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穿越水浒之英雄鲁达》 第一回、真的穿越了 诗曰: 暑往寒来春夏秋,夕阳西下水东流。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贫穷亦有由。 事遇机关须进步,人当得意便回头。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且说公元2018年的一天深夜,在某市图书馆里,值班儿的管理员鲁达正在阅读一百回本的《水浒传》,一边看一边嘟囔道:“施老先生给俺一家子鲁大哥的人生安排得挺悲催啊!一个不愁吃喝按月领钱粮的提辖官,三十五六岁(参照林冲的年龄)了居然没存款没房子没老婆;后来为救金氏父女三拳打死了郑屠,被迫逃亡去五台山当了和尚;又因为救林冲,被高俅捉拿不得不落草二龙山为寇;三山聚义被宋江忽悠去了梁山泊,接受招安归顺朝廷,出征破大辽、擒方腊,最后于北宋宣和五年即公元1123年在杭州六和塔寺圆寂了。从政和三年出场到圆寂,老鲁就活了十年,辛苦活儿没少干,到了一场空,多么悲催啊!再说了,梁山泊那一百零八个所谓的英雄好汉又有几人配得上‘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的?那个黑厮李逵杀人无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他是人吗?李忠连个虎毛都没看见过,凭啥叫‘打虎将’?武松那么牛逼,居然连个响当当的绰号都没有,‘行者’算什么,孙悟空啊?脑袋上戴个铁圈就是‘行者’呗?宋江就是个使小钱,到处邀买人心的龌龊小人……我还真看不惯施老先生编写的某些情节。现在网上不是流行穿越小说吗,假如我穿越到《水浒传》里成了老鲁,我肯定不会去当和尚的,我要活出个不一样的精彩人生来……”鲁达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天上“咔嚓”一声爆雷响,吓他一跳。 “哎呀妈呀,是不是施老先生听见我说的话生气显灵了吓唬我?不可能啊,哪有什么鬼神显灵之说,都是自己吓唬自己。”鲁达暗自琢磨说道。 忽然,天边一道亮光照进了图书馆,又倏地消失了。 …… “提辖大人、提辖大人,快醒醒!起来吧,净面水都打好了,鲁大人、大人……” 鲁达迷迷糊糊中听见耳边有人呼唤,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陌生人的脸都快贴上自己的脸了,正一边晃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说着话。 “你,你干嘛?你谁啊?”鲁达一把推开了那人的脸,惊问道。 那人回答道:“我是谁?我是老王,房东老王啊!完了,大人您这是昨晚上喝太多酒了,脑袋喝糊涂了,恐怕到现在还没醒酒呢吧?” “提辖?房东老王?喝多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开什么玩笑!你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呢?”鲁达问着,在床上坐直了身体。但突然他脑袋短路了、懵逼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看见了根本不属于图书馆里该有的东西:古香古色的桌椅、花里胡哨的锦被,墙边架子上挂着的盔甲、腰刀……还有一个古装打扮的五六十岁的老汉正在看着他。 “这是拍电影啊还是拍电视剧哪?愚人节都过去了啊……唉呀妈呀,这是个什么鬼……”鲁达惊叫着,因为他看见了自己胸前的一团护心毛。 “我去,这是我的胳膊我的手?”鲁达看着车轴般的胳膊和蒲扇似的大手喃喃自语道。他突然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慢慢地掀开被子,低头看去……两条大粗腿中间一个乱蓬蓬的“鸟窝”,里面有一只一夜间长大了的“鸟”……鲁达突然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哎呦,真TM疼啊!”鲁达捂着腮帮子说道。 鲁达又想起来个事儿,赶忙对老王说:“那个你、你快把镜子拿过来!”老王应诺,从桌子上拿过来一面镜子递给了提辖官。 “我去,这玩意儿不是铜镜吗?博物馆里见过。”鲁达接过镜子嘀咕着,对着脸一照,就看见一张面圆耳大,鼻直口方,一部络腮胡须的脸。 “哎呦我去,这TM是谁啊……”吓得鲁达一声惊呼,镜子咣当掉炕上了。 那个老王看着眼前的提辖大人的一番神操作,早已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提辖大人昨晚儿喝得大醉,八成脑子喝糊涂了吧?!” 鲁达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愕表情的老汉,说道:“王…老王啊,你告诉我!我是谁?” 老王一听,笑着说道:“大人,您可是咱渭州城里鼎鼎大名的鲁提辖啊!大人您一定是昨晚儿喝太多酒了,这脑袋还不太清醒,小老儿给您倒杯茶醒醒酒吧!” “渭州城?鲁提辖?听着咋那么耳熟儿呢?噢,想起来了……我现在进了《水浒传》的世界里,我现在就是北宋的鲁提辖鲁达啦!我真的穿越了。哎呀妈呀,是施老先生你太小心眼儿呢,还是鲁大哥你觉得活得太憋屈?我可咋办呢?” 鲁达彻底懵逼了,失神地躺在炕上,看着天花板,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语成谶”。虽然有时候看网络小说也假设过自己穿越到什么朝代如何如何,可现在真的发生了,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生活就是这样,你可以有无数种假设,但一旦成真,反而手足无措。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鲁达默默地想着。 鲁达是以退伍军人的身份安排到市图书馆工作的,自觉文化水平不够,所以他便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学习、读书上了。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书籍刊物,能看的都看,以此为乐,还参加自考,弄了个大专文凭。所以他不仅有着较强的心理素质,知识储备也是可以的。短暂的慌乱过后,鲁达的大脑便飞速运转起来,心中暗道:“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来到这个九百多年前的时代,虽然躯体是鲁提辖的,但灵魂、思维、记忆还是我的,以前就因为跟水浒大英雄鲁提辖同名,可没少遭人调侃。现在好了,穿越过来都不用改名了,也许这就是天意,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演绎鲁提辖的人生吧!在这个宋代中国,我就“无组织无纪律”地任性耍一回!”鲁达心里想着,动了动身体,忽然觉得被窝里还有东西。他伸手一摸,拿出来一看,正是自己翻看的《水浒传》原著(一百回版)合订本。 “哎哟,《水浒传》都给我带过来了,这是要给我当参考书啊!行,从今以后,我就是鲁提辖了!”鲁达想定了,情绪也稳定了,心情自然也好了,也觉得肚子饿了。 “不管咋样,先吃饱肚子再说!”鲁达一边想着一边掀被子要穿衣服。他突然愣住了,现在的他,可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啊。 “我的天啊,这穿越来的也太彻底了啊!给个裤衩子也行啊,太狠了!”鲁达心里埋怨着。 过了好一会儿,鲁达才把什么头巾、汗衫、内裤、腰带、下衣、布鞋、长衫这些见所未见的宋代衣服穿在了身上。穿好了衣服,鲁达伸伸胳膊晃晃腿走了几步,四肢运动是听从自己大脑指挥的,毫无违和感,就是感觉自己离棚顶近了。那是肯定的呀,《水浒传》里的鲁提辖身高相当于一米八四以上,比鲁达高了十厘米,他当然觉得棚顶低了。 净面,洗手,刷牙……刷牙?您没看错,就是刷牙。鲁达虽然觉得北宋的牙刷有些粗糙,但现在是北宋,有的使就已经很不错了。再照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三十四五岁的大胖脸,鲁达有点儿不舒服,因为穿越之前自己才二十五岁,一下子老了十岁。 鲁达在屋子里左摸右看,心里琢磨:“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下一步应该是收集汇总各方面信息,先要适应当下北宋的社会生活,然后再寻找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鲁达正想着呢,老王一推门进来,说道:“提辖大人,时辰不早了,您还不去衙门点卯啊?” “嗯,这就去。不过还有些头晕。”鲁达编排说着,心里暗道:“这游戏不好玩儿啊,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啥不知道。一会儿先出门去大宋朝的街上转转,顺便找找经略府衙门在哪儿!”鲁达来了兴致,倒很想出门看看北宋的市井生活状态。 鲁达把桌子上的一个小口袋儿拿起来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些大小不一的灰白色的块状物和一串铜钱。鲁达全都倒在桌子上,拿着那块状物仔细看看,暗道:“这就应该是银子了,古代没有人民币,玩的都是真金白银加铜钱啊。”鲁达把钱袋儿揣入怀中,然后又把挂在墙上的宋朝皇历翻看了一遍,暗道:“现在是大宋政和三年(公元1113年)八月二十四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啊,对,还有一本穿越过来的《水浒传》呢,赶紧看看。”鲁达便从枕头旁边拿过书翻看着。 “噢,政和三年八月十五是九纹龙史进与少华山的三位头领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在史家庄欢庆中秋,而后摽兔李吉告密领官兵来抓人,史进等人杀人烧庄逃到少华山,史大郎不愿落草为寇,欲投奔在老种经略相公军前效力的师父王进讨个出身。本来史进是要去延安府的,因不认路走岔了道,在九月初来到了这渭州城,遇见鲁提辖和打虎将李忠,然后仨人在潘家酒楼喝酒,鲁提辖仗义救金氏父女,三拳打死镇关西,鲁提辖逃之夭夭,在五台山当了和尚……。哎呀!老鲁的人生现在就是我的人生了啊,我可不想当和尚,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在大宋朝,只要我有权有钱,就可以娶好多个老婆,还不犯法。啊,太美好了……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做点儿什么了,再过几天就该我隆重出场了啊。”鲁达心里自问自答道。看官们千万别说鲁达的想法“不健康”啊,其实哪个男人内心里没住着个“皇上”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回 完】 2020/6/17 关东胡二刀 著 备注: 1、北宋的渭州城就是今天的甘肃省平凉市,是当时泾原路五州三军的州治所在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中原与西部贸易往来的重要中转站。所以,人口密集、市井繁华。 2、皇历,民国以后因帝制废除而改作黄历,即现代的日历。古代只有阴历。 3、大约到了北宋中叶,刷牙的习惯已经普及到全社会了。当时已经有真正的牙刷问世,用竹木做柄,一头植上马尾,蘸上青盐和药材制成的牙粉,喝口清水,左刷刷,右刷刷,很有现代范儿。 4、本书中使用的长度单位与《水浒传》一样,采用汉尺标准:一尺=23厘米。 第二回巧遇金氏父女 且说鲁达走出了租处的房门,闭上眼睛,用力抽动着鼻子闻着,心里暗道:“我现在呼吸的就是九百年前北宋的空气了,太神奇了啊!”鲁达睁开眼睛,看见外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西侧墙边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锁等物。鲁达一见这些东西来了兴致,暗道:“这些石锁应该是鲁提辖平日用来练习气力的。都说鲁提辖武艺高强,力气大到能倒拔垂杨柳,正好现在没什么事儿,我试一试,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力值!”鲁达撸胳膊挽袖子简单活动活动关节,便弯腰双手各握住了一个目测约有百十斤重的大石锁的锁柄,调息、运气后,喊喝一声:“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起!”鲁达一直腰,刷的就把两个大石锁举过了头顶。“哎呦我去,这么轻吗?差点儿闪了腰!”鲁达太惊讶了。然后又抓着个约有五百斤重的石锁上下左右翻飞的折腾了一通放下了,气不长出、面不改色。鲁达暗道:“老鲁果然是千斤,不,是万斤神力王啊!”鲁达又继续习惯性地做当兵时保持的训练科目“五个一百”。除了一百个俯卧撑勉强完成,其他的仰卧起坐、蹲起、蛙跳、引体向上都没能完成,那个引体向上鲁达是扳着大门框横梁做的,差点儿没把横梁坠断了。鲁达暗道:“老鲁确实太胖了!嗯……再打一趟拳试试!可打什么拳呢?迷踪拳?鹰爪铁布衫?降龙十八掌?少林龙爪手?佛山无影脚?咏春拳……”鲁达试着比划了几下,没什么套路。“看来我只继承了老鲁的自然属性——气力,他的拳脚技艺因为是后天学会的,他的记忆不存在了,所以我不也不可能会他的技艺。对了,就打一趟军体拳吧,这个咱老熟儿了,就它了。”说完便按着套路:预备、格斗准备、弓步冲拳、穿喉弹踢……啪啪啪啪啪,三套军体拳一气呵成打完,鲁达全身心都感到舒坦,但有些气喘。低头看看现在自己好几层“游泳圈”的腰,鲁达哈哈大笑,自言自语说道:“这老鲁以前吃喝的太好了,太胖了!太影响军人形象了。我本人都退伍了,鲁提辖还是现役军官,这可不行,以后得按照军人的标准加强锻炼!” 房东老王看鲁达打完了拳,问道:“鲁大人,您方才打的是什么拳法?以前从没见您练过呢。” 鲁达一听,反应过来,扒瞎说道:“这是洒…洒家昨晚喝醉了,梦里想出来的。”鲁达一边对老王说道,一边想着:“我现在穿越附身在九百年前的鲁提辖身上,言行举止还是要尽量模仿老鲁的。这个‘洒家’是当时关西人习惯说的自称,听起来还挺爷们儿的!” 老王说道:“噢,大人太厉害了,做梦都能想出拳法,不愧是传闻的军中第一高手啊!” 鲁达惊讶着说道:“军中第一高手?!”一边走出院门来在渭州城的大街上,看着眼前的风物,鲁达的眼睛和脑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呢。好在平时博览群书,看过北宋张择端画的名作《清明上河图》。面前的街景虽不如画作里的那么繁华,但街边店铺招牌、来往行人的衣着打扮等,与画里一模一样。鲁达先沿着街道往北走,走过一条街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鲁达记得原著里交代鲁提辖就在经略府前面租住,他判断这座建筑应当是经略府衙门,是鲁提辖平日里当差办公的场所。鲁达很想进衙门里看看古代人是如何办公的,但又怕里面人跟自己打招呼,自己谁都不认识,那岂不是太尴尬了吗?鲁达正要转身离开时,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说道:“提辖大人干嘛来了?” 鲁达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又不认识,脑门见汗了。好在他头脑反应是敏捷的,鲁达说道:“噢,洒家正要去找种大人说个事儿。” 那个小吏模样的人笑道:“鲁大人还没醒酒呢吧?相公大人半月之前就去西安州和怀德军巡边视察了,还是您送出城的啊!” 鲁达一听,赶忙打哈哈,一拍脑门说道:“哎呦,可不是嘛。昨晚儿洒家喝太多了,忘记了。看来‘贪杯误事’是有道理的哈!” “呦,提辖大人今日说话还会用词儿了啊。呵呵!”那个小吏调侃道。 鲁达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言多必露馅啊,赶紧扯呼吧!”鲁达哈哈一笑,拱手说道:“洒家还有事,先走一步!”也不待那人回话,转身往南去了。 且说鲁达离开了经略府衙门,向南沿着马路溜达。鲁达边走边擦汗,自言自语道:“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方才那个小吏说小种相公巡边去了,那暂时这渭州城就是天老大我老二,没人能管我了,咱也不用天天去经略府点卯了,自由了哈。噢,对了,还有那个小吏调侃我说话会用词儿了,那意思就是说鲁提辖没文化呗。可也是,《水浒传》原著里第三回明确写了鲁达不识字,后面多处也说鲁达是个‘莽和尚’。但现在我是鲁提辖了,不敢说自己多有文化,但肯定比大老粗鲁提辖强些吧,那言行举止还得时刻注意要往‘没文化’上装呀?!哎呀妈呀,以后生活挺麻烦哪。”鲁达有些犯愁。 鲁达在城里胡乱转了个把时辰,这看看那瞧瞧,观察“宋朝人”的言谈举止,但凡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哼哈而过。鲁达其实无心闲逛,满脑子都在琢磨事儿。他记得原著书中写到史进走错路来到渭州,在某茶肆与鲁提辖偶遇。可问题是施耐庵老先生并没有写明偶遇的具体时间和在哪家字号的茶肆。鲁达暗想:“我既然来到了《水浒传》的世界里,主要人物、重要事件都得有个交代。不能说史进来了,我不见他,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这肯定不行。再者说了,以后我还要代替鲁提辖‘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闯九州’呢,想干事情就得有朋友,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按照《水浒传》书中情节来,九纹龙史进和打虎将李忠那就是送来的朋友,必须结识!按时间分析,八月中秋当晚,史进在史家庄杀了人后在少华山住了几日,就往渭州来了,路上行走半月以上,算起来至少九月初五以后,史进才能到渭州;按路线分析,那史进从华阴一路是自东向西而来,进渭州城必定走东门。噢,想起来了,书里有史进去渭州时的面相、衣着打扮的文字描述。有了基本的时间、地点、特征这几个条件,‘偶遇’史进并不难。还有个潘家酒楼、鲁家店和状元桥下郑屠的肉铺,这都是关键地点,都应该去实地考察一番,免得到时候哪儿哪儿找不着可就丢人现眼了!”鲁达想定,看见路边停一辆驴车,走过去问道:“拉脚不?” 车老板答道:“当然了,鲁大人您去啥地方么?” 鲁达说道:“三个地方,潘家酒楼、鲁家店、状元桥走一圈儿。” 车老板说道:“鲁大人上车,咱们现在就走!” 坐上驴车,鲁达一边留意所过之处的街巷,一边跟车老板闲聊着。驴车沿街往南直行,来到州桥之下,只见一个大酒楼矗立着,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幌,漾在空中飘荡,门额上黑底金字招牌“潘家酒楼”。果是座好酒肆?正是: 李白点头便饮,渊明招手回来。 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 三尺晓垂杨柳外,一竿斜插杏花傍。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醉乡。 鲁达闻到了酒香忽然有了想喝酒的冲动,暗道:“难道鲁提辖喝酒都喝成了条件反射?那就进去瞧瞧!”鲁达对车老板说道:“洒家口渴了,想进去喝杯酒,你陪我一起喝,洒家请客!”那车老板死活不肯,鲁达只好给了车钱,迈步进了酒楼,在大堂找了个散座坐了。鲁达四下看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店小二认得是鲁提辖,过来就说:“提辖大人,您怎么能坐这里呢?楼上有阁间,小的现在就给您安排去。” 鲁达暗道:“提辖大人就是有面子,估计这酒钱也没少往这儿送。”鲁达一摆手,说道:“不用费事儿了,洒家一会儿还有事,吃完就走。” 店小二说道:“那行,随大人意。咱打几角酒?点什么菜?” “打两角吧,有什么现成的冷热菜,尽快上!”鲁达吩咐道。 “得嘞,大人稍坐,马上上酒上菜!”店小二忙乎去了。 很快,酒、菜都上来了。鲁达暗道:“等吃饱喝足了,咱再去状元桥那边逛逛!”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鲁达正吃喝着,只见有两个人从外面进来了,前面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汉,须发皆白,面容憔悴,手里拿串拍板,来到大堂空处给众客人弯腰鞠躬;老汉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来在前面叉手行礼。老汉拍板响起,那女子唱起了小曲儿。鲁达仔细端详那女子,但见: 鬅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子。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蛾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大体还他肌骨好,不搽脂粉也风流。 “哎呦,这…这就是金氏父女吧?金翠莲果然与书中描写的一般不二,就是这一脸愁容看着可怜,这TM都是让郑屠他老婆郑大娘子天天要那典身钱给逼得啊!”鲁达一边继续喝酒吃菜一边注意观察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呦,这小娘子唱得好听,长得也水灵儿,就是看着不太开心。来,陪大爷喝几盅!大爷多赏你银子,你就开心了,嘿嘿……”比较靠前的桌上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大汉淫笑着一边说一边向金翠莲招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完】 备注: 1、中国古代的酒,在元代以前,就是到南宋为止,中原流行的都是发酵酒,度数最多不高过二十;大多是十几度以下的米酒,和现在的啤酒度数差不多(当然那时候没有啤酒)。那么一角酒的“角”相当于现在多少斤两呢?依据《考工记?梓人》的记载,一角等于现在的一斤六两。 第三回鲁达拳打花臂刘二 且说鲁达正在潘家酒楼一边喝酒一边听着金翠莲唱曲儿,忽见一个酒客用言语调戏金翠莲。这时他同桌的一个人劝说道:“大哥你刚从州牢出来,很多事情不知道。这唱曲儿的父女是外乡人,那个女娘叫金翠莲,几个月前被郑大官人强娶做妾,前些日子不知何故被郑大娘子赶打了出来,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她父女没有钱还,只好在城内酒楼里卖唱还钱。