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护龙高手》 今天无更 今天无更 第一章陆判? 陈厚颜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坐在一个木桶内。半桶带着中药味的热水泡着自己身子和洗浴中心蒸桑拿没什么区别。四周漆黑,像被大块遮阳伞盖上不见一丝光亮。 难道这就是阴间?我正在被下油锅? 原来下油锅和蒸桑拿一样舒服,那些该死的无良作者,这阴间分明就不血腥残酷! 感觉到温热,还能有嗅觉,甚至连脑袋都还能思考,这就是做鬼? 心中觉得做鬼也不可怕,但又觉得可笑,亦或者,难道说,自己没有死? 不可能,几十把**对着老子疯狂扫射,就算是钢铁侠都被打成了筛子,怎么可能没死。 他是一个私人保镖,名字很无耻,也曾被他那美女老总诟病,叫陈厚颜,人送匪号厚颜无耻,是一位专门负责天正集团总裁白菲菲人生安全的超级保镖。 他还能记得昏迷前发生过的事,对方有几十号人,每人手持一把**,对着白菲菲那辆全球限量版的劳斯莱斯幻影座驾一顿疯狂扫射。 身为保镖,而且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安然保护了天正集团总裁一年未受到伤害的超级保镖,这个时候就该体现出保镖的职业精神了。 还记得和对方相互交火的过程中,由于自己的英勇,然后被无数的子弹打穿了身体。 嗯,好像白菲菲那娘们看见自己中弹后,眼神里还有不舍的样子。 “那娘们应该没死吧,那辆车可是连**都撼动不了的存在,而且自己已经迅速发出求救信号,相信以天正集团保镖团的支援速度,白菲菲应该安全了。” 脑袋里想着美女总裁白菲菲那张精致的脸蛋会不会为自己的死而伤心落泪,同时也颇为遗憾。 如果自己没死,天正集团至少要给他一个亿的报酬,然后他就去拉斯维加斯豪赌,一边品尝着法国彼德鲁庄园的红酒,一边找几个身材火辣的国际超模左拥右抱享受生活。 虽然自己已经成为一个鬼了,但骨子里仍旧把自己归类为色|鬼哪一类,何况他本来就被那些女性友人称为色中恶鬼。 可不,就在陈厚颜准备在油锅中想着坐拥金钱美女,迎接阎王对自己的最后审判时,突然一个“桀桀”的猥|琐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你全身断了二十八块骨头,我花了三天时间才给你接上,你若不想成为废人,就乖乖呆在药汤里泡着。” 这声音吓陈厚颜一跳。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猥琐老头,穿着皂青宽博长衫,头戴黑色方正高帽,酒糟鼻,浓眉红如鲜血,样子和城隍庙的陆判无异,手里正提着一盏古老的油灯,慢悠悠从远处走过来,让整个漆黑空间,顿时有了那么丝光线。 看着穿古服的老头,心想审我的判官来了? 陈厚颜骂了一句“草”,虽人固有一死,但真正知道自己死了,他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白菲菲,我艹你!陈厚颜心里为自己的死感到憋屈,看着走来的陆判,拼命吼道:“老子告诉你,老子上辈子可是良民,是为了救人而死的,佛家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赶紧得给老子找个富贵人家,老子要成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睁开眼,就睡在一屋子都是穿着比基尼的超级美女身边。” 陈厚颜在做最后挣扎,天晓得上辈子坏事做尽的他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二师兄。 “哎,胡言乱语,看来去魂散果然霸道!。”猥琐陆判看着醒来的陈厚颜直摇头:“啧啧,被人扭断了脖子,居然还没死。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怪胎。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活过来就行,这样我们才能交易。” 猥琐陆判就像是在看自己珍藏的宝贝那样盯着他,那斗大的双眼中,甚至散发出某种奸计得逞的幽光。 陈厚颜觉得,这猥琐陆判的眼神中,怎么都透露出一个老流|氓的神态。而他自己,反倒成了一个被流|氓脱光了衣服颇感无助的良妇。 这老流|氓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 想到阳间有色官,地狱肯定也免不了沾了这股风气。可他是男人啊,尤其是自己现在全身光溜溜的,难道说,这猥琐陆判有龙阳之好……. XXXXX,陈厚颜破口大骂,想到那恶心的情节,自己又是个洁身自好的纯爷们,就算现在身为鱼肉,也决不能丧失最后的节操,不免声音大了几十分贝痛骂道:“老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爷还等着投胎呢,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响当当的爷们。” 陈厚颜一副豪迈赴死的表情。 等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这猥琐陆判说什么来着。 他忽然想起,那猥琐陆判说自己被人扭断了脖子,自己不是被子弹打穿了么,而且,他还说什么交易? 陈厚颜可是看过聊斋的人,上面不就有陆判帮人换心换头的吗?难道说现在的阴间都在实行几条规定几条禁令,所以流行私底下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作为补贴。 自己帮陆判做事,他帮自己还阳? 我凸,天底下竟有如此好事。 想到此,陈厚颜立刻来了精神,一脸谄媚:“喂,等等,老鬼,刚才你说我们之间可以交易?” “嗯!”猥琐陆判点头!“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我|草,什么交易?只要能让我从回人间,你就是想要万千香火供奉,老子都可以给你办到。更别说俊男美女,宝马洋房,要多少有多少。我的要求很简单,放我回去,对你应该不难吧。”陈厚颜歇斯底里,同时脸上笑的很真诚,小鬼不和阎王斗,真希望这陆判能被他提出的条件打动,让他还阳。 猥琐陆判明显一愣,他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一会儿慷慨大义,一会儿变脸似地委曲求全,真够无耻。 “放心,我不但让你从回人间,我还能让你享受一切你想要的快乐。金钱,美人,权力,应有尽有,保证你乐不思蜀永远活在快乐中。当然,你必须要尽快好起来,否则,我将去寻找其他合适的人。” “停,也别找其他人,就是我了。”陈厚颜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要是你不遵守诺言,老子还可以去阎王那里告你徇私枉法。” “你可真够无耻啊。”陆判猥琐笑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先说说你的交易吧!”这猥琐陆判太啰嗦,陈厚颜不想和他废话,他想现在就回到阳间去,那里有上好的美酒,漂亮的女人,舒适的卧室,当然还有白菲菲那张性|冷淡的俏脸。 猥琐陆判笑道:“你可比我还着急!”说着,一双粗糙的手,按着陈厚颜光溜溜的膀子:“先别慌,你的伤还没好,待老夫给你治好了,我们再慢慢详谈!” 猥琐老头从容说着,双手划过陈厚颜肩胛,放在他后背上,轻轻往前一推。 陈厚颜本来想说“你要干什么”,他可不喜欢男子对自动手动脚。 话在嘴里,瞬间感觉,浑身燥热难当,尤其是五脏六腑,更是像火烧一样,好在他前世保镖的职业,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伤痛的折磨,坚韧的毅力,方才没让他叫出声来。 “毅力不错!“猥琐老头称赞他:“老夫正在用玄功,为你祛除淤血,疏通你全身筋脉,否则,就算你好了,也是一个没用的废人。” 陈厚颜承受着五脏六腑火烧般的煎熬,坐在药汤里,岿然不动。 他知道,这老头说的没错,他毕竟是个练家子。 身体好不好,自己只要稍微用劲,四肢协调动作以及瞬间爆发力大致达到什么指数,他心里有数。 而现在,他承认,自己是病夫。 “不过,老子既已成鬼,调理身体干嘛,还阳才是真理啊!而且这老鬼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玄功,奇怪了,鬼还有练武的,难道是鬼功?” 扯|蛋吧! 敏锐的判断,让陈厚颜瞬间头脑清醒。 如果,这里不是地狱,那么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把这里当成地狱,他把眼前穿着古人服饰的猥琐老头当成陆判! 如果,是穿越了呢?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 抬起头,眼神灼热盯着为自己疗伤的猥琐陆判,心中有了些眉目。 “你不是城隍庙的陆判?”心里在骂,这老鬼要是陆判,自己就是陈阎王了。 “谁告诉你我是陆判!” “果然!” 陈厚颜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他没猜错,自己应该是穿越了,看见了这个穿着古人衣服的猥琐老头,以为自己到了地狱见到了陆判。 当然,这是人的心里作祟。谁他妈能想到一个自己都认为自己必死的人,醒来不是跪在城隍庙前等着审判投胎,而是穿越到了古代? 可笑啊,枉费自己还常年混迹在17K,看了不少穿越小说,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睛。 看样子老子真的是神奇穿越了?这种事都能发生在老子身上?也可算得上千古奇谈了!” “你果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很好,很好,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就等同于从获新生!” “别特么说了,让老子静静!”陈厚颜怒吼道。不是说,穿越了,至少宿主的记忆,自己能占据一部分,怎么自己脑袋里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自己保镖的身份,至于宿主的身份和这个朝代的背景一无所知。 也许是还没有记起来,说不定,过两天,就记得了,他努力安慰自己。 “人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活着就是最好的,毕竟可以享受许多死去的人享受不到的快乐。况且,你也算大难不死,更应该珍惜活着的生活。”这时,猥琐老头在旁边接话。不过,这话,对现在好像迷途羔羊的陈厚颜,还别说,让他受了不少启发。 嗯,别和自己过不去,至少还活着,管他身在何方!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陈厚颜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他是个比较豁达的人,也可以理解为,绝对适应任何恶劣环境的小强! “我能说一句,活着真好吗。”闭上眼完全不理会身边早已经目瞪口呆的猥琐老头!他光棍一条,到那里都一样,怕个球! 第二章条件不菲的交易 半月之后,陈厚颜终于能够走出那个充满中药味的大浴桶。 他第一次走出那间密闭的小屋,看见外面的阳光,以及眼前一个院子里种的花草树木,应该是春天,院中开满不少淡蓝色的野花,而他只是看了几眼,然后又走回了浴桶。 自己,伤的不轻,还需要继续泡中药。 而且以他的经验,看得出,自己身上的伤痛,应该是被人硬生生依靠劲力弄断了骨头。他现在没精力追究,也没找猥琐老头问,聪明人一般都不那么愚蠢。 一个月之后,陈厚颜可以走出小院子,到更外面的地方看风景。 原来自己,待在一个四周环山的山谷中,往远处眺望,可以看见美轮美奂的山色美景。 古代和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任何一处景致都透着毫无人为雕刻的痕迹。 但他仅仅也是看了一会儿,又回小黑屋养伤! 两个月之后,陈厚颜可以在院子里,练习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只可惜,现在这具身体,在他的评估下,敏捷为零,爆发力为零,普通人一个,让他颇感失望。 不过,还是有值得安慰的地方。 至少这家伙面相不错。一件青色长衫穿在身上,似乎天生就有股儒雅气息。肤色也并非纯粹的小白脸,健康的铜色,至于长相,简直用完美形容。 俊逸脸庞上长着一双挑不出瑕疵的剑眉,眉脊下迷人深邃的眼睛神采奕奕勾魂摄魄,高耸的鼻梁成为五官中最美的聚焦点,而那唇线清晰颇显性感的菱形嘴巴更是成为许多女子都嫉妒的存在。 说实话,这副样貌,至少是极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女人。 性感的嘴唇露出些许弧度,笑的无比邪恶,陈厚颜继续回药桶泡着。 三个月之后,陈厚颜在院子里耍完一套长拳,他已经基本康复,并且瘦弱的身体,在他坚持不懈的锻炼下,渐渐变得硬朗! “哎!还是太弱啊!”陈厚颜怀念以前自己巅峰时期爆发出的力量,再看看穿越后,宿体太过虚弱,如同老虎变病猫! 练拳累了, 陈厚颜就坐在一张凳子上,闭着眼,开始想一些事。 陈谦,字厚颜,也就是现在他的身份。 至于宿主的家世、父母,宿主没有给占据他身体的陈厚颜留下任何丁点记忆,就好像,这段记忆,突然断片儿了。弄得陈厚颜现在都不知道, 自己父母是谁,如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 至于现在的历史,则是让陈厚颜些许头痛。 武朝,一个陌生的国名。 大致的历史是从武则夺取李唐江山之后,开始彻底改变,而武朝也横空出世。 至此之后,武氏传位三百年间,武朝一直处于节度蚕食,乱匪四起,外敌侵扰的夹缝中生存到了现在。而最近五十年,北面崛起的大辽,将武朝欺负没了脾气,尤其是十年前,签订的武辽盟约,更是被天下的读书人,戳尽了脊梁骨,骂丧权辱国,大有国之将亡,以后都做辽奴的悲叹。 现在想来,武朝的背景,和历史上宋朝差不多,国内重文轻武,奸臣遍地,将帅节度拥兵自重,边关外族虎视眈眈,再加上不断爆发出来的农民起义搞乱经济,情况恐怕比宋朝还糟糕。 想着这个不熟的历史,陈厚颜就想骂一句坑爹,为毛不是唐宋元明清,这样他也可以提前抱某个人的大腿,一辈子荣华富贵。后来想了想,自己穿越人士,已经开了最大的金手指,还讲什么历史。 “在想什么!”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陈厚颜的思维。这三个月来,每天清晨,猥琐老头都会来这个院子。陈厚颜习惯叫这家伙“老鬼”,因为,他总觉得,这老家伙神出鬼没。 猥琐老鬼“呵呵”笑着,用奇异的眼神,打量陈厚颜:“你这家伙三个月就能活蹦乱跳,还真是奇怪了。” 明明是一个柔弱的读书人,恢复力却如此惊人,连猥琐老鬼都开始嫉妒了。 “想好了没?你我之间的交易,你可答应?” 陈厚颜哼了一声道:“说吧!活一世不容易。况且,你的条件那么优越,老子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见他答应的爽快,猥琐老头很正式,道:“我想用你对付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你暂时不需要知道太多,你现在只需要到山下金陵府应天书院当个书生,然后科举做官。” 这老头估计是有病,偏要叫自己做官?他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做官绝对抓瞎,陈厚颜觉得好笑,道:“老子就不是读书的料,更别说做官了!” 他的语气很坚决,实话实说嘛,打打杀杀他还行,做官就罢了。 这世上,那个人不奢望做官,有的人磕破脑袋都想拜入黄门,而眼前,有人说自己当不了官,猥琐老头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需要你会读书,能写自己名字就行,而且,既然老夫都答应和你交易,老夫自然保管你能当大官。你要对付那个人,首先,你得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想和他站在一起,就只有读书、科举、做官,这条路是捷径,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要对付的,是一个大官,很大很大的官,怕不怕?” 这老头好大的口气,简直如同后世的组织部长,说给谁官,谁就得接着。陈厚颜表情沉重,似在思考:“那你呢?也是一个官?” “算是吧。”猥琐老头叹气道。“护龙卫,你知不知道?” 说实话,陈厚颜对现在的历史不甚了解,这老鬼说的护龙卫,他真的不知道,宿主就没有给他留多余的讯息供参考,想想就觉得他这个穿越人士很悲哀! 估计,他说的护龙卫,应该是某个神秘的组织吧。难道说,类似明朝锦衣卫那种强大的特务机构? 明朝的锦衣卫,那简直无人不知晓。担任统领的,通常都是皇帝亲信,直接向皇帝负责,不受任何统辖,并且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可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实实在在的权力机构。 如果护龙卫,真如锦衣卫那样,那这笔交易如何做不得?   想着先前猥琐老头那豪气的话语,他就像一个大官看上了一个无良小子,一句话就弄进去给皇帝打工卖命。陈厚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无误,不过他还是有条件的:“让我对付谁,都可以。反正我这人啥都不怕,只看你能给出的价格是什么,我就敢做。” 他这是实话实说,放其他人,可不一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权衡三思又三思,甚至还考虑有没有圈套。 现在的读书人,遇见拿捏不准的大事,往往推三阻四,陈厚颜算一耿直爷们。猥琐老头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既然老夫选中了你,肯定会给你天大的好处。条件就是数不尽的金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以及天底下最好的美人。” “你这老鬼,分明在攻击老子的软肋!”陈厚颜点头大笑,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三样东西,看着猥琐老鬼道:“我这人,一般都喜欢先得好处,再办事儿。” “嘿嘿!”猥琐老头笑声奸诈,怀里掏出一叠东西:“这是十万两银票。可够你生活所用,除此之外,老夫在金陵城,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位绝色佳人作为你的仆人,另一位佳人当你的保镖,算是一点点见面礼吧。以后,你就是我护龙卫的人了,这天下,除了宫中的那个人能够管着你之外,谁也管不了你。” 陈厚颜心里其实想说,天下谁都管不着他,不过现在还是低调做人最好。 “希望你别骗我。”有钱一切都好说,陈厚颜将之笑纳入怀。至于金陵城那两个美人,陈厚颜也没打算放过。 享乐为主,千万不要出现上辈子那种丢了命连好处都没捞到的赔本买卖。 拿完实惠,陈厚颜又盯着猥琐老头,这老头被他盯得怪不好意思,道:“十万两银子和两位绝色佳人作仆人,难道还不够?” 陈厚颜白眼道:“等我验完货再说!我是想问,那日我在药桶里,听见你说什么玄功,莫不成,是什么修炼心法。” 陈厚颜心里有股好武的劲儿,猥琐老头所说的玄功,肯定类似他那个时代的古武术,那可是华夏国最古老的武功,他怎么不长个贪图的心眼。 对于他这种无耻的人,别给他讲规则,任何只要自己看上的东西,就只有一个字“抢”! “哈哈。”猥琐老头大笑:“这几月,老夫看你每天都会练习一些拳脚功夫,难道你想学武?” 陈厚颜懒得解释他其实想把自己这具身体锻炼成钢筋铁骨:“老子就是想借鉴借鉴不行吗。” 猥琐老头似有难言之隐,道:“呵呵,那个,老夫练的武功,你不适合,不过,老夫这儿,倒是有适合你练的秘籍,你确定你要?” “什么秘籍?” 陈厚颜觉得,这老鬼分明是不想教。什么不适合,纯粹是借口 猥琐老头又从拿出一样看不出是什么皮子包裹住的方正物体。 “这是?武功秘籍?”陈厚颜无比好奇地想要将那东西拿过来验明正身。 猥琐老头在一旁“嘿嘿”淫笑,道:“你确定要拿去?” 回答他的是陈厚颜拿过去粗暴打开动作。 过了一小会,陈厚颜才“咦”了一声,然后,脸上洋溢着和猥琐老头一样的淫|荡笑容。 作为一个眼中有码,心中无|码的电影帝,能观看到画工精细的绝版春宫图,什么龙腾虎跃,翻江倒海,颠鸾倒凤,陈厚颜快速翻看了几眼,“嘿嘿“荡笑几声,就将之纳入怀中。 好东西,当然要细细品尝! 猥琐老头心道这小子肯定不是只好鸟,那有见到如此淫|秽图书,都不动声色,以前肯定没少看。嘴上只能“呵呵“笑道:“那本秘籍,可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宝贝。虽看似如平常春宫画册无异,实则却是早已从江湖中失传了多年绝世武功极乐宝典,老夫有幸得到,却无法修炼,今日赠给有缘人了。” 中华武功源远流长,有许多来历不明的奇功存在并不算稀奇。 陈厚颜并不怀疑猥琐老头说假话骗他,反而是极为认真道:“这本春|宫图,叫极乐宝典?” 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牛比的功法,立刻集中精力,观看手上那本类似春|宫图的秘籍。细看之下,觉得每副图上都有许多细小的红线,附着在那对相拥欢乐的男女身上,而且那些红线走势正是人重要穴位所在。 古人房术养身增寿,这本书,莫不成就是据此弄出来的一本武功 陈厚颜立刻认真起来,慢慢翻看。每翻过一页,就好像见到了新的世界,嘴里啧啧称奇。 “奇书,绝对是一本奇书。”陈厚颜赞不绝口:“老鬼,这本秘籍,你真没练过?” 猥琐老头白了他一眼,扭捏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练这样的功夫。” “哈哈哈?” 陈厚颜鄙视这老家伙,揣着一本好书,居然没练过,暴遣天物啊。 他不得不上下打量这猥琐老头,严重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个男人。 猥琐老头老脸一红,将陈厚颜的问题避过:“反正你好好练就是了,以你的资质,肯定能够大成,老夫如果有你那么好的条件,就好喽!” 猥琐老头羡慕的语气,让陈厚颜非常鄙视他。老牛一头,就别羡慕年轻人的本钱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累了!”陈厚颜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看他悠哉神情,猥琐老头问道:“你准备好久下山去金陵书院当一个书生?我家主子等那能够辅佐他的人,已经等的很着急了,你要答应了,我也好回去复命。” 陈厚颜睁开眼,邪恶笑道:“现在都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老子,我这身上那二十八块骨头究竟是谁弄断的。” 陈厚颜眼中迸发出一股射人的寒光。整个人就好似变了一般,像一只发威的老虎。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走之前必须要知道,谁要置自己于死地!然后他就好先弄死对方。 “原来你都知道啊,还以为你都忘记了呢。”猥琐老头也换了种语气:“你是我从山下捡回来的。在我救你之前,就发现你被人下了忘魂散,又被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用大罗掌震断全身筋脉,对方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是想置你于死地,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书生,怎么会得罪那个人,老夫救了你,只是想让你记住,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说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个人有着滔天权势的人?” 猥琐老头笑道:“不错,就是他,你的伤,也是被他手下高手打伤。不过,你也别想着报仇,他身边光一品高手就不出十个,绝世楼更是连天下超凡入圣的大宗师也有三人坐镇,要想报仇,只有一步步走到和他一样的地位,才配和他正面一战,你放心,老夫会帮助你,一步步,走到那个高度。” “好!”陈厚颜就回答了一个字:“明日我就下山去金陵!” 第四章才情双绝的门千雪 马车停止不前,打搅了车上忘情的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双唇。 陈厚颜堪称情场高手,女子的雀舌,怎经得起他翻云搅动。刚才的接触,他发现,这美人接吻经验生疏,还比不了现代那些国中生,甚至连湿|吻,都需要他的引导,才能渐舌生津,看来古代男人,在某些方面的确不行啊,需要自己这种人来发扬光大了。 带着留念,从那淡淡胭脂香的唇瓣上离开,再看一眼,刚才和他忘情的美人,杏眼汪汪像滴了水那般,低头羞愧地整理被弄乱的亵|衣,偶尔露出一抹雪白沟壑,令人血脉偾张。鹅蛋脸上,醉意退去,剩下的,就只有迷人的晕红出现。 “还留五百杯!下次再来渡你!”陈厚颜捧着美人那不沾烟尘的玉足,光洁柔滑,如玉如瓷,他甚至还不在乎地,在那弹性十足的小腿处,低头吻了下去。 美人不厌,他又如何做不得那风|流郎君! 何况,这女子的玉足,饶他阅女无数,也不曾见过多余。难怪世间会有人写出,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那种淫|荡的句子。 “嘤…!” 从未有过一个人男人,如此爱怜过自己。亦或者,性事压抑太久,让她快控制不住需求的身体。临别前,被这男人,如此别样的一吻,原打算逢场作戏的她,竟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道:“呵,你这冤家。奴家就住在前方不远的白府,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玉齿轻咬,女子这一句,让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得不到满足的闺怨少妇! 陈厚颜记下“白府”二字,整理自己衣裳,欲下车去。 “喂!”少妇声音娇啼:“奴家叫白芷晴!” “白芷晴!” 陈厚颜记住了这个名字! +++++++ 陈厚颜站在应天书院门前,抬头看着那四个大字,觉得自己还能踏进课堂念书,简直是一件怪事儿。 周围也有许多学子,和他一样,孤身一人来此,在书院前门出逗留片刻,似乎觉得看到l “荣华富贵”门槛,毅然埋头扎进书院当中,大家互不认识,相逢只是拱手作揖算见礼,以后就是同榜竞争的对手,故没有过多寒暄。 古人,都是以读书为贵,尤其是科举盛行,对穷人可谓多出一条出头之路,大多的家庭选择供养子孙后代读书,养成了读书人自恃清高的德行。那种一见面,就称兄道弟的热情,只能出现在影视剧里面。 进书院,沿院门左侧,摆着几张入学登记造册的书桌,几个中年夫子模样的人坐在那儿负责登记。 报名的学子不少,大多来自江南各州府,毕竟应天书院是出了名的状元学府,许多人慕名前来,书院生源一向乐观。 经过排队,终于排到陈厚颜上前登记入学。 陈厚颜报上自己的姓名,那负责登记的夫子就在一本册子上记录下来。 “嗯,陈厚颜!”那夫子边念,边写。写到一半,突然停笔。 “等等,你就是陈厚颜?”那夫子抬头看着陈厚颜询问道。 陈厚颜点头:“正是在下!” 那夫子原本一派严肃的表情,突然变得颇为和蔼。并唤了身边一个青衣侍童,在侍童耳边嘀咕几句,道:“院长大人要见公子,公子和这看门小童一起去吧。” 陈厚颜就认得猥琐老头,现在有人要见他,他已经猜出来,见他的人应该是猥琐老头前几日说过的安排在金陵城的仆人。 “难道,应天书院的院长,是女人?” 猥琐老头说过,已在金陵城,安排两个绝色佳人,不难想象,那位夫子口中的院长,应该就是女人了,熟悉武朝的历史,对此不感奇怪,武则天登基之后,武朝女人的地位,已经和男人平等,经过几百年的演变,女人做官亦常见。 跟着那青衣门童,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一座独立精致两层小阁楼耸立眼前。 带路门童只在阁楼前很远处停下,道:“没有大人的吩咐,我们不敢打扰,公子自己进去吧。” 门童退的远远的,陈厚颜只好孤身一人,走进那栋两层阁楼。 里面的装潢,处处透着柔和的一面,让陈厚颜更加坑肯定了自己猜的没错,应天书院的院长,居然真是个女人。 “咳咳!”进了屋,为了表示自己存在,陈厚颜弄出点声音。 “进来吧!”一个声音,从陈厚颜正前方,掩上的房中传出。 是个女人的声音,陈厚颜可以肯定了。 将那扇虚掩着的门推开,房间很大,处处透着暖色,就像突然闯进了一个待嫁女子的闺房,可以一览无余闺房里面所有的陈设。 金丝被,薄翼帷幔,还有那个坐在铜镜前,穿着红衣,青丝齐腰,瀑流而下,只用苗条背影背对自己的女人。 “护龙卫红衣统领门千雪,拜见公子。”那女子转过身来,迎面给人一种亲切贴心的感觉,尤其是她笑起来弯弯的眉梢,惹人喜爱! 门千雪如女婢见到主人归来卑微地屈膝施礼。 她穿的那半透明薄纱衣裙内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比陈厚颜以前见过世界腿模还要养眼。 她的容貌更是清颜美丽,画着淡淡的眉黛,精细娟秀,那双湖泊般透明的眼睛中,嵌着两粒黑漆亮泽的宝石,两片唇瓣,薄如桃花红艳妖娆,楚腰蛴领身段玲珑,仿佛天生就是尤物。 陈厚颜从没把自己当成好鸟,漂亮的女人,他都要多看几眼,更何况眼前如此尤物。他几乎用眼神,扫完了眼前这个妖娆女人全身每一处地方。 一想到,如此完美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女仆。陈厚颜身上某个地方都不自觉有了反应。本来他就被那个叫白芷晴的夫人挑逗勾起了浴火,如今再被一美女火气攻心,他是一刻也不能忍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好人,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你知道你自己的使命?”陈厚颜直接开门见山,他是个粗人,绕弯子可不会。这女人,是应天书院的院长,大道理陈厚颜讲不过她,只能如此心直口快! 回答陈厚颜的,是门千雪点头的回答。“从现在起,千雪,就是公子的奴婢。公子要千雪往南,千雪不会往北,就算公子要千雪去死,千雪也不会皱眉头。当然,公子如果想要千雪的身体,千雪也不会反对的,千雪还是处|子之身,能够服饰公子是千雪的荣幸。” 透过缝隙的光,投射在门千雪平淡的脸上。任凭她人前如何风光,身份何等尊贵,此刻,也和那些青|楼里的姑娘一样,总是要屈服,或者认命。只不过,那些青|楼女子多半有不情愿的情绪,而她却是把服饰一个男人,当成平常的事儿,如吃饭睡觉。 女人,不都是生下来,就注定是为了男人而活的吗! 何况她的身份,是护龙卫红衣统领,上面一句话,她都可以去死。更何况服饰一个男人! “我可舍不得?”陈厚颜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门千雪没有拒绝,反而是顺势倒过去。 双手放在她那柔|软的可以融化男人心智的腰上。门千雪脸上浮出一抹羞涩。她知道房中的那些事儿,但也是初经人事,心如鹿撞! 当唇瓣被赌上之后,门千雪试着去适应,适应第一次被人侵犯。 她的回应很生疏,甚至两双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直到陈厚颜,把她拦腰抱起,走向身后那张床时,她才紧紧地抓住男人后背的衣裳。 她知道,她要经历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刻,足够让她记忆一辈子! 一时间春情满室,各种满足的声音交响奏起! 已不知道是多久之后,陈厚颜觉得自己精神百倍,甚至可以再战俞勇。只是可怜那盖在金丝被下完美的身子,此刻已经是品尝到人世间快乐的源泉浑身无力,如果不是念着门千雪第一次破瓜,或许陈厚颜还有百般花样使出来。 光着身子,陈厚颜就躺在女子身边。 心中颇好奇,这猥琐老头好大的手笔,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美人,名满天下的书院院长,这等香艳之事,他先前都不敢刻意去想。 不过他也明白,投资多高,回报就有多高,猥琐老头下血本了,自己肯定要给他收获更多的本钱。尤其是,自己要对付的那个人,不是等闲之辈,这笔交易亏不亏还难说。 干过保镖的他,当然知道,顾客给的价钱越高,证明这件事情越是危险,所以他现在是拿命在玩。 陈厚颜索性忘记以后会遇到的一切危险,而现在则是他享受顾客回报的时候。 翻身,压着床上上那个媚态万千的女人,一只手拂过青丝,在她耳垂下冰凉的玉质耳坠上来回搓捏。 他在思考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最重要的地方,接着就是一片温热包裹,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包住那里。 陈厚颜诧异而邪恶“你还会用嘴?”他倒低估了身边的女人,不亏是学术精湛才情双绝的女院长。 “嗯,学过一些,都是以前娘亲教的,女子十二岁嫁人之前,都要学那些东西的。” +++++++++++++++++++++++++++ 闺房增趣,无论那个朝代都开发的淋漓尽致。 享受到最舒服的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尊贵服侍,陈厚颜终于明白了,原来古人的世界里,某些事儿,都是很文雅的表现。而且,她们也绝不羞涩,就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受过类似的教育。难怪会有新婚之人,在婚前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指点,以免新婚之夜遇见那事儿会不知道怎么办。 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看着身边衣裳解开的女人。 金丝被下半掩的酥|胸,让人忍不住色心大动。 那已经被印下红印子的玉颈,恨不得立刻又扑上去再侵略一番。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合约证明,现在睡在自己身边这个尤物,已经算是自己的私有品了。 “你笑什么?”门千雪伏在陈厚颜胸膛上,看着这个男人,模样英俊,尤其是那鼻梁和嘴唇甚是好看。 陈厚颜把玩着胸前的柔|软:“我在想,猥琐老头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连你这样的尤物,都能够拿得出手!” “护龙卫共分青蓝红紫,四种龙卫统领,以及最上面的正副龙主,能够动用真龙令牌的人,最差也是紫衣大统领,或者更高。”女子解释道。刚才的欢愉,让她脸上还留着一抹酡红。“公子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武朝,内忧外患,朝堂上主弱臣欺,所以,陛下不得不找个真正的心腹,来扫清眼前的障碍!当然,陛下也不会光明正大就提拔一个人出来,对抗那些奸臣,所以,还得公子一步步往上面走,公子背后有当今天子撑腰,前途一片光明。而千雪,是应天书院现在的院长,对公子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不然,上面,也不会让千雪见公子。” 门千雪淡淡说着。身为护龙卫红衣统领,她当然知道,陈厚颜对她们何等重要。而她自己也有点庆幸,眼前这个男人,以后可是会成为让人敬仰的存在,自己连处|子之身都交给他了,他也不会狠心丢下自己不管,这个时代,伤心的女人太多了,她不希望成为其中一个。 陈厚颜很自豪道:“哎,一不小心,居然就成了当今天子的心腹!” “是啊,公子可要当心了,你的项上人头,可宝贵着哩,别一不小心,就被人割了去。”门千雪颇具风情一笑,一口轻咬陈厚颜要害。都说才破身的女人很柔弱,陈厚颜觉得,古代的女人,别用这条来衡量。 “小娘皮,看老子不收拾你!”陈厚颜一巴掌拍在门千雪玉臀上,门千雪嘤咛一声,勾得陈厚颜恨不得立刻提枪上马。 不过经门千雪这么提醒,陈厚颜觉得,自己干的是危险活儿,必须要把身体锻炼起来。 不知怎么的,脑袋里,突然想到,不久前,看过的那本极乐宝典,兴趣使然,眼神更是坏坏地盯着一丝不挂的门千雪。 一时间,红被翻滚,房中,透出无限春意! 第五章真正的女侠 翻云覆雨之后,剩下的就是回味。仿佛化成一滩春水的门千雪,软软躺在陈厚颜怀中,就像才从香汤中走出来的美人,雪肤绯红、娇羞无力,连带看向陈厚颜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媚态。 一个女人,被征服的最直白表情,就是亲热之后。刚才陈厚颜那一番龙腾虎跃,壮男雄|风,让她好不快活,也让她觉得男女之事,真的能让人沉迷。 她嗤嗤笑着,嘴里小声念些碎语。 待听清楚了,赫然是一首小诗! “鸳鸯被下翻红浪 ,冰肌香汗渍鲛绡,琼枝玉树相偎傍,此后为郎瘦纤腰。” 她平素接触得到,多是名流才子,也常赴一些诗会,才女不敢自居,勉强读过几年书,文墨方面不算太差,不然也成不了一院之长,欢愉之后,由情而发一首小诗就这么诞生了。 算是增趣吧,至少,她心里是如此想的。她甚至开始小期待,身边的男人,会不会帮她改改刚才写的诗。 闺中的男女,不都是彼此为对方做一些你侬我侬的事么。 暗淡的光,照在她冰肌雪肤上,犹如一块传世的汉白玉。门千雪眼光闪闪,抿嘴思考,至少,她以后,有了依靠。 脑袋靠在胸膛上,似乎更贴紧了些。 也不知外面是何时,房中相拥的两人彼此抱着小憩一会儿。待恢复了些许精神和体力之后,两个人都醒来,不经意间彼此对望一眼,旋即眼光离开,而陈厚颜则是搂着那紧靠怀中的香肩,慢慢道:“你安排一间房,我以后就住在那里了。” 门千雪抓过一件透明纱裙盖住那盈盈细腰上:“从这里出去,向西走完一条长廊,楼前种着琵琶树的小楼,就是千雪为公子安排的住处。楼里还住着另一个女人,是专门请来保护公子的高手,公子可要对她客气点,一般人,可请不到那种飘忽不定的高手。千雪不会功夫,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保护公子安然无恙。” “我知道了!” 他在想,高手,武功会有多高! 又觉得有些倦意,靠在门千雪软软的胸脯上,睡了过去。 ++++ 向西穿过一条长廊,就看看一颗如伞盖的枇杷树。 琵琶树后,有一栋复古小楼。 来到楼前,便看见,琵琶树下,搭起一个简易火灶,上架一口双耳小锅。 锅里熬着米粥,火灶里柴禾哔啵作响。 一把镌刻着古朴花纹的宝剑,就放在火灶边,被当成火钳随意丢弃。 蹲在火灶边,饥肠辘辘的陈厚颜,拿起勺子,尝了口米粥,糯香爽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竟在灶边自顾先吃起来! 此间,一道香风,自他背后袭来。 香风静止,一红衣女子,出现在他身边,英气而冷然。 算不得绝美的容颜,有着女人天生的白皙肌肤,星眸干净纯洁带着几分冷然,眉间自有肃杀英气。窄紧的红衣裙包裹住她的身子,干净简单,看不出女人该有的傲然。 “我叫宁惜泪!” 五个字,简短苍白! 她性格如此,不多说话。 “嘿嘿嘿。”陈厚颜桀桀笑着:“一起吃不,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你做的?” 木勺递给这红衣女侠,顺带偷偷打量,不知道这女侠用什么束胸,都裹成了平地,有点虐待自己了。 一言不答的宁惜泪,接过陈厚颜递来的木勺,刚才陈厚颜用这勺子直接送嘴里喝粥,宁惜泪似没看见,用木勺给她碗里舀了一勺。 “不要浪费了!” 这一句,稍微带点感情。至于那边猥|琐的目光,宁惜泪看见了,说不上厌烦,她行走江湖已久,性子洒脱习惯了。但凡男人,都喜欢看女人,她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看便看,少不了什么,江湖中人,关心的是生死,其他,则无旁骛。 一碗白米粥,在宁惜泪手里,放佛变成了美味佳肴。不知道她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很珍惜的样子,吃的时候小心翼翼,甚至连碗底都吃的干干净净。 不过,她吃饭倒显优雅,细嚼慢咽,无关外物的样子惹人喜爱。 “楼上就是你的房间。我住在楼下,大多时候,我不会干预你的生活,只有我觉得你危险的时候,我才会出手。你们书生,不知道江湖险恶,其实说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以后你自会知道。” 也是一句如白米粥般没有味道的话,她但凡说话,都是这种冷然的口吻。 偶尔说句话,证明还是个人,要是一句话都不说,那就自闭到不可救药了。 她还算好的,不摆脸色,不装清高,至少是随性格做事儿。至于她的身份,陈厚颜不去猜测,仅仅问道:“你也是护龙卫的?” 这是他的猜测,护龙卫高手如云,派来保护自己的肯定不是庸人。 “不是!”宁惜泪淡淡道:“有人说,你能让天下太平,我就来了。不过,呵,看了,觉得那个人是个瞎子,直觉告诉我,就凭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估计是靠嘴皮子拯救天下苍生。当然,你若有大智,算我眼拙,一个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次眼瞎的时候。” 这话虽白,但包含真理。也不知道这女人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方才看得如此透彻。 心中对她以前的事充满着好奇,陈厚颜认同宁惜泪说的话:“我也觉得,那人是个瞎子。” 宁惜泪没理会他,喝完了米粥,走过去,墙角边有个水池,池边有快石板,那里已经被她收拾干净,放了很多陶罐,以后常住是必然的,看样子,她已经打算把那里当成小厨房的一角。 她将碗洗干净放好,再然后,收拾做饭的吊耳小锅,洗干净挂在石板旁的墙上。最后她才拾起火灶旁那把当火钳用的长剑,在水池中洗尽剑锋上的炭灰。 寒光顷刻间刺眼,宝剑就如同珍珠一样,就算蒙上尘垢,雨水冲刷后依然不减光彩。 此刻再看宁惜泪,女侠的气质,瞬间就凸显出来,红衣长剑,英气逼人。 电影电视中的女侠,似乎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造假的太厉害。而眼前的宁惜泪,就算刻意忽略她长剑伴身,英气的眉目,但举手投足间,那股天生的侠气,像是熏陶了多年,已成为她独特的气质。 终于见到侠客了,陈厚颜看着她突然笑道:“我觉得高手都是爱惜自己的武器如生命一样,你倒好,直接用来当火钳。” 宁惜泪腰间取出一块灰布,将宝剑裹了一圈:“你若想杀人,就算只有一双手,也能把人杀死。武器只不过是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人,拿来镇压心中恐惧的工具,百利而无一害!” 陈厚颜“呵”一声:“有意思,那么你是高手喽!” 宁惜泪裹好了剑,也挂在石板后的墙上,淡淡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批想要你脑袋的人来找你麻烦,那时候你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我考!”陈厚颜爆了句粗口! 自从知道了自己要对付的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他就担心以后会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 “怎么,害怕了?”宁惜泪就站在远处,她笑起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女人很美,一种侠气的美。 “陈某人自打出生开始,就没学过怕字。” 那边的宁惜泪呵了一声:“书生意气!”便不再言语。 第六章体能训练 生活就这样,在安定中,渐渐过着。 应天书院开学的前几日,陈厚颜不打算去学堂念书,他其实是讨厌气氛沉闷的学堂,尤其像古代的学堂,只允许夫子讲课,不允许学生互动,甚至一整天摇头晃脑念四书五经,他觉得自己去了也是白读,于是决定旷课,干脆就在自己住的地方,鼓捣了一些东西打发时间。 毕竟,这几天,他偶尔看见宁惜泪心情好的时候,在树下耍了几招剑法,陈厚颜一直认为宁惜泪是高手,见她练剑,瞬间勾起了陈厚颜学武的心思。 自打见过宁惜泪的剑法,他以纯粹欣赏武学的眼光来评价,宁惜泪看似柔弱,但她练的那套剑法偏向刚猛,尤其是刺剑或撩剑,一剑使出,如泰山横压,没有十年苦练,断然做不到青锋在手,剑挑山河的气势。 这种剑招倒也霸气,陈厚颜也厚着脸皮在一旁高声喝彩,末了加上一句“能学否”,虽然他大概一辈子练不到宁惜泪的境界,但也想做个 十步杀一人,深藏功于名的高人。 只可惜,宁惜泪那儿,仅仅有淡淡的回答:“师门传承,从不外传!”便打消了陈厚颜学武的念头。 不过,陈厚颜也不轻易放弃,他学不到宁惜泪的剑法,但他自己也有一套属于他自创的训练。 他自己估摸着,按照他设定的训练,长久坚持,至少能改变本来就体弱的身体。 如果有成效了,拉开强弓,也不至于被人诟病百无一用是书生。 没去学堂上课,陈厚颜就自己鼓捣稀奇玩意,给自己准备训练器|材。 他经常一个跑去秦淮河边装回来一桶晒干的细沙,秦淮河就在书院外面,绕过几条街,往外走几步,抬眼就看到了秦淮河。 从河边弄回来沙子,他又去买来粗麻布,将那些晒干的沙子,装进粗麻布缝制成的口袋中,做成一个大沙袋,吊在门前琵琶树下。 他偶尔空闲就跑去沙袋那儿挥两拳,少则一炷香,多则一个时辰,遇见宁惜泪做饭的时候,陈厚颜就不打沙袋,怕树上的叶子落在锅里,他们两人都吃不成饭,此刻他也没啥事儿,嘴上自然是和宁惜泪说话聊天。 宁惜泪见他做的这个东西颇为古怪,问了句干啥用的,陈厚颜解释,就是练手上力气的,练久了力气就大了。宁雨昔大致知道了,吊在门前的那个沙袋,就类似于江湖上某些练铁砂掌或者断石掌的人用到的器|具,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大致猜测,陈厚颜这样做能坚持多少天。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平淡淡,唯一不同的是,宁惜泪越来越发现,她要保护的人,做的事儿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 初春的金陵城,处处透着寒意,从秦淮河上飘过来的雾气,让金陵变成梦幻般的仙境古城。 在雾气中,陈厚颜小腿绑着沙袋,正沿着一条石道徐徐奔跑! 青色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打湿,不过陈厚颜并没有放弃的念头。 就算你有天纵之才,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一切都免谈! 更何况,他以后将面对的是一群拿着冷兵器的武士,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迫在眉睫。 所以,陈厚颜的目的就变得简单明了。 每天进行晨跑,空余下来的时间,打打沙包,晚上如果有空,就练习这个时代的兵器,诸如刀剑弓弩什么的,熟能生巧,有上辈子学习的经验,再加上自己勤学苦练,总会改善宿体这具文弱的身体。 至于去学堂念书,他没想过,而且门千雪也没有来催他,看来就算不读书,自己照样能科举做官。 晨跑绑在腿上的小沙袋也是陈厚颜自己做的,考虑到寄身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弱书生,没有加大训练力度,五公斤的沙袋绑在腿上,跑几公里也是吃力。 跑步结束回到应天书院住的那栋小楼,陈厚颜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柄宽背大刀,手上缠着纱布,握刀,猛劈面前一个草人靶子。 草人是他自己做的,拿草人靶子练刀,和拿活人练刀一个样,不存在手感不适,说断腿,绝对不会断脑袋。 深吸一口气!按照前世对刀法的记忆,挥刀而出! 一刀! “哗!” 两刀! “哗!” 三刀 刀锋在稻草人脑袋上一刀刀砍去,精准到并没有因为失误,而一刀就把草人脑袋给咔嚓掉了。 那边的宁惜泪正在做早餐,她拿着宝剑当成的火钳在火灶里搅动几下,幽幽看了陈厚颜一眼,宁惜泪从未见过一个四体不勤的读书人,居然每天都在坚持锻炼,就算他们习武之人,也不一定每天都会温习武功。而且她刚才也看见,陈厚颜控制刀法的力道和准度,都有出刀的经验,看来他也并不是一点也不会。 “倒是有趣了!” 宁惜泪淡淡想着,只是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她给陈厚颜记住了时间,已经自己坚持训练了十天了。 连续劈了十来下下之后,陈厚颜实在是劈不动了,才丢下那把刀。二十斤重的宽背大刀,能耍十多下已经是他的极限。 嘴里大口喘气儿,骂着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呵”那边的宁惜泪传出声来:“高手之所以是高手,是在孩童时候就开始锻炼,身体已经接受了那种锻炼后遗留的负担,然后做出改变,久而久之习惯了,就练成了厉害的武功,而身体也不会奔溃,像你这种半路出家,如果继续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用不了几年,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十岁。” 陈厚颜也知道,宁惜泪说的不错,高手都是从小就训练,身体开发到极致,才能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像他这种过了十八岁,再想锻炼的人,成就多半不高。 但没办法啊,他至少要有一两样留底的后手,哪怕是阴招也行。 “你是高手,知不知道,有那种能改变身体的武功?”陈厚颜和她闲聊,他选择锻炼无非是把自己变硬朗点。 “有,四大名山之一的菩提寺,就有一本易髓经,可以易筋伐髓。”宁惜泪说道:“你只要能杀光里面三千八百个僧人,就能得到。” 陈厚颜白眼,道:“你这不是白说么。” 宝剑在火灶里搅动几下,火焰嗖就窜上来了:“其实,世上最厉害的武功,不是那种一人敌,千人敌,万人敌的上乘武功。昔年武辽纷争,武朝仅用一人,便使大辽血流成河,此人不会武功,也仅是一读书人而已。所以啊,这天下,最厉害的武功,还是你们读书人的脑袋,上兵伐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哎。”陈厚颜叹了口气:“难道老子真要去读书!” 宁惜泪觉得好笑,道:“那些才子风|流的故事,可比我们这些躲在黑暗中的侠客更受人喜欢。” 陈厚颜不和她争辩,身体还是要锻炼的,眼见宁惜泪自己做的米粥熬好,他跑到那水池旁,从石板上拿了两个碗过来。 宁惜泪轻轻一笑,不理会陈厚颜这个吃白食儿的,这女人,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两人就蹲在枇杷树下喝着清淡的米粥,忙碌了一早晨,也只有这个时候最为安宁。 吃完之后,宁惜泪收拾余下的碗筷,陈厚颜坐在一旁,宽背大刀还丢在一旁地上,吊在树上的沙袋也没打,草人也被他砍的“面目全非”估计要从新做一个。 但此刻,他的心思,全不在这些上。 想了想,他还是站起来,转身走进身后的小楼。 前些天,门千雪给他送过来一个书箱就放在他房中,这年代的读书人,都是背着一个箱子,或者抱着,里面装的都是科举考试的书籍。大多,讲的是儒家道义,科举入仕的大道理,他这种粗人,习惯了打打杀杀,突然间变成一个学子摸上书本,就像处|男第一次破|瓜,感觉生疏的紧。 自己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陈厚颜有些头痛,去不去上课呢! 他放佛看到了宁惜泪冷然的笑意,读书人,比侠客更厉害。 第七章读书与极品同窗 陈厚颜其实不认同宁惜泪的看法。不过在武朝,的却是文人的天下,武朝的政策方针就是重文治、轻视武,说白了,就是尽量减少武将兵祸乱国,大规模推行文人治国,并且定死规矩,要当官必须是进士。 这就和后世一样,国考省考的学历背景,最差也是本科,而且还是全日制的。否则猥琐老头又何必精心安排陈厚颜先当书生,读书,科举,考进士,一步一步,顺理成章按照武朝的规则运作。 正因为这样的规则,也就有了那句,万般皆下苦,唯有读书高的格言。一个长期都是文人尊优的大环境中,可想而知,武者的地位何等低下。也难怪宁惜泪会说,士子风|流的故事,比行侠仗义的侠客,更受人喜欢。所以大多人选择读书,而侠客就少之甚少。 虽然觉得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滑稽,但大环境亦是如此,除非有能力改朝换代,否则无法改变现在的状况,所以只能适应。 陈厚颜自然不是那种,以为自己是穿越人士,必定浑身散发王霸之气,一言定规矩的猛人。世上有千千万万人都无法改变这样的规则,他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他现在理解了猥琐老头的用心,他让自己读书科举,是走武朝人最优越的做官之路,虽说以后的路,大致都已经暗中有了安排,但如果自己真正想在武朝博得好名声,读书是一定的,真才实学也不能作假,毕竟这年代,大家都是饱读诗书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你道行深浅。 嗯,也就别无他法了!姑且,就去念几天书吧,权当知识武装自己。 陈厚颜倒很乐观,多学总是好的,至于他自己学习好坏且不论,毕竟是穿越人士,光脑袋里多出来的诗词文章,就比古代人要高上一截,至少在起|点上,就超越了武朝读书人,而且,读书也好,练武也罢,陈厚颜都有自己的准线,一面读书一面锻炼,何尝不是全面成长。 他也想了,读书并没有什么害处,于是也决定,隔天,就去学堂正常上课。 ++++++ 应天书院,有数百学子,并不是全都挤在一间学堂里听课,而是每五十名学子分入一间学堂,报名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根据报名的顺序,分出了学生所在的学堂是几号。 陈厚颜入学念书的学堂为九号,所以,找到教学区域,直接奔门前挂着九号木牌的学堂进去念书就行。 书院的教室宽敞明亮,盖着琉璃飞瓦,里面用石灰刷白,墙上挂着诸多圣人言语,每个学生,独坐一张长条木桌,桌子上写着学生的名字,以便教书的夫子,能够认识课堂上所有的人。木桌上备有笔架以及砚台,书写草稿用的黄纸也是一叠,给人以干净整洁,而又庄重严肃。 陈厚颜来的时候,貌似是早课结束后的休息时间,诸多学子神情轻松说笑,偶尔还能听见临近几桌同窗,相互吟颂几首诗词助兴。 读书人都是很轻松的,除了读书,几乎就没啥事儿可做,如同温室中的花朵! 看见每张木桌上,都写有名字,从前排挨个找座,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开学到现在,他从未来过,上面已沾满了灰尘,不过位置不错,居然是课堂最后一排靠窗边,随时可以欣赏外面景致。 才刚刚到来,就有同窗,开始凑上来自我介绍。 这家伙是坐在陈厚颜前面位置的人,相貌平平,穿一件宽大的蓝袍衣服,掩住肥硕的身躯,因脸上肉太多,把眼睛都给挤成了一条缝。 他张嘴,露出满嘴还算白净的牙齿:“兄台,你都好多天没来了。在下黄勃,字大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说着热情地帮陈厚颜整理课桌上凌乱的读书用品,以及告诉他那里可以打水擦桌子。 “陈谦字厚颜!” 回了一句,陈厚颜就先去学堂外的水池打来水将课桌擦干净,课堂里的学子,也就发现了那个十多天没来上课的同窗终于出现了,有的过来打了声招呼介绍名字,然后就和黄大志一起帮忙打扫。有些则是问陈厚颜为何数日不来上课,是否有急事耽搁,需不需要帮忙,言辞关心切切,不虚情假意。古代的读书人,都很重视同窗这份情谊,因为,如果以后有同窗高中,有了这份关系纽带在,对自己的前途颇有好处。 打理干净课桌,将盛放书籍的箱子放在桌角。从里面取出书本。余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上课。 还不知道,今天上课讲什么,陈厚颜随便拿出本书翻看。他正看得认真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黄大志却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就有声音传来:“几只跳梁小蚤!就知道献媚讨好。以为和知府大人的儿子走的近,就能扬名立万啊,只会被人当成枪使。” 他这厌俗的声音,连陈厚颜也跟着有看热闹的心思。 学堂门前,目光看到之处,有六个抱成团的学子,正有说有笑,脸上露出淫|色笑容走进来。很明显,走在前面那个穿白衣的人,是他们的头头,趾高气扬神色颇得意。 “怎么,那六人和黄兄有过节!”陈厚颜随口问一句,那穿白衣的瘦不经风的公子,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带头那个叫宋子文,我和他倒是没过节,不过我爹和他爹过节可大了。所以,我们两人才彼此都看不惯对方。”黄大志碎了一口唾沫,伸手挖了挖鼻孔,一派不与为伍的表情。 陈厚颜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极品,笑了两声,不在关注那六人团伙。 黄大志将挖鼻孔的手指,在蓝衣服上抹了抹,四下望了眼,然后低头从怀里摸出一本线装小册子,眼睛贼溜溜翻起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 坐在黄大志背后的陈厚颜可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了这家伙偷偷摸摸,居然是在课堂上看黄|书! 陈厚颜手指戳了黄大志后背:“黄兄,看什么呢,那么津津有味!好东西,要分享才快乐。” 黄大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缩了缩,赶忙将黄书藏入怀中,转头苦笑:“陈兄,你大好君子,就不要和我这样的废物同流合污了。” 这黄大志,说话直爽,抛开他让人作呕的外貌和肢体动作,还是值得交往的。 “黄兄,食色性也!君子所为。”他盯着黄大志怀里的小册子:“借不借我观摩,就一句话。” 黄大志也不是抠门小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本线装小册子,书皮写着“春宵乐”边角上印着四海书坊:“孤本啊,腾龙入海,观音倒坐,人不对,都不给看!不过,我到没看出来,陈兄居然也喜欢看这些东西。” “呵呵,我也是无聊的发慌!” 终于有打发无聊时间的读物,陈厚颜双手接纳过来,细细品读。 再观那黄大志,居然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四海书坊的小册子,挖着鼻孔全神贯注看书。 外面“钟”敲三声,课堂陆续坐满了人。 很奇怪的现象,明明只安排五十个人的学堂,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居然挤|进来近百人,他们有的和同乡好友同坐,有的直接就在了学堂后方空余地带,站的端端正正,俨然等候某个重要人物似地,而且,后面陆陆续续有学子抱着书本都往九号课堂里赶。 原本空旷的学堂,一下子拥挤不少,还在看课余读物的黄大志首先发现今天的课堂似乎透着邪门,他立刻藏好了读本,转身看见陈厚颜,发现陈厚颜居然还在专心致志地“学习”。不由感慨,这才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他敲了敲陈厚颜的书桌:“陈兄,这是要出大事啊。” 陈厚颜正看到翻龙入海精彩部分,黄大志的吆喝声,打断了他继续观看有色小说的心思。 他看了看四周,原来真的是整个教室都挤满了人,就连他背后,原本空出来的地方,此刻都站了许多书生。 陈厚颜问黄大志:“知道啥事儿不。” 黄大志使劲摇头,然后扯着嗓子,问了句陈厚颜身后,其他学堂跑过来听课的人:“兄台,你们都跑来干嘛!” 那人被黄大志的面相恶心了,隐有作呕迹象:“这你都不知道!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你不知,今天秦夫子,要过来讲课?” “秦夫子?”黄大志瞬间变了个人似地,使劲拍了自己脑袋:“老子真是头蠢猪。”说着,将怀里私货大约有三五本四海书坊的书籍统统扔给陈厚颜。 “陈兄,今天兄弟我就忍痛一天不看,全拿给你了,兄弟我要好好听秦夫子讲课。” 第八章秦夫子 陈厚颜不知道那个秦夫子是谁,但连废材学生黄大志听到别人讲秦夫子会来授课,立刻正襟危坐心无旁骛,陈厚颜不得不佩服这秦夫子抓住了学生学习的心思,也或者,那秦夫子是个国学高手,能把三国当成白话小说来讲,在学生之间,吸纳了不少粉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总之他来了就会知道。 陈厚颜带着好奇心,准备仰观那位秦夫子。不多时,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背负双手,慢悠悠从外走进来。 老者穿一件墨青色长袍,消瘦的身材,如一颗千年挺拔的松柏,铜黄的脸上,有着一双看透人情世故的眼睛,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平易近人,再然后,你若细看,就会发现,这老头身上,有股淡然世外,放佛经历无数宦海沉浮后的坦荡。 古人的世界,因为崇尚儒学,对天地君亲师的尊敬,非常重视。课堂瞬间安静,所有的学生,都在凝神等待。 “咳咳!”秦夫子来到课堂前,咳嗽两声:“老夫昨日和友人下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讲学了,诸位学子自学亦可,有何不懂的,可前来问老夫。”说完,这老头就在课堂最前方一张竹椅上坐着闭目养神。 通常来讲,夫子不上课,学生就自学,课堂肯定立马变得安静。但万万没料到,秦夫子这一句消极怠工的话,却引来众学子精神亢奋。亦可以说,整个学堂,都变成闹市,交头接耳讨论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秦夫子可为大家解惑,也就是说,他可以帮你评阅自己写的文章那里不好。 天啊,秦夫子能够看你的文章,如果连他都觉得不错,科举考试,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许多知道这秦夫子真实身份的学生,纷纷拿出自己私藏的文章,摩拳擦掌,准备拿给秦夫子过目。 果然,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一个学子,忐忑地拿着自己的文章,向秦夫子行了个学生礼。 “学生前几日写的东西,请夫子过目。” 秦夫子将那学子的文章拿在手中,极快看完之后,摇了摇头:“火候欠佳。通篇大义,辞藻华丽,却浮虚失实,这种文章,我若是考官,仅看一眼,就会勾掉!以后行文,言辞朴素,贴近民生,先烹小鲜,而后治国。” “学生受教了。”那学子满怀希望,秃废而归! 立刻,又一个学子拿着文章上去:“先生,昨日和同窗同游秦淮,偶作一诗,先生请过目。” 秦夫子将那学生的诗作拿来看了看,点头道:“还算像首诗,不过下阕,有一处须略作修改。江水向东流,改作江水长流东,更贴切。” 那学子欢喜地道了声:“多谢夫子。”屁颠颠跑下去。 越来越多的学子,拿着自己的文章或者诗词,给那位秦夫子过目。 包括黄大志这个废材,都拿了首词上去请教,不过却是被秦夫子大骂一顿,被全学堂的同窗嘲笑一番,没脸没皮地滚回来了。 “陈兄,你给看看,兄弟写的,那里如秦夫子所说,不堪入目。”黄大志没羞没躁,让陈厚颜当他的读者。 陈厚颜看了后,没觉得那里艳|情啊,才子风|流,人之常情。黄大志不过是由情而发,写了两句,赠卿满堂金,日日弄欢好,这有错吗,总好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口君子好逑,最终也是滚|床单。 “黄兄,写自己想写的,才是最好的,你管别人评价干嘛。”一边看着四海书坊的书,一边安慰黄大志。 黄大志觉得这话在理。呵呵一笑:“还是陈兄爽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刚才被同窗嘲笑的尴尬一扫而过,黄大志又变成那个天性乐观的人。不过,而后看见自己最讨厌的家伙宋子文,在他被赶下来之后,马上去秦夫子那儿讨好,黄大志嘴里就开始骂着:“呵,这家伙,每次都是捡便宜!老子刚被羞辱,他立马上去秀文采。真不要脸。” 黄大志口中所骂便是那个被酒色掏空乐身子的白衣公子宋子文。 众目注视下,那宋子文上去就是一拜:“学生宋子文,拜见恩师!” 心诚意切,让旁人看了羡慕。 “恩师可担当不起。”秦夫子淡然道:“你有何不懂的地方?” 秦夫子不给面子,宋子文仍旧努力笑着:“今日是学生家母的寿辰,家父托学生前来相请恩师,恳请恩师赏光,去学生府上喝两杯薄酒。” “老夫下午还相约了友人,在秦淮河边下棋,没时间。”秦夫子拒绝的很爽快。“你父亲,是庆帝十八年,进士科第十三名,当年的进士科状元庄亦凡,后因贪污腐败被斩首菜市,那一届的进士,也死的七七八八,老夫记住的,也只有你爹的名字了,二十年转瞬即逝,他如今已是金陵首牧,代天子牧守一方的父母官,当官没有取巧,只有对错,你代老夫向你爹说一声,让他别忘记了,当年自己写的考卷,除奸邪,匡正义,虽身死而名青史。” 宋子文低着头:“多谢恩师!” 下去的时候,比黄大志还沮丧。就像被人扇了一百巴掌,连带十八代祖宗都骂了,还不能还手,笑脸相迎。 秦夫子告诫宋子文这一幕,整个课堂的学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学堂瞬间可闻落针的声音,秦夫子那段话,虽是让宋子文代为转告给他的父亲,另一方面,却是在这些学子的脑袋上敲响一记警钟。 “还有没有人问问题?”秦夫子就在那儿坐着,询问的语气望着众人:“既然,你们没有问题可问,那正好,老夫倒有一道难题,想要向各位同学请教!” “哗!” 安静的课堂,开始有那么一点热闹! 秦夫子接着道:“老夫昨日和一友人下棋,这位友人,随口给老夫出了一个对子,老子没对出来,今日,不妨让诸位一起来对一对!” 他顿了顿念着:“我那友人上联是,将军宰相下棋,宰相宰相,将军将军。” 学子们立刻在黄纸上将秦夫子的说的对联记下来。整个课堂的学子,都提笔思考,而唯独学堂最后一排,靠窗边位置,有个学生一动不动,好像此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秦夫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学子。 “呵”秦夫子笑道:“最后一列,靠窗边那位学子,是否已经对出来了?老夫观你神情自若,俨然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这一问,大家都把目光对着秦夫子说的地方望去,正是陈厚颜所在位置。 “呃,我不会!”陈厚颜正津津有味,品读手上的孤本,谁知道,那个秦夫子,突然就点了他的名,陈厚颜是个文盲,那里会作对子,直截了当就回答了。在他看来,当学生要是什么都会,还要夫子干什么。 他的直爽,引来课堂上一阵哄笑。 秦夫子微微一愣。 现在的读书人格调都清高的很,就算是不会,也要佯装略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如此坦诚的学生了。 这年轻人,有趣,有趣! 学堂上如此多面孔,秦夫子唯独就记下了这个说“不会”的学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谦字厚颜!” 陈厚颜说话,不像其他书生,面对夫子或者老一辈的老者,加一个晚生在前面。 “嗯,老夫知道了,坐下吧。”和蔼的语气,这还是今天上课以来,所有面对秦夫子的学生当中,第一个让秦夫子说话如此客气的学生。 让陈厚颜坐下之后,秦夫子换上了威严的面孔,批评着学堂上那些幸灾乐祸的学子:“读书人,不懂就不懂,不懂装懂,又非得再人前卖弄最可耻。老夫昨日,也是在我那友人面前直接说不会,你们刚才嘲笑这位同学,莫不成连老夫都连着一起嘲笑。” “学生不敢,夫子息怒。”那些刚才笑声最大的,此刻反而成了缩头乌龟。 “有人做出下联没有。”望着诚惶诚恐,惯见风使舵,如墙头草般容易改变立场的学生,这可是武朝以后的栋梁,他们当中有的人,以后可能为一方首牧,用这样品性的人当官,想想就觉得心寒。 下面鸦雀无声,全都把脑袋埋下。 秦夫子叹了口气。 “不会就是不会,会就是会,如果你们因为惧怕老夫,所以不敢大声说出来。那么以后,你们若是为官,上官有错,下官不敢言,久而久之,同流合污,上下沆瀣一气,祸乱百姓,毁祖宗百年之业,俱出尔等之手!” 秦夫子声色严厉,连番批评,让众学子大气儿都不敢喘! 看着这群胆小的学生,秦夫子叹了几声,背负着双手,走出了学堂。 这课,不上也罢! 第九章那一剑的气势 夫子都气跑了,课也就不用继续上,等秦夫子走远了,看不到他瘦弱的身影,课堂上方才传出喘气儿的声音。 可笑的是,先前还被秦夫子指着鼻子骂的众学子,立刻恢复清高格调,就好像秦夫子刚才的批评,对他们不痛不痒,也没让他们觉醒悔悟,从此之后做个光明磊落的读书人,相反却是三五两人聚在一起,嘴里说着难听的话,放佛为刚才夫子的说教辩解。 读书人都是这么好面儿的。 乱嚷嚷的课堂,因为没有夫子的存在显得很随意。 而在此时,那位被秦夫子连带家中老父,都给训了一顿的宋子文站出来,对着课堂所有同窗,拱了拱手,一派温和:“诸位同窗,今日是家母寿辰,还请各位同窗赏脸,光临蔽府,添一份喜庆。” “宋学友如此好客,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有人接受邀请,许多人也随众跟着答应。 再说了,这宋子文的父亲,可是堂堂金陵知州,他们这些人巴结还来不及,哪用等人家来请自己。 多数的学生都答应了宋子文的邀请,而那宋子文,却从课堂前排,走到了后面,来到的地方,正是陈厚颜所在位置。 “陈兄,诸位同窗都答应了,你也不好推却吧。”宋子文脸上堆着笑容,心里其实是颇为嫉妒陈厚颜这家伙能得到秦夫子赞许。分明什么都不会,就不知道那老头为啥喜欢所谓的诚实。 陈厚颜看着这小白脸:“黄兄去,我就去。”他把烂摊子,推给了坐在前面的好同学黄大志。 黄大志恶心地挖着鼻孔:“宋子文,别人稀罕巴结你,爷爷可不稀罕,爷爷不去。” 陈厚颜摊开双手:“那我也只好不去了。” “好,好,好。”宋子文狠狠盯了这两人一眼。 这二人当种扫他颜面,宋子文如何能忍,带着一帮同窗,拂袖而去,临走时威胁他们的意思很明显:“黄大志,你父亲的好日子到头了。还有你,我们走着瞧。”言下之意是,黄大志和陈厚颜二人都不会有好日子。 “随便。”黄大志无所谓道:“那样,我也好早早滚回京城!见我那几个老相好。” 而陈厚颜则是很潇洒地比出一个中指。自秀优越的人,和他走不到一起。 宋子文脸色发青,失颜离去,整个课堂的学生,也走的七七八八,没剩下几个人。 “无趣啊,走了。”陈厚颜也准备闪人了。 “哎,陈兄。”黄大志叫住了他:“这宋子文心眼小,你注意点,别被他敲闷棍丢秦淮河去了。” “多谢黄兄提醒。”这黄大志,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心肠还是蛮好的。 +++++ 陈厚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宁惜泪正在做午饭。她换上了一件蓝布碎花裙,青丝用帕子包裹,让陈厚颜差点没认出来这个漂亮的村姑是谁。不过明珠的光芒,不会被灰尘蒙蔽,哪怕是最朴素的衣服,穿在宁惜泪身上,她依旧是天生带着洒脱侠气的女人。 