实就是大西军的余部改编而成的,统领的是一名千总,叫靳元方。此人是陕西泾阳人,也是李定国的得力部将靳统武的义子。 交水之战后靳统武从驾永昌府,率兵四千护驾,护送永历帝去缅甸,临行之前,将自己的义子留在了永昌府,对于靳元方而言,划拨朱温部下要比呆在永历皇帝手下强得多。他知道,跟着太子留在境内远远比客居缅人要好得多,而靳统武对永历皇帝身边的马吉翔李国泰等人溜须拍马欺上瞒下早有不满,现在能有机会两头下注自然是势在必为。 靳元方相信自己一定会在太子麾下混的如鱼得水,因为自己手下的四百骑兵可是大西军当年遗留下的百战精锐,只因内讧这才没落下来,可是只要有出战机会,定可以再扬威名。 靳元方想什么,朱温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四百骑兵要比自己的六百亲卫强得太多。要知道永历皇帝给自己的六百亲卫是当年桂王府上的王府卫队,论起战斗力来比一般的明军强太多了,但是操演起来却依然比不过,孰弱孰强,一眼便知。 这天朱温正在带着王延业在城头巡逻,王皇后不放心朱温的安全特意将王延业留了下来,保护朱温的安全的,朱温闷头走着突然只见神情一动,刚想要张开口说什么,却听城头上告警的锣声突然敲响,有士卒在此起彼伏的叫喊:“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鞑子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永昌府内人人脸上都变了脸色,大家带着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不安的朝东北方向望去。有些胆小的士卒更是吓得躲到城墙垛子下面,瑟瑟发抖。朱温三步并作两步趴到城垛上看向城外,只见东北方向的崇山峻岭之中,隐约可见不计其数的大旗迎风飘扬,阵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马蹄带动的灰尘如漫天卷雨般黑压压一片。 朱温定睛细看时,脸颊微微一抽,吸了口气笑了起来:“来敌不多,从蹄声和灰尘来看,应该不会超过千人!” 旁边的王延业心中一惊,他是骑兵出身,他自觉经验要比太子殿下丰富些,眼下他还没看出来,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仅从远处的灰尘和蹄声便辨出来的来的骑兵大致人数,。 知道来的人不多,王延业松了口气,连忙请示道:“殿下,咱们怎么办?要先行撤离吗?” 朱温正自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猛地被王延业这句话给惊呆了,什么?来者是敌是友尚且分不清楚,更何况不会超过千人,怎么就要撤离了呢?咱这永昌府内的兵马不是还有不少人马吗?难道是泥捏的不成?再说了又是据城而守,不知道王延业这厮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难不成都跟着永历皇帝跑路跑习惯了? 朱温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却突然瞥见了城头的上的士卒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都显露出恐慌的表情来,胆子大点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胆子小点的直接就躲在城垛后面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些什么,看着这样的一副样子,朱温心下也是一阵无奈,将无战心兵无战意,还一仗还没打从气势上便已经是输定了。 其实,朱温还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和清军较量,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眼下自己只是据城而守尚且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出城跑路的话,军心肯定会更加散乱,而且到时候百姓肯定会跟队伍一起出逃,到时候清军杀来,军民混杂肯定是乱成一团,成为最大的麻烦。清军骑兵只要几个来回冲刺,自己这点人马肯定就会被冲散,然后全军覆没,自己没准儿还要被活捉,然后被鞑子活剐了,刚活了没几天就要嗝屁了。 朱温冷冷一笑,管它什么鞑子?看老子出马杀他个落花流水,震慑一下这帮虾兵蟹将,随即招呼王延业准备披挂上阵,等到朱温走下城墙之时,却看到准备就绪的骑兵领军之人并不是那靳元方,而是一个瘦小枯干之人,这人长得畏畏缩缩,身形佝偻,不像个好人,就好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四两棉花都比他要重些,身旁一匹浑身红毛的骏马,冷一看如火焰一般。 他见到朱温望过来,也是冷眼望着朱温,不发一言,眼中隐有轻蔑之意。四周已经准备就绪的骑兵也是一片静寂,人人脸上面无表情。朱温看到此情景还没来得及发话,王延业早已按耐不住了,一下子跳出来指着那瘦小之人大声喝道:“靳东,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尔等这是何意?莫非要降鞑子?” 那瘦小之人就是靳统武的家将靳东,此次跟随着靳元方来到了永昌府,护卫着朱温,众人看到眼下敌情未明,太子殿下就慌里慌张的召集骑兵,怕不是要跑路?众人心中早寒,只是冷冷的看着,场面寂静无比。 朱温面沉如水,也不多说什么,来到了那匹红毛骏马身边,将身上的红绸披风一甩,顺手一拽缰绳,不等红绸披风完全落地,已经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纵马跃出,像奔腾而出的火焰一般。 朱温气运丹田,用有些稚嫩的声音叫道:“诸军随我出城杀鞑子!” 王延业正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只能先叫靳元方他们保护太子殿下出城,迟滞清军,自己再带着太子殿下伺机跑路,哪里知道,还没等他的嘴巴张开,朱温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这时,永昌府的城门竟然像电子感应一样缓缓的打开了! 第四章:磨盘山 永历十三年春 二月 永昌府 啊! 一阵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寂静的黑夜中,朱温伸手擦了把冷汗,又做噩梦了吗? 刚刚梦中的情形让朱温后怕不已,十几万妇孺老幼拥挤在河滩上,孩子们在啼哭,女人们在哀嚎,老人们在诅咒,天地间充塞着哭天抢地声,奔腾的河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夹杂着雪亮的刀光跟硝烟的味道,朱温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曾几何时,同样的一幕也曾在白马驿上演,历史都走向竟是如此的熟悉! 遥想当年,鞑子在关外大肆屠杀汉人的时候,他们可曾心软过? 遥想当年,鞑子在关内烧杀劫掠的时候,他们可曾心软过? 遥想当年,鞑子把屠刀架到无辜的老人和孩子头上的时候,他们可曾心软过? 不,没有,无数汉人的啼哭和哀嚎最终只换来他们残忍的、充满快意的狞笑,还有更加疯狂的杀戮,这个世界不需要怜悯,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朱温定了定神缓缓回头。向身后地亲卫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有消息传来?” 那日来的并不是清兵,而是李定国的长子李溥兴带人前来请永历皇帝先行入缅,而他则决议阻击清军一雪前耻,李溥兴来到永昌府之后才发现永历皇帝早在十几日之前便已经入缅了,现在留在永昌府的只有太子,朱温坚持留在永昌调度诸军,在听闻李溥兴的消息之后,得知晋王李定国要跟清军决一死战,朱温脑海中一下子蹦跶出了那个埋藏在心中多年都阴影:独眼龙李鸦儿....... 朱温当即表示要跟李溥兴前往晋王军中,李溥兴劝阻无奈,只好由着太子了,毕竟那可是太子自己哪里能劝得动,朱温主意已定便立即整顿起来,除了将永昌府都所有兵丁调集之外,还带上了靳元方的骑兵,并且朱温还特意从永昌府内征调了八百民壮,并且将永昌府内的粮食搜刮一空一并带走,朱温并没有打算困守孤城,最好都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朱温拖着疲乏的身子睡了,却没想到一个噩梦将他早早的惊醒。 朱温索性不睡了,径直在殿内走来走去,看着沙盘上的磨盘山,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好好都打一仗,思来想去朱温最后确定了这一仗都关键:磨盘山。 当朱温亲眼见到磨盘山的时候,更是坚定了自己脑中的想法,,只见山岸上是重重叠叠碧绿的山峦,远远的山顶上笼罩着积雪,阳光好像波纹似地在山峦间荡漾着。山势起伏蜿蜒,险峻异常,一块块怪石屹立在山巅之上,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最窄的地方仅仅只能容纳单马通过,此地实乃为兵家绝地。 “前方战报,巩昌王被吴逆在大理击败,吴逆一路胜利,其兵必骄。本王在此山中设三道埋伏,待吴逆所部进入第三道埋伏,号炮一响,三道埋伏一齐杀出,将吴逆拦腰截为数段,速战速决!磨盘山就是吴逆的葬身埋骨之地!” 李定国指着一张简陋的磨盘山地图,为帐内众人讲解作战计划。而朱温则静静的待在大帐的一个偏僻角落,坚决推辞了李定国让出主位的想法。 看着李定国在下达军令,朱温内心不禁感叹起来:如今这大明也算是日薄西山了,好歹也是堂堂的晋王却沦落到只能带几千人打伏击的地步,实在是有些掉价,若是此战有个三五万人。 “殿下,为了江山社稷,请殿下先行下山,静候佳音。”李定国对于朱温的能力自然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难道还能指望永历皇帝培养出个英明神武的太子来吗? “晋王之心,本宫非常清楚。但今日若败,吴逆势必紧追不舍,就算本宫跑到父皇那里,就真的安全了吗?晋王也知道,那缅王非我族类。前有缅人狼子野心,后有吴逆紧追不舍,本宫又能跑到哪里去?”朱温坚决的说到。 “所以,本宫此战与晋王等同在!若败,本宫亦殉国,绝不让逆贼折辱,若胜,本宫要吴逆,在此授首,昭告天下,大明必然中兴!” “殿下,臣等安敢使殿下以身犯险,还是请殿下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李定国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心道太子如此英武,我大明难道还有希望? “晋王,本宫在肇庆随父皇登基。现在这是哪儿?这天下对本宫来说,有安全的地方吗?”朱温站了起来,挥动着双臂激动的说。 “臣等有罪……”听到朱温这番话,大涨众人齐齐跪了下去。朱温只好一一把他们扶起来道:“诸位将军何出此言,能随本宫血战到此的,都是护驾的大功臣!若是没有你们,本宫早就被吴逆斩杀在滇都了!” “不过,本宫意已决。晋王勿要多言!”朱温一脸浩然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现在殉国。 李定国知道太子殿下有节制西南诸军便宜行事的大权,又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劝,带着众将齐齐拜道:“臣等谨遵殿下钧旨!” 朱温看着众人拜倒,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丝异样的冷漠。 二月二十一日,吴三桂率军到了磨盘山下。 斥候早早的就被派出去了,这时刚好折回。纷纷回报道:伪晋王李定国早已远遁,前方只有草木,无一兵一卒。 “好!”已经近五十岁的吴三桂在马上笑眯眯的拈着胡须。他从昆明出师,追击数百里几乎无一人抗拒,他以多年的作战经验感觉到,只要他能追上李定国,他就能拿下灭国之功。 一声令下,队形散乱的清军走进了磨盘山的小道。队伍中不断的传来说笑声,无外乎是土地钱财和女人而已,吴三桂也不去管他,只当战争快要结束了放松点也没什么不好。 大军行进本就难以掩盖踪迹,何况是在清军大声谈笑的情况下,密林中传令兵不断跑来跑去,传达着清军快要入伏的消息。 正午时分,清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始登山。或许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清军干脆连斥候也没有派。起初走进来的人还有些紧张,可一直往里走都没有一点儿动静,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的长龙,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再没有人去担心埋伏了。 此时,朱温则趴在一处土坡后面,身旁便是以靳元方为首的亲卫们,将十余名文官紧紧的拱卫着,朱温想起了谋臣李振曾对自己说过:“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此辈常自称是清流,应当投入黄河,使之变为浊流!”朱温总是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所以尤其是这种时候的大战来临之际,朱温为了以防万一,将军中读书人全部收拢到了一起,以防万一,谁能知道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吃里扒外之人呢?这些读书人将来或许会投敌但是朱温不能未仆先知的把他们全部斩杀,毕竟现在的这些读书人还没有做出什么叛敌投国的事情来,看起来忠心耿耿的文官们要是毫无缘由的便被杀了,朱温担心将士寒心无奈之下但是朱温提前便将他们紧紧的控制了起来,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恭,都由亲卫们轮番看管,美其名曰:护卫安全,就算是要清算也要等到这一仗过后再说。 看着仿佛和磨盘山融为一体的明军,朱温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对李定国的敬佩之情:能将一支兵马练成这样,李定国治军的本事果然不错。而此时的李定国则安坐于帐,体现出一副气定神闲,处变不惊的大将风度,可只要有人进来就能发现:帐内没有炭火,可李定国仍然满头大汗。为免扰乱军心,李定国下令开战前禁止除了斥候以外的任何人进入大帐。 帐内不断的接收着斥候传递过来的消息,每个斥候进来的时候,都在地图上点出清军先头部队的最新位置。