虽然有郑大娘子横拦着,但郑大官人还惦记着这女娘呢。大哥您还是别惹麻烦,坐下喝酒吧!” 那大汉问道:“什么大官人?哪个郑大官人?” 他同桌另一人说道:“便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 那大汉一听,哈哈大笑,说道:“老子当是谁呢,原来是郑屠啊。老子在街上混的时候,他就是个杀猪的。咋?他现在是大哥啦?” 另一个人说道:“人家可不是当年的郑屠了,现在是大财主,跟官老爷都有瓜葛,手底下养着二三十伙计,原来街面上跟咱们混的泼皮现在也都听他的了,现在城里没人敢惹他,所以叫做个镇关西。” 那大汉一拍桌子,骂道:“镇关西个球!老子要不是吃了几年牢饭,郑屠算个鸟球。那个小娘们不是他的小老婆吗,就让她过来陪老子喝酒,陪老子睡觉,哈哈……”那大汉站起身来,向金翠莲走去。金老汉赶紧站在女儿前面,给那大汉连连鞠躬求饶过。那大汉一把将金老汉推倒在地,一只手抓住了金翠莲的手拉扯着,另一只手向金翠莲脸上摸去。金翠莲挣脱不开,吓得脸色惨白。 这时酒楼里的其他客人都停下了吃喝,没人上去阻拦,都在看着热闹。正在此时,就听得一声低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牢饭没吃够吧?” 原来是鲁达见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调戏妇女,早已心生怒火,又听见那大汉的同伙儿说那女子正是金翠莲,鲁达就更得管了,便喝了一声阻止。 众人循声一看,有认识鲁提辖的说道:“是经略府的提辖大人。提辖大人不高兴了,这下有热闹看了。”那店小二见是鲁达说话,似乎也有胆儿了,走过去对那大汉说道:“这位大爷,不巧今天我们提辖大人也在此吃酒,您还是……”店小二的话没说完,啪的一声,挨了一大嘴巴。那大汉打了店小二,又转过身来骂道:“老子是花臂刘二,怕你个鸟球提辖。”说着就奔鲁达而来。 鲁达早听明白了,这花臂刘二以前肯定是这渭州城的黑道大哥,坐了几年牢,今天刚放出来,和几个狐朋狗友在这潘家酒楼吃酒,看见金翠莲长得漂亮便要调戏。巧的是,鲁提辖是在这花臂刘二进局子后调来渭州的,所以刘二与鲁提辖互相不认识。鲁达见那大汉口出秽语奔向自己,便迅速站起,外松内紧摆好格斗姿势,迎向那大汉。那花臂刘二到得跟前,二话不说一拳打向鲁达面门。鲁达偏头一躲,同时右手拳急速击出,正打在那刘二的腋下。就见那刘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被打的那支胳膊当啷着,脱臼了。鲁达举起拳头要继续打下去,从刘二身后转出来一个小个子,挡在二人中间连连摆手,说道:“提辖大人手下留情!俺们大哥刚出来,还不认识提辖大人。小的们知道错了,请大人手下留情!” 鲁达见对方有人出来认错,也不想在公共场所酒楼里大打出手,便放下拳头,说道:“饶了你们可以,但你们搅扰了洒家吃酒的兴致,怎么办?” 那个小个子摸了摸嘴上的几根狗油胡,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儿,笑嘻嘻地说道:“大人,这里有几两银子,小的给官爷您添几个好菜,您看可否?” 鲁达见这个狗油胡还挺会来事儿,为少生事端便说道:“嗯,好吧!今日洒家没有闲工夫理你们。赶快滚!” 那个狗油胡把钱袋儿放在桌上,一拱手,说道:“感谢大人高抬贵手,改日兄弟们请大人吃酒!告辞了。”说完,叫上同桌的两个人架着那个花臂刘二出门走了。 “提辖大人威风!”“鲁大人一拳就打赢了,厉害!”酒楼里的一众客人纷纷为鲁达鼓掌叫好。 鲁达听见大家的赞扬,也很开心,对大家连连挥手致意。坐下后暗道:“鲁提辖的力道真可以,我没觉得使劲儿就把那小流氓的胳膊打脱臼了,看来鲁提辖三拳打死个人真不是问题!”又吃了一会儿,鲁达看看桌上的菜基本上不剩啥了,自己也吃的直打饱嗝,叫过来店小二,说道:“刚才那几个人的酒菜钱和洒家的一起算,以前有赊欠的都结了吧!”说着把狗油胡的钱袋儿扔过去,说道:“多少钱你自己拿,不够我再添!” 那店小二答应着拿着钱袋儿去柜台算账,片刻回来说道:“够了,还剩下十几文钱。” 鲁达说道:“那十几文钱给你喝茶吧!”店小二听了,连连感谢。 鲁达走到金氏父女跟前,看着金翠莲脸色依然煞白,金老汉也是愁容满面,确实可怜,便说道:“嗯,你唱的不错!这是洒家赏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钱袋儿,摸出一块儿最大的银子递给金老汉。 金老汉见状马上给鲁达弯腰施礼,连声说道:“谢谢!谢谢提辖大人方才搭救之恩!只是这太多了,老汉父女受不起!”说完退在一旁。 鲁达说道:“你们父女有难处,就拿着吧!”说完,鲁达把银子塞到了金老汉手里,返身迈步出了潘家酒楼,耳后传来金氏父女声声感谢之音。 来在大街上,鲁达看见那个驴车车老板还在,便走过去说道:“老哥,还等着我呢吧?现在吃饱喝足了,咱们去状元桥溜达溜达!” 且说鲁达要去状元桥溜达溜达,是想到以后必定要跟郑屠发生过节,所以提前去认认人,实地考察一下周边环境,打有准备的仗。鲁达坐着驴车往状元桥方向去,不多时到了状元桥,就见附近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车往,的确是渭州城最繁华之处。那郑屠的肉铺就在最显眼的街口,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房檐下挂着一面招旗,上写斗大个“郑”字。因为这附近仅此一家肉铺,所以不断地有人来买肉,几个伙计不停地忙乎着。 鲁达看着郑屠肉铺,对车老板说道:“老哥,咱们下桥去找个茶肆歇会儿,然后再去鲁家店。”车老板应诺。鲁达找了个茶棚进去坐了,正好对面就是郑屠的肉铺。车老板开始死活不肯和鲁达一起坐,被鲁达硬按在椅子上了。鲁达也学着其他茶客喊道:“茶博士,点茶!” 鲁达一边喊一边心里笑道:“哎妈呀!现代的大学生考个博士多不容易啊!在古代多好,一个茶肆的伙计就可以是‘博士’,呵呵……”当然了,鲁达知道“博士”这个词在古代还表示对具有某种技艺或专门从事某种职业的人的尊称,犹后世称人为师傅,鲁达不过是心里调侃开心罢了。 茶博士过来问道:“二位客官吃什么茶?” 鲁达是知道宋代茶文化的,所以直接点了一壶泡茶。茶博士把茶送来,鲁达二人喝茶聊天。 “老哥,你看看对面肉铺里郑大官人在不在?我刚才眼睛迷了,有点儿看不清。”鲁达看见肉案旁边椅子上坐着个大汉正在喝茶,但为了确认无疑,所以他撒了个谎问车老板。 “噢,在呢,就在肉案旁边椅子上坐着喝茶呢。”车老板手指着说道。 鲁达顺着车老板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那个胖大的壮汉,眯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喝茶呢。鲁达开口说道:“郑大官人不是大财主吗?怎么还来看铺子呢?” 车老板答道:“郑大官人以前就是个泼皮,但有一手杀猪的手艺,跟着花臂刘二厮混来着,就是方才在潘家酒楼里被大人您打的那个。刘二可是咱渭州城里有名的恶霸,后来因打伤一个官宦子弟,被判刑监押了。这郑屠有几个糟钱,收拢了刘二手下的泼皮无赖,开始欺行霸市。这城里最繁华的几个街市上只有他一家肉铺,别人家不许开,开了就有泼皮去找麻烦。他老婆郑大娘子更厉害,骂遍几条街,没人敢还口。这郑屠虽然有钱了,但还是喜欢杀猪,所以时不常的来铺子教教伙计切肉什么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鲁达说道。 “在咱渭州讨生活的,谁敢不认识镇关西郑大官人啊。”车老板答道。 “镇关西,哼!口气不小嘛!过几天老子就来消遣他。”鲁达盯着郑屠,恶狠狠地说道。 不一会儿,一壶茶水喝完了,鲁达算了茶钱,与车老板出了茶肆坐驴车继续溜达。鲁达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重要人物:打虎将李忠。暗道:“九纹龙史进与鲁提辖我见面了,又在街上偶遇打虎将李忠,可书里也没写具体在哪条街上遇见的啊,我得提前找找李忠,看他经常在哪里卖艺。”鲁达打定主意便对车老板说道:“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个使枪弄棒卖艺的,我想去看看热闹。老哥你知道这人不?” 车老板答道:“知道,这两天那人一直在呢。” 转了几条街道,终于在牛头街路口一空地儿处看到了一群人正围着看热闹呢。鲁达和车老板挤进人群看时,中间里有一个人,地上戳着十来条杆棒,一个大盘子里盛着十数个膏药,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鲁达见那人长得头尖骨脸似蛇形,确定此人就是书中人物打虎将李忠。 《水浒传》书中交代:李忠祖贯濠州定远(今安徽省滁州市定远县)人氏,家中祖传靠使枪棒为生,人见他身材壮健,因此呼他做打虎将。 鲁达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李忠的表演,便叫着车老板出了人群,去了一趟东门里鲁家店便回住处歇息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完】 第四回鲁达梦神教书 且说鲁达回到住处,吃过房东大嫂做的晚饭后躺在炕上闭目沉思:“今天上午那个小吏吓我够呛,以后得尽量装傻充愣才安全。可那也是权宜之计,我虽然穿越成了鲁提辖,但灵魂、思维毕竟不是同一个人。鲁提辖他胸无大志、得过且过;脾气暴躁、好喝酒打架;没文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纯纯的一介武夫。可我不是啊,我是一名有着全球视角的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以后我鲁达免不了还要与方方面面打交道,甚至是与经略相公、知州等人商讨事情,万一不留神夸夸其谈、出口成章了怎么办?冷不丁的从一介武夫变成了有头脑、有想法、知书达理的人,谁能相信?谁不怀疑?在一个被所有人都熟知的环境里‘突然改变’是很难让别人接受的啊。那如何让所有认识鲁提辖的人在短时间内去接受一个‘不一样’的鲁提辖呢?”鲁达辗转反侧,想啊想,突然手碰到了枕头旁边的那本《水浒传》。“诶,有了,鲁提辖的最大短板就是没文化,我必须让‘鲁提辖’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要想改变命运,就先从读书识字开始。如果‘鲁提辖’会读书了,那以后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都好解释了。另外,现在大宋社会通行繁体字而且都用毛笔写字,咱小时候倒是练过,现在早不会了,以后肯定用得上啊。再一个,这大宋朝又没有电,电视、电脑、手机啥都没有,漫漫长夜太寂寞了,唉!我怎么才能让大家接受‘鲁提辖开始学习’这一事实呢?”鲁达胡思乱想着,已是子时,肚子咕咕响了起来,鲁达此时太想念方便面、火腿肠了。鲁达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点亮灯烛翻看那本《水浒传》合订本,正好翻到第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鲁达一拍大腿暗道:“有了!”他又想到了陈胜吴广鱼书狐叫大泽乡起义、张角得天书黄巾起义、宋太祖霹雳大仙转世黄袍加身、洪秀全自称天王金田起义、杨秀清代天父传旨等等。这些事儿啊,鲁达是清楚明白的,就是在相对蒙昧的时代,某些人利用人们的愚昧无知,故意做出见鬼梦神之事,假借天意蛊惑众人以达成其个人目的。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效果非常好,百用百灵。所以,鲁达决定了,演一出让渭州城人尽皆知的“梦神教书”大戏。鲁达把《水浒传》藏到柜子里,吹熄了灯烛重新躺下。 片刻之后,鲁达开始作妖了,假装做恶梦状,口中哼哈地呼喊怪叫着。房东老王夫妇听见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赶紧点起灯烛跑过来看,就见鲁大人紧闭二目,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样子,跟中了邪似的。老王夫妇吓坏了,上前一边推动着鲁达,一边喊着:“鲁大人,赶紧醒醒,是不是做恶梦啦?快醒醒……” 鲁达折腾了半天也挺累的,心里想:“差不多行了,怪累的。”便突然圆睁二目,坐了起来,向空中不停地作揖,说着:“弟子明白了,先生放心,慢走啊!”说完,两眼一翻便躺倒在了床上。鲁达这一出可把老王夫妇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敢说话了。鲁达觉得效果可以了,便装作被惊醒的样子,看着老王夫妇,说道:“诶,你们怎么在这儿?看洒家睡觉干嘛?” 老王夫妇见鲁达醒了,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答道:“大人啊,您可吓死俺们老两口儿了!刚才做噩梦了吧,您一点儿不知道吗?” “是吗?诶,我方才好像是梦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说洒家本是天宫里一童子转世,他与我有缘,要每天晚上教我念书,让我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我说我笨,念书就头疼。白胡子老头听了很生气,要拿拐杖打我,我害怕就答应了。老头还让我白天去买书哩。老王大哥,洒家平时不看书,不知道哪儿有书肆,麻烦你替我买一些开蒙书籍如《百家姓》、《千字文》和笔墨纸砚回来。”鲁达故弄玄虚地说道。 “提辖大人您真要买书看?”老王将信将疑地问道。 “嗯。你不信吗?我信。再说了,洒家早就听得背后有人笑话俺就是个武夫,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奶奶的,洒家不服气。万一梦里的神仙下凡教我念书识字是真的,正好乘此机会,洒家要成为能文能武的人才,让那些嘲笑洒家的人好好瞧瞧!”鲁达假意恨恨地说道。 老王夫妇见鲁达一本正经的说话,方才又亲眼看见了鲁大人疯癫的状态,心里多半相信了,便连声答应白天就去买书。鲁达谢过,老王夫妇回自己屋嘀咕去了,鲁达诡谲的一笑,吹灯睡觉了。 白天当老王抱着书籍和文房四宝往回走的时候,但凡遇见认识的人打招呼问干嘛去了时,老王都忍不住笑跟人说他去书肆给提辖大人买书和纸笔去了,提辖大人梦见神仙要教他读书认字,成为文武全才,精忠报国云云。所有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鲁达从老王手里把书、笔墨纸砚接过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桌子上,装模作样地拜了三拜,然后出门溜达去了。天色近黄昏,鲁达回来了,跟着老王夫妇一起吃罢晚饭,歇了一会儿就继续练习减肥神功“五个一百”,然后洗脸洗脚,上炕睡觉。睡到三更鼓响,鲁达起来点上灯烛,关窗插门,故意搞得神神秘秘的。从幼儿启蒙的《百家姓》、《千字文》开始,鲁达一字一句地看,从心里对比简体字和繁体字的结构、意义、书写顺序等等,再试着用毛笔书写,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跃然纸上,鲁达看得直皱眉头。当天色微白,鲁达开门开窗又故意怪叫叨叨咕咕说什么送师父回天庭之类的话,把写的毛笔字废纸扔满地,然后吹灯脱衣睡觉。 清早老王夫妇起来洒扫,看见鲁达屋里满地的毛笔字废纸很是惊讶。虽然写的歪歪扭扭跟蟑螂爬似的,但毕竟也是字儿啊,这下老王夫妇不得不相信了。当晚上鲁达把门窗紧闭继续通宵达旦看书写字时,老王便悄悄地起身来到鲁达屋外,透过窗缝儿往里看,果见鲁达一边嘴里“嗯啊”的答应着,一边拿着毛笔在写字。鲁提辖梦神教书的消息可就传出去了,最好奇的就是经略府里的人。那些个官吏、卫兵、管家、杂役等等都听说了此事,凡是晚上不值班、没活儿的都跟老王预约,半夜偷偷地跑到鲁达房外,扒窗户缝儿看鲁达读书学习。鲁达当然都听得见,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暗道:“用不了多久,我鲁提辖知书达理的新形象就会被众人熟知并接受的,我要让以前凡是认识鲁提辖的人知道什么叫做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鲁达不管外面传的多热闹,就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白天睡觉,睡醒了吃饭、溜达、锻炼身体;偶尔故意把酒泼在身上,装作喝多迷糊的样子去经略府四处瞎溜达,暗自熟悉府衙各部门的布局,或者在公厅里椅子上假寐,从公人谈话中获取他们的个人信息;又在提辖值事房里翻看到《大宋二十四路军图》,悄悄带回租处并结合自己记得的《共和国行政区划地图》,重新绘制了一套标注古今地名的《二十四路军图》羊皮卷私藏了。一连数日,鲁达把繁体字重新学习了一遍,毛笔字也写的有了些模样,宋朝的百工、军事等方面的书籍也看了不少。 且说某天夜里,鲁达梦见九纹龙史进的大头像微笑着向他招手。“哎呀,差点儿忘了史进要来渭州城的事儿了。”鲁达惊醒了说道,赶紧披上衣服下床,点上蜡烛翻看皇历。“今天是九月四日,按照时间掐算,史进这两天就应该来了!方才梦里他冲我笑,是不是今天就能来啊?我得准备准备,多去城东门溜达溜达了。” 清晨吃罢早饭,鲁达翻看合订本《水浒传》第三回,记住了史进来渭州时的样子,心道:“今天,史进大概率会来,然后遇见我,再巧遇打虎将李忠,大家一起去潘家酒楼吃酒,然后就是搭救金氏父女,打死镇关西扬名立万……可是我真的要打死那个郑屠吗?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鲁达一边想着一边出门往外走,刚要去叫个拉脚的驴车,忽然想:“堂堂的鲁提辖天天坐驴车出行太不像话了,他的坐骑在哪儿呢?对,回去问问老王。” 鲁达返回来对老王说道:“洒家今天想骑马出城逛逛去。老王大哥,你把我的坐骑牵来呗!” 房东老王说道:“鲁大人,不是老汉不跑腿儿,大人您的坐骑在经略府衙门马厩里呢,老汉我进不去。都怪咱这院子小没有马圈,不然老汉我就替您照顾马了。” 鲁达听了,暗道:“噢,原来是在经略府的马厩里。”鲁达假装一拍脑门,说道:“可不是嘛,没有腰牌确实进不去大门,我自己去牵。”说完,鲁达又出门了。 鲁达过了一条街,来到经略府衙门,守门兵士没有不认识鲁提辖的,所以并不拦阻。鲁达现在已经很熟悉经略府了,径直走到右边侧门附近,马粪味儿渐浓,鲁达看见一排棚舍,暗道:“那肯定就是马厩了。”走上前敲门。 守门卫兵开门见是鲁达,赶忙说道:“提辖大人来啦,是不是又要出城去北大营啊?小的现在给您备马去!” 鲁达随口答应:“去吧!”那门卫应诺返身走了。 不大一会儿,那门卫牵出一匹马来,鞍辔齐全,把缰绳递给鲁达。鲁达接过缰绳一看,还不错,一匹膘肥体壮的伊犁马。鲁达从钱袋儿里摸出几文铜钱扔给那门卫,说着:“拿着喝茶吧!”然后摸了摸马鼻梁,牵马出经略府侧门来到马路上,搬鞍认蹬跨上马,后脚跟一磕马肚便向前走去。 有的看官可能会有疑问:鲁达咋会骑马呢?那是因为鲁达以前就在西北边疆某部服役,出任务或巡逻边境时,有些路途艰险之处只能骑马才能到达,所以鲁达跟当地牧民学会了骑马,而且骑术非常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完】 第五回金氏父女诉苦 且说鲁达跨上坐骑走走跑跑骑了一会儿,适应了宋朝的鞍具,便纵马骑到城东门口。守门士兵看见鲁达都纷纷打招呼道:“提辖大人来了!” 鲁达也不认识他们,只好随口应道:“嗯,几位兄弟辛苦。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城吗?” 一个兵头答道:“没有。昨天刚发下来一个缉捕杀人犯的告示贴大门上了,兄弟们都留意着呢。” “哦,洒家看看!”鲁达一边说一边牵马走到城门洞里看那张告示。鲁达突然意识到鲁提辖不识字,便转头叫来那个兵头,说道:“你给我念念!” 那个兵头笑笑,看着告示读道:“渭州协助华州华阴县核准文字,捕捉杀死王四、李吉的犯人史进,系华阴县史家庄人氏,年二十。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支给赏钱一千贯。” 鲁达看看下面还有史进的大头像,暗道:“小伙儿长得眉清目秀的,二十出头就杀了两个人,也是个狠人啊!”鲁达从钱袋儿里摸出十几文钱丢给那个兵头,说道:“天儿热,给兄弟们买几碗茶喝。”那个兵头连说谢谢。 鲁达离开城门口牵着马溜溜达达找了个能看得见城门的茶棚进去坐了,一边喝茶一边坐等史进。一壶茶水喝尽,看看已近中午,不见史进人影儿,鲁达暗道:“难道今天史进不来了?”鲁达算了茶钱,刚要去寻个酒肆吃酒。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鲁达往城门口看了一眼,就见一人风尘仆仆、大步流星地走来。鲁达牵马驻足仔细观瞧,但见此人: 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混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纻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查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挎一口铜把磬口雁翎刀,背着包裹,提着朴刀。生得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二十岁,身形长大,宽肩乍背,很有英雄气概。 鲁达一看此人面相、衣着打扮与原著书里描述的一般无二,确定就是史进。鲁达见史进低头走过去了,暗自吐槽道:“史进是因为年纪轻,江湖经验不足呢还是施耐庵老先生故意把史进写成了一个头脑简单的二傻子啊?延安府和渭州又不是一条路上的两座城,方向区分是很明显的,史进怎么就走错路了呢?再者说,如果他不认路,难道不会打听吗?长嘴就知道吃饭吗?唉!不管怎样,这是送上门来的朋友。”鲁达调转马头,在后面慢慢跟着。 书中暗表:此人正是史进。鲁达牵马在后面看着史进拐进了路口一家小茶坊,便把马拴了也挑帘迈步进去了,正听见史进问茶博士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答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哪个是王进。” 鲁达适时地挨着史进旁桌坐下,喊道:“给洒家来个泡茶!” 那茶博士转头看见鲁达便道:“提辖大人来啦!好的,小的马上给您上茶。”又转头对史进说道:“客官您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 史进听得便转过身来,见旁桌之人是个军官模样。