宁惜泪只顾忙自己的事儿,并没有搭理陈厚颜。陈厚颜四处溜达,看见水池边的石板上,盘子里摆着杀好的鲤鱼,旁边碟子中装着切断的葱花,细碎的姜丝、米醋、酱油、白酒,红糖,盐巴。 这些都是调料,用来做美味大餐。看样子,这宁惜泪颇喜欢做饭,以后有口福喽。 君子远庖厨,陈厚颜站在一旁看化身厨娘的宁惜泪发挥厨艺。 灶里的柴火烧的旺盛,照亮了宁惜泪的脸蛋红彤彤的。 那口双耳小锅里,渐热的菜油已经在嗤嗤作响。 油温合适,宁惜泪动作熟练地放鱼煎炸,一气呵成,就好像和她的剑术一样,练习得出神入化。 此刻,在看她的样子,就像一个为在厨房为相公做饭贤良淑德的娘子。 渐渐地,香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鲤鱼的两面都煎成了金黄,卖相极佳,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流下口水。 会做饭,又会武功的美女,已经很难见了。 陈厚颜没打扰她,专心致志当观众。 等到她将鲤鱼起锅,装在盘子里,然后又把那些准备好的作料,放在锅里炒出了香味,淋在鲤鱼金黄的鱼皮上,最后撒上葱花,香味立刻就浓郁起来。 做完了一道糖醋鲤鱼,宁惜泪琼鼻凑上去深深嗅了嗅香气颇显调皮,一脸开心模样,全然不理会旁边被她当成空气般的陈厚颜,欢快地端着这道菜走进了屋里。 妈|的,这个女人,做个饭,当成做艺术品一样。尤其是最后那满意的笑容,简直挑逗了一个男人,想把她从此据为己有的心思。 糖醋鲤鱼,应该是最后一道菜。陈厚颜赶紧往屋里走,生怕宁惜泪那女人,只管她自己吃,而从不叫自己。 陈厚颜走进了屋里,一桌子的好菜,让他顿时口水直流。 除开先前那个糖醋鱼,桌上还有蘑菇炖鸡、油焖大对虾、炝炒青菜,葱花酱牛肉。 两双碗筷摆在桌上,宁惜泪已经动手开吃。 果然,这小妞,不会等他。陈厚颜不客气地坐在宁惜泪对面,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 色香味俱全啊。 “都是你做的?”陈厚颜觉得以后有口福了。 宁惜泪没答话,细细吃着碗里的米饭。她已养成饭不语的习惯,细嚼慢咽。 她这性子,应该是长期养成的,以至于看她吃饭,就像在看无声电影。 陈厚颜不会自讨没趣当话唠,宁惜泪吃饭温和,他就风风火火,期间,当然也发现宁惜泪吃饭有个习惯,但凡有一粒米掉在桌上或者地上,她都会挑起来吃了,似不嫌那粒米脏。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陈厚颜瞧在眼里,觉得这女人太珍惜盘中餐了,随口说了一句:“难道没人告诉你,掉在地上的东西,不干净吗?你一个侠客,捡地上的饭粒吃,就不觉有损女侠的形象。。” 陈厚颜只是纯粹的提醒宁惜泪要讲卫生,掉在地上的饭粒,其实没必要捡起来吃掉,爱惜粮食是一回事儿,病从口入又是另一会事儿。 这话多少带着好心提醒的意味,但换成宁惜泪听见,自然就是美目瞪着陈厚颜:“当有一天,你饿的快要死到时候,别说是掉在地上的东西,就算掉在粪坑里,你都会拼命地爬过去捡起来吃了。” “我们能别讨论这么沉闷的话题好吗?现在在吃饭呢,粪坑多不雅。”陈厚颜赶紧吃了两口糖醋鲤鱼,忘记那两字儿。他想笑,但笑不出来,他曾经在南非,看过那些贫困的黑人,饱餐一顿,对他们来讲都是奢望。 宁惜泪突然放下碗筷,望着陈厚颜,道:“你们读书人,没有过过苦日子,所以不知道那些还吃不饱饭的人,是如何活下去的。你们冷了有衣穿,饿了有饱饭吃,病了能去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们是上等人。而那些穷人呢,一不小心,就会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小时候差点饿死路边的女人,如果没有我师父的收留,现在连白骨都已经化成了黄土,我给自己取名宁惜泪,就是告诉我,要珍惜眼泪,别轻易屈服命运。当有一天,别人告诉我,有人能让天下太平十年,我不大义,我只希望别人没骗我,所以我就来了,很傻,但我想,如果能够看到人人都能吃饱饭,贪官都能得到惩罚,哪怕是死了,也总比默默无闻死在路边要有意义。” 宁惜泪美目中隐隐泛着点点的泪光:“你要是有一天,走出这里,看到外面的情况,你会知道,这天下,处处透着吃人。” 声音不大,句句绵里藏针,透着世俗最黑暗的一面。 尤其是宁惜泪,在说这些的时候,素来坚韧的她,竟然红了眼睛。眼泪在她眼中打转,却没有顺着眼角流下来。如她所说,宁惜眼泪,不屈服。 “抱歉!” 宁惜泪突然离开桌子,跑到外面,剑出鞘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剑术,武动在琵琶树下! 武动一剑,雷霆怒震! 武动二剑,石破天惊! 第三剑出,江海断流! 屋外,剑声不绝。屋内,剩下满桌子的好菜,陈厚颜却食不知味,尤其是宁惜泪那红红的眼睛,在他脑袋里,一次又一次出现,外面的舞剑声,声如惊雷,久久未平,他想忘记,却再也忘不了,估计这一辈子,都会有宁惜泪挥剑怒斩的影子存在。 第十章下棋与刺杀 整个下午的时间,宁惜泪屋外挥剑的影子,都在陈厚颜脑袋里飞来飞去。 陈厚颜自己被这个影子折磨的睡卧不得,而偏偏宁惜泪却已经恢复正常,冷冷的模样,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陈厚颜苦笑自己听个故事还听出阴影来了,在房间里渡了几圈,准备出门去转转。 刚走到门前,那面宁惜泪的声音就传来:“出去?”这还是她自从挥剑怒斩之后,第一句说的话。 陈厚颜笑笑:“心里不爽,出去走走。” 宁惜泪“哦”了一声:“回来的时候,带点酱油回来,今天做菜用完了。” 陈厚颜想骂,老子成了你专门打酱油的伙夫吗。 不过想到这小|妞做饭,自己也要吃,为了口福,他点了点头,提着一个陶制瓶子出门去了。 在城中,一个酱油铺里面,打满了一瓶酱油。反正回去也没事儿做,他索性随便逛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秦淮河边。 秦淮河,应该说是金陵的母亲河,穿城而过,养育了金陵这座灵秀之城。 白昼的秦淮河上,不算热闹,甚至连画舫都看不到几艘,只有到了夜间,各种各样点着花灯的画舫骤然出现,热闹拉开帷幕,笙箫管弦之乐,歌舞乐场相聚,大小诗会、舞会、能维持大半夜,各类才子名流朝廷官员竞相登场,过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生活。 此刻的秦淮河畔很安宁,伴着河上吹过来的雾气,靠近河边空旷的场地只有为数不多的老者或下棋或遛鸟,谈谈秦淮趣事儿磕叨家常。 看了眼,都是老头出来逛,年轻的几乎没有,陈厚颜准备撤票,呵,那边却传过来一个声音:“喂,那个,陈厚颜。” 好像在叫自己? 寻着声音,陈厚颜看见了那个叫自己的人。 河边柳堤上,穿着墨青色长袍的老者正在向他挥手。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学院那个秦夫子。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棋盘,似乎在等人,旁边还有个灰衣人,正在一个火炉上喂着一壶酒。 “呵呵。”陈厚颜笑着走过去:“秦夫子。”算是打招呼了,早上这老头那一番言语,让他对这老头的评价颇高。像个腰杆挺直的读书人。 “坐吧!”秦夫子指着旁边一个石凳:“你提个瓶子干嘛!” “打点酱油!”陈厚颜坐在石凳上:“夫子在等人下棋啊?” 他也就随口一问,秦夫子叹道:“是啊,可是我那友人还没来。”说着看了眼陈厚颜手中提着的酱油瓶:“你已经成亲了?” 这老头见他打酱油,多半是以为给家里娘子打的。。 “还没成亲。”陈厚颜诚实回答。不过,宁惜泪的模样出现在他脑中,陈厚颜觉得娶这么个小娘子还是幸福的,秀色美色皆可餐。他又接着问了句:“夫子穿那么点衣服,不冷吗?” “不冷吗?这算什么问候。”觉得他说话奇特,秦夫子“呵”了声。想他秦之问也算久经岁月,识人无数,却不知道,这年轻后生,是真性情还是在他面前故意如此,好博得他刮目相看。 “旁边烤着火炉,不冷。”秦之问道:“还不知小兄弟仙乡何处,家中还有何许人呢。”他也仅仅是寒暄,其实,到了他这个年龄,早已经将人情世故看的透彻,通常不轻易和一个人还没有真正看清楚本性的人交上朋友。 仙乡就是家乡咯,陈厚颜知道古人都是这么问的,不过,秦夫子这问题让他犯难了,如果说前世的家乡,那就是现在的幽州一代。 至于这一世,他暂时还不知道。 秦之问也是识人颇多,见他不方便说出,换了个话题:“小兄弟会下棋吗?不妨陪老夫下两局。” “原来先生早晨出的对联,就是从这儿得来的。”想到秦夫子出的那个将军宰相下棋,原来出自这儿。他笑道:“学过两天,算不得高手。” 眼前摆的棋盘是象棋棋盘,棋盘上,双方已经摆好车马,分红黑两色。 在武朝,上至八旬老者,下至七岁锥童,都懂的下象棋,不过,要想把象棋下的出神入化达到国手的境界很难。 陈厚颜执黑色:“先生请。”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秦之问在棋盘上,将己方棋子动了一步。 陈厚颜如所有年轻人一样,大大咧咧走了一步棋。并且在开局没多久,就自毁棋子和秦之问进行一换一。 秦之问下棋,其实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布局,不同的人,走法不同,就好比寻常贩夫走卒,他们下棋没有布局,只管往前冲,往往用了不了几步,就会将他们带入圈套,稍微会棋艺的,布局也局限几步之内,然后就黔驴技穷了。真正遇上行家,每走一步,几乎都没有多余,说不定就是个圈套。 他也算专研了半辈子棋道,第一次碰见,一上来就互换棋子,弄得棋盘上都没几个子儿可走的人。 “小友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棋艺,老夫还真是生平少见。” 以往下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精到家了,岂能随随便便就拿一颗棋子给你吃,或者和你互换,秦之问今天算是遇见怪胎了,下了半局,棋盘上够他用的棋子没几个,大多都被陈厚颜给换了。 “哈!”陈厚颜又换了秦夫子一个马:“棋子太多,考虑的就不周到,现在好了,整个棋盘干干净净,就算夫子你想布局,学生也看得出来。”他看的出,这老头,已经被他自创的棋艺吸引,连称呼都从小兄弟,变成了亲切的小友。 说完,陈厚颜又走了一步:“和聪明人下棋,最好在他没布局完成之前,换掉他要用的棋子。先生可是大范围棋局的行家,我就不再你面前献丑了,等会儿,小范围棋局,再和先生周旋。” 秦之问深思陈厚颜这句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再看看棋面上,他的确布不了很大的局。就那么几颗棋子,走哪一步一目了然。 于是秦之问打起了全部的精神,专注下棋,而陈厚颜也没再和秦之问换子。 你来我往,厮杀在十横九纵的棋盘上。 许久之后,秦之问拿起一子,还没落下棋盘,脸上无奈地笑着,任他再怎么布局,终究在小范围的地方,输在了陈厚颜的手中。 果然,眼前这位小友,是小范围棋局的行家。 “输了,输了,再来,再来!”秦之问没觉得输人可耻,从新摆开棋盘,道:“小友的棋艺,从那里学来的,虽然大范围,老夫不见得输,但小范围的棋局,老夫自愧不如啊。” 陈厚颜帮着摆棋子:“夫子秒赞了,我这也是赢在取巧了,若不是换了先生大半的子儿,早就被先生杀的片甲不留。” 秦之问哈哈笑道:“赢了就是赢了,棋局上,不管是取巧还是实力,能赢一盘棋,就是最大的赢家,人生如棋啊。” 秦之问感叹了一声,似有所回忆! 而在此刻,坐在秦之问对面,正在收拾棋子,准备从新开始的陈厚颜,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更是扯过石桌上的木质棋盘,哐当一声挡在秦之问面部侧面,急忙高呼一声:“夫子,小心。” 陈厚颜眼睛看到之处,那原本是河边一堆放乱石的地方,却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手持弓弩,颇为神秘。 “叮!”一支暗箭,钉在棋盘上,安静的环境,瞬间被打破。 第一支暗箭来的太快,让人措不及防,幸好陈厚颜上辈子保镖的身份,让他对周围危险的环境,有着天生敏锐的觉察。还好他反应算快,不然那一支射来方向刁钻古怪的暗箭,肯定就穿透了秦老头的脑袋。 “嗖嗖嗖” 那边,一阵弩箭如暴雨般呼啸射来,危机就在那一刹那,躲不开,射成筛子是必然的。只是让陈厚颜万万没想到,下个棋而已,居然也会有人暗杀,就是不知道这些暗杀者的对象是他还是秦夫子。 第十一章一曲临江仙说尽古今多少事 “夫子没吓着吧!” 陈厚颜一面护着秦夫子这老头往后撤,一面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那些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而且照面就是狠手。这不是拍电影出现的镜头,是真刀真枪的干,好在陈厚颜上辈子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人,尤其在这个时候,更加冷静,完全不像个被吓住的书生。 同时,他也在猜测,这些人,应该不是奔着他来的,他现在的身份,没有谁知道,仇家自然就没有。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那些黑衣人刺杀的目标,就是秦夫子,一个书院教书的夫子,肯定招惹不了谁,那么秦夫子的身份,就有待揣摩了。 不过,眼下,自不去深究,保命要紧。在陈厚颜的护送下,两人向后退去。秦夫子那老头也很镇定,眨眼间之前,陈厚颜救了他一命,此刻淡淡谢道:“多谢小友。” 他话音未落,在两人后撤的时候。那个跟随秦之问身边,只管煽火温酒的灰衣人,迅速挡在二人前面,声音带着嘶哑:“还请这位公子带着大人找一个安全地方躲避。” 这人看似平常,但动作矫健,似深藏不漏,是个高手。 那边仍有弩箭射来,这灰衣人毫不惧怕。踏步向前,如猿猴一般,上串下跳,灵活无比,眨眼功夫,手中已经抓住了几支射来的弩箭。 扔掉手中弩箭,那灰衣人翻身一跃,落到了石桌上,虚空一探,抓住桌上散乱的棋子。 “啪啪啪啪!” 双手向前投掷,一气呵成,那些棋子如长了眼睛般,飞入前方乱石堆,打在石堆上,竟然发出恐怖的气爆声。 如果不是陈厚颜亲眼所见,他断然不会相信,有人仅凭扔几颗棋子,就能产生像微型**爆炸的声音。 这时代,他看不懂了!武功,居然如此恐怖如斯! 惨叫声从乱石堆处传来。可以看见,那些袭击的黑衣人,有几个受了伤。 那群偷袭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也放弃了继续暗杀的念头,纷纷跳进身后的秦淮河中,如鱼一般飞快游走,很快销声匿迹。 见袭击者逃走,灰衣人也不追击,收拾完小蟊贼的他,一声不吭地来秦夫子身前,神色颇有自责,许是刚才没有第一时间,为秦夫子挡住那只暗箭。 “呵,不用说了,老夫不会责怪你,怪就怪那些人越来越摸清楚你的性子。”秦夫子发出笑声:“棋也下不成喽。秦六,你取两个杯子来,老夫要好好感谢陈小友,刚才要不是他,老夫这人头,可就被人射穿了一个洞。” 秦六,就是那灰衣人的名字。他默不作声地从一个食盒中取出两个杯子,顺便还端出来酱牛肉,盐焗鸡,等几盘可口下酒菜。 秦六伸手将桌上的棋子佛掉,摆好酒菜,像雕塑般站在石桌旁。 “呵,小友,坐,坐。”秦之问笑谈风声,只字不提刚才刺杀之事。 陈厚颜也不便多问,他就算再笨也知道,眼前这老头,身份肯定不一般。 两人从新坐在石桌上。刚才这地儿,还是下棋的地方,此刻满地散乱的棋子,让人感慨事出突然,无常变幻! “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秦夫子给陈厚颜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酒,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那灰衣人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同样如雕像般站在那里。不过,丝毫不怀疑,如果再出现暗杀情况,他会以恐怖的速度出现。 “啧!”陈厚颜觉得酒是好酒,喝一口,瞬间浑身就来劲儿了。 他手里把玩着,从棋盘上,取下来的弩箭,箭头上刻着一个繁体的“青”字清晰可见。如果不是他刚才反应灵敏,这支箭就射穿了秦夫子的脑袋。 “夫子,算我多嘴,不知道,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刺杀你,而且,很显然,还有一人躲在暗处放冷箭,不知道夫子知不知道这个人。”将那支箭头上刻着“青”字的小箭递过去。陈厚颜只当随意询问。 “哎,人老了,就怕麻烦,一点小事,有可能让你一天都不舒服。”秦淮河上,已经恢复平静,秦夫子望着远处,那双看透人情世故的眼睛,给陈厚颜一种,上位者方才具有的慧炬。 温酒下肚,只听他淡然说道:“这个人,老夫也等了他很久,只是每一次,他都躲在暗处,不曾出现。罢了,何必念着不开心的事,喝酒压压惊,刚才小友没被吓着吧!”倒是很欣赏陈厚颜的胆量,先前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吓得自顾跑了,他就看不透这年轻后生。 “吓没吓着,只是长见识了,这世道,也不见得清明。” “不清明,就要治,这不是我辈读书人的宏愿。” 陈厚颜觉得自己没那么伟大,什么治国平天下,说白了,和他毫不相干。而且秦老头被刺杀一事,让他更清楚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恐怕比秦老头的处境还要糟糕。虽然自己身边,有个像灰衣人秦六一样的高手宁惜泪,但自己怎么也得准备后手以防万一。 喝了两杯酒,心中有话就直说了。 “也不怕夫子瞧不起我。那种为天地立心,为万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没有得到好处,我是不会做的。我之为国,国不待我,我之为民,民不待我,我之为社稷,而天下不待我,忠君如屈原,鞠躬如诸葛,不如我独极乐。” 陈厚颜承认他自己是个唯物主义的家伙,那种圣贤做的事,他断然不会去做,就算做了,也是需要报酬的。 人活在世,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陈厚颜是属于那种,付出就要有回报的自私家伙。 秦夫子楞了楞,眼前的年轻人,不但言语颇为直爽,就连说话也不遮遮掩掩,心中所想嘴上就说出来了,虽然他不喜欢年轻人没有为国效力的宏愿,反而是一切以利益出发唯利是图,但别人的思想,他也不便干涉,朋友相交,只是交心,立场和理想,都是其他。 “老夫阅人无数,小友此番语言,虽说由心,但也没有几个读书人能够真正说出来。老夫甚是佩服小友的勇气。” “夫子没赶走我,已经是幸事了。”古人还是有开明的,像秦夫子这种人,并不是老学究,听了陈厚颜那番可谓不忠君爱国的话,没将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已算幸运。 喝着酒,刚才的事儿很快就忘记了。两人愉快聊着,天南地北,奇闻怪谈,都有涉猎。秦夫子的确是个大儒,说话方面,并不是古板,反之却是深谙哲理,孔孟学说,并不是开口闭口圣人云者之类,这老头才不是那种老学究,说出话来颇为欢畅,不管是琐碎小事,还是社稷民生,他说的那一套,平实无奇,但包含着古代人对儒家思想的理解,然后活学活用。 谈话中,陈厚颜才知道,秦夫子真名叫秦之问,似乎以前还是个官,现在人老了,辞官归故里,就在金陵老家安度晚年,又蒙朝廷体恤,秦老头在学识方面也称得上大儒,就让他在应天书院当个挂名夫子,偶尔过去授授课,算是打发老人的时间,他家里倒没有多少人,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唯一的儿子也在外地当官,陪他的家奴秦六也是个不说话的人。他的生活就彻底无趣了,所以常在秦淮河边下棋,他下棋一般没有固定的棋友,贩夫走卒也好、闲暇老人也罢,有时也有才子书生,或者名流侠客,总之,这老头下棋的同时,也认识了不少的人,据说在秦淮河边还颇有名气。今天来此摆着棋盘,温着美酒,带上美食,也是在等一位从京城来的友人相约下棋,不巧那友人至今未来。 然后稍微提到,今天刺杀之事,应该是以前官场上得罪了一些人,想让他后半辈子都过不安宁。 好在,秦老头比较开朗,笑声从他那儿传来,几杯酒下肚,脸上已经有醉意。 “人生易老,年轻的时候,为了功名利禄,忙碌奔波,或许错过了红颜,或许冷落了家人,但年老了,就诸多留念。小友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要错过了人或事,以后找不回来。” 老年人的谈话,总是充满了春秋故事。陈厚颜附和着笑笑:“我这个人没有大志,一般都是现在不后悔了自己,才想着以后。人生如白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则老大徒伤悲也。” “小友这话在理。”秦之问又说了一句,酒倒是喝了不少。 “先生还是少喝点酒,老年人,贪杯对身体不好,尤其是腰腿和肩胛几处,容易酒后痛风!”在陈厚颜看来,秦之问就是个孤寡老人了,陈厚颜只当是朋友间好心的提醒。 “倒是应该少喝,几前年我大儿子回来,就是看我饮酒过度,直接把家里的酒坛给摔了,结果被老夫一顿打,赶他走了。后来,我那儿子,又一次回来,竟然给老夫带来一个二八芳华的女子,非让老夫纳作妾室,老夫也知道,我那儿子见老夫一个人孤独,所以才有此昏招,老夫倒也没怒,收了那女子作干女儿,再让人将那女子送回老家,置办了嫁妆,嫁给了当地一个教书的先生,人品还行,虽说没有大出息,也不至于饿死。据说小两口恩爱和谐,去年生了个小子,改名姓秦呢,今年估计就会过来看老夫,到时候再请你到府上。”这些都是家常,秦之问不觉得丢人的,说的时候脸上甚至笑了笑。 “人生啊,总是不那么一番如意。你有能力做好事的时候,就多做好事,做不了,也别想着走歪门邪道害人。这年代的读书人,大多都被世俗蒙蔽了眼睛,偏了,偏了。” “先生不会是给学生开小灶授课吧。” “呵,算是吧,你愿意听,就听,不听,我难道还会骂你不成。” “夫子私下授课,学生当然要仔细听。”陈厚颜倒装起了好学生,笑道:“其实,人的一生,就如那东流的长江。正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只是,你愿意这个梦,是好梦,还是噩梦,全凭你自己做主了。” “呵,倒是这个理!”秦之问听出来陈厚颜刚才念的两句,好像是诗,又或者是词,虽然只有两句,磅礴之气已显。 “小友刚才所念的两句,不知道有没有下阕!” 秦之问也是随口一问,陈厚颜如和朋友寻常聊天,望着远方的秦淮河,很随意,道:“呵呵,以前听人念过,觉得有意境,秦老见笑了。”不经意间,下阕从他嘴里念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看过三国电视剧,记忆尤深就是开场那首混合着美声的歌词。猛将如三国牛人,也滚不过历史的车轮,人多渺小啊,最后不过成为一捧黄沙,所以陈厚颜觉得,还是曹孟德说得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秦之问可是诗词方面的行家,刚才陈厚颜念的,上下各五句。双调六十字,前后阕各三平韵,一韵到底,应该是教坊中传唱颇久的《临江仙》。 他一生中,不知道听过多少人的佳作,但今天听到陈厚颜刚才随意念的这首词牌,饶是他久经岁月,遇事无数,竟也从中勾起思绪,被此首词牌打动,亦或者,他就是如词牌缩写,引起共鸣。 “小友这首临江仙,是自己作的?” “额,以前在江上,听一打渔翁唱的,觉得好听就记下来了。可不是我写的,我这人写不出来那些传世的诗词。” 这个年代,虽说没有版权,更没有人指责他侵权盗版。但陈厚颜可不想以后被人拉上参加什么诗会之类的活动。还是早早说明自己是文盲好了。 这样的词,也不像一个年轻人写出来的,秦之问相信是那打渔翁写的,继而又觉得陈厚颜诚实,换做其他人,说不定将此词据为己有,也无人考证。 倒是有点对陈厚颜刮目相看,秦之问笑道:“想那打渔老者,肯定是一个文词大家。” 陈厚颜呵呵笑着,非常配合秦之问丰富的想象。 “秦老,时候不早了,我看你那友人,估计不会来了,河边风大,不如回去吧,你这衣服,太单薄了,生病了可不好。”这老头穿一件单薄春衫,陈厚颜出于朋友间的关心,觉得劝他回家比较好。而且,刚刚发生过刺杀事件,老年人虽说生性豁达开朗,但总是有不舒服的情绪。 “我再等等。小友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年轻人嘛,谁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儿,哪像我们老头子,整天除了下棋遛鸟,就没时间打发残年了。” 见秦之问执意等他那位好友,估计是人家多年未见,相约不见不散。陈厚颜不好意思留下来打搅,借着秦之问的话,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吧,别耽误了自己的事。”秦之问挥手相送。直到提着酱油瓶的陈厚颜消失在视线中,这老头才自言自语嘀咕着:“看不透,看不透啊。” 此间,河上,隐约的雾气中,一艘两层阁楼高的画舫,划破了水面,悄悄靠在了远处的码头上。 有风拂过,吹动码头边,像一个个美人跳舞般的柳条。 柳枝展,春风拂。从那画舫上走下来一个娉婷婀娜的女子,怀抱古琴,摇曳身姿,步步生莲。 女子穿过河堤,来到了秦之问所在的地方。 隔远远的,这女子得体地施礼:“兰君让秦相久等了。” “不久等,刚刚好。”秦之问哈哈笑道:“天下又有几人,能等来李大家的相见,老夫算是幸运之人喽。” 李兰君幽幽一笑,如兰草,清丽脱俗。 第十二章佳人、才子、词 两人如多年好友相见,简单寒暄后,分席对坐。 李兰君蕙质兰心,看得出,在她来之前,这儿好像发生了什么突发事情,她更不会多问。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道:“刚才教曲的时候,忘了时间,这是兰君的不是。” “无妨,我这赋闲在家老头子,有的是时间。”秦之问淡笑说道:“不过,今天下不成棋了,昨日的残局,看样子,也解决不了喽。” 说话之间,秦之问已经将李兰君前方,摆放的杯筷捻到了另一边,给李兰君空出一块可以放琴的地方。 “棋下不成,还有琴曲可听,有好些年没听李大家弹奏了,当年京城一别,足足快十年罢,也不知李大家至今许配人家没有。” “秦相说笑了,兰君怎敢称大家。像兰君这种风尘女子,只因诸位朋友捧场,才有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虚名。至于终生幸福,哪能那般称心如意得到啊。这些年,幸得以往的朋友照拂,又在京城白混了十年,也不过是柳絮般随风漂泊罢了。”李兰君将古琴放在面前,调了下音调,她此番离开京城就有点躲婚的意思,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随后她又细声,道:“不过,小女子此番随着于妈妈来金陵探亲前,可在京城,听得一个关于秦相的好消息,兰君在此先恭喜秦相了。” “还有什么好消息,不过是以前的一些学生,想把老夫这身老骨头都给累坏方可。” 李兰君轻声一笑,古琴的音色调好之后,玉指落在琴弦间! “叮!” 悠长的音符传出,只见李兰君纤细修长的玉指,落在古琴上,仿佛精灵般,轻轻跳动。 一首不俗的开场曲调,自她指尖传来。 “秦相,兰君就献丑了!” 李兰君客气说着,伴着琴声,而她亦是啼莺婉转,和琴而歌,却是唱腔惊人,功底颇为不俗。 古代青|楼女子抚琴而歌,已是一种习惯,他们唱的歌,现代人称为词,或者词曲。顾名思义就是曲中伴词,类似现代的歌曲,不过好雅的古人,按照特定的旋律、格式、以及节奏,把词曲组成词和调,词与调之间,或按词制调,或依调填词,他们将之称为词牌,也就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宋词一类。而精通琴曲的女子,往往会根据词牌名字,就能把一首词带着琴声唱出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轻音响彻,犹如天籁。仅仅是开头两句,已经凸显出李兰君脱俗的唱功,若是此刻,那些秦淮河上自称琴艺无双的清倌人,听到此首琴曲,都会发自肺腑称李兰君为琴曲大家。 这首词牌的格式颇为常见,也是青|楼女子最喜欢唱的“蝶恋花”。唱法有许多种,但在李兰君这里,唯独她的唱法给人独特的听觉,嗓音柔美,宛转悠扬,非艳不俗,就仿佛,听她唱过之后,别人唱的就不值得再听了。 ……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如春风,如潮声,又如青山低吟。一首堪称流传古今的词曲,由一代琴曲大家唱出来,那感觉,放佛听到万物初生的声音,又如享受普照的温暖,让人心旷神怡。 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美妙的琴曲了,秦之问听得入神,许久之后,才从那绕梁余音中回神转来,不由称赞,道:“十年啊,兰君姑娘的唱功又上了一层楼。只是,不知这首词,出自那位大家之手,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词。呵呵,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好词,好词啊!” 李兰君不施粉黛的清丽音容柔雅一笑:“还能有谁呢,那位柳大才子一年前轰动京城的佳作,被青|楼里的女子传唱了好久,甚至有女子为了见他,排起了十里的长队,曾传为佳话呢。” “呵,他倒是不死心啊,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在追求李大家。”秦之问打趣问道。李兰君说的柳大才子,秦之问如何不知,正是才情冠绝京城的大才子柳永柳三变。 “这首蝶恋花,怕也是他给兰君姑娘你写的吧,不然兰君姑娘也不会开唱就是这一首,想来也有特殊意义。”哈哈笑着,秦之问似有老不休的样子。 李兰君的俏脸刹那间布满红霞:“兰君一介风尘女子,那能配的上柳大才子,秦相莫要戏弄兰君了。” “才子配佳人,有何不可的。况且那柳永也算追求了兰君姑娘多年,那份心意,也够诚恳了。”倒没看出秦之问这老头有当月老的爱好,见李兰君羞态毕现,他倒是换语气,道:“好了,就不戏言兰君姑娘了。既然兰君姑娘今日抱琴而来,恰好老夫这里,也有首不错的词牌,相信,以兰君的唱功,肯定能将这首词唱|红。” “哎!”李兰君叹气,似对秦之问先前那一番话,有难言之隐,身在风尘,自有她的难处,若是近两年的境况,只有那才子柳永纠缠,她倒也坚韧着性子,只是那知道自己的清名,被某个身份高贵的人看上,不得不借随青|楼妈妈探亲的借口逃避。 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李兰君轻言道:“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兰君施然轻笑。深知秦之问眼光独到,一般的词,他可不会如此放在心中,想来肯定又是一首传世佳作。李兰君自己从事的职业,让她颇为期待,秦相会拿出什么样的词,让她传唱。 秦之问虽然年过七旬,记忆却惊人,早已经将陈厚颜先前念的那首临江仙全部记下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咦,临江仙?” 李兰君听上阙就知道这首词,应该按照临江仙的琴曲方式唱,以中仄起唱,仄平结束,以前照拂她的客人中,也有写临江仙写的不错的人,唱法早就熟记于胸,唱功比蝶恋花简单一些,对她没有任何难度。 这首词,比起先前她唱的那首蝶恋花,仅仅听上阕对比,自然要输了几分才气,毕竟青|楼女子都喜欢唱那种婉约的调调,配上她们自己坎坷的身世,最能打动听客。 不过。李兰君不是那种,只选择自己喜欢的词牌清唱的人。 静心下来,侧耳聆听,心思也放佛随着整首词的平仄声调跳跃,直到她听到那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整个人,便直愣愣地发呆。随着下阕出现,代入整首词境中去,最后听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饶是李兰君在红尘风|月中打滚了多年,练得一副坚韧的性子,竟然也流下了闪闪的泪水。 李兰君不是多愁善感,易感叹红颜易老的女子。刚才那首词,单纯上让她觉得感动,就好比看到了亲近的人,或者突然见到熟悉的景。突然想着,我命如蚍蜉,而江山永恒,人生短暂,一下子真情流露,竟然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让秦相见笑了。”取出怀中白色的丝巾,轻轻拂过眼角,自己这般不易流泪的人,也是失态啊。李兰君问道:“不知道,这首词,是那位大家所作。” 能够被李兰君称为大家,至少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已经颇高了,一般的词,还入不了她的法眼,难怪秦相如此在意,这首词的作者,肯定是一个大文豪。 连李大家都哭了,这首词,定能传唱天下。秦之问呵呵笑道:“老夫从一小友那儿听来,据说是一江上打渔翁所作。” “高人多归于隐,那兰君就努力把那位不知名高人所作的词唱一遍。倒是秦相说的那位小友,能认识如此厉害的文词大家,想来肯定也是个才情双绝的大才子。” 脑中记下了秦相念的词,她本身就是琴曲大家,自然而然,甚至都不需要试音,抚琴而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 袅袅的歌声,就如那秦淮河上的烟波,飘渺美妙。李兰君的唱功也委实了得,歌喉婉转,轻柔的嗓音,如飞泉鸣玉,切响浮声,淡淡地轻唱着江山白发渔礁的故事,声美,词美,人更美…… (求个收藏吧,惨不忍睹的赶脚!) 第十三章八百屠城 近日来,一首《临江仙》最先从秦淮河上颇有名的栖凤楼中让客人熟知,渐渐地,几乎逛秦淮的客人,都从不同青|楼楚馆,听到唱这首词。那些青|楼中的倌人,一改往日婉约凄凉的调调,多数为客人表演这首新出来的词曲,仅仅几天功夫,这首临江仙彻底火遍了金陵,无人不知。 这个年代,舆论风向,很容易让某件事火起来。再加上临江仙一词,的确有大家风范,猜测此起彼伏,都以为此词为某一位名家所作,然后刨根问底进行挖掘,终于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此词,最先由一代名妓皆琴曲大家李兰君传唱。 天下谁人不识李兰君啊,名重京师的名妓加才女,虽出生风尘中,但绝非随波逐流买卖色相的女人,而是如兰花一样清高不染尘污。就连大才子柳永,都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一年前为她写出一首蝶恋花,让天下的女人由此嫉妒,而李兰君的名字也从此传遍四海。 据说,李兰君此翻从京师来金陵,身边还跟着大才子柳永,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首词,肯定是大才子柳永所作。 秦淮河上的舆论风向,并没有影响到金陵城中的普通人,只是李兰君和才子柳永两人双双来到金陵,最激动的,当属金陵城中那一群自认博学多才名流仕子。 他们都有一亲李兰君芳泽的色|心,又有和大才子柳永一拼高下的决心。摩拳擦掌,证明自己学富五车,又能在美人眼前表现的机会到了,怎么可能错过? 当然,这一切,似乎和陈厚颜没多大关系。 他现在依旧是早晨跑步劈刀打沙袋锻炼,完事儿了就去学堂听夫子授课,闲暇时间,没事儿的他,就去秦淮河边,找秦之问下棋。 和秦之问熟络了,两人便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偶尔闲聊家常,偶尔说说某些风俗奇谈,总之天南地北各有涉猎,陈厚颜的谈吐,让秦之问颇为惊讶,看不出陈厚颜如此年轻,去过的地方,居然比他还多。当然,在此期间,也通过秦之问的搭线,以棋会友认识了另外三个老头。 这些老头,大多都是致仕回家的官员,也有金陵当地名门望族的长者,他们把家务都交给了后代打理,自然就闲了,下棋认识自成了一个圈子。 几天接触时间,都知晓他们的身份不一般,至少在金陵跺跺脚,秦淮河都要安静一阵子,不过,待人也是好的,但大多都有为老不尊的恶习,闲谈中,不是帮你相中那家闺女,就是给你介绍隔壁寡|妇,反正就是磕叨,也有戏弄陈厚颜这个小棋友的意思,不过陈厚颜脸皮颇厚,常常一句话,就把这群老怪驳得哑口无言,喟叹后生可畏。一来二去,因为下棋的确剑走偏锋,陈厚颜也在这些年龄比他大几圈的老怪面前,博得一个“八百”的称号。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称号,根据陈厚颜下棋风格,慢慢就叫顺口了。后来,那些老头为了彰显学识惊人,又在八百之上,加了两个字,最后终于有了陈厚颜以后名满天下的威名,八百屠城。 应该是有典故的,那些老头也说了,陈厚颜以后肯定是个儒将,取此名号,来自南朝陈庆之典故。都是棋友,陈厚颜也随他们叫吧,况且这称谓听着也威风。 “八百,你说,你这后辈,怎么就不知道尊重下老年人?都下了两局了,老夫也不曾赢过,看来今天注定如秦老所说,要请大家去城里醉仙楼摆一桌喽。” 说话的老头是金陵苏家的老太爷,苏家是商贾之家,虽说这年代商人的地位低下,但这老头一家并没有为富不仁,苏家商行在金陵的口碑也不错,每次哪里遭了难,能捐出大笔银子的商人,苏家肯定排在第一。下棋的小圈子里,有官有商,陈厚颜常笑官商勾结,自然免不了他们一顿白眼。 老太爷叫苏致远,膝下三子五女,儿孙满堂,这老头常充当媒人,给陈厚颜介绍某某富家千金,其实他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待嫁阁中的小女儿,是苏太爷四十五岁才生的,据说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叫苏小妹,还说是个才女呢。 “苏老家大业大,摆十桌都不成问题。”熟悉了,说话也就那般随意,没有谦逊一说。刚开局,陈厚颜又换掉了苏太爷几个棋子,他用惯了这招,老太爷很头痛,后面自然会输给陈厚颜这个小范围近乎无敌的对手。 周围就有一片笑声,秦老还有认识的徐老,都在观棋,见苏太爷渐渐不敌,两人如同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这些天被陈厚颜痛苦折磨的心情一扫而光,看吧,年轻人,总是有些事,要比老年人有天赋的,就好比下棋,剑走偏锋,却能出其不意致胜。 秦老秦之问大家都认识,徐老叫徐云亭,和秦之问一样,致仕官员一个,还有一位熟悉的老者叫归期光,今天没来,据说有亲戚从苏杭那面过来,去陪客去了。 这四人和陈厚颜也是棋友了。经常在一起下棋,熟络了,也没把陈厚颜当小辈看,至于棋艺上,大家有输有赢,纯粹是打发无聊时间。 又是一局,以苏老太爷,被陈厚颜屠尽最后一颗棋子而结束,八百屠城这个称号不是白叫的。老太爷欠大家一顿饭,相约有空就去醉仙楼他请客,然后便不下棋了,有人招呼一声,远处就有他们带来的家仆奉上来茶水点心,三个头发苍白的老年人,一个年轻的后生,就坐在石桌子上闲聊。 闲聊的内容,大多都是金陵城的新鲜事儿,当然,也提到那首临江仙,这些人都在诗词文章中泡了一辈子,一眼就能看出好歹了,至于诗词的作者,大家都在传是柳永,他们大多持怀疑的态度。没有几十年的浮浮沉沉,写不出这样的词来着。 “苏老,听说,梨园的庄家,要举办一个梨园诗会,说是让金陵的才子会一会从京城过来的柳永。这种盛事,看样子,怕是又要在金陵掀起一阵热闹了。”有点八卦心态的徐云亭随口问着。金陵城都在疯传这事儿,大家都在看着呢。大才子柳永自不消说,写出来的诗词,肯定是受人追捧的,至于金陵上得了台面能和柳永比写词的才子,估计怕就呵呵了。 “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儿,我家小女,这几天都往梨园那面走动。” 这两人在谈论,坐在一旁的秦之问和陈厚颜就只管听着。倒是徐云亭这老头不消停,借此话题,便问了一边的陈厚颜:“八百,这事儿,该是你们年轻人,为我们金陵争光的时候了。” 八百屠城陈厚颜摊开手,无奈,道:“徐老,小子不懂诗词啊。” “呵,还说你不懂,昨天那一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若是有上阕,怕是这天下的词人,都不敢冒大话,可恨啊,八百你竟是不着调地说一半就不说了。”苏老爷子有点心情不爽,其几天下棋的时候,陈厚颜偶来一句诗文,当即被称为神来之句,可惜只是半吊子的诗词,没有上阕,叫人好生惋惜。 “就不要为难这小子了,连老夫都看不透这小子,究竟是不会诗词,还是脑袋里原本就装着那些让人拍案叫绝的句子。”秦老帮着解围,末了,语气沉重地加了一句:“金陵倒是热闹了,可就苦了苏杭那面的百姓啊。老徐,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苏杭那面究竟是何情况,听说乱匪已经占领寿昌、桐庐几县,怕是要打到杭州家门前了,我武朝难道真的连一个能战的将军都没有了吗。” 秦老一句话,就把大家还很爽朗的心情,一下子拉到了冰窖中。这些天下棋闲聊,陈厚颜偶尔也听到,几位老头时不时说着苏杭那面的事儿。好像据说是一个叫方腊的人,纠结数万人揭竿起义,声势颇为浩大。 苏杭不就挨着金陵么,该不会那一天就有乱匪打进金陵来吧。不过,这些打仗的事儿,倒不是陈厚颜这样的读书人该考虑的,他只是觉得方腊这个人的名字很熟悉,好像在那儿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第十四章献一计 说到苏杭方腊作乱的事,徐云亭就连连叹气:“倒不是朝廷没有打仗的将军,只是朝堂上,为了决定派谁来督战,文武大臣吵成一团,最后你推我挡,选了个宦官,挂了个枢密副使的名,匆匆来江南了。” “谁!” 听到朝廷选了个宦官来打仗,秦之问脸色变暗,祖宗规矩,宦官外戚不得干政,那些没卵的家伙,干得了大事?朝堂上那帮家伙,都老糊涂了吗。 “童贯!”徐云亭没好气儿说着。“没办法啊,圣上总是拗不过那帮不要脸的老家伙,要是秦老你还在就好了,至少大家还有个主心骨。” 秦之问沉默不语,他都已经致仕了,管不了那么多事。 “这童贯,虽说是宦官,但领兵打仗方面,至少不是个门外汉,姑且就看着吧。”秦之问淡淡说了一句,童贯此人虽说贪婪,总归识大局,肯定不敢延误战机。只是他有点担心,如果有人从中做文章就说不定了,毕竟童贯是谁的人,秦之问无比清楚。 他们的谈话,倒不是机密,落旁人耳里也听得。苏老太爷附和笑着,朝廷要在江南打仗,他们这些富商,肯定要出银子的。至于另一个听客陈厚颜,则就有点坐立不住了。 他刚才就觉得方腊这人听着耳熟,如今又听见童贯二字,立刻记起来了,一本叫<水浒传>的书中,不就有此二人的名字吗,什么智取生辰纲,雪夜上梁山,平方腊的故事,人尽知晓。虽说武朝的历史,是个有偏差的朝代,但出现这些人,也不足为奇。 “八百,怎么了?”见陈厚颜心不在焉,秦之问随口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呵,八百总有不同的看法,到不知,你对苏杭的方腊作乱,有何想法!” “呃!”陈厚颜问道:“秦老,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有个水泊梁山,在山东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 他这算是什么问题?秦之问被他问的云里雾里,道:“那有什么替天行道!你说的水泊梁山,早在几年前,就被剿灭了,带头叫宋江的押司,被枭首灭族,其余梁山贼寇,也被一网打尽,全部砍头!” 怎么在武朝这儿,水泊梁山还有不同的版本,没有被招安,被打败了。连宋江都死了,只可惜不知道此宋江是不是历史上那个无能宋江。 也不足奇怪,毕竟这个历史,并非水浒传的宋朝。至于那个自称圣公的方腊,结局怎么样,该不是他关心的事。 “八百怎么想起,问水泊梁山的事!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陈厚颜换个话题,道:“秦老,难道朝廷对于这些乱匪,就只有派兵镇压?就没想过招安!” 陈厚颜这话也是根据水浒传想到的,毕竟他看过的水浒,里面的各种起义,最后大多都被朝廷以另一种抚慰的形式招安,结局自然被人摆了一刀。 “招安?倒是个新鲜词,怎么说!” “就是以朝廷的名义,将乱匪所有的人招纳为朝廷所用。授予官职,昭告天下。当然,招安后,自是将这些人,分散在各地做个小吏,至于带众者,困于京师,做个闲官,算是一种名义!” 秦之问觉得陈厚颜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倘若天下人都揭竿而起,那岂不是轻易就能得到官爵?那天下,岂不一下就乱套了!” “秦老就有所不知了,如果朝廷招安了一些乱匪,自然可以用朝廷的名义,让招安的乱匪去打别的乱匪,就招就叫做自相残杀。” 秦之问眼前一亮:“八百,妙招啊!”哈哈哈,他笑的颇为爽朗! 一旁的徐云亭也连连称奇:“倒没看出八百心里已有如此妙计!呵,武朝总归是后继有人啊。” “二老就不要笑话小子了。”陈厚颜略显谦逊,至于那些乱匪,陈厚颜没有多少同情心怜悯他们。一群拿着刀枪欺负百姓的人,用不着为他们的命运担心:“小子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至于其中细节,小子自是不懂的。刚才那些,也是从书上看到的,我可想不出此计!” 徐秦二人对视一眼,笑着道:“这些事,下来老夫等再仔细参详!只是这功劳,肯定要归于八百!” “二老就不要害我了,我还想安静的读书!”两只老狐狸,若是以后天下乱匪,知道招安这招是出自他陈厚颜之手,那还不得把他恨入骨髓啊。“时候不早喽,该回去吃饭啦,三位告辞!” 起身告辞,还是早早远离这群老狐狸。 迈着步子,一袭青衫,颇显儒雅的陈厚颜,沿着河边向热闹的街区走去。 待他走了之后,坐在桌旁的三人,大致又开始说了会儿话。 “秦相,你怎么看!,此子,倒也算有勇有谋的高才,仅仅刚才招安那一计,呵,颇有当年你的几分风采,恭喜你又收了一个好学生呐,真让人羡慕!”徐云亭对陈厚颜的评价颇高。这儿没外人,说话也就由心而发。他是喜欢陈厚颜这小子的,洒脱聪明又识时务! “到不说高才,有些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或许看似藏拙,其实心里透明着。这些天相处,见他诗词也好,学识见闻也罢,大多不像个年轻人,哎,有些看不懂了,这样的人,其实最可怕,也最可塑!”秦之问对陈厚颜的评价不算太高,总觉得,这年轻人让他觉得危险。至于陈厚颜的性情,洒脱是一回事儿,说白了,主要是怕麻烦,秦之问相信,就那些陈厚颜偶尔念过的诗词,多半是早就写下的。 他二人说的深奥,一旁的苏老太爷插一句,:“两位都是官场中人,想的太多,就老夫看,此子颇具我商人的知进退懂取舍,我倒是很喜欢。” 苏致远欣赏的目光,就像在欣赏女婿那样。秦徐二人不由打趣道:“既然苏老喜欢,倒不如将小女嫁给他。” 苏老太爷争论道:“你以为老夫不想,只可惜,我家那小女,心傲的很。” 第十五章听风雨闲话江湖 金陵城最近都在连续下雨,倒春寒的天气突然袭来,宛如冬季一样寒冷,谁都不愿意出门。因为天冷的缘故,秦淮河边的棋友,也不常在一起下棋聊天。日子过的闲了,陈厚颜觉得无趣,就挑了些书籍打发时间。 科举文章的书,陈厚颜是不怎么看的。还好,这个时代已经有小说面世,写武林侠客的居多,鬼怪精灵就少了,卖的最好的当然类似“莺莺传”“美人志”一类的黄|色小说。当然,也有野史杂谈,武朝没有文字狱一说,处在文学作品百花齐放的时代,自然出现了许多写的很好的小说或者传记。 看完一本“鬼狐奇缘”,内容大抵和蒲松龄聊斋中的狐仙差不多,都是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写书人讲故事的能力,在陈厚颜这个老书虫看来太小白了,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想写一本小说,不敢说天下皆知,至少火遍金陵肯定没问题。 期间又挑了两本野史,一本叫《归田录》一本叫《武选编年记事》,算是给自己恶补武朝的知识。野史传记的记载,就客观公正了,不像史书都是被阉割过的。上至天家百官,下至百姓绿林,都有笔墨描述,内容包罗万象。 两本书合起来,内容大致记录从先帝,也就是现在皇帝的老子武庆帝继位前,到新君武昭帝登基后的诸多历史大事。前后三十余年,书中尽数罗列详尽。 两本书中写的事太多,贪官也好,忠臣也罢,几百号人,写的有根有据褒贬不一,至于侠客列传就不计其数了。当然,书中也有写到水泊梁山,仅仅是成王败寇一笔带过,不过,要属吃惊的,无疑是在两本书中,都看到了秦老的名字。和秦老名字联系起来的事情,自然就是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骂丧权辱国的武辽盟约。 武辽盟约,是庆帝二十七年春,武朝和北边大辽签订的停战协议。而签订的人,正是当时的宰相秦之问。书中用了儒冠误国,对秦之问这位天下文人之首的宰辅不满,同时也用国弱易地,表示对武辽盟约中,武朝将幽州往南通往中原门户的州府割去几处给辽国的愤恨。也难怪秦老会选择致仕回乡,整天被人戳脊梁骨骂儒冠误国,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总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以陈厚颜对秦之问的了解,要真让他在那种割地条约上赔款,除非是他自己不能左右,被逼无奈才甘愿被后人辱骂,在协议上签字。 倒不去想武辽盟约为武朝换来边境十年平静是否值当,只是秦老的身份,让陈厚颜有些小惊讶。没看出来那老头致仕前居然是天下读书人都得尊称恩师的宰辅,这身份有点唬人了,真正的深藏不漏啊。 大致又看了会儿书,到了吃饭的点儿,合上书本。慢悠悠走下楼,楼下大厅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性子冷淡的宁惜泪,如雪中红|梅坐在一旁,不是她不爱搭理人,而是性格如此,当然,别人喜不喜欢,那是别人的事儿。 桌上摆好了碗筷,陈厚颜坐在宁惜泪对面,不客气动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鲈鱼。屋外,雨水从房檐上滴落台阶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两人倒显得像是成亲不久的夫妻,婚衣未褪,相敬如宾。 “喂!”陈厚颜问了一声:“饭菜是外面买来的?”下雨天,肯定做不成饭,多半是去酒楼带回来的饭菜。“没带伞就出去了?不怕淋湿身子感冒?”那红衣裙上,有未干的水迹,还真当自己是高手,不会生病之类。 两人既然已经住在一起,每天见面超不出三句话,还不把人闷死!陈厚颜那一句算不得发自内心的关心,宁惜泪听后,顿了顿,露出一个久未的笑容,虎牙真白,雪一样。 “又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千金小姐,哪能淋一点雨就着凉了。”宁惜泪自信满满,末了加一句:“倒是你这文弱书生,天寒湿气重,多添衣服别病倒了就行。” 她这一句,听着有些人情味。陈厚颜说话也就客气多了:“你会下棋不?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既不能出去,也不能锻炼,无聊啊。” “嗯?”宁惜泪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她习惯了打打杀杀,那里会什么琴棋书画。尤其是对方说无聊啊,听着就好像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陪侍。 “不会!”已经有拒绝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继续一如既往的热情,道:“不会下象棋,我们可以下五指棋。五指棋很简单的。” 宁惜泪不说话了,独自沉默。 倒是陈厚颜一直表现的很兴奋,饭后迅速收拾干净桌子,不待宁惜泪回房,他已经拿出一个围棋棋盘,并且端出两盒黑、白玉石做成的棋子。 “五指棋很好下的,不难,一学就会!”见宁惜泪有不肯作陪的心思,陈厚颜脸皮厚着说了一句。 宁惜泪想了想,坐到了陈厚颜对面。 “怎么下!”她面前摆着密密麻麻格子的围棋盘,她其实是不懂的,只是陈厚颜说很简单,她居然有想了解一些的想法。女人嘛,总归有愿意温柔的时候。 陈厚颜分了一盒黑子给宁惜泪:“你只要在这些格子中,将五颗棋子连成一起,就像这样,你就赢了。” 陈厚颜将五颗同色棋子摆成一条线,给宁惜泪做示范,完了问道:“懂了么?不难吧。” 听陈厚颜介绍完了玩法,眉头皱了皱:“我试试!” 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格子上,像是求学的学生,好奇问道:“这样走?”宁惜泪的手干净光滑,不像是长期练武之人的手,落在棋盘上,让人目不转睛。 “嗯,真聪明,一学就会!” “呵!” 两人开始下五指棋。起先,陈厚颜还能欺负宁惜泪初学者不懂布暗棋,胜她几局。慢慢地,当宁惜泪掌握了窍门,而她脑袋,也是极为聪明的,接受知识的能力很强,等她熟悉之后,居然就能小胜陈厚颜了。 当宁惜泪喜欢上了下五指棋之后,笑声偶尔就从她取得胜利时传出来。习惯了刀剑那样的冷兵器,突然熟悉某一种东西,她就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得到最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了。 “倒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啊!” 又输一局,陈厚颜不得不感慨宁惜泪步暗棋的高招已经青出于蓝,他有几次输就输在被这小妞暗度陈仓。 宁惜泪有些小雀跃:“只怪你太笨喽!”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陈厚颜说话。 陈厚颜笑笑:“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宁惜泪笑着不说话,她不介意陈厚颜称呼她为女侠,她本来就是一位侠客。 “呵呵!”陈厚颜笑了笑,随意问道:“天下高手,你可都认得,就像那个玉麒麟卢俊义,双鞭呼延灼。” 这些都是刚才看野史见到的,估计就是一些出众的绿林悍匪,美曰其名加个高手的称谓。闲着没事儿,他也就随口问了句,毕竟这个朝代,有水泊梁山,还有方腊起义,武林高手肯定有。 宁惜泪认真应对棋盘上陈厚颜每一步落子:“你说的那些,只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大家都以为他们很厉害而已,哪能算高手,真正的高手,都是行踪飘忽不定的人。” “那你呢,有多高!” “一般般吧,一对一,至少不会输!” “呵,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在小屋中时而响一声,听着春雨,哼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流行歌曲,聊着宁惜泪所谓的江湖闲话,这日子,倒也清闲! 第十六章鹰犬和才子 教会了宁惜泪下五指棋,借着下雨天,两人没事儿就相互切磋,输赢倒不在乎,总归是打发时间。两人的关系,也通过五指棋,谈话比以前多了。 这段时间,宁惜泪讲了些江湖上的事,并不完全是恩怨仇杀居多,这世道,拿起武器,无非是保卫自己的家园。至于陈厚颜向往的儿女情长的江湖故事,宁惜泪那儿就只有笑了,总说他书生意气。 这世道,那有那么多为国为民的大侠啊,在她看来,陈厚颜的书生气,简直天真的好笑。 下棋的时候,陈厚颜爱哼一些现代的流行歌曲,听宁惜泪讲江湖闲事,他就偶尔唱两句“笑傲江湖”,悠长的沧海一声笑开场,听起来颇有几分侠韵,然后又给宁惜泪讲了里面的独孤九剑、东方不败各种人物,看过各种翻拍的笑傲江湖,陈厚颜讲起来生动有趣,宁惜泪那儿原本只是随意听他讲故事,到最后已经被笑傲江湖的故事迷住。 也许是这书生,自己编的故事吧,不过蛮好听的。 笑傲江湖的故事,偶尔会在宁惜泪的脑中,闪过那些人的名字,至于那首笑傲江湖曲,这些天,听陈厚颜哼哼两句,宁惜泪至少会唱一小段了,她喜欢里面那一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然后整个人莞尔而笑,尤其是那双充满侠气的眼睛,这天下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拥有那清澈如水的明眸了。 下了十多天的细雨,天气终于放晴。太阳刚出来,陈厚颜就绑着沙袋,沿着秦淮河跑步锻炼,偶尔会跑去河边下棋的地方,和那几个老不休的棋友厮杀两局,然后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绑好腿上的沙袋,说了句明天见,就向远处跑去,偶尔也会提着酱油瓶去街上打酱油,成为别人眼中,爱护娘子的好书生。 “八百,过几天,有个梨园诗会,我们几个老头都要去看看,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啊。”见陈厚颜从远处跑来,每天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像被人追杀一样奔跑,正在和秦老下棋的徐云亭隔老远问了一句:“你天天跑,不累吗。” 陈厚颜之所以每天锻炼的时候,都往这里跑,主要是他口渴了能找到一个喝免费好茶的地方。 “徐老,小子不懂诗词!你们就别拉上我出丑了。”端着茶杯,猛灌了一口。这些天,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听见有人议论梨园诗会。据说是金陵一位姓庄的富商,在自己的别院梨园举办的一个诗会,通过各种宣传手段,弄得金陵人尽皆知。在书院学堂上课的时候,那帮子书生,一个个都准备了不少诗词,准备在梨园诗会上大放光彩呢。 徐云亭摇了摇头,叹气道:“八百,太过谦虚了可不好。虽说文无第一,但读书人,就要有一争高下的决心。你可知,这次梨园诗会,可有名满天下的才子参加,你要是能搏一搏,距名满天下,就不远了。” “秦老,徐老,苏老,归老,告辞了!”喝足了茶水,陈厚颜弄了弄小腿上的沙袋,又沿着旁边一条小道向远处跑去。那个梨园诗会,他是没心思参加的。 “哎,八百,怎么走了。和老夫下一局啊。” “哈哈,归老,八百都不愿和你下棋了,还死缠烂打啊。” 不用陪苏杭过来的亲戚,五人棋友中的归期光也就归队了,瞪着眼没好气道:“老夫不就是常悔棋吗,总比苏老欠了我们几顿饭,至今都还未兑现呢。” 那边躺枪的苏太爷吹了吹胡须:“老夫不是前阵子才请过。” “商人就是抠啊!” “徐云亭你那次来时,带过好吃好喝的。” “秦老不是也一样吗。” 秦之问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个老头,然后不客气骂战起来。 然后,四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开吵,各种指责,已是见怪不怪,这四老头只要聚拢,总归是小吵小闹才舒服,否则陈厚颜也不会喝完茶就跑。 那边依旧在争吵,陈厚颜这边,已经沿着秦淮河往书院跑回去。他的锻炼总是有成效的,至少现在跑几公里,不会像以前那么累,身体只有这样锻炼,才能越来越康健,至于这世道奉行文弱书生就是美的病态观念,陈厚颜坚决摒弃。 终于跑到书院门前,出了一身汗的陈厚颜,准备回去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他放慢了脚步,穿过书院门前一条很宽的街道,这时,一辆马车从侧面飞奔而来,赶车的家奴使劲嚷嚷:“让开、让开。”眼看就要撞上横穿长街的陈厚颜,那家奴急忙拉住套马的缰绳,马车一个骤然急停,只听得里面发出“咿呀!”嘤咛的声音,显然是撞着脑袋了。 “不要命了!”赶车的家奴有点狗仗车势。“你可知道,车上坐的是谁,撞死你也活该!” 陈厚颜抬头这辆华贵的马车。差点就发生“车祸”啊,吓老子一跳:“叫的再凶,也不过是一条狗,眼睛擦亮点,不是谁的命,都不值一钱。”这句话,还算温柔,不过接下来,陈厚颜就开始发飙了,道:“草泥马,下次看着点!” 说着,他拍了拍不值钱的青衫,还好古代的马车速度都不快,否则今天就是无妄之灾啊。最可恨就是,他都还没说话,这家奴倒还嚷嚷了,有钱了不起啊,还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赶车的家奴脸红脖子粗,大有从车上跳下来揪住陈厚颜这书生让他好好说话。 “我说,问候你全家女性,听懂了嘛!”陈厚颜淡淡说着,不咸不淡道:“听不懂,再给你来一句,去你马勒戈壁的。” “你!”赶车的找不到话反击,只能用大道理来盖过来。“一介读书人,说话却是有辱斯文。” “哈哈,连畜生都知道有辱斯文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咬人呢。”拢了拢衣服,也懒得和畜生说话,骂了些前世的社交流行语,觉得无比痛快,慢悠悠向书院大门走去。 “嘿,就这么走了?”赶车的家奴嚷嚷起来,有点咄咄逼人:“给我站住!” 这时候,挡在马车前方的珠帘被人掀起,一个颇具文气、面相较好、衣着朴素白袍,留着几缕胡须的中年文士,瞄了眼陈厚颜,淡淡道:“小五,算了,兰君姑娘都说无碍了,莫要逞凶。”说完,这中年文士对着陈厚颜作揖:“小兄弟,是在下家奴的不对,柳永在此给你赔不是了。” “公子,他……”赶车的家奴还想补充两句火上浇油呢,却被自家公子一个眼神瞪回去,他只能陪着笑脸。 “呵!”陈厚颜笑了一声:“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阁下还得多管教管教家奴啊。指不定那天,就被这些鹰犬,害了身家性命!”看在这中年文士还算礼貌的份上,陈厚颜只当好心提醒了一句,说完转身就走了。 柳永客气笑着,待陈厚颜走远之后,方才回到车中,关心切切的声音:“一个不要命的狂妄书生,兰君姑娘,你没事儿吧。” “唔,没事儿,就别为难啦,真的没事儿!”轻柔的声音!透过车帘,倒是看见了那穿着青衫的书生,他说话虽糙了点,但那句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却是说出了佛家众生平等的意思,倒是有些小看了他啊。至于狂妄,估计是他还不知道柳永的身份吧,年轻人大多是狂妄的。 第十七章欢愉后的疼痛 耳边仅仅是回味刚才车中那轻柔的声音,走进书院的时候,那边一道粉红衣裙的女子站在远处,招了招手,娉婷走过来。 “公子!” 温婉的门千雪,像个丫鬟一样,来到陈厚颜面前。“公子这是?”看他一身青衫都湿透了,关心道:“公子春衫全湿,不如随千雪回房中好好泡个澡,免得染上风寒了!” 倒是可以接受,陈厚颜点了点头:“找我有事儿?” “嗯!”细细的声音,就在前面领路了。幸好此刻书院的学生不多,倒是看不到他们的院长,带着一个男人回她的住所。 来到门千雪房中,在她的吩咐下,有丫鬟准备了一大桶热水。 房门关上,屋中只剩下他二人。门千雪玉手攀上了陈厚颜的腰间,声音低柔:“公子,让千雪替你宽衣,服饰公子洗浴吧!” 前世泡澡堂子,那一次不是叫美女来服饰的。如今有这么个温柔的奴婢,岂有不用的道理。 “嗯!”就任由她处理了! 等全身都泡在温热的浴桶里时,脑袋靠着桶壁,闻着一股幽香,香艳地想着,平时门千雪就是在这个木桶里泡澡,那场景让人想入菲菲,不知不觉就抓住那双搓着自己肩膀的玉手。 “一起洗吧!”陈厚颜心想,古代的女人,应该还没有接受鸳鸯浴的调|教! 他也仅仅是香艳地想象,哪知道,门千雪笑吟|吟地“嗯”了一声,自己连身子都给了这个男人,那有害羞一说。然后轻解罗衣,露出那一具傲人的玉|体和陈厚颜一起坐在了浴桶中。他忘记了古代女子,连男人三妻四妾都能接受,那里会拒绝二人共浴。 “公子多日不来见千雪,难道是把千雪忘记了?”有些幽怨的声音,胸前风光一览无遗。水面荡来荡去,连着那白玉|峰,也跟着晃荡。 陈厚颜划水过去,从后面抱着那细腰:“我这不是来了吗。”一口咬在那耳垂上。 门千雪躲闪不及,躲在陈厚颜怀中,如瑟瑟发抖的白兔:“公子好坏!”她这一句,如同催|情话语。 陈厚颜嘿嘿笑着:“我还有更坏的。”想起前几天看过的莺莺传,不由坏笑,道:“看我圣手擒凤,江河推峰。” 水面被激起浪花,门千雪那有想到陈厚颜会做如此羞人的事儿。尤其是他站在浴桶中正对自己江河推峰,门千雪那张小脸,就跟烧红了似地。 “就公子最坏了!。”她也是动情了,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这话就厉害了,简直让陈厚颜吃了十颗蓝色小丸。 他探手将门千雪背过来趴在浴桶边,双手抓着那两团柔|软,房中就传出像湍急的江河中有水花拍打岸边岩石的声音。 ++++++++++ 良久之后,两人都软弱无力地相拥在一起,尤其是门千雪,像是得到满足的干旱良田媚眼如丝,尤其是刚才一瞬间,她放佛不受控制全身抽搐痉挛,身体不断的颤|栗抖动,甚至还有一阵压抑的呻|吟|喘|息,让她觉得羞死人了,又觉得甚是满足。 从后面进,这事儿完全是靠技术活儿啊,陈厚颜也觉得太过劳累,靠在浴桶边休息缓解疲乏,光亮从窗户照进来,旁边的门千雪明眸微闭唇口微开,面部表情满足媚浪,如雪的肌肤更是浮出一丝健康的苹红,胸前两团嫩白的柔|软颤巍巍诱|人。倒是见不得这份春|光,陈厚颜心中一股燥热全身难受。 顾不得许多,又紧紧搂着门千雪。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品尝着里面丝丝甘甜,疯狂索取着。 “公子……我……喜欢,喜欢……”就没有了后文。 直到浴桶里的水温,渐渐冰凉的时候,两人才不舍地分开抱紧的身子。 已经没有力气的门千雪,被陈厚颜抱到了床上,看她无力的样子,陈厚颜盖了床被子在她身上,想着要是有根烟抽就好了,办事儿之后来根烟,快活胜神仙。 “公子,过几天,有个梨园诗会,这儿有请帖,公子不妨去看看,至于诗词什么的,公子不用担心,千雪已经给公子准备好了。读书人,总是要先博得名声,才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梨园诗会,正是公子扬名立万的时候。以至于公子以后就算高中状元,也不会有人背后议论。”因为浑身无力,无法动弹,至于搁在床头那张请帖,门千雪就拿不到了。 陈厚颜已经穿好了衣服:“再说吧!” 心里感叹,这年代的读书人,也不容易啊。科举考试虽然能扬名立万,总归要先出名,至少主考官都能认识你吧,大文豪如白居易,在未出名之前,还不是以一首诗拜访当时的著作佐郎顾况方才渐渐有名气的。后来科举自然就高中了,大抵就像是千里马,总归要先证明自己。他虽然背后有人安排仕途,但总的混出些名声,才不至于很突兀地成了状元难免被人诟病。只是,门千雪为了让他去参加这次梨园诗会,居然给买来了诗词,这就觉得好笑了 “你好好休息吧。”陈厚颜叮嘱,门千雪太虚弱了,休息好了再说。“请帖我拿走了,有时间,就过去看看,至于你那诗词,嗯,我看吧,能用到,就尽量用。” 门千雪无力地笑笑,等陈厚颜从她房中离开之后,她才艰难地爬起来,走路不便地移动身子,从对面衣柜上找到一个坛子,坛子中装着醋,她又从柜子里找到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绑着纱布的木棍。 拿到这两样东西,回到床边,横坐着。咬了咬牙,用木棍沾了些醋,然后将木棍往双|腿间插去,疼的她直喘气,甚至抓着被子的手不停地抖着。 “奴婢自是不能为公子生孩子的。” 她只是说给自己听,忍受着木桶搅动下|体的疼痛,一声不吭。这两天,正是她两次月事之间,行房是要怀孕的,不过她的身份只是奴婢,而且陈厚颜还有大事要做,岂能让这些不需要出现的事,影响到他呢。 用醋避孕,是她懂事以来就知道的,女子总归是在嫁人前就学过这些东西。忍着疼,直到用完了半坛醋,木棍丢在一旁,门千雪虚弱地倒在床上,闭着眼休息,大概希望自己能够避孕有效吧。 第十八章梨园诗会 晃了晃,又快到月中。庄府举行的梨园诗会,选在本月十六日晚上,也是月亮最圆的时候举行。借月的寓意,大概是希望才子们,因景,超常发挥。而且,原本一个小小的梨园诗会,经过许多名流仕子的炒作, 声势不亚于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选花魁比赛。 这些天,几乎大街小巷都在拿此说事儿,讨论梨园诗会究竟谁是最后的赢家。有些兴趣高昂的人,甚至列出了金陵几位有名的才子可望一争高下。呼声最高的当然莫过于金陵第一才子李芹以及另外两位经过千场诗会,博出名声的高手、卫频和曹孟秋,至于主办方梨园庄家,据说这一次,也从外面请来一位大才子参加,加上那位从京城来的大才子柳永,三方逐鹿梨园诗会,想不出名都难。 天公还算作美,连续几日都是晴天,晚上明月当空,繁星似锦,气温也适合出来玩耍。 等到了十六日那天,天气更是出奇的好,血红的残阳还挂在远处山巅,金陵城立刻热闹起来,集市上宝马香车都在往梨园那面赶去,秦淮河上的画舫,一艘接着一艘停靠在岸边,几大青|楼的当家花魁,平日难得一见的清倌人,大多换上了适合社交场合穿的朴素衣裙,带着丫鬟,也往梨园那边走去。 富家千金自然是带着挑选未来夫婿的目光去梨园捧场。至于秦淮河上的花魁也来凑热闹,无非是今晚肯定有好词出现,这些靠琴曲谋生的花魁,还是知道跟随潮流方向,以免被这个残酷的行业淘汰。之所以几大青|楼的花魁都通通出动,目的当然是奔着天下第一青|楼御用才子柳永而去,如果今晚谁能够拿到柳永的一首词,那个幸运的人,明天就会成为秦淮河上最有名的花魁,甚至会成为以后秦淮金牌花魁大赛的头名。 “瓶儿姐姐,听说李芹才子今晚也会去梨园那面,不知道等会儿,他是不是要为姐姐写一首好词!” 媚笑声从远处传来,说话的女子,是秦淮河上千娇楼头牌花魁摸鱼儿。当然,摸鱼儿只是她的艺名,至于真名,每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都已经将它藏在心里。她衣着倒是颇显诱|人,一件紧窄荷绿色宽袖衣裙,将***托如云中身轻的雨燕,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既能烘托自己身材妙曼,又能不失体面。也难怪有人会用,体态轻盈身轻如燕,能作掌上舞,来形容摸鱼儿。有好多人,能够成为她的忠实恩客,也大多将她视为武朝的赵飞燕宠爱有加。 摸鱼儿打招呼的女子,正是前方带着一个乖巧丫鬟,看起来了颇为文弱的凌波阁花魁柳银瓶,身穿素裙,有几分淡然的心态,精细的瓜子脸,比起摸鱼儿的妖艳,多几分柔性的美。柳银瓶性格要显得弱一些,笑了笑,淡淡道:“妹妹有曹大才子的捧场,今晚词曲伴舞,肯定是梨园最出色的人。” 也许是处在金陵四大花魁中排行最末吧,柳银瓶说话也是不与人争论的淡然态度,也正是她这种与世无争的清淡,方才让金陵第一才子李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扬言他朝高中,为银瓶姑娘赎身的夙愿。 摸鱼儿那里笑了两声,看向远处,那儿有两道美艳身影:“呵,真是热闹啊,没想到绮罗妹妹和紫兰姐姐都来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秦淮河的四大花魁都来了,呵呵,可要乐死梨园那些男人。” 那边,穿着紫裙的紫兰和粉色衣裙的绮罗双双到来。这二人都是来自秦淮河上最有名的凤栖楼,她二人便是凤栖楼的文武双娇,紫兰擅文词才情更是一绝至于诗词方面的造诣,已经堪称大家之列,而绮罗则是擅剑舞,和摸鱼儿纯粹的古典舞蹈比起来,绮罗的剑舞,就要显得刚毅有力,有种力量的美。许多秦淮河上的客人,常拿绮罗和摸鱼儿两人对比,两人一刚一柔,还真不好说谁好谁差。 “紫兰姐姐,听说从京城来的琴曲大家李兰君就住在你们凤栖楼教你们琴曲,今天怎么没见她来呢,妹妹倒想见一见这位名动京师的人儿呢。”看见紫兰、绮罗,摸鱼儿就有和她们水火不相容的感觉,最近凤栖楼的客人,比他们千娇楼的客人多了不少,照这样下去,今年争选金牌花魁的名额,怕是又要落在凤栖楼一家了。 “兰君姐姐她身体抱恙,今晚就不来凑热闹,妹妹挂念了。”知书达理的紫兰笑着说了句,然后拉了拉身边绮罗握紧小拳头的粉手:“诗会都快开始啦,还不快走!”心里觉得好笑,绮罗妹妹不会和摸鱼儿打一架吧,尽管她觉得此事有可能发生。 摸鱼儿自讨没趣地笑了笑,至于柳银瓶,则是施了一礼算是打招呼。这四人走在一起,如同宫中千娇百媚的妃嫔出来赏花看风景。以至于,梨园外面,被围得水榭不通,许多人,站在外面,不曾真正进入梨园诗会内场,也觉得大饱眼福了。 