自收到清军开始登山的消息后,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地图上的黑点已经离第三道伏击圈越来越近,可是,清军怎么停下来了? 连续三波斥候,带回来的都是几乎同一个点位,斥候又不敢冒着被发现埋伏的危险到近处去看。李定国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已经忐忑了起来。 “报!鞑子动了!”斥候走进大帐,在地图上用毛笔点出点位,恰好点在了第三道伏击圈的正中央。 “好!今天就让这吴逆,在此授首!传令,让第一道埋伏的炮手开炮!吴逆,你自崇祯十七年投了鞑子开始,到今年,已经祸害神州十五年了!” “吴三桂,本王今日,定要取你首级!” 磨盘山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章:血战 沙里布,博尔济吉特氏蒙古人。 崇德元年率人从察哈尔归清,累立战功升至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沙里布或许是清军中最倒霉的一个人,也不知是他命大还是运气好,对准他打的两名铳手竟然都失了准,随后的弓箭也没射到他,当身边的旗兵倒下一片时,沙里布吆喝着旗兵准备抗击,不料身下的战马却是受惊发了狂,将他重重摔落在地,撒开两腿兀自朝前跑了。 沙里布坠马之时也未受伤,还幸运的躲过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正暗自庆幸时,却是后背一痛,一名清兵被火铳击中后,身子不自主的朝前倾倒,握在他手中的尖刀无意捅到了固山额真大人的后背,刀尖穿过层层鳞甲,像一把手术刀一样精准的插进了沙里布的后心......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部下,沙里布倒地之时,眼中满是泪水和无奈:该死的,我怎么会是这么个死法! 突如其来的火铳声打破了山谷中的沉寂,伴随火铳声的是“嗖嗖”箭枝呼啸声,还有不断落下的大块石头。不断有清军被火铳打中,被箭枝射中,被石头砸到,哀号之声响彻整个谷内。 那些被马上打死的清军还好说,死了就死了,一死百了没什么痛苦,可是那些只是被打伤或砸伤的清军却倒了霉了,身边如兔子一般乱窜的同伴成了他们的最大敌人,因为这些同伴根本不管他们还没有死,疯了一般的将挡在面前的伤兵推到在地,有的更是踏着他们的身子往前跑或者往后退,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替他们包扎。 磨盘山山道过于狭小,前后的清军都乱成了一片,最前面的汉军是重点打击的对象,在第一波次的火铳攻击波中就倒了一片,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凄惨叫唤着,山道本就狭小,被他们这一倒,顿时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实实的堵住了后面清兵往前进的道路。 进入山谷中的清军有一万余人,方才的袭击只让他们折损了几百人,但因为一时不知道山两边到底有多少敌人,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及时组织抵抗。走在汉军后方的蒙古精锐镶白旗兵又因为固山额真沙里布的身死而乱成一团,至于最前面的汉军则更是十分不堪,或是四处奔逃,或是趴在地上,或是背靠山坡,大都惊恐的望着铺天盖地的箭枝铳子石块。被汉军一冲蒙古镶白旗乱的更彻底了。 在炮声响起的时候,辅国公扎格纳便知道中了埋伏,因山道狭小,大军都乱成一团,他一时也无法做出有效指挥,待自己的戈什哈卫队集合过来,他又亲手砍倒两个嚎啕大哭的汉军旗士卒后,便要组织反击,爬上山坡,将那些该死的偷袭者杀光! 危险时刻,辅国公扎格纳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独子萨马拉,匆忙之中丢失了儿子的踪迹,却不想冒着被火铳打中和箭枝射中危险找了一圈后,却是没有发现独子的下落。最后还是一名戈什哈看到了他,萨马拉已是浑然不顾自己的贵族架子,疯了一般和十几个旗兵正在往谷外跑去。 独子无事就好!辅国公扎格纳可是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这还是自己的儿子第一次上战场,多些历练总是好的,见独子正在往谷外跑,两边又无敌人拦截,松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金环大刀,从马上一跃而下,大声吼叫道:“儿郎们,杀贼!” 见自家大人如此悍勇,戈什哈们也纷纷弃马紧随而上,周围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蒙古兵见状也毫不迟疑围了上来,紧紧团在他们身边,聚成一个圆阵,不时劈挡射过来的箭枝,并在辅国公扎格纳的带领下,开始向两侧山坡发起冲锋。 “杀!” 达尔罕身为辅国公扎格纳的戈什哈队长,一心要保自家大人安危,见不时有冷箭射向自家大人,虽有蒙古兵保护,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箭枝可没长眼,谁知哪根不长眼的箭枝会夺去自家大人性命。 眼见着自家大人**着上身冲在最前面,身上的盔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脱了扔在一边,听着那不时响起火铳声,达尔罕情急之下,对那些戈什哈大叫一声:“快保护主子!”,哪知话音还未落,脖子却被一枝不知从哪射来的箭枝给着实的贯了个对穿,箭尾的翎毛因为震动不断抖动着。 达尔罕嚎叫一声,凶性大发,一把抽出这枝箭,不顾鲜血喷涌,张嘴便叫“主…主子…”,却因气管已断,而无法叫出声,在那站了足有十数秒,才不甘心的捂着脖子跪到在地,旋即身子一软,脑袋重重奔磕在地上死去。 已经冲上半山腰连砍十余名明军的辅国公扎格纳此时已是浑身浴血,络腮胡子胡子也是沾满血肉,正杀得痛快,瞥见达尔罕中箭,不由怒气上涌,须发尽张,一刀砍断面前一光头明军的手臂,咆哮起来:“逆贼,拿命来!” 辅国公扎格纳对面正是明军王玺部,他们在山坡之上时便已从辅国公扎格纳的衣服上看出这人乃清军大官,蜂涌冲下原想斩杀这清军大官立下大功,哪知对方却如此勇猛,短短几个回合,就砍死了十几名明军,斩了两名把总,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清军也是武艺高超,交手几个回合己方便已扔下十几具尸体,不由感到胆寒。 对方如此硬茬,明军们先前痛打落水狗的心思顿时淡去,纷纷往后退去,不敢再和这帮清军交战。辅国公扎格纳虽浑,也知己方也陷入包围,因为他们得不到前后清军的支援,放眼看去,山道上的清军已被敌人切成十多段,各自为战,根本没有军士能够冲到这边来。汉军旗将领祖泽润部虽是离得最近,但一部分人在火铳响起的时候便已拔腿朝谷外跑,余下的人在祖泽润的指挥下,正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支援他们。 眼下只有自己这处情况稍好些,若是敌军收拾完其余的人马,只怕就要合围此处,那时可不是单凭自己勇猛就可以扭转战局的。不过见冲自己而来的敌军不敢再与自己交锋,辅国公扎格纳也禁不住豪气大发,抬头见上面山坡有一地形平坦处,灵机一动,忙下令戈什哈迅速上去抢占。 山坡陡峭,攀爬不易,但辅国公扎格纳的戈什哈们却是全然不惧,冒着被火铳打中和弓箭射到的危险,竟然抢了上去,那山坡之上原有十几名明军火铳手,见对方爬了上来,也不知上前驱赶,竟然掉头而去,辅国公扎格纳在下见了,心中大喜,忙喝领身旁的蒙古兵也跟自己上去。 爬上去之后,辅国公扎格纳心中大定,见身边部下虽只四五百人,但人人敢战,端的是劲卒,若想扭转战局是不能,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不由哈哈几声大笑,大声喝道:“明狗,谁敢与我一战!” 李定国一直站在山巅后面,他没有亲自下去砍杀,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山谷中的全貌上面,他要掌控全局。 此时李定国手中已无兵力,能用上去的兵力已经全部派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了一些亲兵传令兵,只能盼三道埋伏能够早点解决谷中的战斗,全歼这部清军,痛击吴逆。 眼看着战斗情形一片大好,山道中的清军乱作一团,没想却突然听对面山坡上有人在大声呼喝。李定国一下子怒火上升,这一仗士气可不能被夺了,那鞑子这等大呼,简直就不将明军放在眼中,更重要的是那处山坡明显是处制高点,若是这小股清军坚持抵抗,局势难免会出现变故。 不把山谷中的清军全歼,这仗就不算完!鞑子敢夺我士气,我亦敢取他脑袋!李定国打定主意要去砍了那高呼的鞑子,以振士威,当下大喝一声:“传令,告诉王玺,灭了山坡上的那股鞑子!” 辅国公扎格纳见明军竟然有人敢冲上来,还杀了自己几名戈什哈,怒目一睁,提着他那环首大刀便朝最先上来的王玺砍了过去。 王玺大喝一声,长刀也是重重砸下,硬生生的与辅国公扎格纳大刀砍了个正着,“咣当”一声,火花一闪,二人俱是往后退了一步,虎口都是发痛,皆自心惊。在他二人微一愣神的时候,手下士卒们已是杀在了一起,喊杀声,骂人的粗话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断臂残肢掉落在二人身边。 “杀!” 王玺亦是大喝一声,眼前这清将乃是劲敌,他不敢大意,攻守之中皆留了小心,不敢全然而攻而不守门户,辅国公扎格纳难得碰上这么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悍勇之性更增,二人战了十数回合,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随王玺上来的明军没有做好血战的准备被清军一冲阵型便是散了,王玺心中暗道糟糕,但被辅国公扎格纳缠着,他也无法分身去挽回局势,心里操了这清将十八代祖宗,暗道清军中怎的有如此强手的。面对这清将不要命的进攻,王玺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辅国公扎格纳却是被身边的情形看得信心大增,心知只要杀了面前这个明将,余下的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二人一个心中着急,一个越战越勇,渐渐的王玺竟然有些应付不来,体力透支太快,勉强挡了几刀后,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压抑。 正无计可施时,叹道恐怕要死这清将刀下时,王玺却见山上树林中冲出一队铳手,为首的正是自己的亲兵队长吴四。 “发射!” 吴四不等铳手们排好队列,就下达了发射的命令,因为他已看出王玺危在旦昔。 “砰砰!” 伴随着火铳声,坡上清军倒下一片,同时中铳的也有数十名明军的士卒。两方混在一块,误伤也是在所难免。 吴四带来的铳手,两三轮火铳后,山坡上清军便去了一大半,还没等余下清军惊醒过来,耳边又响起了一轮铳声,却是另一波铳手装药完毕,冲了过来。 辅国公扎格纳初听铳声,也是脸色大变,但仅是愣了一下,就又提刀朝王玺砍了过去,王玺猝不及防,往边上一避,提刀挡去,却被重重砍到地上。 眼见着王玺被那清将砍倒在地上,吴四抢过一名装药完毕铳手的火铳,点燃火绳便冲到了辅国公扎格纳面前,怒吼一声:“狗日的鞑子,武艺倒是不错,可是你挡得过这火铳吗!” 辅国公扎格纳须发尽张,看也不看吴四,挥刀便朝他砍去,却听“砰”的一声,被对方手中火铳结结实实的打中,一下往后跃了数尺,胸口满是鲜血,如同马蜂窝一般。 “兀那明狗!” 中铳倒地的辅国公扎格纳一脸不服,朝站起来的王玺叫道:“若不是火器,你休想赢我!” 王玺冷笑一声,提刀走到他面前,正准备将这鞑子的人头砍下来的时候,却不料扎格纳阴恻恻一笑,手臂虚抬向前一挥,十余道铁珠奔射而出直取王玺,王玺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铁珠便尽数入体,王玺怒目圆睁伴随着满脸的不甘心重重的倒下了,扎格纳也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缓缓的闭上了眼。 大炮在山中持续轰鸣,铁弹跟铳子如倾盆暴雨般从两边的山岭中泄下。在两边都是岩石的地形里,铁球的弹跳能力得到了巨大的加强,一枚铁球如同橡胶弹珠一样在羊肠小道上跳个不停,快速的收割着生命。一时间,残肢与断臂齐飞,山谷霎时间成为了修罗地狱。 面对从天而降的攻击,清军的羽箭飞不上去,鸟铳铅子也打不上去,如果是人爬上去,那就是明军石头的人形移动靶。不要说回击了,清军就连躲都没地方可躲,一个个儿只想着逃出这吞噬着自己同袍生命的血肉磨盘。 吴三桂正好是处于大军尾部的,按道理来说应该受到阻截的力度不会很大,不过或许是由于吴三桂的盔甲太过于鲜明了,埋伏的明军早就发现了这个威风凛凛的鞑子将领,在伏击开始时,早就有好几组明军炮手对准了他的方向。炮声隆隆,几颗炮弹呼啸着穿透空气,砸向了吴三桂的家丁。被银子和女人喂饱了的家丁们一齐扑了上去把吴三桂压倒在地。用肉体硬扛住了汹涌而来的炮弹。被家丁的尸体压着,吴三桂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却是被几百斤肉骨头压着,站都站不起来。 南侧山岭上朱温远远的趴在一处巨石后面远眺着整个战场。在长长的战线上,数千明军如猛虎下山一般猛扑下来,喊杀声响彻山谷。朱温回过头看了眼侍立在一旁诚惶诚恐的少卿卢桂生,心中一阵冷笑,看来这读书人确实是居心叵测啊,如果不是有先见之明将这些人控制住,难保这些人不会去做叛徒,临阵脱逃告密这种事情,对读书人来说不是再常见不过的嘛,朱温想到这里,感觉到这仗打的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战争变了,跟他自己那个时代的战争不一样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变,眼看着双方的局势陷入了焦灼,朱温若有所思的盯着战场叹道:真正的恶战或许是才刚刚开始呢! “王爷!王爷!”家丁们把吴三桂身上的尸体扒开,吴三桂艰难的站了起来。 “去,快去,传令下去,不要慌,赶快聚拢!”吴三桂起来喘了口气,连忙朝着家丁们问道。 这时,又有几个家丁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找到了落在一旁的帅旗,用力挥舞起来。吴三桂知道自己在冒险,事已至此,如果自己不想办法冲出去,落在李定国手里面简直是想都不用死,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是冲出重围,自己手上的兵马没有了,那清廷可就指不定怎么对待他了,别看他现在是尊贵无比的平西王,可这王爵是手里的兵权换来的,要是自己没有了兵权,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附近的清军看到帅旗被重新立起,可帅旗不仅招来了清军,也等于直接告诉了明军:逆贼吴三桂在此,快来抢人头!