怎生结束?但见: 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干净面皮,腮边一部貉髭胡须。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史进忙起身施礼,说道:“官人请同坐拜茶!” 鲁达正等着这句话呢,一听史进相邀便也起身施礼,坐到了史进对座。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 鲁达说道:“实不相瞒,洒家是这渭州经略府小种相公帐下提辖官,姓鲁,名达。敢问小哥儿,你姓甚么?” 史进拱手说道:“原来是提辖鲁大人,失敬失敬!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姓王名进,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达说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史家村的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惊讶道:“小人便是。大人怎知小人江湖名号?” 鲁达笑道:“大郎方才说的王进师父洒家知道,去年他因得罪高俅躲去了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讨生活了。洒家调来渭州之前就是延安经略府的提辖官,自然知道你师父的经历,也听得你的名字。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小老弟你果然英雄气概啊!” 史进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难道这不是延安经略府吗?” 鲁达哈哈大笑说道:“老弟你没出过远门吧?怎么胡乱撞啊。这里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的渭州城,你走错路了。这样,既来之则安之,你我有缘,以后就是兄弟。你一路来得辛苦,哥哥我请你去潘家酒楼吃杯酒,再作打算如何?” 史进感激地说:“也只好暂且如此。小人不敢高攀,谢谢鲁大人!” 鲁达说道:“什么大人小人的,洒家不喜欢官场的那一套。你就叫我大哥吧!”史进见鲁达执意,便点头应诺了。 鲁达算了茶钱出得茶肆,把史进的包裹、腰刀挂在得胜钩上,牵着缰绳;史进提着朴刀,与鲁达并肩边走边聊往前走。鲁达领着史进故意往牛头街方向走,在大街上走了三五十步,就见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史进年轻好奇心重,说道:“鲁大哥咱们过去看一看!” 鲁达嘴里说道:“好好,咱们看看!”心道:“我正等着你来给我介绍认识呢,嘿嘿。” 鲁达把马拴在路边,二人分开人群看时,史进忽然惊呼:“李忠师父!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循声看见史进和鲁达,对史进说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达上前接话道:“你既然是史大郎的师父,正好咱们一起去吃杯酒!” 李忠道:“待小人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大人去。” 鲁达故作诧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提辖?” 李忠说道:“小人来渭州讨生活也有些天了,自然认得提辖大人!” 鲁达说道:“既然如此,赶紧一同吃酒去,膏药先别卖了。” 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大人先行,小人便寻将来。史贤弟,你和提辖大人先行一步!” 鲁达心想:“施老先生在书里说李忠小气,今天看来,他不仅小气,还有小聪明。史进叫他师父,李忠却没有叫史进为徒弟,而是称贤弟。估计李忠自觉他现在是江湖卖艺落魄之人,看见史进是跟我鲁提辖在一起,自然不敢装大。” 史进说道:“师父,既然提辖大人好意,赶紧走吧,别卖了!” 鲁达看李忠有些磨蹭,回身推赶看热闹的人,喊道:“你们都散了,不走的洒家便打。”众人见鲁提辖发火了,一哄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赶跑了人,只得陪笑道:“鲁大人好急性。”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枪棒,拴缚在鲁达的马上。鲁达领着李忠和史进,拐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的潘家酒楼。 闲言少叙。鲁达、史进、李忠仨人在楼上雅间济楚阁里正边喝边聊着各自的经历呢,忽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一听,心道:“哈哈,该我上场表演了。”于是故作焦躁状,把碟儿盏儿噼里啪啦都扔在楼板上。店小二听见动静儿,慌忙上来看时,见是鲁提辖正在生气,忙拱手道:“官人要什么东西,吩咐小人送来便是。” 鲁达说道:“洒家什么也不要!你也认得洒家,却平白无故的教什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打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欠你们酒钱吗?” 店小二陪笑道:“提辖大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啊。这个哭的,是在酒楼卖唱的金氏父女两人。大人您前些日子来酒楼吃酒时也见过的,还为他父女打了那个泼皮花臂刘二呢。小人也不知他父女今日何故啼哭。” 鲁达故意说道:“噢,原来是他父女。你替我把他父女招呼过来,洒家问问缘故!” 店小二应声去叫,不多时金氏父女两个进来了,金翠莲抹着泪眼,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金老汉也紧忙跟着赔不是。鲁达看着金翠莲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是怜惜,便继续往下说台词,问道:“你们在这酒楼卖唱也有些时日了,洒家也听来着。今日为何啼哭,搅扰洒家酒兴?” 金翠莲低头嘤嘤答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亲戚搬南京应天府去了,母亲在客店里又染病身故,我们父女没了盘缠,只能流落在此活遭罪。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欺奴家父女外来无依靠,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我们父女无法,只能答应,互相写了三千贯文书,可没想到郑大官人一文钱不给便强娶了奴家。过门未及三个月,郑大娘子便寻借口将奴家赶打出来,而且将奴家父女发落在客店里,还让店主人看着我们,天天追要典身钱三千贯。我们父女懦弱,和郑大娘子争执不过。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我们父女就来这里酒楼上给客人唱。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郑大娘子,剩下的用来度日。这两日酒客稀少,赚钱不多,违了钱限,怕郑大娘子来讨要时,受她羞辱。我和爹爹想起这苦楚来,无处申诉,因此啼哭。方才小二哥来说,才知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 鲁达又问道:“老汉你姓什么?在哪个客店里歇宿?那个郑大官人是哪个?” 老头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那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户,手下养了一帮泼皮无赖,欺行霸市,因此叫个‘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就被郑大娘子发落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店住宿。” 鲁达听了故意一拍桌子骂道:“我呸!洒家还当是哪个郑大官人呢,原来是那杀猪的郑屠啊。这个腌臜泼才,一个卖猪肉的,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居然还敢叫个‘镇关西’的名号。老种和小种经略相公也不曾叫个镇关西啊?!镇关西这个名号就是轮到我叫,也轮不到他一个屠户身上啊。贼你妈,洒家现在就去打死那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完】 备注: 1、关于《水浒传》原著里提到的“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这一句中,究竟是鲁达做过廉访使,还是老种相公做过,学界一直有争论。但本人认为:宋朝重文轻武,鲁达没有文化,不太可能做到那个位置,而且官越当越低了还。所以那句话应该是鲁达刚开始投到老种相公处的时候,老种相公还不是经略,而是廉访使。 第六回鲁达、李忠、史进结义 且说鲁达听了金氏父女的哭诉作势起身要去找郑屠打架,旁边史进、李忠连忙抱住劝道:“大人息怒,明日再打他不迟,今天先吃酒!” 鲁达故意挣巴了几下,稳稳神态说道:“好吧,今日先陪二位兄弟吃酒,明日却理会。老金,你们父女就没想过逃走吗?” 金老汉说道:“想跑跑不了啊,那郑大娘子天天使个人跟着我们父女,回到鲁家店还有店主和小二看着。再一个我们父女一老一弱,翠莲走不了远路,逃出城也得被抓回来,少不了挨打啊,呜呜……”说着金老汉哭开了,金翠莲也是暗自垂泪。 鲁达看着眼前可怜的金氏父女,暗道:“这郑屠两口子一个骗婚,一个敲诈勒索,坏事做尽了。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小种相公镇守的泾原路府治渭州城内,居然还有如此猖狂的黑恶势力,真是有损种家军的威名啊!不行,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鲁达想了想,对金氏父女说道:“你们父女先回鲁家店歇着吧!” 金氏父女两个跪谢道:“谢谢大人不责之恩!我父女下楼再去卖唱儿,那边郑大娘子催得紧。” 鲁达闻听掏出钱袋儿,走到金老汉跟前,说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只有五两来银子,你且拿去搪塞那店主。今晚好生安歇,明早洒家便来鲁家店给你父女讨要说法!”金氏父女拜谢去了不题。 却说鲁达、史进、李忠三人再吃了一会儿酒,天色渐晚。鲁达说道:“二位兄弟,天色不早了,今晚都跟我回宿处,好好聊聊,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史进连声应道:“好啊,大哥侠肝义胆,小弟佩服!不如我买些酒菜带回去,今晚就与大哥和李忠师父痛饮一番!” 鲁达暗道:“史进果然豪爽,我喜欢!”鲁达高兴地说道:“好,就这么办!” 鲁达、史进、李忠三人下楼来又点了几样熟食、三坛酒,令店小二打包。 鲁达身上没钱了,便对店小二说道:“告诉店主,酒钱洒家明日送来。” 店小二连声应道:“提辖大人只管自去,但吃不妨,店家只怕提辖大人不来赊。” 史进和李忠一听都要掏钱结账,鲁达阻拦不住,最终还是史进结了账。三个人出了潘家酒楼,一同去了鲁达的住处。房东老王见鲁达与两位陌生人回来,赶紧来见礼。鲁达简单的给互相介绍认识后,又请老王去把坐骑送回经略府马厩去了,鲁达、李忠、史进三人围坐着继续吃喝。 鲁达喝了一口酒,问史进道:“大郎此来有何想法?” 史进说道:“小人在家乡结识了少华山的三位头领: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八月中秋在我家聚会吃酒,不想被人告发,县里官兵来围剿,无奈我烧庄杀了人逃去少华山躲避。三位头领劝我落草入伙儿,我不肯污了自己和父母的清白,没有答应。在山上呆了几天便告辞离开少华山想投奔师父王进去延安府讨个出身,却走错了路来到这渭州,我想明后天再转路去延安府继续寻我师父王进。” 鲁达说道:“大郎你若真的不愿与绿林人为伍,当初又何必与少华山的三位头领相识称兄道弟呢?洒家觉得你之所以不愿意留在少华山,不是你看不起绿林人,是因为你心里有愧。偌大的、好端端的史家庄被你亲手放火烧没了,家业没了,庄丁百姓死走逃散。你愧对过世的父亲,愧对那些跟你逃去少华山的史家庄百姓,所以你心里不舒服,只能一走了之来逃避。但又举目无亲,才想到了曾经教你武艺亲如父亲的王进师父,对吧?” 史进听完低头不语,突然“嗷”的放声大哭起来。李忠想要去安慰,被鲁达止住了,说道:“让他哭吧!大郎还年轻,父母走的又早,他背井离乡也憋屈很久了,哭出来对他有好处。” 痛哭了一会儿,史进渐渐止住哭声擦干眼泪,说道:“让你们笑话了!” 鲁达说道:“这没什么。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经历多了,人才会成长,变得更加强大。” 李忠在旁说道:“我也说说心里话。我自幼家贫,父母早亡,无依无靠。为了不饿死便跟着江湖卖艺师傅学些拳脚功夫讨生活,至今三十而立仍颠沛流离,活得实在太辛苦,却又不知哪有出路。要不然,我也跟着史进兄弟去延安府投军吧!” 鲁达喝口酒,说道:“你们俩如果要投军,用不着去延安府,等小种相公巡边回来了,我举荐你俩。凭二位兄弟的功夫,在经略府混个一官半职没有问题。按月领钱粮,不愁吃喝,这也算是个好出身了,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李忠听了自然高兴,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儿啊,赶忙起身连连拜谢。但史进似乎有些犹豫,说道:“小弟我还是想去延安府看望王进师父。” 鲁达说道:“渭州离延安府不远,等你安顿妥当了再去延安府看望王进师父不迟嘛。”李忠在旁也劝说,史进点头同意。 李忠说道:“鲁大人,您重情重义,侠肝义胆,又语出不凡,小人十分佩服!我决定了,以后就跟着大人您鞍前马后做事。” 鲁达一听,暗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乱世,单枪匹马极不安全,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个帮手。”于是说道:“好,既然咱们三人今日有缘相聚,意气相投,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如何?” 李忠听了惶恐地说道:“不可不可!小人如何敢高攀大人?!” 鲁达笑道:“没什么不可的。洒家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互相称兄道弟大碗喝酒岂不痛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儿结拜吧!” 李忠见鲁达坚持,只好说道:“大人如不嫌弃,小人愿意!” 史进也点头说道:“小弟愿意!” 鲁达、李忠和史进三人拿着酒坛、酒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跪在小院儿空地里,向着星空祭酒、叩拜,义结金兰。仨人序齿,鲁达报的是鲁提辖的年龄:三十五岁,为大哥;李忠三十岁,为二弟;史进二十岁为三弟。李忠、史进又给鲁达敬酒,互相拜了之后,三人高高兴兴进屋,又接着吃喝。 李忠问道:“大哥明天打算如何解决金氏父女的事情呢?” 鲁达说道:“这个事情我也想过了,不好办。经略府衙门对外御敌,对内防匪,不管地方的泼皮混混,所以只能去知州衙门告状。但如果真的去州衙状告郑屠骗婚强娶金翠莲,这官司赢不了,因为郑屠老婆手里有金氏父女签字画押的典身契,按宋律讲金翠莲是郑屠合法买的小妾。现在没人能作证金氏父女没收到典身钱,而且郑屠肯定没少贿赂州衙的狗官们,否则他一个屠户凭什么敢欺男霸女。现在金氏父女想要摆脱郑大娘子的控制就得还钱,金氏父女是妥妥地被郑屠骗了。” 李忠说道:“是啊。三千贯都能娶三个小老婆了,金氏父女也信能拿到这么多钱。郑屠骗得了金翠莲的身体,他老婆那个郑大娘子再从他父女身上榨钱,这两口子太TM不是人了!” 鲁达说道:“他父女不信也没办法,一老一弱,死又死不起,跑又跑不了。” 史进在旁听了,忍不住说道:“管他什么鸟人,明天俺就去打杀了他!” 鲁达说道:“大郎莫冲动,杀人得偿命!我想明天舍脸去找那郑屠说说,先替金氏父女要回那三千贯典身钱来,以后再寻找机会解决那郑屠,二位贤弟觉得如何?” 李忠听了欲言又止。鲁达看见了李忠的表情,笑道:“二弟,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李忠说道:“大哥,小弟说句话您别不爱听啊,我是担心万一那郑屠不卖给您面子呢?” 鲁达说道:“这个事情郑屠本来就理亏,我以经略府提辖官的身份要他放过金氏父女还不行吗?” 李忠喝了一口酒,说道:“如果那厮真的不给大哥您面子,到时候当街吵起来闹到州衙,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鲁达说道:“一个泼皮无赖,如果连我堂堂经略府提辖官的面子他都不卖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哼!” 史进和李忠听了,互相看了一眼。史进狐疑地问道:“大哥您说的办法是不是咔嚓了他?” 鲁达见史进发问,说道:“嗯。我原想着把郑屠那厮打一顿出出气,可是解决不了问题,他们两口子背后有州官撑腰,照样欺负老百姓。乱世之中,以暴制暴才是简单有效的办法。” “打死人不会有麻烦吧?”史进和李忠是有些担心。 鲁达说道:“我一个经略府提辖官打死一个胡作非为的地痞无赖,能有多大事儿?评个见义勇为、除暴安良的城市英雄也不过分吧?!退一步说,州官想要追究我,那也必须经过经略府的同意才行。我的官籍档案属于延安经略府,就渭州城的那些个昏官,他们自己屁股都不干净,敢去见老种经略相公吗?再一个,官场讲究的是利害关系。郑屠死了就没用了,州官老爷们绝不会因为一个死人跟经略府撕破脸的,这点儿为官常识他们是懂的。” 李忠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打死他算是便宜他了。金氏父女每天卖唱的钱都被他白白讹去了,包括今天大哥的五两银子。” 鲁达知道李忠江湖经验丰富,心眼儿又多,肯定有什么想法,于是问道:“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李忠说道:“明天去状元桥,大哥你先去找郑屠理论,他若是卖大哥面子,最好;如果不给面子,大哥您打郑屠,三弟望风,我去顺手牵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嘿嘿。” 鲁达和史进听了,哈哈大笑,连连夸李忠的“馊主意”好。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困倦了,便在炕上挤做一处睡了。 次日晨,鲁达睡梦中突然醒来,这也是鲁达原来的职业习惯,不管多累多晚睡觉,第二天清晨必定清醒起床。鲁达起来收拾利索后继续晨练,然后叫醒李忠、史进,三人洗漱完毕,吃了房东老王做的早饭后,鲁达、李忠、史进三人出门向状元桥方向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完】 第七回鲁达一脚踢死郑屠 且说鲁达和李忠、史进出了租处老王家大门,向状元桥方向走去。不多时,鲁达、李忠、史进三人来在状元桥上,就见郑屠正在肉铺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伙计卖肉。鲁达叫李忠和史进隐在后边,他自己则大踏步向郑屠肉铺走去。 鲁达之所以敢去找郑屠说道说道,是因为他现在是“大力魔”鲁提辖的化身,在整个《水浒传》的世界里,若按绝对力量比拼的话,鲁提辖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正常情况下,一辆越野SUV都拉不倒一棵大树,看官们可以想象一下鲁提辖的力量究竟恐怖到什么程度。虽然小说里是夸张笔法,但没办法,现在鲁达就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他就有这个神力。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任你什么绝招,没有力量的保证,那都是花拳绣腿。 且说鲁达走到郑屠肉案子跟前儿,叫声:“郑屠!” 郑屠抬头一看,认得是鲁达,赶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大人来啦。”便叫伙计掇条凳子来,说道“提辖请坐!大人来此有何事吩咐?” 鲁达坐下说道:“洒家确实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说,就是金氏父女的事情。” 郑屠堆笑的脸立刻转阴,说道:“噢?大人您的意思是要管小人的家事喽?那我倒想听听大人您怎么个意思呢?” 鲁达说道:“金氏父女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昨天在潘家酒楼他父女把原委都告诉我了,你能不能看我的面子上把欠人家的三千贯典身钱还喽?然后把那个典身契拿出来当面撕了,放金氏父女离开渭州城,如何?” 郑屠一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什么?小人没听错吧?提辖大人今天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的吧?!” 鲁达笑道:“不是消遣你,洒家今天就是特地来跟你讲道理的!你娶了金翠莲又不给人家典身钱,这本身就是骗婚,你犯了诈骗罪;现在你老婆又向他父女索要压根儿就没给的典身钱,这叫做敲诈勒索罪。你们两口子难道不怕王法吗?” “诈骗?敲诈勒索?什么都是…这个……”郑屠嘴拙,又听了个稀里糊涂,没说出话来。 “是骗婚怎么着?犯了王法又能怎样?”就见从围观人群外面挤进来三个人,当先的是一个满脸横肉、肥胖如猪的婆娘大着嗓门说道,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仆役,都背着钱褡子。 书中暗表:这个肥婆就是郑屠的妻郑大娘子,今天她是领着两个仆役去他们家开的的各个铺子收利钱的,正好回到肉铺。