夜幕渐暗,梨园门前车水马龙,应邀诗会的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富商才子应约而至,手持请帖进入梨园。 如园林一般的梨园里面,亭台楼阁,廊腰水榭,全都点上了花灯,如白昼那般,举办诗会的场地处,更是摆上了百桌宴席,男女分开列席而坐,瓜果点心美酒佳肴,奢侈无比,幸得庄家财大气粗,也有借此诗会提升家族地位的念头,方才舍本待客,自然赢来颇多好评。 距离诗会时间尚早,许多重要人物都是最后出场的,宴席前方空出来的戏台子上,就开始上演歌舞表现之类的的节目,此间,一位坐在台上的妙龄歌女,轻抚古琴,声音悠扬,唱出来暖场子的,居然是这些天火遍金陵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首词,可以说,算得上大家之作了,此词唱出来,今晚列席的诸多才子名流,皆是精神振奋,又见对面那些莺歌燕语衣着华贵的千金闺秀和曲高和寡多才多艺的貌美花魁,心里想着,该是男儿逞威风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写首诗词说故事 花灯初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梨园门前,梨园家主庄世安早就接到消息,有尊贵的客人要来,此刻也已经带着他的儿子庄逸杰,恭敬地候在梨园门前。 不多时,从马车上,率先走下来一位衣冠楚楚的华贵公子,庄世安两父子立刻贴上去,恭敬道:“首牧大人大驾光临梨园,令庄府蓬荜生辉。”商人天生就是拍马屁的行家,一番恭维的话说过之后,坐在马车中,如今正是金陵知州的宋镰方才露出面来,这架子倒也颇具官威。 “世安兄不必拘礼。”宋镰算是给足了庄家面子,一介商贾之家,能够得知州大人称兄道弟,也算升格了不少地位。 庄世安立刻点头哈腰,大有鞍前马后誓死追随的忠心:“大人和令郎里面请!” 宋镰客气地回绝:“倒也不忙,还有一位贵客未下车。”对着马车笑了笑,道:“柳兄,你又何必藏于车中不愿下来呢。难道是怕了金陵才子对你的讨教!哈哈,等会儿罚酒三杯,也好见柳兄醉后行文,定为一段佳话。” 笑声打破这段玩笑的话语,车中走出来一位穿着白袍的中年文士。谈吐潇洒,性情洒脱,样貌也是久经岁月沉淀,自有一种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广陵兄又何必取笑于我。柳永一介书生,不过是赢得青|楼薄幸名而已。” 广陵是宋镰的表字,柳永既如此亲切称呼,两人至少曾经有过交情,而且还不是浅交那种。 大才子柳永光临,庄世安和他的儿子连连说了无数个“久仰、久仰”。神情激动,甚至立刻吩咐下人,去取来最好的宣纸,求才子柳永赐下笔墨。 柳永也是入乡随俗,主人家求墨宝,他自不吝啬地写下“梨园春”三字,庄家父子已经视为珍宝。 在庄世安两父子热情的迎接下,宋镰和柳永二人并肩走进了梨园,跟在后面有点狐假虎威的宋子文,则是趾高气扬放佛身具藐视众人的资本。 后面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今晚到场的重要人物,期间到来的就连宋镰都不得不出来迎接的一小撮人,正是秦淮河边的棋友,秦老、徐老、归老一行三人,苏老和他的女儿早先一步来了梨园,三老头相约一起姗姗来迟,立刻成为举目焦点,被奉为上宾,并且坐在了宴席最前方的大桌上。 该到场的重要人物都已经到场,梨园诗会,也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既然是诗会,诗作自然是有的。诗会宴席男人这面,已经有人私下开始传出一些诗词,诗会刚开始的时候,拿出来的都算不得压轴的,只有进行到一半过后,才有真正的好诗词面世。大家索性耐心等着,并不着急,等会儿就该看众才子斗诗了。 ++++ 梨园诗会正在热闹进行,梨园外面,西北方向一条小巷中,此刻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朴素青衫的书生。前方大大的梨园二字,那书生还是认得字,散步一般走过去。此间大多人都在梨园里参加诗会,门前就颇显冷清,对来迟的客人,守门的家仆只是检查了请帖,就放这青衫书生进去了。 待要进门的时候,恰好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停在梨园门前,车上的女子刚下车来,便遇见了熟人。笑声很浅,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咦,你也来参加梨园诗会?” 带着惊讶,更觉得有几分缘分。白芷晴以为自己来的很晚,没想到还有人和她一样姗姗来迟。 “倒是巧了!”轻轻一笑,今晚特意画了淡妆的她,别有一番风情。 古代女子早嫁的现象普遍,这女人不过才二十出头,却已经变成风韵美妇,衣着方面也是大方得体端庄高贵。只可惜,婚姻不幸,常常孤单一人。 陈厚颜知道这女子的情况,三从四德的古代,一个女人被丈夫抛弃,会背负多少闲言碎语,也难怪她选择以酒度日,这种被人抛弃的事,就算搁现代,那些思想开放的女人,也会用酒精麻醉自己。只是她今天看起来,比那日马车中微醉的模样,自然要精神几分,让陈厚颜顿时有种惊艳了的感觉。 “好巧!”陈厚颜刻意停留原地,等了会儿她:“一起进去?” 白芷晴点头默许了。 两人愉快聊天,一路前行,廊腰缦回、亭台古韵的梨园,给人一种置身于古典园林中眼前所见全是美妙世界的感触。当空的明月,挂在树上的花灯,照亮了热闹的梨园,两人漫步闲谈,有说有笑,与其说是来参加诗会,倒不如说是一对出来约会的年轻恋人。 “呵,这感觉,如是六一居士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对这女子,也是颇有感觉的,何况那日马车中,两人算得上是一见交心。漫步同行的时候,陈厚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柔夷,那面先是不适应地缩了缩,然后就任由他牵着,大概是同意了吧,只是眼光不敢看着旁边的男人,望向更远处那些漂亮的花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流光照人的面庞,有种幸福的感觉。她曾经并不是没有幻想过,在花灯如昼的夜晚,被一个书生牵着,不知道往那里去。女人总是会钟情一些意境浪漫的事,然后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要不,去旁边亭中坐坐!” 其他人,都在那面宴席处参加诗会,这边挨着水榭的亭子,就空无一人。男人嘛,情景恰好,气氛适合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比较有情}趣的事儿!至于那面虚名的诗会,自然比不过私下幽会带来的刺激感。而且,陈厚颜觉得,今晚或许还可以做一些比较有趣儿的事。书生佳人的约会,就像偷|欢那样心情期待又激动。 “额,你不去参加诗会?今天可有不少才子都来了呢。”“去那边凉亭坐坐”这句话,也是让白芷晴乱了思绪。 “不去吧,没意思,一群文人的游戏而已。” “呵,一群文人的游戏,这话格调也太高了吧!”倒是奇怪了这书生不着调的回答,也罢,诗会宴席那面现在的确太吵了,白芷晴就随了他的意,两人往一边水榭旁的亭子走过去。期间说说笑笑,大多都是陈厚颜讲某些笑话,哄了她开心。 亭中空无人一,两人并排坐在一张石凳上,明亮的眼睛,盯着那些高挂的花灯,语气有些随意:“刚才你给我讲了那么多笑话,不妨,我也给你讲一个?可是,不好笑,你要听吗!” 陈厚颜点点头。 “以前有一个落魄书生,饿晕在某个大户人家的门前,后来,那户人家收留了那个书生,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又见那书生还算忠厚老实又颇有才学,大户人家的家主颇为很喜欢,就定了婚约,准备等那书生高中之后成亲,后来书生上京赶考,大户人家的家主耗尽家财替他一路打点门路,再后来那书生考上了状元,做了京官,然后就翻脸无情,休书从京城寄到了金陵,满城皆知,大户人家的家主,一气之下,病了三个月,撒手西去,临死时候,吐血说了一句好一条养不大的白眼狼啊!呵,好不好笑啊这个故事。” “最可怜的,是那大户人家的女儿,还没嫁人,就成了弃妇。在这金陵,谁还敢要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啊。而且,就算有胆子要,也要掂量掂量那白眼狼会不会私心报复。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毁了别人的家,连带别人下半生,都不肯放过。” ”不过那女子也傻,区区商贾之女,不想着找个安分老实的人入赘,却想着才子佳人的故事,活该呐!“ 白芷晴幽幽说道,明亮的眸子中,不知何时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那白|皙的手背上绽开成花。任她坚强地撑起了整破碎的家,但每次提到这件事,总会变得脆弱无比。 一只宽大温厚带着暖暖温度的手掌,盖在那冰冷的柔夷上。在古代,那种为了攀附富贵,不惜出卖尊严的陈世美故事比比皆是。 这种男人,纯粹的不要脸,并且属于那种,自己不要你了,也绝不让你好过的狠人。 “贱男啊。”陈厚颜感慨道:“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幸好你还没真正嫁给那贱男,否则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芷晴破涕为笑,这男人一句话令她羞涩难堪:“谁说,被休了的女人,就一定嫁了人的。难道你以前,都以为我嫁人了,早已非清白之身。”她虽然身材丰腴如美妇那般,却是年龄已经过了二十四五,早已经发育的成熟诱|人,这是女人生理使然。 “呃!”陈厚颜:“我倒是不介意那些。” 白芷晴哼了一声:“可是我介意!”她努力呼吸着,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相公,是自己喜欢的人儿。又见诗会宴席那面热闹非凡,偶尔有押韵的诗文传被人念出声来,她笑了笑,道:“你是书生,书生不是都会写诗词歌赋的才子,如今见一弱小女子身世凄然催人泪下,难道没有激发你的灵感,作一首诗词让世人传颂。” 笑声有些欢快,也有作弄的意思,至于诗词写得好不好,她倒是没在乎。“如果能写一首传世名诗就好喽,说不定就能在梨园诗会上大显文采,更能传到京师去让那白眼狼被万人唾弃。” “呃,写诗什么的,本人不怎么会。”她倒是欢乐,陈厚颜就苦恼了。 “嗤!”白芷晴被他逗乐了:“喂,你还真不害臊啊,那有文人才子说自己不会写诗的!你瞧,那边好像又热闹了,是不是写出来一首好词啊,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宴席那面传来闹嚷嚷的声音,显然是有佳作出来了。这边,白芷晴借着诗会的气氛,对陈厚颜的佳作也有几分期待。 “你让我想想!”陈厚颜第一次觉得以前他该多读书。 想了一会儿之后,从旁边折下一根柳条,蘸着亭前池子里的水,在白芷晴面前的石板上,写下了一排字迹端正的句子。 透过灯光,隐约看见一行行字迹,在柳笔下,慢慢出现了。 “我大概,记得,也就,只有这首词了。”陈厚颜苦恼说着,运力疾书。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他写的很慢,毕竟柳条蘸水写字,力道不够在地上写出来的字都看不清楚。他边写,边想,怪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不用功,对李清照这首“声声慢”记不完全。 他又默背了一会儿,大概是如此吧,继续写着。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二十章木兰花与子野先生 白芷晴虽出生商贾之家,但也念过几天族学,等到陈厚颜在她面前石板上,写完上下两阙,再看那两排笔锋刚劲的小楷,虽说是用柳条蘸水所写,放佛如镌刻在石板上那样。难怪佳人都喜欢才子,读书人总归有让人欣赏的地方,就是写字写的真的非常漂亮。 至于那首词,白芷晴不是专攻诗词研究的才女,只觉得比她平日参加那些所谓的诗会,听到的那些被人捧起来的诗词更有意境,至于更深层次的内容,白芷晴倒没想过了解透彻。她读过一遍之后,已经被感染,就觉得写得好,顺带看陈厚颜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书生听了那个故事之后,没有拔腿就跑,她已经刮目相看了。而如今,更打动她的,是那一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想不到看起来放浪洒脱的书生,写出来的诗词,却是如此细腻委婉,他内心是丰富多彩啊。 然后由点成线,白芷晴开始想,这个书生的经历,他的家世,以及他前程等等。 越是胡思乱想,越是证明,这个书生。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痕迹。 她已经孤身多年,因为那桩婚事,她不曾有过属于正常女人的幸福,她用美酒麻醉自己,她可以不要脸在街上勾|引男人,但却没有一个男人,敢真正大着胆子和她一起面对困难。 她等那个男人,等了太久太久了,五年、十年,这个男人,从未出现过! 如今,有这么个书生敢接近自己,白芷晴原本该有的期待,一瞬间变成担心。 她担心,那个在京都叫赵元辅的白眼狼要是知道了她身边这个书生,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猛然间,白芷晴如着了魔那般。双腿乱动,鞋子在地面来回摩擦,意图抹掉那首词:“不写了,不写了,一点都不好。”说完,她竟“呜”的哭出声来:“干嘛要写这种乱糟糟的诗词。” 女人啊,总归是有心酸的事。哪能坚强如磐石,谁说不会心痛啊。 宁静的亭子,突兀间就传来哭声。隔着亭子很远的地方,有两道人影,正从外走过来,听了这哭声,两道人影骤然停下来,四处寻找。 “好像是从对面水榭亭子中传来的,子野先生,你且等等,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庄世安的儿子庄逸杰,领着一个袍服素白的中年人,从远处走来,亭子里的哭声,他们都有听见,毕竟是在自家府上,想着不要发生什么事儿才行。 庄逸杰往亭子那边看了看,隐约瞅见年轻的一男一女,女子奢华贵服,应该是一富家千金,背对他们,看不清容貌,此刻蹲在地上小声呜咽,至于那男的,多半是个清贫书生颇显手足无措,想来肯定是家里不许他们的交往,借着梨园诗会,在这儿幽会,不觉伤怀落泪。 庄逸杰轻咳了一声,就走了过去,至于身边那个称子野先生的中年人,也觉得此事蹊跷,竟然也跟在后面瞧个究竟。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走到离亭子不远处停下来。就听得亭中人说话,颇觉尴尬! “喂。”陈厚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以为白芷晴是为她的遭遇痛哭。更不知道,白芷晴是为自己不能得到幸福感到委屈。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厚颜只能如此办法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他并不是没见过,但他没见过,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埋着脑袋,那种撕心裂肺压抑的哭声。就好像,一个女人,失去了所有.......在他那个时代,分手或者离婚,已经是家常便饭,自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但在古代,尤其是女人一旦背上了休书的枷锁,等于活在梦魇中。 白芷晴的声音小了许多。那边就有陈厚颜疼惜的声音:‘从前有一个叫梁山伯的书生爱上了一个女扮男装到红螺书院读书的富家千金祝英台……后来家里人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梁祝双双变成了蝴蝶飞翔天际……’故事讲完了,慢慢地白芷晴的哭声也消失了,也许是她想到了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却始终等不到一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男子。她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 ‘真幸福!’ 她眼角还有晶莹的泪花,陈厚颜伸手为她拂去。不知道是先前遗留的,还是听故事流下来的。 陈厚颜笑起来的时候,绝对是世间英俊男子。他动作轻柔,指尖触碰到那未施粉黛的眼角,触手细润,女人的肌肤,永远是男人摸过最柔软的东西。 “别哭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陈厚颜打趣说道,好在白芷晴这女人还算坚强,并没有歇斯底里,一哭不可收拾。 白芷晴让陈厚颜扶她起来。地上的那首《声声慢》已经被她擦去了不少字迹。“你就欺负了我!” 两人在亭中“打情骂俏”,浑然不知,此刻站在远处,无意间听到这个故事的二人,不但为刚才那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吸引,更为这难得看见的真情打动。 “一对有情人,就不要打扰了。”中年人颇有感触地说了句,望着景色秀丽的梨园,花灯高挂,高墙花影,似有感触:“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哎,有情人,终难成眷属,走吧,留给他们一些幽会的时间。” 中年人不忍看下去,叨叨说了两句,其中有段话,还是曾经自己写过的一首词,此刻想起,非常吻合看到的此景。庄逸杰还想八卦地看看这二人的真面目,听子野先生说成全他们,庄逸杰“哦”了一声,两人慢慢往后退,绕着远处的道路,往诗会宴席那面走去。 他二人还未走远,那边亭中,又传来声音:“要不,我再写一首词吧。” “别写了,念出来就行,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旁人听不到,也不用担心的。” “写词,这年轻后生倒是有趣。只是那句,旁人听不到,也不用担心,是何意思。”中年人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遇见倾心的红颜,何尝不是如此。他停下了步子,并不是一定要偷听别人谈话,而是纯粹因为这二人幽会触及他心中的往事。 中年人还在回忆往昔时,只听得那亭中的青衫书生,语气有些低沉:“那便念了!”想了想,觉得脑袋里还是记得那么几首有名的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竟然是一首木兰花词,好意境啊!”中年人点头赞许,单凭这两句,已经是大家之作,他在一旁听得仔细,因为自己擅写木兰花词,不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也没让中年人等太久,下阕就豁然出来了:“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骊山,雨霖铃,应该是典故,只是,这是出自何典故,我怎么不知道呢?”因为上阕的意境,让中年人期待下阕出现,但听了下阕之后,他就有些犯糊涂了,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记不起骊山、雨霖铃,这二处典故出自哪里?” 中年人这边犯了腐儒必须深究到底的毛病,那亭中,却有女声传出:“呵,又是一首乱糟糟的词,不听呐,还是去诗会那面吧。”她其实是窃喜的,这两首词,好像都是专门为她量身而写,白芷晴忽然就觉得今晚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笑了就好,哎,罢了,去诗会吧。” 自己总算绞尽脑汁,把白芷晴给哄开心了。诗会那面,正好进行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过去喝口水呢,说那么多话,嘴都发干了。 第二十一章大才子的对决 纳兰性德一首木兰花,比较适合白芷晴的遭遇,那负心的锦衣郎,也应该被人痛斥。被陈厚颜宽慰之后,白芷晴渐渐平复了心情,诗会宴席那面,也进|入高}潮部分,心情还有些不平静,打算去过去散散心,两人就往远处走去。 “咦,就走了?”看见水榭亭中的两人,往远处走去,还在苦苦思考骊山、雨霖铃出自何典故的子野先生不由摇头叹道:“倒是被这年轻后生给难住了。走吧,看样子,等会儿在诗会上还能见到。到时候再问了。” 这边,无意偷听的两人,终也散了去。 ++++= 庄府梨园内,诗会宴席那儿,刚才有过一番小小的轰动。经过诗会前半场的铺垫,真正有才学的才子,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给今晚诗会带来第一个小高|潮的人,正是被大家寄予厚望的金陵才子卫频。 诗会进行到现在,大多人都已经拿出压箱底的珍藏。最先轰动的,自然是女眷宴席那边。因为刚才卫频的一句“人堪惜情更堪惜,客堪怜春亦堪怜。”还在女眷那面传着,大家对才子卫频的呼声很高。 “这卫频,也算是高才。刚才这一首诗,两处重叠,意境自然就高出一层,因该是他最得意之作吧。只是不知道,那面的曹孟秋和李芹二人,会拿出什么诗词出来,至于坐在宴席前面的柳永,至今都未提笔,仍旧在喝酒呢。”紫兰细声说着,旁边的绮罗对诗词一道,并没有紫兰研究的深刻。 她只附和着嗯了一声:“姐姐难道看上了那卫频,呵,卫频家倒是富庶,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花千金为姐姐赎身喽。以后妹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夜里不抱着姐姐,总是睡不着的。” “小妮子,竟敢取笑姐姐。”紫兰拧了一下绮罗的细腰,嘤咛的声音,让人好多人投来目光。 摸鱼儿坐在后面,瞧见那打闹的两姐妹,嗤声道:“两个不要脸的浪|蹄子,众目之下,也在卿卿我我,外面有传这两人彼此爱慕,真是恶心至极!” 摸鱼儿那不善的眼光看了一会儿紫兰和绮罗,显然对有女|同嫌疑的两个女人反感。 当然,卫频这一首诗之后,并未过多久,和卫频齐名的曹孟秋也不遑多让。 “........而今谁与画轻眉,西楼明月不减,疑似故人来!” 曹孟秋这首词写出,算得上将今晚的诗会,推向一个大高|潮。他这首词,比起卫频来,词调上,走的是婉约风格,大多人其实都喜欢这种调调的,尤其是明月不减,更是让女眷那面的女子感触良多,打心底里喜欢上那个上了年纪的曹孟秋。 “妹妹,曹大才子这首词,应该是给你写的吧。”笑声响起,柳银瓶和摸鱼儿坐的近,刚才曹孟秋的词传过来,两人都被这种长情的词打动,尤其是摸鱼儿,曹孟秋算得上她最熟络的客人,才华倒也有,只是样貌方面就欠缺了,家里也并不是过于富庶那种,而且已经结婚有一个长舌妇的发妻,钟情自己无非是想纳为小妾而已。 “呵,谁知道他是写给那个小情}人的。”摸鱼儿嘀咕了一声,“哈,瓶儿姐姐,快看,李芹,大才子李芹要写诗了。” 果然,男人宴席那面,接二连三的诗词出来,原本还沉的住气,想最后来个压轴的李芹终究是坐不住。 李芹应该是今晚诗会,除了柳永之外最备受关注的才子。而他自己也被金陵的才子寄予厚望,希望在梨园诗会上,写出金陵才子也不输柳永的诗词。尽管李芹自认高才,但面对柳永这种享誉四海的大才子,他不得不承认,若论写词,多半是不及柳永。 宴席上,李芹都在喝酒,正所谓,酒后行文,颇有行云流水的畅快。那面卫频和曹孟秋都有佳作,李芹一直沉寂,待诗会的气氛推向高|潮时,李芹那儿方才沉思良久。 而后便拿起宴席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一首大家熟悉的长相思,被他写在一张红笺纸上。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李芹这首长相思写出来,就有许多人围上去观看,一会儿功夫,整个诗会,几乎都在传颂李芹这首扛鼎之作。 “李芹这首长相思,倒是今晚难得一见的佳作啊。”宴席前排大桌上,坐的都是金陵城有名望的大儒。此刻诗会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好的诗词都已经面世了,秦老和徐老坐在上位,两人小声讨论着。对李芹刚才这首长相思颇为赞许。 “深浅花枝对巫山云雨,虽然是一首闺怨的诗,但意境上,就让人浮想连连了,这李芹也算才华横溢,今晚若没有其他诗词能比过,只怕就是诗魁了。” “二老,曹孟秋的那首明月不减也不错,可不要偏心啊。”归期光,倒是喜欢曹孟秋写的那首词。 这几个老头也仅仅是在闲聊,他们可不会做评委,权当欣赏诗词。至于下方的金陵知州宋镰,在这几人面前,都不敢出口评论,仅仅是附和着说都不错,就和身边其他金陵德高望重的长者说两句客套话,宋镰在这一桌上,都算是小辈了,抛开未致仕前宰相身份的秦老,徐老的身份也是颇为不凡,至于归期光,行事颇为低调,很少见他参加任何诗会,但却是安阳郡主的夫婿,算是一个非常低调的皇亲国戚。 不管是曹孟秋,还是李芹,或者那个卫频,都是金陵有名的才子,如果这场诗会,单单是金陵城的才子之间的对决,这三首诗词,都算得上佳作,可惜啊,还有更厉害的青词高手并没有压轴呢。 也许是柳永不喜欢和秦老他们那一桌皆是官宦贵胄同席。坐在离秦老等人稍远的席桌上,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坐在女眷那面去。他身边,陪着他喝酒的,是宋镰的儿子宋子文、庄家的家主庄世安,以及几个金陵城有头有脸的富商,柳永和他们列席而坐,让这些商人倍感荣幸。苏老太爷苏致远也赫然列席,他的女儿苏小妹则是在女眷那面,但目光从未离开过这里,甚至从诗会开始后,在一群闺秀之间坐着的苏小妹,就含情默默的看着喝闷酒的柳永,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胡思乱想。 刚才李芹那首长相思,也在他们这一桌上传读。宋子文这家伙见李芹刚才写了一首不错的长相思,大有煽风点火的念头,道:“柳先生,晚辈给你取来笔墨,先生也好让我等目睹风采。” 柳永默不作声,就连刚才李芹那首不错的长相思传过来,柳永都未曾评价。或许在他看来,诗词一道,并不是为了争个高下,而是随心而写,自由自在。 庄家的美酒不错,柳永颇为贪杯。宋子文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也只好在一旁陪着笑脸喝酒,他还不敢在柳永面前威风。气氛一时陷入冷清。 不过时,庄世安的儿子带着子野先生从那面走来。 庄世安呵呵笑着,起身迎接。那面却传来意外的声音。 “柳三变?” “张三影?” “倒是巧了!” 两人远远对望一眼,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今晚倒是有可以陪喝酒的人了!” 第二十二章打破诗会的两人 金陵才子李芹刚才那首长相思,还在诗会宴席中传读,多数人都在期盼等会儿柳大才子会写出如何长情的诗词。女眷那面,尤其是秦淮河上的众位花魁,今晚她们其实都是奔着柳永而来,李芹的词作写完之后,她们大多将目光望向柳永所在的位置。无意间,看见姗姗来迟的子野先生,热闹的诗会,暂停了一小会儿,沉寂片刻之后,旋即讨论声就有了。 早就传言,梨园诗会的举办方庄家,也请来一位大才子,看着梨园少东家庄逸杰带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那位大才子了。 “咦,那白袍中年人是谁?”女眷宴席那方,千娇楼的头牌花魁摸鱼儿狐疑地说了声:“瓶儿姐姐可认得。”她刚才只顾欣赏李芹的长相思,倒是把注意力分散了。 “刚才好像听柳先生称呼他张三影。”柳银瓶觉得张三影这名字很熟,反复念叨了几次“张三影,张三影”,似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张三影,那不就是写‘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位。” 身在青}楼中,岂能不知与柳永齐名的张先张三影的大名。这两位,都是享誉天下的大才子,如今碰头一起,这梨园诗会,明天只怕就能传遍天下了。 听了柳银瓶的解释,摸鱼儿一只手放在胸前,望着对面张先、柳永所在的席桌,一个柳永已经让他们四大花魁齐聚梨园诗会,如今再加上一个张先,这天下,有那一场诗会,能够一下子就请来两位大才子? “注定明日传遍天下啊。”摸鱼儿整理了自己的衣装,决定等会儿要去那面的舞台上跳一支舞。如果能入两位才子的法眼,为她题词一首,她的名声只怕超过了李兰君,而且她对今晚自己的装扮颇有自信。 坐在隔桌的紫兰和绮罗也在小声议论此事,尤其是紫兰,她其实是张先的忠实粉丝,在张先刚出现的时候,紫兰就已经发现了,花容一下子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倒是旁边的绮罗见紫兰姐姐对一个男人生出爱慕之情,颇有几分吃醋的姿态,连带看张先的眼神都带着火}热的嫉妒。暗自捏紧了拳头,谁也不能从她身边把紫兰姐姐抢走。 这张三影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本来还有望比拼一番的金陵众才子,此间已然败在下风,一个都比不过,更别说对方现在是两人。李芹、曹孟秋、卫频三人尽管都已经有不错的诗词拿出来,但在这两位大才子眼前,他们也只能喟叹认输了。唯一值得欣慰就是可以看见两位齐名的才子一较高下。 “呵,倒没想到,张三影也会出现。越来越热闹啊。”坐在秦老旁边的归期光说了一句,大概有些意外:“这张三影,不是在嘉兴协同知州韩瓘抗击方腊,怎么会来金陵了?前几日,我那住在苏州的姐姐过来和我说了些事,听说方腊已经打到杭州城外,估计杭州也快守不住了,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能派人下来,如果杭州落入匪寇手中,接着便是嘉禾,然后北上直取金陵,这江南半壁江山,都会落入方腊手里,形势堪忧啊。” 归期光前几日陪苏杭过来的亲戚闲聊时,听说了杭州那面方腊作乱的事儿。虽然他是个清闲的郡马爷管不得政事,但见到祖宗江山被匪寇祸乱,他也忧心忡忡,担心方腊作乱会波及整个江南。 经他这么一提醒,徐老也补充道:“归老刚才说的,老夫也有所听闻,不久前,韩瓘宴请同僚,张先并未参加,因此得罪了韩瓘。他出来,怕是有散心的念头。这张先虽是文人,但有他在嘉禾,至少能周旋方腊几日,若是换了那草包知州韩瓘,只怕嘉禾也保不住。” 听二人说话,秦老愤愤道:“奸臣当道,草莽误国。有大才者得不到重用。这天下,怕是真该好好治理了。” 秦老的愤恨,也不是没有道理,方腊作乱,比起水泊梁山,规模原本是很小的,但愈演愈烈,竟然有威胁武朝江南一隅的趋势。想到此,秦老有些泪然雨下:“也就君尚年幼,主弱臣欺,被蒙蔽视听了。” 秦老悲伤的心情,让归期光和徐云亭两人叹了叹,知道朝堂上的情况,他们也是无能为力:“我等只希望秦老奏报君上,重新出仕,彻底整治这股歪风,整顿朝纲,重显文景两帝时的繁华。” 文、景两帝,是武朝历史上,最强盛时期的皇帝。闻此二帝,此间曾出仕做官的人,都觉得有愧先祖。坐在下方的金陵知州宋镰,此刻神色悲戚:“若师相从新宰执,门生响应,凭师相数十年威望,不难斗过庄王、蔡京一派!” 秦之问若有所思,摇头叹道:“就不要相劝了,老夫早已年迈,只怕从金陵到汴京,期间的路途,老夫都经不起颠簸。” 这个话题,因为秦之问的推却,大家也就闭口不议。 那面,张先入座之后,庄家家主庄世安,熟络地给同桌的商贾介绍鼎鼎大名的张子野。恭维声此起彼伏,张先熟悉了这样的场景,彼此客套寒暄,然后便和柳永坐在一起。 “多年不见,柳兄还如这般洒脱。” “张兄不在嘉禾,却来这金陵何故。” “哎,一言难尽,柳兄不也是没在汴京,出现在这金陵么,你我都一样,只为解闷而来。” “哈哈,好一个只为解闷,凭此一句,当和你喝三百杯。” 两人推杯换盏,数杯酒之后,借着酒意,又逢知己,张先爽朗笑着:“年前柳兄一首“蝶恋花”,传遍京师,天下传唱。不知今日诗会,柳兄可有佳作!” 柳永哈哈笑道:“意境没到,怕是写不过你张三影。” “柳三变又何曾写不过别人。” 两人爽快一笑,旁有纸笔,两位才子此刻到不推却,拿来纸笔,同时疾书,众人睁大眼睛,万万没料到,两位大才子竟然同时写词。 整个诗会鸦雀无声,都在等着两位大才子停笔那一刻。 不知道,会是两首,什么样的词啊! 众人的心中,只有一个期待。两位都是诗词大家,写词不过信手拈来,笔走龙蛇,眨眼功夫,两人几乎同时停笔。 “痛快!”张先长啸一声,似乎写尽心中怨气。 旁边的柳永叹道:“这天下,怕是只有你张三影一人,能写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这样的词了。” “哈哈哈,柳三变,果然是柳三变,十年了,还是如此长情,李兰君此番又要名扬天下啊!” 两人在此相互称赞对方的诗词,旁人不敢上前打扰二人,只得在旁好奇两人究竟写了什么样惊艳的词。 也就在这动人时刻,诗会宴席入口出,有姗姗来迟的两人,慢慢走来,大家并未注意。直到两人走进宴席中,走在一青衫男子后面的女子,原本厌厌的心情,忽然看见那面,还在和柳永站在一起笑谈的张先,似认得他,不由高兴,道:“张大哥!你来金陵了?” 安静的诗会,被这一声打破。众人投过去关注的眼光,许多认得那女子的人面露狐疑之色,而那面的张先也有听闻,转过头,看见远处那脸上带着惊喜的女子,愣了愣,不由道:“原来是芷晴妹子。”他又看见白芷晴旁边那青衫书生,不就是先前凉亭中写木兰花词的年轻人,颇有吃惊:“咦,你们.......不就是先前......”余下的话他没说,知道白芷晴的遭遇,说了怕是给白芷晴带来麻烦。 第二十三章八百是谁? 此时此刻,梨园诗会宴席处,大家原本是焦急等着品读张先、柳永两位才子所写的词,不料突然来到的二人,将这紧张激动的气氛打破。那青衫书生,倒是名不经传,大多都不认识,至于书生旁边的女子,大家就较为熟悉,甚至见了她之后,大多露出一丝别样的笑容。 “原来是白家的那个弃妇啊。” “呵,她旁边那青衫书生,不会不知道这女人是根刺,谁都不敢碰吧。” “听说在京城做官的赵元辅可是个小心眼的人,他不要的女人,别人也休想染指。” “倒是有好戏看了。” 女眷那面,有些女人已经小声讨论。白芷晴被薄幸郎休妻的事,金陵人尽皆知,如今这时代没有同情一说,大多都是看热闹事不关己。 旁边有女人在谈论入宴席的两人,凤栖楼的花魁紫兰一旁幽幽叹了两声,女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一个不负心薄情的人已经很幸运了,她久在青}楼,见惯了那些所谓的才子书生花花口舌,此番看见一对算得上患难见真情的人,心有感触竟然独自偷偷抹着眼泪。 “白家那女子,倒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可怜的人儿。至于那青衫书生,有些胆大了,这样的男人,让人刮目相看了。” “姐姐就不要落泪了。”坐在她旁边的绮罗眉头也微微蹙着,她们自己也是身世坎坷的人,见不得一丁点的悲伤的故事:“妹妹也觉得,这书生,比今日诗会上那些才子,看着要顺眼些。” 这两位花魁感伤落泪,她们后面,另外两个秦淮河上的花魁,摸鱼儿和柳银瓶二人此刻也是清泪湿眼,她们总归是倚门卖笑的青}楼花魁,虽然表面风光,年轻的时候,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待到年老珠黄,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故事,在秦淮河上还少么。她们的命运,和白芷晴的遭遇,大多都是相似的。如今听到许多人不待见甚至嘲笑那白芷晴未婚被休的事儿,这些花魁,就颇为欣赏那个青衫书生,至少他应该算是真情的,不畏人言。 读书人,敢用自己的名声,和一个被人休了的女人,待在一起,就凭这一份勇气,整个梨园诗会上,都不曾有一个男子做得出来。 女眷当中,有看热闹的,也有感动落泪的。男人宴席这面,大多则是带着玩味的笑容,看见书生和弃妇二人走在一起,就像读了一本世俗不容的情|色小说,私下自然说着一些艳}情俚语。然后看这二人的眼光,就好像确定了二人发生了什么关系,自然八卦一番。 窃窃讨论声,在男人宴席这面传来传去,甚至比刚才讨论李芹那首长相思都还热闹。 那面,正在和柳永相互称赞彼此词作的张先,此刻笑着走过来,脸上带着遇见故交的惊喜。 “倒是忘记了芷晴妹子的老家就在金陵呢。”张先笑着说了一句,他倒是不在意旁人的议论,更不会在意有人会乱言他张先和一弃妇有染。叫这一声芷晴妹子,他张先光明正大,十数年前,他还是一介轻狂书生和白芷晴的未婚夫赵元辅乃是同榜进士,交情颇好,在汴京和白芷晴有过一面之缘。后来赵元辅投入蔡京门下,一路高升,如今成为礼部员外郎知贡举,是负责朝廷科举考试的主司。而他张先,却是因为得罪蔡京,被贬江南,如今在嘉禾知州韩瓘手下当一管理俗务的小判官,两人交情渐淡,已不再联系。张先倒是知道赵元铺休妻一事,想不到当初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元辅兄,居然是个心术不正的伪君子,此刻颇替白芷晴惋惜。 “芷晴妹子这些年,过得还好么。”张先切切问了一句,他记得和白芷晴已经有十数年没见了。 白芷晴淡淡一笑:“倒是过得去,没想到张大哥还记得我。”白芷晴颇觉意外,第一次见张先的时候,她不过才十四岁,如今十二年过去了,倒是觉得以前的经历放佛是一场梦一般。 张先哈哈笑着:“当时张先身无分无,还曾在贵府白吃白喝呢,怎么会不记得好心的芷晴妹子。”他丝毫不避讳以前那些不光彩的事儿,语气一转:“对了,芷晴妹子,还未介绍你身边这位大才子呢。” 他称呼一声大才子,并不觉得唐突,先前那一首木兰花词,若是拿出来,当即便能名扬天下。 “张大哥的一句大才子,倒是让我受宠若惊啊!陈谦,字厚颜,便是在下!”一旁的陈厚颜随白芷晴的称呼回道。陈厚颜并不怕别人如何看待他和白芷晴二人,既然选择了和白芷晴走在一起,他自不会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 “既然陈兄称呼我一声大哥,那张先就不推诿了。”张先爽朗笑着。眼中觉得,这年轻后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就在于他是否是真性情。在张先眼里,既然先前无意间,看见两人在亭中约会,那么两人肯定就是情侣身份。如今这年轻后生不畏人言,能够站出来承认,至少他是一个真男人并不虚伪。凭这一点,张先就觉得,这朋友交定了。 这边,两人称兄道弟谈的愉快,那边的柳永“咦”了一声:“是你!”见到陈厚颜,不就是那日自己称呼狂妄书生的人么。 “呵,没想到还能碰见阁下。”随口说了一句,那日差点被对方家奴驾驶的马车撞死,没想到又见面了。 张先疑惑道:“陈兄弟和柳永认识?” 并不确定二人是否有过节,张先心想如果真有过节,肯定也是误会,那就容易化解的。旁边的陈厚颜呵呵道:“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变,柳大才子。” “虚名而已,倒是当初兄台那一句,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让柳某记忆深刻。”那日的事儿,也仅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柳永也不是计较之人早已将之忘记,只是那两句诗,被李兰君记下,对陈厚颜印象颇深而已。 “那时也是在高人面前献丑。”陈厚颜拱了拱手,那面却传来苏致远老太爷的声音。 “八百!” 这一声,不算大,但能让苏老太爷如此亲切称呼的后生,只怕金陵找不出第二个。 “八百,是谁?” “苏老太爷好像对这后生颇为喜欢的样子。” “啊,该不会是苏老太爷为女儿苏小妹找的夫婿吧。” “我估计是苏老太爷的远房侄子。” “呵,没听见,刚才他自称,陈谦字厚颜么。” 大家的猜测并未停止,紧接着,坐在宴席主座席上的几位老头,先是归期光笑着称呼一声“八百”很熟络的样子。接着徐云亭那儿来了句“还以为你小子真不愿来呢”显然是一派和善的语气,都知道徐云亭这老头严格的要命,典型的老古板,晚辈后生不被他骂就谢天谢地了,更别说语气亲和与你说一句话。最后,让大家完全震惊的,赫然是坐在首座,秦之问那儿,只见秦老指了指归期光旁边空出的座位,说了声“到这边来陪我们三个老头子”言下之意,就是让陈厚颜过去。 秦老的身份可不是一般,连金陵知州宋镰,都只能坐在下座,可想而知,能够坐在秦老身边位置的意义不言而喻了。虽然这老头现在已经致仕,但并不代表着,那一天不会重新出仕,到时候门生故友,势必连带升迁,如此一来,那青衫书生的身份,就显而易见,多半是被秦老当作真正的弟子,才能有如此待遇。 今晚的诗会,真是一波三折啊,讨论声此起彼伏。而别人羡慕眼神中的陈厚颜,唯有不擦的一丝苦笑,秦老那儿自然不敢拂面子的,和张先道一声别,拉着白芷晴说道:“我们过去吧!” “我也去?”白芷晴颇有些为难了,女眷应该坐在对面的:“怕是不好吧!” “呵呵,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去见见一些人。”陈厚颜语气坚决,带着白芷晴,往秦老等人那儿走去。白芷晴原本不愿意跟着,毕竟她知道,坐在那面的几个老头是真真正正的大官,她平日都接触不到的存在,但又不忍心拒绝陈厚颜的好意,只能随着他一块儿过去了。 第二十四章卜算子,咏梅 梨园诗会主座上,曾有过一官半职或者声望享誉文坛的大儒,大多都坐在这张席桌上面。秦老、归老、徐老,这三人排在上位,下面坐着几个老头,偶尔窃窃私语,大多抱着好奇的成分,言语间,讨论最多的自然是秦之问刚才点名的那青衫书生。 “秦相,那是你的弟子?”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八旬,头发全白,穿一件素袍的老者。这老头可是如今武朝新型学派“洛学”大儒程颢,以一句“读书将以穷理,将以致用”,被许多学子追捧。 “嗯,算是吧,老夫也教过他几天。棋艺方面,还不错,明道公有机会,不妨切磋切磋,而且,这小子常以知先行后处事,和明道公的那一句致知格物,正是不谋而合。” “竟有此等事,知先行后,呵呵,好一个知先行后。没想到,秦相收的弟子,小小年纪,都懂的知为先,行为重,这种难以捉摸的道理。倒是要见一见了。” 明道公是一代“洛学”大儒,一生的时间都在研究学如何致用,如今武朝的读书人,大多都只为科举而读书,并未真正将儒家治国教民的思想用在心上,只想着科举做官光宗耀祖,谁还对先贤学说发扬光大。刚才听秦公一言,那青衫书生,在明道公眼中,就要比绝大多数读书人要明理。 这面桌子上还在讨论如何做学问,如何读书,如何做人。那面,陈厚颜已经带着白芷晴走了过来。 陈厚颜早已习惯,在几个老头面前随意作风。就算此刻还有旁人在场,他也并非是那种没见过大人物而胆怯的书生。 作了一揖,笑道:“学生见过诸老。”他这算是给众位老年人打声招呼吧。 “坐吧!”秦老指了指隔座空下的座位:“八百,老夫来给你介绍诸位夫子。”然后,秦老就从左手边徐老那儿开始,指着一位面带慈祥笑容的老者:“这是明道公,洛学大儒,八百可要好好和明道公学习如何学以致用。”然后指下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这是高山公,金陵文坛的前辈。”依次介绍下去,最后是一位五短身材,脸面黝黑的老头:“这是康川公,康川公曾任工部侍郎,喜欢游历山川江海,到过许多地方,或许能与八百聊更多海外的故事。” 秦老一一作出介绍,至于下面的宋镰,秦老只是简单介绍金陵知州的身份,然后就让陈厚颜入座,至于那个手足无措的白芷晴,秦老笑着让她坐在陈厚颜身边就行。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已经不会在意身份出生,学生喜欢的,老师自然不会干涉,而且秦老也知道白芷晴的遭遇,多么好一个姑娘,就让一个狼心狗肺的禽兽给毁了,真是读错了圣贤书。 “徐老,礼部那儿,你还有门生故友吧,打一声招呼,让某些人别太放肆了。”秦老淡淡说着,一句话,就把白芷晴的事情拍死了,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大概是看不得横行霸道存在。至于以后如何,相信,以徐老曾在礼部的地位,那个出任礼部员外郎知贡举的赵元辅自不敢太过放肆。 徐云亭那儿笑了两句,意味声长地看着陈厚颜:“就冲八百前几天让老夫几子,这个小忙,老夫岂能不帮。” “徐老,你又取笑我了。”陈厚颜笑道,他带白芷晴来这儿,其实也是想借着几个老家伙的声望,给某些不要脸的人一个警告。事情的预料,也正如陈厚颜所想的,这几个老头,帮个小忙,肯定是举手之劳。 白芷晴的脸上有一抹开心的笑容。偷偷地在桌下拉了拉陈厚颜的衣角,说了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谢谢。”她先前还担心,赵元辅的报复,会威胁到陈厚颜,现在看来,陈厚颜的身份,简直超出了白芷晴的想象。 “八百,今晚的诗会,可是刚刚到了最精彩的部分,那面的张先和柳永,刚才都写了首词,你这年轻后生,也该有一较高下之心啊。不说多的,就把前几天那些残句,给补全就行了。”归期光旁边起哄似地笑道。然后就给在座的诸位大儒简单说了些前几天他们河边下棋,陈厚颜无意间说出来诸如“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等等许多只有半截的诗句,在座的都是文坛上的大儒,单听这几句残句,已经觉得超出了想象,如果有全章,这简直是流传古今的名作啊。 “就是,就是,八百,你把残句补全,不然老夫这几晚都睡不着啊。哎,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八百,你这首因该是写的梅花吧。”徐云亭旁边叹息说着。他特别喜欢那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此诗,八百补充完送给秦老再适合不过了。” 秦老那儿虽然笑着说“老夫哪能担得起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样的评价,但还是看得出,秦老还是希望陈厚颜把这一句残句补充完整。 “呵,既然如此,那小子就献丑了。” “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陈厚颜还是背的完全。他淡淡笑着,正准备念开头的“驿外断桥边”坐在下面的宋镰,来了一句:“师相,诸位大人,那面柳永和张先的词作,传出来了。” 宋镰手里拿着一张从那面穿过来的纸笺,上面抄录的是柳永、张先二人刚才写的诗词,他拿起纸笺准备给在座的诸位长辈念出上面的词作。秦老那儿淡淡咳嗽一声,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弟子自作主张。 “还是让八百先念吧,等会儿,三首词我们拿出来一起做个评价。”这句话,并不驳宋镰的面子。秦老让陈厚颜继续念:“八百,你就先念吧,呵,老夫也想听完“零落成泥碾作尘”这首词写的怎么样。” 宋镰像吃了一只蟑螂一样,在一旁陪着难看的笑脸,陈厚颜那儿已经慢悠悠地念出陆游那首《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他念完之后,整个桌面上,除了宋镰带着嫉妒的眼神之外,其余老者,大多都是带着欣赏的眼光,去品读这首卜算子。 “呵,好一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秦相,你的学生果然都不是庸人之辈啊。”说话的,是那个洛学大家明道公程颢。这首卜算子咏梅,献给秦相最适合不过。天底下最懂老师的人,果然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秦相呵呵笑着,看得出,陈厚颜这首卜算子拍对了马屁。连带着看陈厚颜的眼神,都是那种恩师看最心爱弟子的慈爱目光。 “呵,好,好,好。八百这一首卜算子,写出了我武朝文人士大夫的骨气。”徐云亭那老头赞不绝口说道。这首卜算子,比起那些儿女情长的调调,更受他们这种一辈子都在宦海中沉浮打滚的人喜欢。尤其是那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写出来简直大快人心啊。 “别慌,别慌,八百还有几首残句,没有补充呢。”归期光旁边笑道。刚才一首卜算子,已经算是今晚见过最好的词了,至于剩下的残句,期待陈厚颜补全的不止归期光一人,经他这么一提点,整张桌子上的老者,大多有让陈厚颜,为前几天写的残句,将之补全的想法。 第二十五章再劝起复 “呵,归老,就你最急了。”看着一桌子的老头,大多带着期待的目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藏拙,就显得傲气了。穿越人士最大的金手指便是写诗,面对这群崇尚诗词文化的古人,和他们相处融洽谈笑鸿儒,甚至融入他们的圈子中,大多只有诗词,能够打动他们了。于此,陈厚颜笑了笑,道:“倒是可以念的。” 他喃喃笑着,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书生和一群七旬老头坐在一起有年龄代沟。反倒像是三五好友,如东晋王右军与友与会稽兰亭中流觞曲水笑谈诗词。期间,很自然地,一首李商隐的《无题》从他嘴里念出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的诗词,虽然以情爱入题,但大多都是暗含着仕途上的感慨。能坐在这张席桌上的老头,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宦海沉浮,有过失意、迷茫、闷苦,甚至提心吊胆,被政客打压,郁郁不得志的某段时光。虽说他们如今大多受圣恩眷顾致仕归乡,甚至看着许多敌人死在自己前面,但无论如何,曾经有过困苦的那段经历埋在心中,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催化,就能发芽生根,回忆那段难忘的岁月。 “听八百一诗,感触颇多。五陵年少,佳人相伴,盛衰难料,世事无常啊。” 最先感慨的是秦老,这老头,应该是这桌上所有人中,经历宦海沉浮最具代表的一人。其他几个老头,也是若有所思,放佛被刚才那首“无题”,载回几十年前,感慨、叹息无奈地笑着,最后只得饮酒掩饰那段追忆。 “小小年纪,就能写出如此晦涩的诗,不像是八百该有的性情,太沉重了。”怎么看都觉得,能写出如此晦涩诗的人,应该是一位奋斗在仕途中不得志的中年官员,和陈厚颜的身份年龄悬殊太大了。注重致知格物的洛学大儒陈颢最先发现端倪,觉得不可思议,随意说了句,他到不是怀疑陈厚颜刚才念的诗词是花钱买来的,但小小年纪,就能感悟某些人一辈子才能体会的东西,有些让人吃惊了。 “呵,陈老果然颇具慧眼,看出来这些诗词,并非出自在下。”陈厚颜笑了笑,很洒脱道:“刚才的这些诗词,都不是我写的,以前在江上,听一打渔翁念过,记忆颇深,就背下来了。” 既然早前有过类似的一推四五六,今天念的这些诗词,不妨再次推给那位江上无名打渔翁。这样也好,省的以后因此沾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秦老、徐老那儿,自是怀疑陈厚颜所说的打渔翁,是不是这小子胡编的,毕竟每次这小子有诗词念出来,都推给那江上打渔翁,倒不好判断这小子是否胸有笔墨。 陈厚颜心里如此想着,那面的明道公却彻底对这年轻后生青睐了。如今的读书人,若是能买到那种流传颇广的诗词,大多都将之据为己有以博取名声。这样的人,其实最让人看不起。刚才明道公仅仅随意一问,陈厚颜自然而然坦诚公布,这句话就将他君子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大有不饮盗泉水的清高做派。 这时代,真正的读书人,不是怕你不知道,而是怕你装!像陈厚颜这样坦诚的人,实在是少见啊! “君子不立危墙,君子不饮盗泉,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自己的东西,一辈子都是自己的,旁人的,拿来暂时充当门面,终究经不起考校!” 明道公陈颢对陈厚颜坦白的态度大加赞赏。很欣赏他刚才坦诚的做派。洛学一派,要求的就是实事求是,认真探求真理,先致知而后格物。而陈厚颜的性格,和洛学一派的学风很相近,若非他早已是秦公的学生,明道公还想抢过来当弟子呢。 “明道公高赞了。”谦虚一笑,陈厚颜继续道:“还有首《乌衣巷》也一并念了吧,省的归老天天念叨。” 他随口而言,这一句逗得众老开怀。陈厚颜那儿,只能赔笑念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念完,他摊开手,笑着说了句:“后面就没了,那打渔翁没念过。” “没了就没了,今晚有这三首诗词,意境足矣!” “太多精品,反而腻耳,偶尔听上一两首不错的诗词,心也愉悦。” 旁人意犹未尽地品读刚才这首《乌衣巷》,当然,单凭这一首乌衣巷,就比李芹、曹孟秋等人的诗词,不管是意境上,还是写法上,都要高一个档次。当然,旁边宋镰那儿,还有两首张先、柳永写的词还未品鉴,一时间,评价不出孰好孰坏。 “既然八百已经将往日遗留的残句都已经补全,不妨看看如今两位大才子的词作,也好做一番比较,毕竟诗会总是要选出魁首的。“秦之问淡淡说着,末了语气亲和,道:”广陵,且把张三影和柳永的词,拿来我们看看。” 恩师的一声“广陵”亲切称呼,让坐在此处光环全被自己那个师门小师弟全部夺走的金陵知州宋镰心情舒服三分。师相也并非完全忘记他这个学生,当下恭恭敬敬献上两张写着柳永、张先词作的笺纸。 “师相和各位大人请过目。” 两张笺纸,在席间传来传去。看过之后,秦老道:“也是两首好词,不过,张三影写的天仙子,更胜柳永写的鹧鸪天几分。”说完,他把张先写的词,拿给身边的徐老等人品读。 待大家都品读过之后,点头附和声也很一致:“柳永词作多是写给红裙倩娘的青}楼女子。这首鹧鸪天和年前那首蝶恋花,想必都是为同一|女子所写。这柳永倒是痴情的人儿,那李兰君果真让天下女子羡慕。此词今日传出去,只怕又要有许多青}楼女子,抚琴轻唱,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了。” “呵,痴情的人不是没有,不过十年如此,倒真少见,柳永红粉虽多,但真正钟情的却只有李兰君一人,此番执着,若用在仕途上,只怕早就登堂了。”秦老淡淡笑着,看到柳永写的鹧鸪天,秦老就想到那个清丽如兰花一样蕙质兰心的女子。才子佳人,两人也算般配,只是好事多磨,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能变成一对让人羡慕的鸳鸯。 柳永钟情李兰君的事,并不是秘闻,众人笑了笑,只当是一段佳话。余下来的时间,便是讨论张先那首天仙子。 这首天仙子,应该是张先顷心之作。行文之间,一种郁郁的心情,随着每一个词带出的意境,都能体现张先当时无可奈何的心情。 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呵,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可使。难怪张先会擅离职守,来这金陵散心。”读罢这首天仙子,秦老眉头皱了皱,旋即淡淡说着。“嘉禾知州韩瓘草包一个,可恨可杀!” 他的声音虽小,已有一种恨不能亲手拔除这种官场上的害群之马。   “哎!”其余人也跟着叹气,若他们现在,还身居高位,见到这样不得重用的人,自然会用自己的手段,扶持一把,只是现在都已经致仕了,早已远离了官场,在朝堂上再也没有一席话语权了。 席间顿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很少说话的康川公,方才认真说着:“秦相,出仕一事,你可不要推脱,如今汴京那面,也有秦相的弟子奔走出力,若秦相重新起复,现在的武朝,可不比庆帝时的朝堂,秦相但可大刀阔斧推行改革,强大武朝!” 康川公很少说话,但每说出一句,已是心中认定不可更改!武朝的官场,的确需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整顿那股沉重之风。 在座都是平生好友,常听他们劝自己起复,自己这把老骨头,死在为国为民的工作中,是他秦之问一生的宏愿。只是,他知道,时机还未成熟啊。 “还有一年啊!”秦之问心里想着,他何尝不是在苦等这一天的到来。 第二十六章石破天惊只为正名 庄府梨园内,诗会的气氛,已经是最浓厚的时候。 今晚的诗会,算是举办的非常成功,金陵的才子,大多发挥了该有的文采,甚至难得一见,还有两位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彼此写了一首词,如此热闹的盛世,明日传名天下那是必然,只是没想到,诗会快结束的时候,从诗会主宴席上,又有三首诗词一并传出来。 一首卜算子,一首无题诗,还有一首乌衣巷。 诗会主宴席那儿,本来就备受众人关注,如今一下子,竟然传出来三首诗词,讨论的声音自然多了。 许多才子名流拿到这三首诗词,一下子竟然呆住了。 这三首诗词,完全不输给柳永、张先,刚才的鹧鸪天和天仙子。 “这是谁写的?” “好像听说,是刚才和白家小姐,走在一起的那个青衫书生写的。” “呵,听那面刚才谈论,这三首诗词,是那书生曾听见江上一打渔翁念过,不过是借来的诗词,算不得自己的。” “借来的诗词,也敢在诗会上卖弄,这书生怕是嫌自己脸不够厚啊。” 如今的诗会,借别人的诗词和买来比拼的没什么区别,都是被人戳脊梁骨,骂有辱斯文与品性道德扯上关系。诸多谈论声,大抵都是质疑这三首诗词,以及那位念出来的青衫书生品性不端。在他们眼中,多是羡慕嫉妒作祟,看不到陈厚颜坦然的态度,反而是诸多讥讽,可见小肚鸡肠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坐在远处的张先,此刻也看到了这三首诗词,以他的功底,又有先前听见那亭中的木兰花词,对此三首诗词的出处颇有怀疑。 “有趣的小子!”张先淡淡笑着,一副我已知情的样子。在他看来,那个江上无名打渔翁,不过是那小子找来搪塞自己高才的借口。 张先的笑声,让旁边的柳永有些不解了,他也在看这三首诗词,又听得旁边议论出自一打渔翁之手,从李兰君那儿知道,前几日那首火遍金陵的临江仙也是出自一打渔翁,难不成,这四首诗词,均出自同一处? 男人宴席这面的讨论声,比起女眷那面,就要弱几个档次。 女眷那面,对刚才诗会都要结束时,出现的三首诗词,尤其是其中一首无题诗,让那面女眷中大多数女人,顷刻间就变成了写诗人的忠粉。 “呵,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样的诗,怕是要赚尽我们女人的眼泪了。” “鱼儿妹妹,怎如此多愁善感呢。那首卜算子,也算得上一首难得的佳作,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呵,好清高的人儿。” “哎,可惜,是借来的,要真是那书生写的,该多好啊。” 声音并不大,说话的两人,也并没有讨厌那借来诗词的青衫书生,只是心中颇多惋惜。那面的紫兰和绮罗二人也在为此叹惋:“这人,倒也是傻的可爱,他要是不说,谁会知道啊。” 摸鱼儿此刻暂时和她们两个女同放下隔阂,在她们后面道:“他要是不傻,怎么会喜欢上白家那个小娘子。” “倒也是真的,没见过如此傻的书生。”绮罗和紫兰嗯了一声,对摸鱼儿的话非常赞同,其实她们之间本就是苦命的人儿,并没有多大的仇恨,只是每年选花魁的时候,彼此针对,难免会有隔阂。如今为了一个青衫书生,她们暂时组成一个阵营,看着那面事态发展。 那面的讥讽、谈论声,并未维系多久,当然,也有坐在主宴席上,几个以文坛大儒身份的老头,咳嗽几声,将众人嘲讽陈厚颜借来诗词一事压下去。 “哎,一群随俗沉浮,没有主见的人,八百莫要在意。”明道公刚才的那一声咳嗽声,下面有许多人都闭上了嘴,洛学一派,明道公俨然是开山祖宗的人物,诗会中不少人是洛学的崇拜者,岂敢对学派老祖不敬。 陈厚颜无所谓笑了笑,至于别人的议论,他倒是不在乎。只是旁边的白芷晴,小嘴儿鼓鼓的,显然是为陈厚颜被人讥讽的事看不过去。 制止了讨论借来诗词这股歪风,接下来,便是大家推选今晚魁首的时间。 魁首自然是今晚最好的一首诗词,该推给谁,就有考究在座诸位了。 当然,魁首的选择,大抵都是在张先、柳永二人身上,究竟花落谁家,的确是一件头痛的事儿,至于今晚一个人献上三首诗词的陈厚颜,除了被人嘲笑借来诗词丢脸一事,自然不会联系到将魁首颁给他,毕竟那是江上打渔翁写的,而并非他自己原创。 “今晚诗会头名,怕是张先的一首天仙子,能够胜上一筹了。”说话的,是金陵文坛前辈高山公。大概也就只有高山公这样的大儒,经过权衡之后,才能做出评判说这样的话。 “怕是喜欢柳永的人不服气呢。当然,若是此刻,还能有人写出一首诗词,能够胜过张先、柳永,那也不用如此伤脑筋。” “呵,除了八百,刚才那几首江上打渔翁念过的诗词,怕是很难了。” “真的吗?”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席间传出。坐在陈厚颜身边的白芷晴,美目注视着陈厚颜,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如果,先前陈厚颜念的那几首诗词,是那个江上打渔翁所作,那么在水榭边亭子中,他写给自己的两首词,从口吻上对比,应该算不得那打渔翁的诗词了,毕竟那两首词,大多都是以女子的口吻叙述,这些浅显的词意,白芷晴还是知道的。那么,如此一来,那两首词,应该就是陈厚颜所写。 白芷晴并不是想着要替陈厚颜出风头,全然是先前那三首诗词传入诗会,让许多人嘲笑陈厚颜拿别人写过的诗词,以此抨击他品性不端诸多不好听的话语,让白芷晴心里不舒服。 “白姑娘如何有此一问?” 白芷晴看了看陈厚颜,她放在桌子下的小手紧紧握|住。不管了,就算陈厚颜等会儿骂她,她也要为这个书生,为别人刚才讥讽他借诗词一事,作证明。 “小女子这儿,也有一首词,想让诸位前辈,给评价一番!” “嗯?芷晴姑娘也会写词。” “倒是要好好看看了。” “呵,不知道芷晴姑娘,你要写什么?” 白芷晴突然仰起头,在座的都是文坛大儒,自然分辨得出,一个人自然不会用两种不同的语气写词,白芷晴敢打赌,陈厚颜给她写的词,绝对是他自己写的。而不是那个江上打渔翁的。 “芷晴可没有文采。”淡淡笑着,白芷晴拿过旁边的纸笔。 在一旁陈厚颜的苦笑中,笔尖落在纸上。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才写下这两句,席间坐着的诸位老头,看过之后,大多站起身来。 秦老一言不发,徐云亭看着白芷晴笔下那一段话,竟然再也不肯挪开眼光。明道公和高山公二人原本呵呵笑着,突然间收起了笑容。诗词一道,讲究的是意境,他们自然看得出,这首词起句便不寻常,一连用七组叠词。 笔尖触碰在纸上,白芷晴那娟秀的小字,此刻放佛有魔力那般,硬生生将周围的眼光,聚拢在笔下。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周围不时有声音传来,这声音,就像杂音让人不舒服。坐在一旁的归期光,眼光落在白芷晴笔下的纸上,随意地说了声:“安静!”周围那些还在讨论的才子书生,大多闭上了嘴,然后齐齐看着主宴席处。 传世的佳作,绝对是传世佳作。能亲自观看白芷晴一句句写出来的众位老头,本就是诗词方面研究颇深的大儒。眼观这首词,不但在填词方面出众,即使在诗赋曲也绝无仅有。这七组叠词朗读起来,便有一种重重叠叠百转千回的感觉。如同一个深闺女子反复吟唱,徘徊低迷,婉转凄楚,让旁客听到一个伤心之极的人在低声倾诉。 “这.......!”秦老、徐老二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这.....如此绝句!”目光,在这一刻,被纸上写下来的诗词,完全吸引。众位老头心中全都在嘀咕这句话。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笔落,再回头,已看见周围竟是沉思的眼光。白芷晴不惊不宠,神色平静,因为她只想为陈厚颜正名。 第二十七章扬名 “又何必呢?”坐在旁边的陈厚颜,看着白芷晴倔强地写下那首声声慢,脸上带着欣慰,更多的是对白芷晴这女人的喜爱。 待到她写完之后,经过很长一段安静的时间。围在主宴席桌旁的众位老头,方才长叹一声。 “芷晴小姐,这词,这词,是你写的?” “倒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刚才在水榭旁的亭子中,写给我的。他写了两首词,这不过是其中一首罢了。” “两首词!”仅仅一首词,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何况还有一首:“那余下的第二首呢,芷晴小姐一并写出来吧。” “呵,那一首词,我愿意留给自己,就不写出来了。”白芷晴有点小私心说道。 众老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用说,今晚诗会的魁首,已经出现了。当然,心中也比较期待余下的一首。 “广陵,你将芷晴小姐,刚才写的这首词传下去吧。”秦老的一句吩咐,隔着几个座位的金陵知州宋镰,方才从白芷晴刚才写那首词中回过神来,立刻将这首词,往下面传去。 “八百,你说,这首词,是谁写的呢?”询问的语气,秦老也学着说轻松的话。白芷晴和陈厚颜刚才一道进来参加诗会,写这首词的人,不问已知,那便是陈厚颜无二了。 “呃。”陈厚颜这下可再也不能推给那江上打渔翁了。“应该不再是那江上无名打渔翁写的。” “哈哈哈。八百总是藏拙。这点让人不喜,不过,这首声声慢,八百应该是为芷晴小姐而写的吧,如今,经过梨园诗会后,怕是算得上一段佳话。”秦老有板有眼说着,这小子,终于让人知道了他的实力,果真是深藏不漏。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陈厚颜心里感慨。这回找不到可以背锅的人,唯有苦笑着,道:“也是对芷晴小姐的遭遇,有感而发罢了。” “读书人有这种锄强扶弱的心就是好事。芷晴小姐怕是要因为这首词,而被天下人知道了,不过八百也务须担心,有人会借此做些不讨好的事。” “小子多谢秦老了。” “哎,这首词,不知道会不会给八百带来麻烦事,不过也管不着了,如此好的佳作,不让天下知道,老夫就觉得心中有愧。” 诗词一道,在武朝,已经发展到了巅峰的地步,许多人名扬天下,正是因为诗词写的好被人津津乐道。这首声声慢,不管是行文锻句,还是曲调音律,均毫无挑剔,一字一句,放佛经过精雕细琢后才娓娓道出,让人听到一个深闺女子哀怨低唱,可谓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怕是天下都会记得这首声声慢了。”秦老一声长叹,他没想到,陈厚颜的诗词水平,居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这首声声慢一出,以后那些闺怨的词皆废啊。”徐云亭也补充了一句,这首词,给他太多的震撼,整个梨园诗会,已经有数不尽的佳作拿出来,但纵观全程,压轴的唯此一首。 那首声声慢传下去之后,一瞬间,不亚于刚才讨论陈厚颜借诗词败人品的声音,如海浪一般,翻滚在人群中。 “声声慢!” “听说,是刚才在外面,那书生为白芷晴小姐写的一首词。” “确定这首不是借来的?” “绝对不是,用词语法上和先前那打渔翁写的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绝对不会用两种风格的语气写词,倒是没看出那书生,已经到了和柳永、张先齐名的地步。” “呵,有什么好的。”说话的人拿过来看了看,瞬间呆滞:“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 众口木呆! +++++++++++++   临近秦淮河畔,一艘漂在河上的画舫中,刚才还是一副穿着绫罗绸缎的百女琴曲合奏景象,嘈嘈切切听不出弹什么曲子,待中间休息的时候,闹闹嚷嚷的声音,就开始热闹起来,众位绫罗绸缎的女子穿梭整个大厅,像数十只蝴蝶飞舞。 这艘漂在秦淮河上的画舫,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青|楼栖凤楼的专舫,画舫上全是栖凤楼的姑娘,清一色的绫罗舞衣,不知情的还以为到了琼楼玉宇的天宫。这些姑娘刚才跟一位京师来的琴曲大家学琴,休息的时候,自然讨论梨园那面今晚是否有好的词曲面世。这些女子,可没有头牌花魁的自由,能够亲临梨园参加诗会,大多羡慕梨园那面热闹的会场,然后期待从那面传过来的诗词,争取现学现会,明晚就能以此诗词唱曲待客。 讨论的时候,有个类似妓院跑堂服务的小厮,带着急切的神色闯进这间学习琴曲的大厅,小厮从身上拿出几张今晚梨园那面流传过来比较出名的诗词。大厅中休息的女子,一下子围过来,有点让男人受不了的笑声就传了出来,唧唧咋咋的声音,显然是在讨论。 “哈,快看,这是金陵才子李芹的长相思。” “曹孟秋和卫频的也有。” “嘿,姐妹们,这两首词,大家快来看啊,是张先和柳永二人写的。” “唔,居然是两位大才子写的,可要好好练习。” “咦,这首卜算子和无题诗,是谁写的,怎么没有署名啊。” 学琴的大厅热闹起来。在这些学琴的女子正前方,有一道珠帘挡住,里面坐了个只看见窈窕人影儿的人,听得外面那些姑娘的闹声,珠帘中的人影并不随众,她独自坐在珠帘里面,只看见她白如软玉的十指轻抚古琴,似在练习每一个音调,待熟悉之后,一首众女子都已经熟悉的词曲便传了出来。 “兰君姐姐这首临江仙,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我们怎么就学不到兰君姐姐琴艺的一半呢。” 珠帘里的影子弹了一会儿,轻声道:“好了,众位姐妹们,我们要练习鹧鸪天的指法了,刚才我弹的几个指法,可都学会了。” “哎呀,鹧鸪天,这里不就有一首么。”有女子拿着一张纸笺,上面正是柳永在梨园写的鹧鸪天。 “兰君姐姐,这里有一首鹧鸪天,你教我们弹吧。”那女子细声念道。 珠帘里面的李兰君笑道:“嗯,妹妹念出来吧,我们大家一起练习。” 那女子对着身边诸多姐妹轻轻一笑,念道:“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念完之后,她嘻嘻笑着:“大才子柳永的词,总是这么好。” 坐在珠帘里的李兰君顿了顿,十指放在琴上,轻声道:“妹妹们,我刚才教的那些弦位和指法,如果记住了,我们就开始练习这首鹧鸪天了。” 外面众女嗯一声,热闹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然后在一段段乱糟糟琴音中,有一曲领头的琴声,如同一个个充满古韵悠扬的音符跳跃而出,代表着弹奏者不俗的功底。 “吹破残烟入夜风........” 幽幽的歌声,配合着古韵昂扬的曲子,在大厅中渐渐吸引住众女。谁都没有发现,珠帘中,那窈窕的人儿,在伴唱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哀愁之意。 演奏声响起,琴曲合奏,如同白鸟朝凤啼鸣的歌声,飘荡在整个大厅。没多时,刚才那个送来诗词的跑堂小厮,又立刻风风火火跑进来。 “怪事儿啊,梨园诗会那儿,刚才又出了一首了不得的词。” 他这一声,打断了众位学琴的女子,就连珠帘里面的李兰君,也停顿玉手。 那面小厮的声音传来:“是一首声声慢。比之张先、柳永,所作,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 这一句话,如同打破平静水面的石子,居然有人比张先、柳永,写词还要厉害,怕不是梨园诗会那儿乱传的吧! 第二十八章喜欢那一句 听跑堂小厮嚷嚷,那些学琴的女子,立刻好奇问道:“谁人写的?” “据说,是一个书生写的,那书生先前在诗会上,念过几首诗词,被人讥笑借来的诗。结果白家的小娘子看不过,竟然拿出了那书生先前写的一首旷世之作,我看这金陵,只怕过一阵天天都要传那首声声慢了。” “竟有此等事?”众女子围上来,就连那珠帘中的李兰君,也好奇地侧过目光。 “拿来我们看看!”众女子,从那跑堂小厮手中拿过梨园那面才传来的诗词,打开一看,众口念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这...." 震惊的念不下去了! 稍微平复了心情,等到有女子将那首从梨园传过来的声声慢,在大厅中念完之后。