前后两拨明军立刻调整阵型,朝着吴三桂的帅旗压将过来。而在这两拨明军的身后,已经初步恢复指挥的清军则不要命的冲击着这两拨明军,前赴后继,死而后己。双方互相包围,让战线显得更加焦灼混乱不堪。 “传令下去,那吴逆就在眼前!抓到吴三桂赏银百两。官升一级!死活不论!”负责第二道埋伏的广昌侯高文贵注意到了那面帅旗,求功心切,带着亲兵队扑了上去! 四百名高文贵的亲兵像猛虎下山一般直扑吴三桂,就连高文贵自己也亲冒矢石冲了下去,随着这支生力军的补充,情势急转直下,包围圈缩的越来越小了,吴三桂被围的铁桶一样。 吴三桂气喘吁吁的声音就像是拉坏的风箱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头上掉落,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血污沾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来了,外衣有一块地方呗烧灼了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吴三桂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绝望的意味来,仰天高呼:“老天呐!这是天要亡我嘛!” 吴氏家族是集官僚、军阀兼大地主三位于一体的辽西豪族,在中后所附近拥有面积惊人的庄田。而吴氏家族又将大片的庄田(采邑)分给亲族、有功劳的“家丁”(实际相当于日本的家臣,承担缴纳贡物、军事护卫等义务)。 这样,以土地为纽带,亲族、家丁们都紧紧地依附于吴氏家族。 他们的义务是:平时治理庄田(作为地主),战时从军出阵(其中不少人因在明军中已获得正式军职,则常年从军,庄田委托家人管理),一般都是部队中的战斗骨干。如亲族、家丁立有战功,还将会获得更多庄田的赏赐。像这样的家丁类似于日本武士,士气较高,战斗力较强。 在吴三桂陷入重围之后,吴家军的战斗力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时之间让明军伤亡惨重,可是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明军堵上了包围圈,吴三桂部慢慢的被包围了,吴三桂放眼望去都是身穿红袄的明军,牢牢的堵截住了吴三桂逃亡的道路,高文贵的高字大旗正在山谷中迎风飘扬。 吴三桂眼见情势危急,便对着明军大声冷笑道:“尔等逆贼败党不迎接王师,接受我大清皇帝之恩养。拥立桂王,扰乱天下,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福王即位于应天,唐王即位于福州,绍武即位于广州,桂王即位于肇庆,尔等自大清入关以来,便是日暮西山,气息奄奄!就是本王今日就算是战死于此,尔等又能多活几日?” 在手下悍将的指挥下清军冲过硝烟,如同山洪一样冲击着明军。吴三桂家丁各个身披重甲,就连长矛有时都不能刺穿。半兽人一样的吴军凭着血厚防高,竟然硬是打的高文贵节节后退。 这时,高文贵后方也出现了一股清军----高文贵被合围了! 第六章:纵虎 磨盘上变成了一座真正的血肉磨盘,两拨命中注定的军队在激烈的厮杀着。 随着清军的火铳响起,明军的阵型变得更加的散乱了,渐渐的开始有明军朝山坡上逃去,清军也不追击,只是埋着头向后冲去。 李定国紧张着注视着山下的战况,表情越发的凝重。为了将清军细细的切碎,李定国安排了数十处冲击地点。可战斗一开始,明军兵力不足的弱点就显示出来,有些冲击点的明军刚刚冲下去,就被两边的清军淹没了,李定国正要下令将全部的预备队都投入到战场上的时候,这时只见帐篷被掀开了,李定国抬眼看去不禁吃了一惊 “轰轰轰…!”吴军家丁阵旁忽然响起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横飞的碎瓷片虽然难以击穿吴军的盔甲,但巨大的冲击波还是炸的人晕乎乎的。 见着战局越来越坏,吴三桂身边的家仆吴德急了起来:“王爷,事不宜迟,我在此假扮王爷,请王爷换了盔甲快走吧!”说罢,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急急忙忙扒下来两个人的盔甲对换。 吴三桂朝着吴德躬身一拜:“若本王能逃出去,汝妻子,吾养之!” 吴德目送着吴三桂走远,突然一脚踹倒了大旗,领着家丁们朝反方向冲去。明军先是一愣,随即认为是吴三桂要往反方向跑,纷纷围拢过来。此时,家丁们的手铳已经打光,战斗力迅速下降,吴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军帐之内,朱温一脸阴沉的跟李定国说道:“晋王,没有必要对吴逆赶尽杀绝,必要的时候可以撤一个口子,让吴逆有机会逃出生天!” 李定国看着朱温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太子殿下的口中说出的,李定国大步走到朱温面前,一把揪住了朱温的衣领,对着朱温道:“吴逆今天必须死在这里!死在这磨盘山!” 紧跟在朱温身边的亲卫们一个个都紧张的将手按到了刀柄上,军帐内的气氛窒息到了极点,朱温被李定国一掐有些喘不过气来,咳嗽着大声对李定国说道:“晋王这是干什么?” 李定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眼下的太子有节制西南诸军事便宜行事的权利,虽然太子就没打过仗,但是君命在上自己又怎么能违抗呢?要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要如何自处?就算是皇帝不知情,自己今后又怎么面对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又会怎么想自己?李定国越想越后怕,背上旋即冒出了很多冷汗 “传令下去,命令广昌候适当的放开一条口子,不必对吴逆赶尽杀绝!其余各部集中精力绞杀谷中剩余鞑子” 那亲卫满脸的不相信,李定国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愣着干嘛?”亲卫连忙领命带着疑惑飞一样跑出去了。 李定国黑着脸盯着朱温道:“关于此事殿下最好给臣一个交待!否则这漫山遍野死难将士的英灵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朱温看了李定国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此间事了,本宫自会给晋王一个交待,也会给将士们一个交待!” “放虎归山么?真是有意思!”朱温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把玩着一支令箭。 远处又是一阵呐喊声,不远处,高文贵满头大汗的领着亲卫冲进了军帐:“王爷!为何要放走吴逆!!万万不可啊!王爷!” 等到高文贵冲进了帐篷之后才发现,军帐之内气氛有些怪异,朱温见到高文贵来了,连忙站起身对着高文贵道:“都是本宫一时兴起,才没有提前告知广昌候,这一仗广昌候辛苦了!广昌候现在战事如何了?”看到朱温,刚刚还怒气冲冲的高文贵立马不换了张脸,对着朱温说道:“殿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温看着帐中众人脸上犹疑的神色,心中暗道这会儿要是不把事情说明白了,那么众将士很有可能心生不满,到时候将士离心离德别说是统一指挥了,不哗变内讧就是不错了! 朱温环顾账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吴逆此人为臣毫无忠心,只知拥兵自重唯利是图,手中的关宁军亦不过是吴逆私军而已,充其量不过一大军头而已,见风使舵的本事玩的比谁都溜,经此一战,吴逆麾下虽然伤亡惨重但其主力尚存,试问,如果各位便是那吴逆还舍得拿身家性命来跟我大军血拼吗?” 朱温看了看各位将领,只见众人都沉默不语,显然是没有被朱温给说服,便继续朗声道:“各位将军,如果我们将吴逆打的太狠,清廷见吴逆如此不顶用不经打,必然会另调他人前来,更为关键的是,清廷现在还有什么将领可派遣呢?所依仗的不过是降将降兵,磨盘山一役,我们虽然可以将吴逆打的元气大伤,但是我们自身也会伤亡惨重,如果我们见好就收,这正是我们静下来恢复元气积蓄力量的大好时机,否则我们必将面临清廷一波又一波的围剿,虽然我大军战力尚存,然一战再战到最后只能是兵疲将倦,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一条道路!” “昔烈皇帝时,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朝廷南迁之后又怎样?党争猖獗诸王倾扎,局势一片混乱,福王也好唐王鲁王也罢,时局越变越糟糕,可是等到父皇肇庆登基之后为何局势也是愈加的糜烂不可收拾了? 众将听到朱温这么说,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暗自道:“还不是在你皇帝老子的英明领导之下,局势变得如此不堪了!” 朱温当然知道众将心中想的是什么,心中一声冷笑索性将话挑明罢:“自甲申国难后,先有福王粗知文墨,后有鲁王薄晓琴书,父皇更是只知惟事奔逃;黄道周、瞿式耜庸庸碌碌之辈连立二王,谁知赵氏一块肉,入手即臭腐糜烂。朝廷如此庸碌,如此昏聩,如何反的清来?复的明?” 朱温说完这一长串话,也不顾众人惊诧的反应,径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自烈皇帝罹难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了,整整十五个春秋呐!我大明的子民们痛苦的哀嚎声声声入耳振聋发聩啊!朱温在此问问诸位将军,愿意为这大明残破的河山流血牺牲吗?” 军帐之中的众人见到声泪俱下的朱温,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诧异之下只好齐齐的在大帐之内跪了下来,朱温一番话说得众人诚惶诚恐,李定国率先表示:“殿下不必如此,只要陛下圣明,三军用命,定有机会中兴我大明的!” 朱温两世为人只觉自己演技似乎更好了,只见朱温踉跄几步滑跪到了李定国面前,带着满面的泪水跟肆意流淌的鼻涕冲着李定国哀嚎道:“晋王,真是辛苦了啊!没有你焉知是否还能有大明?没有你焉知我父子会横死何处!呜呜呜......晋王简直就是朱温的再生父母啊!”对于这位可以说南明最后的良才,朱温自然是不会吝啬的,一大坨没皮没脸的话脱口而出...... 帐中众人一阵唏嘘,世道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了么...... 当夕阳西下之时,残余的清军在吴三桂的率领下狼狈不堪的逃离了这座血肉磨盘山。 战场上不仅有着随处可见的血迹和垒在一起的两军尸体,走在战场中,朱温感觉到了一阵从心底里面散发出来的兴奋,这种感觉就像**一样刺激着朱温,让他的血逐渐的沸腾,朱温耐心的走到了每一具战死的明军士卒面前,不顾血污,向尸首行跪拜礼,一具一具的跪着,朱温不在乎膝盖的剐蹭,不在乎地上的湿濡的血污,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目光...... 一开始是一个参将过来劝阻:“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劝阻朱温不要再这样了,亲卫在身旁扶着朱温道:“殿下何苦如此?” 朱温看了看那名亲卫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亲卫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说道:“小的是以前的王府的老人了,湖南衡阳人氏!” 朱温露出了浅笑对着亲卫缓缓的说道:“本宫只是想告诉这些兄弟们,本宫对不住他们,将来终将有一天,本宫会带他们回家乡的!” 亲卫怔了怔,愣住了...... 这句话也很快在明军中传播开了:太子殿下那我们当兄弟,终究有一天是要带回家乡的! 夜晚时分,明军大营内炊烟缕缕,香气腾腾,明军正享受着属于他们难得的胜利果实。打了一整天,明军个个身心疲惫,营内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朱温呆呆的站立在山顶,看着这黑夜中的山路,十里十里又十里,一阵冷风吹来,朱温侧着身倚靠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晶莹的玉佩,眼睛一直盯着远方那山路的尽头,那条在黑夜中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嘴里说道:“就让这一腔无声血为雪国耻尽情抛洒!” 朱温旁边,赫然就是南明最后的倚靠李定国,朱温自言自语一阵之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向着李定国专门问道:“下一步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呢?” 李定国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感慨这太子殿下跟皇帝陛下的风格可是大不一样啊,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太子殿下还有这般......这般的过人之处呢?听到朱温似是在询问他,李定国连忙正色道:“殿下,眼下吴逆虽然大败,但是鞑子卓布泰部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磨盘山一役就是卓布泰部接应了吴逆,给我大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要不然吴逆也不会这么快就溜走了!” 李定国定了定神正色道:“殿下,依臣之见,此役虽不能解决鞑子进犯之势头,但是可以极大的打击鞑子的士气,至少原先的吴逆跟卓布泰部两路并进的两只胳膊现在已经断了一只胳膊了!” 朱温点点头,又问道:“此役伤亡情况如何?” 李定国一听到朱温提这个,脸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低沉着说道:“殿下,此役伤亡的大多是我大明的强军健卒有近四千人的伤亡,吴逆所部少说也损失了近万兵马,更是毙亡鞑子蒙古镶白旗固山额真沙里布以及辅国公扎格纳还有一众汉军降将,军资收缴更是颇为丰厚!只不过......” 朱温看着李定国有些迟疑,便问道:“晋王但说无妨!