郑大娘子在人群外就听到鲁达跟自己的丈夫郑屠在理论金氏父女的事情,忍不住便插嘴说话了。 那肥婆两手叉腰,皮笑肉不笑的对鲁达说道:“提辖大人在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金氏父女的事儿您也管?提辖大人,您是军我们是民,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管闲事儿弄不好是要引火烧身的。” 鲁达说道:“洒家是泾原路渭州提辖官,保境安民乃洒家本职。郑屠强娶金翠莲,你还反过来跟金氏父女要三千贯钱,你们两口子缺德带冒烟啊!” 郑大娘子气道:“鲁提辖,别以为你是吃官饭的就了不起,老娘不怕你。再说了,这金氏父女跟您有什么关系?提辖大人不会是看上那小骚蹄子了吧?大人您真的看上了也行,拿出三千贯典身钱,老娘我立马撕了金翠莲的卖身契;如果没钱,那就请大人您打道回府吧,以后别多管闲事。咯咯……”那肥婆笑出了猪声,她后面的两个仆役抱着膀儿、晃着腿、圆睁横死眼看着鲁达。 鲁达真没想到还有这波折,听了眼前这位郑大娘子说的话,再看看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暗道:“这郑大娘子是真嚣张啊,连经略府的鲁提辖也不放在眼里,今天我要是丢了面子,以后就不用在渭州城混了。行,老子我让你这个泼妇知道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鲁达不怒反笑,说道:“哎呦我去,哪里蹦出你这么个肥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洒家面前耍大刀?我鲁提辖在渭州城说话不好使了是么?你想要钱?好,老子给你!”说着,迅疾伸手一把揪住郑大娘子的衣领,另一只手叉开五指,去那肥婆脸上狠劲“啪啪啪啪”来回甩了四个大耳光,紧跟着一脚踹在大娘子滚圆的肚子上,把郑大娘子踹出人群,躺在地上嘴角流血嗷嗷直叫唤。跟着郑大娘子来的两个仆役见主家婆被打,“嗷”的一声挥拳打向鲁达,鲁达眼明手快抓住俩人的拳头顺势往里带,然后弯腰抓住二人的腰带用力一扔,就见那两个仆役飞出去一丈多远,摔在地上惨叫,身上背的褡裢里的银钱也散落一地,有胆大的便开始哄抢起来。 那郑屠见老婆和手下挨揍,气冲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忽地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冲向鲁达。鲁达早拔步在当街上,大喊:“郑屠狗贼要杀人了……”。围观的人们和郑屠肉铺的十来个伙计,谁也不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惊的呆了。这时,郑屠赶过来,举刀就刺。鲁达侧身躲过,同时脚下使了个绊子,将郑屠绊倒摔了个狗啃泥。鲁达站定身姿,冲着地上的郑屠喊道:“你这个泼皮无赖,竟敢当街刺杀朝廷军官,该当何罪?” 郑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鲁达,喘着粗气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来为难我?” 鲁达慢慢靠近郑屠,说道:“你就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配叫做镇关西?老子我今天就是来消遣你,逗你玩儿!你个蠢猪。” “逗你玩儿”这句,鲁达同学还是用马三立先生的天津口音说的,讲究个地道。 那郑屠听了鲁达的言语,都气糊涂了,从地上捡起刀就捅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气煞我也,我要杀了你!” 鲁达见郑屠又挥刀刺来,心中怒火压不住了,向侧后一撤步躲过尖刀,紧接着就是一招杀敌术“撩阴脚”正踢在郑屠裆里,就听见“啊”的一声,郑屠摔倒在地,两手捂着裆部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几下不动了。 鲁达知道郑屠活不了了,也不管他,跨步来到还躺在地上的郑大娘子跟前盯着她。郑大娘子被打怕了,讨饶道:“提辖大人饶命,饶命啊!” 鲁达说道:“肥婆儿,饶你命可以,你现在就把金翠莲的卖身契给我!” 郑大娘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手帕,说道:“金翠莲的典身契就在里面。” 鲁达打开,见有一张折纸,展开一瞧,果然是金翠莲的典身契,收在怀里,又说道:“你不仅欠三千贯,还有这几个月你逼他父女天天上交的钱。噢,对了,还有你恐吓他父女造成的心理创伤、精神损害,这些都得赔钱。洒家不管你多要,一共是五千贯钱,按现在的市价核银最少三千两。” 郑大娘子一听,挣扎着坐起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五千贯太多了吧?” 鲁达笑道:“你嫌多是吧!”说着“啪啪”又抽了郑大娘子两个大嘴巴子。 郑大娘子哭道:“不多不多,我回家凑。” 鲁达起身走进旁边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借过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张借据,让郑大娘子签字画押了。鲁达说道:“三千两银子今天申牌之前必须送到鲁家店,我等着。若是耍花招,后果自负!”说完,迈开大步向鲁家店而去,身后传来郑大娘子哭嚎的声音。 且说鲁达快步离开现场走到下一个街口时,李忠背着一个包裹和史进从角落里窜过来。鲁达悄悄问李忠:“得手了吗?” 李忠笑道:“得手了,一二百两银子肯定有。嘿嘿!” 原来这就是昨晚李忠定下的“顺手牵羊”馊主意:鲁达这边当街痛打镇关西郑屠,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边史进望风,李忠趁人不备,偷偷溜进郑家肉铺店屋内,翻箱倒柜找到了十几个大银锭及散碎银钱,扯了一个大布单子包了背上,溜到下一个街口等着。整个过程是神不知鬼不觉。 鲁达和李忠、史进离开状元桥径直来到鲁家店,鲁达在头里大踏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哪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喊道:“金公,提辖大人在此寻你。” 金老开了房门,便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 鲁达、李忠、史进进了客房,屋里的空间顿时局促了很多。鲁达喊道:“小二过来!” 听见喊声,小二跑过来,问道:“鲁大人有何吩咐?” 鲁达说道:“你领洒家去你们店里最好最贵的房间看看!”小二答应着,前头引着鲁达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客房,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门请鲁达进了屋。原来是一屋一厅的套间,外屋厅当中安放一套八仙桌凳,**墙上挂着字画,窗户半开,屋角衣帽架、脸盆架俱全;里屋是卧房,贴里安一张三面棱花的木床,两边都是栏杆,上挂着一顶幔帐,侧首放个衣架,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椅子,对床窗台上排着四盆花草。鲁达看过之后,对这间光线充足、窗明几净,敞敞亮亮的客房很满意,跟店小二说道:“这间客房我包了。外间厅里再安放一个木床,你马上把干净被褥、毛巾、茶杯酒具等物备齐,帮着金氏父女搬到这里居住。在隔壁另开一个客房,给洒家的两个朋友歇住。” 片刻之后,金氏父女搬到了楼上套间,鲁达让店小二备了一桌酒菜摆在八仙桌上。鲁达坐在上首,李忠、史进和金氏父女挨次坐了,大家边吃边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完】 第八回鲁达巧舌如簧 且说鲁达给金氏父女安排了鲁家店最好的套间客房,叫了一桌酒菜与李忠、史进和金氏父女边吃边聊。鲁达就把当街痛打郑大娘子和郑屠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但没说踢死了郑屠,怕吓到金氏父女。鲁达从怀里拿出那张纸,说道:“金老,你们父女看看是不是这个?” 金老汉接过来仔细看了,连连说道:“是的,就是这个。”拉着金翠莲跪在地上,说道:“我父女终于可以离开渭州回得东京去了,鲁大人您便是小老儿重生父母,再长爷娘。” 鲁达赶紧拉金氏父女起来,劝慰说道:“赶紧把典身契烧了吧,从今以后你们就自由了。申牌时分郑大娘子送银钱来,你们是走是留再做打算吧!” 李忠说道:“金老您听我说,你们一家当初是来渭州投亲的,对吧?但凡在东京能生活下去,你们肯定不会一路奔波至此。现在想回东京,无非是因为被郑屠和郑大娘子所逼,心里想着只要离开渭州就好。我大哥现在帮你们把典身钱也要回来了,但外面兵荒马乱、盗贼蜂起,你们父女一老一弱带着银钱那是很危险的,你们还不如留在渭州城做点儿小买卖呢。” 金老汉听懵了,说道:“郑大娘子还能还给典身钱?” 鲁达拿出那张借据,说道:“甭管什么钱,反正她郑大娘子欠我五千贯,我让她申牌送钱来。” 众人吃饱喝足了,让金氏父女暂且歇息,鲁达、李忠、史进三人来到隔壁房间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郑大娘子,又把从郑屠肉铺处偷来的一包银钱拿出来过数儿,一共是三百二十两整银及一些散碎银子几吊铜钱。鲁达、李忠、史进各分了一百两,剩余的都给了金老汉。 且说鲁达一直等到申牌过了,也不见郑大娘子送钱来,意识到肯定会有状况发生。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店小二敲门进来,惶恐地看着鲁达,说道:“提辖大人,经略府的承差和州衙的公人一起寻到这里,请您马上下去。” 鲁达一听,教李忠和史进安心呆着,自己随着店小二下楼了。那承差上前施礼,说道:“提辖大人,相公大人已经回府,令您速回有事要问!” 鲁达一听小种相公回来了,知道肯定是关于踢死郑屠的事儿。鲁达不敢怠慢,说道:“好的,那就走吧!”迈步跟着来传话的承差和公人出了鲁家店大门,身后传来众多旅客议论的声音。那个承差把鲁达的坐骑也带来了,三人上马向经略府驰去。鲁达看看左右俩人,暗想:“这肯定是小种相公巡边回来了,知州来通禀案情,要我回去对质。虽然我没见过小种经略相公,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片刻之后,鲁达随着承差径直来到经略府客厅,见正中金交椅上端坐一人,四十几岁的样子,身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客座上也坐着一人,身穿官服,看上去五十几岁的样子,正端着茶碗喝茶。鲁达急忙上前给主座上的那人深施一礼,说道:“相公大人,属下失职!竟不知大人已回府,未能早来问安,请大人恕罪!” 小种相公说道:“免礼!知州刘大人也来了,过去见礼!” 鲁达暗道:“噢,此人就是刘知州。”鲁达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刘大人,多日不见,身体可好?!” “哎呀鲁提辖现在也彬彬有礼了,这不是你的习惯啊。老夫还真的有些不适应,呵呵。”刘知州笑道。 鲁达闻听,暗道:“看来老鲁跟这刘知州不见外啊,我也别太绷着了。”鲁达说道:“洒家这几天新结交了几个朋友,言行可能是受他们影响些,让刘大人见笑了。” 小种相公叫鲁达挨着他下首落座,仆人过来给上茶后退出去了。小种相公说道:“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能互相打个招呼,很好!” 鲁达近距离地看着小种相公,面相上虽比自己大几岁,那头发已是花白,鲁达内心是不平静的。种家几代人为大宋守边,功绩远在杨家将之上,只是没有被写作演义小说而不被广大群众熟知。就说眼前的小种将军的父亲(按小说原著)种师道将军,抵御西夏有功,成为名将,被尊称为“老种”。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兵南下,他奉诏任京畿河北制置使,力主抗金,深得百姓拥戴,京师解围即被解除兵权。不久种师道病逝,时年七十六岁。小种将军的叔父种师中将军,在西北守了半辈子,长年与辽、西夏周旋。而后,金国崛起进犯中原,种师中率军入山西作战,因友军不配合以及朝廷后援军需粮草、士兵饷银不济,导致战败,种师中身负重伤,壮烈殉国,终年六十七岁,而且也是在靖康元年。种家五代人都是叱咤疆场的忠心报国的将军,数十人战死沙场。鲁达也曾是共和国军人,所以他对种家军是敬畏的。 小种相公继续说道:“鲁提辖,方才刘大人说城内郑屠户家中娘子径去州衙告状,说你无故用拳打伤她和两个仆役,又一脚踢死他丈夫郑屠。刘大人已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着仰本地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完了,郑屠家人自备棺木盛殓郑屠寄放在广济寺等待火化。刘大人见此事关系到经略府中军官,不敢擅自捉拿凶身。恰逢本帅申牌入城,刘大人特来禀过方才得知。你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若是真的犯了人命罪过,本帅绝不庇护;但若是事出有因,本帅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现在当着刘大人的面,本帅想听听你怎么说?” 鲁达听明白了,起身施礼说道:“回禀大人,属下近日城中暗访,发现有不安定苗头。城中有些财主、富户仗势欺人,尤其是一个号称‘镇…关…西’的郑屠郑大官人,豢养数十泼皮无赖,滋扰其他商户及百姓,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搅得状元桥一带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现在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如果积怨日久,恐生民变。”鲁达故意拉长加重了“镇关西”三个字的字音。 小种相公皱眉问道:“哦,渭州城内居然还有此等事情?那个什么镇关西…郑大官人何许人也?” “那厮就是个杀猪的,听说租了咱府上在状元桥下的铺子卖猪肉,然后仗着这点儿瓜葛欺行霸市、胡作非为,老百姓背后都指责咱经略府哩。哼,老相公大人当年任关西五路廉访使的时候,何等威风,也没叫‘镇关西’啊。这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竟然也敢叫做‘镇关西’!”鲁达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小种将军,看见小种将军脸色很是不悦。鲁达继续煽风点火说道:“前日我和几个朋友在潘家酒楼吃酒,恰好遇见一老弱父女卖唱儿,父亲叫做金二,女儿叫做翠莲。听人说就是那个镇关西虚钱实契霸占了金翠莲,后来又被镇关西的老婆打出来逼着卖唱还那根本就没给的典身钱三千贯。多可恶啊!相公大人您也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洒家最见不得有人被欺负,于是我今天去找那镇关西理论,不想镇关西的老婆领着两个恶奴口出狂言还要围殴我。我将那三个打伤,镇关西那厮气急败坏,竟胆大包天拿剔骨刀要杀我,被我绊倒。我以为给他们个教训就得了,可没想到,那镇关西郑屠再一次举刀刺我,我就胡乱踢了一脚,他什么时候死的我不知道。”说完,鲁达注视着小种相公。 小种相公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帅也听闻最近渭州城里有个什么叫做‘镇关西’的泼皮很是嚣张啊!我们种家几代镇守边关,抵御辽国和西夏,也没人叫做‘镇关西’的名号。本帅还想着那个泼皮既然敢叫‘镇关西’,那武艺本事必定高强喽。原打算此次巡边回来就修书告诉父亲向朝廷请辞,并与知州刘大人联名共同向朝廷推举那个叫做‘镇关西’的泼皮挂帅去边关御敌呢。可惜了,这么个帅才死了。唉!” 鲁达一听,偷眼观瞧小种相公,见小种相公也看着他,二人诡谲一笑。 刘知州闻听种相公话音不对,脑门子上冷汗直冒,张口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 小种相公脸色一沉,又说道:“刘大人,那个郑屠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难道没有耳闻吗?刘大人是否有失察的过错呢?地方治安虽不归本府管,但那郑屠狐假虎威,败坏我种家的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鲁达火上浇油,说道:“郑屠不过是一个商人,‘四民’当中地位最低,可他两口子狂的居然把我这个‘兵’都不放在眼里了,这就有问题了,应该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郑屠成了‘有钱有势’的人,所以敢叫个‘镇关西’的名号。刘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这…这个……”刘知州明白鲁达这是在拿话点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刘知州毕竟是官场之人,见自己要有惹火上身的麻烦,再者边关之地,军府才是地方老大,所以刘知州暗道:“不能因为郑屠每年给的两千两好处银子惹恼了种家,弄不好乌纱帽不保。再说了,现在郑屠已死,维护他没有任何意义!”于是马上笑脸说道:“相公大人,既然郑屠家人亲属已告,按例下官还是要处理的。明日堂上问案,还请鲁老弟到场配合。相公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妥善办理!耽误大人您休息了,下官告辞!” 送走了刘知州,回来客厅,小种相公盯着鲁达,把鲁达看得心里直发毛。小种相公说道:“你方才的表现跟你平日不拘小节的言行可是大相径庭啊,看来府衙里传说神仙教你念书是真的喽?!你这书念得有进步啊!” 鲁达一拱手,说道:“属下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反正鬼使神差地就开始练习写字看书了,我也觉得好神奇啊!天色不早了,属下先告退了,大人您一路辛劳,早些安歇吧!” 小种相公一摆手,鲁达返身退出了客厅。小种相公看着鲁达的背影自语道:“这个浑人,兴许真的是上天垂爱于他,今天的进退应答,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完】 第九回赢官司偷金银 且说鲁达打马返回租处,跟老王说今晚不回来住了,明天和朋友们一起从鲁家店去州衙打官司。老王夫妇也早已听说了鲁达踢死郑屠的事情,关心地安慰了几句,鲁达出门上马走了。进了鲁家店,李忠、史进、金氏父女都围过来,鲁达看着他们焦虑担心的样子,笑道:“现在你们不用担心了,方才我与经略相公、刘知州都交谈过了,没有问题。叫小二楼上摆酒,咱们痛饮一回,明日去打官司。” 次日巳牌时分知州升堂问案,鲁达、金氏父女和郑大娘子、鲁家店的冯店主、店小二、肉铺伙计、泼皮等一干人齐到州衙过堂庭审。知州升堂坐下,鲁达因是官身免跪,公人还搬了把椅子给鲁达坐了,其余人等都堂前列跪,围观百姓更是将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案子跟李忠、史进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他俩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刘知州惊堂木一拍,堂审开始。第一步、依律,民告官杖责二十。刘知州发了第一签,令左右衙役将原告郑屠的老婆郑大娘子叉到堂下杖责二十。 郑大娘子本以为刘知州收了他们家钱不会打她,一听不对劲儿刚要喊叫,四个衙役上前四肢一提,将郑大娘子抬出堂外摁在行刑凳上。再看郑大娘子,圆滚滚的身躯趴在行刑凳上,裙裤被扒到膝盖以下,白花花肥墩墩的大屁股裸露着,两个衙役各摁着她一只胳膊,另两个衙役挥舞水火棍一下一下地狠劲打着。郑屠的老婆本就是个泼妇,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很是不得人心,再可能就是郑屠老婆的肥臀肉多打着过瘾,所以这两个衙役也着实用了力,啪啪打的郑大娘子猪一般的嚎叫。不一会儿,二十大板打完,郑屠老婆的肥屁股已经成了五花肉了。衙役将郑大娘子叉到堂上一扔,郑大娘子刚开始的嚣张表情彻底没了。 第二步、原告伸冤,被告陈情自辩。郑大娘子和鲁达各自详述了事发经过。同时,金氏父女也上堂状告郑屠欺骗强娶金翠莲,郑大娘子殴打金氏父女,逼还莫须有的典身钱。李忠、史进不失时机地在堂外呼喊:“郑屠欺男霸女该死!鲁提辖见义勇为,为民除害!”围观百姓此时群情激奋,不断有人出来控诉郑屠的罪恶之事。 第三步、双方证人出证。郑屠那方的肉铺伙计一看堂上堂下气氛不对,纷纷改口,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没看清;那鲁家店的冯店主和店小二昨晚上就知道了今天这官司郑家打不赢,把知道的事情全往郑大娘子身上推;还有郑屠手下的泼皮无赖打手们更是将所有干过的、知道的坏事全抖搂个干净,都说是郑屠指使的。而鲁达这一方的证人如潘家酒楼老板、伙计、状元桥的很多商户等等,全都出堂指证郑屠和郑大娘子罪大恶极。 第四步、合议宣判。庭审到此,因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加上民意考量,刘知州、通判等一干官人们合议后,判决如下: 1、郑屠夫妇罪行累累,民愤极大,依律:郑屠当斩,死有余辜;郑屠妻监押州牢五年。 2、郑屠一伙爪牙泼皮等,与郑屠沆瀣一气,欺辱邻里,民愤极大,依律:监押州牢两年。 3、经略府提辖官鲁达与郑屠理论过程中,郑屠持刀行凶。民人刺杀军官,本就是死罪。提辖官鲁达被迫一脚踢死郑屠,属于正当防卫。因此,提辖官鲁达不仅无罪而且是除暴安良的大英雄。 4、查封郑屠所有家产,除赔偿诉主、受害者及其家属银钱以外,余下全部充公。 那郑大娘子一听,恼羞成怒,张口便反咬堂上刘知州等一众官员收取他家好处费的事实。刘知州不待郑大娘子说完,立刻掷下令签喝到:“犯妇面目狰狞,胡言乱语,藐视公堂。来人,掌嘴四十!” 堂下两个衙役反扭郑大娘子胳膊,另一个衙役拾起令签照着郑大娘子的肥脸“啪啪”抽打起来,直打得郑大娘子牙齿尽落、口吐血沫、肿胀如猪头,呜呜说不出话来。知州令所有当事人签字画押退堂,犯人收监。当日押下文书,查封郑屠家产,判决文书在府衙前、四门公示。