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大厅,只听得窗外潺潺水声,西凤楼众女的表情,渐渐暗淡下去,不再有先前嬉笑颜开那般欢喜,到最后,竟有些许女子,小声呜咽了起来。 “兰君姐姐,你会弹声声慢的词,给我们弹一遍吧。”红着眼睛的众女,淡淡说着。放佛刚才听见了悲伤的故事,让她们久久不能平静。大多在想,这写词的人儿,存心地想赚取她们女子的眼泪儿。 珠帘里面的人影儿静静不动,好像没听见外面妹妹们说话。 “兰君姐姐。” 又是一声呼唤! 那面才回过神来:“嗯。”声音似乎有异样:“声声慢的指法,要复杂一些,我且试弹一遍。” 似有些心不在焉的音符传出来,李兰君抚琴清唱,婉婉道唱出了声声慢开头七个重叠词。只不过,比起先前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如今却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思绪,究竟谁写的这首声声慢呢?李兰君算是接触颇多诗词,还没见过一个男人写出来的词,比女人还懂女人。 ++++++++++++++++ 今晚的秦淮河,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漂在河上的画舫中,大多都在练习那首声声慢。这首词,可谓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传世作品。当然,梨园诗会那面,亲眼见到有传世名作面世的众人,此刻已从怀疑的态度中,接受了这首词就是陈厚颜所作的事实。至于此次梨园诗会的魁首,几乎没有商榷的余地,落到了陈厚颜头上。 “众望所归啊!”席间,秦老感慨说道。魁首已毫无悬念,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一波三折:“芷晴小姐也是爱才之人,若非刚才你写出这首词来,我等又那里知道八百居然还藏有这一步。” “秦老难道忘记了,这小子下棋,除了换子之外,留下的后招,也让人防不慎防么。”笑声从旁边传来,徐云亭这老头的赞美听着有些别样。 白芷晴婉婉笑着。她只是看不惯,那些人对陈厚颜的讥讽。至于旁边的陈厚颜,多是对那个所谓的魁首不感兴趣。有好事者,更拿他和柳永、张先,齐名,并且在诗会上,渐渐传了开来,陈厚颜听过之后,大多一笑而过。他大概是记得,前几日在秦淮河边下棋时,秦老就说过,诗词一道,终归是消遣之乐,于此,他表现的极为平静。 诗词一道,对他这个穿越人士来讲,的确是消遣,拿来炫耀,更显得幼稚。他这副平淡对待的模样,落在席间几位老者眼中,就颇为欣赏了。 “倒是该散了啊,时候不早了。”这个时候,宴席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外面走去,这进行到半夜的诗会,的确令人疲乏,借着这散席的风向,陈厚颜也打算撤离了。 几位老者闻言,一并点了点头:“那我等也散了吧,一把老骨头,熬到半夜,不容易啊,不过,总归是有收获的。呵呵,只怕明天金陵就会传八百的名字了。” “无所谓呵!”陈厚颜笑了笑,对着白芷晴说了句:“走吧,难道还想等会儿被人围起来,不让走啊。” 白芷晴向席间几位老者作福道别,然后跟在陈厚颜的身后,从主宴席那儿,往外走去。 来的时候,这二人打破平静的诗会,走的时候,依旧迎来无数注视的眼光。 几乎如同暴露在闪光灯下的名人,走过诗会宴席,那面许多谈论声音传来,大多都是因为那首声声慢,重新认识这个勾搭白家小娘子的书生。按理说,一个人能写出如此出名的词,谦虚点的都会说一些承让、侥幸之类的话语凸显自己高深之处,至于傲慢的人,则是洋洋得意向人炫耀一番。总之,生怕不能扬名天下。而这书生,两样都不沾带,竟然毫不在乎,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一句话,连那首声声慢都是旁边的白家小娘子代笔,让人有些看不懂这青衫书生是何想法。 “或许,他是不在乎吧。” “淡泊的有些清高了!” 众人觉得这想法太好笑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但见那书生和白家小娘子二人伉俪情深走出诗会宴席,大家都有散去的心思,梨园诗会也就意味着走向结束。众人散的散,离的离,热闹的诗会,如同曲终人散那般显得散乱。 梨园外,走出来的白芷晴和陈厚颜二人,往那边马车走去,靠近马车前,白芷晴顿了顿,迈不动步子:“要不要我送送你?” 梨园距书院有那么远,陈厚颜点头答应了:“那里找这种好事!” 两人上了马车,车内的装饰,依旧如那日初见时那样,未曾变过。 白芷晴坐在车中软垫一角:“刚才,是我鲁莽了。只是,见不得别人.....别人,那般诋毁你。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心里,心里,舍不得。” 结结巴巴的声音,说出这翻掏心窝的话,也颇让她神色羞涩。那面传来温和的笑声,无所谓,道:“没事儿的,我在乎的不是别人怎么议论。” “那你在乎什么呢。”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白芷晴小声问道。陈厚颜的淡泊,让她觉得,才子本该如此,不追求名利熏心! “嗯,很多吧,不过,现在呢,嗯,在乎的事当中,也有一个你,呵,男人都是这么自私的,只有对自己好的女人,念念不忘!”这话说的自然而然,陈厚颜感受得到白芷晴对自己那种细微的在乎。水榭亭子中,她亲手抹掉那首声声慢,后来又把它拿出来,足以证明这一切。 有种被人理解的开心从白芷晴脸上展露出来:“竟说些会哄人的话。” 陈厚颜慢慢靠拢她,抓住她的柔夷:“不会哄女人的男人,大多都是孤独一生的。” “噗嗤!”眼笑眉开,白芷晴那儿叹了一声,只觉得靠在陈厚颜怀中的身子越发滚烫:“真的是冤家啊!” 她话还在嘴里,香唇已经被撬开,一条温热的舌头,搅的她小香舌乱窜,香津滋润,触之销魂。她如何受得了这般挑逗,一会儿功夫,已经是春|情泛滥,无法自拔。 “嗯!”白芷晴那儿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整个人化作春水那般融化在陈厚颜怀里:“我喜欢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而后便是骤雨般疯狂的索取。  第二十九章形势严峻 梨园诗会之后,陈厚颜的名字,就在金陵城彻底传了开来。而那首声声慢,据说传到了武朝的国都汴京,在那面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对此倒是不在乎的,依旧每天锻炼,闲了就去秦淮河边下棋,不过经过梨园诗会之后,河边的棋友又壮大了规模,洛学大儒明道公陈颢和致仕的工部侍郎康川公陆元川二人时常过来小坐片刻。 这二人棋艺要数明道公陈颢高上几分,下棋的时候也是赢多输少,也许明道公的棋艺和他的气度那般包容天下学术,所以下棋也是走的正统风格,至于康川公,棋艺比归期光这位闲人郡马爷还要差几分。 “....哎,苦恼啊,早知如此,那梨园诗会上,就不该让芷晴写那首声声慢.....”或许是几日来,和白芷晴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两人也可以像情侣那般光明正大地携手走在一起,陈厚颜说话也亲近几分。最近这几日,他的却是头痛,那个李芹和曹孟秋,时常来书院找他,说什么让他加入“画湖诗社”,两人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唠叨,陈厚颜着实受够了。 喝了口摆在一旁的茶水,陈厚颜冲着远处,一个坐在那边长凳,偏过头看秦淮风光的女子唤了几声。 “芷晴,茶凉了!”像是在呼唤家中娘子那般,那面,迎着春风,被吹散一头青丝的白芷晴冲着他笑了笑,温婉如秦淮的春水。旁边诸位曾经都是过来人的老头,就对陈厚颜这吆五喝六的态度指指点点。 “八百还得感谢那首声声慢呢,若是没有它,你和芷晴姑娘的事,也不知要有多少人背后你嚼舌根。不过,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芷晴小姐遭遇,而八百你自然变成了英勇救美的才子。”秦老打趣说了一句,末了,难免加上一句笑声。大概是看见陈厚颜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冒着不少风险,回忆起了年轻时某个红粉,觉得自己这学生有些方面和老师神似。 听着秦老的话,那面的白芷晴红着脸,像个新婚不久的小媳妇,过来将茶水放在火炉上温热,她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这里看看陈厚颜和几位老人家下棋,坐一会儿就回府中打理家族产业。梨园诗会之后,有了秦老、徐老的做靠山,如今,她再也不用担心,那远在汴京的赵元辅会对她以及陈厚颜二人施加报复,此刻的她,仿如脱离了那笼中的鸟,可以自由自在享受世间最普通的男女情爱之事,心情也变得开朗许多。 温好了茶,不打扰这群棋友下棋,白芷晴又到那面长凳坐着,双手托着香腮,在她的记忆中,秦淮河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看着美丽,她痴痴地笑笑,棋局那面,草草输一局给秦老的陈厚颜已经跑过来,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远处烟波浩渺的秦淮河。 “想什么呢?”一只手,已经揽着那细腰,附身在她耳边低语着。 白芷晴俏脸羞红,大概是想到那边还有几位长辈在呢,她可不像陈厚颜那般随便。 “嘤!”低吟一声,白芷晴羞意十足:“八百,不要这样呢,有人看着呢!” 两声轻叹,自有一股小女人的羞态。八百的称呼,是随着秦老他们叫的,自是比称呼厚颜好听。 陈厚颜也不继续捉弄她,附在她耳边笑道:“真想把你一口吃掉!” 白芷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女子到了她这个年龄,只需要一句句挑逗,自然而然就把持不住了。 有些动情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呵,徐老来了。”看见从远处河堤边,疾步走来的徐老,白芷晴转移注意力说道。她其实有点怕陈厚颜的挑逗,每次弄得她欲|火焚身,但偏偏是带着戏弄的成分,她既期望有惧怕。 远处徐云亭疾步走来,陈厚颜站起身:“我过去看看!徐老急冲冲地样子,显然是有何要事。” 白芷晴点了点头:“八百,我听说,苏杭那面有方腊作乱,金陵知州正在金陵募捐银两抗匪,徐老不会是为此而来的吧。”白芷晴知道,那下棋的几个老头,以前都是官做到很大的位置,他们之间讨论的事,也就只有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儿了。而如今,江南这面最大的事,就要数苏杭那面的方腊作乱了。 “没事儿的,方腊成不了气候。”陈厚颜安慰两声,往秦老等人那面走去。 远处的徐云亭走来,还没顾得上喝一口茶,已经着急道:“哎,秦老,杭州没了!”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 “嘭!”秦老手上的茶杯掉在棋盘上,旁边的郡马爷归期光、康川公陆元川、明道公陈颢,如同丧考妣那般,神色凝重。 “童贯呢?朝廷的督军呢?杭州知州赵霆呢?没有抵抗?” 一连四问,秦老也是气得不行。 “方腊攻下杭州城外的富阳,新城两县,切断杭州向外的联络。兵临城下时,知州赵霆率先潜逃,随后一大帮赃官污吏也跟着逃之天天。杭州成为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拱手送给方腊了。” “贪官误国啊!”秦老捶足顿胸一阵叹息:“两浙路,最大的州府,武朝南面的根基,就这样丢了。呵呵,好一个拱手送人,越活越回去了。” ”哎......!”一群人如同死了君王,悲鸣声此起彼伏。 徐云亭顿了顿,道:“听说童贯最近一两天,就会抵达金陵。武朝两浙路,十万余将士,全由童贯统帅。朝廷也有抗敌的意思,只是杭州沦陷,只怕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而北面辽国那面,最近几次进犯我朝边境,也不太平啊。秦相,你说,辽人是什么意思,武辽盟约,不都是写着互不相扰吗。” “辽人的草原,去年发生了几场瘟疫,牛羊马匹死了不少,今年春天又遭遇了严重的春寒,牧草都不够畜生吃的,只能想到打武朝边关的注意。大概,也是拖着吧。辽人就是一头北方的狼。” 和辽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秦老淡淡说着,他关注的天下局势颇多,哪里都知道一些。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等陈厚颜从那面走过来,看着一众老头沉默不语坐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坐在旁边,众位老头悲伤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好奇问了句:“莫不是苏杭那面的方腊,打到金陵来了吧?” 也就是试探性的一问,那面却传来众老头,最坏揣测的一句:“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秦淮河边的棋友,还在讨论杭州沦陷会不会打到金陵的事。金陵城内气派装潢的知州府前,在一队腰挎长刀,身批黑色披风的彪形大汉护送下,为首一个头戴高冠,白面多髯身穿紫色公服的人,从一顶八抬大轿中,迈步走来。 金陵知州宋镰,此刻已经从知州府内匆匆出门迎接,待那紫衣人到了府前,宋镰赶紧陪着笑脸:“下官恭迎童大人!” 尖锐的带点女姓声音传出:“免了!”紫衣人便随宋镰鱼贯进}入知州府。 第三十章故人相见 “如此看来,实行不久前,说过的招安政策,倒是怕方腊那面不肯了。”众人也仅仅是悲悯了一会人,又开始催动大脑盘恒智谋,对于招安一事,此刻从新提出来,也有将它推行的意思。 “方腊又不曾当过武朝一官半职,不知道思蜀的滋味,如今之计,也就只有等了。” “八百的意思是,等方腊壮大势力?” “最好是称王分封什么的最好!” “嗯?” “效仿先秦陈胜吴广起义的乱匪,大多都会被权色耽误,丢了前期大好优势。秦老就看着,苏杭的方腊,到了最后共享富贵的时候,必定会出现内讧!因为他们没有根基,不知道如何运转治理一个国家,打天下他们行,治天下可就一塌糊涂,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然就有许多安于享乐的声音,从内部攻破这座堡垒!” “八百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看法!” 秦老那儿稍微舒展了笑容,现在的武朝和苏杭作乱的方腊,何尝不是在下一局棋,只不过,武朝的棋子颇多,可以随便丢两颗诱你入陷阱。 观大局者,正该如此啊,八百的一番话,让秦老的焦虑少了许多。 “好了,我去送送芷晴,她要回去了。”笑着向诸老告别,那面白芷晴已经等待他过去。众老笑着示意让他走吧,人家小两口郎情妾意,也不好留着他们。 欢笑着往河堤那边跑去:“哎,每天都这么忙吗?”这几日的接触,陈厚颜也算知道了白芷晴一个人守着白家规模不算小的家产,被负心郎抛弃的这些年,她倒也把家中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她每天只有中午的时间,来秦淮河边坐一坐,然后便回府处理商业上的事宜。 倒像是个女强人了,陈厚颜暗地里嘀咕着。而后牵着她的手,漫步走在秦淮河边,自从梨园诗会后,他和白芷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亲密的地步,也许是陈厚颜迟了十年,没有给白芷晴带来这种属于两个人的小幸福,对比之下,白芷晴就显得比较珍惜相处的时光。 沿着河堤走过平日熟悉的小道,摆脱了没人敢要的枷锁后,白芷晴就显得欢乐多了。以前那个以酒度日,声名狼藉的白家弃妇,已经离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焕发着成熟高贵满脸幸福的女人。 “也是可以不用忙的,只是没人帮我而已。这些事,做久了,也就习惯了,就像你们读书人,书读多了自然全都懂了。”淡淡说着,暖暖的阳光,照在她光滑的绸缎衣裙上,自有一种恬静。 闻言,旁边无意问了一句,“家中产业做到多大了,有几家商铺,几家作坊?” “嗯?”白芷晴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问这些干嘛呢。” “总是要知道,自家产业,有多大,每天工作有多累!” “金陵城中的商铺有八家,大多是买卖茶叶瓷器绸缎布匹的小生意,没多大规模,至于作坊,全都在城外,炒茶的,织布的,都有一些。今天给诸位长辈拿来的茶叶,就是商铺今年春天采摘的春茶!”笑吟吟地回答着,商铺内的事,白芷晴完全是个细心的女人,面面俱到,从不会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再者,她向陈厚颜交底,心中也有把这个男人当成家中男主人一样。 “你倒是有心了!”看着身边温婉的女人,和月前见到那个车中饮酒度日的女人判若两人,陈厚颜颇有感慨,不幸的婚姻和幸福的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女人。 旁边笑了笑:“诸位长辈如此帮助芷晴,这点恩情,总是知道的,倒是八百你呢,我看秦老和徐老,都很器重你,来年大比之年,可不要让二老失望呢。” 陈厚颜无所谓笑笑,“再说吧。”他对这些东西看的很淡,当然也有无忧的想法。毕竟,谁都不曾知道,在未来金陵之前,他和某位神秘的大人物,有过别人羡慕的交易。 “你总是看的那么淡,不像是那些追名逐利书生。” “无所谓啦!”陈厚颜心里想着,他又不是去读书的,只是享受幸福生活而已,就好比现在,有美人作伴,多好! 两人一边聊着,穿过热闹的街道,往那面居民街走去。来到一座规模颇大的府邸门前,陈厚颜停下脚步,笑着道:“我还得去河边坐坐,听说方腊那面情况有些糟糕,不知道那几个老头会讨论出什么策略出来。” 白芷晴笑了笑,她其实是希望看见一个男人有奋斗之心的,况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在意的男人。 “去吧。我明天要去茶铺看看。估计来不了河边陪你下棋了。” “倒不用天天来。”陈厚颜挥了挥手,沿着来时的路,往秦淮河边走去。白芷晴待在原地,直到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方才露出一个不舍的笑容,转身往那面的白府走去。 她一面想着商铺的事情,一面走进府中。 心里盘算着,今年春季家中商铺的亏损,又简单安排明天去茶铺的行程,专注思考事情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身边不远处,那儿早已经站了一个人。 “芷晴!” 声音低沉,从侧面传来。白芷晴听后,香肩抖动,拳头慢慢握紧,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听见这个声音。 转过头来,见到的便是一个带着方正官帽,身穿朱色公服,面貌白}皙俊朗的官人。如果仅仅是初见,大多数女人,都会被这个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男人吸引。 “赵元辅!”咬牙切齿的一句,白芷晴愣在原地,狠狠地盯着他。 “芷晴,好久不见!”赵元辅笑着说道,他笑容温和,若是不知情的,还真被他这副笑容欺骗。 “滚!”纤手指着身后的白府大门,白芷晴声色动怒道。这赵元辅最可恨的,便是那装出来的伪善笑容。 “芷晴,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白芷晴高攀不上你这样的贵人,我们也不是夫妻。” “芷晴,你不要这样,这次我也是路过金陵,过不了几日就要随童大人去苏杭那面剿匪,今天刚到金陵,就立刻跑来见你了。” “你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愿意管,你立刻给我滚出白府,这里不欢迎你。”白芷晴立刻变成凶悍的泼妇,远远地指着那面温文做派的赵元辅,怒吼道:“别用你那副假惺惺的作态,在我面前演戏。祝你死在苏杭那面。” 赵元辅原本露出的温和笑容一瞬间凝固,而那副温文官人做派,也一瞬间撕下伪善面目:“好,好,看来那些我一路而来,听到的传言并不是假的。你白芷晴也并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 “呵呵!你不配让我从一而终!”那面,凄惨的笑声传过来。 勉强地笑了两声,赵元辅拂袖而去,临走时,淡淡说着,底气十足的样子:“你放心,十年前我能让你当弃妇,十年后,我赵元辅也能让你当寡|妇!” 第三十一章陆虞侯、富安 受苏杭方腊作乱攻下杭州城的影响,像金陵这种富庶的地方,明显能感觉从杭州那面迁往这里的难民越来越多,原本安宁的金陵,在恐慌中渐渐感受到了一丝战争的笼罩。甚至金陵城中的某些大户,都已经做好了举家北迁暂避战乱的打算。 “哎,水浒传上,方腊起义,也没这么厉害啊。” 随意叹了一声。丢下手中的宽背大砍刀,坐在一旁石墩上,陈厚颜独自想了会儿,扯掉手上缠着的布袋,转身走进屋去。接二连三听到从苏杭那面传过来的谣言,今天不是嘉禾被攻下了,明天就是方腊打下了苏州。如今的金陵,已经到了谈方腊色变的地步。昨天他陪白芷晴去城外作坊查看今年春蚕春茶收获的储量,回城的时候,碰上了不少逃亡过来的难民,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拖家带口的难民,让人看了自有一股揪心的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种富贵和贫穷两类人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 如果陈厚颜没看到逃亡的难民生活窘迫,他也不会在意这些难民进}入金陵城后该怎么活下去。偏不巧看见了浩荡的逃亡大队,他心里就会时刻想着这事儿。随着方腊势力的壮大,难民会越来越多,金陵城迟早要饱和,倒时候要是管不住这群一无所有的难民,只怕会爆发不亚于方腊作乱的暴}动! 回屋待了一会儿,简单换了一件衣服。和宁惜泪招呼了一声,出了书院,往贡院那面走去。 心里想着那些涌入城中难民的事,大概记得秦老的府邸,就在贡院一带。由于最近方腊的事,搅得整个江南都不安宁。秦淮河边下棋的棋友,也开始隔三差五缺席,如今都已经好几天,大家没有聚在一起下棋闲聊。此刻,陈厚颜去秦府,除了拜访之外,也有顺便打探,官方是如何对待难民安置的。 挨着贡院旁的巷子,往里面走几步,就到了秦老的家。简单的秦府二字,挂在门头上,府邸不算大,四周有围墙围着,就像一个小型的四合院子。应该是有人来拜访秦老的缘故,此刻在秦府门前,右边方向十步之遥,落了一大一小两顶朱红大轿,八个抬轿子的汉子,慵懒地蹲在一旁有说有笑,往远处看,两个一高一矮,身穿袍形黑色公服的彪形大汉,守在秦府大门前,手持长柄***,威风凛凛。 这二人的目光异常凶神,陈厚颜靠近秦府的时候,犹如被两只豹子盯住,陈厚颜笑了笑,随意地走过去,无视那二人带来的强大气场压迫。在他看来,这二人,不过是侍卫一类的人,肯定不敢在秦府门前造次。 “倒是想不到,秦老今天居然有客来访了。”抱拳对着二人笑了笑,很随和地说了一句,至始至终,陈厚颜的步伐,并没有停顿一步。就好像,他走进秦府,不管有没有人看守,他的眼中,并没有旁人那带来压迫的目光。当然,陈厚颜或许没看到,他走进秦府那一刻,那个矮个儿的侍卫,一只手已经放在刀柄上,旋即紧紧握着,旁边那个高个儿侍卫见后望了矮个儿两眼似在叮嘱,那人握刀的手,方才慢慢松开。 “嘶!”待书生模样的陈厚颜,无视他们二人存在,走进秦府之后。这二人,均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其中身材较矮那个,声音低沉说道:“陆大哥有没有发现,那些寻常的书生,看了你我二人,都自觉胆小不敢靠近,这书生器宇不凡,只怕又是一个能搅得武朝不宁的人物。读书人能读到这个气魄,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那被称作陆大哥的高壮侍卫,冷冷说道:“能自由进出相府的书生,肯定和致仕的秦之问关系莫逆。这种人,我们得罪不起。”   “还是陆大哥观察细微,要不是刚才你的提醒,兄弟只怕就要无礼了。” “公门的饭不好吃,尤其是朱门权贵门前,我们更不要轻举妄动,富安兄以后多注意点。” “陆大哥教训的是!” 这两人小声对话,旁人难以听见。陈厚颜进了秦府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远处站着像一根枯木纹丝不动的灰衣人,却是陈厚颜认识的秦老的仆人秦六。 还未来得及招呼,那面木雕般的秦六,已经发现了陈厚颜。 “原来是陈公子。”秦六从来不笑,板着脸像根枯木。 “今天有客来访?” “枢密院副使童贯今天到府中来拜访大人。” 原来是童贯,倒是想看一看这个千古奸臣。陈厚颜望着守在大门处那两个侍卫,“秦大哥,可认识那二人?” 秦六目光如炬,看了眼,道:“高的那个是陆虞侯陆谦,另一个应该就是他的结拜兄弟富安。两人前几年投靠童贯门下,害死了不少人。” 听得出秦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厌恶二人的语气。陈厚颜再回想这两人的名字,“陆谦?富安?”他觉得有印象,应该是以往听过。正思考间,已经有声音,从内屋传出。不多时,就见得一个穿着华贵常服,面白多髯的中年人,一脸不快地走出来,此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温文尔雅朗目疏眉的官人,应该是副手之类的,两人正说着话,并未正眼瞧一旁的秦六和陈厚颜。 待这两人走远了之后,陈厚颜才走进内屋。却不料,刚才路过的二人,其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官人,顿了顿,大概是被突然刺激到了,偏过头,瞧得那只能望见背影的青衫书生,脸色瞬间变得不再平静。 旁边的中年人不解问道:“元辅,怎么了?” 赵元辅冷冷地盯着那个青衫书生的背影:“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熟人而已。” “一介书生,不至于让你这般失态吧。” “大人明察,这书生和下官,有些私人恩怨。” “和秦之问走的如此近,怕是不和我们同路,等会儿给陆谦招呼一声就行。” 第三十二章这是我弟子 “想不到秦之问这老贼,果然有出仕的念头。汴京那面,因为辽国最近对边境的侵扰,这老贼的学生,一力在举荐其复出,此事,老夫得尽快修书给蔡相。若是等着老匹夫复出,我们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况且新君不同武庆帝,肯定是偏向秦老贼这位功臣。”因为自己是阉人的缘故,童贯说话带着三分清丽的嗓音。 想他童贯好歹是枢密院副使,兼两浙路十四州督军。今天专程过来秦府,拜访致仕的秦之问,却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若是秦之问没致仕之前,就算他指着自己鼻子痛骂十八代祖宗自己都不敢吱一声,但现在的秦之问,毫无疑问是头没牙的老虎,却也如此装大,大概也有是想重新称霸朝堂的雄心了。拂袖而去的时候,童贯就在想如何报复秦之问这老头,无疑修书给秦之问的死对头蔡京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秦老贼复出,现在朝堂上,举目望去,皆是蔡相的学生,时过境迁,饶他秦之问也翻不起浪来。”跟在后面的赵元辅模模糊糊应了一句,大多的精力,都放在刚才与陈厚颜相遇的那一刻。因为白芷晴的事,他在金陵,多方打探,也知道了这么个书生。有句话说得好,就算自己不想吃的肉,也轮不到别人来尝两口。 两人说着话,走出秦府。守门的陆谦立刻招呼那面抬轿子的壮汉过来。童贯先钻入轿中,赵元辅稍微慢了半拍,等要进轿时,他望了望陆谦,无疑这是一条能够下狠口的狗。 “不知道虞侯今晚有没有空。”换做以往,赵元辅是不会和这种莽夫说上一句话。姑且为了他心中咽不下的那口恶气,放下}身段和陆谦这种人说话。甚至还拍下马屁称呼他一声“虞侯”。 那面的陆谦顿了顿,灰暗的眼神中,有着一抹别人难以看见的狐疑,旋即脸上带着笑容:“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听说虞侯手里的刀,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宝刀,倒是有兴趣想观摩一番风采。” “大人要看,随时都可以。” 赵元辅笑了两声,钻入轿中:“那今晚雅风阁,本官恭迎虞侯了。” +++++++++++++++++++ 秦府内屋,笑声从里面传出,在一间专门会见好友的书房中。秦之问坐在首座,旁边是略显富态的郡马爷归期光,隔着一张椅子,便是一个穿着常服的老叟。三人坐在屋子里,彼此客气问候,倒显友情颇深。刚才秦老之所以见到童贯,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痛骂,除了着实讨厌这个阉人之外,当然也有早早让童贯自己拂袖而去,他好会见多年未见的老友而已。否则以秦老的性子,好歹也是泡在官场中一辈子的人,怎么会如此失了仪态。 “想不到我张叔夜也有让秦相骂客相待的美事儿。”老叟笑着说了一声,他到了金陵,第一时间便是来拜访当年好友秦之问,没想到那童贯随后也到了,倒是看见了一向稳重的秦之问,对着好歹也是两浙路十四州督军的童贯一通臭骂。那童贯最后灰头土脸拂袖而去,让人心中好不舒畅,当场捧腹大笑。喝了两口热茶,大概是许久未见秦老了,不免打趣道:“那童贯此刻心里只怕不舒服,或许此刻正在骂秦相,叔夜有罪啊。” “不必与小人计较。”秦之问笑着说道。“此番剿灭方腊,有叔夜监军老夫就放心了。” 张叔夜笑道,在秦老面前他倒也不用太过拘谨:“幸不辱命。” 三人在房中谈笑着。大概说了些最近几年汴京那面的情况,以及一些琐事。屋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秦老仆人秦六的声音:“他们在书房,公子进去便是.....” 这声音,打断了谈话的三人,显然是有人来访了,能够让秦六带到这间房前,应该是熟悉的人。书房里,秦之问正疑惑想着,会是谁来了呢?随后,但见有人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一身青色长袍,正是陈厚颜。 “哈哈,原来是八百你来了,老夫还以为是谁呢。”秦老开怀笑着,显然对来人不是一般熟络的样子。 “秦老,归老!”陈厚颜拱了拱手,算是给二老见礼,至于另一位老叟,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行了一个学生礼,陈厚颜毕竟不是无知小儿,能和秦老坐在一起笑谈的人,怎么说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对于陈厚颜行的那个学生礼,张叔夜觉得这年轻人很有教养。而且来人想来与秦、归二人很熟了,只见他穿一身青色长袍,一身儒雅气息,看得出是个读书人。不过令得张叔夜吃惊的是,他竟只有二十岁模样,却是与秦、归二人如此熟络,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二十岁模样,应该是这二人子侄辈,张叔夜正想问一问这后生是秦、归二人谁的子侄,那面秦老的声音已经响起:“忘了给八百介绍了,这位乃是老夫和归老好友,张叔夜。” 这时候,陈厚颜方才笑着一拱手:“原来是张老,幸会,幸会。” 仅仅是算作初次见面客气寒暄,但随后秦老一句话,就将陈厚颜的小心脏刺激了一下。 那面,秦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八百以前不是常问水泊梁山的事儿吗,呵呵,剿灭水泊梁山,叔夜居功至伟,功不可没啊。” 陈厚颜那儿顿了顿,倒没看出来,眼前这干瘦老头,居然就是剿灭水泊梁山的第一人。 又是一句笑声。随后,张叔夜听得秦之问说道:“叔夜,此乃我在金陵的弟子……” 张叔夜瞳孔微微一变,能让秦之问亲口承认,乃是其弟子的人,至少学问方面可不是常人能比。秦之问宰执武朝近二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但真正被他称为弟子的人,大概现在活动在朝堂上的就只有一位了,如今,这里竟然也出现了一位秦之问亲口承认的弟子,饶是张叔夜神色淡定,可内心深处,却是被深深震撼住了。 第三十三章救灾方案(上) 大概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或许将是现今武朝往后几十年中,又一位堪称妖孽级的新贵。有一个曾为宰执的老师,如同站在比别人高一阶的起点,这样的后生,在张叔夜眼中,已经完全不能忽视他的存在。至少他心中对陈厚颜的重视,就比对寻常后生晚辈要多出一分关切,刚才听秦、归二人称呼他八百,到不知是不是这后生的表字,脸上带着笑意问道:“秦相,还未知你这弟子姓名呢!” “呵呵,你看我这老糊涂。”先前因为高兴,倒是忘记了给张叔夜介绍,秦老补充道:“陈谦、陈厚颜,便是了。” 简单的两句,要说名字方面,陈谦、陈厚颜,很容易让人记住。张叔夜闻言,惊讶一声:“原来那首声声慢,便是你写的?” 他这是彻底吃惊了,一路来金陵的路上,一首众人传唱的声声慢,渐渐在他们这个权贵的圈子中撒播。这首被众人奉为天下第一的词作,张叔夜原本以为是被人捧起来的,但亲自读过之后,立刻被吸引,他也算词坛高手,平常也会写两首诗词,大可不避讳地说,此词一出,众婉约词皆废啊。好像那首声声慢的作者就是叫陈谦陈厚颜,没想到如今见着词作的活人了,竟然如此年轻。 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张叔夜喃喃道:“真的是你?” 那面,入座在下位的陈厚颜笑了笑,并未过分托大,他一介穿越人士,拿诗词来欺负古人,好像比较下作。 “应该是吧!”很淡定的回答。 这算什么处世态度,淡然?不关心?张叔夜那儿觉得好奇了。旁边的秦之问出来圆场道:“叔夜,我这弟子,对诗词方面,并不热衷。大多都是以作闲暇消遣,仅供娱乐而已,他倒是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头衔。” 张叔夜理解地点点头,倒觉得他太看重诗词了,或许是近年在汴京受到的影响罢了。 笑声在书房中传出,大家也不去研究那首声声慢如何了不得。彼此又聊了一会儿,张叔夜起身告辞,将他送到门外后,再回到书房中,先前的融洽笑声不在,取代的便是死一般的沉默。 “八百此番前来,应该是有事吧。”淡淡问了一句,秦老比较了解这个学生,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厚颜心中回想起,昨日出金陵城,看到的那些从苏杭鱼贯迁徙过来的难民,直说道:“也就是为了那些逃到金陵的难民前来打扰秦老,别的事到没那么闹心,哎,见不得那些吃不饱饭,又朴素善良的人遭难啊。” “没想到,八百也在意此事了。”宽慰的表情出现在秦老脸上,一个人有恻隐之心便是大福:“今早归老给我提过难民的事,我们二人正在商讨对策,便有人拜访,也是把此事搁下了。” 关于难民的事,只要长着眼睛,都能看到金陵城的街头上,多出许多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人,这也是苏杭方腊作乱带来的灾难。 “怕是越往后,难民会越来越多,到时候金陵饱和了,这是一个大害。”旁边的归期光担忧地说了一句。好在金陵有些商业大户,已经在派施米粥,虽然规模颇小,但暂时还能控得住,怕就怕往后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城中,更大的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武朝历史上,因为战乱,出现过不少难民逃到别的州府,哄抢粮食,攻击官府,抢占富商家宅的暴动。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难民一事不得不防。听得归期光的分析,秦老眉头皱起,当过宰相管理过天下的他,也知道这种事,单纯的依靠官府,肯定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赈灾,更多的还是靠民间的富商出钱帮忙。 “八百有什么想法,不妨也说出来,集思广益嘛,这种事,细节、条款、步骤,人事安排,虽然以往有过经验,但也总有纰漏。如果金陵做好了此事,整个江南,都照着金陵的路子效仿,等朝廷镇压了方腊,遣返难民回原籍,这也是造福苍生的事。”秦老淡淡说着,其实大多的策略办法,他和归期光二人,都已经想了许多,以往总是有过此类的经验,到不说古人并不如现代人,其实他们的思想里,也知道难民聚在一起的时候,在意的更多是,安置、医疗、卫生、管制,等诸多问题。 旁边的归期光笑着:“就由老夫来做笔录吧。” 来的路上,陈厚颜已经想了很多,前世也见过国家在大灾大难面前,那一系列的救灾措施,当然,具体的细节,秦老和归老都已经想到了。他要说的,或许是一些补充。 “倒是有些简单的想法。”陈厚颜说道:“也就仅限金陵城这样小范围的州府。开辟出一个专门的区域,将难民集中在一起管理。这点,或许二老都已经想到。” 他这一问,仅仅是开头,毕竟,武朝关于救灾条款陈厚颜并不熟悉。 秦、归二老点了点头:“以往的经验倒也逐渐成熟。在这一区域内,设立专门监管的官员,对难民的生活进行规范管理,尤其是难民通常不注重生活卫生,或者因为疾病,或者因为饥寒,死在某处,直到尸体腐烂,大家见惯了,也并不在意,很容易造成疫情。官府一向对此管理的很严,发现一起,立刻用石灰深埋处理。” 看来古人也早就有防治传染的警觉,陈厚颜笑了笑:“官府在意倒是好的,我想说的就是,能够让难民自觉发现,并且及时上报,这便是细节。” 二老眼睛立刻明亮,官府倒是从未注重此事,大多时候,对于此都是依靠官府自己发掘,民众在面对灾难面前,大多麻木严重。陈厚颜一句细节,便是将官府以往对待难民仅仅生活卫生一条,就指出了其中缺陷之处。   陈厚颜叹了口气:“也算是关于救灾方面,有关生活卫生以及传染的第一条细节吧。“想了想,继续道:”关于这方面,大多是需要难民自己注意。这就需要难民知道什么东西是要命的,什么事必须要处理,就好像风寒感冒,头疼脑热,拉肚子什么的,小疾都可以致命,没有谁不害怕死亡。官府要做的,不是去发现这些,而是让难民知道,所以,官府要做的,就是教化愚民。这个时候,大多就需要,将那些生活中能威胁健康的小知识,印制成书籍,让难民学习。” “一人一本?成本怕是太大?”秦老一旁问道,陈厚颜这说法,的确是可行之处,只是钱粮永远是制约官府大力救灾的因素。 “倒不用如此浪费,安置难民的区域,可按照百户一组,设立管理书记,书记就好比一学堂的夫子,负责将这些条条框框,念给难民听,每天早中晚念三次,就算是个傻子,也记得什么东西该遵守,久而久之,自然就有成效了。至于那些条条框框,就该问相关医学人士,集思广益嘛,金陵城还是有许多名医的。”术业有专攻,某些方面,陈厚颜大多只是说了自己的看法,至于更深沉层的东西,他一个外行人肯定是想不出来的。 “哈哈哈,八百仅此一条,便看出以往不同之处!” 那面,秦老的笑声中,带着一股欣赏! 第三十四章救灾方案(下) “大多数难民,只要记住了哪些东西该遵守,并且知道会有危险,遇见了自然就能立刻上报,官府的处理也要迅速。初期实行,效果肯定不明显,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这种事就很平常了。管理难民,生活卫生尤为重要,因为聚集的人多,一不小心就会造成疫情,大家都不希望看见这种事。” 古人大多都是谈疫色变,秦、归二老点头认可陈厚颜说的话。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难民集中在一个区域,最怕发生大规模的疫情,控都控制不住,只能天天看着大片的人死去,那种场面,谁都不愿意看到。如今听陈厚颜刚才讲到的细节,让懂医学的人专门编写一些生活常识教给难民,再配合官府大力宣传,做到发现一起立刻处理一起,自然能控制难民居住区域内爆发大规模疫情的事。这种大事,没想到细化之后,处理起来竟然也会如此不会有后遗。 “人太多,就容易出乱子,所以必须要细化。除了教导难民学习自我防治及时上报之外,官府方面还得面面俱到注重细节。所谓的细节,就是任何事,都要具体落实到实处。就好比微小到连难民上茅房,都要开辟出专门的区域,以至于好处理污秽。更别说风寒感冒衣食住等等。在划定区域内设立专门的医馆集中管理生病者,有疫情出现立刻设立特别区域进行隔离,派放粮食要有专门的地方和固定的时间,而非随意随时任何人都可以。难民饮用的水源要确保干净无污染,被褥衣物要严格落实发放到每个难民头上,做到有人贪污,有一杀一,以儆效尤的严管政策。” 秦、归二人一旁听着,不自主地点头认可。陈厚颜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具体措施,比他们先前想到的,更注重细节!  “生活卫生方面,大概也就这些,那么,接下来,就是安置难民的问题了。” “安置倒也好办,最好的安置,就是让工匠修建简易房屋,只不过耗时太久,而且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支持。大多是搭建露天草棚,让难民住在一起。”做笔录的归老补充道。 陈厚颜点了点头,心里念着,所谓的露天草棚,也就是现代的集体宿舍。不过比集体宿舍还要寒碜,在人头顶上随便搭着挡雨的茅草,四周连风都挡不了,算是安置了。夏天还好,秋冬天,还不冷死人? “秦老,你去过北面的大辽,可曾见过辽人是如何生活在寒冷的草原上?” 旁边的秦老淡淡道:“辽人多以牛羊皮毛做成穹庐,一来可以方便放牧,二来搭建容易并不费时。难道八百想学辽人给难民搭建那种穹庐?造价方面就...太过昂贵,不可取。” 辽人的穹庐,多是一户人集全家多年的财力才能做成,而且,人家的穹庐也是永久性使用,如果给难民搭建穹庐,仅仅解决一时之需,倒也没必要如此费财费力。 就在秦老刚刚觉得搭建穹庐的想法不可取的时候,陈厚颜那儿已经说出了让秦老几乎震惊的话。 “秦老,如果我朝能有造价低过辽人的穹庐至少十倍,而且实用性绝对比穹庐更便捷的东西,不知道秦老会不会用?” 秦之问微不可擦地抖了抖手,那面的归期光也顿了顿暂时不做笔录。 “当真?”二人同时问道。又觉得陈厚颜不像是说胡话的人,心中竟无比着急“八百快快道来!此事关乎国家大计,并非局限于难民!” 陈厚颜面带三分苦笑,道:“秦老,不知道府上有没有木炭?” “有,我让秦六给你拿来!”秦老急忙走出书房,不一会儿功夫,就给陈厚颜拿来一截木炭。陈厚颜找来一把小刀,将木炭削成一只炭笔的模样,又拿来一张书写用的白纸。略作思索,炭笔便在白纸上画出一些图案,旁边秦、归二人一直目睹他作画,并不完全明白他究竟在画什么。 陈厚颜全神贯注画画,前世的他,作为一个超级保镖,要说不熟悉帐篷的构造,那简直是侮辱保镖这份职业。 作为现代人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帐篷,已经普遍到人手一顶的程度。随便一个爱旅游的人,都能够画出帐篷的构造原理,更别说陈厚颜这个精通各种野外生存的超级保镖,画帐篷简直跟玩弄枪械一样熟悉。 陈厚颜在纸上先画出了帐篷的支架,他相信,以现代的冶炼技术,造出这种最简单不过的支架轻而易举。帐篷有复杂有简单,一般的救灾帐篷,适合多人居住的,构造就不那么复杂。支架画出来之后,又画了些分出来支撑的部件,不一会儿功夫,陈厚颜的笔下,俨然出现了一副像房屋骨架那般的图画。 很富有立体感的图画,秦老和归老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作图方式,但一眼就看出若是按照图案上那些支架进行搭建,随便一个普通工匠都会。 “这是用铁架子搭建起来的形状,当然,如果怕来不及,先用结实的木架搭建也可以。至于架子外面,用油布盖上,将整个架子包裹,前后留出两个可供人进出的孔门,在油布上也要做出一些类似窗户一样透气的小孔。至于尺寸要多大,则是根据需要,延长支架和油布的尺寸。不知道这种用油布搭在外面,可挡风雨日照,里面空出来像房屋一样的东西,会不会比辽人的穹庐差!而且,它便于安装携带,等用完了,官府再统一回收,以后那里有灾难,第一时间可以运送过去,这是一大便利。” 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儿说出来。画完之后,又在上面写上一些安装原理,大概觉得足够详细了,就将炭笔放在一旁,陈厚颜就给秦、归二老解释他所画的东西学名叫帐篷。至于制造方面可以说非常简单。用来支撑的支架,用钢铁铸成,相信普通的铁匠,只要看了他画的图和下面写的安装原理,就知道怎么做。而帐篷所需要的油布,苏杭号称织造之乡,简直是制造油布最理想的地方,这点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两样东西,武朝都有能力制造。只是差一个人把创造力集中在这上面。从构图,到用料,再到组装成型。从而导致了类似于现代的帐篷迟迟没有出现。 秦之问拿着陈厚颜所画的帐篷凝神观看,归老也仔细琢磨这东西的实用性。经过陈厚颜先前的解释,又看到纸上的图画,秦、归二人一致觉得,陈厚颜所画的小小一张图纸,已经可以用造福万民来形容了。 “帐篷?好名字,果然如八百所说,比起辽人的穹庐,价格便宜何止十倍。而且,我武朝大有能力,将需要的东西弄出来。”两个老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上陈厚颜用炭笔画出来的图画,上面除了图画之外,也有陈厚颜顺手写的一些搭建过程中的方法一目了然。他们心中就更加清楚了帐篷为何物。 两人的震惊还未消去,陈厚颜那儿又继续说道:“倒是因为这帐篷想到一些事,依我看,如果真要做这样的帐篷,其实油布是不用花钱的,如果官府愿意,苏杭那些做布匹生意的大商户,大多要争破脑袋,想要给官府合作。让他们捐钱,他们或许推三阻四,但让他们赚钱,他们就乐意了。” “此话怎讲?” “如果官府同意,在这些用作救灾的布匹上,印着诸如秦家商铺、归家商铺、陈家商行的大名,岂不是天下扬名了,商人最看重的便是人竟皆知的效应,这样才能更多的销售产品。有武朝这艘巨}大的战船帮助其宣传,距离天下扬名,那还能远吗?” 和秦、归二老解释什么便是广告效应,估计他们会觉得生疏。陈厚颜只能简单把一个利字放在前头,商人看重的便是这个利字。经他如此说明,秦、归二人大概明白了陈厚颜的意思。 “安置问题,算是解决了。那就只剩下难民的管理了!每个难民,每天能领多少粮食,划分出来安置难民的区域内,该增设什么官员管理,是否需要军队看守,这些小子就是外行了,二老肯定想的比我多,大概也就没什么好建议的。” 管理方面,陈厚颜确实是外行,以秦老的魄力,制定一个详细的用人计划,对于一个曾经宰执天下的宰相并不是难事。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能早日听到方腊战败的消息。他大致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归老那儿已经全部做了笔录,至于整理成条例,以至于颁布下去,则是接下来的事情。 房中又响起了谈论声,大致是关于救灾方案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从安置开始,到卫生,到疾病,到疫情,到管理等等,每一条细化之后,该作的,该进行修改的,都详细的罗列出来。大多都是陈厚颜以现代人的观点,参照现代较为成熟的救灾方案口述出来,秦老、归老那儿沉思片刻之后,点头认可,三人做这项工作也极为认真,时而凝重,时而讨论,一天的时间,除了中途吃饭之外,大多都是在讨论是否可行,最后拍案成册。 直到外面千家万户都点上灯火之后,书房中的谈论方才停止。 手上拿着一本已经无可挑剔的救灾方案册子,丝毫感觉不到疲惫的秦老脸上的笑容清晰可见,旁边执笔的归老也带着爽快的笑声。 “想不到啊,若是这本册子传出去,让人知道,上面的诸多条例,大多都是八百你这个二十出头的书生所想,该是何等震惊。” “我也仅仅是补充而已!其实要说功劳最大,秦老当属第一,归老抄录了一天,也功不可没,至于小子充其量算一个协助。”喝了一口茶,陈厚颜心情也无比舒畅。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至于那什么造福万民的大功劳,他就不敢居功了。 陈厚颜拍马屁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好。那面的二老听后只能哈哈笑着,难道还能与一个小辈推来阻去说谁功劳最大。说到底,写出这样的救灾条例,大多都是为了金陵城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于他们这些人来讲,仅仅是功德而已。 安静的气氛,仅仅维持了一会儿。语气徒然间变得异常的正气。上座的秦老,如同在教导自己入门弟子那般,语重心长说道。 “大善不居功便是好事,八百要记住了,读书人,就该为万民请命!” 陈厚颜那儿楞了楞,旋即点了点头,看见秦老那满意的笑容,他心中泛着一股苦笑。怕是秦老这位老师,想让他当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自己估计不能如他所愿啊。 第三十五章跳河的女子 从秦府出来,已经是漫天繁星。由于忙着整理救灾方案,晚饭都是匆忙解决。此刻被风一吹,饥饿感就加重了。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幸好那边巷口拐角处还摆着几家夜里经营小吃的手推车商贩,大多都是贩卖混沌面条之类的充饥食物,热气从巷口那儿飘过来,颇为勾{引食欲。 毕竟秦老家住的贡院一带是金陵城最热闹的地段,往外面走一条街,就可以看见花灯如昼的秦淮河了,夜里有小贩摆摊,多是为那些准备去河上风{流一宿的人补充点能量。陈厚颜此番路过这里,正好可以过去解饿! 往巷口夜铺走去,坐在一张靠边的桌旁:“要一碗馄饨,大碗的。” 经营小吃夜铺的中年人,大概见惯了像陈厚颜这样年轻的书生,但凡要去那面秦淮河上玩乐,都要事先填饱肚子。读书人去了那销金窝的画舫上,哪还有心情吃东西,美色都可餐了,所以大多人都是先在他这样的夜铺前先解决温饱。 听那书生要大碗的混沌,中年商客嘴角带着是男人都懂的羡慕笑意,倒是很熟稔地问:“要不要加两个煎蛋”大概是以往光顾他的客人,都会加些补身体的小菜,小贩对这年轻的书生,也是把他归为一类人。 “随便吧!”陈厚颜桌旁四处观望,这家小贩的生意倒也不错,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来此光顾。 没让人等太久,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混沌,放在了陈厚颜面前。撒着芝麻葱花的清汤上,盖着两个煎蛋,分量十足,算得上良心商家。 丝毫不客气地开始狼吞虎咽,就好像等会儿他要去干一件消耗大体力的事情 陈厚颜吃着混沌,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邻座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食客,男的一身华贵的绸缎衣装,至少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而那女的,则就颇显柔弱了,头上裹条蓝布巾,青丝挽在其内,衣服也是朴素人家穿的碎花布裙,娥眉淡扫,唇如绛珠,一张清水般的鹅蛋脸算得上江南水乡中的丽质美人儿。女子坐在那男子身边,只顾低着头,偶尔传来一两声呜咽,应该是在偷偷掉眼泪。 见这二人光顾,中年商贩立刻上去招呼,掌握话语权的男人颇不耐烦地要了一碗混沌和一碗素面,听见身边的女子那呜咽声,语气徒然变得凶恶起来。 “吃了这碗素面,就给本公子滚吧。整天哭哭啼啼,都没个心情了。” 冷冷的声音,薄幸郎的模样,说话也是毫不留情。在他眼里,跟在身边的女子,也是曾经自己一时兴起,为之一振千金的红颜,不过终究是情短义绝,烟花之地的恩爱,怎么也过不了百日。此番再看这个曾几何时迷倒自己的美人,只觉得她是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哪能配得上自己的身段,更别说带回家娶过门了,家中老父铁定要打死自己的。 “公子曾说过,要娶了妾身,妾身才铁了心跟公子一起走的。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反复无常?难道公子忘记了往日的誓言了吗?如今妾身离开了凤栖楼,就像那叶子离开了树枝,鱼儿离开了活水。公子如今却要将妾身抛弃,你让妾身一介女流,去那里找一个安身之处。” 已经有泣声传来,说着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最后无力的呻|吟。看情形,此二人显然又是一个发生在秦淮河上的故事! “青}楼楚馆中说的话你也信?你跟着本公子,无非是想嫁与我做夫人。呵呵,别做梦了,本公子家好歹在宣州算是富贵人家,岂能娶一介烟花女子为妻。以前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你而已。再说了,本公子在凤栖楼替你赎了身,你我的恩情也算是两清,以后大家各走各的两不相欠。至于那安身之处,呵,你好歹也是个有名气的青}楼名妓,虽然非清白之身,但找户普通人家嫁了,娶你的人还是很多的。” “李重山,你,你无耻!”女子低下头,紧咬牙关,那双小手却是颤抖不停。她自是被眼前这男人曾花言巧语蒙骗,以为找到了幸福,但最后却是所托非良人。自己将一个女人的一切,都托付给他之后,原本以为至少自己追求的这段幸福是真心实意的,那知道最后换来的,却是这般被人抛弃的下场。 瞎眼啊! “呵呵,离开凤栖楼时,妈妈说的那些话,湘云只怕一辈子都要后悔了。” “也怪你秦湘云自己当初瞎了眼,看上我这个无耻的人儿。当然,若不是你们烟花女子贪慕虚荣富贵,又岂能让我占便宜。”笑了两声,中年商贩已经端来了面食,那个叫李重山的男人自己先吃了起来,等会儿他还要去秦淮河上风{流,期间自然是一番不好听的话说出口:“快点吃,吃了就给我滚,别打扰本公子等会儿办正事!” “妾身不吃!”秦湘云的声音很决绝。这李重山将她得到手之后又将自己抛弃,现在又要再回到秦淮河上,祸害其他的女子,这人简直是男人中的人渣。 “你要是饿死了最好!”那男的笑了两声,只顾自己吃起来。 在秦淮河边待久了,像这种负心薄情的事很常见。这世道,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最后的结局,都不是美好的。眼前这二人,不过是秦淮河边一个缩影罢了,几乎每天都有青楼名姬被人始乱终弃的事发生,千年秦淮,大多都是悲惨的故事,而非所谓的才子佳人琴瑟和鸣的美谈。 那个叫李重山的男子,显然是有事的样子,很快吃完了碗里的混沌,至于跟着他叫秦湘云的女子对那碗素面没有半点食欲。李重山吃完之后,丢了些碎银子在桌上,自己匆匆往街道那面走去,看他走去的方向,显然是远处灯火通明的秦淮河。而一旁的秦湘云的则被他抛弃在摊贩这儿。许久之后,秦湘云才委委起身,向着街道那面秦淮河走去,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显得孤苦无依又十分可怜。 “哎,怕是又要多一具浮尸了。”中年商贩叹道,他见惯了那些被权贵人家的子弟玩腻之后,惨遭抛弃的女子,在第二天成为秦淮河某个角落里的一具尸体。他虽然可怜那个叫秦湘云的女子,却也没有能力相救,毕竟他一个粗人就算娶了这个名姬,却是永远不能相敬如宾,因为大家都没有共同的话语,他只会煮混沌面条,不会写诗词谱琴曲。 “店家,收钱!” 在那女子刚走不久,一个声音紧接着传来。店家还未来得及说“公子给多了银钱。”便看见那个刚才吃大碗混沌的青衣书生,已经往那面匆匆走去。 夜里的秦淮河上,一艘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慢慢游弋在河面,偶尔传来丝竹之声,也是轻音飘渺,宛如销魂曲那般陶醉人。与那面繁华的河上画舫恰恰相反,在河边一处静悄悄的河湾,虫鸣声啾啾发出,让人顿生寒意。长在河边的茂密小草,也不知里面是否藏着蛇虫鼠蚁。倒映在水中,黑压压一大片,像是从河里长出来的浮游植物。 在这片河湾处离河边稍近的一块大石上,一个女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夜里的水鸟。 一阵微风吹过,那女子莲步往前面移了一步,闭上眼,已经准备了却余生。却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很突兀地,就打断了这静悄悄的河湾。 “姑娘既然都有想死的心,那为何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声音落下,从那面较为阴暗的柳林中,走出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 秦湘云记得先前在那夜铺摊子上,见过这青衫书生,就在邻桌吃混沌。她笑了笑,很惨然:“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说完,已经完全闭上眼,对这个尘世毫无留念,身子纵身向前一跃,“扑通”如石头沉入江心的声音。她并不希望谁救她,自己死意已决,今天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还是跳了啊!” 看着那一圈圈荡起的水纹,陈厚颜嘀咕了一声,他终究是小看了这个年代女子的果决。同时,以并不慢的反应速度,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河中。 第三十六章真是好冷啊!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那跳水的女子经过短暂等死的过程后,就开始有挣扎的迹象。不她过越是挣扎,身体越是下沉的快。然后使劲拍打四周,像一只落水扑腾的母鸡,待喝了两口冰冷的河水被呛住之后,意识完全就模糊了,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窒息的恐惧,让她终于开始害怕。 女子感觉自己离死亡很近的时候,一只手臂,从她后背挽过来,很大力果断地扣住了她的胸部。原本已经沉入河底呼吸不到空气的嘴,突然间就被带出了水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靠在一个宽大的肩膀上,被人驮着向岸边游去,缓过气儿的她猛烈咳了两下,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陈厚颜上辈子的水性简直就是一条鱼,入水之后自然很熟络地知道该怎么游过去救人。他知道一般快被淹死的人,只要抓住东西就不会放手了,所以绝对不能从落水者的正面抓住救她。他可不想被这个轻生的女人拖累一起去地府报道。果断绕后从后面扣住她的胸脯,虽然期间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但为了救人,大可不拘这些小节。 以正确的姿势成功救人之后,立刻将她从水底里捞出来,这女子估计喝了不少水,迟一秒只怕都会有意外发生。容不得陈厚颜拖延,立刻奋力向岸边划去。 救溺水者的事太耗费体力,将那跳水的女人拖上了岸,透支过多体力的陈厚颜使劲喘了几口气儿才缓过来。此刻倒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连忙去看被救的女人,大概已经喝饱了水晕过去没了动静。 用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气息微弱。怕了拍她的脸:“喂喂喂!”叫了三声,没见任何反应。应该是属于重度昏迷,必须要采取急救,否则迟了一分半秒都不行。 心中纯粹想着时间就是生命,做心肺复苏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这两样急救步骤,陈厚颜无比熟悉。他连忙将昏迷的女子平躺在地上,为了更精准地找到胸外按压的准确位置,解开女子的上衣,双手放在女子右{乳下方三寸的位置,按了几十下,然后用手抬起她的尖尖的下巴捏住对方鼻子,又做了几次人工呼吸。 如此反复进行急救,期间那女子吐出好些河水,急救显然有成效,陈厚颜继续卖力做着,从他决定救这女子那时起,就没打算要放任这条鲜活的生命香消玉殒。 “别死啊!快快睁开眼!” “你倒是咳嗽两声,吱一下吧!” “要是有人偶然路过这里,见我如此轻薄一}女人,怕是要被人毒打一顿了。” “秦湘云,你要再不醒来,老子就要非礼你了!” 陈厚颜不放弃急救的黄金时间,连续做了好一阵,心里着急连粗话都冒出来了。他又做了一次胸外按压,正要俯下身做人工呼吸时,突然发现,那女子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接着便是那女子本能地挥动无力的手掌,对着陈厚颜那张头发上还挂着水草的脸颊扇去,而陈厚颜竟跟傻了一般,呆滞地看着自己拼命拯救的女子,全然忘记了出手抵挡即将飞到脸上的耳光。 玉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却是在离陈厚颜不到几厘米的极限距离,骤然停下! 目光中带着几分躲闪,那女子连忙将自己胸前被陈厚颜剥开露出乳}房的衣服捻在一起,抱住胸口拼命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她以为安全的位置,紧紧抱着屈膝的双}腿,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陈厚颜。 陈厚颜此刻很想大吼一声理解万岁。救人一命的感觉真爽,他脸上带着笑容,坐在旁边,浑身轻松。 抓了抓头发上的水草,此刻两人都是浑身打湿颇显狼狈,而且春日的河水寒冷刺骨,风吹过来立刻就感觉如寒冬那般。他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那面的女人了。 站起身来,看见自己这模样,估计要快快去换件衣服:“没事吧!” 女子望着已经平静的河面,没说话! “应该是没事儿了。”回答了一句:“以后别做傻事儿了,那男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卷缩着身子,秦湘云的眼睛眨了眨,说了第一句话。 “我没有去处!” 一丝落寞和无助,从秦湘云那沮丧的脸上就能看到。她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就算陈厚颜把她救了,她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陈厚颜摇头苦笑,英雄救美的事,大概最后还是要收拾那些烂摊子的。 “跟我走吧!” 声音不大,却是在这寒冷的夜晚,有着一丝温暖。 秦湘云愣了一秒,咬着牙,小声说着:“腿,腿痛,刚才,水中...抽筋..而且,我..身份..并不光彩,怕是要给公子,带来麻烦....” 断断续续的回答,她相信,眼前这个青衫公子,肯定听见先前她和李重山之间的对话,自己残花败柳的青}楼女子,走哪儿都是让人嘲笑的存在。 陈厚颜走过去,秦湘云往后退,显然是不太适应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接触太近。 “别动!”命令的语气,秦湘云楞了半秒。然后在惊讶中,已经被这个书生抱在怀中,颇为暧}昧的姿势。 “你要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丢水里去!” 这话颇为奏效,秦湘云缩在陈厚颜怀里安静了许多。 “公子,我...我...!” “我什么我!你是想说,你一介青}楼女子,怕是给我带来坏名声吧。”脸上无所谓地笑了笑:“其实,说到底,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他想到了自己和白芷晴的事,没少被人背地里议论:“傻女人,下次别跳河了。” 这句话是实话,动不动就寻死的女人,的确脑袋太傻! 缩在怀里的秦湘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虽然算不上忠烈女子,只是心中有一股果决之意,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着了此余生。不过刚才窒息的恐惧阴影,让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此刻被抱在怀中,透过远处摇摇晃晃投射过来的光亮,抬头看了看这个说话做事都透着古怪的书生,轻轻呼吸着,竟然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子,陈厚颜撇撇嘴,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夜风吹来,他缩了缩身子加快了脚步,真是好冷啊。   第三十七章不能勉强! 原本陈厚颜打算吃碗混沌就直接回应天书院,可惜半途中遇到了此事。因为有了白芷晴的遭遇,陈厚颜对这些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带有几分同情心。然后救下l了这个跳水的女子。此刻二人浑身打湿,必须找到衣服更换。书院离这面太远,等走过去估计都已经感染风寒了。好在此地离秦老的府邸不远,他索性抱着女子快步往秦老府上走去。 来到秦府,急切的敲门声,将怀里的女子吓醒。 随着咯吱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出来看谁半夜来访的秦六见门前湿淋淋的二人,明显愣了一下。 “呃,公子。”他看见陈厚颜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二人均是落汤鸡模样,连忙让开一条过道:“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怀里的秦湘云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这座府邸,心想这怕就是他的家了。她脸上有些燥热地想到等会儿要见别个的家人,不自觉将脑袋低下,像是做了坏事那般心中忐忑不安。 抱着她走进宅子,由于早先来过一次,陈厚颜对秦府颇为熟悉。等来到了客厅,外面走廊上就响起了脚步声。他抱着秦湘云还站在客厅里,那面入门而来的秦老,看的他这般狼狈模样,大概是猜到了些事情,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让二人赶快沐浴更衣。 “秦六,你先去准备热水,老夫去找两套换洗的衣服。”安排了一些事,因为只有秦六一个仆人的缘故,有些事连秦老都要亲自躬身力行。 “给老师添麻烦了。”陈厚颜那儿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估计这老头都准备就寝了,还被自己从被窝里抓起来忙碌这些小事。他怀里的秦湘云原本沉甸甸的心情,突然间如释重负,原来眼前慈爱的老人家,并非公子父亲,只不过这老人家看着有些眼熟,想了会儿,她大概记起来,去年秦淮河选花魁的比赛上,这老者就在其中,身份颇为高贵。 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你这小子!”然后便是秦老出去准备换洗衣服。 虽然秦府没有女人,但也准备了女眷洗浴的物品。毕竟秦老的儿子隔年都会带着妻儿回来,家里肯定少不了这些东西。热水烧好以后,他把秦湘云放在一间屋子里,她自然知道怎么处理那湿淋淋的身体,就不管了。而陈厚颜自己也要洗个热水澡去掉身上的寒气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在另一间屋子中,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蓝色长衫出来。走去客厅那面,秦老还在里面坐着,待陈厚颜到来之后,他才问及刚才发生了何事。陈厚颜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秦老点点头,大致了解到情况。 “你打算以后怎么安置她!” “因该是介绍给芷晴吧,让她当芷晴的助手,协助她打理白家的生意,毕竟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会做账?” “这东西,倒不是太难,一学就会了。过几天,我教给她一套口诀表,做账这条就简单了。" “说的轻松!等到力行之后,才知道难处。”  “总得要将人先安置下来吧,难道等着她自生自灭,太残忍了!” “嗯,心肠是好的,所以老夫才没骂你鲁莽。要是今晚你下水救人,把自己给陪进去了,就不值当了,凡事要三思,想来你救这女人,也想过后路的。”  陈厚颜受教地点点头!他想到的后果,没秦老说的那么严重! “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在府上歇息吧!” 陈厚颜继续点头,两人说了会儿话,洗过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秦湘云也来到了客厅。梳洗过后的她,也不是先前从河中捞起来那副落水女鬼披头散发的模样,柳眉星眸不失为丽质美人。也许是因为来自青}楼的缘故,学过一些教养之类的课程,举止得体,站在远处对着秦老这个老人家施了一礼,然后便是看着坐在下位的陈厚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哈,时候不早,老夫要去歇息了!”秦老很“识趣”地选了个好借口溜之大吉。 等到秦老溜走之后,客厅中,就只剩下这对孤男寡女了。 气氛突然间变得很压抑,陈厚颜喝了口手边摆放的热茶,那面,女子的声音柔柔地传来。 “恩公!” “噗嗤!呃,小事儿而已,用不着叫我恩公!”他其实最怕的就是对方说报恩啊,谢谢之类的。举手之劳而已,实在用不着别人记在心里。 “对恩公来讲是小事,但对妾身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女子偏着头看着他,顿了顿道:“妾身叫秦湘云。”看他大概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后,问道:“还不知恩公姓名!” “呃,陈谦!”那面漫不经心地回答。末了加了一句:“陈谦,陈厚颜,就是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秦湘云顿了顿,好像记起了什么。 “声声慢?” “白家弃妇的小男人哟!” 她在}青楼中,不知道听到这个名字多少遍,如今居然见到了真人,而且还是将她救下来的恩公。难怪先前他会说,自己名声本来就不好之类的话。脑袋受此冲击,谁知道能写出如此好词的人,竟然如此年轻,想到平日里听见那些对这个男人的描述,秦湘云淡淡笑着:“没想到恩公...恩公,便是那写声声慢的大才子。” 那面笑容凝固在脸上:“虚名,虚名而已!”咳了两声:“太晚了,怕是该歇息了。今晚,你就住在刚才沐浴的那间房里,明天,我在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湘云低着头,咬了咬牙,迟迟还未离开! “怎么,还有事儿?”眉头皱起,陈厚颜心想,这女子难道以为自己需要她报恩,然后献身相报吧! “刚才,刚才妾身在门外,无意间听见,公子要将妾身带到白家娘子哪里。”她并不是故意偷听陈厚颜和秦老的对话,的却是刚才走到门外,无意间听见了。 “呃,倒忘了给你说。”幸好她不是想献身之类的事,陈厚颜解释道:“本来就该给你说的,你不是没有去处吗,我就想把你介绍给我一位朋友帮她一些忙。虽然你以前没有学过经商方面的知识,但要学起来,应该不难。”