在本宫这里不必拘束!” 李定国眉头微蹙道:“此役还俘获了一部分鞑子,其中就有祖大寿之子祖泽润!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俘虏,臣不敢擅专,还需要请殿下详加定夺!” 朱温沉吟道:“此事确实需要好好定夺定夺啊!辽东军?祖大寿之子?” 朱温嘴角不觉间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第七章:天罪军 南明遗民刘彬有诗赞颂李定国在磨盘山血战中的表现,诗曰:“凛凛孤忠志独坚,手持一木欲撑天,磨盘战地人犹识,磷火常同日色鲜。” 祖泽润、王尚初、赵文翰为首的几名汉军将领被解押到了军帐之中,李定国将这四名被俘虏的汉奸将领押到了军帐之中由朱温亲自决断,四人进账之后便连忙将头伏的低低的匍匐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生怕一不小心被推出去斩首。 军帐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朱温就这么淡淡的端坐在位子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扶着下巴看着账内的几人,思绪却是渐渐的飘远了…… 祖大寿原名祖天寿,原籍滁州,辽东宁远人。一般认为,祖大寿是辽东军事集团最后的首领率领祖家子侄、别支子孙三辈人的辽军,祖大寿与祖家将的崛起,可以追溯到祖大寿之父祖承训的时代。 祖承训参加李成梁的辽军,经历了从小旗升到署都指挥同知的卫所武官,后升任副总兵,也开启了祖氏家族的前途。祖大寿继承其父的军籍,任宁远指挥佥事。战争爆发后,祖大寿因辽人的身份而受重用,在孙承宗辽人守辽土的政策下,世代居住在宁远的祖氏家族及其将领的作用,备受明朝期待。 被称为其族党甚强的祖家将,以明朝卫所制高级武官的指挥佥事祖大寿为最高指挥官;辽西将领之间构成亲属网络,祖姓内部形成了义子家丁等拟血缘关系的组织。 大凌河之战后辽东军不复存在包括祖家将在内的七十多名将领归降皇太极,归附后金后,对这些降将,皇太极一律官复原职,予以重用,加以恩养。这一政策取得了良好的反响,崇祯六年对于后金军事力量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三顺王归降清军,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率部来归就是受了这一恩养政策的感召。 由于这批明朝高级官员进入统治阶层,改变了后金政权的政治结构,汉文化在后金国进一步潜移默化的传播,他们归附后金之后,在编入八旗的同时,被塑造成新汉人的代表势力,也形成了满清军事力量当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汉军旗的主要构成部分。汉军旗人为满清的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汉军旗也有八大姓,尚、耿、石、李、佟、祖、蔡、王。 大明这是花着大笔大笔的银子供养了一批索命鬼啊…… “殿下,殿下……”侍立在朱温身后的王源眼看着朱温半晌不说话思绪都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便小声的附在朱温耳边提醒道。 朱温猛地惊觉,连忙冲着近侍王源尴尬的一笑,随即看向军帐内跪着的那几名俘虏,朱温在起身的一瞬间脑海中就想到了一些别有意思的想法,只见朱温走到了几名俘虏身前,慢慢的蹲了下来,笑着对为首的祖泽润道:“祖将军,跪着可还习惯?” 祖泽润几人正自跪着难受,猛然间听到朱温走到了近前问话,连连冲着朱温叩首求饶,祈求放他们一条生路,朱温看着几人的表演,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都先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 祖泽润几人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只见眼前之人一脸笑容,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来,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只见此人脸颊如雕刻般规整,分明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祖泽润心下原本有些慌乱,此时心里面却是稍微放了下来,心中想着没准儿这次有机会活下来呢。正自心里面胡乱想着,就听到朱温突兀问道:“祖将军,这做人究竟难不难啊?将军应该深有感悟啊?” 祖泽润一时之间哪里能反应的过来朱温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呢?一时间竟然是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朱温看着祖泽润一脸的迷茫不知所措,心下笑笑也不为难祖泽润,便继续道:“祖将军,眼下到了如此境遇,又是怎么想的呢?是想守节呢?还是想苟活呢?” 祖泽润哪里敢做出选择,连忙低着头对朱温道:“任凭将军处置,不敢造次!” 朱温看着几人走了几步,便笑着说道:“诸位也都是聪明人,今日既然被俘,想必不会为那鞑子守节,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跟着谁混不是混,眼下鞑清确实势大,中原也已占了十之八九,我大明时局艰难,不过,谁让你们倒霉沦落成俘虏呢?也怨不得别人,这就是命啊,几位将军!” 朱温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我知道你们担忧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大明现在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了,跟着鞑清主子能混的更好,这样罢,你们若是跑的了尽管跑,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哦诸位,要是再被逮住的话,一律不管不问统统凌迟处死!几位将军想试的话尽管可以试试!” 祖泽润猛地一听到朱温这么说,心中阵阵波澜泛起,心说:这是个什么人?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的骇人听闻,不知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正自祖泽润心中七上八下忐忑的时候,朱温似乎是明白了祖泽润的想法,便又继续说道:“尽管放心,不会让你们继续去跟鞑清在西南边陲作战的,你们需要去一块新的战场,面对的完全陌生的敌人,至于鞑清那边嘛,我可以公布你们的死亡讯息,让鞑清那边误以为你们已经光荣殉国了,你们那边剩下的家人也能得到算是不错的待遇,至少也能得个二等阿尼哈番,子孙无忧是少不了啊!” 朱温看着几人还是不说话,心下便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对着几人道:“如果你们是存着想拿钱货来赎买你们的命的话,也可以,本宫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过这个价钱嘛,就是值得我们好好的商榷商榷了,不知道几位觉得自己身家性命究竟价值几何呢?” 祖泽润一脸黑线的看着朱温,他是彻底的无语了,略作沉吟之后,祖泽润道:“罪将愿意重归大明!” 朱温嘿嘿一笑,对着祖泽润几人道:“祖将军,你们手下的四营汉军一仗输个精光,鞑清主子肯定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再者说了,你们只是几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既不像吴逆那样贵为王爷,也不是老汉军,此战失利,总得找几个黑锅来找人背吧?你们说不找你们找谁啊?就算是花大价钱把你们赎回去了,还不是得被问罪,没准儿一个不小心就是作战不利为奴为婢的下场,更有甚者甚者有可能被斩满门哟?” 祖泽润以及一干降将感觉他们今后的生活将会一片灰暗…… 俘虏的汉军跟蒙古军共计七百人都被剃成了光头,朱温将他们取名为天罪军,即是提醒这些人他们以前对犯下的罪行,也是有代天惩罚敌人的意思,不过,以后与这支军队作战过的军队更喜欢称呼他们为光头军。 第八章:八莫 永昌府 一座偏殿 朱温紧皱着眉头看着墙上的地图一阵阵唏嘘...... 前有狼后有虎,想要活下去就得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路来,朱温心中一番思量之后打定了主意,派人将账外的祖泽润等人叫了进来密谋着一些阴险的勾当...... 殿中时不时的发出了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守卫在外边的亲卫有好几次都想着冲进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太子殿下被降将谋害了?挟裹了?但是一想到殿中还有太子殿下的贴身亲卫统领王延业所率领的六十名暗卫,亲卫们只好忍耐了下来,毕竟也没有示警。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祖泽润等降将鱼贯而出,众人脸上的神色俱是精彩不已,喜怒哀乐尽显其中,难以用语言去描述,阳光的照耀下,一颗颗光头刺的人眼睛有些晃神,众人皆是好奇不已......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缅甸八莫 缅王莽达的宠臣伊瓦苦恼极了...... 原本以为安排明国皇帝入缅是个美差,明国人本就喜好面子,即使不主动勒索他也能弄到不少财物,虽说他们是逃难来的,但至少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自从按照缅王的吩咐让他们放下武器,那些武器他自己的私人武装拿走了一些,用来加强自己的实力,剩下的武器便都高价卖给了别的买家,很是大赚了一笔,东吁王朝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领主,手中突然有了成千套兵器铠甲,哪怕王朝政局有变也是有自保甚至是改变政局的能力的。 为了两全其美,伊瓦还专门派人给据说是那个逃难皇帝的宠臣马吉翔送了不少东西,马吉翔也答应了自己。自从明国皇帝走后,这些日子他美滋滋的数着钱跟几个白嫩的汉人女子成天开心的玩耍,正自心情好的时候,却传来军情,在这座边境的小城关下又来了一队明军气势汹汹的竟然开始列阵了? 伊瓦被身边的亲随叫上了城看了看城下,顿时吓的差点晕过去:数千人的明军摆开阵型,兵刃的雪亮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的直教人眼睛疼,更为奇怪的是明军清一色的光头,在阳光下更是有视线加成效果。 “嗖”的一声,一只绑着书信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射入城内。 伊瓦的亲随连忙命人捡起来找汉人通事翻译。汉人通事接过了信,脸色大变连忙朝着伊瓦道:“外面的明人说,今天天黑之前交出来五百石粮食,要不然就杀进城关来自取!” “什么?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这帮丧家之犬还能从我们嘴里抢吃的?”伊瓦一下子就震惊了!大怒道:“前些日子,明人的皇帝才慌里慌张的逃难到我国境内,这才几天,这些狼子野心的明人就忘记了这样隆重的收留之情了吗?来人呐!把那个明狗给我抓来,我要把他送到他们皇帝面前让他跪地求饶!” 城关下,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光头将领有些不满的说道:“大哥,这缅人想什么呢?这半天磨磨唧唧的!不如我带人进去催催吧!” 祖泽润下意识的想摸摸自己的铁盔,可是手伸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铁盔了,有的只是光溜溜的头,祖泽润对着那个刀疤将领气恼道:“急什么急!再等等也不迟!急着去死嘛!”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晃悠着走到了祖泽润的身旁,慢悠悠的说道:“祖将军,殿下给的一日时间可是过去一小半了,这粮食可是还没影儿呢?” 祖泽润心下一阵叱骂,脸上却是堆着笑对着那名将领道:“王将军,缅人见我大军兵临城下心中必然惶恐,我们不妨再等等!” 那名将领正是王延业,朱温对于这些降将心中还是不大放心,将王延业派了出来,另外又调遣了五百亲兵一千辅兵压阵,就算不能将祖泽润这七百人吃的死死的,也得让他们心中掂量掂量。 仿佛是听懂了祖泽润的谈话一样,缅人城关上突然发炮了,只听到一阵轰鸣,飞出来的铁球打在了明军阵前带起了一阵阵的烟尘。王延业哈哈一笑,对着祖泽润道:“祖将军,看来缅人是不打算交粮了,接下来就是祖将军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啊!哈哈哈!” 祖泽润铁青着脸将那刀疤唤了过来道:“祖横,准备的如何了?” 刀疤脸的就是祖家的家将祖横,论勇武不输祖宽,只是嗜酒如命又好赌,这么多年了也没混出个名堂,后来索性便跟着祖大寿降清了,再后来祖泽润一路南下看着祖横也算是祖家的老人了,便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刀疤脸咧嘴一笑,对着祖泽润嘿嘿道:“主人尽管放心,这次抓了不少缅人,这缅人长得又黑又瘦跟猴儿一样,要不是会说鸟语的话,还当真看不出来是个人呢!真是有趣的紧!” 祖泽润面色阴沉道:“祖横,你亲自带队冲,给你一个时辰,务必拿下城关!” 祖横朝着城关努了努嘴道:“主人,别说一个时辰,半个时辰要是拿不下来,我祖横亲自把我这脑袋剁下来给您当夜壶!” 祖泽润点点头道:“速去速回吧!” 很快,明军阵型中忙碌了起来,只见几十辆大囚车推了出来,每辆囚车里面都关押着十几名缅人,明军打开囚车将这些缅人集结在了一起,用刀枪威逼着他们向城关跑去,大批光头明军混杂在缅人中一起向前冲去。 “呜呜~” 绵延不觉的号角声响起,一阵阵肃杀之气从明军大阵中蔓延而出,使得天地一片肃然。 伴随着号角和有节奏的鼓点,一队队扛着简易云梯,打着黑旗的光头军鱼贯而出。紧随其后的便是王延业的一千名辅兵,押后的则是王延业亲自率领的亲卫。 “哄~哄~哄~” 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城关下的光头军一步步压来,如排山倒海一般,散发出的阵阵杀气直逼城头,整个城关仿佛怒海小舟般,危如累卵。 