所有渭州老百姓都拍手称快,称赞鲁达是大英雄,刘知州是青天大老爷云云。 在后堂,刘知州谄媚地问鲁达:“提辖大人,本官判的您可满意?” 鲁达说道:“知州大人体察民意,秉公执法。百姓满意,洒家也自然满意!洒家回去便在相公大人面前替您美言,年终吏部询问定给您好评。” 刘知州闻听喜笑颜开,欲留鲁达吃酒。鲁达嘱咐了三千两银子的事情又推托还要赶回经略府回禀相公大人便离开了。鲁达出了州衙见李忠、史进和金氏父女还站在阶下,走过去对金老汉说道:“金老,你们父女的事情也解决了,我跟刘知州打过招呼了,清算郑屠家产后会优先赔偿你们父女三千贯典身钱。” 金老汉听了当即拉着金翠莲跪倒在地磕头感谢,鲁达赶紧上前将二人扶起并说道:“这期间你们父女就在鲁家店暂住,等拿到典身钱后你们父女再商量何去何从,好吧?!”金老汉连连称是。 鲁达让李忠、史进、金氏父女先回鲁家店,他自己去经略府面见小种相公,将在州衙堂审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小种相公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刘知州还是知道深浅的,判的不错!” 鲁达明白这其实都是权利场上的游戏,所以又感谢了小种相公,然后趁机把李忠、史进的事情讲说了一遍。小种相公听罢,说道:“我们边关虽然守得住,但还是缺少能征惯战的领军将才,所以我们与西夏总是没完没了。这样,我写个手札给你,暂时就让他两个在你的兵甲提辖处任承差吧,待日后立有军功再升职也不迟,如何?” 鲁达明白,李忠和史进没有军中履历,想要立刻安排当什么官是不可能的,能安排在提辖处已经是给鲁达面子了。鲁达连声感谢。小种相公便写了封手札给鲁达,教自去领着李忠、史进找押司办理入职存档等手续。鲁达再次叩谢后便拿着手札告退了。回到鲁家店,鲁达把好消息告诉了李忠和史进,他二人特别高兴,非要请鲁达吃酒表示感谢,三人出鲁家店去了潘家酒楼点了一桌好酒席边吃边聊。 鲁达说道:“二位兄弟,明天入职后你们都有了好出身,按月领钱粮衣食无忧了,可喜可贺!” 李忠、史进说道:“这都是大哥您的照顾,兄弟往后就跟着大哥左右!” 鲁达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也就能帮你们这些了。说实话啊,想靠累积军功当大官不太可能,抛开门第、履历不说,关键还有一点:文化程度。作为武将,不熟读兵书战策肯定是不行的。你看看哥哥我,上过战场杀过敌,现在三十五岁了还是个不大不小的提辖。不是老种将军不照顾我,一个是我以前不肯读书,再一个就是中级以上的军官必须经过朝廷枢密院和三衙的审查后才能任命。现在的世道,没有银钱去给东京朝廷的官老爷们送礼,想升官发财?根本不可能。看看哥哥我,没房没钱没老婆,驴粪蛋儿一个,表面光而已。囊中羞涩,吃酒都得赊账,就便是有凌云志气,也得被一文钱憋倒啊!” 李忠说道:“兄弟我就更没有银子了,这要不是在郑屠肉铺顺手牵羊弄了些,我就得喝西北风喽。”李忠喝了一口酒,好像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兄弟行走江湖时,知道通常财主、富户都有在后花园藏钱的习惯。郑屠是个大财主,他家宅院里肯定有藏钱的地方,咱们可以想想办法搞一搞。否则被官府搜去,就都肥了知州等人的腰包了。” 鲁达听了,眼前一亮,暗道:“对呀,宋朝没有银行,有钱人家只能挖地窖藏钱。”鲁达低声说道:“咱们今晚就去一趟郑屠家碰碰运气,我估计郑大娘子轻易是不会把藏银窖说出去的。”鲁达三人商量了计划便结账离开潘家酒楼分头准备去了。 当晚四更时分,李忠驾着一辆马车赶往郑屠家宅方向。路上遇见巡城队,李忠便说:“鲁提辖因吃坏了肚子去求医。”鲁达在车蓬里探出头来摆摆手证实。巡城队士兵哪有不认识鲁提辖的,便放过了。李忠把车赶到郑屠家宅附近巷口,掏出四块粗布把马蹄裹上绑了,然后赶到郑屠家宅后门,果然是个富户人家的宅院。鲁达教史进在外面看着马车、望风,自己和李忠身穿夜行衣,头巾遮面,翻墙进去了。此时郑屠家宅已被州衙查封,偌大宅院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影儿。鲁达、李忠二人借着月光很快就来到了后花园,拨草推石寻找地窖。当寻到假山旁边的一个大石头跟前,鲁达说道:“这块石头的位置与假山不协调,地窖八成就在下面。” 李忠绕着大石头转一圈,用手推了推,轻声说道:“大哥,这石头至少也得有五六百斤,不好搬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完】 第十回大陇山剿匪(1) 且说鲁达看了看大石头,便上前左手扣住石头底部棱角处,右手扶着,单臂用力一抬,挪动脚步,将那块大石头挪到一边,果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口。李忠看傻了,捂着嘴说道:“大哥神力啊!”鲁达让李忠别急着下去,在窖口等了一小会儿通通氧,然后打开火折点了一张纸扔下去仔细一看,将近三米深的地窖里面摞着大铁箱子。鲁达往里又扔了几块石头,见没什么机关,便用绳子绑住李忠的腰,将他慢慢地放入地窖里。李忠在下面用绳子把箱子捆牢,鲁达便往上拽,不一会儿就把六个铁皮箱子都拽上来了。鲁达扭开锁头打开一个箱子一看,里面装满了金块银锭,估摸能核上两千两银子。二人强忍内心激动,鲁达把那块大石头又搬回原处压上窖口,李忠用绳子将六个箱子十字花绑好,鲁达提四个、李忠提两个来在后门墙处。李忠探头四处看了看,见史进还贴着墙望风呢。鲁达令李忠骑着墙头,他将箱子一个个地递上去,李忠再一个个地放给史进,装入马车蓬里。待将六个铁皮箱子捆绑牢固后,李忠赶着车离开了郑屠家宅,七拐八绕地回到了鲁达租住的老王家院子外面。鲁达没有叫门,而是和李忠、史进就坐在车篷里等,一直等到听见五更的梆点已过,鲁达看看天色发白,知道城门已开,便叫李忠驾车向城东门而去。到了城门口,果见城门已大开,几个土兵正在清扫城门口。李忠驾车很顺利地出城了,一路狂奔向潘原县而去。离城十几里,鲁达三人见前后无人,便把黄金都挑出来放进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布袋里,银锭装了两大袋,然后把空箱子都扔进了泾水河里,调转马车,原路返回,从北门进入渭州城。回到老王家,院门早已打开,鲁达三人把三个口袋扛进鲁达的屋子放到墙角。老王夫妇懂规矩,看见就跟没看见一样,不闻不问。 鲁达、李忠、史进三人洗漱吃罢早饭,又驾着马车去了经略府,鲁达引着李忠、史进去书办处办理了他二人的入职手续,又去甲仗库领了公服、佩刀、刻有各自名字的腰牌,到马厩领了两匹坐骑。三人出了经略府,就见州衙的公人等在门前,见到鲁达上前说道:“提辖大人,知州大人请您过去,有事相商!”鲁达点头,让公人驾车拉着自己,李忠、史进骑马跟随,一起去了知州衙门。李忠和史进在门房等待,鲁达随公人进了后堂,刘知州见鲁达来了赶紧热情相迎,请坐看茶。刘知州说道:“郑屠家产已查封,抄的抄、卖的卖,这是大人您的三千两银子。一个箱子正好两千两,还有一千两有点儿装不下了,嘿嘿。” 鲁达起身看了看银子,雪花官银,心里就明白了,说道:“装不下洒家就不要了,送给刘兄您喝喝茶吧!”说着,把那三千两的借据掏出来递给了刘知州。 刘知州接过借据,看后揣进怀里,说道:“既然鲁兄弟如此慷慨,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后但凡有用得着之处,鲁兄弟尽管说话!” 鲁达也客气地寒暄了几句,推托有事便拎着一箱银子告辞出来了。把银子放到车上,简单讲述了一下经过。李忠骂道:“这个老狐狸,一下子就吃进去一千两啊,太贪了,郑家那边还不知道得被坑多少钱呢。” 鲁达笑道:“无所谓啊。三千贯钱其实顶多也就能兑换一千五百两银子,这是两千两,赔给金氏父女足够了。有账不怕算,我听说刘老爷今年在渭州知州任上到期了,等他离开渭州时再收拾他不迟。”李忠和史进点头。 回到鲁家店,鲁达把两千两银子放在金氏父女眼前,金氏父女都看花眼了,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鲁达说道:“你父女现在也有钱了,下一步什么打算啊?” 金老汉激动地说道:“老汉我不知道啊……” 李忠说道:“这些银子如果是回到东京也干不了啥,在渭州还是能开个买卖的。金老,不如就留在渭州吧!” 鲁达说道:“二弟说的有道理。金老,我看这鲁家店不错,你跟冯店主商量商量,把这家店盘下来,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到时候再招个入赘的女婿,不是挺好嘛。” 金老汉听了连连点头称是,金翠莲则有些脸红。李忠自告奋勇,帮着金老汉找冯店主讨价还价去了。鲁达看着李忠的背影,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八成是看上金翠莲了,行,俩人挺般配的。” 自此,金老汉买下了鲁家店客栈,改成了金家店的招牌;鲁达、李忠和史进把偷来的金银均分做三份,各得约四千两;李忠、史进就在金家店搭伙,每天去经略府提辖处听差;鲁达还是在老王家租住,每天上班、看书学习,再就是和李忠、史进一起喝酒、较量切磋武艺,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且说一日鲁达吃罢早饭,经略府传令兵急报:经略相公升厅议事。鲁达不敢耽搁,立刻随传令兵来在经略府步入公厅,就见小种经略相公、刘知州等渭州大小官员都已在座。鲁达施礼入座后,小种相公说道:“昨日德顺军紧急军报:十月二十日,盘踞在大陇山的土匪夜袭了结公城驿站,杀死了驿卒及歇宿的官商二十余人,钱粮财物马匹抢劫一空并焚毁了驿站。焚毁驿站,杀死朝廷命官为不可饶恕之罪。事情紧急,本帅召集诸公,将此军报告知,诸公有何见解?” 刘知州起身说道:“相公大人,下官斗胆实话实说!现在我大宋与西夏、吐蕃、回鹘等国均有互市贸易,延安府、渭州、兰州、西宁州一线来往商队频繁,但现在边境战争频仍,苛捐杂税众多,导致国内农民起义频发,基本上有山的地方就有绿林土匪拦路抢劫,尤其是最近几年更加猖獗,各地官府疲于奔命也无能为力。近些日子,不断有被大陇山土匪抢劫财物的客商来州衙诉告,请求朝廷出兵剿匪。今日下官也请求经略相公考虑发兵,永除匪患!”众人都附议表示赞同。 小种相公说道:“出兵容易,可怎么个剿法?哪位将军领兵?”参会的文武官吏都不做声了。小种相公看向鲁达说道:“鲁提辖,听说你最近喜读兵书战策。对于此次剿匪,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鲁达起身向在座的各位拱手一揖,说道:“卑职不才,既然相公大人问,属下便说说!剿匪是必须的,关键是如何剿?我们在明处,一切行动都有土匪盯着,大军进剿,土匪流窜,剿匪往往是徒劳无功。卑职的建议是用引蛇出洞之法围剿一部分,伤其筋骨,灭其气焰。而后令大陇山附近的所有村屯内迁实行坚壁清野和民兵联保政策,时日一久,土匪抢不到东西,自然就得投降或逃离此处,可永除本路匪患。” 小种相公说道:“在座各位都明白,若想永远消除匪患,只有保证百姓安居乐业才行。但现在的世道不好,匪患是摁倒葫芦又起了瓢。如能剿灭最好;如不能剿灭,只能是自扫门前雪,将土匪赶到别处去。目前本城只有北郊步骑营一千禁军可供调遣,但没有带兵将领。鲁提辖,大陇山剿匪之事委你办理如何?” 鲁达说道:“不知其他各位大人如何想?” 其他人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多是文官,入山剿匪的辛苦活儿他们才不愿意干呢,所以异口同声说道:“我等附议,鲁提辖文武双全,定能马到成功!” 鲁达心里清楚,厅上众官多是贪生怕死、拈轻怕重之辈,他们肯定都会同意自己去剿匪的,拿自己当炮灰耍。但现在小种相公确实没有可用之人,只能打出他这张底牌了。鲁达心里也很忐忑,虽然当过兵,但共和国几十年没有战争了,他没有作战经验,更别提指挥千军万马了。但点到自己头上了,决不能拉松套,给小种相公丢脸。 鲁达表现出了共和国的军人本色,坚定地说道:“既然相公大人和众位同僚信任,属下领相公大人的军命,必定消除大陇山匪患!” 小种相公高兴地说道:“好,本帅就正式委任提辖官鲁达为此次剿匪都指挥使,所需兵马钱粮全都由你自行调遣支配,务必消除匪患,不得有误!”然后小种相公立刻写就军令命人传达给渭州和德顺军的驻防禁军及地方厢军,配合剿匪事宜。 待其他官员们告辞走后,小种相公问道:“鲁达你有具体计划吗?” 鲁达说道:“卑职此次剿匪并不想调遣大军,只需调遣渭州驻防禁军的部分弓弩手和一箱一千两库银即可。”小种相公点头默许并写了手令交给鲁达了。鲁达说道:“属下不日一定解除匪患回报大人!”说完便告退去提辖处了。 李忠和史进已经听说鲁达要领兵围剿大陇山土匪了,见鲁达来了迎上去说道:“大哥是不是有事吩咐兄弟去做?” 鲁达说道:“坐下说!” 李忠问道:“大哥您打算怎么剿呢?” 鲁达说道:“我的计划是先将军士假扮商队运送饷银,引蛇出洞消灭大部分土匪后,再跟剩余的土匪谈判,要他们投降或离开泾原路;如果土匪不同意的话,那就放火烧山直接杀到山寨里。” 李忠听罢说道:“行,就按大哥说的办。” 鲁达领着李忠、史进从军需处调配来了五十峰骆驼和十辆马车,又从府库借出一千两银子一箱,带到了北郊禁军营做准备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完】 第十一回大陇山剿匪(2) 且说三天后的午牌,渭州城南关厢大路上浩浩荡荡来了一支商队,赶骆驼赶马车的伙计大声嚷嚷着叫行人让道。这支商队的伙计正是鲁达挑选的六十名禁军弩兵扮作的,两个叫做赵大、钱二的军校装扮做领队和伙计头,他俩吆五喝六地催促赶路,就是为了引起众人注意。因为渭州城离大陇山只有百余里,骑马一上午便到,所以鲁达敢断定,这渭州城一定有大陇山土匪步下的眼线,探听西去的商队消息和官府的动向。这样大陇山的土匪们便可掌握抢劫和逃避的主动权,这也是过往商队屡次被抢劫而德顺军剿匪无果的重要原因。果不其然,当赵大、钱二示意商队停下准备找个车马店吃午饭时,马上就有一个特别热情的人说自己是八方客车马店的掌柜,他们店酒菜好而且价钱便宜,请赵大、钱二去吃酒。赵大、钱二对视了一眼,领着商队跟着那人进了附近挂着八方客招牌的车马店里。赵大、钱二单独坐一桌,其他伙计在院子里坐了。 店小二过来边倒茶边问道:“二位客爷打哪儿来啊,吃点儿什么啊?” 赵大随口说道:“打京兆府(今西安市)来。有什么现成的好菜只管上,不喝酒,吃完了好赶路!”店小二应诺便去后厨端出来一盘热菜、一盘切好的熟牛肉、四个馒头、两双筷子放到桌子上,其他桌也是一样。赵大、钱二并不说话,只管吃。不一会儿,二人吃饱,叫店小二过来结账,李四从腰围缠袋里哗啦哗啦鼓捣了几下摸出些碎银子放到了桌子上,说道:“不用找还了!”便起身招呼几十名伙计整队出发。 且说这八方客车马店还真是大陇山在渭州城开的消息店。那店小二待赵大、钱二走远后便进了后厨跟那掌柜说:“刚才结账时那个客官摸了好几下才掏出些碎银子,听那哗啦哗啦声,大银子不少。他们还有五十峰骆驼、十辆马车、六十名伙计,肯定是个肥尖头(土匪黑话:有钱的商人)!要不要现在就去通知老大?” 那个掌柜捻了捻小胡子说道:“不急,还不知道他们运送的是什么货物呢,万一都是茶叶、绸缎什么的咱劫了没用,得有干货(银子)才行。你想法儿探听出是什么货,快去!”那店小二应诺换了身衣服就寻商队去了。 赵大、钱二领着商队此时已经来到了街上,那个店小二赶了过来,绕到队伍后面自来熟地跟牵骆驼的伙计套话,打听运送的货物情况。那伙计只说不知道,店小二一连问了好几个伙计都说不知道,正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忽听得前面“哐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了。店小二凑近一看,就见地上是一个摔破了锁的铁皮箱子和散落在地上的十几锭银子。商队领队赵大领着几个人赶紧围过来,把银子捡起来装入箱子里换了一把新锁锁上,重新捆扎到骆驼上。那边钱二正连踢带骂那个牵骆驼的伙计呢,赵大走过去劝了,然后俩人和伙计们前后左右看护着商队起行了。 原来这也是鲁达事先安排好的。大街上故意漏银,就是要让探听消息的土匪细作看到或听说到,最大概率的保证吸引土匪上钩。 那店小二飞也似的跑回了八方车马店,跟那个掌柜说道:“我看见了,绝对是肥尖头,都是银子,看样子好像还是官银。”便把刚才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掌柜听完又捻着他那几根山羊胡说道:“刚才那两个人吃饭时的坐姿,我感觉就像兵。你描述的那个铁皮箱子也是官府装运银子的标准箱子,每箱一千两银子,五十峰骆驼一百箱,至少有十万两银子,我估计很可能是送往西路的兵饷。那后面的马车上可能装的是他们的刀枪,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才装扮成商队的。前几天咱老大不是洗劫了结公城驿站嘛,朝廷官军大概是怕了,哈哈。好,你立刻骑马去给老大报信,这可是笔大买卖啊,嘿嘿!”那店小二应诺便去马棚牵了匹快马向大陇山方向飞奔而去。 且说赵大、钱二领着商队上了官道西行,没走多远就见一匹快马从旁边驰过,赵大、钱二相视一笑继续吆喝着前行。在离城十里处的道边上站着三个人,戴着凉笠儿,穿着灰布衫子,穿着系了缠带的行履麻鞋,背着干粮袋和水囊,一副行旅脚夫的模样。这三人非是旁人,正是鲁达、李忠和史进。鲁达三人在此处等候就是防止被城里人认出,从而有可能导致精心布置的剿匪计划失败。鲁达可是知道一句现代流行语,叫做细节决定成败。鲁达、李忠、史进和商队汇合后加紧向大陇山方向进发不题。 却说那店小二马不停蹄,天擦黑儿时分赶到了大陇山匪巢,进了聚义分赃厅拜见了大当家的之后,便将在渭州城探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大寨主听完看看左右两边的其他头领说道:“你们怎么看?” 其他头领听说有可能是官军押送的兵饷都有些迟疑,一旁的一个狗头军师站出来捻着狗油胡说道:“前些日子咱们洗劫了驿站后,德顺军出动几千官兵来围剿,可在白石砬子那被咱伏击砍死了十几个兵之后,不也仓皇逃跑了么,所以咱不怕他们。这次押送银子的官兵才六十多人,咱们有七百余喽啰兄弟,事先埋伏在僻静路段两侧,待商队进入包围圈,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一定能大获全胜。那十万两银子可够兄弟们花上好一阵子了,哈哈!” 其他头领听军师这么一说都觉得有理,嗷嗷乱叫着纷纷表示要大干一场。大寨主也很兴奋,高声说道:“众兄弟们,俗话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兄弟们在绿林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懂,咱们就在通边寨与结公城驿站之间的莝草洼设伏,速战速决。” 狗头军师又说道:“他们午时离开渭州城,明日午后就能到莝草洼,今晚兄弟们好好准备,把刀枪磨得锋利些,明日吃罢早饭咱们就去莝草洼设伏。大哥您看如何?” 大寨主说道:“就按军师说的办,兄弟们准备去吧!”众人应诺。 且说鲁达、李忠、史进带领商队于次日午时到了通边寨进了个大车马店吃午饭,鲁达给商队的每个人都加了一盘熟牛肉。弩兵们明白,这是要有仗打了。众人吃饱喝足,原地歇息了半个时辰,鲁达领着商队继续前行。鲁达来之前仔细看过军图了,知道再往前就是结公城驿站,也是大陇山土匪的最远活动距离,所以前面每前进一步都有可能遭遇土匪。鲁达牵着头驼不急不慢地走在队伍最前面,仔细观察着周遭的地势地貌,又约行了五里,前面便是莝草洼。鲁达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隐隐觉得有些紧张,便命令将骆驼分作左右两队,将十辆马车赶到中间取下苫布,伙计们牵着骆驼在里侧行走,很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堡垒。鲁达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前面的地形十分适合打埋伏,咱们的战场就在眼前了,沉住气听口令!”说完便和李忠一左一右拉着头驼前行,史进驾着马车并行。 战前的窒息感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突然,就听“咣咣咣”三声锣响,有人大喊:“兄弟们,抢货,冲啊!”就见从路两侧百步之外的草丛里呼啦啦站起几百人,各拿刀枪嗷嗷叫着向商队扑来。 鲁达见状,大喊一声:“卧骆驼!弩兵一队左侧两行排列,二队右侧两行排列,队长指挥!” 就见牵着骆驼的兵们手压缰绳,脚踢骆驼前腿,那五十峰骆驼几乎同时卧倒在地。六十名弩兵们在马车上取下弩箭排好队形,赵大、钱二也各自站定。李忠和史进各擎朴刀在首尾站定,鲁达站在中间的马车上,手上多了一面小红旗,看着冲来的土匪喽啰兵。 就在喽啰兵们冲到了距离商队约五十步时,鲁达举起红旗,赵大、钱二看见同时喊:“一排瞄准,二排准备!”鲁达将红旗落下,赵大、钱二又同时喊:“一排射击!” 就听得弩弦发出“嘭”的一声,三十支弩箭同时射出,刷地一下就飞进了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就听见草丛里“哎呀……哎哟……我的妈呀……啊……”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后面的土匪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小头目的催促下,手举刀枪继续喊叫着向前冲。 鲁达旗举旗落,赵大、钱二连声喊道:“二排射击!一排准备……一排射击!”弩箭接连不断地射向两边的草丛里。 站在马车上的鲁达看着草丛里发生的一切,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在八里桥冲向英法联军的僧格林沁的满蒙骑兵、索姆河战役里冲向德军机枪阵地的英军…… 直到草丛里再没有人冲出来了,鲁达才命令停止射击,弩兵们换上刀枪、盾牌进草丛里打扫战场。鲁达、李忠、史进也进入草丛里,满眼都是尸体,还有受伤勉强想站起来的,还有带着箭爬的,还有伤重动不了的,眼前的惨状和不绝于耳的哀嚎声让鲁达的内心里有了罪恶感。 事后统计,射死了二百多人,包括几个头领;伤者二百多人,其余的或跑或躲了。其中那个狗头军师倒是贼得很,一听见前面的惨叫声便就地卧倒了,没伤到半点皮毛。史进拎着他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似的扔到鲁达脚下。那狗头军师一见鲁达的气势就知道这是领导,赶紧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命。鲁达上前踢了一脚,说道:“怕死鬼,刚一开始的时候洒家就看见你在后面大呼小叫往上冲的,然后你就装死了是么?抬头回话,我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否则我就把你射成刺猬!” 