他又看了看秦湘云那面尴尬的表情,愣了愣:“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去!” 看见陈厚颜眉头皱起,显然是被自己这格调给弄的不开心了。觉得自己辜负了恩公一番苦心,秦湘云立刻解释道“妾身并不是不想去,只是,只是,经过那件事之后,妾身总算明白,这世上,只有靠自己,才能不被人欺负。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如果妾身去了白家,相信,白家小姐一定会好好对待妾身,但妾身只想靠自己。” “你要不愿意去,也不勉强的,只是以后你孤身一人,怎么过活?”倒没觉得自己的好意被人拒绝了心情不爽,却是对秦湘云刚才那番话给感动了。看来这个女人,经过跳水差点丢掉性命一事,想开了不少,应该再也不会想着寻死了。 “其实,妾身风尘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本来想着能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眼拙被骗了。经过刚才那件事之后,妾身也想开了,其实做个普通的人,也不是没有快乐。就像那巷口边卖混沌面条的小贩,妾身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做些小买卖,好好的活下去。”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秦湘云淡淡说着。走过一遭鬼门关的她,比起以前厌世态度,俨然变了一个人似地。一个人并不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太极端了而已,一旦想开了,自然就悟了。 “好吧,只要你不在想着寻死,就行了。”无奈地叹了叹气,这种事情,总归是不能勉强人的。 第三十八章签名活动 第二日清晨,秦湘云就告别了陈厚颜。她大概要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所以拒绝了陈厚颜给她安排的稳定生活。这是她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把人给强行留住,也只能放任她自己去过想过的日子。 在门前送她离去的时候,秦湘云往那面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来,冲着陈厚颜展颜一笑。 “等湘云找到了住处,盘下一辆小车,做起小本生意的时候,会告诉恩公的。” 陈厚颜那儿呆了几秒,然后同样笑着:“那我就来当你第一个客人。”他心里在想,金陵城那么大,何时见面还是两说。 直到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拐角处,他方才叹了两声,有些遗憾。一条鲜活的生命,从他手中救起来,看着她从低迷到对生活的憧憬,不知不觉心中竟然多了一份记挂。当然,可以想象,一个曾经名满青}楼的名姬,如今却要沦为街头的小贩,期间要吃的苦也是不小的。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应该能走下去吧。 有些放不下地想了些事情,然后便和秦老道别。秦老听说了秦湘云选择走的路,也是吃惊不少。 “倒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 “算是吧,我倒是期待,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两人聊了一会儿,陈厚颜便告辞了。至于秦老,接下来估计要把昨晚拟定的救灾方案通过他自己的人脉,迅速在江南实行。 清晨的阳光洒在刚刚热闹起来的街道上,各种小贩开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乞讨者也走在了街头,开始向行人讨要铜钱。夹杂着叮叮咚咚的吆喝声和马车碾过赶车人的咒骂声。金陵城的一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拉开了帘幕。 往书院那面走去,穿过街角的时候,陈厚颜的身子突然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弄了下鞋子的后跟,自然而然,就如同走路踩到石头,要把它踢开一样。弄完之后,他又站起身来,嘴角一抹别人察觉不到的诡异微笑,继续往前面走去。 此刻,在距离陈厚颜不远处,靠着街边一家商铺的墙角处,两个带着草帽,身穿黑色袍服的人,在陈厚颜蹲下去的时候,敏捷地往后退去。通过细微观察,见那书生并不是发现有人跟踪,而是在整理鞋子后跟,两人松了口气。倒是他们自己多虑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能有如此敏锐的感官知道有人跟踪,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那面,陈厚颜继续走着,经过路边小摊,顺手买了两个煎饼拿在手里充饥。前世保镖身份对周围危险环境的敏}感,他在买煎饼的时候,也证实了后面果然有人跟踪,知道是两个带着草帽遮住了面容的黑衣人,虽然他们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没逃过陈厚颜敏锐的目光。他不愿意打草惊蛇,而是很平常的,和一般人那样,该干嘛干嘛! 这书生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身后跟踪的两人眼里。两人的跟踪技巧很高,藏匿于人群中,远远看着,并不急于做更多暴露的动作。直到看见那书生进}入应天书院后,两人方才从很远的角落露出一截身子,随后很快消失无踪。 “遇见高手了!”走进书院,身后跟踪那两人大概是不敢冒险跟上来,所以选择放弃。陈厚颜嘀咕了一句,想来自己平静的生活怕是过不了了。只是不知道身后那两个善于藏匿跟踪的高手还会不会出现。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并没有因为今早遇见的跟踪事件坏了心情。回到自己在书院里那栋小楼,换上了一身适合晨练的衣服,耍了几套强身健体的拳法,这段时间的训练,身体协调能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拳脚方面收放自如,算是略有小成。期间和宁惜泪碰面一次,对方并未问及陈厚颜昨晚不归宿的问题。当然,陈厚颜也没有向和她提及今早被人跟踪的事。两人说话不多,只是“嗯,早上好!”之类的问候,算是打招呼。 日子平静地过着,随着涌入金陵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一些热血读书人,则开始关注到苏杭那面方腊作乱的事。一篇篇讨伐方腊的檄文,就开始传了出来。大多都是洋洋洒洒写着忠君报国的热血文字,痛恨、痛斥方腊给苏杭百姓带来水深火}热的灾难,同时也希望朝廷能够尽快镇压。 整个江南,各地都开始相继爆发出文人学子造出来讨伐方腊的磅礴声势。应天书院作为武朝江南最好的学府,踊跃参与此事的学子,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这些事情,和陈厚颜都沾不上边儿的。最近几日,他发现自己只要离开应天书院,身后那两个黑衣人,总是会悄无声息跟上,虽然无法确定这两人的意图,但鬼鬼祟祟跟踪那么久,肯定有预谋,他不得不做好防备。 从外面跑步回来,那两个黑衣人果然如期而至跟踪了一路。他不知情似地,装作没有发现。停下来在一处路口休息,路口那面,两个穿着白袍的读书人,顿了顿,然后就是吃惊的声音。 “陈兄?” 金陵才子李芹和曹孟秋两人就站在对面,看见陈厚颜那身运动打扮二人皆是愣住了。梨园诗会之后,因为一首声声慢,陈厚颜名声大噪,大有人将他称为金陵第一才子,而那个盘踞金陵第一才子美誉的李芹,则是慢慢跌落神坛,被陈厚颜这颗文坛新贵取而代之。 这二人不久前曾找过陈厚颜,要他加入什么画湖诗会,当时被婉拒了,算得上是旧识。而且古代文人有个通病,无非是因为谁有诗才,然后彼此拜访,因此成为朋友一类。对这二人原本是不熟的,但碍于古代文人间好风雅,喜欢交友的通病。对于这像狗皮膏药的二人,陈厚颜也颇为无奈! “李兄,曹兄!” 勉强打声招呼,说起来,几人之间,到并不是真的有太多友谊。 二人迅速走过来。李芹自来熟的样子,道:“其实,我二人今天也有去书院拜访陈兄的意思。” “呃,那个!”陈厚颜笑道:“我可不想加入那什么画湖诗会!” “以陈兄的诗才,区区一个画湖诗会,自然是不能入陈兄法眼。”李芹那儿给小小拍了个马屁,然后认真道:“只不过,陈兄也知道,最近江南各处,都有学子组织联名书写讨伐方腊的文章。今日前来,只是想问陈兄是否有时间,出席过几日我们金陵画湖诗社,有一个关于联名签署讨伐方腊檄文的活动。当然,仅仅是写一个名字在上面而已,相信,有陈兄的名字,我们金陵这篇讨伐方腊的檄文,定为天下首!” 陈厚颜大概明白了李芹的意思,无非是搞个百人签名活动而已。 “到时候再说吧!”仅仅是出席签个名而已,对于这两个热血文人,多少是不愿意拒绝打击他们的热情! 李芹曹孟秋二人当下大喜,算上陈厚颜答应,那么当今天下三位大才子,都会在那讨伐方腊檄文上留下名字。他二人作为这篇檄文的创作者,大可借此一文,被天下人看到自己写的文章。 "就不打扰陈兄了,到时恭候佳音!”二人立刻抱拳离开,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决定发挥毕生精力去书写这篇流传千古的文章! 第三十九章秦湘云的生意 前几日李芹和曹孟秋来找过陈厚颜参加金陵才子组织的签名活动,后来这两人又来了一趟,大概是最终决定了活动的地点。听着二人口中说出凤栖楼那三个字,并不觉得陌生,秦淮河上最有名的销金窝,这年代的宣传大多和青}楼挂钩,文人和青}楼几乎形成了一对恩爱的伴侣并不见怪。 把此事记在心里,离活动还有几天,用不着记挂。反倒是另一件事,让陈厚颜不得不谨慎对待。 这几日,早晚外出,都会发现,身后有两道黑影随时像猎狗一样跟着。跟踪的二人非常机警,应该是在摸排自己的生活规律。这是个不好的讯号,倘若这两人真正把自己每日做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接下里等到这两条狗咬人的时候,一定是他们以为时机最完美的时候。 还是第一次遇见和这种稍微有些职业跟踪技巧的人玩对手戏。高手寂寞啊,难逢敌手什么的,陈厚颜就不夸大话了。他反正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上辈子做惯了这些事,如今遇见了,自然就不觉得惧怕。只是他不习惯洗干净脖子被人宰,或许来个绝地大反击,才是他最喜欢看见的事。 嗯,看着对手以为必胜的局,突然变换了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这样的打击才大快人心。 每天依旧跑步锻炼,完全当做没发现异常。而跟踪自己那两个黑衣人,依旧很勤奋地想要摸清楚自己的情况,大概是在寻找自己能够松懈的时候下手。这两人就跟前世遇见的某些职业杀手一样,能称作职业二字的人,当然不是那种笨的直接提刀冲过来砍人就跑的小混混,首先要确认目标,其次寻找出手的机会,最后一击必杀,这才是真正有头脑的杀手。 只要和自己前世职业挂钩的事,陈厚颜就变得异常兴奋。在和两条不知名的狗较量时候。秦府那面,秦老的仆人秦六送过来一份用银丝带系起的书信。大概猜得到是谁写来的,打开书信果然是秦湘云所写,那女子并不知道陈厚颜住在那儿,只能凭着记忆找到秦府,送上了这份她说过等找到安身之处后,就告诉陈厚颜的平安信。 原本以为,金陵城那么大,或许自那天离开之后,相忘于江湖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却是没想到才隔了几天,秦湘云竟然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以另一种方式过上新的生活,而且还专门写信告知,心里暖暖的,或许这就是救了人的好人感吧。 心里想着既然知道了她在哪儿,自然要过去看看。目光撇过那写在纸上的娟秀小字,信中大致说了她现在东集那面租了一件房屋,算是自己的新家了。然后弄了一辆小推车,打算卖些煎饼点心一类的小吃,已经在准备中,就等着开业了。开业时间上面也写着,不就是明天么,陈厚颜笑了笑,将书信收入怀中。 第二日清晨,陈厚颜早早就出了门去,那面已经做好早饭的宁惜泪嘀咕着这家伙最近几天非常怪异。出去锻炼的时间加大了,而且每次回来,总是先钻进自己楼上的房间好像在弄什么东西不时传来响声,并非像以往那样,锻炼回来还和她说说话下下棋什么的。看着他走了很远,直到身影消失之后,宁惜泪皱了皱眉眉头,总觉得有事发生。 东集离应天书院颇远,要走好几条街,那面的集市专门买菜,所以隔着老远还没走到集市,就能听见菜贩子吆喝的声音。在集市中找了大半天,终于在集市热闹地段,靠着一座石拱桥旁边,在一群挤满了卖小吃的小推车中,找到了那个脑袋上包裹着厚厚的头巾,模样略显羞涩看起来像个才嫁人的漂亮村妇秦湘云。 此刻她站在一辆小推车旁,嘴巴鼓鼓的,有些失落的样子。周围几十辆同行小推车,将她挤在了最里面,像她那个位置,肯定不会有人关顾,等同于断了她的生意。 今天是秦湘云打起十二分精神决定开张的第一天,她很早就起来将今天要推出去卖的煎饼和茶叶蛋都做好了。原本带着满怀希望的心情,在隔壁同样做小生意的好心人帮助下,推着这辆并不算太重的小推车来到东集,原以为这里的人流量很多,生意肯定也不错,那知道,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比她想象的更多,而且人家以往就在这里占据了好位置,而自己新来的肯定要遭受挤兑的。 “哎!”叹了一声,以往在青}楼中,她虽然算不上花魁级别的名妓,但也是衣食无忧,整日玩弄诗词琴弦,并不知道生活疾苦是何滋味。如今接触到这种生活,挫败感让秦湘云一度认为她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没考虑过自身情况。但仅仅是沮丧了一会儿,她立刻过滤掉眼中的失落神色。既然决定了要重新生活,她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抹果决,学着前面那些小推车商贩,羞红着脸,怯生生地喊出:“煎饼,两文钱一个,新鲜的煎饼!茶叶蛋,一文钱一个。” 她的声音,带着教养多年之后那种念出来就能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清音。在一堆都是蜡黄面容的妇人堆中,穿着钗荆裙布的秦湘云倒显得别树一帜。偶尔有个别被她声音吸引过去的客人,看着秦湘云那藏在最后端的小推车,无奈挤不过去,只能远远望两眼,心想这是那家小娘子如此漂亮,竟然出来买起了煎饼。 叫卖的声音喊了一会儿,依旧是没有一个客人。估计今天开张第一天,做成的生意只怕一桩都没有。双手抓着小推车边缘,有些无奈地砸砸嘴,身后骤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来四个煎饼,两个茶叶蛋。” 声音倒也清脆,就在耳边响起,秦湘云以为是有客人上门,惊喜地转过头,正要问客人是带走还是就在这儿吃,毕竟她还带来了两张小桌子,可以让客人坐下来吃。等到她看清楚“客人”是谁时,随即咦了一声,显然是吃惊的样子。 “恩公?” 看着那穿着青衫的书生,秦湘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陈厚颜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生意不怎么好呀?” 这个位置,前面几十辆小推车挡住,除非是专门“翻山越岭”进来照顾生意,否则谁还有那闲工夫光顾。 “卖不出去啊!”秦湘云那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的,前面那些小贩都是以往在此做了很久的生意,她初来乍到,总不能将别人的位置给抢过去吧,只能选了个靠后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将小车推到外面,在集市上边走边卖呢。我来的时候,都看见不少人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生意还不错呢” 秦湘云那儿脸蛋唰的一下红了:“怕是,怕是,妾身,没那个力气。” 陈厚颜那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免得尴尬:“先给我来几个煎饼吧,尝尝味道如何。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啊。像你这样躲在这些小贩后面,只怕卖不出去几个。”他边说边掠起袖子:“等吃完了,我帮你推出去。” 第四十章阿牛 “这么重的小推车,我是推不动的。住处隔壁有户人家,住着一对做烧饼的母子,主事的妇人叫顾大嫂,很好的热心人,大概是见我一个人困难,就叫她儿子阿牛帮我推过来了。恩公,我帮你倒杯水?” 守在小推车边,秦湘云慢慢说着,见陈厚颜狼吞虎咽,怕他咽着,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难怪呢,以你这小身板,这么重的小推车,还有凳子桌子,没有大汉帮忙,肯定不行。”喝了口茶水,煎饼味道不错,至少口味刁钻的陈厚颜觉得很好吃:“这么好吃的煎饼,卖不出去就是笑话了。对了,这么多煎饼,都是你昨晚做的?” “以前在凤栖楼的时候,见别人做过,总是能摸索着做出来,昨晚做到半夜呢,只是没想到,生意却没想象的那般好。”轻轻理了理滑落下来的额发,听得陈厚颜的称赞,秦湘云心情都好了几分,“没想到,恩公这么早就过来了。” “没事儿做,就过来看看。对了,以后你也别叫我恩公吧,叫我陈大哥就行了。唔,辈分不以年龄来分先后。” “那有读书人这样说的。若是没有恩公。”见那面某人黑脸,立刻换了语气:“额,若是没有陈大哥帮忙,湘云此刻早就魂归地府了,这份恩情,湘云一辈子都忘不了。” 轻轻一笑,以前在青}楼中学过与人相处的功课,总是能很容易的和别人交谈融洽。而且说的又是心里话,细细的声音入耳,颇有几分动听。 估计是改变不了秦湘云一辈子都有想报恩的心,陈厚颜咂咂嘴,大概是管不了就不管了。等吃完了煎饼,剥了个茶叶蛋咬在嘴里,掠起袖子,就准备帮秦湘云把小推车推到外面集市上。 “帮忙把桌子和凳子收一收,放在小推车上。我帮你推出去,第一天开张,可要生意兴隆才行。” “啊,陈大哥一介读书人,哪能做这些粗活。”一声柔和的惊呼,看着陈厚颜已经将桌凳搬到小推车上,她终究是一起帮忙。 “走吧!”双手把持着小推车的手柄。并不是太重,嘴里自然吆喝着:“让一让。”因该是和周围将秦湘云围住的商贩打招呼,然后在一群商贩诧异的目光中,一个穿着青衫长袍的书生,推着一辆卖煎饼的小车往外面热闹的集市走去。 文人士子,肯定是不屑做这些下贱的重活儿,而眼前这个青衫书生,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推着小推车,像个市井中的商贩。秦湘云愣在后面,直到看见陈厚颜将小推车推到了外面集市上,她才连忙跟了上去。 “做生意,其实是很讲究的,通常都是要根据市场调查,买家的承受能力,以及地段等等来评估生意的好坏。但最主要的还是宣传营销,说白了,就是让很多人知道有这个东西,久而久之心里记得了,看见了就想到买。有人卖煎饼,也能天下皆知,就好比武大郎烧饼,或者皇后煎饼,额,你估计听不懂,我大概就是想说,其实卖东西,就是要先打广告,所谓的广告,就是一种宣传自己商品的手段,越夸张越好。” 将小推车推到集市上,这儿就不用担心没客人照顾了。稍作整顿,陈厚颜嘴里淡淡说着,一边推着小推车往那面人多的地方走去,一面给秦湘云灌输了一些做生意的小手段。 秦湘云眨着眼睛,听得云里雾里。 陈厚颜吸了一口凉气,和古人讲广告效应,多半是行不通的,他想了想,道:“就好比你现在小推车,如果在小推车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天下第一煎饼的口号,就算别人不想吃,也愿意花钱买来尝尝是什么味道。你看看前面那辆小推车,上面写着张记烧饼,而隔着远处,同样地段,那辆什么都没写的小推车,生意是不是没那张记好?” 秦湘云顺着陈厚颜所指的地方望过去,那辆经过简单包装的张记烧饼小推车,的确比那些像她一样只管推个小车出来,摆着煎饼卖的人生意好太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广告效应?第一次接触做生意的她,似懂非懂开始有了个模糊的经商概念。 “这就是从众心理,大家都记得张记烧饼,很容易就到那儿去买!所以啊,今天开张过后,等会儿去买些染料将你这小推车变个样子,至少那个天下第一煎饼的口号要打出来。” “那岂不是骗人啊,可不好!”毕竟脸皮薄儿,秦湘云都不好意思夸大其词。 这小妮子看来脸皮还不够厚,像前世自己遇见那些黑心商家,巴不得把自己的商品吹成宇宙第一,其实质,还不是山寨产品。 “做生意脸皮不够厚,都赚不到钱,你还好,仅仅是初次做生意,要是做了三四年都还是这样,只怕本钱没捞回来,反倒亏了不少,我那时也要骂你。” 语气突然变得非常的严厉,老实的人做不了生意,随时变通才是商人的本质。既然秦湘云选择做小本生意过日子,那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知道社会的残酷。 点了点头,将陈厚颜的话听在心里,才往前没走多远,就有人来买煎饼。 秦湘云连忙将客人的煎饼包好递过去,脸上开心地笑着,这该是她第一个顾客。 热闹的东集上,二人颇像一对贫贱夫妻,推着一辆小推车靠卖煎饼过日子。守在车旁的漂亮女子,则是勤俭持家的娘子,旁边看似柔弱的丈夫,像个四体不勤的书生,此刻应该是娘子出来卖煎饼维持生计,而丈夫也放下书本,出来帮力弱的娘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应该是一对模范的贫贱夫妻,多数路过的客人被这二人吸引,渐渐地围过来,除了被秦湘云偶尔露出的惊艳美丽迷惑之外,站在旁边那个跟着她沿街叫卖的书生,也很容易让他们过去买上一两个饼子。 看着小推车上的烧饼越来越少,秦湘云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了。这些年,她在青}楼,都是过着倚楼卖笑的生活,尽管那时候笑起来绝对比此刻漂亮,但却没有此时发自内心的开心。有时候,客人太多了,小推车停下来,偶尔看见跟着一起卖煎饼的陈厚颜,秦湘云目光呆滞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脸上一抹别人看不见的落寞。 继续往热闹的地方走去,陈厚颜推着车,旁边跟着秦湘云,推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那面突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湘云姐?” 那声音就从前方路口处传过来,那里有一对卖烧饼的母子正在忙碌着。见这面秦湘云陪着一个青衫男子走过来,那面先是惊异一声,然后走出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膀子上的腱子肉散发着铜色光彩,应该是个力气颇大的庄稼汉。 “阿牛,顾大嫂!”两人是邻居了,隔老远亲热地打招呼,这些礼节,秦湘云做的非常好。今早要是没有阿牛,她都推不动这小推车。 那面农妇打扮,略显肥胖的顾大嫂望着秦湘云笑了笑。然后看见了帮秦湘云推车的陈厚颜,心里想着这男人和秦湘云是什么关系。此刻她看见自己那火急火燎走过去的儿子,眉头紧紧皱着。这秦湘云孤身一人,又知书达理,很讨人喜欢,尤其是她的儿子,几乎在秦湘云搬到他们隔壁后,就表现的有些不同,她当母亲的自然看出了什么。 “这位是?”走过来名叫阿牛的汉子,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善。 秦湘云完全没看见阿牛眼中散发着男人之间不友好的光芒。笑了笑,低声道:“这是我的恩公。” “幸会,幸会!”陈厚颜拱了拱手,这男人,怕是喜欢上了秦湘云吧,否则怎么上来就是如此恶狠狠的目光。 重重地哼了一声:“读书人,都不是好人,湘云姐,你还是少和这种人走在一起。你要是推不动,阿牛可以帮你,不用叫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他们接近你,都是不怀好意的。” 这话显然就是看不顺眼陈厚颜了,秦湘云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阿牛,你说什么呢。这位是我的恩公。你再这样说,以后我都不用麻烦你了。” 看见秦湘云语气颇重地说了那番话,阿牛立刻如同被“心爱女人”指责,小声道:“湘云姐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我们走吧!”低声说着,推了推陈厚颜,大概是继续往前面走吧。陈厚颜是秦湘云的恩公,那是阿牛口中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她不允许别人这样说恩公的。 “走了?......” 看了看秦湘云坚决的表情,又看了眼阿牛痛苦的表情。陈厚颜无奈地推着小推车继续往前面走,留下后面那个愣愣望着的青壮小伙儿。 第四十一章耳目一新的小推车 一路前行,推着小推车往前面走,大概是受阿牛的影响,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之后,陈厚颜打开了话匣子,看得出先前那个叫阿牛的男人,应该是对秦湘云有好感,所以才会显得有些笨拙的关心。 “没想到会是这样啊!给你添麻烦了!” “我知道的,阿牛那人很好,他说的那些话,陈大哥别往心里去。” 久居青}楼,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像阿牛那种老实人心里在想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办法,有些事当断则断,不能够拖下去。 “我和阿牛不适合的,勉强在一起,前几年还能好好处,过几年,只怕会打起来。而且,我暂时还没有那些打算,就怕他想不开罢了。有些时候我都刻意回避,就是怕误解!” 算是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吧,说出来脸上带着重石落地的笑容。有人过来买煎饼,立刻麻利地包好递过去。 “说清楚也行。”赞同秦湘云的想法点点头支持她。“如果以后他要是来缠着你,就告诉我吧。虽然打不过,但君子动口不动手吧,这种事怎么能强求呢。” 那面默不作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在集市上,煎饼卖的很快,没过多久,剩下的就不多了。将小推车放在街边,路过一家颜料店,在陈厚颜的提议下,秦湘云就跟着他一起进去。 大概记得,陈厚颜说过小推车要重新装饰一番,至少要打出自己的口号,画些图案在上面,才能博人眼球。此刻也就任由他安排。倒是很好奇,陈厚颜要把她的小推车装饰成什么样子,心中竟然颇为期待着。 两人进了卖颜料的店铺中,大多都是陈厚颜做主挑来拣去。最后选了几样颜料,自然免不了讨价还价,然后就是在秦湘云无比吃惊的眼神下,堪称砍价高手的陈厚颜几乎以很低的价格买入颜料。 "中午就收摊吧,也没剩多少了,今天开张第一天,生意也不算太差,下午的时间,就把小推车包装一下,明天焕然一新,保管整个东集只有你这样一辆小推车别树一帜,让人见过难忘。生意绝对火爆到你都忙不过来。” 将颜料放在小推车下面,又买了些大小毛笔刷子作画的工具。 将这些东西准备齐全之后,便问道:“你住在那儿呢?我帮你把小推车推回去,然后再给你装饰一番。” “往前走几个路口就到了。”旁边自然是打趣地笑着,然后好奇问道:“刚才见陈大哥和那颜料店老板讨价还价,倒没看出来,陈大哥居然懂的如何抓住商家的心思。” 哈哈笑着,砍价这东西,全靠察言观色外加脸皮厚。 “又不是有钱人,能省一分,便是一分,都是给你省钱呢。” 两人并排走着,陈厚颜推着车,秦湘云跟在她后面。闲聊着某些话题,偶尔传来笑声,像极了一对摆摊回家的小两口。 一路而行,从热闹的东集转入旁边的住宅区。在住宅区里走过几条窄小的巷口,就到了一栋陈旧的小院子前。秦湘云跑过去将院门打开,这儿应该就是她的住处了,陈厚颜推着小车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是紧凑型的,将小推车推到墙角遮雨棚下停放,旋即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去。 做完了这些,颇有点劳累,那面秦湘云给陈厚颜倒了杯热茶,脸上满是歉意,大概是太麻烦陈厚颜了,觉得不好意思。至于接下来装饰小推车的事,她自然帮不上忙,时间也快接近中午了,秦湘云便去旁边的灶房里做饭,而陈厚颜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自己找到木桶,打来冷水,将小推车洗干净。倒不急着开始装饰,在装饰之前,至少要先作构思。 隔着老远的,对着那面炊烟升起的灶房问道:“该给小推车取个什么名字呢?有了名字,才方便装饰。秦记煎饼,还是云记煎饼?” 腰间围着蓝色围布的秦湘云,匆匆忙赶过来:“云记吧,好记一些。那个,那个,天下第一就不要写了吧,这,这太夸张了。” 断断续续的回答,脸皮薄的人,通常都是好面子的,甚至连脸蛋都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的。 “那就叫云记吧!”就这么把名字定下来。当然,肯定不能定下名字,就开始装饰。小推车只有一辆,必须要设计非常完美之后,才能按照设计的样子开始弄。 “你忙你的,我自己想想。”见秦湘云跟在自己身边,陈厚颜笑着说了句,然后跑去灶房那面找来一截未烧完的木炭做成了一只炭笔开始构图。 期间,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想着构图的事,对秦湘云亲自下厨做的可口饭菜没做点评。吃完后,就跑去小推车那儿继续埋头干活。 整个下午的时间,陈厚颜都是在设计、构图、推翻、再设计当中度过。经过仔细揣摩,最后终于拍定了方案,画出了初使构图,便端来一张矮凳子坐在小推车前开始装饰。 炭笔入画,简单勾勒出线条。专心致志的创作,全然没发现,时间竟然过的很快。到得傍晚时分,晚霞从墙头上照下来。小推车装饰也终于是完工了。 在墙边遮雨棚下,一辆新颖的小车,静静地摆放在哪儿。云记煎饼四个说不出感觉的圆体字迹,和现代那些书法名家偏好的字体不同,但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这!”秦湘云过去看时,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这装饰的风格,她从未见过! 整个小推车,有山有水,意境十分新鲜,在那山水之间一轮夕阳挂在远山,照在下方碧波潺潺的河面上,边角上小楷写着,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如一副丹青画卷透着几分文雅的诗画图。更让人吃惊地,是那小推车顶上,如同被天上云朵托起的云记煎饼四个不知道是什么字体的圆形彩字,绝对给人视觉上的冲击,见过这四个字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这是何字体,怎么如此好看。饶是秦湘云见过不少诗画,如今见到陈厚颜装饰的这辆小推车,她都不敢相信,经过装饰之后的小车,竟然能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还行吧?” 看秦湘云那吃惊的表情,陈厚颜觉得装饰还是很成功的,尤其是那几个彩色的圆字,其实就是现代人的艺术字,当然他创作的时候,自然是中西结合,云记煎饼下面烘托字体的云朵,细看之下,却是英文的缩写,被他以图画的方式画出来了。不过效果不错,至少很新鲜,够吸引眼球。 第四十二章我不犯人 做生意讲究包装,小推车被陈厚颜装饰一番之后,立刻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忙完了这些,看成果还不错,明天推出去肯定能带来小小的轰动,不由笑了笑:“今晚早点歇着吧,煎饼别做太多,明天看效果好不好。我先走了,明天早点过来帮你推车,嘿嘿,倒是想看看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向后摆了摆手,要离开的意思。秦湘云愣了愣,看着放在遮雨棚下的漂亮小推车,话还在口中未说出来,就看的陈厚颜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 “明天见!”走的很洒脱,一身轻松! “都不吃饭么!”她小声嘀咕了几句,所有的心思,都被那小推车吸引了。 此刻秦湘云蹲在小推车旁仔细观察装饰一新的小车。立体效果的图案,就像要从小车上跑出来,连她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这作画的方式真是奇怪,想来是陈厚颜从别处学来的画画技巧,而且还从未流传出来过,给人一种冲击视觉的新奇感。至于小车顶上,那四个圆形字,看似潦草,但一笔一划,都有轨迹可寻,而且关键是识字的人都能读出来,决计不是潦草而杂乱无章,应该是自己未见过的字体。心里立刻颇为惊讶,他竟然能够自创字体,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哪怕是一些书法达到巅峰的大家,能自创字体的都少之又少,而陈厚颜才多大,想想就觉得今天见到的实在是太离奇了。 胡思乱想地想了很多,最后只能叹了叹气,大概是觉得真正的才子,便是这种写诗作画,一笔一墨,都能够掌握在手中,而且处处给人带来吸引力的样子。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个穿着青衫坐在小推车前作画的影子,咬了咬,便是做其他事来暂时忘记。 第二日清晨,秦湘云还在院子中整理小推车,将今天要推到东集去卖的煎饼和茶叶蛋搬过去。昨晚她可是忙碌了半夜,弄了不少煎饼,而后又失眠了,此刻眼睛红红的,没睡好的样子。但心情却是无比雀跃,兴奋、期待,嗯,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整理东西的时候,院门前就响起了敲门声。眉头一喜,连忙跑过去开门,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开门前顺便理了理额发,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双手打开院门,笑吟|吟地想要说两句“来得真早啊”。但话仍在嘴里,旋即看见来人,高兴的表情,一下子收了起来。 “阿牛!” 礼貌地问候一声,怯怯的声音,总是让人听着很舒服。 “湘云姐,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挠了挠脑袋,颇为憨厚的阿牛站在门前认错的模样。“我想,你今天肯定也要去东集,所以跑过来看能不能帮忙!” “顾大娘那儿,你不去帮她啊。我,我....”断断续续回答,又不好直接拒绝热情的阿牛:“今天没什么重的东西,我一个人推得动的。”抬起头,清澈的眼神望着门前憨厚的男子:“阿牛,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低下头,眼中已经有些许泪水。她还是会考虑过阿牛的心里承受能力,说如此重的话,就怕伤到这个憨厚的汉子。 憨厚的笑容突然凝固,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听出别人口中的拒绝。 “呵,呵呵!”尴尬地笑了两声:“湘云姐,你这身子,吃不了苦,我帮你吧,我们都是邻居!” “阿牛,我们,我们不适合的。”顿了许久,嘴里一丝淡淡的话语。旋即转身离开,没有人看见那漂亮的眼眸中,此刻已经泪珠连连:“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连我的过去都不了解,你根本就不懂我。回去吧,总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湘云姐,我阿牛不在乎你以前。我只知道,我看到你就会很高兴。看不到你,我心里就难受。我娘说过,我和你不是同路人,但是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走进你心里。我虽然只有蛮力,但我会好好挣钱养家,绝不会让你委屈。”小院门前,一个憨厚的汉子,站在那儿,几乎是把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能高兴一辈子吗!”那面惨淡的回答:“有些事,不是自己想什么,就会达成愿望,勉强不得的。回去吧,如果你以后不那么想了,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这声音,不算太大,却是非常刺耳。院门前,阿牛期待的表情,瞬间有种被寒冰冻过的刺痛。 “是他么?”低沉地自问自答,看着远处慢慢走来那一袭青衫的影子,暗暗捏紧了拳头。脸上抽搐了一阵,转身离开了。 晨风浓雾中,陈厚颜从巷口那面慢慢走过来。看见院门开着,想不到秦湘云起来的如此早。他踏着快步,连忙走进院去。 秦湘云背对着院门,正在遮雨棚下将要卖的煎饼摆放在小推车上。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愣了愣,旋即有些怒气:“我说过,我们.......不适合的,你再这样,别怪我.......”转过身来,看见来人目瞪口呆的模样。“额,陈大哥,你来了!” 一抹羞意自秦湘云脸上蔓延开来:“我,我不是说陈大哥。” 那面恢复正常表情,脸上带着凝重:“哭过?” “没有!”笑了笑:“刚才被烟熏的!”眨了眨眼睛:“想不到,陈大哥来的这么早。” “来早点好把小车推到集市上去啊。”立刻帮忙搬东西:“咦,昨晚你做了这么多煎饼?不是让你少做点么?眼睛也红红的,肯定没睡好!” “睡不着,就想着起来多做些。” “哎,劳累命!”东西装好了,大概问了秦湘云没落下什么,双手把着小推车的手柄。“走咯!”很开心的样子。就像自己做生意当老板那样。 推着小车,两人一齐出了门去。早晨的雾气很浓,隔老远,只依稀看见一对人影儿有说有笑往东集走去。那面,站在自己屋门前,一座宝塔般壮实的阿牛狠狠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竟然将门框砸进去一个小坑! 推着云记煎饼的小推车来到东集,犹如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景在集市上出现。大多人投过去注视的目光。那辆别树一帜的小车,就像集市中一个绝世美人独立在那儿,凭谁也要观望一眼。 吸引住别人的眼球,生意自然就好了。两文钱一个煎饼,最低的大众消费能力,而且此刻正是早晨,许多人都没有吃饭,自然愿意掏钱买单。 “似乎不够卖啊。才过去一会儿,就卖出去小半了!”趁着客人空挡时候,两人在旁边休息了会儿。完全没想到,装饰过后的小推车,在这集市上,犹如新鲜事物一样,博取眼球的时候,同样带来了不错的生意。 不施粉黛的俏脸笑了笑:“没想到会如此受人追捧。” “以后会有的累了。”蹲在一旁,拿着一个煎饼在嘴里啃着,那面路口走过来一群人,原本没在意,眼睛望着别处,突然就听见身边秦湘云立刻尖叫了起来! “啊!” 秦湘云尖叫着,往后面退去。 那面走过来的一群人,先是掷了一块干硬的不知道是什么粪便的物体。接着便看见那群人从后背拿出棍棒,对着秦湘云的小推车,就是一顿狂砸,秦湘云先是被这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恶人吓住,然后看见昨天陈厚颜花了一下午时间弄的小推车在棍棒下被砸的体无完肤,旋即不要命地冲上去护住小推车,那些恶人的棍棒,自然不留情地落在她身上。她被打了两下,摇摇欲坠要晕过去的样子。这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旁边啃煎饼的陈厚颜反应激灵地抱住她,再看眼前这二十来号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得罪谁了?” 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将秦湘云放在一旁,已经孤身冲了上去。稍微清醒一些的秦湘云见此状况,先是呼了一声“不要!”她怕陈厚颜打不过,便看见陈厚颜率先将打砸最厉害的一个人一脚踹倒,夺过他手里的棍棒,反手一甩,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头顶上,顿时便像西瓜被切开两半,那人的脑袋竟被活生生开瓢儿了。 “我不犯人,却不是要让人欺负!” 淡淡说着,反手给人脑袋开瓢,却对此事不痛不痒,安静的让人感觉到害怕。 第四十三章这是你心上人儿?? 所谓的威慑,并不需要高大威猛横眉冷目的铁面汉子形象。像陈厚颜这种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给人脑袋开瓢,完全不管对方死活的战斗方式,着实能吓住一部分人。 见血还算不得害怕,可是出了人命就有点让人担心了。这群人本是东集的小混混,充其量欺负老实人,要真是遇见硬茬,也是欺软怕硬。尤其是看见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出手就是要人命,胆量并不是谁都有的,大多只能被吓住,再也没有先前的气势。 “这人好狠的手。” 那冲过来的一群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瞬间一个个就像被火烧的蚂蚁,退潮般往旁边缩了去。站的离那辆小推车远远的,生怕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就是自己。 “报,报,报官吧!出人命了。” 也不知是谁,先害怕地说了这一句,那个脑袋被开瓢,地上流了一滩血的人,不知道是死是活,要真的弄出了人命,今天这事儿,就不单单是替人出口恶气那么简单了。 响亮的一个耳光,抽在刚才说丧气话的人脸上。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应该是这群人中领头的主心骨站出来,刚才他仅仅是在外面看着一帮小弟做事儿,没想到原本在某人嘴里,无非是收拾一个在东集摆摊的小女子,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只是想给个教训,却是如此不顺。 “没出息的家伙,报官抓我们?”那汉子拨开人群,穿了一件蓝布劲服,双手抱拳:“兄台贵姓?这片集市的人,都叫我王五!” 那面一个字没回答,像这种街头小流}氓还不值得和他相互称兄道弟。 王五忍住被人不理睬的尴尬,笑了笑:“兄台出手伤我兄弟,这事儿,只怕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想怎么办?”简简单单的回答。毫不在乎的样子。末了,语气有些随意:“让我赔钱,还是抓我送官?或者你们全冲上,将我打趴下?呵呵,做事儿之前,最好掂量掂量,不是所有的人,你都能得罪的起。” 不算声如洪钟,只是简单、随便,就像聊家常那般。甚至脸上还带着不温不火的笑容,饶是王五在东集横行霸道了数年,却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说他是纨绔子弟,却一点没有纨绔子弟嚣张跋扈,说他是个读书人,可天底下能有这样冷静的读书人吗?而且出手还如此狠辣。 心中竟然有些害怕,怕不是得罪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吧? “呵,呵呵。”王五尴尬笑着:“今天的事儿,误会,误会!” 王五不是那种没头脑的混子,能在东集称霸三年,至少不是傻蛋,知道有些事该退则退,否则自己没任何好处。而眼前这人,他莫不清楚底细,这种不知名的对手,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做以往那种见着兔子就撒鹰的勾当,弄不好阴沟里翻船。 “也不知我那兄弟怎么样了,让我们看看!”给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神,大概是让他们过去将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的兄弟给弄过来。脑袋被人开瓢了,只希望别死就行。 几个被王五点出名来的手下,畏畏缩缩走过去,在那小推车前方,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抬着四肢就给拖了过来。还好没死,嘴里还有喘的气儿。 “走!”王五急冲冲带着手下离开。这还是东集的人,第一次看见王五也有惧怕的时候。 “没伤着吧!”,扶起秦湘云,小推车估计得换个新的了。无妄之灾啊,看着秦湘云颇为无助的眼神,只能笑了笑,大概只有重新修好小推车了。扶着她的时候,看见那群地痞要走,声音冷冷。 “我允许你们走了么?!” “兄台还有何事?” 秦湘云“呀”发出声想让他别多事,却管不住陈厚颜的嘴。“砸我的东西,害我做不成生意,怕不是走了那么简单?” 王五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几两碎银子:“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十五两银子,够赔偿公子的损失吧。”让一个手下,把银子给拿过去。心里想着,今天这趟买卖真没有赚,收了好处费二十两,现在陪了十五两,还剩下的五两银子,只怕不够付那被打兄弟的汤药费。 赔偿的银子,放在小推车上。王五走之后,周围看热闹的人就走了。 “应该是够赔偿了!”将银子递给旁边的秦湘云,眉头皱起:“怎么,刚才被打到那儿了。” 秦湘云脸蛋刹那间绯红:“没伤着那儿。陈大哥不也帮我还回去了么!只是没想到,陈大哥生气的时候,有些,有些吓人!” 砸了砸嘴,大概是伤着的地方,不方便说吧。至于自己打架的狠辣,这和前世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 随意笑了笑:“你要是不恶点,就会被人欺负。” “倒是这个理!”觉得,陈厚颜和那些寻常见过的书生才子不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刚才见他冲进去和一群混迹东集的流}氓打架的样子,天呐,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都已经颠覆了他对文弱书生的一贯认识。 两人说了会儿话。因为刚才的小意外,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不过得到了十五两银子作为赔偿算是没亏。合力收拾了被打砸遗留的满地狼藉,收拾好之后,陈厚颜推着小推车走在前面,秦湘云跟在后面,两人慢悠悠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将先前的小意外,往更多不好方面延伸。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了,说不定知道真相,反而还会不开心。 小推车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大概是要重新装饰一番。回去的时候,两人又购置了颜料,打算将被砸坏的小推车修饰好。 从颜料铺出来,准备推着小车回去,路过街口处。两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后面就传来了细腻的叫声。 “湘云姐?” 声音就在后方,转过头去,却是看见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一个穿着紫色衣裙,一个穿着粉色衣裙,在这众生千面的东集中,端得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两人就站在远处,旁边有辆马车,应该是要坐车离去,不过却是看见了秦湘云,显然是旧识,说话间立刻往这面走了过来。 看见二人,秦湘云那面冲她们挥了挥手,笑容烂漫,显然是见着许久未见的人儿,开心道:“原来是紫兰和绮罗两位妹妹。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们。” 二女已经从远处迈着莲步过来,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更是亲切地拉着秦湘云的手:“妈妈说,湘云姐赎身了,好像跟着一个宣州那面的人走了。听了这个消息,紫兰还暗自伤心了几天,没想到,却还能见到湘云姐姐。” 泪水哒哒哒便是流了下来,对于她们这种青}楼女子,听见那个姐姐寻得幸福,都是为她感到高兴。 秦湘云脸色暗淡了一会儿,旋即勉强笑了笑:“对了,紫兰妹妹怎么会和绮罗妹妹出现在这东集。” “过一阵子便是花魁比赛,今天陪着绮罗妹妹过来定做几件衣服。”淡淡说着,旁边不善言谈的绮罗也亲切地拉着秦湘云的手,显然是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位姐姐。 三人聊了一会儿,紫兰和绮罗方才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湘云姐,还没给我们介绍你的心上人儿呢。”两人似开着玩笑一样开心说道,便是将目光落在旁边推小推车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看起来文弱的青衫书生,难道就是湘云姐的心上人?长相还不错,至少配得上湘云姐! 听青|楼妈妈说过,湘云姐已经赎了身,怕是要嫁人了,这个推小推车的青衫书生,应该是就是她的相公了。这种夫唱妇随的生活,让人羡慕啊。 二人心里均是带着看姐夫的眼光,盯着陈厚颜那张脸细看。美目眨也不眨地仔细瞧了瞧,这个将凤栖楼名姬秦湘云骗走的男人。 “怎么觉得有些熟呢?”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旋即瞪大眼睛:“那不就是写声声慢那个人么?呃.......” 显然是吃惊、疑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事实。梨园诗会二人都过去参加了,自然认得诗会上那个写声声慢的才子。此刻看见这个才子居然和秦湘云在一起,而且还似乎是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伴侣模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四十四章馈赠 秦湘云的小院子里,三个女人坐在里屋聊着。秦湘云大概把这些天的经过给复述了一遍,紫兰和绮罗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到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偷偷抹着眼泪。 大家以前在青}楼,早晚都要见一面称呼一声姐姐,数年之间,感情早就情同姐妹,如今听闻姐姐遭了这般磨难,心里多少为她感到伤心。 “我便是这样认识陈大哥的。”以前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秦湘云淡淡的语气,放佛一股说不出的忧伤,让气氛更加的悲戚:“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倒是两位妹妹,选人儿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别被一时哄骗了。” “姐姐如此善良的人儿,都被那些臭男人欺骗了,我们两姐妹便终身不嫁,就算以后人老珠黄,也双双赎身,一起生活到老。” “哎,你们!”秦湘云知道这两人感情很好彼此不离,没想到却是如此如胶似漆。生在青}楼中,有这种畸形的恋情并不奇怪。 又说了会儿话,大概意思是紫兰和绮罗二人拉着秦湘云的手叮嘱,以后她要是有困难了,就去凤栖楼找她们,毕竟她们自己也有些钱财,可以支持这位可怜的姐姐。然后几人又说些开心的话题,诸如端午节的花魁比赛,金陵城才子名士准备搞的联名活动,总之都是青}楼中人冠以出场的盛事。不过这些事,对已经从良的秦湘云,吸引力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她的心思完全是放在了那辆够自己生活的小推车上。心里想着外面的人儿,是否已经在修了。更想着,要早早做饭,免得饿着他了。 “嘻嘻,我出去下!”趁着秦湘云和紫兰聊天的时候。旁边坐不住的绮罗忽然灵机一动,竟然是朝着屋外而去。 屋外可是有个金陵城许多人相见也见不到的大才子呢,绮罗的小心思,估计只有和秦湘云聊天的紫兰知道她为什么会出去。 “这小妮子,怕是有别的心思喽!”紫兰轻轻笑了笑。 屋外遮雨棚那儿,陈厚颜独自一人在修理被王五等人砸坏的小推车。他一手拿着小锤的木柄,在小推车上敲的邦邦作响,认真的态度,简直堪称敬业的修理工。 “喂!”陈厚颜正准备钉完这快木头,就把小推车上的顶棚给换了。身后骤然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他放下小锤,转身望去,只见得身后一个穿粉色衣裙,水灵鹅蛋脸的女子,俏生生站在他身后。 大概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是西凤楼里的名姬。这年代,沦落风尘的女子,大多都是衣装打扮非常精致,走在了整个时代潮流的前沿,就算一些闺秀都比不上她们更懂得如何展现一个女子的体态美这种天生的优势。 笑了笑:“有事儿?”不咸不淡的问候,陈厚颜虽然好}色,但也不是见着女人就扑上去那种猛人。 “那个,那个。”绮罗支支吾吾:“我能求你一件事儿吗?”完全和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形象相反,如是此刻西凤楼的客人看见能歌善舞像个男人婆的绮罗,居然也有女人温柔的时候,一定会豪掷千金,希望绮罗以后都这样更好了。 “哦,呵呵,说吧!”手上邦邦邦敲着。 迟疑了会儿,终于大着胆子,深呼吸,道:“我想请你,请你,帮我写首词好不好。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但是,若是你能给我写一首,我会感激你的。” 绮罗并不善言谈!不知道该怎么出口求人,大概也就只有说感激之类的话! “总的说个理由吧。”和那些有才气名气的才子不同,至少陈厚颜这儿没有多少高傲。他其实是不想拿诗词这东西来欺负古人,但没办法,身在偏好诗词的朝代,想避免都不行。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少写了,所以他尽量避免那所谓的诗会,只是这女子如今问及,他总的知道其中缘由吧。况且这女子刚才说话的表情,真的想让人忍不住想笑,看来她平日里多是不怎么和人交流的存在。 “再过一久,便是,便是,秦淮河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她们,她们都有才子捧场,给专门写了适合自身特色的诗词。而我....我.....便是,没有人捧了。”声音几乎是越来越小,谁叫绮罗在秦淮河四大花魁中,那火爆的性格,让不少才子知难而退,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倾心的才子,作为她的御}用词人。 “这不应该啊!”那面,有笑声传出。按道理,像眼前这女子如此漂亮的人儿,应该说为其倾倒的才子一抓一大把。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甘愿拜倒石榴裙下的才子为她奉献才华。 有种脸红的感觉,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怕是,怕是和我平日里行事有关吧。才子大多都不喜欢舞刀弄剑的人。”心里想了想,也倒是,自己那彪悍的舞姿,的确不像温柔的紫兰有那么多才子愿意为她舍命! 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陈厚颜就不深究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词。” “嗯,最好是侠士豪杰那种。呃....有些为难了,你一介书生.....呃.....”她本来想说,你一介书生,肯定写不出那种侠气纵横的诗词。可此话太过伤人了,毕竟有求于人。 摇了摇头,陈厚颜笑道:“变脸还真快,怕是以为我写不出来吧。呵,我还真写不出你想要的那种词。” “唔,没事的。”感觉脸蛋很烫,毕竟眼前的人,可是近来金陵城最有名的大才子,一首声声慢,可谓一跃成为天下女子的心上人。就算是绮罗平素里喜欢那种豪放的诗词,也破例喜欢上了声声慢一词,甚至还学了一些柔和的舞蹈,没事儿的时候,就和紫兰两人,一人弹曲,一人伴舞,倒也快乐。 心里想着不能勉强人呢。毕竟每个才子作词风格不同,就像柳永和张先,大多都是走的婉约风格自成一家。观那首声声慢,大抵是知道,估计他写的词,也多是婉约哀叹的词风,要想改变却是很难的。 很体谅地为陈厚颜作想,也暗叹自己要求太高了。却是在恍惚间,耳边竟然听的有押韵的声音传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绮罗那儿顿了顿,他好像在写诗? 眼睛眨了眨,却是看见面前的青衫书生,一边拿着小锤修理一辆小车,一边漫不经心念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閤下,白首太玄经。” 押韵的诗文念完之后,邦邦的声音便是在小锤下传出来。 “都记住了吧!” “嗯!”点了点头,心中早已被震惊,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那有这样如此厉害的人儿啊,很随便,连思考都不用,只是那么随意,自然而然,就像聊天一般。就能写出那种让人听后热血上涌的铿锵诗文,这也太厉害了吧。绮罗算是见识到了,所谓的才子,所谓的学富五车,大概也就是眼前这样,写诗跟玩一样,而且写出来绝对不是那种不入流的。 “呃。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心中被这一句小小刺了一下,再看眼前专心修理一辆小推车的青衫书生。很平常几乎没有什么出众点,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很容易就把他划入某个读死书,偶尔会做些小事情,整个人呆头呆脑的傻书生行列中,毕竟他修小推车的样子,真的很傻。但在绮罗的心中,这个看似平常的人,在这一瞬间,竟然悄悄地撞开了她的心扉,觉得和那些经常出入凤栖楼,自夸才高八斗的才子名士相比,此人举手投足间,性格随和并不傲气,做事也是从容自然,无端吸引着人。 “谢谢公子馈赠!” 裣衽一礼,站在一旁! “没事儿。唔!帮我下忙,把那面的颜料拿来。”把被砸坏的小推车修好,再把顶棚盖上,便是要重新画画装饰了,颜料放在远处,自己蹲在地上,只好劳烦旁人了。 第四十五章我的菜来了! 绮罗从远处将颜料拿过来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蹲在一旁看陈厚颜究竟做什么。 “这是?”见他拿出一支黑色的笔,和女子描眉用的眉笔差不多,但却比眉笔粗,画在布上也会出现黑色的线条。不由好奇问着,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用这种奇怪的黑笔画画,不都是用毛笔么?她心里自问着。 “哦,这是炭笔,木炭做成的。”随意说着,已经认真在小推车上作画。 这回作画不用设计原稿,画起来就比较快了,毕竟昨天才刚刚画过。 照着以前设计过的图案,重新在小推车上画一遍,旁边蹲着一个美人观看,倒是没影响自己的发挥。一笔一画,很仔细地画完之后,上了颜色,一辆和以前那般装饰过,颇为新颖的小推车就出现了。 “这?”绮罗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作画,画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放佛要从画中跳出来。“公子作画好奇怪。不过挺美的,从来没见过。” “只要觉得好看就行,又不是要拿去给人鉴赏,随便画画。主要是靠这样的突出效果来吸引顾客。”笑了两声,将用过的东西收拾好。小推车明天估计又能继续推出去了。 心情比较舒畅,嘴里自然而然哼着些小曲儿。调调轻快,哼哼呵呵,总能够入耳。 “呵,想不到公子在音律方面,也有颇深的研究。”琴棋书画,并非只是女子的专长,这年代有些男子甚至比女子还精通。刚才听陈厚颜哼曲调,听着比较轻松,绮罗好奇问道:“不知道公子刚才哼的是什么曲调。有些熟悉的感觉。” “民谣吧!” “这苏杭一带的民谣,绮罗都是听过的,却是从未听过公子刚才哼的。” “呃,我这是家乡的民谣!” “公子家乡不在金陵么?” “.......” 见陈厚颜的表情瞬间变暗,绮罗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些冒失了。 抱歉地笑了笑,看来自己还是不如紫兰姐姐,和人说话总是不能让人愿意继续交谈。 “绮罗并不知道,公子家乡不在金陵。”也就只能这样说明歉意了,绮罗不好意思说道。 陈厚颜自然是客气的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者无罪。” 大概是没什么话题可聊,心里又感激刚才陈厚颜给写的那首诗,不知道该从何处攀谈。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好在绮罗并没觉得尴尬多久,那面陈厚颜收拾好了东西。对着她挥了挥手手:“告诉湘云,就说我先回去了。” “啊?”绮罗嘀咕道:“就这么走了呀。” “公子怎么不亲自给湘云姐告别。” “不了,你们好久没见,因该多说说话。我下午还约了人。” 声音传来,人已经是走出了院外。这时候,里屋和紫兰聊天的秦湘云方才疾步走出来,看见已经走远的陈厚颜,重重叹息一声:“又不吃饭么?” “湘云姐,他一直都是这样么?”绮罗问了一句,这人还真是奇怪。刚才接触这一小会儿,就给绮罗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她倒是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家伙。 “嗯,不像是一般的读书人。”秦湘云小声道:“和我平日见过的那些才子名士不同,陈大哥对名利看得很淡,性格也是热情,并非要贪图甚么。他是这些年,湘云遇到的第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 “怕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连白家小娘子都敢光明正大的追求。别的书生可没有这胆子。嘻嘻,难不成湘云姐喜欢上了那书生。”绮罗调笑道 “那可能啊。”秦湘云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眼中已经有失落神色。 旁边的紫兰拉了拉绮罗,大概是让她别乱说话了。 “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去吧。” 紫兰轻声说道,不然这气氛可就不欢快了。 另一面,陈厚颜从秦湘云那儿出来,就奔着以往秦淮河边棋友下棋的地方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几个老头在那面下棋,吵闹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经常悔棋的归老,又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归老一大把年纪了,尽做些不君子的事,自然要遭到其他棋友的一致口伐。 “诸老,早啊,好久不见。” 陈厚颜的声音从那面传来,这面一个个刚才还为某一步棋面红耳赤争论的老人,大多哈哈笑了起来。 喝了一口摆在旁边的热茶,端着茶杯,看着棋盘上,归老被苏老杀的片甲不留的局面,不由叹道:“归老,我要是你,就别想着孤注一掷了,绝对能和苏老下和棋。” “嗯?八百有何见地。”归期光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求助旁边观棋的陈厚颜。 “八百,观棋不语真君子哟。”苏致远老太爷立刻给盖了一顶大帽子下来。 陈厚颜无奈地摊摊手:“归老,爱莫能助了。” 归期光咬了咬牙,拼掉了最后一颗能布局的车,然后便是一脸的不爽。 “输了,输了,从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归期光愤愤说着:“大不了等会儿让八百来虐你。八百,等会儿,好好替老夫照顾好苏老太爷。” “归老,你又把我当枪使了。”笑着说道,目光看向远处,那面,挨着秦淮河的地方,临靠河边凉亭中,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女子,怀抱古琴,有几分古韵。 如果那凉亭中,只是这女子一人,倒引不起多看几眼的关注,主要是那凉亭中,秦之问那老头居然也在。 “那面是谁?”有些八卦地问了句:“秦老的闺女?” “呵,秦老的一个好友。” “享誉京师的名妓哟。好像叫李兰君。” “秦老和名妓?”如今果然是随处可见名流和名妓有着诸多私交,这个朝代离不开这两类人的相互帮衬啊。 “怎么,八百对那李兰君有兴致?呵呵,那可是个高傲的人儿,连大才子柳永,都曾苦追十年,仍旧未抱得美人归。像那样的人儿,罢了,太过孤高也不是好事儿。”徐老在旁边笑着。年轻人大多都喜欢所谓的名妓花魁,他想提醒陈厚颜,估计要想亲近李兰君,很难很难。 “也不是每个人都好那口儿!她不是我喜欢的菜。”淡淡说着,将目光收回来。再看向另一面,远方一道靓影从那面的小道慢慢走过来,手里提着食盒,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一举一动温婉成熟,简直让人见后心脏蠢蠢欲动。 “呵,我的菜来了,不陪诸老了。”丢下一句话,立刻往那面跑去。 第四十六章别样的词牌! “省亲时间快到了,过一久,兰君便要随妈妈,返回汴梁,今日特意前来告别,还望秦相保重。” 靠近河边的凉亭中,李兰君今日前来,只是单纯和秦老作别。有些事,便是逃也逃不掉的,想到要返回汴梁,她就颇有心烦意乱,在这金陵待久了,秦淮河上安静的日子,让她对这里颇有留恋。 “既然兰君姑娘要离开了,那老夫就借我那学生一席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兰君姑娘保重,或许他日还能有再见面的时候,老夫一定喝兰君姑娘的喜酒。”秦老淡淡笑着,倒是没有多少伤感。世人本就是聚少离多,几十年的经历,让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 李兰君轻轻笑道:“秦相的学生,怕是那个写声声慢的书生吧。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兰君就在汴梁静候秦相复出的好消息了。” 秦老笑而不语,对于复出一事,水到渠成,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在凉亭中聊了会儿,李兰君便是要起身离开了。秦老自然不用十里相送,远远地望着那穿着白色素衣,怀抱古琴的女子,慢慢沿着河边小道,往远处走去,他叹了口气,多少有些感伤。 “如此蕙质兰心的一个女子,也不知以后命运如何。”自言自语说了两句,便是往棋友那面走去。 在靠经秦淮河边,一处青草坪上。四周幽静,没有人来打扰,适合两个人单独相处。 放在一旁的食盒已经被陈厚颜打开,里面不少点心都被他送入嘴里。 “嘿嘿,知道我没吃饭,特意给送些填饱肚子的东西。真是想亲你两下。”四周无人,倒是不介意说些没羞没躁的话。甚至还真在白芷晴的脸上啄了一下。 对于陈厚颜无赖行径,白芷晴大概是制止不了。谁让自己遇上这么个不知羞的男人呢,也是认命了。 雪白的脸带着一丝粉红,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这两天,都不见你。人家便是想你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我以后就天天陪你,看着你的黑发变成白雪,都不离开。”听得出有闺怨啊,不哄不行了。陈厚颜舌灿莲花,说这些甜言蜜语,那简直是满腹经纶。 白芷晴那里听过如此动听的话,尤其是那句头发变成白雪,简直就像蜜糖一样甜在心里。 “就你尽说些好听的话来哄骗我。你这个坏人。”脸上都快滴出水来了,红彤彤的脸蛋,如一朵美艳的彩云。柔柔的声音,更是如打情骂俏那般。 女人都喜欢说反话,明明喜欢男人温柔,却是偏要做出矜持的样子。陈厚颜一把抱住她,就在这草地中,将她按倒在地上。 “来,让相公一亲芳泽。”说话无耻,更是毫不顾忌。男欢女爱,在陈厚颜眼中,很正常啊,就算是白昼,也抵挡不住他想做坏事儿的想法。 “咦!”白芷晴可受不了就在草地上,被陈厚颜做那羞人的事儿:“不亲!” 红艳艳的小嘴,刚刚撅起,就被陈厚颜印在上面,“唔唔唔!”说不出话的声音,两条长腿使劲蹬着。 陈厚颜双腿压着白芷晴那乱蹬的小腿,羞人的姿态压着她:“可不管,今天就要亲个够。” “你这赖皮!”白芷晴声音轻柔道,简直就像是为某个无赖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我就赖皮了。”不无赖怎么能够一亲芳泽呢,男人不无赖,女人都不爱。他哈哈笑着,便是在白芷晴略微顺从下,又是一阵猛亲。 如胶似漆了一会儿,白芷晴怕等会儿有人路过这里撞见这不光彩的事,顺从着让陈厚颜得逞之后,便是轻轻推了推他。两人这才不舍地分开,脸蛋略微发烫地理了理撑开的衣口,整理好之后,便是侧了侧身子,把脑袋靠在旁边陈厚颜肩膀上。 两人躺在草地上,倒是不怕别人说他们不雅。白芷晴往陈厚颜怀里缩了缩,陈厚颜一只手搂着她,大概把这两天,自己去秦湘云那儿的事说了一遍。白芷晴“嗯”了两声,闭上眼,轻轻呼吸着。 不去打扰她休息,陈厚颜就在旁边,轻轻哼起了调子,大多都是有助于睡眠的小调。 跳跃的音符,颇为幽静。音乐总是能让人找到灵魂深处的共鸣,白芷晴眯了眯眼:“总是听你没事儿的时候,嘴里哼哼些曲调,是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一些家乡的民谣。觉得累了,就睡一觉吧。我在身边呢。” “我可要听!”有些倔强地说着,大有陈厚颜不哼,她就不依不饶。 陈厚颜自然满足她这个小小要求,前世那些中国风的小调,哼起来也并不太难。 “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唱。”心里打着主意,要将白芷晴带往千年后的世界。想了想,便是很熟悉地唱起了一首《断桥残雪》,如此情此景,倒是颇为适合,眼前所见江南水乡。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很好听呢,调子很美!”白芷晴不是专业的词曲大家,只能从语调中听出她很喜欢。 陈厚颜继续为她哼着曲子,把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些好听的歌曲,都给白芷晴唱了一遍。让白芷晴这个听客和他一起回忆,那已经在自己脑袋里消失很久很久的记忆。 这两人在这面草坪上享受着难得安静的相处时光。