祖横满脸厉色一把抽出腰间佩刀,指着缅人城关喝道:“将军有令,攻破城关,大索一日!”一时间所有的光头军口中都兴奋的大喊道:“攻破城关,大索一日!” 光头军的呐喊声震天动地,惊的城头上的伊瓦阵阵心颤,等到汉人通事将这些话的意思翻译给他的时候,他更是面如土色,只好一面下令继续开炮一面竭力鼓舞士气迎击敌军。 随着缅人不断的被城头箭矢射倒在地上的时候,混杂在队伍中的光头军终于走到离城关三百步处,伴随着祖横一声怪叫:“杀啊!”,光头军一下子脱离了缅人的阵型,开始发足狂奔,顿时便如同决堤了的洪水一般,汹涌的向城关冲来。 “嗖~嗖~” 随着缅人的几轮箭雨之后,光头军已经冲到城下,一架架云梯被树了起来,吊桥绳索也被悍勇的光头军斩断,光头军冲进了城关门洞内,开始撞击关门,缅人的城关门是用竹子做成的,经过几番人肉撞击之下,已经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城头上的滚石擂木不断被缅人抛下,被砸中的光头军立马**迸裂,鲜血撒了满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少光头军摔死在了城关之下,但是更多的便加快了脚步往上爬去。 时不时的有缅人用火把点燃了云梯,又点燃了攀爬的光头军,使他们一个个惨叫着跌落下去,带着浑身大火在城下四处乱撞,最后被活活烧死。 惨烈的场面,没有使得攻城的光头军停下脚步,反而迎来更加猛烈的冲击,而城上的缅人却以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 此时光头军中的蒙古弓手也已经冲到城关之下,他们并不攻城,而是弯弓拉箭,压制的缅人抬不起头来,随着不少缅人中箭跌落,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 血腥的场面,绝望的惨叫,让缅人胆怯了,随着恐惧的蔓延,城关上的防守顿时松动混乱起来,伊瓦作为守将尽管四处奔走鼓舞士气,但基本上就是无济于事。 一时间,祖横在攻城一开始便已经率先登上了云梯,凭借着灵活的步伐跟矫健的身手,祖横几下便已经攀爬到了城头上,翻身跳进去便开始大肆砍杀起来,普通缅兵哪里能挡得住祖横,顿时死伤惨重,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后紧跟着祖横十余名光头军登上城来。 眼看就要破城,这时,伊瓦的亲随识趣的凑了上来:“大人,还是暂避锋芒,等明人被鞑靼人打败了,我们还有机会报仇。” “额?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我们就将粮食给他们不就完了,这一仗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吧?明人一向看重脸面,只要面子上给足了,咱们暂时吃点亏不要紧,反正明国皇帝在阿瓦,到时候去找王上找补回来就是了!” “唔,如此甚好,就依你所言,我去打开城门迎接明军,你再让人在城内征收两百石粮食送出去。将来我一定要报这个仇!”伊瓦不甘心的狠狠的说道。 城关突然之间吱呀呀的被打开了...... 正准备冲城的光头军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哇的一声便举着兵器冲杀了进去,伊瓦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光头军手起刀落就将伊瓦的脑袋砍了下来,随后伊瓦无头的身体便被光头军踩在了脚底下。 祖泽润远远的看着,只见城门被打开了,明军也已经冲了进去,心下的一颗大石便落了下来,王延业策马到了祖泽润的跟前,对着祖泽润抱拳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啊!初归我大明便有所斩获!祖将军真不愧是殿下看重的人啊!” 祖泽润老脸一红,心道:这不是折辱我祖家嘛,哎,此时不提也罢! 伊瓦的亲随很好的执行了命令,把能搜集到的粮食统统送到了城中央的一个大空地上面。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被扛了出来,堆在空地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等线当祖泽润进城的时候,他有些奇怪,明明缅人尚有一战之力,怎地便开了城门呢? 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不随便杀人就已经算是军纪严明了,明军当然不可能和和气气的挨家挨户借粮食,对穷者则破门而入,对富者则踹门放箭,逼迫其敞开大门。 不过祖泽润怎么可能亲自动手?祖横提着伊瓦的脑袋招摇的走在最前面,威逼缅人征集粮食,缅人在光头军的威逼之下只好唯唯诺诺的去征集粮食,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摇来晃去的人头,但是缅人还是耍了个心眼,缅人不想太过于得罪城内的缅人大户,但是对于客居在此的明人就不一样了,众所周知,明人是最好欺负的。 “里面的明狗开门,再不开,就把房子点了!明狗!快开门!”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缅人士兵说着叽里呱啦的鸟语,高举着火把威胁。“明狗要的粮食,就让明狗来出,原汤化原食!” “快,快开门!”这家的主人催促道。 看门的老仆刚一开门,几个拿着长矛的缅军就冲了进来,一脚把还想阻拦一下的老仆直接踹飞:“给我搜,这家人是不是私通了明国?” 当下,几个缅兵就到处翻箱倒柜,搜走了这家人的每一粒粮食。顺带还顺走了不少铜钱,看的主人家一阵肉疼。 主人一家畏畏缩缩的躲在床底下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头儿,你看,这有个姑娘好白呀。”一个瘦小的缅兵冲进了女眷所在的厢房,发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废话,明人哪有不白的?”头儿一面斥骂手下没见识,一面狞笑着扑了上去。 听到自己妹妹的哭叫声,床下的少年忍不住要出去,却被父亲死死按住:“你傻了啊,你现在出去不就是个死字嘛?何况你妹妹死了,咱家还少一个赔钱货呢!” 少年终究不敢大声,只是在床底紧紧地握着拳头。“明人已经进城了,为何还要在城内遭受这些缅人屈辱?” “唉…”父亲无奈叹道:“大明一向对蛮夷仁厚,怕不是那些光头明军是被人假扮的。就算是真的,明国也不会管我们这些海外弃民。我听得人说,万历爷的时候,佛郎机人的吕宋杀了数万华人,结果万历皇爷还赏了他们银子。” 少年眼神中的怒火逐渐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悲愤。 生活往往是不幸的,这名少年也很不例外的不幸了起来,刚刚被洗劫的人家又“迎来”了那几个裤子还没提起来的缅兵,“你们家里,有谁会读书认字的?”那头儿用缅语问。 少年的脑子转的飞快:既然是来要读书人,自然不会是用来杀或者做苦力,而要的又是明人,自然是和外面的明军…既然这样,说不定自己妹妹的屈辱还有机会复仇。踌躇片刻,少年假装若无其事,一脸傻白甜的答道:“我会!” “你这个逆子,你要出去送死吗?”沉浸在悲痛中的父亲哭嚎着说,“咱家,就你一个独苗!” “好了,跟我走!”头儿理都不理他的父亲,一脚将他老父踹倒在地上,伸手一招呼,两个缅兵就把他架了出去。 “我自己走!”少年试图挺直了腰杆,表现出平日读书时看到的“浩然之气”,可那几个缅兵哪由得他慢慢走,连滚带爬的把他拖了出来。 少年被拖到了一栋大宅子门口等着。宅子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衣服华贵的缅人。只见那缅人对少年说道:“等会我说什么,你就用汉话说什么,明白没?” “知道了。”少年低着头,两腿瑟瑟发抖,假装出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怂逼样子。 “哼,果然是胆小如鼠的明狗,赚来的钱还不是都归了咱。”那缅人翻身上马。 一路上,少年都在盘算着如何煽动明军给自己报仇。脸上浮现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幸好押送他的缅兵都是粗人,而那马上的缅人根本就懒得看他,这才没有露出破绽来。 到了城中央的广场中间,马上的缅人翻身下马,领着少年走向明军。 “在下乃缅商乃本,特来犒劳王师。”那缅人面对明军的刀枪倒是不敢再说出什么轻蔑的话语,即使知道自己口出恶言对方也多半听不懂,却反而有点忌惮边上这个刚刚还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少年---毕竟,这个少年和对面的明军同属一族一国。 “翻!” “我…我。”少年假装结结巴巴的。 “干什么,快翻。”那缅人一脸不悦。 “是。”少年回过头看了缅人一眼,总算组织好了语言,张嘴大吼:“这位是缅商乃本,来犒劳王师的!” 祖泽润嘿嘿一笑,对着少年道:“你问问那个缅商,他住哪儿?” 少年按照祖泽润的话翻译了过去,那缅商一脸得色的道:“就在城北一处庄园内,王师若是赏光,尽管前去,乃本必定好好犒赏王师!” 这个时候一名祖家亲兵悄悄的走到了祖泽润跟前,附着耳朵小声的说着些什么,祖泽润将头转了过来,对着那缅商道:“尽管前面带路去!” 祖泽润带着众军来到了一处异常庞大的庄园面前,只见这小小的城关之中,这城北竟完全是由这庄园构成的,虽然比不了中原大户,但是能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修筑这样大的一座庄园,想必也是极有财力的。 那缅商一路上夸夸其谈,对着祖泽润等一干将领大谈特谈自己在阿瓦城是多么的有关系有面子,在缅北除了他乃本没有人敢说是缅北首富,这城关之中的庄园只是自己诸多产业中的一座小庄园罢了,王师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去他的大宅子里去看看,言语之中竟然是多出了几分招揽祖泽润等当作护卫的心思。 祖泽润听着乃本的话,嘿嘿的笑着,正当那乃本谈的越来越兴起的时候,乃本感觉到一抹寒光在自己的眼中闪过,只见祖泽润手起刀落,佩刀砍进了乃本的脖子将乃本的颈椎砍断,只有几根韧筋牵连着脑袋与躯干,乃本瞪圆双眼,盯着祖泽润,张着嘴巴仿佛是要说些什么似的,血从乃本的口里和嗓管里一起涌出。 祖泽润翻转手腕用佩刀将几根韧筋绞断,把乃本的脑袋随意的甩到了地上,脸色阴沉的吼道:“粮食收集的差不多了,城中不会说汉话者,统统杀光!” 温热的血液带着一股铁锈腥臭的味道溅射到了少年的脸上,少年直愣愣的盯着地上,竟是看的怔住了...... 第九章:大骊 腾越卫府位于永昌府西南部,距离二百余公里,曾是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由于地理位置重要,历代都派重兵驻守,正统年间建造此城,景泰年间又予加固,城墙全系巨石,周匝七里三分,至高两丈五,城楼高四丈有奇,被称为“极边第一城”。 腾冲卫府辖地包括“三宣六慰之地,三宣即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南甸宣抚司;六慰即木邦宣慰司、缅甸宣慰司、车里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孟养宣慰司。 嘉靖末年到万历年间,东吁军队入侵云南边境,引起一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万历三十四年以后,战争基本上停止了。明王朝的统治此时已经陷入危机,再也无力收复占领的广大地区。由此,明王朝丧失了对孟养军民宣慰使司(辖境相当今缅甸八莫、开泰以北,伊洛瓦底江以西,那伽山脉以东地区,治所在今缅甸孟养)和木邦军民宣慰使司(辖境相当于今缅甸掸邦东北部地区,治所在今缅甸兴威)的统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早已被用烂了,但是这句话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深受中原文化熏陶的缅人也对此深以为然。对留在当地的军民进行百般遏制,不惜使用残忍暴虐的手段。 朱温的手紧紧的攥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书上的内容:应里(缅王)性极惨刻,凡有罪者,群埋土中,露头于外,以牛耙之,复复以柴草,举火焚之,彼此纵观以为乐。 江头城(一说在今缅甸八莫,一说在今缅甸杰沙)外原有大明街,闽、广、江、蜀居货游艺者数万,而三宣六慰被携者亦数万,顷岁闻天兵将要南伐,恐其人为内应,举囚于江边,纵火焚死,弃尸蔽野塞江…… 朱温颤抖着合上了古旧的典籍,满脸的沉痛之色,朱温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已经抠破了自己的手心流出了鲜血,朱温却浑然不觉整张脸凸显出了青筋。 朱温激愤片刻后,慢慢恢复了正常,继续缓缓的说道:“缅人狠毒贪婪,不仅将我大明子民赶偏僻地带,且又将大族又分若干小族,分隔居住。而缅人土司更为阴鹜,不时用各种借口加以刁难。我大明子民便在这一岁又一岁的折磨中苦苦的捱着!” 王延业在朱温身旁侍立着,见此情景只好宽慰朱温道:“大明子民虽然度日如年,但是这一下总算是好了,盼来了殿下,总归会慢慢好起来的!” 朱温看了眼王延业,站起身走到了王延业身前,轻轻的拍打着王延业的肩膀,轻笑道:“咱们的路还很长,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次出征收获如何?” 王延业一听到朱温谈起了正事,对着朱温道:“殿下,这次真是大大的凯旋而归啊!搜集到了不少粮秣,足足供我大军半年之用,珍宝不计其数其中尤以银器为甚,还带回来了近万汉民!” 朱温听得王延业这么说,眼神中稍放了一些光芒,这种光芒一闪而过随即面无表情的对着王延业道:“祖泽润表现的怎么样?” 王延业一听到朱温问起祖泽润眉头便皱了起来,略一沉吟便对朱温道:“祖将军此次南狩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所部更是每战当先,不过.......” 看到王延业有些卡壳,朱温问道:“怎么?可有隐情?不要怕尽管说来!” 王延业脸色一沉对着朱温道:“祖部勇则勇矣,只是所部军纪却不堪入目,尽是干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可谓是一群真正的兵匪!如此部众,真是败坏我大明国威!丧我王师之脸面!” 朱温看着王延业淡淡一笑:“延业,这些事情都是本宫让祖泽润做的,要怪就怪本宫好了......” 黄昏时分,朱温在腾越府摆下了酒宴,宴请的对象是满载而归的以祖泽润为首的光头军诸将领...... 