狗头军师一听还有生还希望,赶忙说道:“大爷您问,小的不敢有半句假话!” 鲁达便将大陇山土匪的具体情况问了一遍,狗头军师也一一作答。然后鲁达说道:“既然你是军师,也算是个聪明人。我告诉你洒家的想法,你回去告诉活着的头领们: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而上山落草的,你们图的是财,抢几个过往客商也就罢了,居然胆大妄为火烧驿站杀军卒,这可不是绿林道的规矩。驿站被毁,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洒家是泾原路渭州经略府提辖官鲁达,洒家并不想赶尽杀绝,我现在有个提议:如果你们愿意重新做百姓,洒家也有好去处安排你们;如果不愿意,洒家的要求并不高,让你们的大寨主带着你们离开大陇山,不要在泾原路的地界出现,明白吗?如果你们大寨主同意洒家的提议,就派人带着诚意连夜来通边寨驿站找我;如果明天早饭前没有人来,洒家便带兄弟们烧山夺寨!” 狗头军师说道:“鲁大人能放兄弟们一马,小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小人立刻回去报知大寨主照办就是了。”鲁达一挥手,狗头军师屁滚尿流地跑了。 鲁达吩咐把那九十九个箱子扔掉,将死伤的喽啰和弓弩等军器都装载了,回通边寨驿站。 山风吹过,夹杂着血腥味儿,天边一抹残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完】 第十二回鲁达、史进离开渭州城 且说那狗头军师回到匪巢进了聚义分赃厅,就见逃回来的大头领和大小的头目都杵在那里,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有受轻伤的疼得咧嘴也不敢出声,大厅里掉根针都听得见,寂静的可怕。大家都被山下发生的惨剧吓懵了,从来没吃这么大亏。现在看见狗头军师回来了,都围过来询问情况。狗头军师便将鲁达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寨主。 大寨主听完坐在虎皮椅上沉默不语,其他头目则窃窃私语。好一会儿大寨主终于咳嗽一声,说道:“众位兄弟,你们有什么想法说说!” 某头领抱着受伤的胳膊站出来说道:“依我看啊,这个渭州经略府的鲁提辖不是一般人,有谋略而且手下士兵训练有素,不比寻常官军。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其实也不想我们双方多死人,只要不在他的辖区内犯事儿就行。我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离开大陇山去别的地方再干呗!”其他头目也纷纷附和着说不如去其他地方暂避锋芒,重整队伍! 大寨主骂道:“都是你们惹的祸,奶奶的。当初老子就说不能烧杀驿站,不合规矩。你们见钱眼开,不听老子的,非得撺掇去抢,这下好了,捅马蜂窝了吧,咱们死伤了那么多兄弟。奶奶的,既然那个鲁提辖如此厉害,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就别硬碰硬了。西北这么大,此处不养爷,自有留爷处。答应鲁提辖的条件,军师你就去办吧!” 且说鲁达等人在通边寨歇息,加强了警戒。半夜时分就听见马蹄声响,鲁达、李忠与史进各拿朴刀出屋,影在暗处注视着四周,赵大、钱二和通边寨知寨领六十名弩兵与寨兵在木栅后戒备。只见远远地几十只火把,一簇人马飞奔而来,到了木栅门前,那个狗头军师举着火把四下晃着喊道:“鲁大人,俺们是大陇山的,来送东西了,您出来吧!” 鲁达看对方只来了几十个人,没有多大危险便从暗处走出来说道:“洒家在此!” 那狗头军师赶忙下马过来说道:“提辖大人,俺们大当家的认为提辖大人您说的在理,确实是我们做事不合规矩,捅了篓子。这次大人您能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兄弟们感激不尽。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大寨主接受您的提议,会尽快领着兄弟们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寻快活。大寨主连夜让小的亲自押送十箱金银财宝和十车绸缎绢帛交给提辖大人,以示俺们的诚意!大人您看这样行吗?” 鲁达叫人打开寨门把东西拉进来,然后把轻伤的俘虏和死尸送还给狗头军师,说道:“重伤的暂时留在寨里救治,到时候去留自便。你们尽快离开泾原路,说话要算数。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那边史进抽验了几个箱子后冲鲁达点点头,鲁达便挥手示意狗头军师可以走了。狗头军师点点头,带领一行车马回大陇山了。鲁达招呼弩兵们将箱子、绸缎等物放入仓库,令赵大、钱二等加强警戒,他和李忠、史进回屋各自安歇了。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令人将箱子打开,给受重伤的土匪喽啰兵们每人发放了五两银子作医药费,然后将剩余的财物装载好仍扮作商队向渭州城进发。回了渭州城,财货入库作为经略府募兵的军饷,弩兵们遣回禁军大营。小种相公击鼓升厅,听了鲁达的汇报并验过了从死尸头上割下的耳朵,令书办书写战报拟定领功受赏人员名单上报朝廷。事后,鲁达、李忠、史进三人除立功外,鲁达得赏钱一千贯,李忠、史进各得五百贯。鲁达一千贯钱去金银铺兑换了五十两黄金藏到下处柜子里。 时光迅速,不觉来到了大宋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鲁达酒后睡不着,翻看合订本《水浒传》,暗道:“书中明确写到在今年的三月二十八日,鲁提辖在东京相国寺酸枣门外的菜园子与豹子头林冲相遇。我若是不去的话,林冲就得死在野猪林里。要是去的话,还真得抓紧了,现在可没有飞机、高铁啊。明天就去跟小种相公告假!”鲁达决定了要去完成鲁提辖的使命。 次日鲁达去经略府点卯后,私下向小种相公表达了因为上次大陇山剿匪杀人太多,自己想去五台山烧香祷告求宽解,顺便去东京看望好朋友。小种相公同意了,只嘱咐鲁达快去快回。李忠和史进闻听消息表示也想和鲁达一起去,鲁达跟李忠说道:“此去五台山来回至少两个月时间,二弟你刚与金翠莲完婚不久,你不适合远足。我和三弟两个光棍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去哪儿都行,过不多久我们就回来了,你就在渭州好好过活吧!”李忠想想,也就不再坚持了。 鲁达知道这次一走还不定能不能回来呢,叫史进把大部分银钱都兑换成了黄金,将自己的几件随身衣物、《水浒传》合订本、《二十四路军图》羊皮卷、银钱等物分作两个布口袋装了,挎上腰刀,又翻出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写了“种相公亲启”,用砚台压了。鲁达来到西屋,把二十两一锭大银塞给了房东老王,说道:“老王大哥,谢谢你们老两口的照顾。我要出门办差,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这些钱就是我之前的住宿、伙食费。再见了!” 老王夫妇连忙说道:“多了,多了。一年十二贯,这太多了。” 鲁达说道:“拿着吧,等回来我再接着住。”说完,扛着两个袋子出了院儿门,搭到马背上,然后搬鞍认蹬上马,一抖缰绳向鲁家店驰去。 到得鲁家店,鲁达叫上史进,告别李忠和金氏父女,二人并骑出城东门而去…… 次日,小种相公升厅不见鲁达来,便派承差去鲁达宿处寻找。房主老王说道:“提辖大人昨日下午背了包裹,说去外地办差走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承差听了,教打开鲁达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裳和被褥在炕上,又看见桌上压的的信是给经略大人的,便揣入怀里回经略府了。 却说经略府承差把鲁达写的信带回呈上,小种相公展开见上面写道:“…因大陇山剿匪杀伤过重,想去五台山烧香以求心安。另记得少年时洒家也曾去过东京,那市井繁华、热闹至今记在心里……宋国那么大,兄弟我要趁韶华未老四处去走走!游历之中我可能会结识很多新朋友,如有可用之人,我一定向大人推举,以解边关将才之缺。顿首,再拜,鲁达亲笔,年月日。”当读罢最后一行字时,小种相公望着东方自言自语道:“这个鲁达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呢?他是那个我认识的鲁提辖吗……” 且说鲁达、史进自出了渭州东门,取路向原州方向驰去。鲁达的行走路线很明确:经永兴军路的庆州、延安府、河东路的石楼县、汾州、太原府、忻州、五台县,目标地点是五台山。 看官们会问道:“鲁达,你不是说不想当和尚么,为何还要去五台山呢?” 其实鲁达心里还真就一直惦记着鲁提辖五台山出家当和尚的事情,虽然他鲁达不想也不可能去当和尚,但对于鲁智深四十五岁坐化的情节还是有些担忧的。在《水浒传》原著书里,智真长老是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得道高僧,很神奇。现在既然穿越了,鲁达也很想借机去文殊院拜会智真长老,询问自己不出家当和尚的话,是不是就能跳过了“四十五岁坐化”的坎儿呢。 鲁达和史进出渭州时已经是申牌了,天色渐晚,二人马不停蹄,天擦黑进入铁原寨驿站歇息。因为鲁达和史进身上还有渭州经略府的腰牌,所以还可以去驿站休息歇马。次日吃罢早饭,鲁达二人上马继续前行。但见: 崎岖山岭,寂寞孤村。披云雾夜宿荒林,带晓月朝登险道。落日趱行闻犬吠,严霜早促听鸡鸣。山影将沉,柳阴渐没。断霞映水散红光,日暮转收生碧雾。溪边渔父归村去,野外樵夫负重回。 鲁达、史进晓行夜宿,行了十天之上,月末来到了延安府地界。鲁达知道鲁提辖曾经在延安府任职,担心在城里大街上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比较麻烦,便在城外关厢寻了个不起眼儿的小客栈住下,然后对史进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王进师父,所以特地来这延安府就是让你看望王进师父的。但我若去见到老种相公,可能十天半个月走不了,为省去麻烦,你自己打听道儿去经略府询问王进师父的消息吧!记住,若是见到王进师父,你明天早上要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再做打算!”史进应诺后出门了。 一个时辰后,史进回来了。鲁达看着史进闷闷不乐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兄弟?” 史进答道:“我寻到经略府,问守门士兵王进师父的消息。士兵告诉说王进师父前日随经略相公去绥德军巡边了,不知道何时回来。我又去后门问了门房,也是一样的答复。我就回来了。” 鲁达听了,也感到可惜,安慰史进道:“种帅若是去巡边,来回至少也得个把月。要不你就在这住着等,或者先去他处耍耍,再来寻王进师父也不迟。兄弟你好好歇着吧,我就要启程去五台山了。” 史进问道:“大哥为何一定要去五台山呢?” 鲁达说道:“其实我早就对渭州枯燥的生活有些腻烦了,咱们大宋那么大,我想出去旅旅游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再一个呢是五台山乃佛门圣地,我久闻文殊院的长老智真禅师修为极高,能预知未来,正好顺路去求问前程。” 史进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是,我还以为大哥只是要去拜佛呢。既然能求问前程,那是再好不过了。小弟在这干等意义不大,还是随大哥一起各处转转吧!” 鲁达一听,说道:“也好!那咱俩就准备准备,午后启程。” 鲁达和史进二人吃了午饭,算了客店钱,收拾包裹物品骑马离开延安府,取路往五台山方向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完】 第十三回、五台山鲁达参禅 且说鲁达、史进二人一路行了近一个月,于二月中旬来到那五台山下。看那五台山时,果然好座大山。但见: 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崒嵂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宜是由揉蓝染出,天生工积翠妆成。根盘直压三千丈,气势平吞四百州。 二人继续前行,远远地便看见一座写着“五台福地”的大牌楼,到得跟前原来却是一个集镇,约有五六百人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客店等,很是热闹。鲁达说道:“咱们且过去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买些。”猛听得旁边有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进耳朵里来,看那响处,却是铁匠在那里打铁,门上一个木匾,写着“父子铁匠铺”。鲁达想起来了,这是原著书里鲁智深打禅杖和戒刀的那家铺子,暗道:“咱不是和尚,用不着禅杖,就弄个棍子使吧。”鲁达说道:“咱们进铁匠铺看看,如果有好钢,打造个趁手的兵器吧!”史进点头同意。 来到铁匠铺门前,拴了车马,鲁达与史进便进了铁匠铺。鲁达问道:“店家,有好钢铁么?” 铁匠停住了手说道:“二位客官请坐,想要打甚么东西?” 鲁达说道:“不知有上等好铁么?” 铁匠答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镔铁,不知客官要打什么?” 鲁达说道:“洒家只要打一条八尺长五十斤重的水磨镔铁棍。” 史进说道:“俺打一把二十斤重的三尖两刃刀和一把腰刀。” 店家说道:“好嘞,客官自去忙,小人自用最好的镔铁打造,三日后来取。” 鲁达问道:“要几两银子?” 店家答道:“不讨价,实要十五两银子。” 鲁达说道:“洒家给你二十两银子,明日便要取,你若打得好时,再赏你。” 那店家接了银两道:“小人现在就打造,明日午后来取吧。” 鲁达在镇上找了一个车马店,将坐骑寄养了,自与史进买了些绸缎、布匹等礼物,雇个脚夫随同挑上五台山来。二人寻到文殊院寺门前,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 山门侵峻岭,佛殿接青云。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鲁达、史进刚要迈步进门,就见一个年轻僧人走过来,合十见礼,说道:“适才师傅正在佛堂讲经,突然说有两位贵客来寺,叫小僧出来迎接。想必就是你们二位施主吧,请随我来!”另一个看门僧接过礼物挑担。鲁达、史进有点儿懵,没敢言声便随着年轻和尚穿门过院进了方丈室,智真长老正盘膝坐在禅床上闭目打坐。鲁达见这长老,六旬之上,眉发尽白,骨格清奇,俨然有菩萨之相。鲁达和史进大气也不敢出,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待。 过了一会儿,智真长老睁开眼睛看着鲁达,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贵客远来,有失迎迓,见谅!” 鲁达忙躬身施礼,说道:“不敢当,大师客气!俗人鲁达与兄弟史进前来,打扰了贵寺清净,还请大师见谅!” 智真长老说道:“贵客远道来临,敝寺山门光辉。且请座上拜茶!”旁边侍立的小沙弥听了,给鲁达和史进看茶。智真长老注视着鲁达说道:“鲁施主,你本与我佛有缘,当是老衲入室弟子。但天外来客,机缘有变。今日施主终究还是来了,想必求的是前程吧!阿弥陀佛!” 鲁达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心道:“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几句话已将我说透,太厉害了,太神奇了!” 鲁达知道,儒释道三教,本就属于中国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中国人的文化思维里,很多事情就不是可以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简单定义的。鲁达也是一样,他并不排斥佛道学。 鲁达双手合十,躬身施礼,说道:“大师,机缘有变或是机缘巧合,终归是有缘。所以,俗人今日前来参禅,的确是求问前途!” 智真长老说道:“老衲还有法会,鲁施主暂且休息,或观览五台山风景。法会之后,老僧自会找你俩说话。”说罢,两眼垂帘入定了。 知客僧带鲁达和史进出了方丈室去斋堂用斋、休息不题。 晚上掌灯时分,首座僧来请鲁达兄弟二人再去方丈室。智真长老说道:“义结金兰,同甘共苦,前途必无差错!” 鲁达、史进双手合十,说道:“谢谢大师指点,我等谨记!” 智真长老说道:“史进施主请出去歇息吧!” 史进看看鲁达,也不敢多问,便随着首座僧去客堂歇息了。 智真长老对鲁达说道:“鲁施主本有善心,还有佛缘,今日起这个念头,要来参禅投礼本师。老衲的确应有剃度徒儿,法名智深。但老衲已知你非你,你亦是你。剃度与否,已不重要。老子说过:‘道法自然,不必拘泥。再比如,‘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神秀与慧能禅师所作的畿子,一个强调的是渐悟,一个强调的是顿悟,而后发展成大乘佛教的南北两宗,互有嫌隙。依老僧看来,渐悟与顿悟并无高下之分,只是悟道的两种途径而已。芸芸众生,能顿悟的毕竟少之又少,即便是顿悟了又能怎么样呢?慧能的弟子徒孙们不还得居庙宇,诵读《坛经》么,这不是‘时时勤拂拭’又是什么呢?人们往往对那些听起来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东西感兴趣,津津乐道,不过是契合了人性中喜欢好奇的一点。若真的‘本来无一物’,又岂会有尘埃?更谈不上‘惹’字,还去悟什么呢?天下庙宇,多建于名山大川,主要是希望远离尘世,利于清修。早课晚课,青灯古佛,悟道之途并不容易,虽然很多人不能顿悟,但穷其一生,读经参禅礼佛,成为得道高僧的不在少数。若依老衲个人喜好,清修渐悟甚好,过程也是悟道本身。鲁施主,出家剃度是修道,不剃度也能修道。你已非你,又何必纠结是否命运一致呢?老衲今日就再续前缘,收你做个俗家弟子吧。阿弥陀佛!” 鲁达双手合十,说道:“久闻长老清德,争耐俗缘浅薄。今得以成为大师俗家弟子,实平生万幸。不过弟子仍有一事纠结,据传我等本是天星下凡,要随一个叫做宋江之人做替天行道之事。那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之聚义又当如何解?” 智真长老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日月星辰、山河湖海、花草木竹,本是自然之物,何来与某一人对应?红尘中利欲熏心,为达目的假借天文异象耍弄手段比比皆是。宋江是何许人老衲不知,也不想知。但自欺欺人终有报,时辰未到。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叹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阿弥陀佛!” 鲁达熟读《水浒传》,知道宋江等人的伎俩与结果。但今日智真长老居然说出了结果,鲁达是由衷感佩智真长老的道行高深。 鲁达又问:“师父,不杀生乃佛门五戒之第一,弟子今后如何面对恶人?” 智真长老说道:“清规戒律是一种强制手段,它的后面跟着惩罚。就比如我们在佛前忏悔,其实是你先做错了事。任何事情都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外敌入侵,涂炭生灵;强盗为非作歹,奸淫掳掠时,杀生就是最大的善行。乱世之中,只要合情合理,就可以杀生!人们常说曹孟德为奸贼,刘备是仁义之君。难道刘备不杀生吗?同样都是杀人抢地盘,刘备不过是因为假称自己有刘姓皇族血脉糊弄人罢了。三国乱世,谁能迅速统一国家,让百姓少遭罪,就是最大的善行。浮世光阴有限,苦海无边,人身至微,生死最大。作为佛门弟子,还是以弘扬佛法,让人们不生恶念,或止恶修善为妙。” 鲁达合十答道:“弟子明白了。” 智真长老又道:“吾弟子,此去与汝前程永别。记住,你本天地过客,世事随缘;诚心做善事,正果将临。切记切记!”说完,向空中一挥手,垂帘闭目入定了。 旁边侍立的沙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鲁达站起身来,合十向长老深施一礼,出得方丈室,回客堂歇息去了。 次日晨,下山路上,史进好奇地问道:“大哥,那智真长老跟您说什么了,还不让我听?” 鲁达笑道:“不让你听是因为你听不懂,所以听不听无所谓!”鲁达见史进依然疑惑的神情,说道:“不信啊?好,智真长老说了‘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叹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你说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史进听了,张大了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鲁达笑道:“智真长老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抔细沙。” 史进更是听得一头雾水,说道:“大哥,小弟我服了,心服口服。不过您刚才的那句话等于没说,我还是没明白。” 鲁达说道:“用大白话说就是白忙活一场,最后啥也没得到。这句话是说给世上人的。不过我认为:甭管最终是不是一场空,咱们先享受路上看风景的过程!兄弟你能遇见我,保证天天有惊喜哦,哈哈!” 史进小声嘀咕了句:“天天有惊吓还差不多……” 这趟五台山参禅之行,鲁达心里是高兴的,他最担忧的“寿数”问题,已经随着智真禅师的那句“你已非你,又何必纠结是否命运一致呢?”而解开了。 鲁达、史进二人吃完饭去车马店牵出坐骑,在镇里买了棉衣、羊皮袄等御寒衣物,又到铁匠铺取了兵器。鲁达掂量着手里的水磨镔铁棍,暗道:“虽然比鲁智深的六十二斤水磨禅杖轻些,但俗话说:千里不捎书,路远无轻载。几十斤的铁家伙儿,天天扛着也是负担啊。” 史进问道:“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鲁达说道:“走吧,沿官道去真定府方向,经北京大名府,再往南便可到东京开封府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完】 第十四回鲁达、史进投宿桃花庄 且说鲁达、史进二人快马加鞭往东京方向而去。一路行过了几处州府,某日,望见了北京大名府城头。