草坪下方,一条通向远处的小道上。无意间路过这里的李兰君,被上面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便只是好奇望了眼,看见一男一女,在那面草坪中并排躺在一起,应该是一对情侣,她连忙低下头,便是不去打扰人家恩爱的事。 往前走了几步,那面草坪上,便是那男子在唱曲,声音不算大,传入她耳朵中就变得很模糊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很有节奏感的曲调,李兰君还是能分辨出来。她在词曲方面有着颇深的造诣,几乎能弹奏所有的词牌。刚才听着那面的人哼出来的调子,李兰君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判断,这究竟是什么词牌。 难道是新的词牌? 这年代,乱改词牌,除非是那种才学和音律已经达到很深造诣的才子,才能够做得出来。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才学平平的人恶搞之作,不过先前那面的人,唱的那几句,的的却却吸引人,不像是恶搞的。她放慢了脚步,站在很远处,听着那面草坪草传来淡淡的曲子,一时间竟然走的极慢。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繁华声 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 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 生死枯等。枯等一圈 又一圈的年轮......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寒来袖间,谁来为我,添两件。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日暮,一瓢江湖我沉浮......” 那面草坪上,一首首曲调,轻轻传来,站在远处,怀抱古琴的李兰君眉头拧了拧,放慢的脚步,终于彻底停了下来,便是一步也不想挪动。 这...是何词牌?李兰君仔细想着,眉头皱得更弯了,她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唱曲。好奇怪的唱法,但不可否认,却是很好听,词意也很美! 眼睛不由地往那面望去,只看见一个青衫书生,看不清模样.,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子,颇为幸福的模样..... 第四十八章商行之间的暗斗 词曲在如今这时代,几乎已经形成固定的格式,就算再怎么修改,都离不开应有的规律。从那面草坪上传来的一首首旋律紧凑,词意也颇为古韵的调子,根本就不是如今的曲调,就算一些古怪生僻的韵律,都不会唱成那样,李兰君这儿就可以百分百确定,唱出刚才那些曲子的也仅有此一家,否则她听后断然不会记不得出处。 如此看来,那就是那面的人,自己写的了! 心中带着惊讶,能够写出哪些听起来颇为考究唱腔的曲谱,这对于音律方面的造诣,得要达到多高才能娴熟应用。这年代熟悉音律的才子并不是没有,但若是要完全改变固定的唱法,显现出一种随意轻快,几乎是另一种风格的唱法,想来肯定在音律方面,已经达到大师级别的地步。 总之,肯定是精通音律的人,才能擅自这样改变唱法,否则传出去,还不被天下的乐曲家骂死。 “刚才那几首歌曲,倒也是不错的,私下唱出,也不会有人说狂妄。”李兰君的记忆非常好,仅仅是听过一遍,大概就能摸索出那些调子的音符,抱着古琴的手指敲击着琴体,轻轻唱了出来。 “几首歌曲,放佛都是不同的故事.....”她自言自语,刚才听得那面的人,唱过这些曲子后,自己再照着唱了一遍,却是发下,包含在曲子里面的词意,竟然华丽优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故事。而那些故事,就好像活灵活现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便是新词曲的魅力么? 被那面的新奇的曲风吸引,竟然忘记了离开。不过,那面却是在唱过几首歌曲之后,便是没了声音。李兰君这儿有些意犹未尽的等待着,希望还能多听得两首,毕竟是终日研究词曲的人儿,对于碰上自己专业方面的事儿,总是想要吸取百家之长。 那面迟迟没有声音,李兰君终究是不愿继续等下去,迈着步子,有些流连忘返的离开。走的时候,脑袋里还在想着,那面会不会再唱呢。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呵,挺美的! 如此想着,舍不得离开此地,三步一回头,便是想要继续在听一首别样的词曲就行了。 草坪上,身边的白芷晴已经入睡,她睡得非常恬静,甚至偶尔还往陈厚颜怀里钻两下,像只春日的小猫。 估计是太累了吧,白家的生意,虽说不算太大,但她一个女人,忙里忙外,没有人和她分担,这在自己以前那个时代,简直就是独立能干的女强人类型。 这种人,看似坚强,其实是最脆弱的。她们非常需要能解心语的人陪在身边,为那些工作中遇到的烦心事儿找个倾诉的对象。 将手放在白芷晴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裳,能感觉到那衣裳下健康的弹性肌肤。可惜并没有使坏的念头,随手扯了根草咬在嘴里,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很享受现在安静的时光,身边有美人陪伴,生活也过得闲淡不惊,不用担心随时想着是否面临生死危机。 前世无论干什么,总是绷紧着一根神经丝毫不敢松懈,这一世,倒是乐的轻松。 慢慢的有了些睡意,便是靠着白芷晴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感觉鼻子上传来异痒,抬手抓去,白芷晴的皓腕,就被抓在手里。往自己怀里一扯,正在做坏事儿的白芷晴,措不及防地被他抱在怀里。 “唔,你这坏人,快起来了。”有几分羞意的轻唤。挣扎几下无果之后,便是彻底认命了。谁叫这坏人力气太大,被他抱在怀里,那还有挣脱的希望。说好的唱歌个自己听,却是自己先睡了过去。 亲昵地占了些便宜,便从草坪上起来。 那面的棋友还围在一起下棋,秦老告别友人似乎也回来了。怕是应该过去啊,不然等会儿那几个老头,定会一致口伐自己。   看着白芷晴整理完毕凌乱的衣服,陈厚颜迈步走在前面,白芷晴带着羞意跟在后面。两人从那面山坳间的草坪走出来,这面几个老头看见了,只是笑了笑。 谁不曾年轻过,都是过来人,就不必羡煞了。 “年轻真好啊!”两人来到棋桌边,闲着无事的徐云亭徐老头,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陈厚颜脸皮厚无所谓,白芷晴就脸皮薄儿了,偷偷地在陈厚颜腰间掐了一下,都怪你的表情很明显。然后便是走到一旁,将食盒中带来的食物,在烧着的火炉上加热。替这些下棋的人温茶煮酒,甚至热热小菜什么的,都是白芷晴做的活儿,君子远庖厨,只有她这个小女子参与了。 陈厚颜坐在几个老头之间,看秦老和洛学大儒程颢程老两人下棋。这两个老头,都是国手级别的人物,程老下棋就偏向中和,大概和他自己研究的洛学差不多,讲究一个大道至善至理。这老头放在真正的战场上,绝对是一个仁将,不会牺牲多余的棋子,温和下法,布局也是布的名局,暗局和杀招在弄出来之前,大多都是要提醒人的,坦荡荡君子一个。而秦老,则是相对“阴险”许多,堪称挖坑布局的高手。在大范围的棋盘,这老头就像在治理国家那样,一步一棋,简直不给对手活路,尤其是程老这种研究儒学心性至善的人,在秦老慢慢收网的摧残下,被杀的惨不忍睹,让旁观者都开始同情。 下棋间,也说着其他的话。谈论最多的当然是苏杭的方腊作乱。不过现在几个老头,对那方腊一事,究竟会发展成为那种局面,都已经不像初期听见那般动辄臭骂一顿。反而是以观棋的态度,慢慢看着武朝是怎样下赢方腊的。 “八百,前几天,秦相给了老夫一本救灾的册子,倒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居然就懂的如此多的事。” 被秦老头杀的片甲不留,却是放弃了棋盘上最后几颗能够挣扎的棋子投降认输的程老。在收拾棋盘的时候,随意提了这件事儿。 现在金陵这面,已经按照救灾册子上的条款,在城南划出专门安置难民的区域。毫不夸张地说,那本救灾册子,可是古往今来,所有关于救治方案中,最好的一本。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见不得天下平民疾苦的大儒程颢,对这本册子上的内容大为赞许,非大贤者写不出来这些细节处理恰到好处的东西。 陈厚颜那儿不居功的笑了笑:“可不是小子一个人的功劳。” 几个老头跟着笑了起来,那面的归期光顿了顿,慢慢道:“说到救灾,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苏老,你是否记得,前几日我家郡主夫人和你苏家布行商量关于制作帐篷的事么?” 苏老太爷不怎么管事:“这事儿,是我大儿子苏泊宁在掌管。老夫知道的不多,但却听说,联合你我两家的布行,都不够供应,这生意好像白白被沈家的人抢去一半。” 归老那儿笑了笑,道:“这帐篷的事,数量太过庞大,当初你我两家商议合作准备吃下这笔买卖。但根据金陵官府方面得到的**需求,我们两家短时间之内却是交不了这么多货。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笔大生意,被金陵另一家大布行沈家抢走了一半。” “那沈家就吃得下另外一半?”苏老太爷询问道,沈家和苏家虽说同为金陵大户,在苏家好歹和郡主府合作,两家的实力,沈家岂能比得上? “那沈家岂止是吃的下另外一半,恐怕连我们这一半,他都想抢过来。” “也不怕撑死!”苏老太爷显然是怀疑沈家有没有那么打的胃口。 “老哥你久未过问家中生意,难道不知道供给我们两家布行下面那些小的作坊,已经都不向我们供货了吗?听人说,好像那些小作坊的老板,被沈家的高价吸引,货源上给我们截了五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那些小作坊的货源,我们上那儿做出官府需要的帐篷?” “当真?”苏老听得这个消息,当下有些坐不住,想要回家中去过问情况。 归老无奈地笑道:“苏老若是不信,便是问白小姐就知道了。” “嗯,归老说的,大概是真的。那沈家大有乘此机会,一举成为金陵乃至江南最大的布行。前几天还邀请了不少像我们白家这样的小商铺过去一聚呢。” 那面白芷晴的声音淡淡传过来,像这样大商行之间的斗争,其实得利的便是她们这种规模不大,却有着几家织布作坊的小商家。毕竟价格会往上提,那个商人会拒绝! 第四十九机遇和野心并存 白芷晴坐在了这群棋友之间,把自己通过某些渠道得到的消息,淡淡说了一遍。大概意思也就是金陵城同样做布行生意的沈家,已经开始有野心要想吃掉大部分布匹的生意。像她们这些小商行的老板,大多和沈家有交集,可以想象,等沈家联合了所有小商铺,几乎垄断了货源,其他布行也只有关门歇业了。 “据我所知,这沈家,也并非挑大梁的人,他幕后,其实还有更大的布行。二老肯定知道,苏杭的曹家。才是这次想要将金陵布行整合的幕后人。” “倒是知道,由于方腊作乱,曹家在苏杭的生意,今年更是遭受很大的损失,所以不得不将生意迁到金陵这面。只是那曹家,要想吃下金陵这些干了一辈子布行的家族,怕是没那么大的胃口。” “归老也不用担心,就小女子得知,其实很多商铺,并不愿意和沈家合作。毕竟沈家布行的信誉,比起两家要差许多。只是,沈家背后的曹家,却是垄断了织造之乡苏杭所有的布匹丝绸生意,许多商行的老板之所以会和沈家合作,无非是想着,等苏杭方腊作乱的事情平息之后,大有去苏杭分一杯羹的念头。” 这里都没有外人,白芷晴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她白家商行其实也在考虑,要不要和沈家合作,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能在以后顺利打进苏杭布匹市场的契机。这事儿还没答应,有些内幕,总是知道的。 “曹家的事,略有所闻,想不到却是真的。哈哈,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倒没有任何自乱阵脚的慌乱,反而是淡淡一笑。归府家大业大,少了布行生意,也没多少影响:“老苏,怕是你们专做布行生意的会遭受不小的打击。不过也务怕,我归府始终和你苏府站在一起。” 苏老太爷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要是被人挤下去了,苏家也没有脸面在金陵城开门做生意啊。” 看来也是一位深藏不漏,信心十足的主儿。 聊了些关于布行的事,然后又说了些其他琐碎。河边的棋友,便是这样打发时间。期间白芷晴过来这一小会儿,便是要回去做事儿了,她往常都是如此,几位老人倒也很自然派遣陈厚颜相送。 离开了那面的棋局,走在通向远处的小道上。有说有笑,和往常一样。走了一段路,陈厚颜方才淡淡问着:“是不是商行有事儿。” 此间只有他们二人,以陈厚颜的嗅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不可能就是简简单单的整合二字:“是沈家那面,给下面的诸家小商行施加压力?” 他也仅仅是就此猜测,毕竟就算你价格给的再高,市场拓展前景无限美好,但总是有些人不同意合作。甘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像白芷晴这样,简单地打理家族几家小商铺和几个作坊,不大富大贵,也不至于饿死街头,已经是最满足的,其实那所谓的整合,不过是将自己本钱,借给了别人生财。 “没想到啊,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旁边,稍微鼓着小脸蛋,颇有几分调皮:“沈家有曹家撑腰,口气自然蛮横。有些仗势欺人的感觉,那些小商铺要是不同意的,沈家放过话,迟早要被挤垮的。而且,不少商铺的货源,都是从苏杭那面采购,曹家也会从中作梗。许多商铺的老板,碍于商行的发展,不得不答应和沈家合作。” 商场上的较量,无非就是扳倒对方。像这种明显的威逼利诱,还真是下乘了。 “那你也在考虑中,要不要和沈家商铺合作?”淡淡问了一句,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白芷晴的小商铺,就像突然面对一艘巨舰,根本就没有反抗能力。 白芷晴点了点头:“也在考虑中。只是迟迟没有正式答应。” “怕是也有因为我的原因吧。毕竟如果你答应和沈家合作了,归老、苏老那儿,便是不好面对了。”柔和地笑着,白芷晴的小心思,陈厚颜如何看不出来。若是在她未认识自己之前,肯定也会为了商行的考虑,选择沈家作为合作伙伴,毕竟沈家背后的曹家,是苏杭布行的龙头老大,攀上这艘船,自家商行也跟着水涨船高。 白芷晴便不再说话了,都叫陈厚颜猜的精准无比,她还能辩解什么呢。 “傻啊!”陈厚颜突然一把抱住她:“不过,还好你没有贸然答应。今天你也听见了,苏老、归老的语气吧。呵呵,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人要想进来金陵抢生意,也要崩掉两颗大牙。” 白芷晴点点头道:“苏家布行,乃是金陵百年老字号的商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这些其实都猜的到的,可是,先前我还有一些事没说。” “嗯?” “也是听别人说的。” “嗯?” “曹家或许即将成为皇商!” “皇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当成的。” “好像听说曹家和现在的宰相结成了姻亲,便是将曹家二小姐嫁过去了。” 便是淡淡说着,这些小消息,都是参加过沈家邀请宴会的某些老板那儿听到的。即便是如此一个还不能确定的小消息,却是让许多人下定决心,决定和曹家扶植的沈家合作。 “看来那曹家也不笨嘛,知道攀附更大的树木。”笑着说着,这些商场上的事,若不是白芷晴身在这样的漩涡中,他其实是不愿意过多打听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死。不过作为一个小商行,不必去介入其中。静观其变吧,也别太劳累了。沈家、曹家不是最好的选择,苏家和归府,也非必不可选。像这样的大漩涡,我们这些小商行,做好自保就行。对了,最近的生意,有没有亏损?” “稍微有盈利,不过因为战乱,货源就紧缺了。怕维系不了多久,而且加之几大布行之间的明争暗斗,小商行都开始各自站队,生意只怕越来越不好做。” “也不一定哟!”看着白芷晴那叹气儿的模样,陈厚颜笑道:“越是这样乱的局面,越是一个商行崛起的时候。”想了想,他便是无比认真,道:“机遇和野心是并存的。想不想成为金陵城,除了沈、曹两家,还有苏家归府之外,第三家大布行?” 第五十章白芷晴的要求 陈厚颜这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好歹前世跟在自己贴身护的那个美女老总白菲菲身边,耳濡目染惯了,总是对商战上的见解有几分业内人士专业目光去看待。如今的金陵,的确是一滩浑水,但越是能够在这滩浑水中保持清醒头脑的人,越是容易趁机崛起。 就好比,现在的白芷晴,的确有机会,能够在金陵的布行生意上站住脚。前提条件是她能够说服那些不愿意投靠任何一家的大商行的诸位老板,然后为了对抗那些大布行的打压,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彼此依靠的盟友关系。 这样临时组建的商行,只要有良好的管理,以及合理足以服众的利益分配,相信,短时间之内,绝对能和其余那些所谓的大商行抗衡。等大家看见联合商行的好处之后,一步步就会直逼那些大商行,这也就所谓的积小成大积少成多。 这就是所谓的公司的雏形了,便是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股份的概念,总是要一步步慢慢去开发的。陈厚颜脑袋里仅仅有了个初步的想法,至于落实到细节,就和救灾方案一样,一条一款,都是要白纸黑字写出来。前世从白菲菲那里感染到了一些,写出来不算太难。 至于接下来初步要做的,便是要将那些不愿意被大商行整合的小商铺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所谓的蚂蚁虽小,聚集起来也能有胆子咬死老虎。但羊群虽多,就算聚拢,也不可能面对独狼。至于金陵城还剩下多少家能够有勇气抵抗大布行整合的商铺有多少,就该好好下去统计了,这些人,若是能够说服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不容小觑。 “怕是不好办啊。想要成为金陵崛起的第三家大布行,恐怕不行。”白芷晴那儿没来由地以为陈厚颜在说笑。她经营白家的几家作坊几间商铺,就已经耗费精力无数。她担心,自己经营不好,而且,手上也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和人脉去抢占生意。现在自己的生意挺好的,规模不大,却经营的井井有条, 开什么玩笑,金陵城那些大商行,那一个不是经营了数十年,才有此规模。要想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不经过一番艰苦的磨砺,就像分一杯羹,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也没让你一下子就一步登天啊。”陈厚颜显得很随意,慢慢道:“你现在先负责联系那些不愿意被大商行整合的小商铺,大概便是以抵制大商行欺压的名义,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讨一个暂时的对策,应付那沈、曹两家报复的心思。当然,这仅仅是借口,接下来,便是要将他们一步步往自己这面拉拢。当然,我下去,会给你写些东西,你看过之后,渐渐就会明白怎么做。” 白芷晴机械式地点头,不知道陈厚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至于联系那些小商铺的老板商议事情,她也是有想过的。毕竟,不能坐等着沈、曹两家报复来临时,才想着想对策应付。 “嗯,我下去联系看看。”白芷晴笑了笑:“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啦。好好读你的书便是。读书人,不应该为这些琐事操心。就算白家商铺被吞并了,我们还有其他生意可维持家族开销。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白家商铺的事,才不得已参与其中,但这些事,我都能处理呢。” 带着关切的叮嘱,这年代的读书人,那有关心商业的事,和身份太不相符了。深吸一口气,白芷晴极为认真说道,语气不容置疑,颇有几分任性的样子,煞是可爱。 见白芷晴的表情不像是说笑,陈厚颜愣了愣,方才明白,在这万般皆下苦,唯有读书高的年代,考取功名,方才是许多读书人拼破脑袋专研一辈子的事儿。他不由地笑了笑,心想着,怕是白芷晴知道了他和猥琐老头交易之后,对这所谓的科举入仕是否还如此神圣对待。 不过是上位者,玩弄权术的把戏而已。 “无所谓啦。”随意地笑道。 白芷晴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总是这样不在乎么。”旋即,语气低沉,似乎带着央求的意思:“端午节,能随我出城一趟么?” “嗯?” 那面,白芷晴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声:“若是没有事,倒是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城郊。”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颇为黯然,陈厚颜没问缘由,立刻答应道:“倒是没事儿啊。” 白芷晴笑了笑,表情有些苦涩:“爹爹的忌日,便是想着将你带到他坟前看看。这么多年了,都是我一个人去,每次都要待很久,这次倒是用不着了。带你去给他老人家看看,爹爹他怕是也能够瞑目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若有若无带着沮声。 这么多年,端午时节,白芷晴总是一个人孤身前往城郊祭奠亡父。这一次,她希望能有个人陪着,怕是那长埋在地下的亲人,也会为她感到高兴。 “嗯,该去的。”大力握着白芷晴的玉手:“那天我们早早就去。天没亮就出发。” “嗯。!”轻轻点头。刚才陈厚颜那句话,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还让人暖心。 两人并排走着,沿着平日走的路,往热闹的街道转去。不一会儿将白芷晴送到了白府前,便是目送着她走进白府之后,陈厚颜才转身离去。不过,便是在他离开之时,远处闪出来两道跟踪他的黑影,黑影在那面稍作停留,便很快消失。 “端午节,城郊?”两道黑影,大致听得这几个词。便是记在了心里。 陈厚颜那面,今天倒是没有发现这两个跟踪的身影,大概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白家商铺以及后来白芷晴说道的端午节城郊祭奠一事。他并没有刻意留意是否有人跟踪,毕竟那两个跟踪高手,已经有两日没有出现了。他往秦淮河边那面走去,想着再和诸老下几局棋,嘴里唱着先前给白芷晴唱的几首小调,心情颇为不错地往那面走去。 (新年快乐,2015,祝大家心想事成!阖家欢乐!) 第五十一章怎知周董的歌? 四月花谢,金陵城已经有夏至的热气,因为及时出台了救灾方案,金陵城对难民的安置,几乎是走在苏杭各州府的前头。难民暴乱的事倒是没出现,此刻在金陵城南设立专门的区域,将难民管理的井井有条,为金陵的治安带来颇为不错的安宁。而且也有好消息在流传,苏杭那面的方腊,在攻下杭州之后,竟然按兵不动,似乎在整顿兵马,并没有向四周出兵。这是不错的消息,至少往后一段时间,不会在出现大规模迁徙的难民。 作为一个暂时不能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读书人,时间便是在这样无所事儿中慢慢过着。对于陈厚颜来讲,偶尔去秦淮河边下棋,闲了就去秦湘云那儿看她的煎饼摊子做的怎么样。已经是每天生活必须要做的事儿。 秦湘云的煎饼摊子已经有了起色,每天也能挣不少碎银子。自从那次在东集被王五那群地痞打搅过之后,后来就没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欺负她。一个以前靠色相误人的名姬,改行做起了煎饼生意,这项挑战在初期的不适应之后,便是慢慢磨合熟络起来,如今已是彻底变成一个小贩模样。 当然,去秦湘云那儿,难免会遇见秦湘云以前在青楼中的好姐妹绮罗和紫兰二人。经过接触,大概知道了这二人现在可是凤栖楼的头牌花魁,心里也并不抵触,至少二人一个温婉动人,一个直爽口快,性格都是可以相交谈话的,见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便是朋友了,谈话聊天,都是常有的事儿。至于陈厚颜的身份,她二人早已得知,谈话间,无非是诗词琴曲之类的,两个小小的花魁,在陈厚颜这个脑袋里装着上千年历史的人面前,无疑是沧海中的一粒砂砾,见闻和见解,就显得学识不足了,常常被陈厚颜一句神来之语愣住,久而久之和陈厚颜交往的过程中,两人也收获颇多。 秦湘云的小院内,灶房那里已经升起了炊烟。秦湘云围着围布,像个贤惠的娘子,在灶房那面弄着午间要吃的东西,大概是知道等会儿某个人要过来,她便是更加卖力地做着美食。 小院内屋里面,紫兰和绮罗二人便是端正地坐在一旁。一方古琴放在内屋角落中,秦湘云虽然不在青楼,但从青楼那里学来的手艺,却是不肯落下,这方古琴,是她曾经在青楼所用之物,偶尔闲暇的时候,她总是要抚琴弹奏些曲子打发时间。 “紫兰姐姐,你弹琴,我来跳舞如何?”闲着无事,生性活泼灵动的绮罗,便是走到古琴前,轻轻摸着那镌刻着古朴花纹的琴体,话语间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念头:“听说千娇楼的摸鱼儿,最近让曹孟秋给亲自写了一首词曲。然后自己编出来一套霓裳羽衣舞,哼,便是不信了,我绮罗今年花魁赛还会输给她。” 温婉娴静的紫兰噗嗤笑了声:“妹妹就不要恼了。若是让人知道,金陵真正的第一才子,给你写了一首诗,怕是今年的花魁赛上,姐姐都要输给你了。至今为止,姐姐可没有一个人能给姐姐写首诗词压场!” “那金陵年少多金的才子卫频,不是前几日才来凤栖楼拜访姐姐么,你以为绮罗不知道吗?”带着小小的怨念,绮罗轻声“哼”了句:“我便是看不惯那卫频,仗着家里有钱,便是以此要挟姐姐。才不信这秦淮河的花魁赛,没了他的支持,就不能得第一了。” “好了,就你这样见不得,那样见不得,若是见不得那些烦心事儿,不如赎身了,跟着湘云姐卖煎饼呢。” “好呀,好呀。”欢快地笑道:“紫兰姐姐也要赎身,那么以后,我们三人一起卖煎饼。嘻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卖呢。” 雀跃地笑着,其实卖煎饼也挺不错的,刚才还听湘云姐说过,每天都能赚些小银子呢。主要是过得充实,心中不会有以前那种,身在青楼总以为赚来的钱,是以色误人得来的。 玉指戳了戳绮罗的脑袋:“好啦,小妮子。你倒是让开一些,我好给你弹奏曲子呢。” 绮罗走到了古琴前方,紫兰坐在了古琴前,纤细的玉指,放在琴弦上:“妹妹,倒是忘了给你说个事儿。你有没有听过,最近从京城来的兰君姐姐,每次都会在房中弹奏一些曲子。而且那些曲子,似乎是我们从未学过,甚至听过的稀奇音律。我偶尔听得两句,却是颇为不错。” 紫兰已经摆好了裙摆,准备在紫兰的琴曲下伴舞。闻言,顿了顿,道:“我也听过。调子确实不错,应该是兰君姐姐自己谱写的吧。”  “叮!” 那面,紫兰想了想,便是弹奏了一个初音。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凭着记忆唱了句,紫兰模仿着从李兰君那儿听到的曲调,努力发挥自己音律方面的天赋,便是将词曲的音调弹奏了出来。 “对呢,好像就是这样的。嗯,还有我喜欢的,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唔,便是这种曲调的词曲,应该是兰君姐姐和大才子柳永闲暇时候自己编写的,真是美极了,好听极了!” 绮罗收起了裙摆,便是不想着跳舞。搬来一张凳子,坐在紫兰的前面,双手托着雪白的下巴,看着紫兰,道:“紫兰姐姐,你干脆全部弹完吧,全凤栖楼里,恐怕也只有你,听过一遍之后,就能够全部记得。” 紫兰淡淡笑着,凭着自己那惊人的记忆和超凡的琴艺,将从李兰君那儿偶尔听到的别样词曲,给弹奏出来。 房中响起了曲调颇为新颖的乐曲。两人忘我欣赏着,这完全不属于任何词牌的词曲,全然没发现,此刻内屋门前,已经渐步走来一个身穿青衫的人。 “咦,在弹琴啊!” 内屋门前,方才到来的陈厚颜,便是看见屋里紫兰坐在古琴旁,轻轻弹奏着,而那个活泼的绮罗,则是托着下巴,在一边陶醉的欣赏。以往过来的时候,都会看见两人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看来今天有眼福了。 “弹什么呢。”陈厚颜笑着走过去,便是听见那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呃,烟花易冷!” 陈厚颜愣在当场,这两个人怎么会周董的烟花易冷! 第五十二章相谈 “这曲子,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 陈厚颜走进门,便是带着惊讶询问。他敢肯定,这世上,绝对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首烟花易冷。 两女还在品味着异样曲调里那些颇为婉转的歌词,被陈厚颜这一声近乎质问的语气吓住了,便是愣了愣,声调也是戛然而止。 “是从兰君姐姐那儿学来的。”见陈厚颜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饶是平日里和他说话颇为随便的绮罗,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和他说些玩笑话。很认真地说着这些歌词传出的源头。两人暗自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何陈厚颜会如此严肃。 “李兰君?”那日在河边,倒是听过几个老头谈过此人。秦老的忘年之交,名满京师的名妓。 “那她又是从那儿学来的。”不会这家伙,也是穿越者吧。陈厚颜着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兰君姐姐每日都会唱两句,也就记下来了。好像是兰君姐姐和大才子柳永,两人闲暇之余的消遣之作。和那些常见的词曲不同,这种曲调,注重意境,音律的谱写也是很难见。私底下用来助兴,也是极为不错的。” 若是照着此问下去,怕是问不出想知道的东西。点了点头,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怕是要找这个李兰君问一问,如果大家都是穿越而来的人,那简直就是他乡遇故知啊。 “你们继续弹唱吧,我正好也可以欣赏。” 坐在一旁,让两女自由发挥。 随意拿起旁边一些书籍观看,秦湘云的内屋,倒像平日里住的卧室书房一体结构。那面幽幽的琴声和歌声传过来,两位的唱功不错,婉转的歌声,唱出了中国风该有的调子。而且,尤其是紫兰和绮罗两位都是古代美人装扮,简直就是现场版的MV在表演,不容多余的剪切。 虽然他们有些调子,和原版的不同,甚至连词意都缺失许多,但丝毫不影响听感。 耳边听着熟悉的旋律,不由自主地跟着节拍,手指轻轻敲打在木椅的扶手上。一副参加音乐会的心态,放佛变成一个绅士,在下面听台上的琴曲家合奏。 这种歌曲,二女从李兰君那里学到的不多。弹唱了一会儿,就没有了。再回头,看见陈厚颜坐在远处,仍旧在陶醉地敲打着节拍。两人顿了顿,大概是听得那面,陈厚颜独自在那儿哼哼着,曲调居然和她们刚才唱的一样,似乎还更加准确一些,不由地呆了呆。 “他应该是极为熟悉音律的才子,否则哪能听过一遍就记得。”两人心里想着。这年代的读书人,会写诗词的,都是词曲高手,能写能唱,简直比她们这些女子都还要出色。 两人似乎没有打扰陈厚颜自娱自乐的意思,坐在远处,看着他敲打着节拍。 “呵,你们这又是在讨论什么诗词琴曲。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紫兰妹妹的琴声呢。” 一身蓝色素衣的秦湘云从门前走看,看见屋子里的三人如同木偶般一动不动,便是笑着说了句。刚才她在屋外就听得内屋里有琴声传来,那声调,不像是平日练习的音律,别有一番新意。便是想着过来瞧一瞧,毕竟最近三人常常聊些诗词方面的东西,或许刚才就写出某些曲子来了呢。 “嘘!”绮罗赶紧给秦湘云传过去别吱声的提醒,只是晚了半步,那面身处陶醉中的陈厚颜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神游在前世的音乐中,肯定是个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由地冲着三女笑道:“弹得太好啊,我都入迷了。” 绮罗和紫兰,觉得她们的弹唱,还没有李兰君唱的那么好。所以,陈厚颜的夸奖,她们就受之有愧了。面色不自然地笑了笑,大概是不找不到话回答,只能选择无声应对。 “好了,要讨论诗词琴曲,便是等饭吃了,再谈论吧。下午有的是时间,两位妹妹可不要放过了陈大才子哟。”秦湘云笑说道。 “嗯嗯嗯,正好有些想法,想请教我们的陈大才子呢。” “我也有,关于舞蹈上的。” 这二人如今完全把陈厚颜当成先生一类的人,但凡有不懂的疑问,都会找他解决。几人之间的交情,到不是青楼中那种纯粹以金钱来衡量的交往,颇有些像朋友那样,彼此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相互说会儿话。而陈厚颜偶尔能替她们解决一些难事儿,久而久之,两人就把陈厚颜当成了她们的百科全书,经常问他问题,请教乐曲诗词方面的事,时有发生。 毕竟,坐在她们面前的人,可是金陵城颇为低调的大才子。 这会儿,暂时不讨论其他。四人去了旁边的小厅吃饭。 中午的饭菜很可口,大概是以往陈厚颜都不在这里吃饭的缘故,秦湘云难得有机会报答他,所以发挥了所有的厨艺,弄出来的小菜色香味俱全。 饱饱吃了一顿之后,就坐在小厅里聊天。秦湘云奉上了热茶和水果点心。也加入她们之间。 “后天,金陵才子在我们凤栖楼有个签名活动,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此事儿?”紫兰那面,淡淡说着。这个签名活动,好像听说动静颇大,参加的人数颇多,届时有诸多名流才子参与。凤栖楼的妈妈特别重视此事,还安排了她们二人,到时候出来压压场,好为端午节的花魁大赛拉人气。  "李芹和那曹孟秋最近常来找我,就是不让我缺席这个活动。“陈厚颜无奈地笑了笑:” 想忘都忘不了!“ ”怕又是一番盛世啊,据说到场的大才子,有张三影、柳三变,加上公子你,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一次签名活动,就有意,要将诸位才子都招来呢。“ ”我就过去写个名字就走。至于签名活动后还有什么事儿,大概是不想参加。“喝了口茶,淡淡说着。 ”梨园诗会,公子便是如此。到让紫兰看不懂了。公子难道不喜欢这种盛事儿?“ ”..........“ 陈厚颜无话可说了,不想拿诗词典故欺负古人,总不能这都不如意吧。 第五十三推旧出新 “公子果然是淡泊之人。倒是我们肤浅了。” 紫兰歉意笑道。以往和陈厚颜谈话,大概知道,他对那些所谓的诗会不感兴趣,似乎刻意避开那种热闹。倒是个怪异的人,居然和大多数读书人不一样。她曾接触过的才子名士中,都力争表现出自己的才学如何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那有像陈厚颜这种,明明满腹经纶,却是甘愿淡泊名利,这还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才子呢。 关于金陵才子签名活动的事聊过之后,紫兰和绮罗大致又向陈厚颜请教了一些问题。紫兰的问题,无非是一首词,应该是别人给她写的,拿出来让陈厚颜给雕琢一番,而绮罗跳了一段剑舞,配合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朗朗声音,倒真像燕赵女侠那么会事儿,不过陈厚颜接触到类似宁惜泪那种真正天生带着侠气的女子,自然给装扮侠女的绮罗指点出几处不足之处。而后两人,也没在此待太久,便告辞回凤栖楼去了。 剩下陈厚颜和秦湘云二人。气氛一时颇为安静。 秦湘云又换了一壶新茶,下午没事儿,又不用做煎饼,便是打来清水将自己洗漱一番,包在头上的青帕子也取了下来。顿时就像洗尽铅华的美人。比起绮罗和紫兰,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风韵。 被陈厚颜火辣的眼光看着,秦湘云尴尬地快速整理自己的仪容。完事儿之后,方才带着羞怯的表情,似乎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做挺不好意思的。 小脸羞红,勉强地笑了笑:“陈大哥下午不用在书院念书么?” 将话题转到别处,就少了许多尴尬。 这年代读书的读书人,并不是每天都要在书院学堂里待着。科举考试就那么几本书,四书五经、孔孟的儒家学说,能够融会贯通者,就能够写出好文章,所以学堂的夫子,大多都是从书上找一段话,便是安排学子以儒家道义写一篇文章。期间是不用讲其他知识的,所以一篇文章,写十多天都是有可能。 “也不用天天念书啊。”笑着回答,想到最近书院夫子安排写的文章“小国寡民”就这四个字,要包含多少书本里面的知识去写出来,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论点、论据,而且还要够新颖,说实话古代的科举的确是挺难的。至少夫子布置的那道论证文章,他就不会写。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希望陈大哥能够考出好的名次。”秦湘云那儿就有提前恭祝他的意思。读书人,都是奔着这一天而去,一朝金榜题名,好比鱼跃龙门,从此成为贵人。 “借你吉言啦!”陈厚颜语气随意说着,而后便是笑着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嗯。生意挺不错的。而且,紫兰和绮罗妹妹两人,也想入股呢。”秦湘云欢快说着。这一阵子,自从小推车被装饰过之后,每日推到大街上,都会成为一道风景,久而久之,她的云记煎饼就在东集出名了。 “每日半天不到,就卖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多做,主要是推不动小推车,做少点,带去的东西就少一些,车子就不那么重了。” 那面,秦湘云淡淡说着,时而传来一些满足的笑声。这种日子,倒是颇适合她。以前在青楼中,与那些所谓的才子,每日吟诗作对,弹琴唱曲,哪能体会到这种,每赚一文钱,都会开心地笑很久的乐趣。主要是心底里踏实了,也就不会想着找个能依靠的人。 “如果绮罗和紫兰二人想要入股,那么你的云记煎饼,就得再顾两个人帮忙了。不过以紫兰、绮罗二人在秦淮河上的影响力,只需要在凤栖楼稍微提及云记煎饼的铺子,就有许多人慕名前来购买。这便是名人的广告效益,比小推车上画的画更有成效。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一辈子,都做煎饼,过平淡的日子。或者还是想着把云记做大,甚至像那些所谓的商行一样,变成很大的一家铺子,然后,你便是这家云记的老板娘,也不用担心以后自己人老珠黄那天,没有人养你。” 陈厚颜替秦湘云仔细分析她现在的市场情况。如果仅她一个人做这种赚不到多少钱的买卖,维持现在的样子就行了,但若是想长期稳定,就必须想着拓展路子了。 秦湘云没有想过太多的以后,就现在,维持云记煎饼这辆小推车,她的生活算是能够自给自足。但是,正如陈厚颜所说,无论哪一行,都要给自己找条后路的打算。就好比,她以前身在青楼,便是想着找个可靠的人嫁了。如今,变成了一个小商贩,难道一辈子都做那不成气候的煎饼买卖?年轻的时候,还有力气去支撑自己现在的生活,年老了呢?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秦湘云愣在一旁。 “看来,还是我以前想的太过简单啊。有些事,其实道理不变的。”秦湘云很认真地说道:“怕是做不到十年的煎饼生意,就会被淘汰掉!” “嗯,看来,你也不傻嘛!”陈厚颜这一句就有些玩笑的意思。 秦湘云鼓着嘴巴:“才不傻呢。” 陈厚颜笑了笑:“单纯的卖煎饼和茶叶蛋,是不能够维持长久的。毕竟众口难调,有些人,吃腻了你的煎饼,过一久,便是不会再来,所以客流量会越来越少。想要保证自己有固定的客人,摊铺的顾客每天都会增加,就只有推陈出新,让那些路过你小推车的过客,都会觉得你那里推出来卖的新奇食品,能够让他们好奇,他们自然会带着尝一尝的态度品尝,然后便是被你的食品独特的味道吸引。最终花费几年时间,你的云记,就有了一批不肯走的客人,而且生意也越来越大。” 秦湘云琢磨了一会儿,道:“推旧出新,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太难啊。要么推出来的东西,价格太高,东集那些客人接受不了,要么就是价格便宜的,弄出来成不了样子,别人也不喜欢,想要找个价格适中,又适合大众消费的东西,太难了,这些天和东集那些商贩熟络了,也打听了些事,他们当中也有人曾经想着推出新奇的食物,大多失败赔了不少银子,所以在东集,大多都是买煎饼,面食之类的。” 秦湘云也想过这些事儿,只是她考虑过市场情况之后,大概是觉得弄出一样和煎饼价格相差无几,又适合大众喜欢的东西,太难了。 秦湘云眉头皱着,旁边陈厚颜很随意的一句:“嗯,唔,也不是很难!”  秦湘云抬起头看着他,大概是知道,陈厚颜有把握才能说这句话。 第五十四章变质的豆腐美味的小吃 “其实,推旧出新,也并不是很难。”陈厚颜想了想,便是问道:“今天中午你做的菜中,是不是有一样菜是用豆腐做的?” “嗯,对啊。”中午的菜肴,的确有一道豆腐做的菜,好像是一个汤菜。“灶房里面,还剩下一些没用完的豆腐。怎么,难道这豆腐,除了能搬上桌之外,难道还可以做成小吃?东集可是没有人用豆腐做成小吃贩卖!” 还没听说过,有用豆腐做成的小吃,秦湘云颇为好奇,陈厚颜究竟要做什么。当然,用豆腐做成小吃,成本低廉,应该是可行的! “嗯,也差不多吧。这豆腐,还有许多妙用,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陈厚颜故作神秘:“中午不是还剩下一些吗。不如我们动手,我教你怎么做!” 秦湘云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来到灶房。 “去找个干净的木板来。”陈厚颜只管吩咐,秦湘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听从命令。她平常做煎饼,倒是购置了一些工具,找来一块干净的木板。在一旁很认真地看着陈厚颜挽着袖子干活。 中午做饭未用完的豆腐,都被她装在碗里。只见陈厚颜从碗里将那块状的豆腐捞起来,用菜刀将块状的豆腐,分割成小块状,然后把那些小块状的豆腐一个个码在木板上整整齐齐。 一会儿功夫,只见陈厚颜已经将中午做饭剩下的豆腐,全部切成了小块状放在木板上。 “盐呢!”陈厚颜不知道那个小罐里装的是盐,问了一句。旁边的秦湘云给他指了指。找到了盐后,便是把盐均匀地洒在那些小块状的豆腐上。 大概就是这样做的吧。陈厚颜端着木板,来到屋外放小推车的遮雨棚下。 将码着小块豆腐的木板,放在遮雨棚下,一个木架子上。做完了这些,他才回过头,对着一头雾水的秦湘云,道:“如今的天气温暖,这东西,最快也要放三四天左右,到时候,这些豆腐上,会长出了一层很浅的白色的绒毛,做出来也会有种臭味。这就是我们需要的东西,拿来做小吃,肯定是一种别人都未曾唱过的风味小吃。” 如今的武朝,虽然有豆腐豆皮这类食材,但是豆腐的诸多衍生食物却是没有。就好比臭豆腐,豆腐乳,豆腐干,武朝的手工业者,还没有在千百次的试验中创造出来。这就让陈厚颜这个千多年以后穿越而来的人,钻了一个空子。 “都长霉变臭了,还能吃?”秦湘云觉得,陈厚颜说的,有些让她接受不了。长霉变臭的豆腐,还能吃,怕是不妥吧。难道他所谓的豆腐做成的小吃,就是这种变质的豆腐,恐怕是不行! 秦湘云接受不了,陈厚颜这另类的制作小吃的方法。她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有人用发霉变臭的豆腐,做成小吃。 “嗯,大多数人,都和你的想法一样。事实如何,过几天就知道了。好了,过两天,我们再来看这些发霉的豆腐!” 便是不管那些木板上的豆腐。笑着往内屋里走去。他知道,秦湘云估计一时接受不了,但没办法,臭豆腐就是这样做的。 秦湘云猜不透陈厚颜究竟要做什么,看了几眼,暗自笑着,就让他自己琢磨吧,反正豆腐又不值钱,就算是没做出来,也不碍事儿。 浅浅笑着,跟在陈厚颜后面,回了内屋,至于屋外遮雨棚那儿放着的豆腐,便是不去想会造成如何轰动效果。毕竟,陈厚颜一介书生的身份,哪能这般轻松,就弄出来一种众人喜爱的食物呢。 回到屋里,陈厚颜找到了纸。又从怀里拿出一支炭笔。 刷刷刷,在纸上,快速写了些东西。便是将它交给秦湘云。 “这些东西,这两天,你有时间,就去买好。等豆腐长霉了,都会用到。上面,还有制作的工序,都要认真看呢。” 秦湘云看了眼纸上罗列的材料,都是寻常店铺里能买到的东西。至于后续的工序,大致都是需要豆腐长霉了,才能一道道去做,看了几眼,记载心里,就将那张纸放在身上。 不反驳陈厚颜浓厚的兴趣,点了点头:“记住了!” “应该三五天就够了,到时候,你把绮罗和紫兰二人,都给叫来。这东西做出来,总是要靠人宣传的。呵,有两个免费的花魁可以帮忙,哪能不用她们。等她们二人吃过后,喜欢上了这东西,才能出名啊。而且,你得记住了,你手上写满制作材料和后面工序的纸,可是保密的,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模仿的。所以,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也别给别人看。味道正宗,才是云记独特招牌。” 一旁的陈厚颜笑着说道,名人广告效应,他比谁都知道效果肯定会成倍增长。毕竟,臭豆腐做出来,总得需要第一个人敢来尝试。而且闻起来,有臭味的味道,就会让许多人忌嘴,但是有人帮忙宣传,甚至亲自试吃,就不一样了,紫兰和绮罗二人,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只要她们在凤栖楼帮忙打打广告,秦湘云推出来的臭豆腐,绝对是大销量。再则,臭豆腐这东西,做起来简单,难免会出现跟风现象。写给秦湘云那张,制作臭豆腐用到的材料,包括后续的工序,都写在上面,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自然要保密。 秦湘云只管听着,大概是没想到,陈厚颜会信誓旦旦的模样。难道外面那些以后发霉变臭的豆腐,真的能变成美味? 她开始慢慢相信,并且期待着。发霉变臭的豆腐,会做成什么样的美食。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这天下,怕是只有陈厚颜一个人敢这么做,毕竟,食物放坏了,肯定就吃不得了,这是常识啊。难道豆腐,却是不一样么,放坏了,还能做成美食? 真是出乎意料啊!深吸一口气,轻轻说着:“如果能大卖,便是分陈大哥一份子。” “好嘞!”陈厚颜无所谓地笑着。 秦湘云知道他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总是在陈厚颜那里得到他的帮助,而自己却无以为报。 幽幽地想着许多事情。那面,陈厚颜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他每次来,仅仅是看看秦湘云这个女人,大概是把她当成朋友,偶尔过来串门!能帮她一把,便是想着随手替她解决些问题。毕竟举手之劳而已,陈厚颜又不亏损什么。 “就这么走了么?”看着陈厚颜每次来坐一会儿就潇洒地离开,秦湘云在门前送他远去的时候,每次都会有一种从心底里窜出来的失落感! 咬了咬牙,一股落寞,出现在脸上。在陈厚颜走之后,手里捏着那张写满了材料的纸张。抬头看了看屋外遮雨棚那里,会是什么东西呢,看他认真的样子,秦湘云都忍不住期待几天之后那遮雨棚下,发霉的豆腐难道还会变成美味食物么? 第五十五章盛事 自从陈厚颜有了把豆腐切成块,放在遮雨棚下,等着豆腐发霉变臭,然后做成小吃这种胆大的想法。秦湘云每天,都会带着好奇的眼光,去遮雨棚下看一看豆腐的变化。 一日早中晚三次,出门前看一眼,回来看一眼,作息时看一眼。那放在屋外遮雨棚木架上的豆腐,在炎热的天气下,每天都有会变一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好的食物渐渐腐烂变坏,但是还没到陈厚颜所说的长起一层小绒毛。 心里记得陈厚颜说过,等豆腐长毛了,就是做小吃的时候。她也没有急于将那些看似变坏有臭味的豆腐统统给扔掉。耐心地等着,心想,到最后,总会知道结果。在此之间, 她按照陈厚颜所写的那张纸条上罗列的材料,在东集全部买齐。 选择相信陈厚颜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做那种臭臭的豆腐当成可以大卖的小吃。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全部做好。耐心等待的日子,也不去想豆腐的事,每天依旧推着小推车,在东集上卖煎饼。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做完明天要卖的煎饼的数量。抽空就跑去遮雨棚下,一待便是很久。 不知不觉中,秦湘云已经慢慢接受从以前的期待,到现在那遮i雨棚下的豆腐,已经变成了她心中挂牵的一件事。 “都不来看看呢!”有时候自言自语,不大的院子,只住了她一个人,还是颇为孤寂。尤其是紫兰和绮罗二人没来陪她,或者陈厚颜一两天不来串门,自言自语的毛病就更严重了。 又是清晨,秦湘云独自推着小推车,向东集那面走去。今早她去看过那些小块的豆腐,表皮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湿哒哒的小泡,这才两天的时间,就坏的如此严重,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长绒毛了。 依旧是一身朴素的打扮,像个贫户家勤劳的俏娘子。脸上带着笑容,颇有些吃力地推着小推车,晨风中,裹着头巾她偶尔望了眼前方的巷口。有些时候,那里会突然走出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然后她常常很自然地朱唇轻启,嫣然一笑,自然而然开心的模样。 路过那巷口也没看见有人从对面走来。颇为失落地将小推车推到了东集上。 才刚刚将小车停下。那面便是冲冲忙忙恰如奔跑般,走过来一群书生打扮的人。 “来几个煎饼,打包,要快!” 这群人路过秦湘云的小摊,应该是赶时间,所以只管从身上掏出铜板,丢在小推车上,嚷嚷着让秦湘云手脚麻利点。 秦湘云看了他们几眼,很快包好了几个煎饼递过去。耳畔偶尔听得这群书生,还在相互讨论。 “听说,这次金陵众位才子名流联合组织的签名讨伐方腊的活动,连大才子张先和柳永都会参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不假,好像这一次活动,声势浩大,可以说,怕是整个江南最为壮观的一次盛大活动。” “听说凤栖楼两位花魁,紫兰和绮罗,为了这次活动,会亲自献上琴曲歌舞。” “这算什么。好像连名动京师的名妓李兰君,也会出现呢。不知道是不是谣言。” “不说了,我等还是快些赶路吧。怕是去迟了,没有了位置。今天到场的人肯定很多,说不定还能亲自见到许多名动江南的才子。” 这群书生模样的人相互谈论着。秦湘云听的颇为清楚。前两日就听紫兰说过,凤栖楼好像要举办一个签名活动。她心里想着,怕是陈厚颜今天也会去呢。这种活动,倒是比较适合他书生的身份。 看着这群书生远遁,秦湘云摇了摇头,将煎饼整齐地码好放在小推车上,又整理了打包用的油纸,安静地过着自己小贩的生活。曾经的她,靠着青楼卖笑的日子,也接触过这种活动,颇为热闹,也很容易让一个漂泊红尘没有依靠的女子,在这样的活动中,一见倾心甚至恋上某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心性已经淡然如水,便是不再想以前青楼的场景,也没有羡慕。 有客人来买煎饼,她客气地服务。同时心里也偷偷想过,希望那个自己记在心里的人儿,在今天的签名活动上,能够成为万众瞩目的男子。 ======分割======== 秦淮河畔,凤栖楼足足有三层阁楼高的巨大画舫漂在河上。舫上已经是人声鼎沸,才子名流,大多相聚在上面,活动还未开始,便是看见有知交好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大概是在讨论,这种热闹的盛事,单单是举办一个签名活动,怕有些浪费了。倒不如,等会儿签名活动之后,举办一个盛大的诗会,头名者,必将扬名整个江南。 如今方腊作乱,整个江南稍微有傲骨的读书人,大多都已经站出来,写檄文声讨方腊。这一次,金陵众位才子牵头的签名活动,经过前期的舆论宣传,许多才子早已经慕名而来,可以说,这次活动,比起不久前,庄家在梨园举办的诗会,更加热闹,到场的名流才子,几乎是梨园诗会的一倍。 莺歌燕语的声音,在画舫二楼上,便是像靡靡之音一样,软化了一楼那些正气禀然的才子。偶尔一阵丝竹管弦的乐曲声,也让诸多才子评头论足。 在凤栖楼画舫第三层上,这里,通常都不会让外人踏入。凤栖楼有名的名姬和花魁,都待在上面。此刻活动还未开始,她们不便下去现身。待在房中,补妆描眉,精心打扮自己,等会儿好在众位才子名流面前,博得一个佳人的美称。 一间素雅的房间中,就像泼墨山水画一样单一的色调,显示出主人家喜欢幽静的性子。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方书桌摆在中间,笔墨纸砚,铺开摆放在上面。书桌旁,一个穿着素白裙的女子,提笔似乎在画着什么。 时而皱眉,时而望着房中打开一道缝隙的窗户,目光投向远方,却是秦淮河边,那绿油油的草坪。然后,脑袋中,慢慢出现一个,哼着别样小调的青衫书生模样。 总是记不得他的样子,连想要靠想象画出来,也是不行! 第五十六章小贼难防! 画不出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宣白上,已经勾勒出一道影子轮廓的画。偶尔从那淡红的朱唇里,溜出几个连贯的音调。便正是这中别样的调子和一首首与众不同的词曲,让李兰君这个熟悉音律,已经被人称之为大家的名妓,听过之后念念不忘。 她素来是个心性淡然的人,就算是那个苦苦追求她十年的柳大才子,为她写出某些让她感动的词,也并非像现在这样,脑袋里,会始终想着那道青衣淡影。或许是因为那道青影,唱过的词曲,却是她平生未曾听过的旋律。带给她想要认真研究一番的好奇心,才会如此坐卧不安罢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楼外喧闹的声音,让李兰君无法静下来心来做自己的事。她索性推开桌上的宣白,往竹窗那面走过去。 半敞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河岸边的景致。四月的秦淮,人间最美不过此地。偶尔看见那面柳荫下,走过一对对携伴的才子佳人,让旁人羡嫉。 眼中流出对那面河岸自由人的羡慕神色,身后传来“咯吱”,推门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能够不经过自己同意,进|入这间房的人是谁。 “于妈妈来了?”青楼中,对培养自己,收留自己的老|鸨,都会对其称为妈妈。这样,才显得亲切。再则,每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老|鸨有收留救命的恩德,叫一声妈妈,也是发自内心。 浓妆艳抹身材肥硕的于妈妈,推开|房门走进来:“兰君,等会儿,你可一定要下去弹奏一曲?我都答应了我那好姐妹金妈妈,这一次为她们凤栖楼争花魁,拉一拉人气。呵呵,也好让江南的才子见识,什么才能称为我们这行真正的行首!” “弹什么曲子,兰君可以自己选么?”李兰君轻声问道。清丽的容貌,有一种幽|谷兰花的气质。她倒是想好了弹什么,不由地轻轻笑着,便是谁都不知道,她想要弹什么曲子,竟然颇为开心的模样。 “宝贝女儿想弹什么,就弹什么。便是胡乱弹奏,也是无人能比。”于妈妈颇为自信说道。李兰君可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一想到享誉京师的名妓,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她便是沾沾自喜!为此,她没少在凤栖楼老|鸨金妈妈面前吹嘘! 那面,李兰君望着窗外,忽然问道:“于妈妈,不知道,我们好久回汴梁?” 她眼神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是怕那面,突然回答,明天就走。她甚至都开始有淡淡的失落。终究是没见过那个唱那些新颖词曲的人呢。这一次江南之行,没想到最后却是有遗憾。 “嗯?怎么,难道兰君,想回去了。呵,也对,江南再美,也比不上汴京,终究是自己的家呢。而且,兰君在汴京,可是每日都有皇孙贵胄千金捧场,那可是八面威风呐。放心啦,宝贝女儿,后日我们就启程离开金陵。”喜滋滋地说着,于妈妈眼中,李兰君不仅是她最自豪的作品,更是一棵摇钱树。 “后日么?”那面,叹了叹气:“妈妈,兰君有个不情之请!” 于妈妈笑吟|吟地说道:“说吧,宝贝女儿要什么,我都答应。” 李兰君想了想:“女儿听闻秦淮河每年一次端午节选花魁的活动,很是热闹。有猜灯谜放河灯还有赛龙舟挂花灯,听着就觉得新鲜,想留下来看一看呢。不知道,这次去汴京,这辈子,好久才能再回来呢。” 听得李兰君玩心颇重的条件,于妈妈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这些活动,在汴京不都有么。而且,兰君以往不是不喜欢看这些活动吗? “好好好,妈妈答应你就是。等端午过了再走。”于妈妈完全没发现,李兰君的要求,其实是她为了不让自己遗憾,然后找个借口留下来。离端午也没有几天时间,找不到那个人,那也就证明没有缘啊。在于妈妈眼中,大概想到,也许是这一次江南探亲之心,让兰君的性子突然变得喜欢接触这种平常人喜欢的活动。这是好事儿啊,或许回到汴京,说不定,兰君就不会拒绝那些一掷千金的贵人约见呢。 “谢谢妈妈!"李兰君开心地笑着。 她这副模样,让于妈妈失神片刻。 “笑了?”于妈妈看着李兰君笑起来简直迷倒万人的样子,暗想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印象中,李兰君大多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很少有开心的笑过。 心里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望了眼李兰君,带着询问的语气。 “女儿。你,你是不是,答,答应,柳永了。”心中不停地祈祷。绝对不是事实,绝对是自己想错了。爱情最容易让一个女子,改变性情。于妈妈也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一个女人,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变得这么容易开心地笑! “哎!终究是防不住那个柳永。女儿,你还是让他给骗到手了。”颇有自家最好的庄稼,给小贼偷去了似地。于妈妈一阵惋惜。她还指望着,李兰君给她日进金斗呢。只是,现在怕是愿望落空了。 “妈妈在说什么呢?女儿和柳大才子之间是什么关系,妈妈难道不知道么?”脸蛋红红的,害羞的模样。李兰君连忙转过头,望着窗外。 心中如重石落地,长舒一声,于妈妈笑道:“没有就好,妈妈刚才想多了。” 赶紧说着好听的话,见李兰君望着窗外欣赏河岸的美景,于妈妈就不继续打扰她了。 “女儿,妈妈走了。记得等会儿下去弹奏一曲呢。” “嗯!” 回了一句,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就像做错事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抓着窗边,眼波流转,看着楼下画舫上,那些摇着纸扇,谈笑风声的才子名流。她似乎在千万之人中,仔细寻找着,偶尔看见几个穿着青衫的书生,但和自己想象的那个人相差太远了,不由地皱了皱眉。 第五十七章典故何来! 凤栖楼漂在秦淮河上的画舫船尾处,相对于画舫前端,众位江南才子聚集讨论之地,这里就颇显安静。 读书人有喜欢热闹的,但仍有喜欢安静的人。 就好比陈厚颜,或者他身边,自从刚才在秦淮河边碰面,便结伴而来的张三影。 这家伙真是个能玩的主儿,丢下嘉禾的百姓,跑来金陵游山玩水,大概就是想告诉嘉禾那位知州韩瓘,老子随时都可以爱干不干你管不着。 文人就是这么洒脱,也就是所谓的傲娇。反正只要老子不爽,就可以撂摊子不干了!在古代读书人,就有这份骨气和魄力,历史上,甩手不要乌纱帽,归隐田居的人还少了么,往远处说,陶渊明就是一个。 因为白芷晴的关系,陈厚颜对待张三影,也是如同对待朋友一般客气。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在白芷晴那里,和这张三影曾经是旧识,所以陈厚颜也不能抹掉这份感情。刚才在河边碰面,便是谈笑着结伴来这里。不过对于画舫前端热闹的地方,好像两人都有抵触,心领神会,来到这画舫船尾,倒是个清闲的地方。 “这里,倒是安静。前面太闹了,好好的秦淮风光,都被吵闹声给湮没。” 张先站在靠水一侧的护栏旁,欣赏着画舫过后,在水面划出人字形的波浪。文人其实都是喜欢看见这种流逝的痕迹,放佛能感染他们,为此激发创作的灵感。 “船过留影人!” 这是在创作了,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像很享受他现在看到的一切。 旁边的陈厚颜就插不上话了,看着张先独自在一旁犯文人病。船头的热闹,勾不起他半点向往之心,前世的陈厚颜,不知道去过多少高档私人会所,说白了,就是高档窑子。如今踏上这里,心情算不上激动,大多只是看了眼所谓的秦淮画舫,究竟如何留住了一代代的古人。总结一番,至少这年代的女子比起上辈子那些会所里的女子,一上来就露出很诱}惑的样子往人身上贴。古代青楼的妓}女,倒是不在人前卖肉。颇为古风的打扮大多和文雅沾上了边儿。只是他不怎么好这口,天晓得,这些经手过许多男人的女人,身上有没有沾点不干净的东西,这年代,一个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致命,更别说那些传染性的病了。 “芷晴妹子还好吧!”那面陈厚颜在发呆的时候,从精神世界中回神过来的张先说了句。 “也没人敢欺负她。”笑着回答。便是知道,张先心中,把白芷晴当成妹子一样。自己这可是见到了大舅子啊,至少态度要端正。 “有趣!”张先没来由地爽快笑着:“没想到,此番来金陵,还能认识一个如此年少多才的人。” 估计是推不掉这个才子的名头,就任由它一直戴在自己脑袋上。 “也不过是写了首词。就被捧为才子。张大哥这是在取笑我啊。”谦虚说着。比起张先这种真才实学的大才子大诗人,陈厚颜这个穿越人士,也不敢太过自傲! “对了,有个问题,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请教你了。”张先很正经说道。 他用上请教二字,让陈厚颜惶恐,连忙道:“张大哥请将!” “那日,我无意间,听见你给芷晴妹子,写过的一首木兰花词中。便是听到骊山、雨霖铃,这两个词,大概猜得到是有典故的吧。只是,却是想不起来,这典故出自那里,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一直想问你,都不曾有时间,梨园诗会,你也离去的早,困扰啊,总是不愿意心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张先无比认真地问着。他自认才学方面,不敢说学富五车,但略通史籍,即便是一些野史上的典故,他都曾涉猎。不吹嘘的,能够信手拈来,就写出诗词的他,还真没有他不知道的典故。但那日,陈厚颜所写的木兰花词,骊山和雨霖铃,的确是典故无疑,这就让他不弄明白,心里不舒服。 陈厚颜心里觉得好笑,这便是他抄诗的后遗症了。 在武朝,怕是骊山、雨霖铃的典故,根本就没有。因为,武朝还没有杨贵妃;唐明皇;安史之乱,这些历史。至于该怎么回答张先这个虚心求问的人,陈厚颜一时犯难了。 “陈兄,不愿意说,也无妨。”见陈厚颜面有难堪。张先爽朗笑道:“有些典故,或许是依靠故事想出来的。没有,不代表不存在。” “恩恩,没有不代表不存在,张大哥这句,就比一般人眼见高太多。”小小地称赞一番,接着道:“骊山,雨霖铃,曾是在下以前,在一本侠义小说中看过的。大概是讲某个国家的君王,为自己被乱军处死的妃子,感到伤心,在驻军地,听见檐瓦上滴雨的声音,写下雨霖铃这首调子纪念。骊山曾是他们相爱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对以往的情爱无比追忆。” 张先似听懂了,道:“这便是有情}人了!这典故,也算新颖。那君王,不是个无情之人。” 陈厚颜知道张先最重情义,他眼中也是对有情}人特别尊重。倒是不知道,这位兄长,是否曾因爱所伤,所以见到有情人,便是羡慕的模样。 “自古天家皆无情。能够为自己妃子写出这般曲调的君主,怕是只有此一人了。”笑了几声。算是胡乱编造了一个故事,给张先解惑了。 那面,张先叹了叹:“听陈兄一言,收获颇多。呵,好一个天家无情!” 陈厚颜大概知道,这张先,就是因为曾经轻狂得罪了上头的大官,被放逐在江南做个不管事儿的小官。大好的才华,无所施展,心中肯定郁闷。为此,对那所谓的天家,也带着怨恨之心。若是天家贤明有情,又怎会让奸臣坑害有志之士。 笑了笑,不谈论这个问题。 那面,画舫前端,签名活动好像开始了。 “张大哥,我们过去吧。等签了名,我还得早早离开呢。”淡淡说了一句。来参加这个活动,仅仅是随众写下自己的名字。 “嗯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画舫前端走去!两道淡墨青衫,却是突显着文人风骨,走来时,引得不少人注目! 第五十八章遇见贵人了! 李芹和曹孟秋两人,早就候在一旁,招呼着一众受邀而来的才子名士。一篇约莫数千字的文章,写在长条形的布条上,摆在二人身后的长凳上。已经有不少才子名流,在这布条上签下了名字。然后在旁边评头论足,议论写这篇文章的人,如何如何文采出众,一时间,对两位创作者李芹和曹孟秋一番大肆赞赏。 “这应该是江南讨伐方腊檄文中,最好的一篇了。” 有个和李芹、曹孟秋熟悉的才子,看了檄文内容,便是毫不夸张地将二人捧起来。有人牵头,自然而然,就有许多人,一致点评这檄文写的不错。 开头便是对仗工整的骈文痛斥方腊种种罪行,行文之间遒文壮节让人看后心中已然是怒火酝酿,中间情文并茂歌颂武朝文臣武将齐心协力一致抗匪,最后惋叹书生无路请缨,只能寄望众人团结起来,一致对抗方腊,相信朝廷,相信官府。总之是比较正统的官方檄文,特别能忽悠人顿时热血上涌,立刻将方腊视为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恨不得杀其身,饮其血! 脸上带着收获的快意。李芹笑了笑:“第一不敢当,读书人只愿写尽心中所想。可恨不能亲自披甲上阵马革裹尸还!” 李芹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他本就是金陵才子,平日里,在友人之间,也是一呼百应。那一句颇为豪气的“马革裹尸”还,放佛让在场众位才子意|淫一番征战沙场的雄}姿。一片叫好声,将活动的气氛闹了起来。 “李兄和曹兄这篇檄文,怕是要传到汴京,上达天听,百官所见。我等能见证此等美谈,何不妨做君子成人之美的好事,李兄、曹兄,离名扬天下,不远了!” 又有人将这签名活动的意义,上升到更高一个层面。虽说这仅仅是一个文士自发组织的活动,但若影响力扩大了,说不定还真能够传到汴京,更恐怖的,说不定,还真能被武朝的统治者看见。 于是乎,经过一番宣传,所谓的造势,也就是如此。尤其是在听到,或许大家努力,能够让当朝的统治者,看见这样的檄文,不由觉得意义颇重。 众人鱼贯涌入檄文榜前,纷纷在檄文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数尺长的檄文边角上,写满了诸多才子名士的名字。讨伐方腊的签名活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拉开了帷幕。 这面,热闹的场面,一时间人声鼎沸。 在众人拥挤的画舫上。前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从船尾走过来的陈厚颜和张先二人根本就挤不进去。两人见此情况,大概是不愿凑这个热闹,往那面走去。 “陈兄,去喝酒如何。好像柳永那家伙,就在画舫里面。倒是想找他一起喝两杯。”张先邀请道。这外面是签名活动的场地,可画舫内,就是寻}欢作乐,喝花酒的好去处。而且凤栖楼为此还有不少助兴节目。大多数人,等会儿还是要回到这楼内,快活一番。 “张大哥请!”喝酒作乐,上辈子陈厚颜每天都泡在酒坛子里,难道还会怯场不成。 这两人避开那面拥挤的人群。走进装饰华丽的画舫中。 上辈子去过无数高档的会所,有复古的,也有西洋风格的,早就对这些东西免疫。而且,男人嘛,只要走进这里,就不需要装了,玩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莺歌燕语的楼内,的确让人耳目一新。那些谈笑之间,吴侬软语的青楼女子,隔着老远的,那软软像绵阳般的声音便飘过来,软化着每个男人的心。 “两位公子!” 那面,一个穿着红衣裙,体态轻柔,面如娇月的女子,聘婷走过来。在青楼中,这类倚门卖笑,和客人打招呼的女子,不在少数。见此二人应该是初次来凤栖楼,这女子大多是想着先和两位公子打招呼,算是认识,然后小小的展示一番才华,让对方为其倾心,便是成为恩客! 出来卖,旁白,总是要甜。而且也要带着故意亲近的目的。毕竟不是有名的名姬或者花魁,有固定的恩客。能抓住一个,便是一个!做她们这行,竞争太大,不争一争客人,也是会被饿死的。 女子莲步走来,声音呔呔,似乎刻意要让人注意到她。她见两位公子,不是熟客,而且今天外面那签名活动,又召集了四方才子名士。她心里想着先拉到两个恩客,然后大家再好好的交谈。以她在青楼中学过与文人名士交往的课程,等会儿稍微展示一番,不难为自己寻到恩客照拂。 “映月见过两位公子。” 施了一礼,名叫映月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陈厚颜和张先二人。 虽然这二人,皆是一身淡墨青衫装扮,也不像是那些能够一掷千金的豪客。但两人颇具儒雅,应该是儒生一类的人。尤其是张先,年龄怕是过了三十的中年人了,经历和阅历,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文士!至于旁边那稍微年轻的男人,模样倒是俊俏,映月心中都有些许暖意,脸上更是悄悄感觉温嘟嘟的。心里想着,这年轻书生,看着倒也顺眼。 眼见这女子打扮还算清淡,并非胭脂俗粉抹在脸上。陈厚颜冲她笑了笑,大概是从她身上,看到了秦湘云以前的日子。笑容和善,就像是见到朋友那般。 映月心里一阵**,难道这年轻公子看上自己了么。不由地施施然笑了笑。大概也就理解为彼此都瞧得上眼吧。 “姑娘,劳烦,帮我们找个人。” “嗯,公子请讲!”对陈厚颜印象还不错,映月说话也比较热情。 “嗯,我们找柳三变!” 声音很小,只有映月听得见。她原本以为这两位客人,要找自己的朋友。自己倒是可以帮他们的忙,一来获得对方的好感,二来自己也有想借此机会和两人攀上话题。她原本等着回答“嗯、好!”