昆明城西北角的五华山,永历的宫殿,虽然还没有经过吴三桂的大规模扩建,但因为明军主动撤出,未经战火,建筑依然华丽而壮观。在后花园内,把泉水引进园子里的水渠,宛若一条流动的碧带,水流两边建有楼台,凌空而建的桥梁象彩虹连接起两岸的建筑。 吴三桂正自坐在亭子里面静静的看着这如画般美丽的碧水蓝天。 此次清廷用兵云贵,虽说是三路进军,但主力却是吴三桂亲自指挥的这一路军马,尤其向云南推进时,吴三桂一马当先,战功赫赫,但是磨盘山一役手中的三万精锐折损大半,吴三桂仿佛隐隐的看到了一种别样的阴霾逐渐的将他笼罩了起来。 “王爷,边外之地路途艰险,瘴气难防,满人兵将又不适应此地气候,罗托、多尼、卓布泰等人都已经回京述职了,朝廷的本意是调回甘陕之兵,但是眼下却迟迟不见调令。看来此次定然不会如此简单的揭过这一篇,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将来所掀起的波澜绝不会小!”吴三桂的女婿也是心腹大将的胡国柱愁眉不展的说道。 年过半百的吴三桂有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庞,肤色白净,眉宇间英姿勃发,一双微陷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只有那绺略显花白的胡髯和眼角的皱纹表明他已到天命之年,但威严英武的气慨尚在。如果要在他的面部找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他的鼻梁上横留着一条红色的伤疤。 “擎天啊,汝之心意吾明白。只是这次咱们的本钱折损的太多,也由不得我们自己的了,就看朝廷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吧?”吴三桂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附和胡国柱的话。 侍立在另一边的夏国相微微一眯眼对着吴三桂道:“王爷眼下滇省人心未定,各路土司、伪明残兵各私受伪札、伪印,歃血立盟,伺隙起衅。兹若一闻大兵西追,势必共思狂逞,避实突虚,以复窜内地。彼时追剿大兵相隔已远,不能回顾,而云南大兵又以驻扎省城,未能远追,其祸非小啊!” 吴三桂定了定神道:“国相,继续说下去!” 夏国相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的说道:“不如王爷再向兵部上道折子请求朝廷再遣精兵强将南下,最好是能以王爷为统帅,以汉军和绿营兵为主,会同一部分精锐的满人一道进军缅甸捉拿伪帝永历!” “国相,此议不妥。”吴三桂微微一摆手。 吴三桂淡淡一笑,说道:“吾已上疏朝廷,言云南地方蹂躏至极,兵火残黎,朝不保夕。粮米腾贵,买备无出。土司繁多且反复无定,惟利是趋,眼下我大军虽遇小挫,但我大军实力尚存,伪明残党乃疥癞之患不足为虑,眼下需先有内安之计,乃可为外剿之图。” “王爷此言一语中的,朝廷必会采纳。”胡国柱略赶忙恭维了一句。 夏国相颇有深意地看了吴三桂一眼,吴三桂的心思他岂能不知道,吴三桂心中的想法乃是静观朝廷安排再作定夺之意。满州兵将不习水土,早晚必走,这云南之地,非倚重吴三桂的兵将不可。若是穷追猛打,一举荡平伪明残余,担心清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虽然磨盘山一役失利,但战力尚存,永历已经仓皇入缅,逃入边境土司的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伪明太子跟一些残兵败将罢了,根本不足为惧,此正是养贼自重之计。 “虽然不可大举兴兵,但伪太子留守永昌一事,亦不可轻忽啊!”吴三桂微皱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缅甸之永历如冢中枯骨,倒不是非常重要,这个伪太子倒有些胆色,敢留守边境,大张王旗于永昌腾越。有此寄托,各路土司、伪营残兵,势必争相云集,切不可令其坐大呀!” “假言托命,垂死挣扎而已。”夏国相对此似乎并不太在意,冷笑道:“不过是些心胆俱裂、亡命逃窜之辈,不足为虑。来年开春大军南下旦夕可灭矣。” 吴三桂苦笑一声对着夏国相道:“心胆俱裂亡命逃窜之辈尚能将我大军一举击溃,你们可曾见到过如此骁勇的明军?” 胡国柱满不在乎的咧嘴笑道:“王爷莫要在意,伪明走一些狗屎运罢了!下次绝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吴三桂摇了摇头,脸色阴沉神情凝重的说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 夏国相有些好奇的问道:“王爷,什么感觉?” 吴三桂一字一顿的说道:“汝等可还记得卢九台的天雄军?!” “啊嚏!” 朱温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有些狐疑的说道:“是谁没事儿正在念叨我?看来是时候找个神婆来帮本宫定势了……” 定了定神,朱温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当,随即吩咐人下去安排了。 胯下的马儿对朱温身体突然的抖动没什么反应,仍旧缓缓的走着。 这匹马儿,是李定国亲自挑选的。 李定国听说太子殿下想要学习骑马,非常高兴的从军中难得的高头大马中挑了一匹性格最温顺的献给了朱温。 朱温一见到这小马就很开心,此马浑身上下遍体纯黑色毛发,故赐名为大骊。 朱温情不自禁的长吁短叹了起来,自己想当年第一匹坐骑也叫作大骊,若不是那匹神骏,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不经意间,落雨了。 当雨水嘀嗒嘀嗒滴到了大骊的脊背上。一人一马,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悲凉。 强自压下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压抑的伤感,朱温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大骊的脊背,把思绪拉回了脚下的土地。 毕竟,脚下的路才是需要自己脚踏实地的走的…… 第十章:征程 缅甸 南明王朝最后的终结之地,也是南明宗室罹难之地,这个南明王朝的伤心之地现在即将被朱温饿狼一般的眼睛所盯上。 而在朱温的计划中,缅甸尤其是掸邦高原是他大计中的重要一环。 想要继续打下去,就需要更大的战略空间跟更多的人口,而缅人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根据情报现在的缅人足有数百万,在掸邦高原上的人口就达到了五十万人口,除了人口资源,掸邦高原还拥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尤其是金银矿除此以外铁铜资源更是数不胜数。萨尔温江从北向南把掸邦高原一分为二,给掸邦带来了无数的小枝杈河流,由此灌溉而生的是大大小小可以适合种植开垦的耕地。 缅甸尽管还被明人认为是还不如贵州的烟瘴荒蛮之地,但在朱温看来,缅甸的潜力其实非常大,自己只要牢牢的掌控住掸邦高原,便可以随时顺流之下直取缅人内陆平原,更可以随时威胁到滇桂两地。 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人种问题,不过这个不算什么,百姓嘛,安居乐业即可,再不济横征暴敛也可以勉强过得下去。 相比之下,对手鞑清要和自己打长期战争,就得从湖广等地调运粮食,沿途还要经过云贵川大大小小的独立土司,粮道不可谓不艰辛,朱温不知道的是原本历史上的清缅战争总共耗费了鞑清千万两白银,而明清战争的规模远远大于清缅战争。 云南一线、湖广-四川一线,东南沿海三个战线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鞑清的国库。现在鞑清的财政收入相对于军费来说远远补不上亏空,只要自己能再坚持打几年,鞑清不仅弄不死自己,说不定还得从云贵收缩。 缅甸在朱温眼中几乎是一片全新的土地上,朱温可以随心所欲的建立自己想要的法度规则而不必去看他人的脸色,也没有很大的阻力,唯一的障碍可能就是语言不通了吧,可是语言不通又算得了什么呢? 缅文那种歪歪扭扭的文字,认识的缅人不超过十万,还多是达官贵族老爷们,杀一批打压一批强制推行汉字普及就是了。无论是用刀子,还是开科举,都可以逼着他们改用汉字。 而且,缅甸还有一个常人难以发觉的优势! 得益于传统的华夷之辨,无论是自己手下的文臣还是南明朝廷剩下的文臣并不会太过注意自己在缅甸那些“不符圣人之言”的做法。只要别在两京十三省搞这套就好,而缅甸本地的封建主也难以抵抗自己手里面数万悍卒,就如同江南士绅屈服在了鞑清的屠刀之下一样。内外压力都被减到最小,自己说不定可以培养出一只缅军然后带着缅军六出高黎贡山光复大明呢。 更重要的是,掌握了掸邦高原就可以顺势控制伊瓦洛底江三角洲,既是产粮区又是出海口,方便于自己打造强而有力的水师,一旦稳固之后便拥有了相当强大的战争潜力,不仅如此掸邦高原西可直逼东吁王朝核心阿瓦城,东可进取安南,北上可以直接威胁到昆明,南下则掌握出海口,如此左右逢源之地,朱温打定主意是不会放弃的,不仅不会放弃,朱温还会牢牢的将掸邦高原永远的攥紧。 “殿下,外面有几个人,自称是二十四寨义民,求见殿下说有破敌之策。”王延业小步跑着过来传话。 “问他们是不是赵家人,若是就让他们过来。”朱温抬抬手应道。 不一会儿,王延业领着两个汉家衣冠的中年人走到近前。 “海外弃民见过殿下!”两人激动的朝着马上的朱温叩首。 朱温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卫士:“快快起来,怎么能说你们是弃民呢?若是我华夏之祖先都这么想,恐怕今日汉人还龟缩在陕西,河南一隅之地,哪有今日两京十三省的五千万汉人?周代之时,南直隶,湖广,江西皆为蛮夷之地;到了唐代,两广也被视为畏途。而到了数十年前,本朝已经在云贵改土归流。只要我大明仍在,总有一日,世上再无蛮夷之地!” 两人不太能听懂朱温说了什么,只知道是安抚他们的好话,当下齐齐点头:“草民等谢殿下不弃!”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此乃吾等寨主所绘密支那城之地图,上标有官署仓库机要重地缅人驻地等,吾等二十四寨愿助殿下取密支那城!” 王延业听到地图二字,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夺过了这叠纸,发现没有异物才长舒了一口气。 “何必如此紧张?难道是担心荆轲刺秦王故事?”朱温轻轻的摸了摸脸,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殿下圣明,所言正是末将所想的。”王延业拍了个马屁。 朱温听罢轻笑道:“那时尚无纸张,地图亦或是皮制的亦或是丝绸做的,何况荆轲还放在盒子里呢。这两人若是要学荆轲,不带个盒子怎么行?何况本宫是大明的太子,若是面对我大明的子民都如此惊惧,又有什么人是本宫可以完全放心的呢?” 看着两人又要跪下,朱温一手一个把他们拉了起来。“这不是显得见外了么?不必拘礼,起来说话吧!” 两人连道不敢,口中千恩万谢。强颜欢笑简单,但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看着四只充满感激眼神的眼珠子,朱温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殿下,我们二十四寨在密支那城内埋伏了数十支精兵,这些人又用重金收买了城内商贾,只要天兵一到,吾等便抢关夺城,放天兵进城!” “噢?说说看,你们这二十四寨是什么来头?缘何有如此大的能量?”朱温来了兴趣,听面前这两人的说法,这二十四寨的势力还颇为不小。 洪武十四年朝廷授予刀贡勐为千夫长。正统九年,朝廷设南甸宣抚司,以傣族刀氏世袭其职,辖地最广,南甸宣抚使号称“二十四司领袖”。再后来缅人入侵,时任南甸宣抚司的刀成相为权宜之计只好屈从于缅人,我二十四司子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王师的到来啊!为首之人说完这些突然哭了起来。 朱温同两人一直谈到深夜,直到子夜时分才结束谈话。 这样的两个人的到来对于朱温来说无异于一针强心剂,在大明的原三宣六慰之地上还有很多类似二十四寨这样的亲汉势力,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势力整合起来。 缅甸虽然一直同明朝维持着朝贡关系,但缅甸同自称为小中华的朝鲜越南完全不同。 朝鲜几乎完全接受了中华文化,长期使用汉字。甚至还出现了朝鲜儒教学者之间的撕逼大战。 而越南,虽然没有朝鲜受到的影响那么深刻,但后世越南语中随处可见的汉越词也能说明问题,越南也长期使用汉字。同样的,越南也自称小中华,而且视自己为中华,高棉,暹罗为蛮夷,要对他们以夏变夷。 缅甸则只是慑于大明的国力而不得不臣服而已,至于文化?恐怕只有血与火才能让缅人臣服,而朱温这次除了留下了李定国白文选两部精锐隔江镇守永昌府之外,将其余的兵马全部带了出来,可谓是倾巢而出,朱温打算让缅人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叫血与火! 新的征程就要开始了,而朱温也逐渐的适应了这个时代...... 第十一章:密支那城 朱温狼一般的眼光盯上了密支那城,这座边境重镇对于朱温有着特殊的意义,朱温决定亲自率领光头军突袭。 当光头军先头部队能眺望到密支那城的时候,这座缅人的边境重镇看起来显得异常的不堪一击。哪怕看不到城内的情况,也能用鼻子和耳朵感受到城内正在经受着一场浩劫。 四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和伴随着火光冒出来直冲天际的黑烟,即使隔着几里远,孙崇雅也能听见城内百姓的哭嚎声。作为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趁乱洗劫了永历入缅一行人的军头,孙崇雅很清楚自己这趟缅甸之行的意义在哪里? 孙崇雅原本是划归靳统武节制,在大军节节败退之时,孙崇雅已经觉得前途一片灰暗,曾经的豪气万丈也变得患得患失唯唯诺诺,就在他决意脱离队伍之时,谁料到朱温特意将孙崇雅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也算是杜绝了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吧!李定国治军极其严格的,如果纵兵抢掠等于把脑袋送到李定国的黄钺上去。更何况这次是太子殿下亲自开口将他留了下来,但是,他手里大部分的兵却是一起划归靳统武指挥了,孙崇雅现在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再加上留守的多是晋王部将,或多或少总是有些排挤他的。 