二人在大名府停脚休息了一日,然后继续沿官道南行。二人因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绿杨影里,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达、史进二人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正愁在哪里投宿是好呢,远远地望见一簇天边红霞,不远处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鲁达看天色已晚,说道:“看来今晚咱们只得到此庄上去借宿了。”二人过了一条板桥,便到庄前叩门。 一个庄客开门伸出头,仔细打量了鲁达、史进,问道:“二位客人,这么晚了来庄上做甚?” 鲁达说道:“我们兄弟要去京师探亲,因赶路贪晚路过此地,欲借贵庄投宿一晚,明早便行。” 那庄客说道:“俺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你们快走吧,休在这里讨死!” 鲁达听了有些生气,说道:“也是怪了!歇一夜有什么呢,怎地便是讨死?” 那庄客说道:“不信拉倒,随你们便。”说完便要关门。 史进在旁见了,勃然大怒,攥拳头就要打那庄客。鲁达喝住史进,正要向那庄客问个明白。就在此时,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但见: 髭须似雪,发鬓如霜。行时肩曲头低,坐后耳聋眼暗。头裹三山暖帽,足穿四缝宽靴。腰间绦系佛头青,身上罗衫鱼肚白。好似山前都土地,正如海底老龙君。 那老人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问道:“你们吵什么?” 那庄客一指史进道:“这个人要打我。” 鲁达躬身施礼,说道:“我们兄弟是从延安府来的,要去东京探亲,今晚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晚。这庄客无来由说我们讨死,要赶我们走。” 那老人看看鲁达众人,说道:“庄客其实也是好意,算啦!既是投宿的,随我进来吧。” 那庄客打开大门,放鲁达二人的车马进院了。鲁达、史进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 那老人道:“你们休要怪,我庄上今夜的确有事,看你们风尘仆仆,权且留你们歇一晚。” 鲁达说道:“感谢老人家!敢问贵庄高姓?” 老人答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庄,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客官们贵姓大名?” 鲁达一听“桃花庄”三个字,顿时懵了。又见刘老汉发问,赶紧答道:“小可姓鲁名达,这个是我三弟史进。因贪赶路程而错过了宿头。打扰了!” 刘太公说道:“你们兄弟想必还没吃饭吧,请吃些晚饭吧!” 鲁达说道:“实不相瞒,俺们确实饿着呢,但有便吃,我们给钱。” 刘太公说道:“远来的都是客,不要钱。”说完便叫庄客置办酒菜去。 鲁达方才为什么懵?因为他急于想知道这个桃花庄是不是就是小霸王周通抢亲的那个桃花村。因此趁酒菜还没上桌的功夫,鲁达问道:“敢问贵庄今夜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为何那庄客说我们讨死呢?” 刘太公说道:“这不是你们能管的事。吃完饭你们就在外面耳房中歇一晚,夜间如若外面吵闹,千万不可出来窥望。” 史进年轻气盛,见刘太公说的挺邪乎,便问道:“太公您就说说详细,我们也好心里有数,不然也不能安心睡觉啊。” 刘太公欲言又止,终于叹口气,说道:“你们不知,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但这门亲事不是我们情愿的,故此烦恼。” 史进笑道:“太公,既然不是两相情愿,为何招赘个女婿?” 刘太公叹气说道:“老汉妻早亡,只有一女,今年方一十九岁。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山上有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官军捕盗,因山势险要,抓他们不得。前日那个大王因来老汉庄上讨钱粮,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天好日,晚间就要来强娶入赘老汉庄上。老汉我惹不起他们,只得答应,小女为此日夜垂泪。那大王脾气暴躁,见了你们是陌生人,恐生疑心连累你们,所以老汉才叫你们不要窥视。” 鲁达听完,彻底懵圈了。因为就是这个“桃花山”让鲁达伤透了脑筋。想必认真读过《水浒传》原著的朋友都会有疑问:桃花山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原著第五回中,写到鲁智深离开五台山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桃花村。桃花村的刘太公亲口说“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在第十六回里,杨志也亲口说二龙山和桃花山都在北京大名府到东京开封府的途中。在第三十三回里,直接写出: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以上原文点明了桃花山在山东,属于青州府管辖。各位看官如果有兴趣,可以打开地图察看:五台山(今山西省五台县)、东京开封府(今河南省开封市)、青州(今山东省青州市)、北京大名府(今河北省大名县)这几个地方的具体地理位置。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鲁智深从五台山去东京开封府,杨志押解生辰纲从大名府去东京开封府都绝不会经过青州地面。也许还有人会说:“可能是河北东路和京东东路各有一座桃花山。”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小霸王周通、打虎将李忠究竟是哪座桃花山的寨主呢?也许还会有人说:“可能古代交通不发达,普通百姓又没有地图,绕远路的现象比较常见。”绕远可以,但不至于快绕到海边去了吧?再说了,宋朝的陆路交通是比较发达的,五台山附近最大、最有名的两个交通枢纽:太原府、真定府。鲁智深走哪个去东京也不会绕到青州地界啊;再者,大名府是北宋的北京,与首都东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官道驿站呢?沿途各个州府派官军接力护送生辰纲也比杨志带几个人挑担走安全吧,那原著里杨志押送生辰纲究竟走哪去了呢?结论就是:施耐庵先生是个地理盲。其实《水浒传》原著中类似的地理错处和不合情理的故事情节还有很多,此处不一一赘述,以后随遇随说。 那么现在,本书中的鲁达为了搞清楚这个“桃花山”的地理位置,从包裹里拿出羊皮卷河北东路军图查看:大名府、南乐镇、魏店、南乐县,这是鲁达他们经过的地方,再往前就应该是清丰县了。鲁达问刘太公道:“太公,咱们庄离清丰县城还有多远?” 刘太公答道:“还有三十余里路。” 鲁达又问道:“那桃花山在哪里?离此多远?” 刘太公答道:“桃花山在本庄西边二十余里远,处在南乐县、内黄县和清丰县交界处,所以这三县衙门互相扯皮,不出力围剿桃花山的土匪强盗。唉!” “噢,原来如此!”鲁达彻底确定了《水浒传》原著里的“桃花山”就在河北东路,与青州根本不挨着。 这时,庄客将酒菜摆上了桌。鲁达和史进确实有些饥饿,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酒肉菜蔬都吃了。刘太公又叫庄客上菜来,又吃了个干净。饭后喝茶闲聊时,鲁达偷眼看看墙上挂的皇历,今日是三月初十,暗道:“原著中鲁智深来到桃花村的时间大概就是时间段,虽然没有具体日期,但我一来到桃花庄的今晚就能碰上小霸王来抢亲,巧合吗?噢,明白了。我现在是主角,甭管什么时间,只要我到了现场,那相应的戏就得演起来。主角就是牛啊,嘿嘿!” 鲁达想通了,便对刘太公说道:“太公,我们兄弟不能白吃白住!小可倒有个主意,教那大王不娶你女儿如何?” 刘太公说道:“那大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你如何能教他回心转意?” 鲁达说道:“太公可教你女儿暂去别处躲藏了。小可不才以前学得周易八卦说姻缘的本事,我今晚就在你女儿房内说姻缘劝那大王,教他回心转意。” 刘太公狐疑道:“好却甚好,万一说不通怎么办?” 鲁达说道:“说不通就嫁女喽,那万一说通了呢?你只依着我的办法做,不要声张。” 刘太公想想,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但愿能说通!我这就安排车马去。”说完,就亲自叫人准备马车把刘小姐送去了邻舍庄里躲了。 史进见刘太公离开了便疑问道:“大哥,您真的有会说姻缘的本事么?” 鲁达说道:“会个头啊。我想骗那个大王进闺房,好好教训他一回,逼他退婚。” 史进说道:“还不如干脆杀了他!” 鲁达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人,万一那大王能够悔过重新做人呢?他若是死不悔改,再杀他不迟。记住!你躲在耳房里,只要听见我那边有喊‘救命’什么的,你就冲出来拦截山大王带来的随从。”史进应诺。 鲁达随刘太公进入刘小姐闺房,将镔铁棍倚在床边,把销金帐子下了,告诉刘太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慌。刘太公连声应诺关上门出去了,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院子里点起篝火,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瞭望的庄客喊道:“有一队人马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完】 备注: 《水浒传》里的桃花山在青州地界,但本书出于情节需要,更合理地把桃花山放在了河北东路。至于真的有没有桃花山,或者它确切的地理位置在哪儿,这些不重要,都是小说按情节需要虚构的。 第十五回痛打小霸王周通 且说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只见远远地星星点点二十几个火把,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 雾锁青山影里,滚出一伙没头神;烟迷绿树林边,摆着几行争食鬼。人人凶恶,个个狰狞。头巾都戴茜根红,衲袄尽披枫叶赤。缨枪对对,围遮定吃人心肝的小魔王;梢棒双双,簇捧着不养爹娘的真太岁。高声齐道贺新郎,山上大虫来下马。 刘太公看见,心怀忐忑地叫庄客们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刀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 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啰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众庄客也都跟着跪了。 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 刘太公答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 小霸王周通来时喝得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你也不亏。你的女儿给我做个压寨夫人,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金银财宝不愁。” 刘太公领着大王和喽啰们进了院子,那大王唤小喽啰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啰们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那大王进了堂屋坐下,叫道:“丈人,我的老婆在哪里?” 刘太公答道:“这么多人,小女怕羞,不敢出来。” 那大王笑道:“我且和老婆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刘大公一心只要鲁达劝他回心转意,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后堂,直到小姐闺房前。刘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老头心里害怕,暗道:“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拿着烛台躲了。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的,说道:“我这丈人是个抠门儿,房里也不点碗灯,明日叫小喽啰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便踉跄着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今晚要你做压寨夫人。”蹭到床边,拉开销金帐子,伸手便往床上乱摸。鲁达待感觉到周通的手碰到了自己,就势左手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往里一带,骂一声:“直娘贼!”把右手拳头击出。就听那人大叫一声:“哎呦,做甚么便打老公?” 鲁达喝道:“教你认的洒家!”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那人是连声喊救命。 且说院子里正围着火堆喝酒的小喽啰们听见后面大王叫救命,慌忙把着灯烛,拖枪拽棒,就要打将过去时,旁边屋里的史进见了,一脚踹开房门,大吼一声挥舞腰刀砍将出来。小喽啰们不防备,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头目被史进一刀斜肩带背砍做两段,其他喽啰一见,吓得纷纷往大门外逃窜,有的腿脚发软扔下刀枪喊着好汉爷爷饶命,跪下投降了。这时鲁达拎着已被打昏过去的大王从闺房里出来了,叫史进和其他庄客拿麻绳把大王和投降的十几个喽啰都捆了。 刘太公从躲处出来,看见死人吓得抓着鲁达的胳膊,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鲁达安慰道:“太公休慌!杀个强盗贼寇有什么可怕的,洒家自有主张。” 鲁达令庄客提来一桶水,将那大王泼醒,问道:“你叫什么名?为什么当山贼呢?不知道欺男霸女、抢劫杀人是犯法的勾当吗?” 那大王看看旁边的尸体和被绑着的手下,怒道:“老子是这桃花山大寨主小霸王周通。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赶紧放了我,不然我手下其他兄弟带齐人马来了,定把桃花庄杀光、抢光、烧光!” 鲁达其实也知道他就是小霸王周通,不过一听他后面说的话,不禁想起了当年日本鬼子侵华时实行的“三光政策”,心中火起,抬手“啪啪”抽了周通两个耳光,骂道:“没人性的东西,老子先赏你耳光!”然后令庄客先把那具尸体抬庄外埋了,把小霸王周通捆到廊下柱子上。 小霸王周通还在喊叫:“老子不服,你们玩阴的算不得好汉!敢把老子放开吗?咱们大战三百合。” 鲁达也考虑到单凭自己和史进两个人是不可能消灭桃花山土匪的,最好是收服、改造。鲁达拿定了主意,说道:“周通你不服气是吧?好,洒家可以放了你,咱们单打独斗真刀真枪地斗一回。但是,输赢得有条件。” 周通一听,说道:“那是当然。你们要是输了,就跟我回山上入伙儿,刘小姐我照娶;你们要是赢了……” 鲁达说道:“我们要是赢了,刘小姐你不能娶,而且你拜我为大哥,桃花山大寨主我当,如何?” 周通想了想,答应道:“好,就这么办!” 鲁达令人把周通放了,说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来,别到时候输了找借口。那十几个小喽啰暂时留下,你要是明天不来,洒家就把他们押送官府去。” 周通一抱拳,说道:“绿林好汉,吐口吐沫都是钉。你们就等着吧!”说完,走到门口解开缰绳,跨上白马驰去桃花山了。 刘太公哭丧脸对鲁达说道:“老汉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姻缘,劝那大王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你那位兄弟还杀了他一个人。现在又把这大王放走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那大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天亮就得领大队强人来打我桃花庄杀我全家啊。哎呦!” 鲁达说道:“太公休慌!这一伙儿乌合之众算什么,便是一二千军马来,俺们兄弟也不怕。你赶紧叫庄客们轮班儿放哨,但有消息立刻来报!再给俺们兄弟弄些酒肉,吃饱喝足好睡觉。” 太公说道:“只要你们不走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你们兄弟俩人吃。” 鲁达与史进坐在堂屋里,斜倚了镔铁棍和三尖两刃刀,酒足饭饱后便和衣而卧睡觉了,等着小霸王周通来不题。 却说这桃花山上还有两个叫做王五、孙六的大头目看守山寨,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大寨主情况如何,只见数个小喽啰,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目王五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 小喽啰道:“大王被打坏了,还死了一个兄弟。” 两个大头目闻听大惊,正问备细,只见又进来喽啰报道:“大王回来了!” 王五、孙六迎进来看时,只见大头领红头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大头目孙六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周通说道:“本大王领兄弟下得山,到刘太公庄上吃喜酒。我入进刘小姐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蛮汉躲在他女儿屋里,趁我不备出手便打。兄弟们在外面等听见,各拿刀枪来救应,不防暗处又一蛮汉挥刀砍出来,砍死了一个兄弟,把老子捉了。我不服,让他们放了我,天亮再去桃花庄,真刀真枪地打一仗。” 大头目王五说道:“原来恁地。天亮咱们叫齐所有人马一起下山去打桃花庄!” 孙六问道:“大哥,那两个蛮汉姓甚名谁?是哪路来的?” 周通说道:“我问了,他们没说,听口音像是关西人。甭管了,先好好睡一觉,天亮再说!” 且说次日天大亮,小霸王周通醒来,吃罢早饭,召集大小头目,说道:“除了留守山寨的,其余所有兄弟随我下山去桃花庄报仇!”说完,小霸王周通顶盔掼甲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啰,一齐呐喊,下山往桃花山去了。 再说鲁达与史进正在栅门下坐等呢,木楼上庄客喊道:“桃花山几百贼人尽数来了。” 鲁达说道:“你等休慌!一会儿看我们兄弟如何打败贼人的!”说完,鲁达教刘太公集合所有的庄客和村里的青壮年,令他们拿着缴获的刀枪棍棒或锹镐斧叉等农具把守村口栅门。鲁达、史进各提镔铁棍、三尖两刃刀,催马来到村口打麦场上立定,等着小霸王周通来。 不一会儿,那桃花山贼人们飞奔到村前,小霸王周通将喽啰兵排成阵势。但见: 红旗闪闪,赤帜翩翩。小喽啰乱搠叉枪,莽撞汉齐担刀斧。头巾歪整,浑如三月桃花;衲袄紧拴,却似九秋落叶。个个圆睁横死眼,人人辄起夜叉心。 小霸王周通挺枪出马。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身着团花宫锦服,手持走水绿沉枪。面阔体强身似虎,尽道周通小霸王。 再看那周通,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两个蛮汉谁来与我大战?” 史进对鲁达说道:“大哥,小弟去会会他。” 鲁达说道:“好,三弟小心!”史进应诺,催马上前。 小霸王周通喝道:“速速通报姓名!本大王枪下不死无名之辈。” 史进喝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史名进,江湖人称九纹龙。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还不下马投降。” 周通大怒,舞手中枪,骤坐下马,来战史进。史进也拍马挺刀来迎周通。两个交马,但见: 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左盘右旋,好似张飞敌吕布;前回后转,浑如敬德战秦琼。九纹龙忿怒,三尖刀只望顶门飞;小霸王生嗔,绿沉枪不离心坎刺。好手中间逞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史进、周通两个斗了多时。只见战马咆哮,踢起手中军器;枪刀来往,各防架隔遮拦。两个斗到间深里,史进卖个破绽,让周通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一闪,让过周通的枪,再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把周通轻轻摘离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线搭膊,丢在马前。桃花庄的庄客们见状,欢声雷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完】 第十六回鲁达做了桃花山大寨主 且说小霸王周通被九纹龙史进生擒活捉扔在马前,鲁达大声喝问:“周通你服不服?” 周通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不服!我还没跟你比过呢。” 鲁达笑道:“那好吧,比什么怎么比?你说!” 周通说道:“马上我输了,咱俩比拳脚。” 鲁达笑道:“可以。”说完,跳下马将镔铁棍挂在得胜钩鸟翅环上。 鲁达和周通二人对面站定,做好了准备。周通之所以叫做小霸王,就是因为外表与西楚霸王项羽相似,身高膀阔力不亏。周通信心满满,怪叫一声,冲过来就是一拳。