之类的话,但听到对方说找柳三变,饶是映月沉稳的性子,也不由自主地被吓住! “呃,呵,两位公子,是柳公子的朋友么。”映月颤颤地问了一句。像她这样的青楼女子,和柳大才子之间肯定是沾不得半分关系。平日里,更是和对方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算是吧,你先去帮我们叫来,哦,顺便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从容地从怀里中摸出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交给叫映月的女子问道:”你会弹琴么?“ “嗯?” 映月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位年轻公子何意。 “把你的琴抱来,等会儿给我们弹琴助兴吧。” “嗯,啊!” 映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即便是这凤栖楼中有名的名姬,都未曾在柳大才子的席间弹琴助兴。她误打误撞,却是,遇见贵人了? 第五十九章三才相聚 不敢怠慢两位客人,映月立刻下去执行客人吩咐的事情。 “两位公子,随我去三楼别院小厅吧!” 映月笑着说道,这一楼虽大,却仅仅是招呼一般客人的地方。也是一些并不出众的女子,在此接待恩客,也就是所谓的大众包间。就算是稍微高档的二楼,也不过是凤栖楼接待尊贵客人的雅间。而在二楼之上第三楼的别院中,但凡能够进入者,已经是凤栖楼最尊贵的客人,这种尊贵,并不是所谓的金钱能够买到,大抵也是要有地位和声望的才子名士,才能享受这种厚待。 能够认识柳永,并且相邀喝酒的才子,这资格足以上三楼别院。 “那就劳烦姑娘了!”客气说着,跟在映月的后面。 沿着盘旋而上雕栏画栋的宽阔木梯,往画舫三楼走去。映月在前面仔细介绍着挂在楼梯两边的诸多字画,其中不乏名士才子所留,这些字画,有曾在凤栖楼中留宿的才子得意之作,也有抄录的一些当世大才子的名作,有诗词也有字画等墨宝,一条长长的蜿蜒楼梯,却如展览会那般,罗列出诸多文学作品,单凭这些文雅的气息,古代青楼经营方式就比现代那些高级会所专业! “咦!” 上楼的时候,发现那边居然挂着“声声慢”这首词,陈厚颜看了两眼,发出不可思议的惊疑。 映月顺着陈厚颜的目光看过去,轻笑道:“这首词,是今年我们金陵一才子所作。足以挂在这最高处,便是和柳大才子,张大才子的词相比,也不遑多让!抄录这首词的人,也是我们凤栖楼的精通书法的头牌花魁紫兰!” 陈厚颜一边听映月讲解,一边点了点头。而后也在声声慢的四周,发现诸如张先、柳永等比较有名的才子写的词。 “姿兰姐姐精通琴曲,要不,等会儿让她来给诸位公子作陪。”映月小声说道。她其实也算精通琴曲的人,不过若是让她在一堆比她们女子还精通音律的才子面前表演,她怕弹不好,丢了凤栖楼的招牌。 “紫兰的琴曲,我也听过,想换换别的!”陈厚颜淡淡说了句:“刚才都让你来作陪了,便是不要担心。随便谈就行。” 既然客人都有此要求了,映月只能笑了笑,不再作答。心里硬着头皮决定等会儿就献丑了。倒是没看出来,一向不肯弹曲的紫兰姐姐,竟然也在此人面前演奏过琴曲。她颇为好奇此人的身份。 将两位带到三楼别院入口。相比下面一二楼诸席客满的热闹。这三楼别院,就显得比较清净。 “咦,映月姐,你带谁来了。” 三人刚来到三楼别院入门处,两个守门的丫鬟,声音软软地从那面传来。这三楼,除了住着凤栖楼的名姬和花魁,就是一般比较富贵的客人,都上不来。很少看见有外人被带上来,两位守门的女子竟好奇地将目光投向映月身后的人。 “呃,男人!” 就像是女儿国里突然闯进来两个男人,两位年龄颇小的丫鬟,眼睛里带着要将男人吃了似地红光。并好奇地投来打量他们的目光。 “两个妮子,别看了,你两位快去给两位公子安排酒席。然后将住在三楼的柳大才子请出来。这两位公子,是柳大才子的朋友。” 映月说明了原因,那两个看门的丫鬟,一听这两位公子,居然是凤栖楼最尊贵客人柳永的朋友。能够认识柳永,并且还是朋友,想必,也是两位大才子。 不敢怠慢,两人立刻换上谦卑的姿态:“两位公子请!” 进了三楼别院, 里面和一二楼,完全是不同的天地。一间装饰古典的小厅,正前方,便是一个紫檀筑起的高台,高台上三面都摆着落地屏风,上面画着西湖烟雨。不难想象,若是一个古典貌美能琴能画的女子,坐在高台上,面前摆着一方古琴,皓腕轻扬,琴声空灵,足够能让整个小厅中所有的人,放佛置身西湖烟雨之中,看见佳人在抚琴低吟。 “张大哥请!” 坐在靠窗的小桌上,耳边是秦淮水声,香炉中散出来的香草味提神醒脑。偶尔从楼下船头,传来才子们签名时的哄闹声,也随着幽静的环境尽数隔掉。 旁边的映月,说道:“二位公子,可容映月回房,重新换一身衣服,也好将古琴取来,便是于几位公子助兴!” 她现在这身打扮,或许在一般的客人面前,还算是不错的。但一想到,等会儿要在柳大才子面前,心中横竖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去吧!”很通情达理说道。 映月离开之后,点心和酒水,陆续上了小桌。这种服务,简直是以最尊贵的态度对待! 坐在对面的张先不客气地为陈厚颜倒了一杯美酒,然后自满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张先年长几岁,姑且自称一声兄长。当敬陈兄弟!” “哈哈,既然张大哥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小杯怎么能够。”陈厚颜那儿,先自己干了一杯,便是对着旁边服务的丫鬟,道:“去拿两个大碗来。哦,不,拿三个,给柳永也准备一个。” 文人名士喝酒都是杯中作乐,那有像是陈厚颜这样,以碗为乐的人。张先自然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笑道:“痛快!” 他好久都没有如此高兴过了。 等到服务的女子,取来了三个大碗。小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白衣文士打扮的柳永,从外面走进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先张三影。” 那面,柳永笑声爽朗。旋即顿了顿:“咦,没想到,还有一位金陵的大才子。” 声音不算大,但那些服饰的丫鬟们可听见了。 先不说柳永如何享誉天下。但说那张先,便是许多人都很难见到的大才子。至于另外一个,柳永称之为金陵大才子的人。应该就是近来,那位因为写出声声慢,被传遍天下的金陵才子么? 三才相聚啊。 第六十章琴声幽幽! “下面太吵,就想着上楼来找柳永你喝两杯。” 张先和柳永二人是老朋友,说话之间毫不委婉。陈厚颜和柳永交情谈不上深,此番算是陪客,一旁拱了拱手打招呼。 “看来今天不喝的酩酊大醉,肯定不能遂了你张三影的意。” 柳永入座,桌上的小瓷杯已经被换成大碗。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喝酒用碗,倒是听说过一些走货的镖客,以及一些燕赵侠士,喝酒多用大碗。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要体会那种大碗喝酒的痛快,犹如突然饱读了一篇快意恩仇的文章,血气上涌心中自然不惧,哪怕是等会儿喝醉了又何妨。 那面,映月已经置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抱着古琴从远处走来。 看见这面酒桌上,坐着的三位才子,穿着朴素白衣的柳永就坐在席间。她肯定是柳永的忠实女粉,走过来时,竟然怯怯地放慢了脚步,似乎不敢靠近自己心仪的人。 “不知道,几位公子,要听什么样的曲儿。” 小声问了句,映月始终担心,自己等会儿会怯场,弹不出琴曲本身应该有的韵味!她站的远远的,眼神一直落在柳永身上。虽然自己也是凤栖楼中的人,但和柳永之间,若没有大缘分,肯定一辈子都不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随便吧!” 陈厚颜那阳光般的笑容,让映月稍微得到了些安慰。自己在心中努力的安慰自己,一定要在自己心仪的才子面前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紧紧抱着古琴往那面高台处走去,这面喝酒的三人,也不在放眼过去理会。 等那面琴声传过来,才有了喝花酒的意思。 “砰砰砰!” 碰碗直接干。什么所谓的行酒令,猜枚,覆射,那都是假把式。真要喝酒的人,大多都是心里想着贪几杯。况且对于几位,有真才实学的人,酒桌上玩那些文字游戏,显得下乘,所以谁都不肯带头搞活动,就一个喝字。 你来我往,一旁服务的丫鬟,都连续端过来好几瓶酒了。她们眼中着实被三位才子的行径,吓了一跳。也没见喝酒如喝水的啊,大碗直接仰头就喝。心里自然也嘀咕,也不怕醉死啊, 其实她们是不知道,这三位的海量。 好在,这时代的酒,就相当于米酒。度数不算太高,陈厚颜一点感觉都没有,喝过十斤八斤也是小菜一碟,至于另外两位仁兄,这辈子也是酒罐子中泡大的,当然也不见有事儿。 “柳兄还真是执着啊。倒是呢,怎么没看见兰君姑娘?” 席间,张先笑着说道。柳永追求李兰君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这家伙追求的十年,依旧无功,有损他青楼第一才子的名声。 柳永不客气地回击:“你张先也何尝不是执着!” 柳永的神补刀,让张先立即缄口不言。 都是有故事的人,就不要相互揭短了。 张先闷闷地在旁边,喝了一碗酒。似有所思。这情况,看来柳永所说不是没缘由。 陈厚颜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相互攻击,置身事外的感觉真好啊。不过,没等他高兴太久,那面,张先和柳永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要把他也拉下水,道:“其实,陈兄弟,也是个执着的。那白家小姐的事,就是天下一桩美谈。哈哈哈,没想到,坐在这里的三人,多少都有故事。” 陈厚颜老脸一红:“彼此彼此!”心想,看来这两人面前,脸皮一定要够厚,说话也要将对方彻底堵口。 不过,气氛,倒是因为说这些琐碎小事,一下子拉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几人在这面海饮,耳边听着高台上,时而传来幽幽的琴声。伴着琴声,唱出来的,更是柳永年前写的一些词,其中不乏让女子沉迷甚至由此迷恋上他的一首《蝶恋花》。 应该是把柳永当成自己朝思暮想的才子,映月在琴曲伴奏,唱这首《蝶恋花》时,应该是练习了很久,词中几处婉转低沉,似乎在吐露心事的地方,都被她唱出来了。 微醉的柳永,侧耳听见,那面高台上,有女子,在唱他的词。他平日里,就是处处留情的才子。听得一个女子,竟然如此痴情地唱着他的词,柳永觉得心中宽慰。不由地对着那面高台上唱曲的映月,笑道:“乐美;声美;人更美!你叫什么名字。” 柳永的一句称赞,可是很多青楼女子,拿千金都换不回来的。 那面的映月,听见自己喜欢的才子,称赞自己,心中难以平复,更是唱曲,都出现了几处小小的失误。 “柳,柳公子,高赞了。小女子唤名映月。” “原来是映月姑娘。失敬失敬。”柳永做派很怜香惜玉的样子。他就是这性格,多情,爱怜女人。青楼御用词人,可不是吹出来的。 知道柳永就是这种,特别容易讨女人喜欢的那种人。旁边张先和陈厚颜对视一眼,端着碗碰了一下。颇有几分在柳永地盘上,他们好像输给了这家伙一截似地。 “不服啊!”张先第一个觉得,自己该给自己找回场子。他也是青楼常客,女粉丝不比柳永少。难道这凤栖楼,就没有他张先一个女粉么? “我也觉得挺气人的。”陈厚颜也有比较的心。男人嘛,谁说没有嫉妒呢。尤其是喝过酒之后,激素猛增,一定要找到点成就感才行。 “承让,承让。”柳永洋洋得意说道。不过,他话刚刚说完。这三楼别院小厅中,竟然若隐若无地传来一阵琴曲声。 最先觉得这曲子很熟悉是陈厚颜,当他听清楚这曲子尽然是自己不久前唱出来哄白芷晴入睡的中国风歌曲时,他猛然站起来。 “谁在弹琴?” 他自言自语,望着四周,这里除了映月之外,没有其他人。难道刚才自己听到的那熟悉的中国风曲子,是从别处传来的。 张先和柳永被陈厚颜咋呼呼的动作吓住,刚才的确有弹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都听到了。而且觉得这曲子和平日里那些固定的词曲有些不同,或许是旁人娱乐之作。只是竟不知,陈兄为何如此激动。 “听声音,好像是楼下传来的。怎么,陈兄觉得熟悉,哈哈,该不会是爱慕你的女子,在弹奏你那首声声慢吧。不过,这曲调好像不对诶!” 张先笑着说道,看来这里,已经有两人,有倾慕他们的女子了。他不由地一阵苦笑!相比之下,他就显得落后半步了。 第六十一章我这里有首词! 说实话,在武朝,能够让陈厚颜稍微感兴趣,无非是遇到,或者听到,已经在他脑袋里忘记了很久的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陈厚颜绝对没听错,有人在唱李叔同老师的送别。 这首歌,武朝绝对没有人知道,绝}逼是现代穿越者,才能唱出来的。 “难道是李兰君?”想到前几日,在紫兰和绮罗那儿,听到两人唱过的那些中国风歌曲,都是从凤栖楼李兰君那里学来的。当初自己还把李兰君当成和他一样的穿越者呢。 “两位兄台先喝着,我出去看看。” 他乡遇故知啊,陈厚颜怎么能放过找到这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女人。 张先和柳永不解,陈厚颜为何突然就像是有什么事,必须要亲自处理那种认真的表情。 当然,他二人,也不会多问。 唱送别的人,就在楼下,陈厚颜独自一人,走出这小厅。沿着门旁的楼梯,慢慢往下面走去。 果然,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那很弱的调子,渐渐变得清晰。而且,伴着琴声,放佛是在听某个声音很纯净的人,在唱这首充满着离别的歌曲。 一声,一声,音乐的最大感染力,就是让人从中听到凝聚故事的精髓部分,从而产生共鸣。 听二楼中,传来的女声,唱着长亭外古道边那种相互别离的惆怅以及不舍。能将歌曲唱到让人置身歌词意境之中,这样的唱功,比起陈厚颜听过后世那些音乐大家,都要高出好几层。 这女人的嗓音,以及对音调的把握,若是放在后世,肯定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名家。 下了两层楼梯,走到二楼的入口。 不过,此刻,在这入口处,已经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还记得,先前上楼的时候,二楼还没有那么多人,怎么一下子,像是街边看免费杂耍,都给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呢。 先不管了,总是要见一见,那个很有可能和自己来自同一时代的女人。 不由分说,随手抓了一个站在前面,身材矮小的胖子。 “喂,兄台,请问,里面弹琴唱歌的是谁?” 那胖子被陈厚颜抓住后脑子的领口,缩了缩脖子,转过头,不赖烦地瞟了他一眼。 咦,竟让比我长得还要好看,又是个竹竿一样的瘦弱高个子。 眼光中羡慕嫉妒,没好气儿说道:“还能有谁呢,享誉京城的李兰君李大家有空下来,给众位才子名流弹奏一曲,想插队,靠边去。” 这胖子以为陈厚颜这傻兮兮的书生,肯定想插队,又见他一表人才,心中多少有嫉妒心作祟。回答的话,自然没客气可言。 果然是李兰君,只是她也太受欢迎了吧。这人山人海围在二楼,甚至连一楼大厅,都是站满了人,盛况不亚于开个大型演唱会啊。 不过,想来也是,穿越人士,已经开了最牛的外挂。李兰君要真是穿越者,随便耍耍手腕,也能在青楼混的风生水起。 还好,这年代的男人,身高普遍只有一米七左右,像陈厚颜这种身高一米八几的身材,就算站在最末尾,也能借着身高优势,看到人海中,最里面的情况。 和三楼别院小厅同种模型的高台筑起在二楼客厅中,高台上,一个穿素白裙的女子,静}坐在一方古琴前。她低着头,玉指落在琴弦上,琴声和歌声同时传出,场间鸦雀无声,都在仔细欣赏,这可以说是用来享受的词曲。 每一个指法,在她的演奏下,颇具古韵,添了她几许才气。 几乎每一个听客,都被李兰君独特的气质吸引,难怪连柳永那样的大才子,都会苦追十年,不曾获得芳心。 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天上摘落凡间的仙子。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和水一样轻柔,就算是宫廷都很难教出这样知音律识礼仪的女子。 “兰君姑娘, 不知,刚才你弹的那首曲子,可是出自那首词牌?怎么,我等好像从未听过!” 听客中,不乏有许多才学颇好的名士。李兰君弹奏的琴曲,似乎不是以往的词牌。难道这是柳永新作的?他倒是有那个本事。只是,这天下青楼楚馆中的名妓花魁,只怕又要嫉妒李兰君这个人儿了。 李兰君笑了笑,她当然不是那种自命清高,不和人说一句话的冷淡人。 “从别处听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至于词牌,额,不知道呢。” 李兰君实话实说,今天于妈妈让自己下楼来弹奏两曲。她就想到了,就弹那日听到的吧。或许,那个作者能够再次出现呢。 她这句话,落在旁人耳中,到算是个不错的回答。但是站在远处的陈厚颜就觉得好笑了:“老把戏么?穿越者,不是都把后世的诗词歌曲,推到云游先生,打渔翁,老道士身上,他就是这样做的,没想到李兰君更高明,直接推给某某某。天晓得某某是谁啊,也断了别人刨根问底的想法。 高明啊,陈厚颜不由感慨。自己学到了这一手,以后也活学活用。 “兰君姑娘,再给我等弹奏一首吧。就弹奏那首声声慢,我们金陵才子写的。” 站在前面的听客中,有一泼金陵本地的学子嚷嚷着非常来劲。今天可是有诸多江南才子在此,相信,那首他们金陵某位才子写的那首声声慢,从李兰君那儿弹出来,肯定是天底下最动听的婉约词。 汴京有柳永,苏杭有张先,谁说金陵没有大才子。写声声慢的不就是一个么。谁刚才说什么来着,金陵李芹不值一提,没想到金陵除了李芹,还有位不怎么露面的人呢。 李兰君望着站在那面的那群书生。轻轻笑了笑,像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虽说对客人的要求,可以不用理会,既然今天自己决定下来弹两首琴曲,那自然便是打着近人的态度。 “叮!” 以词牌声声慢的指法开头。李兰君正准备弹奏,全场都骤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打破安静局面的声音,硬生生不和谐地发出。 “兰君姑娘,在下这里,也有首词曲。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给在下弹奏一番。” 声音从人群末尾处靠着楼梯那面传来。很快众人发现了说话的人。是个穿着淡墨青衫的书生,高大的身材,仿佛鹤立鸡群那般站在远处。 “这是谁?如此大胆。” “嘿,怕是一个狂生,想借着兰君姑娘的名,来博得名声。” “谁的注意不打,偏偏打李兰君的。这书生,胆子可真大啊。” “他说的那首词,怕是不堪入眼啊!只是想出名而已! 议论声,窃窃传开。 也倒是,有些爱出风头的书生,为了出名,的确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像这种,脸皮厚,不怕出丑的书生,见多了,大家都习惯了。 被人打断演奏的李兰君,抬起头,看了眼人群末端那穿着青衫的男人。原本她只是想看看,没想到只是一眼,眼神便是被吸引过去。 怎么似曾相识呢! 第六十二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同样是穿着淡墨青衫,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李兰君觉得似曾相识,心中更有狐疑,难道就是他? 她一直在寻找那个那日在秦淮河边草坪上,唱出那些不同风格曲子的人。这个人,曾在李兰君的心中,被她描装了许多形象。也有曾想过,对方是一介文士,年龄肯定和柳永差不多,学识渊博精通音律,却是无法想象,如今觉得很像那个草坪上唱歌的人,竟然是位如此年轻的书生。 心中觉得自己恐怕是怀疑错了对象。虽然她也听见,刚才在场的诸多人,拿这类似狂生般的书生说事儿。但李兰君那里,便是不让这书生难堪,淡淡笑道:“公子若是有好的词曲。兰君倒是愿意替公子弹奏。” 李兰君这句话,就是同意了。让许多人惊讶啊。心里想着,这书生怕是要出名了,就算是等会儿拿出来的词曲稀疏平常,但经过李兰君的弹奏,岂有不扬名的道理。 众人的想法,大概就同那种,就算食材不好,经过好厨子的调配,也能做出国宴。羡慕陈厚颜的同时,又颇为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不脸皮厚点,也拿出一首词曲,让李兰君弹奏呢。只是,机会稍纵即逝,已经有第一个人出现,后面再效仿,就有点脸皮厚。 陈厚颜往里面走去,众人也识趣地替他让开一条路。谁都想在这才子云集的时候出风头,但没抓住机会和时机,就只有羡慕别人好运。 待走到离李兰君十步之遥的距离,四目相对,好像彼此都要将对方彻底看穿。 凝神对视的时候,看着李兰君平静的面容,觉得她养气的功课做的很好,只是不知道,听了等会儿自己念出来的词,她这淡然如水的处事态度,会不会瞬间崩塌。 想了想,陈厚颜笑道:“兰君姑娘听好了。” 李兰君点头表示自己正准备听! 诗词歌赋,对于穿越者,真算不上难度。就算陈厚颜不怎么专研,从小耳濡目染,都记得许多流传千年的名诗名句。 这一二楼,围着不下百人,都在看陈厚颜这家伙,是不是一介狂生,借着李兰君公演的时候,来博得出名的机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面,陈厚颜念出来第一句。他在观察,这李兰君此刻面部的细微表情。作为穿越者,不可能不记得辛弃疾这首《青玉案·元夕》,这可是连千年后,初中生都会默写的千古名词! “念了,念了!。这,好像是青玉案的词牌格式!” “嗯,应该是青玉案,不知道写的什么!东风夜放花千树,有点像写元夕的味道。难道是首元夕词?” 一众才子,在讨论陈厚颜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的一首词曲!自然开始一番点评,单说这第一句,看不出多少出彩的地方,只能说中上水平。但写词,总是要观摩全篇,才能得出是否为好词,虎头蛇尾的少了么。 静静等待着,单说一句开头,其实窥不了全篇,不能说太差,勉强拿得出手。看来,这个像狂生一样的书生,并不是拿比较下作的词曲,来作弄李兰君。这说明,他还是有备而来的! 那面的李兰君,静静听着,陈厚颜念出来的词。 单从第一句欣赏,就觉得,眼前这青衫书生,写词自有一种豪放性格。诸如第一句中的花千树、星如雨,都不是婉约词人做派,像个胸襟宽广的人写的。 以词知人品。便是李兰君这种对词研究透彻的人,从词里面剖析出来的另外的见解。 青玉案的指法,她颇为熟悉,准备等这书生,将全部词念完之后,当即为众人弹奏。 她拨弄着琴弦,似乎不经意间。那面,又继续念出!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李兰君放在琴弦上的目光,豁然抬起。周遭,已经有无数窃窃讨论声。 这,好词啊! 承接上面东风花千树的场景,画面并没有跳过,而是出现了更浓重的渲染。这首青玉案,因该是元夕词无疑了。凤箫、玉壶、都常被写元夕的词人用到。在场的诸位,都对诗词研究颇深,听过之后,已然觉得,能写出这样华丽上阕的元夕词,此间也没有几人做得到。 还真是小看了这狂生,原来是有备而来。 诸多人目光望着陈厚颜。只见他站在人群最中间,无比耀眼。许多人都想着博得名声,但谁能想过,像他这种,能够在江南才子面前,从容不迫。 “下阕还没出来呢。不知道,写的什么。” 众人开始好奇,这上阕已经念出来了。经过一层层的渲染,元夕的气氛和热闹,已经写的无比华丽。倒是不知道,下阕,这书生,会从什么地方起笔,才能不埋没了上阕做出的华丽铺垫。 幸好他们等待的并不是太久。片刻之后,淡淡的声音,响起整个二楼。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人无比为这一句,徒然转变的笔锋,佩服的五体投地。 上阕写元夕的繁华热闹,这下阕,立刻变成写元夕出来观灯的女子。只是用词上,颇为讲究,寥寥几字,就把这些女子,写的活灵活现,让人身临其境。 闹过元夕,大多都有遇见这种情况,可是谁能够在笔下,写的如此传神,怕就只有这首词了。 众人深吸一口冷气。 今日他们听到的这首词曲,绝对是自古到今,元夕词中,最顶级那种。 那面的李兰君,向陈厚颜投过去观望的目光。 这首青玉案,应该是她所听过的所有写青玉案词中,写的最好的。没想到,却是出自一个如此年轻的书生之手。 便是对着这个颇具儒雅的书生笑了笑。也就是在周围众人小声议论中。放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凝视的场景。李兰君对陈厚颜报以欣赏他年少多才的微笑,而陈厚颜则是抱着对方是自己他乡遇故交的人,想要认识她。 陈厚颜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在千百万人中,周围喧闹的声音,仿佛让他们二人都回到了词中所写的元夕夜。 然后,两人突然相遇,彼此望着对方。  李兰君有些不适应地眼神躲躲闪闪,那面,却是有声音,就像元夕夜的鞭炮声,爆响在所有人心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句结尾。二楼大厅,几乎是被冰冻的空气,鸦雀无声。众数窃窃私语的才子,不再讨论这首词如何如何出彩,就连那原本躲闪陈厚颜热切眼神的李兰君,也在这一刻,如同被定身术定住那般。 第六十三章是你! 这首元夕词出了之后,只怕以后也没人能够将元夕词写到这种高度了。原本只是以为,对方不过一介狂生,拿出一两首曾经得意之作扬名,却是无法想象,待听过这书生念过之后,竟然发现,对方这首词一出,绝对可以凭此一首元夕词名扬天下。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的一句,犹如点睛笔,几乎是整首词中,最具感染力的词句。这样经得起雕琢的句子,只怕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想不出来。 众人将刚才陈厚颜念的青玉案,从头到尾重新回味一番。写的好的词,不需要别人捧,都能被众文士接受。一时间,场间均在小声讨论着。除了对这首青玉案的推崇,也有开始猜测写词书生的身份。 能够写出青玉案这种词的人,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好奇心让众人恨不得刨根知底。终于,在某处靠后的地方,金陵本地的才子,方才不敢确定地放出话来,大概意思就是,那书生,颇有几分像梨园诗会上,写出声声慢的那个人。 梨园诗会出了一首声声慢,但对于写声声慢的词人,大家仅仅见过一面,况且那日诗会是夜晚举办,灯火照耀下看的并不清楚,再则写声声慢的书生,并不太爱招摇,往后也没怎么在金陵诸多诗社里露面,大家对他的样貌甚不熟悉。此间有人提及,再细看几眼,觉得有七八分相似,再联系那书生能够写出声声慢一词,这首元夕词拿出来,似乎更加能确定他的身份。 嗡嗡嗡的讨论声,哗然传开。此人不敢小觑啊,拿出来的诗词,虽说如今只有两首大作,却是坐实了金陵诗坛首座的交椅。 李兰君心里砰砰跳着,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就像某个颇为狂妄的书生,突然冲到她面前说一句,我仰慕你很久了。这种事情,在李兰君的身上时常都有发生,虽然对方,很含蓄的用写词的方式表达,不算冒失,但这年代,男女之间,大多都是以此为媒介,假假真真捉摸不透。 猜不出这书生,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句让人臆想的话。是故意借此出名呢,还是别有用心。俏脸染上几分桃红,好在她心境淡然,再则对这种事已经有定力,目光稍微望过去,见对方也在仔细盯着她,四目相对彼此都想将对方的心思猜透。 “这首词,兰君姑娘,还满意吧。” 忽然,那面,那个望着她的人,意味深长地说了此番话。 众人愕然。这书生,莫不成是对这李兰君有那个意思吧。 对方眼神关切,和以往那些追求自己献词的人一样,大概是将佳作奉上,然后期待着能够得到佳人青睐。 这种人每天迎来送往见多了,刚才还对这书生有几分好感,此刻荡然无存,淡淡道:“公子的词作,是兰君见过最好的元夕词。” “仅仅是最好的么?难道,兰君姑娘,你不喜欢,亦或者,不觉得很熟悉么。” “倒是喜欢,只是,为何公子却说熟悉呢?”这人说话,好奇怪,李兰君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面,陈厚颜自言自语:“难道我想错了。”他心里在想,不可能啊,若不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怎么会唱中国风的歌曲? “额,兰君姑娘,你是否曾经,大病一场了。”陈厚颜莫名其妙地说着,然后指了指自己脑袋,继续道:“或者,这里,曾受过伤?” 有些穿越者,或许会忘记前世的许多记忆,只留下某些片段。就好比陈厚颜,前世的事没忘记,但这辈子的记忆,就七零八落。他大概是想李兰君应该是有过某种经历,才导致了她记忆里,有不完全的印象存在。 李兰君就更莫名其妙了,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公子一表斯文,说话却是让人无从回答。兰君不知道,公子究竟想说什么。”尽管对方已经算很无礼了,李兰君仍旧没有动怒。 一股挫败感击中陈厚颜的心脏。原本以为遇见个同类,有共同的语言,没事儿还可以相互聊天说话。在这不知名的朝代里,相互照拂,聊聊未来的事情,说说寂寞之类的。没想到,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啊。 最后努力一次吧,对方记不起来,就罢了。 往前走一步,颇有几分强求的意思,“兰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句话,就更加无礼了。李兰君一介清倌人,没什么不可以当众说出来的。只是没想到陈厚颜谦谦君子,居然干这种见不得光的私下交谈。 养气功夫再好,也有戳破的时候。“公子不要自持有几分文采,就到处轻薄女子。” 此间众位都听得李兰君义正言辞的拒绝。不亏是享誉汴京的名姬。面对一位颇具文采的才子,都敢直言拒绝。绝对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人。 陈厚颜愣了愣,没想到,对方莫名其妙地给他盖上一个轻薄女子的罪名。 “哎,罢了。” 也不想着,追问对方的身份,陈厚颜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离开这二楼大厅。在他看来,李兰君不知道过往的事,也是好事儿。 陈厚颜走的颇为洒脱,不管是先前写出青玉案这种好词,还是当众出言轻薄李兰君,这都不是小事儿,但他却是颇为从容,顷刻间就好像一下子不在乎这些事,转身离开。 这种高深的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兰君暗道这人还真是奇怪,说话也莫名其妙。她生平见人无数,却没有见过,这种在刚才还激起一番轰动,然后一瞬间繁华落幕,立刻消失人海的人。这不像是有所企图的人做事的性格。难道他刚才真有事,不方便当众说出来,要私下问自己? 追上去问对方肯定是不能,但远远看见对方上了三楼。李兰君看了眼那消失在楼道处的背影。手指轻轻捻着琴弦,有些心不在焉地将这人刚才写的那首青玉案给唱了出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每唱一句,感觉自己的心就乱了几分。 待唱到最后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周围无数掌声和喝彩声想起时,心不在焉的李兰君恍然大悟。 千百度,千百度! 她记得那日在草坪上,就听得那人唱过一首曲子。她依稀记得曲子中的词意。 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 这一刻,李兰君心中竟然狠狠地扎了一下。 “是你!”银牙紧咬,她轻轻念道。 第六十四章三个酒鬼! 陈厚颜回到三楼别院小厅时,张先和柳永两人谈的正欢。 见陈厚颜到来,两人止住话题,往他这面望过来。 冲着二人抱拳作礼,顷刻坐在席间:“刚才失陪一会儿,先干三碗,以作歉意!” 失陪总是要先干为敬。自己刚才出去了一小会儿,歉意的态度,总要拿出来待人。 豪爽地连喝三碗,酒精度颇低的酒,犹如喝饮料。 爽快的笑声,就传了出来。张先旁边试探性地问了句,道:“陈兄刚才可在楼下,寻得那弹奏琴曲的人儿。” 他大概是以为,陈厚颜被楼下那奇怪的音律吸引,此番下楼去,肯定有收获。 “见着了,只不过,哎,一言难尽啊。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无奈地叹气道。原本他还抱着李兰君和自己乃是同一世界中来的人,没想到对方似乎忘记了那段记忆。 张先和柳永就哈哈笑起来,无非是以为,陈厚颜刚才下去发生了什么不合心意的事,他们都是过来人,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两人出声安慰,道:“陈兄莫要灰心,此地没有,总有别处能找到。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厚颜心里骂了一万个我靠,你二人还好意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就你们两个打着青楼才子的名号,却是一个比一个对爱情无比执着的人,就不配说这么浪的话。 呵呵笑了两声:“喝酒,喝酒!” 很快,又是几瓶美酒喝完。幸好这几人,都是有名的文士,那些专门守在旁边服饰的丫鬟,方才不用担心付不起酒钱。只是心里嘀咕,这三人也太能喝了,连续喝了十多瓶酒却不见醉,大才子不但诗才好,连酒量也是海量。 三人只管海量饮酒,至于喝了多少,谁都没在意。总之只要是能喝下去,便是端着碗直接见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张、柳二人似乎先有醉意,陈厚颜神智还算清醒,只是脑袋稍稍晕眩。 “今日已然尽兴。在下这便下去签了名,就先行告辞了。不知二位兄台,是否一起呢。” 既然是签名活动,又是金陵的才子组织的,而且李芹和曹孟秋两人,也是连番热情邀请。总不能拒人热诚之心,相信,此刻,楼外船上的人,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拥挤,现在下去签上名字便是了却了这桩事。 微醉的张先囔囔着:“我也一同下去。” 柳永整了整衣冠:“一起吧。难得见读书人如此有心。” 这二人算是答应了。于是三人一起,结伴往楼下走去。 楼下二楼大厅,仍旧在弹奏着乐曲。只不过弹奏之人,不再是李兰君,而是变成了凤栖楼头牌花魁紫兰。过几日,就是端午节。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争花魁大赛,便是要在秦淮河上几大青楼之间展开。此间借着这次江南学子组织的签名活动,一来博得一个助善的好名声,二来借此可以为凤栖楼拉拉人气,打打广告。等到了选花魁那天,凤栖楼已占了先机。怎么说,也能为自己捞得好处。 紫兰应该是刚刚演奏完毕,所以此间四处都充满着对她的谈论。 “哎,紫兰刚才弹奏的这首清平乐,比起先前那李兰君弹奏的那首青玉案,自然要输几分功力。只是,紫兰毕竟是秦淮河上的花魁,哪能跟李兰君那种享誉天下的名姬相比。而且,清平乐的词,比起那首青玉案的元夕词,才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比不得,比不得。” 站在远处,一群书生,对着那面演奏完毕的紫兰评头论足。他们来得迟,没有亲自看到那个写元夕词的才子,不过却是听到了李兰君弹奏。一时间竟然惋叹,错过了先前精彩的一幕。 “紫兰这首清平乐也不错了,至少比得过凌波阁花魁柳银瓶了。” “嘿,柳银瓶有李芹捧场,说不定,今年能拿出一首不错的佳作拉拉人气呢。到时候花魁夜,本人要给柳银瓶送十朵银花。” “嘁,十朵便是五两银子,好大的口气!” “摸鱼儿呢,千娇楼的头牌花魁摸鱼儿,也备受期待吧。相信今年,也会得到不少恩客的花朵。” “其实金陵四大花魁中,本人还是最钟情那个像个女侠士的绮罗。” 这几人诸多言语讨论着。旁边,从楼上下来的陈厚颜、张先、柳永三人经过这里,耳边听得这面的讨论。微醉的三人,大概也是来了兴趣,不由地小声讨论起来。 “要说今年谁是花魁,我觉得,还是紫兰更胜一筹。毕竟,去年的花魁赛,紫兰就获得过此等殊荣。” 和紫兰绮罗二人熟络了,大致了解了二人的本领。紫兰的确能够稳坐第一花魁的宝座。 柳永长居凤栖楼,自然对紫兰绮罗二人熟悉。至少是见过面,识得对方才艺的。只奈何他心中已经有一个天下第一的花魁,其他青楼女子,在他眼中,就要稍逊一筹了。 笑了笑不好做答。旁边的张先,就抢着说话,道:“陈兄说的那紫兰,便是前方那弹琴的女子。”远远望了一眼,但见对方的确是个讨人喜爱的妙龄女子,温婉含蓄,笑容浅浅,难得一见的美人啊。素来有爱美之心的张先笑道:“这样的女子,不得花魁,还有谁能比得上呢。” 张先直接观面取人。不过,像他这样眼神毒辣的人,既然说出来,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声音颇大,落入旁人耳里,就有自大的意思。虽说,喜欢谁当上第一花魁,但总归会被其他人的拥护者互喷口水。 听得身后,张先大力赞赏紫兰,并且认定她就是花魁。先前那几个评头论足的书生中,有不是紫兰的忠粉的人,适才转过头来,便是看见满身酒气的三人。不由地掩住口鼻,脸上有厌恶神色。 “三个酒鬼而已,也该胡乱评论。” 有人扯着嗓子说了句,大概是因为刚才张先的话,伤害到自己喜欢别的花魁的利益。顿时开始发起一场身为粉丝的口水战。 三人面面相觑,当然以三人的身份,自然不会和这些书生一般见识。 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就往楼下走去。 那几个书生厌厌地盯着这三个酒鬼下楼去。那面紫兰,又开始继续演奏一曲。几位书生立刻仔细聆听。 “咦,几位同窗。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三人,颇有些面熟。” 其中一个书生,狐疑地看着那已经走到一楼的三人。自己应该是在那里见过他们其中一人。仔细绞尽脑汁地回忆,然后便是张大着嘴巴。变成了口吃:“这,这,他,他们,他们。” 旁边几人看着同伴好像鬼上身的样子。拉了拉他:“王兄何故失态?” “他,他,他们。大才子啊。”终于把最后三个字说出来,口吃病不犯了,但却像变成傻子那般,望着楼下目光呆滞! 第六十五章君子近庖厨 四月末的金陵,天气已经炎热起来。 东边的日头才刚刚冒出点弧度,啾啾鸟声的响彻四周。小贩们,已经在准备将自家做出来的食物,推着小车,赶往东集贩卖。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是他们最忙碌的时间。 在自己的小院子。整理好今天要贩卖的煎饼和茶叶蛋,用一条蓝布巾将脑袋包裹成一个大蘑菇形状,双手握住并不重的小推车车柄。临走时,习惯性地往旁边架子上,那放着切成小块豆腐的木板望过去。 每天出去,回来,总是要看一眼,就像老母鸡每次出去吃食,会看一看窝里面的蛋一样,带着从心里深处的关切。 “咦,长毛了,白色浅浅的小绒毛。” 秦湘云第一反应就是,这些豆腐,果然像陈厚颜所说,变坏长毛了。原本她打算早点去东集摆摊的心思,也立刻被这面的臭豆腐吸引。 放小推车,赶忙走过去仔细观察。 豆腐的表面上,浅浅地盖了一层绒毛。如果按照以往的常识,这样的豆腐,肯定是放坏了,不敢吃,怕吃坏肚子。毕竟谁都不是神农,有尝百草的勇气。如果不是陈厚颜千叮万嘱,这东西,就是要长毛了才好,她都有给丢了的冲动。 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钻入鼻孔。她不敢轻举妄动,此事还是要等陈厚颜过来才能做主,只是,陈大哥有好几天,没到她这里来过了,秦湘云心中颇有几分落寞。 “前日的签名活动,还听紫兰妹妹说及到他,然后,这两天,也没见他过来,难道有事?” 自言自语地说着。难道他把臭豆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此,秦湘云就如同无主之妇那样,不知道该从何做起。而且她也发现,有陈大哥在的时候,自己都要开心些,做事儿也不会丢三落四,摸不着头绪。 幽幽地叹息着,她心里想着姑且在等几天,或许陈大哥那儿忙完了就会抽空过来。便是重新推着她那辆小推车,往东集那面走去。 秦湘云前面刚走没多久,她要等的陈大哥,错过了和她在巷口碰面的巧合,来到了她的小院子。 推开虚掩的院门,发现遮雨棚下的小推车已经被推出去了。想来,秦湘云应该出去卖煎饼去了,这女子倒是敬业。 对院子里的东西颇为熟悉,而且也没有任何拘束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心里关心着臭豆腐变成什么样儿了。疾步往那面遮雨棚下走去。 当发现放了五天的豆腐,长出了一层浅浅的绒毛。看来发酵过程还算顺利,今天应该就能弄出来臭豆腐的小吃。 想到那外焦里嫩,有种别样香味的臭豆腐,如何刺激味蕾。陈厚颜当即挽起袖子,将架子上的臭豆腐取下来。 心动不如行动,今天就先做实验,看做出来的臭豆腐小吃,味道是否正宗。 虽说这年代,君子远庖厨,但为了一饱口福,陈厚颜不在乎放下读书人的身段去厨房鼓捣一番。 对秦湘云的小院无比熟悉,知道灶房在那儿,便匆匆忙忙将取来的臭豆腐端到灶房。 秦湘云应该是个善于整理家务的女子,和陈厚颜见过的宁惜泪一样。都是会花费很大的精力,把小小的灶房,收拾的干净整洁,锅碗瓢盆和做饭要用到的佐料,都是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显得主人家对这些厨房用品的爱护。 从旁边取来菜刀,用刀刃将小块的豆腐,从木板上取下来,放在洗干净的木盆里。 然后往灶膛里丢进去几截柴禾,生起火开始烧水,放入香料,将臭豆腐用泡一下,算是给臭豆腐腌入味,这样吃起来,才能从内到外都是香味。 又在灶房里,找到自己让秦湘云购买的佐料。在旁边的石臼中,将这些佐料,全部捣碎,分种类装在碗里,准备工作算是做完了,就等豆腐泡入味了,然后把它们丢油锅里煎炸了。 烧水的时候,给自己泡了一壶好茶。为了让香料的味道,腌制进臭豆腐中,一般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 无聊等待了一个时辰后,陈厚颜终于又充满着活力。 先将臭豆腐从腌制的水中捞起来晾干,接着便是将锅架在火上,放入菜籽油加热。 “哔哔啵啵!” 事实证明,陈厚颜果然是没下过厨房。一阵手忙脚乱,甚至手上还被溅起来的油星子烫了几下。终于丢了几块臭豆腐进锅里油炸。 上辈子,看着那些街边炸臭豆腐的人,来回翻弄,看起来颇为轻松,那知道自己动手,就显得极为窘迫。 集中精力控制着力道,将锅里油炸的臭豆腐来回拨弄,生怕油温太高炸糊了。毕竟,这年代的火力,并不是可控制的天然气。 脸上出了不少汗水,不过,看着锅里已经慢慢变成金黄色的臭豆腐,这份劳动成果的诱惑,还是蛮激励人的。 这面厨房,传出哗啦啦的声音,一个穿着淡墨青衫的男人,单手拿着勺子,正在灶膛前张牙舞爪地挥舞。他动作并不太规范,甚至还会看见他时常跳来跳去,接着便是戏剧性的哇哇大叫,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爽。男人下厨的这一幕,搁在现在,大多是让人见了膛目结舌。 厨房里,正在发生这君子近庖厨的一幕。此刻,外面的院门被再次推开。迎着风走进来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女子,如一朵不争群芳艳的墙角梅花。紫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子,也是倾国倾城的面容。 紫兰和绮罗二人先走进小院子来。看了眼远处,发现秦湘云的小推车不在。 “湘云姐姐只怕出去了。”两人淡淡说着,便是转过头,好像是望着门外方向。 “兰君姐姐。你说的那个人,他大概是会来这儿的,就是不知道今天来不来。你别再门外站着了,快点进来吧。” 两人轻声说着,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心性淡然的李兰君,今天会装扮成普通丫鬟的样子,让她们二人带着来此处,找某个家伙。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紫兰和绮罗二人八卦想着。那日签名活动后,李兰君就曾来拜访过她们,而后便是有了今天这种带路的事。 “嗯,嗯,他真的会来么?” 细腻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疑问。紧接着,便是见她迈着莲步,走进了小院中。一声白色素衣,如一朵山谷中的兰花,娇小可人!  第六十六章美女都不爱吃臭豆腐! 紫兰和绮罗,对秦湘云的小院子颇为熟悉,见遮雨棚下的小推车被推走。就知道秦湘云恐怕已经很早就出去卖煎饼了,两人招呼着身后初来乍到的李兰君。大概是让这位,就算再汴京,都是举足轻重的名人不必拘束,毕竟湘云是她们认识的好姐妹,不会怪她们不经同意就闯进来。 “兰君姐姐,你和绮罗妹妹两人,四处看看吧,我去灶房那面烧水泡壶茶。估计等会儿,湘云姐姐就回来了。” 轻轻说了一声,紫兰往那面灶房渡过去。 她本是想着去烧水泡茶,招呼李兰君这个客人,茶叶和茶具摆放在哪里,紫兰都很清楚,毕竟不是第一两次来这儿了。 李兰君点了点头,静静站在小院中。院外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绿意盎然,总是能让人觉得新鲜,心情也跟着受到影响。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来这个小院子,李兰君便是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院子颇为窄小,但甚在环境清幽。在她看来,曾经是青楼中红极一时的名姬,能够选择这样安定的生活,并没有委屈身价,随便找个人嫁了,从这点上看,李兰君就颇有些佩服秦湘云。 “兰君姐,坐吧!” 绮罗也当起了半个主人家,搬来凳子,让李兰君休息。 李兰君报以近人的笑容:“多谢妹妹了。”她并不是个不会和别人打交道,或者说话冷淡性子的人。相反,李兰君很懂的如何与人相处的学问。“不知道,湘云妹子,多久才会回来呢。还有那个两位妹妹口中的他,真的时常来这儿?” “听湘云姐说过,他几乎每天都来。” 两人在这面说话,说说笑笑,拉拢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她二人聊得正欢的时候。那面,灶房处,突然传来一声,近乎看见怪物的尖叫。 “啊~~~!” 尖叫声,打破了一切。 紫兰的声音,绮罗和李兰君,还是听得出来。她刚才要去灶房烧水沏茶,难道出了什么事? 生怕紫兰在灶房出现了意外,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往灶房那里走去。 ........ 灶房里,陈厚颜正拿着勺子,像个掌大勺的大厨在卖弄厨艺。嘴里一边悠悠然哼着些小曲儿,手上唰唰唰翻弄着炸在锅里的臭豆腐。看着臭豆腐,被炸成金黄色,感慨好吃的美味即将面市,正悠然得意的时候。然后,紫兰突然闯了进来,两人都不曾知道,会如此意外的碰面。接着,便是紫兰那儿,先大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陈厚颜给吓丢了魂儿,再然后,陈厚颜因为一时走神,抖了两下勺子,手背上就被烫了几个伤疤。饱受无妄之灾的他,跟着紫兰一起,嚎叫了两声。 “你干嘛!神神秘秘的,进来也不大声招呼,人吓人,吓死人啊。” 陈厚颜站在一旁,见紫兰花容惨白,似乎丢了魂那般,他就觉得好笑。看来,这小妞,应该是被自己吓着了。 心中生起几分成就感,然后唰唰唰翻着锅里的臭豆腐,不要因为这小妞无意打断自己做美味小吃,就把一锅豆腐都给煎糊了。 “你,你,咳咳,你,吓死我了。”紫兰摸着巍峨的胸前顺气,翻着白眼,道:“谁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躲在灶房里。”尤其是她看见,陈厚颜真拿着勺子弄东西,以为自己眼花了。读书人,不是都不会下厨房的吗,今天遇见怪胎了。 不和紫兰辩论,君子远庖厨的事。大勺在锅里挥动,还真像大厨做菜那么回事儿。 “差不多该捞起锅了。” 不理会旁边紫兰诧异的目光,陈厚颜自言自语。 将锅里炸的金黄的臭豆腐起锅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盘子中。然后将刚才捣碎的佐料,均匀地洒在刚捞出锅的臭豆腐上,最后在上面撒上葱花,色香味,卖相立刻就起来了。 毫不顾忌还有女子在场,捻了一块拌了佐料的臭豆腐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和后世吃过的臭豆腐味道相差无几,只是少了点辣味,毕竟佐料里没有辣椒。 “尝尝不?” 将盘子往前面送,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少得了与人分享呢。 远远地,闻着一股臭味,紫兰掩住了鼻子,嗡嗡道:“你做的什么,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她使劲摇头,看来,要想让连紫兰这种,对食物有讲究的女人接受,应该有不小的难度。 “不吃就算了,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后悔一辈子吧。”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一副陶醉享受的样子。 紫兰可不像陈厚颜那般不忌嘴,这种闻起来有股怪怪味道的食物,她是没有胆量敢吃一口。 稍微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候,李兰君和绮罗,二人已经闻声赶到灶房这里。 她二人走到紫兰身边,便是看见了眼前,端着一盘发出淡淡怪味食物的陈厚颜。 两人均是掩住琼鼻:“你在吃什么!” 大概是味道,让这两位不舒服,刻意往后面退了两步。 “咦!是你?” 认得李兰君,而且那日在签名活动的时候,自己还和对方说过话。嘴里还含着臭豆腐,说话也支支吾吾,吐不清楚:“你来这儿做什么?” 难道对方记起了什么? 端着一盘臭豆腐,向着李兰君那里大步迈过去。 “啊!” 三个女子连忙惊呼:“别,你别过来。你手里端着什么。” 看来都是有轻微洁癖的人,闻到不舒服的怪味,肯定要拒之千里。 陈厚颜就郁闷了。后世吃臭豆腐的美女那么多,就连自己那冷冰冰的美女老总白菲菲,也常常偷偷躲在暗地里吃,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白菲菲吃了三天,自己都能闻到。但现在,自己见到的这三位美女,看来应该是对这臭豆腐不熟悉,方才有抵触的心思。 “别怕!,这东西,虽说闻着不好闻。但绝对是口味绝佳的。要不,你们试着尝尝!,就尝一口!” 端着臭豆腐,向这三位如同受惊吓的小鸟走去。大有后世误入传}销的人员,在兜售商品! 美女都不爱吃臭豆腐么? 非也,非也,她们是没体会到那种忘不掉的味! 第六十八章请教! “尝尝!”陈厚颜如同兜售糖果的小贩,一脸人畜无害地笑着。甚至,还当着这三位与众不同各有千秋的女子,捻起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很好吃的,保证你们以前从未吃过,虽然味道闻着有股怪味。” 颇为陶醉地享受臭豆腐带来的美味。双手向前推送出去,大概是想让这三个女子试着接受臭豆腐这东西。 她们不吃,怎么好给秦湘云免费宣传呢。 性格温和的紫兰使劲摇头,大概是不敢跨出这一步。性格稍微要强的绮罗,也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两人,退后的动作,都表明她们连尝尝都不敢。 陈厚颜颇为失望,紫兰不敢吃,但绮罗这个女汉子,应该很喜欢这种东西吧,现在连她都不肯买账。难道这东西,要让古代女子打心底里接受难度很大? “真的可以吃么?” 那面,李兰君银牙轻咬,不是往后退缩。反而很认真看着叹气的陈厚颜。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尝一尝。 “你要吃?” 陈厚颜喜出望外。他认识这个女子,应该说,不管在哪里,都会听到关于这个穿着素白衣裙女子的故事。 “放心吧,药不死你,没毒的。” 咧开嘴笑着,将臭豆腐递过去。 李兰君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这味,的确让一般人不敢接受。 学着陈厚颜捻了一块炸成金黄的臭豆腐放入嘴里。银白色的贝齿,带着极大的勇气,轻轻咬下去。 想象中的难吃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香味,从发臭的豆腐中传来。 仔细品味了这臭豆腐的味道,旁边,紫兰和绮罗二人睁大眼睛看着李兰君。 突然间,好像,不认识了她似地。 “兰君姐,你。”紫兰掩住小嘴,不敢相信平日里娴静温柔的李兰君,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二人一副看傻了的表情,李兰君忽然笑了笑,语出惊人:“很好吃的呢。”然后,便是又捻了一块。表情相当轻松,完全没有吃难吃食物那种难以下咽的苦难面相! 旁边的陈厚颜看入迷了,若是有相机,刚才李兰君这一幕,再加上这句台词,简直就是最好的广告词啊。 对,这臭豆腐用李兰君做广告代言人,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别动!”见李兰君没有保持刚才那种满足口欲的表情,陈厚颜这儿吼了一句。李兰君愣住,表情呆呆的,陈厚颜心想,如果把这个表情画下来,绝对是好卖相。 “一会儿就好!就保持这个样子。”迅速从怀里拿出常备在身的炭笔,找来刚才包佐料的纸,跑那面石板上俯身创作。 李兰君只管盲目地听从他的吩咐,端着臭豆腐,一动不动,像个穿着古典衣服的绝美模特。 三女不知道,陈厚颜究竟要做什么。见他拿出一支黑漆漆的,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走,过去看看!” 紫兰和绮罗二人走过去,站在陈厚颜身后,见他已经在纸上,画出了一副简单勾勒几笔的图画。 图画并不复杂,甚至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居然在画李兰君,而且还是端着盘子,一脸幸福模样的李兰君。 简单几笔,有些像印象画派的画家,将李兰君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样子勾勒在纸上,手中端着一盘方块状的食物,低头捻动,简直惟妙惟肖! 这算什么画? 紫兰和绮罗,那里见过有人如此作画。淡墨色的线条,几笔勾勒,就画出一个习习如生的美人。哪怕是一些比较有名的画家,也不可能如此几笔就能画出一个让人记忆颇深的画! “公子作画,比起一般文士,都要奇特,用的画笔,也是让紫兰看不明白。” 紫兰观察颇为仔细,她平日也经常接触一些金陵较有名的年轻画家。交流中,也知道琴棋书画,最难的,便是这作画一道,非十几年功夫,不敢在纸上献丑。今日,紫兰倒是大开了眼见,第一次见到有人作画,不讲究布局,不在乎画笔,随心所欲,画出来的东西,让她这个以往欣赏颇多文士作画的人,都带着欣赏的目光。 陈厚颜没有给紫兰解释,所谓的素描作画,比起现在繁琐的画画方式,更注重对突出点和光线以及线条的搭配。这是专业方面的学识,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况且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前世涉猎了这方面的知识,不过都忘记了。陈厚颜认真画完之后,觉得这副作品满意程度有八分,便将画收入怀中,等过几天,找来大一些的宣白照着画上去,贴在小推车上当广告用。 “好了,不用保持这个样子了。” 那面,李兰君还保持着刚才微笑的面容,心道这女子有当平面模特的潜力。说了句让她不用继续保持那个姿势。 李兰君终于不用保持着微笑捻臭豆腐的姿势。恢复正常的她,第一句便是问道:“你在画画?” 她刚才可是看见,陈厚颜拿着一支奇怪的笔作画。 他是在画自己么? 李兰君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为什么要画自己呢。 带着许多疑问,李兰君慢慢走过去:“我能看看你画的么?” 虽说这年代没有关于肖像侵权的法律,但毕竟是以李兰君为原版作画,以后可是要挂在东集那种鱼龙混杂的闹市,对方要是真不同意,他也不敢擅作主张拿出来见人。 无法拒绝李兰君的要求,只好将怀里画好的画拿出来递给她观看。 画纸入手,看着纸上用淡墨色线条画出来的自己。一袭长裙,简单几笔勾勒面容颇为逼真,手中托着一盘方块状的食物,另一只手轻轻捻动,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对此物爱不释手。 小小的一幅图,就能够轻易看到图纸上的一切,包括那盘方块状的食物,也会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象这是什么。 这种画,还真是新奇。 李兰君看了两眼,和紫兰一样,觉得画风颇为奇怪!心里突然想着,眼前这人,能够画出这么奇怪的画,又能够唱出奇怪调子的词曲,还真是个怪人。 想了想,轻轻说道:“其实,我今天来,便是想请教你一些事情。” “嗯?”陈厚颜望着她:“说吧。” 李兰君委委作了一礼,说出了一句让紫兰绮罗二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其实,兰君是专程过来请教公子词曲方面的学问。还请公子不吝教导!” 第六十九音乐史上的先驱! 李兰君乃是公认的天下所有青楼中,琴曲造诣已经被尊称为大家的人。她在音律方面的研究,以及对曲调的唱法,容纳了南北两地的特色,更有夸张的说法,在汴京就算名气颇大的文士,想要以诗词博得名声,大多都是会献上自己的词文,希望李兰君为其抚琴唱曲。所以,汴京城,李兰君可是天下才子聚集地的宠儿,她唱一曲可以改变某人的一生。 天下谁人不识李兰君?这在士林中可是流传颇广的一句话。 这样一个粉丝何止十万的名姬,此刻说出教导二字,肯定是陈厚颜这里,有她需要学到的知识。 那面,李兰君继续补充说道:“兰君是为公子某些奇怪的曲调,特意来请教公子的。兰君无意间听过公子曾唱过一些曲调,和大多数词牌都不同。那天,公子在凤栖楼写了那首元夕词,兰君就有所发现,千百度的歌词,怕是公子根据这首元夕词得来的吧,难怪觉得没听过那些词曲呢。若不是后来从柳大哥那儿知道了公子的名讳,又知道公子和紫兰绮罗二位妹妹有来往,兰君也怕在离开江南之前,没有从公子这里解开心中的疑惑!” 低声细语说了一通客气的话,把自己的本意说出来,带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虚心。那日在秦淮河边草坪上,听过陈厚颜唱的曲子,李兰君自然是熟悉音调的人儿,从对方唱出的调中,发现和大多数词牌唱法不同的音调。她为此还特意下去翻看了几本专门介绍唱法的曲谱,却是无法找到能够对应的解释。她便是被陈厚颜那些曲调吸引,如果不找到答案,心里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艰难地动了动嘴皮子,眼神更是灼热地看了李兰君好久。 一直在心里把这女人当成和自己一样,是这个时代的过客。没想到,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想象。 原来她唱的那些曲子,是从我这里听过去的。 不去想,自己什么时候弄出泄露的事。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打发李兰君这个求学的学生? 如果说,凭着前世的记忆,教她唱几首中国风的歌没任何问题。但要更仔细的教她曲调方面的知识,陈厚颜就摸瞎了。李兰君此番前来,肯定是想学习那些歌曲的调子如何创作,一般而言,一首歌作曲可是高难度的事,陈厚颜又不是搞音乐的人,不能随口就很牛掰的什么都会。 这个,这个! 陈厚颜一时着急! “怎么,公子有什么难处么?”见他表情踌躇,李兰君心想这曲调,肯定是对方视若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她贸然请求对方教导自己,肯定是不妥。想了想,便认真说道:“公子如果肯教兰君。兰君这里,曾有幸得到一卷古琴曲,可愿意作为拜师礼,赠予公子!” 听闻她如此决心的话,看来这李兰君研究曲子,已经形成一种病。 “哎!”叹气说道:“兰君姑娘误会了,不是在下不教你如何谱写那些曲子,实在是再下学艺不精,只能随口哼两句,要真给你讲个明白,在下还没那个水平,怕把你这个好学的学生,给教坏了。” 虽有相助之心,但也无能为力了。陈厚颜不是那些虚伪的才子,自己不会就不会装作什么都知道。 “那公子,是从何处,听来这些曲调的,又是何人所作。” 李兰君刨根问底,看来病的不轻。她一生都在追求弹奏琴曲的技巧,多有涉猎诸多地方的音律,常常对新奇的音律,都会亲自躬身废寝忘食的研究,才有了今日被人称之为李大家的成就。否则她一介青楼女子,就算样貌清丽,气质如兰,也不可能将柳永那样的大才子迷得神魂颠倒,她迷人的地方,便是对琴曲孜孜不倦的认真劲。 陈厚颜差点儿没说出,此乃江上打渔翁所唱。估计这种话,已经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去岁的时候,听一卖艺的人唱过。当时觉得很新奇,就学下来了。词曲这种东西,天南地北,都有差距,兰君姑娘觉得新奇,或许是没听过而已。就像蜀中的山歌,江南的小调,塞北的民歌,兰君姑娘就敢说,全都熟记于胸么。”为了增强说服力,让李兰君以为,那些新奇的歌曲,是从一卖艺的人那里听来的,又举例南北各地的音乐元素多有不同,无非是想让她接受,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还有一山高,这种新颖的曲子,有人能够写出来的,但不是他。 原本期待的表情,稍微一瞬失落。不过,想要找那个卖艺的人,肯定寻觅不到踪迹。 见她失落的表情,陈厚颜不忍心看着一个女子,在追求学问的路上,就此夭折。淡淡说道:“不过,兰君姑娘若是,想要听那些新意的词曲,我倒是可以,给你唱两首。如果你能够从中,自己创作一套,与众不同的曲调,那就是兰君姑娘的成就,古往今来,多少东西,不都是从无到有的么?” 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如果李兰君从自己这里听过那些中国风的歌曲,根据她的天赋,弄出来所谓的音调式曲谱,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可以吗?”李兰君怯怯问了句,单是听两首歌曲,就自己创作出曲谱,似乎不太可能。 “兰君姑娘难道不相信自己?”那面,笑着蛊惑道。 虽说,创作曲谱太过困难。不过陈厚颜可以从中帮助她,自己这个半吊子的音乐人,出谋划策总是可以的。而且,若是李兰君真的弄出来一套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国风曲谱,可以伟大的称赞她,在在音乐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都有立刻将她绑住,然后把所有中国风的歌,都灌输给她的想法。不过,还是要看对面,是否对音乐,有种近乎疯狂的追求。 李兰君那里,似乎也有所触动。等了一会儿,淡淡道:“那我试试!不知道行不行。” 陈厚颜乐开花了,立刻着急道:“那还等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正好那面屋子里有古琴,不如我们都来一起研究。三位可是比我这个半吊子的人更懂琴曲,说不定今天还有惊喜出现呢。” 蛊惑着说道,不论是琴曲大家李兰君,还是知琴会画的紫兰,又或者绮罗,都是所谓的明星似地人儿,说不定几人就成为音乐史上的先驱了呢? 第七十章粤语版倩女幽魂 “这是用什么做的?” 李兰君一面往内屋走去, 一边好奇地问道。此刻她手里仍旧端着那盘炸好的臭豆腐,没看出来自从她吃过一块之后,还真喜欢上了这种闻起来有股臭味,吃起来却是唇齿留香的食物。当然,在李兰君这个神女初尝之后,紫兰和绮罗二人,也好奇地尝了尝,味道算不得美味,但若是作为一种风味小吃,也是不错的,主要是成本低廉。 臭豆腐又不是绝密, 指不定秦湘云弄出来了,过两天就有人盗版。没什么不可以告人。 陈厚颜笑道:“用豆腐做的。其实很简单,看过一遍就会。把豆腐切成小块,放在干燥的地方,搁上三五几天,然后取出来炸成现在这个样子就行。” 李兰君似听懂了点了点头:“这种可以速成的食物,应该是第一次做出来吧,以往都不曾见过。” 她并不是不食烟火的人,在汴京的时候也会去热闹的集市走一遭尝尝汴京好吃的东西,从另一个层面来讲,李兰君也是个十足的吃货。 “还挺好吃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陈厚颜想了想,觉得如果给臭豆腐娶一个高雅的名字,说不定更受人喜欢。 “嗯,就叫云记青方吧!”陈厚颜想了个稍微文雅的名字。臭豆腐的外形用青方形容颇为贴切。就是不知道秦湘云那儿是否也觉得可以。 “青方?” 李兰君觉得名字倒也贴切,这豆腐做的小吃,方方正正,颜色金中带着青,关键是名字好听。 “陈大哥,这青方,是你与湘云姐一起做的?” 旁边的紫兰问道。她和绮罗还打算入资秦湘云的小铺子,如今看来,湘云姐的小铺子,怕是要越来越红火呢。她二人入资的信心增添了几分。 “青方还需要靠你们宣传,才能有更多的人知道。0” 给她们解释所谓的名人广告效应,肯定又要费一番口舌。陈厚颜直接替秦湘云做主,臭豆腐这种才面世的小吃,当然需要紫兰和绮罗二人帮忙宣传,至于李兰君若是要帮一把忙,那就求之不得了。 紫兰笑了笑,道:“这事儿,便是包在我们身上就行。别说我们姐妹二人帮忙宣传,就是陈大哥随便写一首词,这青方也要出名的。” 陈厚颜的诗才,若说以往,单凭一首声声慢,已经在金陵声名鹊起奠定金陵第一才子的美誉。但那日江南众才子在场,他一首元夕词拿出来,无疑是把他本人才学,推向了更高层次的地位,甚至可以说,不遑输给张先、柳永,这些成名已久的大文豪。如果他能够为青方题诗一首,想不出名都难。 紫兰这句话是实诚话,只可惜陈厚颜肚子里的墨水,肯定是自己写不出一首能够赞美臭豆腐美味的诗词。 自然是一种别人不理解自己的笑容,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内屋。 那面秦湘云的古琴摆放在内屋中,不久前紫兰还在那里弹奏过。此刻三女围着坐在古琴前,并没有谁先出手试音,大概是等着陈厚颜那儿先发话,才有接下来的一系列步骤。 “嗯,先前那几首,都应该听过了。就不唱了吧。” 唱过几首周董和许嵩的中国风歌曲,李兰君最熟悉,紫兰和绮罗都是从她那儿听来的,也颇为清楚。此刻倒不必教这几曲。 想了想,陈厚颜站在三女的面前,颇有教导一群年轻漂亮艺术考生的老师。 “今天,就唱倩女幽魂吧。这首,应该很有感觉!” 整理了嗓子,简单回忆了以往听过倩女幽魂的歌曲。便是在三位认真好学的学生面前,清唱了起来!。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陈厚颜第一句唱的的粤语。 这首歌,用粤语唱出来,有一种悲鸣的伤感!还记得当年,因为这首歌,喜欢上张国荣不可自拔。如今想来,那时候的确被他那独特的嗓音迷住了。相信,此刻,也有人被他的嗓音迷住! 听了陈厚颜的声音。那面,正仔细聆听的三女子,顿时呆滞了一下。 这算什么歌?声音,却是她们都不曾听过的发音。甚至她们都不曾想到,有人唱歌会是那种,带着沙哑低沉的声音,但偏偏有一种低沉的感染力。 容不得她们惊讶,陈厚颜唱歌的声音,和发音的方式。陈厚颜那儿似乎觉得,这种用粤语唱出来的歌曲,绝对能让三位女子吃惊。 他接着唱下去。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 路随人茫茫 ! ...... 一首粤语版的倩女幽魂唱完,应该是没跑调,而且粤语的发音也比较准。陈厚颜自信,语言方面的天赋,他还是具有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倾心投入的清唱,那面的三女有没有顿悟。 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面前的三女,好似中了迷烟,神色呆滞,不知道刚才是否认真听了。 “不会唱的那么难听吧!” 陈厚颜笑着说道。声音不算太大。他自认,自己应该唱的不差。 “呃!”李兰君最先回过神来:“公子,公子刚才这首歌。怎么又是一种唱腔!而且,唱腔的方式特别独特,从未听过!” “这种唱法,应该是如今岭南一带的语言。其实,所谓的词曲元素,如果结合各个民族的调子,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公子说的没错,兰君时常就会将江南的小调和汴京的宫调融合,有些时候做出来的曲谱,有几分清新的曲调!” 陈厚颜投过去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那么,我么就从这首百越歌曲学起。” 三女点了点头。 陈厚颜领头开唱!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然后便是三个轻柔的声音,跟着他的调子在学习,若是旁人看见这一幕,怕是要吓一跳。紫兰和绮罗二人,算得上金陵秦淮河上有名的花魁,至于李兰君,那可是天下有名儿的人,三人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在学习某种与众不同的唱腔。这一幕,怕是许多人见后,都会恨不得打死这个唱歌男人! 第七十一章绮罗的秘密! 有些像后世开设的艺术辅导班那种场景,屋子里三女跟着陈厚颜的领唱,各自展现出美妙的歌喉,体会这种不同于现在流行词曲唱腔。 反复唱了几遍,除了绮罗外,李兰君和紫兰都已经学会。她们现在,都可以不用陈厚颜领唱,心领神会在下面小声哼着。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见粤语唱歌,自然跟见到新鲜事物,带着好奇心去专研。而且这种唱腔,唱出来竟不是那种只能私下里三五好友欣赏的娱乐之声,若是加以修饰,登上大雅之堂也不是难事。 这几人中,要说在音律方面的造诣高出一层的,就属李兰君的本事要强几分。她在听过陈厚颜唱过一首倩女幽魂,跟唱了几遍之后,竟然根据现在比较受到大众喜欢的曲谱,稍微做出几处修改的地方。便是一首,适合现在在人前清唱的歌曲创作了出来。 “今天就先练习这首吧。余下的,等你们会唱了,再慢慢教授,贪多嚼不烂。” 看着三女认真学歌的专心劲儿,陈厚颜作为领进门的老师,自然不能一直教她们唱下去。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不能从中获得创作的灵感,就靠她们自己的悟性了。 他往旁边的书桌走去。上次给秦湘云装饰小推车的时候,还剩下不少颜料,从怀中拿出刚才以李兰君为平面模特画出的那幅图,现在有空就将她临摹在更大的宣白上,等以后秦湘云的小推车推出臭豆腐这种小吃,就挂出去当招牌。 耳边听着幽幽的歌声,专心致志地画画。 无暇他物的时候,那面好像在音律方面没什么天赋的绮罗,已经悄悄地来到他身边。 绮罗唱了几遍,觉得自己天生在音律发面,不如李兰君和紫兰有天赋。远远看见陈厚颜拿出那支黑色的炭笔在一张宣白上作画,她索性跑过来当看客。 绮罗脚步轻轻,不打扰他作画,坐在一旁。 见陈厚颜手腕灵活,就像蛇一样,拿着黑色的笔,在宣白上画出一个尖尖下巴的轮廓。他画的极快,丝毫没有停顿,绮罗在一旁看得入神。