这次临行前,太子殿下的一番交代让孙崇雅心里面总觉得有些别扭,这次跟随光头军南下入缅,孙崇雅心里面一种阴郁的感觉开始肆意的蔓延开来,孙崇雅隐约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早就发现了他的那些小心思,但是自己跟太子殿下从未深交,更何谈交情呢?难道说:太子殿下有神鬼莫测的未卜先知之能? 这个令人惊异的念头在孙崇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孙崇雅连忙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用手抚平了胸膛做了几个深呼吸,支使亲兵去传令了。 孙崇雅留下的时候,朱温准许孙崇雅留下五百名兵额的编制,经过孙崇雅一番挑选之后留下的这些人是孙崇雅唯一可以信赖的力量。即使李定国治军如何严格,孙崇雅也尽可能将拿到的军饷和物资倾斜于这五百人。面对着这些和他从造反时就出生入死十几年的亲兵,受尽排挤和白眼的他不知真假的哭了出来。 见到孙崇雅哭了,几名把总上去宽慰,好一会儿才让他止住泪水。 孙崇雅用袖子擦擦脸,强自压下声音中的些许哭腔道:“兄弟们!” “在!”五百人的声音整齐划一,让周围树木上的鸟儿都吓的惊叫起来。 “自从吾等被太子殿下留了下来,晋王虽然待我们不错,但他们手下的人是怎么对我们的?” 孙崇雅突然把声带呼到最大音量,用膀大腰圆的肚皮发出不断回荡的声音。 士兵们窃窃私语起来,但很明显,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说明了他们过得还不如小娘养的。、 “其实大家也清楚。”孙崇雅顿了一下,“可是,为什么军中这么多部队,只有我们被如此对待?” “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是晋王的嫡系?” 被将主这么一说,一些自以为机灵的小军官在底下主动当起了托。 “将主所言极是…” “晋王什么都偏的那些老人。” “晋王…” 孙崇雅一看风向不对,连忙刹住: “放屁!” 孙崇雅看到局势有些失控,忍不住朝下骂道。要是这帮人的话传出去,晋王要拿着这个砍了他的脑袋,就算自己现在名义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也不管用,他死了还要安插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就是跳进江里也洗不清啊! “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晋王忠义无双,怎么会如此小肚鸡肠?几年前孙逆怎么排挤晋王,晋王哪一次没有忍让?说到底,还是有些人,觉得我们只会看守门户,不会打仗!” “去他娘的,磨盘山的功勋也有咱们的一份,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要是没有咱们守着老窝,他们怎么安心打仗?” 各种为自己人洗白的言论漫天飞舞,此处又都是自己人,互相诉苦互相吐槽,让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孙崇雅耐心的等着这帮人的怨气发酵着,待到一些人忍不住挥舞起拳头,才堪堪道:“其实啊,那些人看不起咱们,也有道理。” 不待有人质疑,孙崇雅接着说下去:“咱们磨盘山之前还打过什么大仗?我是不记得了,大家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吧?军队,自然就是谁打仗打的好,谁厉害。这一次太子殿下特意将咱们安插到南下的队伍中,就是想给咱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家这段时间都受了很多委屈,吾为了让大家少一点委屈,太子殿下一向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惩的,你们看看那些俘虏的光头军,这才降了咱们多少时间?太子殿下对他祖家那拨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宠爱的紧,光头军个个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此次南下,咱们跟光头军一起行动,这是太子殿下赏识咱们,给咱们机会,是咱们的福报!” “虽然咱们只有五百人,但是,城内已经有我们的内应了。只要我们一攻城,城门肯定就会打开,我们一股脑冲进城去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缅人给抓了,绑起来丢到殿下脚下,从此以后还有谁敢于看不起吾等?” “就缅人那些杂兵,咱们还能放在眼里吗?别说是以前的官军闯军,就是真鞑子,咱爷们都不怕!缅人能有真鞑子厉害吗?咱们一个能顶他们三!弟兄们,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啊!只要冲进城去,缅人的金银可是不计其数啊,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啊!” 不得不说孙崇雅鼓舞士气还是很有一手的,一面鼓吹己方优势,一面贬低缅人战力,很快孙崇雅边将亲兵们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为了最好的利用这个积极性,孙崇雅派出了一名亲兵去通报南下入缅的统帅祖泽润,自己则悄悄的带着五百人轻装上阵向密支那小跑着潜行。在这个日均行军不到四十公里的年代,这样的小跑已经是飞速了。 最前面的五十人身披重甲,充当全队的前锋。他们携带的武器最重,所以身体自然也是最好的。原本,这些人应该围绕在孙崇雅的身旁,现在却被放到了前方当做尖兵。孙崇雅很清楚的知道,在巷战格局下,若是视野不够好,多少人都不能保护自己不死。 跟在这五十人身后的是一百名背上背着铁弓,别着腰刀的弓手。作为一名属于将领亲兵的总旗官,孙二的营养足以支撑他的双手拉开那把铁胎弓。他双手紧绷着握着腰刀,心里已经做好了把缅人当活靶子的打算。 他从小受家传影响习武,手指上处处都是拉弓留下的老茧,即使是铁胎弓这种强弓,孙二也有过一分钟二十箭的经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这个总旗的官位,就是他的一双麒麟臂拉出来的。孙二很清楚,财富是需要军功去兑换的,而军功就是要从战场上搏杀而来的,这一条无论是在哪里都是亘古不变的,官军也好大西军也好都是要靠首级来说话的! “爷爷我今天非得再博一个前程不可!” 他的脊背颤抖了一下,刚刚上好的弓弦在空中呼呼作响。 “将军,城门上没人!门也是开的!” 孙崇雅让人再探,得到的还是同样的消息。当下他再无怀疑,令人从东门冲入了密支那。 孙二手下的士兵占领了城门楼子,把一面孙字大旗插在了城头。而他自己则仿佛磕了药一样,见到自己人以外的人就嗖的一下射出一箭,连续射倒好几个手无寸铁的缅人才被手下劝下来:“这种事情还是要小心些,要是被人发现,总爷您的命可就麻烦了。” 孙二哼了一声,只好暂时收起弓,寻找下一个疑似缅军的目标。 城中充斥着半生不熟的缅语喊话声,内容无非是缴械不杀之类。得到明军攻入城内的消息,早已等候多时的城门守将立刻命令士兵在肩膀上绑上红布条,随后和明军一道见到没有红布条的缅军就戳。 缅军士兵的眼睛长在头上而不是天上,并不知道此刻进来的明军只有五百人,看着一个个膀大腰圆双手比自己大腿差不多的人形高达,已经经受过一次恐惧的他们面对这些悍卒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这让孙二非常不爽:老子还想射你们这些靶子呢,你们怎么不拿起武器让我射?可畏惧于军法官的军棍和腰刀,孙二也不敢再射他们,只是踹了几脚出气以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咳咳…这是什么…”鼻子里闻到了突然增大的烧焦味道,孙二抬起头往气味产生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被人泼了某种液体,然后用火把点着了,今日无雨且风速极大,那栋茅屋几个呼吸之间就被吞噬了房顶,带着火苗的茅草在城内四处飞翔,引燃了明军刚刚攻入的整个街区。 不一会儿功夫,火势变得越来越大,呼呼燃烧的大火隔开了缅军和明军,也毁去了成百上千缅人的家园。一些缅人哭嚎着逃出了自己熊熊燃烧的家,而更多人则葬身火海。 面对着冲天的火光,明军纷纷望而却步。这年头没有消防车,消防栓这种灭火神器。虽然缅人在城内各处都储备了灭火的水缸,可刚刚入城的明军哪知道这些水缸的存储位置哨官,把总们只好收拢队伍暂时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孙崇雅此时也进了城,看到这群傻子一样的属下,他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一把孙二:“你他娘的在这愣着干什么?” 孙二刚要回答,就被孙崇雅给打断了:“把周围的房子都拆了,密支那烧成平地我是肯定麻烦了,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孙二一个激灵,连忙带着手下人冲进了周围缅人的房子中一阵屠戮肃清缅人,然后用各种办法去拆房子。缅人的房子几乎都是木头泥巴加茅草,把房梁弄垮整间房子就会吱呀着崩塌下来。 孙崇雅一个个的揪着这群没脑子的文盲去拆房子,随后跟上来增援的明军也有样学样,明军很快就在火场东侧清理出了一条隔离带来。 朱温此时已经知道了孙崇雅的擅自行动,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懊悔道:“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像这种人就应该早早找个借口宰了,不听号令擅自行动,一身的贼性难改!”正在朱温心中暗自抱怨的时候,光头军喧闹了起来,远远的看去,只见密支那城一片红光,很明显是着了大火。 朱温一下子跳上了马背,对着祖泽润叫道:“快,快去封锁四门,一个缅人都不能放跑!见一个杀一个!千万不能有漏网之鱼!” 祖泽润重重点头,锃光瓦亮的脑门映衬着一脸的凶相...... 第十二章:大火 密支那城远远望去变得红彤彤的 城内燃起的冲天大火燃烧着一切 在城内的冲天大火之中,一群群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黑衣人们推出了大量装满水的水缸,不仅如此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有条湿抹布。显然,黑衣人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火没有烧过来自然最好,若是烧过来又救不了,就把车子一驾,跑路去也。看着装备齐全的黑衣人和装满了各种必要物资的逃生马车,一名高大男子心下方定,气定神闲后的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庄园中。 “刀寨主真是神机妙算!不过才堪堪几日而已,王师就已入密支那。” “啊哈哈,赵公过誉了。这不是什么神机妙算,这是我天朝中兴的必然之举。东吁地广人稀,国力虽在南洋尚强,却不如天朝两京十三省中任何一处。东吁又以小国惹怒大国,必然会被王师膺惩暴缅。不过,赵公不怕乱兵抢掠么?” “有王师在,何惧之有?乱兵还未等攻破院门,就要被王师拿去换首级功了!” 刀寨主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沉思。大明已经盯上了东吁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大明作为宗主国,如何处置却有很大的余地:哪怕是吞并过的交趾,成祖皇帝也曾去寻找过陈朝后人,找不到了再使交趾内附。 缅王宗室之子众多,不可能出现找不到宗室的情况,除非大明有样学样学习鞑清,抓到宗室就要么说是假的,要么说要谋反,然后一刀砍了。 可是,大明可不是满清那种蛮夷之属,吃相断不会如此难看? 如果维持东吁的存在,即使缅人不敢再如此凌虐汉人,但终究也不如回归大明治下,而且,自己也会迅速丧失权力。但如果吞并就完全不同,汉人缅人语言不通,自己两种语言都会,不仅同大明同文同种还是地头蛇,哪怕自己没有功名,商人不是士子,从家族中找一些代理人去做官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自己一帮子人能够掌握将来的东吁承宣布政使司的各个职位,那么自己岂不就是缅甸王了? 可对于当下缅甸来说,拥有十余万军队的缅王才是缅甸最强大的力量,自己手上的那点实力,在绝对的枪杆子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哪怕自己有了大明的撑腰,也是不足以对抗缅王的。 思前想后,刀寨主长叹一声:“赵公,等密支那城稳定下来,可愿意跟我去求见太子殿下?” “那是自然,若是能面见殿下,对吾来说是一辈子的荣幸。” 随着朱慈煊入城,城内明军很快便摆脱了混乱,统一调度了起来,占领了各处的水缸和水井,还找到了几条竹制的水龙,让一部分部队在交通要道构筑了街垒后,明军终于有余力来救火了。 而出于对火灾殃及自身的恐惧,城内的不少缅人也参与了救火。 在明军通译的允许下,缅人从各处的水缸中打来浮着灰尘的水,一桶桶的泼进了火场。被明军值守的各处水井,也在不断的往上提出井水。 有了隔离带,又有源源不断的水来灭火,城内的火势逐渐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冲天的黑烟。明军早有准备,纷纷从衣服里掏出湿润的布条捂住口鼻,缅人则没有这种待遇了,一个个被熏的不轻。 除了在火场附近防止缅人突袭的明军,其他人都匍匐了下来,睁着眼睛盯着可能出现敌人的地方。 朱慈煊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手下士兵的回报,要是被缅兵的残兵败将逃回去或者被缅人逃回去,那对他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利了啊! 正在西门搜索的孙二正在紧紧的盯着远处的一辆马车,他们之所以被人各种刁难,这都是因为没有立下战功。如果说,自己活捉了缅人的大官,以后还有哪只部队看不起咱们?还有哪个小娘养的军需官敢于给自己最差的武器,掺了沙子的粮食? 而孙二自己,则可能从一个把总,变成一个千总,甚至,守备? 哪怕是赏赐个百把两银子,也好啊,这样,等到战争结束以后… 怀着对集体和个人荣誉利益的向往,孙二的眼神空洞起来,如同打开了八倍镜一样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 孙二猛地如同一头猎豹一样,连续在奔跑了数十步,巨大的爆发力瞬间赶上了那辆仓皇逃难的马车。 百步穿杨即使对于他来说都很难,但是,跑到五十步之内拉弓射箭,那么哪怕是一只兔子,孙二也有自信把它射成刺猬。 孙二只感到身后有风呼呼作响,马车在他的视野里缓慢的如同蜗牛在地上爬。 九十步。 这个距离已经勉强可以射中马车附近了。 七十步。 远处那些缅人还在跑,没有人拿出鸟铳或者弓箭对准自己。 五十步。 又有些人跑向两边,等会要让人去搜查。 三十五步。 咦?他们要干什么? 几个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试图用血肉之躯为马车中的人逃亡争取时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掏出什么东西,统统射死就好! 一旦对方掏出弓箭,自己就得躲避一下,这功劳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不行! 孙二的心中发出了怒吼,他感到一股从下而上的底力充满全身,迅速取下弓箭瞄准前方,连射三箭。 霎时间,三个缅人同时中箭倒地。 孙二向前跑动几步,又射出了一轮。 这次,落下的是一片箭雨。原来,他身后的明军已经跟了上来。 看到面前没几个人站着,孙二重新把弓背到背后,拔出了腰刀猛冲上去。 铛的一声,一面比巴掌略大的铁盾挡住了刀锋。 孙二心中暗笑:“一寸长,一寸强,吾身上两层铁甲,你那破铁片子有什么用!” 几个回合,孙二的刀就把这人戳倒在地,另一人直接丢了武器投降了,进城时就很不爽的孙二可不管他嘴里说了什么而且也听不懂,仁慈的提起腰刀抹了他的咽喉。 孙二嘿嘿一笑:“听说缅人皆信佛,这就代佛祖替你超度了罢!” 随手一刀砍开了竹制的车顶,掀开了这辆已经无法行驶的马车,只见里面一个宫人打扮的清秀女子伏在车上抱着一个小女孩。 孙二淫邪一笑:“乖乖,两个爷全都要了!” 第十三章:南伞关 明缅交界 南伞关隘 城关外,一大群各色鸟儿惊惶的尖叫着,在拂晓前未散的雾气中呼啦啦飞入半空,在丛林上空久久不落。 十几名缅人斥候隐隐的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踏着朱温心跳的节奏,驰奔而来。蹄声起起落落,在坡下稍作停留便向前驰去。朱温透过草丛的缝隙看见刚才城关上面有缅兵向坡上张望,指指点点。 朱温心下冷笑道:还真是麻痹大意呢! 南伞关作为重要的明缅的重要关隘,缅人守军自然要比密支那府城的地方治安部队要精锐,而自恃精锐也必生骄傲之心,看着缅人那在雾气中略显安详的城关朱温不由得面露冷笑。 这一片山坡上埋伏着大约三千人马,还有几十辆驮运物资的大车,而在这条小道的另一头还有近万人的二十四寨族人,这是二十四寨跟朱温的利益交换。 鸟叫声由远而近,似是在呼应传信儿。果然,缅人的斥候刚刚过去没一会儿,此次前来配合的女寨主多瑶便现身而出。随后,树林中、草丛里便出现了无数人影,向着道路奔来。那鸟叫确实是一种联络信号,表示缅人的斥候已经远离。 “殿下万金之躯,切不可有损伤,还请在此观战。”多瑶显得信心很足,客气地把朱温安排在阵后的山坡上。 朱温却是摆了摆手道:“寨主莫慌,等到缅人斥候去而复返之时方才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多瑶有些不解,朱温笑了笑道:“眼下刚刚天亮,无论是缅人的戒备心还是精神状态,都是最饱满的时候,即便是我们趁着刚刚那一队斥候离开之时抢关,也必将付出不小的损失,不如让那队斥候安安全全的撤回到城中,然后再等到缅人食饭之时再进行抢关,寨主还是要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啊!” 多瑶作为此次二十四寨的总指挥,自然心里面有打着的小九九,何况来时刀寨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听从指挥的基础上保存实力,二十四寨积攒出这么一点人马是极其不容易的,刀寨主可不希望自己的家底一战尽没,还指望着以后用这批人马来称王称霸呢!多瑶虽然心中疑惑,但是还是依照朱温的想法执行了下去。 雾气就像是被扯碎的棉絮一样在晨风中慢慢飘散,东方的天际显露出了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大,愈来愈明亮。雄浑的号角声突然划破了山林的静寂,喊杀声由远而近,向着南伞城关涌去。 伏击是迅猛的,城关上的缅兵还在进食,还没来得及进入战备状态,也没有丝毫的示警,一刹那间城关外便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弩箭铳子披头盖脸地猛射了过来,形成了城头上面的局部压制,紧接着炮声响起,一颗颗铁弹更是给缅兵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南伞关缅人守将刚物正自搂着白嫩的汉人小妾悠闲地吃喝,固守城关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任务,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南伞关易守难攻暂且不提,这里还有精锐的缅军镇守,而自己所面对的敌人除了一些地方土司,基本上就没什么可以称之为敌人的人了,明人或许算一个,但是明人的皇帝现在都已经落跑到阿瓦了,明人还能有多大的威胁,倒是横扫明人的清人或许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但是现在清人还没有打过来呢,此事尽可以以后再议。 这明人的女子个个皮肤白嫩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更兼知书达理能歌善舞的,可真是不错,要是能再抢几个漂亮的掳回来享用那就再好不过了,人生在世不就这点爱好嘛。骤然的袭击,一下子打碎了他的美梦,脚底下传来的震动让他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炮!这是炮!绝对不是土司闹事,明人也不可能,难道是清人打过来了吗?怎的如此之快?身经百战的刚物有些发蒙。 “啊!”惨叫声中,一个亲兵的脸上带着一支黑色的弩箭,连滚带爬的冲到了缅将刚物的身上。 “将军,反了!反了!土司造反了!” 刚物一把甩开了身上的汉人小妾,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胡说!土司怎么可能会有炮?这分明就是清人的大军南下了!走!快随我去城关!” 那亲兵哭喊道:“将军啊将军,城关已丢了,好多敌军已经冲进城了!” 刚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恶狠狠的道:“怎么可能?斥候回报方圆二十里内无敌军,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呢?难道敌军会妖法?就算敌军会妖法!为何会连城关都丢了?” 亲兵如丧考妣的哭诉道:“将军,当时我等正在进食,未免稍微松懈了些,负责城关守卫的将军直接被一发铁弹砸成了肉饼,敌军的弩箭铳子甚是厉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敌军就冲上了城关,打开了城门!” 刚物一把揪住了亲兵的领子怒喷唾沫道:“你说什么?进城的敌军有多少?” 亲兵也不敢擦脸上臭烘烘的唾沫,委屈道:“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能有上万人呢!” 刚物怔了怔,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事不可为赶紧走! 惨叫声,马嘶声,乱成一片。猛烈而突然的袭击,缅兵因为遭遇了突然的袭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再加上主将阵亡的阵亡,跑路的跑路,缅兵更加混乱了,难以集结兵力进行反击。 前进还是后退,防守还是反攻?在鲜血迸溅、惨叫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整个城关一片混乱,马匹挤撞践踏下,很多缅兵翻滚倒地,**哀嚎。 所谓的精锐,不过是相对土司而言,或者体现在武器装备上。而最重要的战斗经验和作战意志,恰恰是缅兵缅将所缺乏的。而明军这边恰好相反,无论是打头的光头军还是其余明军,都是血战了大半生的精兵悍卒,里面既有明军,也有清军,还有闯献两贼的反正军队,最不欠缺的就是战斗意志跟战斗经验。 尽管如此,缅兵还是展现出了个人的悍勇以及一股子狠辣劲儿,不过这种个人亮眼的表现往往在弩箭和火铳的射击下伤亡殆尽,徒留下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杀!”多瑶舞动苗刀,如雪花般翻舞,将一名缅兵的脸部割划得血肉模糊,惨叫倒地。 白刃厮杀凭的是勇气和胆量,缅兵虽然困兽犹斗,垂死挣扎,但是,缅兵不仅要冲击封路的战阵,还要受到时不时飞来的弩箭毒针梭镖的攻击,缅兵的血越流越多,人越战越少。 没有什么花哨华丽的招式,冷兵器的战斗进程血腥而快速;更不同于武术比试,你来我往,纠缠良久。很多时候就是挥舞兵刃对冲,在一瞬间的工夫里就解决了对方,或者自己被对方解决。 朱温站在城头,手紧紧的攥住,手心里都是汗水,目不转睛地望着战场上的血拼厮杀。朱温的心中仿佛是滴血一般的疼痛,每倒下一个明军,朱温心里面就哆嗦一下,这都是自己的本钱啊!就这么撒在了这个血肉磨坊里面,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战斗场面,满地的鲜血,满地的死尸,满地的残肢断臂,两军士兵疯子似地狂叫着,在血肉横飞中扑跌腾跃,溅满污血的脸上瞪着炯炯发光的凶狠的眼睛,狂舞着兵刃刺砍向对手。 没有撼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弹片横飞,但血腥和残酷程度却一点也不逊色,而且更考验武勇和胆略,没有坚强的神经,早已经精神崩溃,手足酸软,在枪刀下血溅当场。 噗,一支弩箭射中了最后一名站着缅兵的眼睛,他长声惨叫,捂着面门向后倒退。一杆长枪大力刺来,穿透了他的甲胄,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腹部,然后猛地一抽,灿烂的血花绽放。缅兵颓然倒地,露出了惨白的脸庞,躺在在血泊中抽动,抽动…… 在晴朗的天空中,太阳慢慢炽烈起来。 战斗虽已结束,但杀戮并未停止。受伤的缅兵被无情地杀死,而丧失斗志投降的缅兵则被强迫着脱去衣甲,然后驱赶到监牢中死死的看管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命运不言而喻。朱温不需要俘虏,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嘴。夺其关隘,尽歼其军,不使一人漏网,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朱温目光一转,走上几步,在一辆大车上拿起了一杆火绳枪和一皮袋弹药,认真的看了起来。 在这场战斗中,缅兵的几百火枪手几乎未发出一枪一弹,朱温原来还心中奇怪,等他摆弄几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些应该都是缅人从佛朗机人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火绳枪,只是这种火绳枪已经在欧洲战场上被更为先进的燧发枪淘汰掉了,卖到亚洲来换取财富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原来缅兵还没有使用鹿皮或丝绸包裹铅弹,这样不仅气密性差,因为子弹与枪膛缝隙较大,又很容易掉出枪口,所以不能实弹行军。而且缅兵也没有实现定装弹药,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想手脚麻利、镇静自若地进行繁琐的装填步骤,然后瞄准击发,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虽然缅兵在使用火绳枪时有诸多缺陷和不足,但朱温摆弄良久,却依然找到了其中可取之处。这种火绳枪应该并不是太落后,因为它有照门,而且板机结构采用的是弹簧和齿轮的组合,并不是原始简单的杠杆。 弹簧压力点火式火绳枪的优点是:增加了扳机力,击发迅速,待发时点燃的火绳与底火盘之间的距离较远,同时**被阻铁扣住,不会因碰撞造成走火。同时,该火绳机为以后出现的燧发机和击发机打下了基础,其基本结构是现代枪械击发机的一种雏型。 这应该是欧式火绳枪,朱温用手指拔弄着单叶旋转底火盘盖,又掂了掂重量,目测了一下长度,初步判断应该是十五世纪下半叶开始在欧洲战场上使用的西班牙式火枪。 已经过去了六七十年,不知道现在使用的最新式的火枪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依旧还是明火枪,只是重量和长度应该有所变化了吧?**也应该是颗粒化了,定装弹药应该有了吧?朱温并不十分确定地琢磨着。 “殿下,这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多瑶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很直接地对火绳枪下了结论,“打起仗来,连烧火棍都不如。” 是有些笨重,机动性稍差,装填步骤也繁琐,但也有射程和穿甲的优点。而且,这种连烧火棍都不如的东西还大有改进的余地,就算是现在,用在防御中也是不错的武器嘛! 朱温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多瑶带来的这几个人身上。 “殿下,这两位是二十四寨的小寨主:元熊,罗布,多罗。”多瑶把这几位寨主给朱温做了简单的介绍。 几个人上前口称殿下,行着鞠躬礼,态度恭敬,朱温赶忙回礼,说道:“几位寨主,不必如此客气,眼下我们行事切不可张扬于外,还请慎之。” 朱温心下暗道:南伞关的拿下,意味着自己已经掌握了西起密支那,南至南伞关的广大区域,控制地盘形成了一定的封闭性,也可以理解为天然的屏障,这块地盘西部是若开山脉,挡住了孟加拉方向,来自西部的威胁可以完全消除。北部是横断山脉跟漫长的掸邦高 原。往南则是滔滔不绝的伊洛瓦底江上游,等到迈过高黎贡山的余脉,才能到达伊洛瓦底江平原。 自己的目标已经逐渐清晰的展示在了他的面前,掸邦高原以及背后那广阔的红河平原。朱温嘴中喃喃道:新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