见过画画的才子,却是没见过下笔如此神速的人。尤其是对方那黑色炭笔画出来的人,和真人竟然有五分相似,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崇拜了。 眼神闪烁地看着。细细的眉眼,时而专注,时而恍惚似在思考别的问题。见惯了太多恃才傲物的才子,那样的人,绮罗连瞧都不曾瞧上一眼,唯独在陈厚颜这儿,不知怎么的,他每做一件事,都会极大程度的勾起一个人的好奇心。这样的男人,若说不讨女子倾心,那是不可能的。 耳畔微微发烫,幸好已经习惯了掩饰自己的窘态,稍稍平复了心境,便是认真地看着。 问着旁边香气袭人的空气,陈厚颜游走的画笔停顿了片刻,似乎仅仅是随意问了句,道:“绮罗姑娘不喜欢练习琴曲?” 这个问题太过多余啊,绮罗好像是舞中精灵,对于那种极具需要考校定力的琴曲,自然是不怎么喜欢的。 绮罗点了点头,她并不掩饰自己在这方面的短板,每个青}楼中的花魁,并不一定要会琴棋书画,有自己的特色,能够稳住那些愿意消费的客人,就能一直保持花魁的地位。 “有个问题,绮罗其实一直很想问公子?” “嗯?” 陈厚颜在画衣服上的装饰。 “公子应该是一个,不在乎世俗看法的人。绮罗想私下请教你一些问题。” 陈厚颜笑了两声,他当然不是。不然也不会和白芷晴好上了!自己勾搭白家弃妇的名声,早就在金陵传的沸沸扬扬。 “绮罗姑娘想说什么呢。” 绮罗想了想,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道:“便是知道公子是个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绮罗才想着向公子请教一些疑惑。呃......不知道,在公子眼中,会不会。对那个,呃,那个,女子,喜欢上另一个女子,会用另类的不容世俗的眼光来看待!” 陈厚颜原本以为绮罗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没想到,她竟然是语出惊人,差点把陈厚颜手中的笔都吓掉了。 这特}码在自己面的一个如此漂亮的小花魁,居然给自己说她是蕾}丝边! 难道她的拉拉的对象是紫兰? 想想也觉得肯有可能,像在青}楼那样复杂的环境中,没有沦落为风尘女子,一直保持着贞}操的女子,要么就是像李兰君那种心性淡然,始终坚持底线的人,连大才子柳永的追求,也敢直接拒绝。要么就是像绮罗和紫兰这种拉拉,不喜欢男人,还怎么沦落为男人的玩}偶。 世界观被颠覆啊,让自己遇见一对蕾}丝边! 无心思画画,瞪大眼睛仔细观看绮罗。 细细的眉眼,尖尖的下巴,唇红齿白,标准的江南水乡美人。心中颇有几分感慨,一颗水灵灵的白菜,长出了畸形叶子,这是男人的噩梦。 “唔!”绮罗见陈厚颜面色尴尬,知道这种女子之间“自梳”的事,定然是被人唾弃的。毕竟女子自梳和男人断袖一样,都是一种畸形的病态爱情。 “嗯,那个。你和紫兰,到底蕾}丝到什么程度了。” 陈厚颜忍着心里巨|大的波澜,平淡地问了句。好在他是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的人,什么样畸形的爱情都见过。 紫兰脸蛋瞬间通红,若不是自己想要请教,肯定难以启齿这间事。 “现在仅仅是,每天都想抱着紫兰姐姐睡觉,偶尔,偶尔,会忍不住,和紫兰姐姐,亲,亲热。” 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耳朵不好都听不到她说话。 “紫兰,反对你么?”陈厚颜很想知道,紫兰的态度是什么。如果仅仅是绮罗自己一厢情愿,紫兰不好拒绝迎合,那就好办了,绮罗这种情况,应该叫暂时的精神寄托,等绮罗找到一个爱的男人就好了,如果紫兰也有蕾}丝边的心里倾向,那么就是两人情投意合,彼此愿意托付终身。 我呸,想些什么呢。陈厚颜赶紧停止邪恶的想法。 第七十二章难道是别有用心的家伙? 青楼中的女子,有这种蕾丝边的倾向不足为奇。既然绮罗都敢在他面前,说及这种很私人的问题,那就证明对方把自己当成倾诉的对象。现在可没有心理咨询师,自己姑且就充当一回吧。 觉得挺逗的,自己还能遇见这种心理取向有问题的女人。 往紫兰那儿看了眼,对方在练习唱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是不是,你有些时候的过分要求,紫兰也没有反对过?”试着一步步问话开导“病人”。了解病原很重要,充当咨询师的陈厚颜有必要对两人现在的情况进行分析,才能从中找到方子。 “你是不是有些时候觉得,有种罪恶感!”这句话,就是药引子,如果绮罗有罪恶感,那就能作为突破点来公关。 循序渐进,陈厚颜这个半吊子咨询师,当的有模有样。 绮罗点点头:“绮罗自小就和紫兰姐姐情同姐妹,就连吃饭睡觉,都是生活在一起。渐渐的就发现,谁都离不开谁了。哪怕是,我,我要做些羞人的事,紫兰姐姐也不会反对的。虽然我们二人,都曾约定要终老一生,但长久以往,渐渐彼此都有发现,便是女子,有些时候,的确是少不了男子。” 脸上一阵燥热,绮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自己倾诉的对象是一个男子。 说到此,她叹了口气道:“这便是,青楼女子的归宿吧。” “说这句话,就太过悲观了。”陈厚颜笑着安慰道:“你见湘云,现在是否还羁绊你那个所谓的归宿?环境是可以改变的,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迈出这最艰难的一步。” 绮罗笑了笑,有些惨然:“湘云姐,那是遇见了陈大哥你这个好人。否则,遭遇只怕不可想象。” 对于秦湘云差点跳河死掉的事,绮罗知道一些内幕。她这句话,其实也从侧面道出青楼女子的心酸。秦湘云若是没有遇见陈厚颜,现在只怕都无人知晓她已经坠入冷冰冰的河中。 “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悲观。”陈厚颜想了想,道:“如果你们可以舍弃掉青楼中获得的名声地位,你们可以自己给自己赎身,到湘云这小院子中住下来。或者你们三人合伙开一间铺子。这何尝不是一条出路。相信湘云她也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 “这真的可行么?我和紫兰姐,对做生意的事,都是外行。不知道里面的门道,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败光所有的银子,到时候不得已,只怕又要走以前的老路,再回到青楼中去讨好那些恩客。” “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自己能不能离开了青楼,就不能生活了。” 绮罗一时没有接话,这种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陈大哥不会看不起绮罗和紫兰吧。” 这一句,就纯粹是为刚才那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圆场。毕竟女子自梳的事,是世俗不容的,饶是绮罗知道陈厚颜不在乎世俗眼光,在心里也怕对她们二人如今的感情,有了些许别捏。 成为蕾丝边没什么大不了的,陈厚颜笑了笑:“你既然都有勇气给我说及这件事,我怎么会那种不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呢。其实,你们二人之间,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种亲密无间的样子,其实大多和你们从小就生活在青楼有关。” 他心里感慨,青楼楚馆,就是滋生畸形恋情的地方。试着安慰,道:“其实,也不无拯救的办法。或许你和紫兰二人,谁先找到一个倾心的人儿,谁就先摆脱这种难以启齿的感情寄托。” “紫兰姐姐,倒是有无数的追求者,那个金陵才子卫频,隔三差五就送来金银珠宝探望。至于我嘛,那些才子文士,估计是不喜欢,像我这种没有丝毫文弱气息的人呗。”开心地笑了笑,绮罗知道,陈厚颜是把她们二人当成和湘云姐一样的好朋友,才提出如此诚恳的建议。 陈厚颜笑了笑,像她们这种艳名远播的花魁,没人捧才怪。 “那你就努力撮合紫兰和那个叫卫频的人呗。这样你也解脱了。” “卫频不适合紫兰姐姐。”绮罗淡淡说道:“太小肚鸡肠。而且为人心胸狭隘,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紫兰姐姐每次都将他送来的东西退回去,便是要他死了这条心。” 这应该是难八卦中的惊天大爆料了。“李芹和曹孟秋两人,一个已经成家,一个太老,哎,金陵那么多才子,怎么就找不到适合紫兰的呢。让我想想。” “呵呵!陈大哥为紫兰姐的婚事,还真是上心呐。“绮罗打趣地笑道。 陈厚颜撇了撇嘴心里不爽道“我这不是在给你们两个蕾丝边出主意么。” 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陈厚颜突然想到一个人,人品绝对没问题,关键还是个大才子。 “你觉得张先怎么样!” 他问了身边绮罗一句,没办法啊,好歹这个张大哥现在还单着。该为他张罗一门亲事了。 “张先?”绮罗使劲摇头:“就算是紫兰姐姐首肯,对方身份太高。不可能的。” 陈厚颜无奈了,垂头丧气,道:“那就想不出谁了。” 绮罗眼神狡黠地看着他。 “谁说没有啊!陈大哥你不就是一个活脱脱年少多才的人呢,而且紫兰姐姐也对你颇有几分好感。” 陈厚颜明显一愣,语气颇为玩味,道:“绮罗,现在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假的蕾丝边!借着找我解决问题的时候,帮忙推销你那好姐妹紫兰。” “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实话实话。紫兰姐姐,常常一个人在练习陈大哥写的那些词。”绮罗立刻辩解说道,看来她心中是彻底想把她与紫兰的蕾丝病医治好。 陈厚颜不理会她,终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他正郁闷着呢。 “别打扰我画画。” 语气严厉,这都叫什么事儿,治疗师难道还和自己的病人发生关系不成!! 第七十三章勤劳的男人最吸引人! 约莫中午时分,秦湘云从外面收摊回来。她现在每天的贩卖量不算很大,大多都是卖上午,偶尔守到中午,也是迅速卖完所有煎饼回家。 进小院的时候,听见内屋有琴声传来。应该是紫兰和绮罗二人,秦湘云把小推车推到遮雨棚下,理了理素蓝色的衣裙,将脑袋上裹成一朵蘑菇状的头巾取下来,清丽的面容,就像刚刚出水的荷尖。 “湘云姐回来了?” 门边,绮罗飞快地跑出来迎接。刚才听见小推车的声音进院子,就知道是秦湘云回来了。陈厚颜不和她说话,绮罗只好无聊跑出来看看。 “紫兰在里面谈琴?” 往内屋瞄了眼,只有紫兰那小女子,才会闲着无事,弄弄琴音打发时间,秦湘云淡淡笑道:“不过,弹的乱七八糟的,都不像是那些熟悉的曲子。” “呵,湘云不知道,这是今天陈大才子刚刚教给我们的新词曲。” 绮罗夸张说着,顺便还哼哼了两句倩女幽魂。虽说这家伙对音律不擅长,但音色却是颇为出众,随便哼两句,也是顶的上行家了。 秦湘云仔细听了会儿。听出了这些歌曲的不同,以往和陈厚颜相处的时候,没事儿总是听见他乱哼哼,他唱出来的那些小调,和现在绮罗唱的音调都差不多。秦湘云好奇过一段时间,甚至还偷偷跟着学唱了两句,现在已经不觉得新鲜了。 笑了笑,已对此不觉得新奇,道:“你们要是和陈大哥待久了,保管每天都能听见他哼那些莫名其妙的曲子。” 边说边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搬东西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秦湘云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神经。扔下手中的活计,赶忙跑去旁边木架上观望一眼。 走之前,她还见过,已经长满了小绒毛的豆腐,摆在木板上。现在木板被人端走了,她愣神望了一会儿。 正失神间,远处一道算不得洪亮,带着几分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用找了,已经做出来了。你来尝尝,看味道如何?” 陈厚颜站在远处,手里端着炸好的臭豆腐,对着那面好像丢了某种心爱之物疯狂寻找的秦湘云说道。 看见对面手里端着一盘方块状食物的陈厚颜,秦湘云方才从失神中清醒。然后便是笑了笑,自己刚才的表情,就像家里遭了贼一样,实在是失态啊。 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去。和先前陈厚颜好说歹说要求李兰君、紫兰、绮罗三位品尝的用心不同。秦湘云似乎对这些闻起来臭臭的东西并不抵触,毕竟这些天的接触,她已经习惯了闻这种味道,而且她非常相信陈厚颜,这东西一定能够下嘴。 捻起炸好的臭豆腐品尝。 入口唇齿留香,除了那股淡淡的怪味,并没有其他不能入口的难吃。而且,这种怪味,在习惯之后,竟然觉得是一种不一样的香味。 又捻了一块。秦湘云似乎吃上瘾了。 “陈大哥说的果然没错。谁能想到,这放坏的豆腐,还能做成这种物美价廉的小吃。” 露出珍珠一样白的贝齿,秦湘云眨了眨眼睛:“能不能把整盘都给我。” 觉得说这句话颇有几分尴尬,但这炸出来的臭豆腐实在是美味。不知道是不是她腹中饥饿的缘故,此刻看这臭豆腐如同看美味。总之,秦湘云说完这句话,俏脸便是红红的,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羞态。 本来就是给他留的,陈厚颜索性全盘交给她。 “嗯,这种小吃,宜早不宜晚,我觉得,今天开始,就要先弄出一批来。” 在秦湘云品尝臭豆腐的时候,陈厚颜在一旁建议道:“毕竟,今天还有另外三位免费的劳力。哈哈,人多好办事儿。” 陈厚颜把做生意的主意,都打到屋子里另外三个才女的身上,心中自然一番得意。 秦湘云没考虑那么多,附和着点头,道:“豆腐好卖,出门巷口边,就有一家豆腐铺子。等会儿我就去多买些回来,不过,该买多少呢。” 秦湘云完全化身一个小贩模样,同陈厚颜商量这第一批臭豆腐该做多少。她现在都已经学会精打细算,如何控制成本,赚取微薄的利润,这做臭豆腐就和卖煎饼一样,小本经营,利润微薄,经不起赔本的折腾。 陈厚颜感慨,秦湘云在东集摆了摊之后,整个人都开始像个精明的小商人方向转变。 “那就先小规模地做出第一批来,看市场消费好不好!在决定,要不要扩大规模。” 犹如当家做主的男主人,在和秦湘云认真商量了一番,决定根据供求关系,再决定是否正式开始大规模的产出。 整个下午的时间,除了中午几人安静地吃过午饭。然后,秦湘云的小院子彻底热闹了起来。 秦湘云和绮罗两个力气颇大的人去外面巷口买豆腐。待在院子里的陈厚颜,则是拉上李兰君和紫兰这两个力弱的人,在遮雨棚下搭建起类似西北地区挂葡萄的架子。 李兰君和紫兰,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此刻气吐如兰地站在遮雨棚旁,看着陈厚颜拿着铁锤和铁钉,乒乒乓乓就搭建起了一排排木架子。刚才她们二人帮忙递过去一些搭建架子的方状木条,那些木条落在陈厚颜手中,就像经过木匠精巧的双手。竟然被他稍作衔接,就做成了一排排整齐的架子。 架子一格重着一格,像是读书人家的书架,但中间却是镂空的,节省不少木料。 读书人,还能做木匠的活儿? 李兰君和紫兰,算是彻底见识了陈厚颜的“多才多艺”,不过两人都没有打搅他干活儿,远远看着他在遮雨棚下爬上爬下,又觉得,此刻额头上已有滴滴汗珠的陈厚颜,竟在这一刻,仿佛就比那些出口成章的才子更吸引人。 他这个样子,怕是许多才子,成亲之后,面对粗茶淡饭,永远都学不会的勤劳。 “做这种架子就是方便等会儿将搁在木板上,切成小块的臭豆腐放在上面。一来遮雨棚比较通风,二来这种架子有多层,这样就可以,腾出空间,多多摆放。西北地区,许多关外人,做出这种架子挂葡萄,一间房可以挂几家人的葡萄,太方面了。” 一边说,一边给旁边两个门外汉解释。要她们帮忙搭把手,已经是万谢了。不过两人都没有拒绝,配合挺好的。 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笑着敲打铁锤做着木架。累了就嚷嚷着让李兰君或者紫兰,随便一个,给端来茶水解渴。甚至连陈厚颜都稍微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倘若以后妻}妾成}群了,自己上房修缮屋顶,也要让自己那些娘子们帮忙干活。 嗯,勤劳的男人最吸引人! 陈厚颜有些洋洋得意,越干越有劲。 第七十四章人间事,几多落寞! 说实话,像陈厚颜这种,亲自动手劳作的文弱书生,在这个年代,已经十分罕见,读书人都是不沾劳作的。他干活认真,一边做还一边哼着曲子,颇为怡然自得,那面,李兰君小声传来一句,道:“公子以往,都是这样的么?” 算是和陈厚颜对上话。对方小木匠的样子让她讨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啊。那有干活儿干的高兴劲十足的人,真是个怪胎。 陈厚颜知道自己的好动劲儿,肯定又不符合书生的模样。不过没办法,他生性如此,若真叫静静地坐下来研究诗词科举案文、诗词歌赋,他会被逼疯的。所以隔着老远就扯开嗓子笑道:“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我这人,就喜欢做一些闲不住的活计。习惯,习惯啊!” 那面连续笑着,反正自己和普遍的读书人不同,倒是没有过多解释为什么如此独特。 蕙质兰心的李兰君,从他刚才念过的两句随兴脱口的诗文中,读到了对方心性的洒脱。对方年龄虽说年轻,但已经算得上是一介隐士。她不由高看了那个比她还小几岁的男子。 这个年代,才子并不罕见,罕见的是那种有着魏晋唐风洒脱不羁满腹经纶的读书人。陈厚颜单单是这独特的性格,就让李兰君认识他之后,从心底里记住了他。 “乒乒乓乓!” 遮雨棚下,发出敲打小铁锤的声音:“把木条拿过来。” 李兰君和紫兰立刻抱着一堆木条递给陈厚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这两个宛如两道美景的人儿协助,陈厚颜就越干越有劲。 等到秦湘云和绮罗从外面买回来豆腐。遮i雨棚下,陈厚颜自己充当木匠做出来的架子,也已经整齐地摆放在里面。 看着自己折腾好一会儿弄出来的劳动成果,觉得还满意,挥挥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颇有些憨厚模样地坐在一旁稍作休息。然后接下来,就直接开始制作臭豆腐! 做臭豆腐的前期工作,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把整块豆腐,切成小块。 秦湘云前几日见过陈厚颜做臭豆腐的步骤,所以这一次很熟练地切块分装,做的有模有样。另外三个平日里很少沾阳春水的花魁小妞,则是一副生疏的手段,甚至连拿着菜刀,你都会担惊受怕,她们会切着自己的手指,陈厚颜在一旁提醒吊胆,大声指导,教了很久才教会她们。 切块,分装,然后端到遮雨棚下,放在那些一层层的架子上。 “紫兰,你别切着手了。慢点,我们又不急着赶时间!” “绮罗,你把这个端出去,放在遮雨棚下的架子上。走路的时候,看着点地儿,别摔着了。摔着你不要紧,摔着豆腐就伤心了。” “呃,你在干什么?”  刚刚提醒玩前面那两个问题女人,旁边的李兰君嘤咛一声,陈厚颜赶忙凑过去观察情况。适才发现,这女子,原来不小心切着自己的玉指了。 “严重不?” 陈厚颜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凑过去关切问道。 李兰君这种从小就被呵护起来的人,那里受过这种被刀刃伤到的疼痛,眼见她明亮的眸子,微微泛红,好似受了伤的小白兔楚楚可怜,琼鼻一吸一吸的,隐有呜咽声。那张素颜的鹅蛋脸,梨花带雨,真叫人犹怜!  见她可怜的模样,陈厚颜那里还记得男女授受不亲。着急地抓住她的柔夷,李兰君被疼痛刺激,暂时没有过激反应。等到陈厚颜捧着她的玉指,神色凝重看伤口深不深,她方才往后缩了缩手,奈何对方螃蟹钳子般大力抓住,她只能咬了咬牙,暂时原谅了这个男人的无礼。 陈厚颜没有责怪她,因为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人家毕竟是好心帮忙,自己要是在谴责两句,指不定立刻泪如雨下。 “你先忍忍!” 虽说是小伤口,总是要简单消的。陈厚颜迅速跑去灶房那儿拿了点酒过来,浓度颇低,比起酒精差远了,不过条件艰苦,只能将就。 然后让李兰君坐在一旁,尽量放轻松,陈厚颜蹲在地上,一手托住她手上的手,一边用棉花沾着碗里的粮食酒,冲洗她的手上的伤口。 “疼么?” 也不是一味的蛮干,一边冲洗伤口,一边问对方能否适应疼痛。 李兰君咬着牙点了点头。陈厚颜则是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旁边,秦湘云、紫兰、绮罗,围上来,一脸焦急的模样。李兰君的手,可是举世无双啊,要是弄伤了,那还怎么弹琴,所以颇为担心。 李兰君对着她们笑了笑,算是给她们安慰。而蹲在她面前正在进行消毒工作的陈厚颜,在做完消毒工作之后,让秦湘云去找来纱布,替李兰君完成了伤口的包扎。 “这几天,都不能弹琴了。” 包扎完之后,陈厚颜郑重提示道。幸好她力气小,只是将指尖切破一条口子,没有将整个指头都削掉,否则,就算秦湘云的臭豆腐生意火爆,也陪不了一个琴曲大家那双价值连城的手指。 李兰君轻声“嗯。”了句,只是几天不弹而已。倒是先前陈厚颜焦急的模样,然后有条不絮替她处理伤口的样子,偶尔从她脑海里飘过。心里面一阵异样,然后朱唇亲启,娓娓道出:“谢谢!” 陈厚颜摇了摇头,大概是小事一桩。然后迅速收拾完处理伤口遗留下的杂物。 “你就在那儿坐着吧。” 这句话,就是怕她等会儿再出意外。虽说有拒人之心,但李兰君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等会儿又出错了。 那面的人,又在继续弄着臭豆腐。李兰君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起劳作,分工合作,偶尔有叮嘱,偶尔有出错后的自责声,当然笑声也时不时传来,她久居青楼,早就已经忘记了人情冷暖,甚至连要好的姐妹都不曾有一个,虽然顶着天下第一花魁的名头,谁又看得到她背后的落寞。 羡慕的眼神望着那面一男三女。想到此去汴京,又即将变成笼中的鸟。李兰君幽幽叹息,心中更是如鲠在喉。 感情慢慢地酝酿,就像积蓄了充足能量的火山,当到达爆发的零界点时,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泄而出!李兰君心中本来就有压抑的感情,又加之看见了远处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感情酝酿,不知不觉,便是想到早上那首倩女幽魂,此刻,慢慢唱出来, 那种先前怎么也唱不出的凄婉,却是一瞬间铺开....... 第七十五章李兰君要入股云记? 临近端午,金陵城处处都透着节日的气氛。秦淮河上的画舫,将首尾装扮成龙舟的样子,游弋在河上。有钱人家,在河边的柳树上,挂满了古色古香的河灯祈福平安。文人士子组织的学社,大大小小的诗会踏青会茶话会,不断传来某某佳作。在金陵,端午节的热闹,不亚于中秋和春节。而且还有一年一度的选花魁大赛,就在端午当天举办,这是一件调动整个金陵旅游和经济的决策,由金陵官府承办并大力支持的活动,在还未开赛就已经在金陵城闹得沸沸扬扬。 今年有望再次蝉联第一花魁宝座的紫兰呼声很高,而且喜欢捧她的客人,个个都是豪客,能为她一掷千金的人大有存在。至于另外的三位花魁,绮罗、摸鱼儿和柳银瓶,也不是没有获得第一的可能,当然,也有许多后起之秀,能够将这些成名已久的老人踩下去,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只有等端午过后,方才知道结果。 关于端午节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坐在一起,也有了可以聊天的事。 在秦湘云的小院子中,此刻只有李兰君一个人在这里。紫兰和绮罗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花魁大赛,现在每日都在凤栖楼里面苦练本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青楼这碗饭,也只有在名气红火的时候好好搏一把。倘若有幸,能够成为像李兰君那种,相知满天下的地步,就已经博出了一条好路子! 秦湘云在一旁,弄着许多精美的小瓷瓶,瓷瓶里面,都是装着拌臭豆腐的佐料。这些小瓷瓶,等端午节那天会被送到花魁比赛的场地,由紫兰和绮罗帮忙宣传。精美的包装和高档次的使用器皿,是在陈厚颜的嘱咐下准备好的。毕竟花魁夜那天,能够消费的起十文钱一份的臭豆腐的人很多,别人看着舒服吃着舒服,这宣传就达到效果了。 脸上带着充实的笑容,离开了青楼的生活,忘记了以前倚门卖笑的日子,现在自食其力,心底里过得无比踏实。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稍微会感觉到孤身一人的寂寞。 “兰君姑娘,你说,这人世间的情爱,对我们青楼女子而言,是不是可望而不可及?” 此间无人,只有李兰君陪伴。有些女人之间的话题,说出来,自不会觉得气氛不融洽。李兰君从年龄上,比秦湘云还要年长几岁,若是寻常青楼女子,像李兰君这个年岁,早就嫁作人妇,只是对方名气实在是享誉天下,至今孤单一人,有些事儿,肯定会有所顿悟的。 李兰君淡淡笑着,穿一件素白色衣裙的她,素雅文静,随便坐在哪里,都是吸引人注意的安静女子。没有立即回答秦湘云的问题,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叠上面画着图案的硬纸袋,这东西是陈厚颜弄出来的,听他说可以用来打包臭豆腐带走,就和集市上打包煎饼的油纸差不多,只是在油纸上,画上了一副美女图,潦草的“云记青方”四个小字,让人觉得这包装颇具几分文气。 做生意也能想出这些沾点学问的点子,李兰君突然觉得,陈厚颜这个书生脑袋瓜比一般人活络。 “以前听妈妈说过,做我们这行的,再有名,也不过是个戏子。嫁人是迟早的事儿,那有终生不嫁的啊,只是没遇见倾心的人而已。”叹了口气,李兰君幽幽说道。尽管如她这种,享誉天下的名姬,也有生不由己的时候,不是谁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生存下去。那个女子不怀春,李兰君又不是圣人,也会期待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将她打动。 觉得李兰君说的在理,身不由己,便是她们这种沦落风尘之人的处境。 “端午过后,兰君姑娘就要离开金陵了?” 问了另一个轻松的问题,相处这几日,李兰君随和的性子让秦湘云很快喜欢上这个处事淡然谈吐优雅的才女。她有名气,却是随和接近众人,她很有才情,却从来不展露人前,大多都是仔细研究,在诗词、音律、琴曲,诸多驳杂史记,趣味怪谈,李兰君都知道,活脱脱的一本百科宝典,这样一个女子,若是男儿身,科举扬名是必然的。只可惜,身为女儿身,而且还是出生青楼,做一个名姬,屈才了。 “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汴京,看到湘云姑娘的云记铺子!到时候,兰君一定亲临捧场!” 没有离别的伤感,反而是给秦湘云一记勉励的话。也只有李兰君这种才女子,说话如此动听。 “还不知道,云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将铺子开到汴京,太远啦,而且,要离开金陵,便是舍不得这里。” 说了句心里话,将装满佐料的小瓷瓶放在一个篮子中。现在的云记,才刚刚起步,就连租一间门面作为铺子都没有,那里还敢说,到汴京那种地方去开设分店。不过,做生意,自然不会拒绝别人的奉承,秦湘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李兰君淡淡笑了笑,她今天过来,特意带来了一个蓝色的包裹。 此刻,她从旁边取过包裹,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缝制精巧的绣花小袋子。 小袋子沉甸甸的,而且应该属于贴身饰物,做工非常精美! “那日听见紫兰和绮罗两位妹妹,都愿意入股你的云记商铺。嗯,这两天,我思考了很久,也觉得,云记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红火,所以,自是决定,也想入股。” 将那个小袋子紧紧拽在手里,里面,应该是自己这些年余下的积蓄。虽然她不需要靠恩客过活,但一下子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也是狠下心了做一场豪赌! 秦湘云迟疑地望着她:“兰君姑娘,真的也想入股?呃,实话实说,我,我,我对云记的前景,不是很看好。” 她心里怕折了李兰君积蓄一生的钱财,小声说道。毕竟,她知道,青楼女子,一生的积蓄,对以后的生活,是何等重要!而且,现在的云记,还仅仅是一个小推车规模的铺子,离火爆到名满天下,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听到李兰君想要入股,她其实是不够自信的,怕亏了对方的钱财。 第七十六章宁惜泪脸皮变厚了? “这此来金陵,所带的积蓄并不多,仅仅是一些可供路途所需的盘缠。湘云姑娘就不要担心,我会把所有身家都给投进去。” 在青楼中待了那么久,善解人意的本领已经颇高。知道秦湘云为自己考虑,李兰君只好为她补上一剂安心的良药。顺便,将手中的锦绣小袋子,放进秦湘云手中,宽慰她道:“总算给自己找了一条很保守的退路啊,以后,要是兰君在汴京混不下去了,还能到这里寻个安身之所。 秦湘云噗嗤一笑,李兰君这话说的太谦虚了。凭兰君姑娘在汴京的影响力,只怕一辈子,都有恩客上门照拂。 如此一来,秦湘云也不拒绝,笑道:“既然兰君姑娘,看得上云记,那湘云就收下来了。改天,也去东集上,盘下一间铺子,算是一个开始吧。希望,新铺子开张,兰君姑娘还没有离开金陵。务必要过来捧场呢。” “那是一定的,现在的云记,可有我的一份子呢。”说话轻巧,颇为轻松欢快。 然后便是两人开始弄着打响臭豆腐市场的前期准备工作,李兰君在将一摞摞的油纸叠在一起打结放好,秦湘云则是在一旁装着佐料。两人有说有笑,也许是平日里,两人都没什么可以说话的朋友,此刻反倒如同找到知交好友那般,相谈盛欢! ...... 应天书院里面,宁惜泪坐在软垫上打坐,虽然她不会轻易展露武功,但日常的打坐练功,却不会落下。 一日不练手生,像她这种常年行走江湖的侠女,已经养成了每天都要巩固基础!也称之为固本培元! 静静地坐在软垫上闭眼吐纳,从后背望过去,笔直的腰肢,像一尊观音。 稍微睁开眼睛,淡淡望远处看了眼。平日里,很难得看见陈厚颜的身影,会在他们住的小楼里待上小会儿,除非外面下雨,否则他肯定要溜出去。今天倒是奇怪了,他不但没出去,反而在自己打坐的时候,站在远处观望。 觉得有些反常,便是有冷然的语气,传出来。 “有事儿?” 有外人打搅,心境上就不安宁,终于是深吸一口气,不在打坐练功。幸好打搅她的人,是陈厚颜这个雇主,若是别人,宁惜泪指不定一剑就给对方刺过去! 对于这个负责保护自己安危的红衣女保镖,虽说至今还没见过她出手,但陈厚颜凭着保镖的直觉,也知道,这小妞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不过她心肠却是蛮好的,嗯,外冷内热。 “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嗯,端午节,要去城外一趟!” “你以往,不是大摇大摆去过,都不曾告诉过我么?这次出去,难道还怕有人会要你性命不成。” 带着几分冰冷的回答,显然对前几次陈厚颜擅自出城不带上她这个保镖,心里已经有了积怨。 陈厚颜尴尬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对方的敬业精神,让他这个胡乱四处溜达的雇主愧疚。 “这一次,不就告诉你了?而且,你一天都待在书院里,不觉得闷么?不四处走走看看,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看你都宅出病来了,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在这么下去,指不定和整个世界脱节了。” 陈厚颜的理由一大堆,甚至还数落宁惜泪爱宅的毛病。 宁惜泪白了他一眼:“我喜欢!” 如果打得过对方,陈厚颜真想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顿屁股。奈何对方是个武林高手,陈厚颜只能发动忍者神功。 “好心当做驴肝肺!” 哼了一声,陈厚颜决定不和她说话,气冲冲地跑到外面,不一会儿,就端着米粥和几碟子小菜进来,“嘭”的一声,当宁惜泪的面,砸在桌子上。 “看着你在练功,就不好打搅你。今早自己又没做早饭吧?前几天还多热情的要亲自下厨,怎么现在没那个做饭的劲儿了?” 一阵数落,总之对方先前带给自己的不爽,现在都要统统换回去。刚才对方在打坐练功的时候,自己就跑出去打包了一份早餐回来。真不知道这小妞是不是越来越赖了,自己不在家,她三天不开火,都能活下去。 嘴里面不客气地训斥着对方,然后拿起碗筷开始自顾吃了起来。 大口吃着,无非就是想告诉宁惜泪,本大爷饿了! 自从陈厚颜经常不在,宁惜泪自己一个人就很少生火做饭。她本来食量就很小,而且可以几天辟谷都行。以前之所以常做饭,无非是因为有个饭量特大的家伙,她原本以为这家伙今天很早又要跑出去晚上才回来,就没想过生火做饭,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待在屋里。 看样子,这家伙,是被饿着了啊! 偷偷在心里笑了笑,有种报复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也学着以前陈厚颜死乞白赖吃饭的样子,宁惜泪坐在了他对面,拿着碗筷开动。 “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陈厚颜怎能放过数落宁惜泪的机会。大肆发挥好口才的机会。 宁惜泪不和他争辩,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索性沉默不语慢条斯理地,吃完陈厚颜带来的早餐!精神充足了,也不管对方如何恶言相向,吃完之后,直接走开,一句话也不说。 “咦,这小妞,几天不见,难道练习了脸厚神功?” 以往的宁惜泪,可是要和自己斗上几句方才凸显她嫉恶如仇的性格。今天居然能够忍受自己恶言轰炸,难道脸皮变厚了。 速度解决完碗里的粮食,连桌上的战场也不打扫了。看见宁惜泪那小妞慢慢走到屋外,陈厚颜立刻跟了上去。 陈厚颜才刚走到屋外,就看见宁惜泪站在远处,背对着他,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竟然微微抖动! 陈厚颜很煞笔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女人干什么,难道脑袋练功走火入魔了,现在开始发作? 他略微担心,知道练武有走火入魔一说,自己刚才打扰对方打坐练功,难不成坏了她的根基? 担心地往前面走了两步。那面的宁惜泪突然转过身来。 “哈哈哈!” 万年不笑的宁惜泪,居然捧腹大笑,弯弯的眉毛,一颤一颤地,煞是好看! 陈厚颜如同一个傻子在看着她,一动不动! “终于找到对付你的法子了,呵。”宁惜泪展眉一笑:“任你千言万语,我便是不说话,如哑巴一般,你不能奈我何。你这人心高气傲,越是和你斗嘴,就越是掉入你的圈套。现在是不是感觉,心里不舒服,想把我打一顿?嗯,我觉得,你也蛮好玩的。” “我好玩?”陈厚颜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亏自己还担心对方走火入魔了。原来是寻找到自己的软肋啊。 第七十九章门千雪这个职业经纪人! 房中的春色,自是不与外人细说。 仿佛海枯石烂,沧海桑田的时间过去。直到渐渐平复的均匀呼吸声传来,骤雨初歇后的两人,方才颇觉得麻烦地穿上衣服。 古代就是麻烦,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洗个澡都要自己烧水拧房间大木桶里泡澡。陈厚颜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弄一个自带热水系统的淋浴室,这样欢愉过后,才不会觉得现在哪怕是穿一件衣服,都嫌弃太多了。 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斜眼看着门千雪一件件将身上的罗衫罩上去。简直是在看一场古代美女更衣室换衣服,不过又觉得还是不穿衣服的她比现在更好看。 淫|荡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那面,却已经传来嘤咛的声音:“公子,公子。” 能够拧出红墨水儿的脸蛋,犹如一颗熟透的殷桃,口吃一番之后,终于能说清楚话,道:“刚才,真是,羞死人啦!公子还不快穿好衣服,等会儿,等会儿,楼下的人....” 她没有说出后文,凭谁也知道,两人在房中,待这么久,能做什么事儿。 想到此,门千雪就一副害羞的窘态。 倒是陈厚颜无所谓地慢慢穿衣,幸好自己在房中穿的不多,胡乱穿好衣服之后。立身坐在了床头,刚才出了一身汗,决定等会儿洗个澡。 门千雪就站在他面前。看了会儿他,顿了顿,道:“这次千雪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提醒一下公子。” 上次梨园诗会便是因为门千雪的要求,陈厚颜才去参加的。眼前的她,虽说是自己的女仆,但她还是会安排一些让自己争取去扬名立万的事。虽说和猥琐老头有过逆天的交易,但这个社会,你要是籍籍无名,就算给你一个大官,也拉不到太多的人际关系。 就好比现在的陈厚颜,经过梨园诗会之后,一跃成为金陵才子之首,但凡现在他只要肯振臂一呼,大有诸多才子跟着他的口号做事儿。士林的力量,在古代是很强大的,尤其是像这种地方上的士林党朋!若他朝一旦出了金陵,在京城或者其他地方,肯定能抱团对抗外敌! 门千雪不常来见自己,一来可以避人耳目,而来的确是不希望打扰自己。对于这个可以三月不见,一见面,就给你安排诸多事情的女仆,说白了,她便是现代社会的经纪人,为负责他专门门打造成功的大门。 望着这个漂亮敬业的经纪人,陈厚颜咧嘴笑道:“又是什么扬名立万的事,需要我去完成呢。” 门千雪噗嗤一笑,想到上次梨园诗会,陈厚颜最后带给她那种无法想象的惊讶。她突然觉得,上面看人的眼光颇为独特,找此人作为以后辅佐圣上铲除异己的心腹,果然是有诸多强于常人的本事! “也没什么。女婢知道公子和秦相交情颇深。别忘了,明天就是端午佳节,公子作为相爷的学生应该去秦相府上拜访老师。” 门千雪淡淡说着,她仅仅是作为经纪人,提醒陈厚颜余下来的行程安排。如果不是她提起这件事,陈厚颜绝对会忘记,明天走秦老府上拜节。 “不止是秦老,徐老、归郡马、陈老、苏老,等等,都要去拜节。哎,看来前几天,我倒是把这件事忘记了。” 陈厚颜猛拍脑袋,他只记得端午节陪白芷晴去郊外祭奠那死去的岳父,没想到金陵城还有诸多老不死的老头,等着他一一过去拜节啊。 拜节这种事,在现代都不算是小事儿,可以看出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自己果然还是如上辈子那般随性,逢年过节,只知道单独陪女人逍遥,那里想过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以往的个体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有老师有长辈的上进青年。不能失了礼数! 陈厚颜心里嘿嘿想着给这几位老头送什么礼物才能套的对方喜欢,又能让对方不觉得俗气。其实和这几个老头相处久了,自然摸清楚他们的秉性,知道他们有什么爱好。大概不用太伤脑筋去准备。等会儿出去,在外面集市上,就能买到,顺便给白芷晴吱一声,好让她有个准备,明天去郊外早去早回。 门千雪见陈厚颜很明白她这个专职经纪人的用心良苦,便是慧心浅笑:“那女婢,便是不打扰公子读书了。”然后,支支吾吾,怕对方以为自己想早点离开,毕竟她现在可是陈厚颜的女婢,怎敢在公子面前要求太多:“那个,那个,公子,女婢要回去,洗..洗.......!" 后面的自然不用全部说完,不然就没有那种欲语害羞的感觉。 陈厚颜再次抱怨古代唯独这点儿非常不好,不能在欢乐之后,来一个鸳鸯戏水。 “嗯。!”大概是不送她出去了,心里想着,自己等会儿也要跑下去烧水洗澡,麻烦! 门千雪走路别扭,离开时,顺便把陈厚颜的房门关上。 她快步离开陈厚颜的房间,像个做了偷东西的小贼,下了楼,低着脑袋往外面走去。 不巧,她走路如风,那面正在院子里打坐的宁惜泪被她急促的脚步身打扰,处于职业本能,睁开眼只是一个眼神飘过去,然后收回眼光继续打坐练功。 如同被人撞见了捉奸在床的那种感觉,门千雪如下了蛋的母鸡,颇为担惊受怕地遁走。 在门千雪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厚颜慢吞吞地从小楼里走下来。动作不急不躁,跟没事儿人似地,沉腰运力,独自拧着一桶水,回自己的房间。 期间,他看见了宁惜泪在打坐练功,没打扰对方。当然,对方肯定也不会理自己。他索性自己一个人在演着无声电影。 打水,上楼,洗自己的澡,等会儿出去准备礼品! 第八十章妖道 端午佳节,便是在金陵城众人虔诚迎接中到来。 端午节前一天,因为门千雪这个经纪人的提醒费。陈厚颜跑到集市上,购置了不少礼品。期间还在秦湘云的小推车边呆了会儿,对方和他简单聊了关于臭豆腐宣传一事,再然后,便是陪着他逛起了东集。 白芷晴因为忙着商铺上的事,就没时间陪他购置送给秦老等人的礼物,秦湘云倒是对送礼一事颇为熟络,应该是以前学习过与人相处方面的教养,知道怎么去讨好不同性格的人。她对东集颇为熟络,经过陈厚颜对几个老头的爱好简单评价之后,秦湘云就挑选出几样礼物。 都是些寻常商铺能买到的东西,算不得贵重,但重在礼品的情谊。诸如茶叶,山参,五彩粽子,等等,几个老头闲居在家,家境也不是清贫人家,那种动辄金银珠宝相送显得俗气。反倒是秦湘云挑选的这些小礼物,适合这些日子清淡的老头。 买到了礼品,然后便和秦湘云告别,当然也有口头上也会说两句吉祥的话,毕竟是端午节这种喜庆的日子。大概就是祝福之类的话题,至于臭豆腐一事,陈厚颜也承诺花魁夜会去捧场。 挥了挥手,对着秦湘云说了声再见,两手拧满礼品,慢慢往街头遁去。 秦湘云对此看着陈厚颜的影子,消失在大街尽头,先前还认真挑选礼物,像个贤惠娘子的秦湘云,一下子如同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虽然已经习惯孤独,但每逢佳节,看着别人热热闹闹,自己冷冷清清一个人,心里面总是有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努力笑了笑,便是回东集把小推车推回家。今天的煎饼都全部卖完,明天又是端午,她打算歇息一天。一来为明天晚上,宣传臭豆腐做好准备,二来,自己在东集摆摊已经有月余时间。她也想休个假,毕竟每天早出,已有些许倦意。 双手搭在小推车手柄上,正准备推车回家。 将小推车往前推去,刚刚走了两步,小车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原以为是那些出来闲逛的路人,秦湘云放开双手,往前方瞟了一眼。 “阿牛?” 许久不见的那个热心邻居,就站在秦湘云小推车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于这个憨厚的庄稼汉子,秦湘云只是在心里把她当成邻家弟弟一样对待,至于掺杂着其他男女之间的感情,她根本就没想过。 “湘云姐,明天就是端午佳节,母亲说,你如今一个人住,不妨到我们家来大家一起过节。” 阿牛热情似火地想要将秦湘云邀请到家中做客。说话的时候也是眉飞色舞,像是在邀请喜欢的女子到家里做客。 “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明天很忙,没时间过来,那时候你和顾大娘就别等我一起过节了。” 总很觉得和阿牛之间的关系很尴尬,尽管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见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以为对方彻底死心,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把自己以前说的那翻关于两人不适合的话,放在心里。 “呵,呵呵!” 阿牛挠了挠头,让开了一条道。“没事的,不管多晚,我们都等你一起。而且,我娘舅特意从杭州过来,也想见见湘云姐。” 秦湘云眉头皱了皱,神色有些讨厌眼前看似憨厚的老实人,怎么就喜欢死缠烂打呢,和以前自己在青楼中那些自以为是的恩客一样。让人觉得厌烦。 双手推着小推车,决定端午也不过去了。对方娘舅要见自己,这算什么事,她都开始有厌恶阿牛的心! 秦湘云推着小推车往远处走去。待她走了很远,直到看不见背影时,阿牛才收回了那留念的目光。 “她就是你小子给舅舅说的女子?很一般啊,而且舅舅觉得,她出身好像不好,有些风尘。我那老大姐,难道也同意这门亲事?” 一道声音从阿牛身后传来,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中年人,从旁边走出来。 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两个身形高壮,一身铜色肌肤,像两座铁塔一样的汉子。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不是善类。 “舅舅莫要取笑外侄了,这女子似乎不喜欢外侄,好像喜欢一个书生。” “书生?哈哈哈哈!” 中年道士觉得很好笑,他旁边两个铁塔般的汉子也笑的欢快。 “你舅舅我不知道杀过万千书生,也不差这么一个,那书生敢打本道外侄媳的主意,便是活不了了。” 中年道士夸出海口,威风八面,阿牛顿时双眼放光,急忙问道:“舅舅此话当真?” “看来外侄也动了杀心啊,也好,此翻成事之后,你娶了那女子,随舅舅去杭州做一番建功立业的大事!” “一切凭舅舅做主。” 有头无脑,说的就是阿牛这种胸无文墨的莽夫。 “好了,闲话多说无异。有数年没见过姐姐了,阿牛小侄,且前面带路。” “舅舅随我来!” …… 几人利索走入旁边的大街,尽头处,钻入小巷,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矮小的宅子。 阿牛兴致勃勃推门而进:“娘亲,舅舅过来看你了。” 他话音刚落,一农妇便是走了出来。正是阿牛的娘亲顾大嫂。 “姐姐。” 中年道士远远地亲切称呼,他身边的两个铁塔般高耸的汉子如出一辄。 “宋万,杜迁?” 顾大嫂叫出了两个铁塔汉子的名字,至于那中年道人,顾大嫂却是对他不冷不热。甚至瘾瘾在心中,对此人颇多怨恨。 当年若非他和吴用二人,梁山众位好汗又岂会落得逃亡天涯的命运。 “姐姐别来无恙?” 尽管对方不大欢迎自己,但中年道士却不得不厚着脸皮问候。 顾大嫂冷哼了一声:“便是不想在见到你这个水泊梁山的罪人!” “姐姐看来还对当年一事耿耿于怀。” 中年道士叹息道:“姐姐哪怕是恨死我也无妨,但姐姐可曾为阿牛想过。难道就让他卖一辈子烧饼?” 顾大嫂那儿立刻骂起来:“你这妖言惑众的妖道。” 她骂的颇凶,但旁边沉默寡言的阿牛立刻道“娘亲,孩儿不想买一辈子的烧饼,孩儿想出人头地。” “你,阿牛,唉!” 唯有叹气,儿子大了,就再也没有小时候听话了,顾大嫂终于妥协地转过身去。 “进来吧!”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数年前那场难忘的经历,当时大有天下群雄共举大事的水泊梁山,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树倒糊孙散,如今尚存人世的,只怕也不愿再见旧人。 第八十一章拜节(上) 到了端午这一天,热闹的金陵城大街小巷人头涌动。都是趁着端午节喜庆日子出来游赏,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临近秦淮河畔,也搭建起了高台,今晚的花魁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让金陵城***歌笑语。 今天是端午节,也算个走亲访友的吉利日子。 因为,要随白芷晴去城郊祭奠亡父,所以只能赶早走门串户拜访那几个秦淮河边的棋友。 所以很早的,陈厚颜就已经准备好礼品从应天书院门前出发。 白芷晴今天一身素白,俏生生地站在和陈厚颜约定见面的地点等着他,一双变成望夫石的剪水双眸望着远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直到看见陈厚颜从那面拧着许多礼品踱过来,方才露出些许放心的笑容。 便是对着他挥了挥手,陈厚颜看见那面打扮的像一朵梨花一样的白芷晴。加快了步子,快速走了过去。 “先去秦老那儿。” 他快人快语,也可以说是主事儿拿话的人。 将手上拧着的诸多礼品,全都放在白芷晴身后的马车上。秦老的家,在离这里不远的贡院旁,他自然先去拜访这个对自己十分看好的老师。 白芷晴就像一个陪着相公的乖巧娘子点了点头,外事上,她都是听从陈厚颜的意见。 商量好之后,陈厚颜挑选了几样精心准备的礼物,就领着白芷晴,去了贡院那面。 走进巷子,来到秦老宅邸前。 敲门拜访,开门的人,正是秦老的仆人秦六。 “老爷今早看见喜鹊在枝头啼叫,便是说有人要来,公子请进。”和陈厚颜也算熟识,将他迎了进去。 陈厚颜把手里给秦老准备的礼物送过去,对方知道陈厚颜是秦老的学生,不拒绝地代为收下。 “老师在书房?”陈厚颜并不打算送个礼就走,这样不礼貌。怎么说也得进去见一面,说会儿话,喝杯茶什么的。不然自己指定会被秦老说教两句不懂得尊重之类。 秦六点了点头道是! 因为上午的时间,还有几位老头的府上要去拜访。陈厚颜直接领着白芷晴去了书房。 他对秦府颇为熟悉,就像是自己家一样。 来到书房门前,门没关,还能看见秦老正坐在里面捧着一卷书籍品读。 他来到门外,书房里面的秦老看到了陈厚颜,还领着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媳妇,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对他道:“八百来了?” “老师。”陈厚颜给他见礼,旁边的白芷晴也是夫唱妇随,一脸羞红。 “进来吧!”秦老随和笑着,颇为平易近人。 陈厚颜和白芷晴进屋,前者不忘奉承两句,口舌滑溜道:“老爷子终日孜孜不倦地品读圣贤书,难怪胸中韬略,无人能及。” 听这家伙拍马屁的话,秦老真想给他一顿板子打过去:“三天不读,就感觉生疏。倒是八百你,明年开春便是大比之年,切莫荒废了学业。” 秦老淳淳教诲,陈厚颜赶紧道是。心里得意想着,怕是秦老这个号称国之重器的人,也不会知道他是个受上天眷顾的人。科举考试,考中进士已经是内定了。 坐下聊了一会儿,大多都是些祝福的好话。 再然后,便和秦老告别,毕竟还有几家人要跑,上午的时间,安排都是紧巴巴的,就连秦老留陈厚颜吃午饭,他也婉拒了,弄得秦老一阵伤心,不过也放这小子走了。 好在陈厚颜也颇为懂的把握时机,便是和秦老约定,今晚金陵城可是有最热闹的花魁夜,到时候在相约一起喝酒。 听了这话,秦老的心情就稍稍舒服许多,放他赶紧办完正事儿。 出了秦府,下一家要去的,就是挨着秦府不远的郡马府。 归老这个闲云野鹤的郡马,偏居在金陵这个地方,远离汴京城的争斗,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从他略显富态的身体,就能看出,他的生活是多么潇洒惬意。 郡马府,就要比秦老那小府邸更加气派。连守在门前的家将,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的打手。 当官的就是威风啊。陈厚颜小声嘀咕着推翻地主阶级,领着白芷晴上前一步,向守门的家将说明来意,对方见他是个儒雅的书生,不像是个恶人,便是替他进门禀报。 不一会儿功夫,归老那咯咯咯的笑容,就从里面传来。 “原来是八百上门拜访。呵呵,你这小子,还从未来过老夫府上呢,稀客,稀客。”穿着朴素,面有红光的归老颇为热情,竟然亲自走下台阶,迎接陈厚颜这个小他两轮年龄的后辈。 旁人眼中,对比无比诧异啊,以往那些就算是坐着八抬大轿,穿着官袍前来的拜访的人,都没见郡马爷如此热情过,反倒是一个穷酸书生模样的小子,郡马爷竟然屈尊身份,亲自躬身迎接,这就让人忍不住多看了那书生几眼,猜测对方身份。 陈厚颜赶紧将手里的礼物送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早就和归老熟悉,知道这老头爱酒,陈厚颜送上了一坛子绍兴产的美酒,当然还有些养颜补身类似人参之类的礼盒,算是送给那个从未见面的郡主娘娘。 “你小子,来老夫府上还这么客气。快快请进!” 归老红光满面说着,显然对陈厚颜的礼物颇为满意,对方是用心在准备,不像那些一来就送上金银珠宝的俗人。 也不和归老推脱,便是和他一道进了郡马府。 果然是超级地主阶级的代表,府内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知情的,还以为闯进了某个古典园林,这和归老在外面低调行事的样子,完全不成衬托! 走了很长的路,看风景都看饱了。方才来到一个身处花园中的亭子。这里应该是归老用来待客的地方,装潢上,颇显文人雅静。 归老吩咐丫鬟看了茶,便笑道:“八百先坐一会儿,我去把我家那位请来,她可是对八百的诗才颇为仰慕,今天说什么,也得让你小子留下点墨宝在郡马府里面,不然不准走了。” 陈厚颜听了一头黑线,感情自己羊入虎口了。 第八十二章题诗! 归期光去内屋请自己那郡主夫人,陈厚颜和白芷晴两人就坐在花园中的亭子中。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果然和寻常人不同,一草一木都颇显一股贵气,用的饮具桌木,皆是凸显身份的上等品,像这种类似豪门大户的地方,陈厚颜倒无所谓,白芷晴就颇显得拘束了,怕自己一举一动落在主人眼中,都是失礼的,所以坐着的时候,颇显拘束,甚至连茶都不敢端起来喝两口,毕竟这里可是郡马府。 没一会儿功夫,归老那爽快的笑声,就从外面传进来。 不多时,只见归老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绫罗宫装的妇人。远观那妇人,应该是颇为注意保养,归老在他面前,就显得老了许多。当然,这也是老夫少妻的代表,南阳郡主的确比归老要小十多岁。古代婚配,女子比男子小的比比皆是。 此刻,在归老夫妇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丫鬟。丫鬟中间,簇拥着一男一女,男的面有桀骜之色,身上的华贵服饰闪闪发光,看情形,应该是锦衣玉食惯了的贵人。而那女子苍白的一张脸,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身上穿着和南阳郡主一样款式绫罗宫装,显得盛气凌人,想来她身份应该不俗,而且平日里应该是高贵惯了,所以养成了自傲的性格。 此刻,归老的夫人南阳郡主,正在和这两人说话,隔得远了听不到说些什么。但能看见两人在归夫人的面前,颇为谦逊,连连点头受教。 待走进了些,归来就过来热情介绍。 “南阳,这便是老夫常常与你提及的金陵城少年英才。常与我们几个老头在河边下棋,被他硬生生折磨了几次,便是不敢在他面前下了。” 归来指了指陈厚颜,顺带在自己老婆面前,状告这小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当然,归老无非是在说笑,不过如此家常的谈话,顿时将感情拉拢不少。 陈厚颜赶紧起身作礼:“学生叨扰师娘了!” 陈厚颜嘴巴颇为甜言蜜语,一句师娘,自然是把归老当成自己半个老师,顺带也和郡主拉近了关系。否则在这样的场面,叫对方郡主,显得太生分了,人际关系,他还是把握得了分寸的。而他身边温婉的像个小娘子的白芷晴,则是跟着陈厚颜拜见师娘。 “你就是我家相公口中常常念道的八百吧,呵,果然是一表人才。”南阳郡主被他一句师娘逗乐了。说话也颇为温柔。她浅浅笑着,对于陈厚颜这种后辈,多少是爱护的。尤其是自己的丈夫,很多次提到这个年轻的后生,以她对丈夫的熟悉,知道这后生,应该是很出色的人,否则自己那眼光颇高的丈夫,怎么会和此人相交甚好呢。 郡主说话,都是这么有礼貌么。 陈厚颜腼腆笑道:“师娘这是把学生往天上捧啊,学生受之有愧。” 南阳郡主呵呵轻笑,觉得这年轻后生有趣:“都坐下吧,这里又没有外人,站着成什么样子。” 郡主发话相邀入座,便是招呼随行的丫鬟,端上果蔬点心,重新奉上新茶。 陈厚颜陪白芷晴坐在下位,南阳郡主和归老坐在上位,至于另外一男一女,则是分开坐在两边。 这一男一女,彼此都打量着陈厚颜和白芷晴。见对方在自己姑丈、姑姑面前,依旧能够不怯场地谈笑。心中多有佩服,姑姑南阳郡主,可是出了名了严厉,便是一些不太听话的皇家子弟,都怕这位铁面姑姑。 一番寒暄入座之后,女主人南阳郡主,便是为陈厚颜和白芷晴介绍她身边的两人。 “八百,这两位,都是本宫本家的子侄。”她轻声说着,便是指了一男一女:“修文应该比八百你长两岁,这位叫欢欢。” 果然这一男一女,都是身份不凡的贵人。南阳郡主的本家,那便是皇家了。 面上带着笑容,便是对着两位天家子弟拱了拱手:“幸会,幸会。” 那个叫武欢欢的女子,只是碍于姑姑的介绍,对陈厚颜稍微点了点头算是回敬。至于另外叫武修文的男子,则是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屑与陈厚颜这种白丁交谈。他身份高贵,乃是天家子弟,对方一介白丁,甚至还为了科举苦苦挣扎,等考中之后,为他们服务,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直接不给对方好脸色。 对于此,陈厚颜无所谓地喝着茶。 坐了一小会儿之后,归老那里便是发话了。 “南阳不是一直都想求副诗词装裱这新修的观云亭么。呵,正好今天八百在此,这个便宜事儿,怎么能不占呢。” 归老一派老}流氓作风,若说这金陵,还有谁的诗才出众,那便是陈厚颜了。虽然以郡马府的人脉,求一首大才子的诗词肯定没问题,但现在眼前就坐着一个大才子,不活捉他用来当免费的劳力,还去哪儿找这种便宜事儿呢。 南阳郡主笑着刚要开口,坐在归老旁边的武修文,则是不合时宜地打破气氛。 “姑丈若是要求诗词,小侄但可给姑丈求得这天底下最有名的才子,为姑姑的观云亭题诗。”武修文颇为轻蔑地说道。不是他看不起陈厚颜这个比他还小两岁的书生,在汴京那个以诗会闻名的地方耳濡目染久了,自然对远离汴京之外的所谓颇为诗才的人,天生带着不屑感。 一时间,场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厚颜那儿没发话,归老沉默了会儿,同样不语。倒是南阳郡主笑着打圆场:“不可胡言乱语。” 她这句话,便是骂自己的侄儿了。 武修文不服气,道:“姑姑的观云亭,可是姑姑花费了不少心血的亭子。修文只是为姑姑考虑,装裱一首大才子的诗文,更能衬托观云亭的文雅。若是姑姑随便找一个,就算在金陵城有几分名声的人题诗,不知道要遭受多少人的笑话。” 归老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绿,这群锦衣玉食的败家子弟,在汴京城享乐久了,自然有一股浮夸风气。 “咳!”他发出声响,归老在后辈眼中都是慈爱的样子,而今却是突然变了脸那般,旁人看了,无不闭嘴不言,就连南阳郡主,也少有见自己丈夫会有此黑脸的时候。 ”不成器的东西。“归老骂了一句,吓得武修文躲躲闪闪。接着听见他慢吞吞说道:”你去把文房四宝给我取来,顺便待在一旁研墨!“ 第八十三章浣溪沙 在皇家众多郡马中,归期光在后辈子弟的眼里,一向都是不容易动怒的慈爱形象,所以诸多皇家子弟,愿意到他这个姑丈家里来玩。当然,易相处只是归期光的性格,但并不能代表他不会动怒。对于后辈子弟的教育,归老抓的很紧,尤其像他们这种天生就是好命的皇家子弟,就怕他们从小养成骄奢的性子,这可是坏祖宗的根基。 姑丈的吩咐,武修文不敢说个不字。当着这么多外人,他堂堂小王爷,怎么说也得有几分面子。岂知姑丈连这点颜面都不曾给他,他气的腮帮子打颤,迟迟不肯挪动,大概是想着能拖就拖。 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好在南阳郡主懂的如何收拾这种不和气的局面,立刻吩咐随行的丫鬟下去准备文房四宝。 “修文长在汴京,沾染些傲慢的风气,本性其实是不坏的。你莫要和小辈一般见识。”南阳郡主打着圆场,然后立即给自己的侄儿武修文使了个眼色,大抵是希望对方能够认错。毕竟归期光若是真动怒了,场面她都收拾不了。 “修文以后再口无遮拦,姑姑就要罚你了。”这就是口头警告了,也不能一味的护犊子,南阳郡主还是知道如何平衡局面。| 毕竟姑姑的话还是好使的,武修文那儿砸了砸嘴:“姑丈莫怪,先前,是我无礼了。” 这桀骜的武修文肯认错,归老面色稍微好看点,谁说皇家子弟,都是死磕到底的,总是有让他们屈服的时候。 “等会儿,你也得在旁边研墨。” 归老狠补了一刀,不给教训记不住,他虽然是姑丈,也有教育的责任。 武修文的嘴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似乎想反抗两句,南阳郡主那儿发出咳嗽的声音,武修文彻底哑口不言。  坐了没一会儿,丫鬟就取来了文房四宝。 趁着丫鬟将桌上的果蔬点心撤去,将文房四宝摆上去的时候,归老呵呵笑着:“以往从八百那儿偶得残句,已经惊为神作,今天终于可以获得全篇,期待啊。你可要给老夫写好一些,老夫好拿出去向秦老炫耀。” 归老夸奖声不绝于耳。南阳公主倒是听惯了自己夫君经常夸这个后生晚辈。至于那两兄妹,武欢欢和武修文,则是显得颇为吃惊。 他们都知道,姑丈可是庆帝年间的状元。否则姑姑南阳郡主可不会看上他。学问方面,曾经作为当过状元的人,肯定是颇为高傲的,至少口头上称赞一个人,那就说明对方的学识,已经得到他的赏识。 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又觉得此人平常不过。并非像汴京那些高才的人,一派高深模样。 看来今天不留下墨宝,归老肯定不放自己走,自己还要赶时间,去其他诸老府上拜访,不能耽搁啊。 因为今天的行程安排的比较满,陈厚颜就不推托了。写诗题词这些东西,对陈厚颜而言,太过简单,胸中诗文千百,随便一首,都能拿出来震慑世人。 “那就写吧!” 随意两句,似有不在乎的意思。 武修文暗地里哼了声,好大的口气,便是柳永,都不敢这般随意地说出想写就写的诗词。倒是观察细微的武欢欢,此番很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修文,研墨!” 归老没忘记这档子事儿,朝着武修文吩咐道。 “我,我,呃!姑丈!”武修文支支吾吾,他堂堂小王爷,替别人研墨,传出去,自己还怎么见人。他还是要面子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赶紧向自己的妹妹武欢欢求救。 “姑丈,让欢欢代替大哥吧。” 声音冷然,武欢欢已经抬起皓腕,轻轻研磨着。 武修文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念道还是亲妹妹好。 待磨好之后,武欢欢站在一旁,轻轻道:“听说金陵最近出了个颇为有诗才的人,不知道和公子是什么关系?” 虽然从未来过金陵,但那首声声慢,却是在汴京城传唱了颇久,知道这首词的作者,是出自金陵。武欢欢大胆推断,便是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那个写声声慢的人。 陈厚颜冲着对方神秘笑了笑,没有回答。 毛笔他是写不惯的,虽然写出来不一定难看。从怀里摸出一支木炭削成的炭笔。笔走龙蛇,比曹植七步作诗还要快上几分,甚至两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赫然在宣白上,写下了一行正楷小字。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他先写了这句,落笔之后,便是有诸多人围上来观看。 陈厚颜用来写字的笔很奇怪,写出来的正楷字虽说他们都认得,但总觉得和现在的文字有些不同。 先是发现了这些不同的地方,再回到他写的词上。开头三句,在场的都是熟知词牌的,知道他写的是浣溪沙。而且,似乎他喜欢营造那种婉约的气氛,就好比他写声声慢用的是叠词,这首浣溪沙,用的是复叠错综的笔法,似乎特意让人陷入思考。 一首词的好歹,从开头,就能窥得全篇。 浣溪沙过不双调四十二字,要想在极短的格式中,写出耐人寻味的词,很考究写词者的功底。 也没让众人等太久,陈厚颜简直文思泉涌,几笔勾勒,下阕便是落在纸上。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他这一句刚刚写完,离他最近的武欢欢,便是被吸引到了他写的词中。 在汴京参加过不少诗会,也见过所谓享誉天下的大才子,就算再王府内,也不乏那些献上诗词的文人骚}客。应该说,武欢欢现在对诗词的追求很高,几乎要达到柳永那个层次的诗人,能够入她的法眼。此刻,看到这么一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诗词,果然是天下之大,藏龙卧虎的高人太多啊。 “哈哈哈,八百,你又让老夫吃惊了一回。”归老爽快笑着。陈厚颜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诗人。但凡他写出来的词,几乎没有次货。 ”妙极,妙极啊。“归老高兴地拿着陈厚颜才写的词,仔细品味了一番。这首浣溪沙,若是传出去,加上陈厚颜先前写的两首,仅仅三首词,无一不是绝句。 ”这首词,归老只允许,给师娘的观云亭装裱。“ 写完大作的陈厚颜,此刻淡淡说着。 众人明显一愣,倒是归老颇为了解他,立刻点头赞许道:”知道八百的心思。这首词,也就只有王府里面的人知道。哈哈,你小子还怕出名不成。“ 第八十四章拜访苏老太爷 陈厚颜真不喜欢拿诗词来欺负古人,对于写诗不过也是身不由己的事,谁叫这个朝代在人际交往方面,便是以诗词会友。 这首晏殊的浣溪沙,对于南阳郡主的观云亭,这种别致的雅阁颇为适合,而且应时应景,有种清新的调调。看南阳郡主那喜欢的表情,便是知道,这位郡主,喜欢上了这首词。 “归老,时候不早了,学生还要去其他几老府上,不叨扰了。” 朝着笑容满面的归老拱了拱手,算是和主人拜别。 “还说留你在老夫府上用膳。既然有事,罢了,罢了。”、 归期光也不强留人,爽快放人。不过末了,突然来一句:“今晚的花魁夜,八百要去捧场吧。” 今晚全金陵城昼夜狂欢一直到天明,那秦淮河边,由官府举办的花魁比赛,更是异常盛大,许多人都愿意去捧个热闹。 “要去,要去。到时候一定相邀归老。” 好歹今晚也要去给紫兰和绮罗捧下场,随便推广一下秦湘云的臭豆腐。对此事,陈厚颜不做隐瞒。 “那便今晚相邀了。哈哈,不知道八百喜欢捧起那个花魁。”听对方也要去参加金陵一年一度的花魁夜,归老打趣说道。 陈厚颜那儿暂时保密,至于喜欢那个花魁,他则是看对方的表演,当然,紫兰和绮罗二人,怎么说自己也要买花捧场的。 话题便是就此打住,相约也要等到黄昏之后。这白昼的时间,陈厚颜可是忙的不可开交。在归老夫妇二人的陪送下,离开了郡马府,立刻就朝着别的地方走去。 他走之后,郡马府里面。南阳郡主拿着陈厚颜刚写的那首浣溪沙仔细品鉴,武欢欢也在一旁再次品读,至于那个先前还不怎么看好陈厚颜诗才的武修文,此刻被现实无情打脸,在一旁闷闷不语。 “这年轻后生,倒是一个有趣儿的。” 南阳郡主欣赏的目光,带着笑容说着。浏览在宣白上的神态,言下之意,大多是对陈厚颜的欣赏。 “这首词传出去,怕是又有许多人不敢在他面前写词啊。” 归老感慨道。他见过陈厚颜太多的绝句,这小子似乎天生写诗词就跟玩一样,这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 一首声声慢,天下所知。一首元夕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超过。如今一首浣溪沙,再次坐实了他的诗才。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绝句,绝句啊。越读,越觉得词中的意境,不足为外人道。只可意会,只可意会。“ 归老连声感叹,他想不出,陈厚颜如此年轻,就能写出这种似乎只有经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看淡世事,方才能写出来的句子。 “姑丈,此人行事,一直都是如此低调么?”旁边的武欢欢,忍不住好奇问道。在汴京,但凡有一两首绝句拿出来的名士,一个个都是高调张扬的。她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写出一首堪称绝句的诗词,居然还要小声叮嘱,只是私下流传,且不可大肆宣扬。这种另类的性格,就有点让人揣摩了。 “大多都是这样。否则,在金陵,岂会有李芹、曹孟秋、卫频等人,都比他要有名声。” “还真是个怪人。”武欢欢小声嘀咕。 南阳郡主看了眼自己侄儿,然后将手上的宣白卷起:“欢欢是不是看上对方了?呵,我们的欢欢,也到了出阁的年龄,我那兄长,只怕也在为欢欢物色一个无双的郡马。唔,我听说,八百那小子,明年可是要参加科举考试,说不定一朝高中,身份地位,也是和我们家欢欢匹配呢。” “姑姑!” 女子撒娇似地嚷嚷了两声,撇过头去,不再看自己那不正经的姑姑。 “有什么好害羞的,女大当嫁。”南阳郡主直言不讳。婚嫁本就是寻常事,虽说他们生在帝王家,但也和寻常百姓一样,要谈婚论嫁的。 “不理姑姑了。”武郡主羞涩地回避开。 ...... 同样没留在归老那里吃饭,接下来还有几家人要拜访,陈厚颜的行程可谓忙得很。从郡马府出来,便是直接奔徐老府上。 又是一番拜节送礼,说吉祥话,陪着徐老寒暄两句,然后在徐老挽留中拜别。 就像车轮一样滚滚转动。出了徐府,马上又入苏府。 苏府,是金陵首屈一指的富商。家资巨万,在金陵城,有诸多产业,都是苏家门下在经营。苏老太爷膝下有三个儿子,分作三房,三家共同住在苏家大院里,每到端午、中秋,春节,这种喜庆日子,苏家子孙统统回家团聚,屋子里颇为热闹,简直就像是在集市。 见到苏老太爷时候,这老头正躺在太师椅上,旁边有他最小的女儿苏小小陪伴,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苏家茶庄送过来最好的西湖龙井泡成的茶,就搁在苏太爷身边,家中那些后辈不敢来打扰老太爷清修,所以整个院子,只有苏老太爷父女二人在谈话。 父女二人正在谈及关于杭州的曹家疯狂吞并金陵各大商行的事,陈厚颜和白芷晴从远处提着礼物随着家丁前来。 老太爷眼尖,看见了这小子。立刻招呼着,旁边的苏小姐也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作礼。 “叨扰了!” 见面客套话总是免不了的,走过去的时候,手上的礼物也一并递过去。 “你这小子,来看老夫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你这些东西,老夫商铺里都有卖,花了冤枉钱啊。” 老太爷嘴上说着客套话,赶紧让自己的闺女把礼物收下。 陈厚颜坐在老太爷旁边,白芷晴一旁乖巧候着:“苏老这腿?” 陈厚颜眼睛望着老太爷放在太师椅旁的拐杖,以及他一条小腿上,缠着的白布,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传来,陈厚颜关心问了句。 “前几天摔了一跤,人老了,小小的一个台阶摔下去,差点就要了老命。” 老太爷云淡风轻地说着,陈厚颜听后,多半是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不过苏老爷不说,他也不好厚脸皮问个缘由。 “老爷子,可要多保重身体。”陈厚颜说了句祝福话。顿了顿,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方,不妨我写给老爷子?” “八百有心了。”老爷子笑容慈祥,连忙吩咐人去准备纸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