鲁达闪身躲过,没用杀招而是使了一招贴身靠,直接用肩膀用力一撞,就将周通撞得连退数步,噗通摔了个腚墩儿。庄上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鲁达问道:“周通你服不服?不服咱们还可以比兵刃。” 周通知道刚才是鲁达手下留情,否则自己非死即伤,扑翻身便拜道:“小弟心服口服。敢问英雄哥哥高姓大名?” 鲁达上前扶起周通,说道:“洒家乃关西鲁达,原是要去东京的,恰巧路过此处,且到庄里面说话吧!” 刘太公见了,心里只叫苦:“这下完了,他们还称兄道弟了。” 周通留下两个大头目王五、孙六进桃花庄陪坐,令小头目领着喽啰兵先回山寨。众人进入刘太公家堂屋,鲁达唤刘太公过来相坐,刘太公躲在后面不敢向前。鲁达说道:“太公休怕,现在周通他是洒家的兄弟了。”刘太公忐忑地过来,与周通和王五、孙六打招呼。鲁达让刘太公坐了主位,自己坐了左首位,史进挨着鲁达坐了,周通和王五、孙六对面坐了,大家又互相介绍了一遍。 鲁达说道:“刘太公还有诸位兄弟都在,我就托大,把周兄弟你跟刘太公这个亲事说一说。你可能不知,刘太公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女儿身上。你是山上寨主,能一直呆在桃花村里吗?你若把刘小姐娶走了,教刘太公怎么办?跟着上山,他未必习惯;不上山,女儿没了,他心里肯定不情愿。再者,姻缘讲究个男女双方你情我愿。你想娶刘小姐,可是人家刘小姐不愿意嫁给你。即便是你强娶了,刘小姐能开心吗?她不开心你能高兴吗?那俩人都不高兴,这日子还能过吗?” 周通听了,连连说道:“不能过,那别别扭扭的多难受。” 鲁达说道:“这样,周通兄弟你依着洒家,把刘太公这头亲事弃了,哥哥再帮你别选一个好的。给刘太公原定的金子、缎匹,在这当面退还给你。兄弟你心下如何?” 周通连忙说道:“我打输了,就得认账。我认您是大哥,小弟就听大哥的言语,今后再不登刘太公家门。” 鲁达说道:“好!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 刘太公见说开了,大喜,向众人拜谢了,纳还了金子、缎匹。 周通说道:“缎匹就当我这个哥哥送给刘家妹子的礼物吧!这二十两金子就当兄弟我给鲁大哥和史进兄弟的见面礼,莫嫌少啊!”说完,把锦缎拿给刘太公,把金子分别塞到鲁达和史进的手里。鲁达和史进推让不过,便收下了。 刘太公大为高兴,吩咐庄客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众位。吃了一会儿酒,周通说道:“咱们兄弟相聚,小弟且请大哥、史进兄弟去小寨住几时,好好聊一聊!” 鲁达说道:“好啊,吃饱喝足就去。” 且说鲁达、史进告别刘太公,随着周通、王五、孙六上得桃花山寨前,天色已黑。众人一同入到寨中聚义厅,周通推让鲁达坐了中间交椅上,自己和史进分两边坐定,周通一面吩咐椎牛宰羊安排筵席管待,一面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周通望着众人说道:“今有大哥鲁达,性情豪爽、仗义疏财、能文能武;史进兄弟,江湖人称九纹龙,本领高强。我今日以义气为重,推立鲁大哥为山寨大寨主,史进兄弟为三寨主。” 鲁达故作姿态,赶紧推辞道:“不可!自古强兵不压主。咱们虽是兄弟,但洒家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 周通在旁把手向前,将鲁达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咱们有言在先,兄弟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在桃花庄前大家也都听到了,请鲁大哥勿推却!”再三再四扶鲁达坐了。 周通领史进及大小头目立在阶下,喝道:“众人参拜大寨主!” 参拜完毕,周通与史进序齿,周通年长,桌案中间焚起一炉香来,鲁达、周通、史进三人互拜结义。 鲁达对所有人说道:“众兄弟在此,今日扶洒家做山寨大寨主,与周通、史进二位贤弟共管山寨。你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墙垣,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但洒家有新规矩:以后不许欺负平民百姓,不许欺男霸女!兄弟们以后专抢那些为富不仁、压榨百姓的地主富户们;若是山下路过客商车辆人马,或是上任官员,不害性命,只搜取金银解送山寨,纳库公用。如此之为,便是盗亦有道!咱们做个真正的绿林英雄好汉!如果洒家听说你们谁不听话,背地里继续为非作歹的话,洒家绝不手下留情。你们记住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回答道:“谨遵大寨主之命!” 鲁达说道:“以后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发展壮大咱们的桃花山势力!取酒来,洒家要与兄弟们喝上三碗同心酒!”是夜,桃花山聚义厅灯球火把亮如白昼,鲁达与众人开怀畅饮。 次日,周通引鲁达、史进山前山后,观看景致。鲁达仔细打量,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怪石乱草。鲁达看了赞道:“果然好险隘去处。” 且说鲁达在桃花山做了大寨主,重新订立山寨新规,又教整点仓廒,修理寨栅,打造军器,枪刀弓箭,衣甲头盔;安排添购马匹,教演马、步军厮杀,不在话下。 过了两天,刘太公派庄客来山下传话说为答谢鲁达和史进的搭救之恩,请鲁达和史进去桃花庄上赴宴。鲁达欣然同意,令周通看守山寨,自己和史进下山随庄客去往桃花庄。天近午时,鲁达和史进骑马进了刘太公家院儿里,刘太公请鲁达、史进在厅上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鲁达对刘太公说道:“桃花山的几百人若是都押送去本处衙门蹲监坐牢,一年半载后放出来,多半还得回桃花山继续当匪盗。说到底,还是朝廷的问题。如果皇帝圣明、朝臣清廉,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去落草为寇呢?唉!所以洒家勉为其难,决定和史进兄弟暂时做了桃花山的寨主,领着他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也省的他们日后骚扰报复桃花村。” 刘太公听了,说道:“老汉已经听说了鲁英雄和史家贤侄做了桃花山寨主之事,鲁英雄侠肝义胆,有您镇守桃花山,周边百姓便能安稳度日了。今日老汉置酒设席,管待二位好汉,便是拜谢搭救我父女的大恩。” 鲁达说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太公客气了!” 不一会儿,厅内已安排下筵宴,刘太公请鲁达、史进上坐,太公对席相陪,三人轮流把盏,划拳劝酒。酒至半酣,刘太公吩咐丫鬟请小姐出来敬酒感谢。不多时,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丫鬟掀开帘子,刘小姐款款而出。但见: 身如弱柳,面似芙蓉。小小樱桃微露两行犀齿,双双莲瓣低垂八幅湘罗。娇羞处微展秋波,慵怯时懒舒春筍。蛾眉新绿如翠岫之远开,玉颊微红似海裳之初睡。不是瑶台神女,定疑浴水仙娥。 鲁达看了,心下暗暗称美道:“刘太公之女,原来生得如此标致了。”再看看史进,眼都直了。就见刘小姐走到桌前,先给鲁达道了个万福,说道:“小女子感谢鲁英雄搭救!今日爹爹略备薄酒款待,小女子给好汉斟酒致谢!”说着,拿起银壶便给鲁达斟满酒,鲁达举杯一饮而尽。到了史进这里,刘小姐依然叉手行礼,斟满酒双手端起说道:“谢谢史公子出手相救,请公子满饮此杯!”说着,将酒杯递到史进面前。史进赶忙站起身来,接过酒杯一口喝干,然后手捧酒杯,面红耳赤地看着刘小姐也不说话。 鲁达在一旁看史进有点儿尴尬,一拉史进衣角,示意其坐下,然后说道:“刘小姐,我兄弟面皮薄,不善言辞,请不要见怪!” 刘小姐莞尔一笑,叉手行礼转身由丫鬟陪着回内室去了。 刘太公说道:“鲁英雄,老汉有个心愿想与大人商量,不知可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完】 第十七回史进入赘桃花庄 且说鲁达、史进应刘太公之邀,正在刘太公家吃酒,席间刘太公说道:“鲁英雄,老汉有个心愿想与您商量,不知可否?” 鲁达说道:“太公有话但说无妨,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我们兄弟尽力而为。” 刘太公说道:“那老汉我就斗胆说了吧。我原本是要招婿入赘继承家业的,可经过上次一事,附近媒人都不敢再给小女保媒,生怕得罪那个小霸王周通,老汉干着急没办法。后来老汉思来想去,觉得史家贤侄貌相、人品、本事、年纪倒与小女相配,便请来二位吃酒,想让小女与史家贤侄互相看看,若是有缘呢,老汉便招史贤侄为婿。现在您是大寨主又是史贤侄的义兄,所以请您来给做主。” 鲁达听了笑道:“哎呀,这是好事儿啊!我三弟史进今年二十岁,身高八尺、宽肩乍背、面如银盘、目若朗星。原是华阴县史家庄的少庄主,学得一身武艺,身上纹有九条青龙,人称九纹龙史进。后因家中变故,其又怀有忠君报国之志,便要去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入伍当兵上阵杀敌。不想走错路到了渭州,与我结识,后来受我牵累,我们兄弟出走渭州,恰好路过此地,救了你们父女,这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方才刘小姐的容貌我们也看见了,与我兄弟史进正好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 史进听了很惊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优秀,更没想到大哥鲁达能直截了当地说出要把他给刘太公做女婿的话来,一时也呆了。 刘太公说道:“鲁英雄,老汉我想要招个入赘女婿,不离开桃花村的,就是这一点不知道史贤侄能否同意?” 鲁达笑道:“没问题,我兄弟双亲早已过世,做入赘女婿没问题。桃花山不缺他一个,以后成亲了,他就在你们庄上生活。” 刘太公对史进说道:“史家贤侄,小女小字秋玉,今年十八岁,女工针指,没有不会的。方才贤侄你也看见了,秋玉姿容样貌可还行?” 史进脸红脖子粗的地酝酿了半天,憋出一个字:“行!”鲁达、刘太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鲁达说道:“我们说同意了也不行,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必须征求刘小姐本人的意见!双方你情我愿才行,免得日后后悔,生活不幸福。” 刘太公听了,说道:“鲁英雄说的极是,老汉我这就去问问小女。”说着便起身进内室了。 鲁达对史进说道:“三弟,别怪哥哥大包大揽。方才刘小姐给你敬酒,你的神态已经说明你内心有想法了,对吧?从各个方面看,你跟刘小姐都是门当户对般配的。再一个,正如刘太公说的,这方圆十里八村的人家都知道刘太公家惹上了桃花山强盗,没有人敢娶刘小姐。周通呢刘太公又没相中,也只有你是最合适的,所以我才替你答应的。” 史进说道:“大哥说的没错,小弟我也觉得刘小姐…挺好的,我愿意,一切听大哥的。”鲁达和史进互相聊着不题。 却说刘太公进了内室,笑眯眯地对刘小姐说道:“宝贝女儿啊,爹爹我一直想给你找个好夫婿来着,可差一点儿就被那个小霸王周通给得逞了。不成想,来了两位好汉救了咱父女,这真是天意啊!爹爹也不瞒你,那个叫史进的,长相好,武艺高,年龄也与你相当,爹爹有意招他为婿,你意下如何?” 刘小姐红着脸,口里答应说道:“女儿就听爹爹的安排吧!” 刘太公一听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意,说道:“爹爹虽然相中了,可人家大哥却说了必须你自己同意了再定亲。” 刘小姐不好意思地点头表示愿意。刘太公见状笑起来,旁边侍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忍不住掩口偷笑。窘得刘小姐满面通红,转身追打随身丫鬟去了。 刘太公高兴地返回厅里,跟鲁达和史进说刘小姐同意了。鲁达高兴地说道:“太公,我三弟的父母都已过世,我作为他的义兄,这亲事上我就是他的家长。既然刘小姐和我三弟互相中意,您老也中意,我也中意,那么这桩亲事咱们今天就定下了吧,明天过来送定礼!” 且说鲁达和史进回到山寨把情况一说,小霸王周通有些不开心。鲁达上前好言劝慰,并打包票一定给周通寻个好婆娘。周通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情绪缓过来便恭喜史进。 次日,鲁达和史进把备好的彩礼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送到刘太公家里。刘太公自然十分高兴,酒桌上便商量婚娶之日。鲁达暗道:“这事情得抓紧办,我还要去东京呢,不能太耽搁了。”于是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就婚娶吧!如何?”刘太公同意。大家聊了一会儿,又饮几杯便各自散了。 第三日,刘太公便吩咐庄丁打扫院落,披红挂彩;令丫鬟婆子重新收拾布置一间新房,准备妆饰、新衣服等婚娶应用之物;打发人给亲戚朋友们送喜帖等等,忙的不亦乐乎。 第四日,史进身穿大红袍,前胸后背大红花,胯下骑一匹没有一根杂毛的大白马,领着一群人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地从桃花山上下来,来到刘太公院儿里迎娶刘秋玉小姐。待秋玉小姐上了花轿,贴身丫鬟婆子随侍左右,一路又吹吹打打绕村一圈,再进入刘太公家院子。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史进和刘小姐步入正堂。此时作为女方家长的刘太公和作为男方家长的鲁达端坐在椅子上,接受新郎新娘的拜礼和敬酒,然后新郎、新娘入新房行“合髻”之仪。来参加婚宴的众位亲朋好友、邻里乡亲们各带礼物,纷纷祝福新人。刘太公在厅堂、院子里大排筵宴,大家欢声笑语,尽情欢饮,很是热闹…… 当晚回到山上宿处,鲁达看看皇历,已是三月初了。鲁达正坐着琢磨去东京的事儿呢,周通敲门进来苦着脸说道:“大哥,史进兄弟娶了刘小姐了,您什么时候能给兄弟我保媒啊?那天您可是亲口说的。” 鲁达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大哥说的话,什么时候食言了?那你说说,对女方有什么要求?” 周通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弟面阔体强身似虎,年纪二十五,但咱是绿林强盗,所以小弟我不求富家小姐,普通村妇能愿意跟我在山上过日子的就行。” 鲁达低头暗道:“我当时是为了安抚周通的情绪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周通还认真了。如果不帮他讨老婆,他肯定有情绪,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是保媒拉纤的媒婆,上哪儿给他找老婆呢?这个……诶,有了!”鲁达看着周通说道:“兄弟你有进步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方才掐指一算,你的姻缘在此处向南某处,明天咱就出去碰碰运气吧!” 周通有些怀疑地说道:“这么巧啊?!大哥你是不是寻小弟开心呢?” 鲁达笑道:“你爱去不去。哥哥可告诉你,过了明天可就没机会了,弄不好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你自己琢磨吧!” 周通想了想,说道:“出去溜达溜达也亏不着啥,小弟相信大哥!” 鲁达说道:“那你就准备一辆马车,万一运气好,兴许就把人直接拉回来了。”周通应诺,满腹狐疑地准备去了。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令王五、孙六看守山寨,自己骑马、周通驾车启程出发了。路上,鲁达暗道:“三月二十八日我还得在东京相国寺菜园子会见林冲呢,火烧瓦罐寺的事情是鲁智深去东京的路上发生的,原著里也没说具体是哪天,就看今天吧,反正我是主角,剧情得由着我演。” 且说鲁达、周通二人上了大路,周通问道:“大哥,咱去哪儿啊?” 鲁达寻思:“我也不知哪里是瓦罐寺啊。对了,周通应该知道吧?”鲁达问道:“兄弟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寺院啊?” 周通想想,说道:“有一个,叫做瓦罐寺。怎的呢?” 鲁达说道:“你的运气就在那里。头前带路!” 鲁达、周通二人往南走了五六十里路,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达心道:“好了!铃铎声处,必是瓦罐寺。看来周通这小子有点儿运气!”二人骑马驾车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过座石桥,又行不得四五十步,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模糊了,写着“瓦罐之寺”。二人将车马拴了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一座大寺,已有年代,但院墙、佛堂、宝刹好生崩损。但见: 钟楼倒塌,殿宇崩催。山门尽长苍苔,经阁都生碧藓。释伽佛芦芽穿膝,浑如在雪岭之时;观世音荆棘缠身,却似守香山之日。诸天坏损,怀中鸟雀营巢;帝释欹斜,口内蜘蛛结网。方丈凄凉,廊房寂寞。没头罗汉,这法身也受灾殃;折臂金刚,有神通如何施展。香积厨中藏兔穴,龙华台上印狐踪。 二人前面看罢,便向后面知客寮去。只见知客寮大门也没了,围墙全无。周通说道:“这么个大寺院,如何败落成这样?以前路过时不是这样啊,好奇怪!” 鲁达说道:“的确古怪,咱们再往里走走瞧瞧!”直入方丈室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走到厨房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损了。二人把包裹解下,放在一破桌子上,提了兵器,四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或倒或坐,一个个面黄肌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完】 第十八回瓦罐寺救女 且说鲁达和周通进了瓦罐寺,看见几个老和尚,周通喝一声道:“你们这些和尚,好好的寺院怎么弄成了这样?” 一个为首的老和尚赶紧摇手道:“施主不要高声!” 鲁达说道:“俺是过往旅客,想讨顿斋饭吃,为何不能大声说话?” 那老和尚道:“我们也都好几天不曾有饭落肚,你看看这破败的样子,哪里有饭与你们吃?” 周通说道:“俺们自带干粮,干嚼无味儿,如果你们有米有咸菜,咱熬粥就咸菜吃也行啊。” 老和尚道:“你们是远处来的施主,我们合当斋你。怎奈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咸菜更是没有。我等午前才去村里抄化得些粟米,咱们胡乱熬些粥吃吧。” 周通收拾了一个破灶,点火熬了一锅粥,鲁达把饼干粮都拿过来分给这几个老僧,大伙儿边吃边聊。那个为首的老和尚道:“贫僧法号了尘。只因本寺是十方常住,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挂单。他两个无所不为,把方丈众僧等都赶出去了,将寺院的家什能卖的都卖了,大部分房屋都拆了卖木料了。我们几个老的走不动,也想守着这寺庙直到死,因此讨饭吃。” 鲁达说道:“了尘长老,那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出逐僧毁寺之事,你们为何不去官府告他?” 了尘说道:“施主你不知,这里离官府衙门远,便是官军来了,他俩就躲藏;官军走了,他俩又回来,拿他俩没办法。况且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我们又打不过,只得忍气吞声,看他俩胡作非为。” 周通问道:“那两个人唤做甚么?现在何处?” 了尘说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丘,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他俩如今在后面不远一个佛堂处安身。噢,对了,听说那个丘小乙今天下山去强抢民女,要给崔道成当老婆。唉,罪过,阿弥陀佛!” 周通一听,火往上撞,骂道:“出家人居然强抢民女?这两个王八,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我要宰了他们!” 鲁达说道:“了尘长老,你们几位就躲在这里,不要乱走。一会儿我们兄弟将那两个贼人杀了,给佛门清理门户,咱们再想办法重修瓦罐寺。”又回头对周通说道:“兄弟你赶紧去把马车和坐骑隐藏了,然后咱俩就埋伏在后面那俩贼人必经之处,待那丘小乙回来,你悄悄尾随,出其不意把他捅死,解救被抢的女子。如果那崔道成出来,我便战他。”周通应诺出去了。 且说鲁达、周通二人埋伏在通往后面去的甬路旁的一处破墙后面。不一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嘲歌。鲁达和李忠从墙缝里望见一个道人,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腰系杂色绦,脚穿麻鞋,肩头上扛着一个麻袋,麻袋还不时地动弹;道人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篮儿,里面露些鱼尾并荷叶托着些肉和一瓶酒。口里唱道: 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恓。 鲁达轻声对周通说道:“这个道人肯定就是飞天夜叉丘小乙,麻袋里挣扎的便是被抢来的女子。这女子与你有缘,能否得救就看兄弟你的了!” 周通听了狠劲点点头并紧盯着丘小乙,见他走过去了,便拔出匕首,蹑手蹑脚随后跟去。那道人丘小乙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敢杀他,再一个周通是山贼,跟踪劫道、走路无声那是本行。丘小乙不知周通在后面跟来,只顾往住处里去。走出十几步远,周通瞅准空当,上前一步一刀便捅进那丘小乙的后腰。只见丘小乙啊的惨叫一声,向前跌去。周通抢步上前,又一刀扎在丘小乙脖颈上,眼看得是活不了了。周通便将那麻袋夺过,扛在肩上往后便跑,鲁达叫周通去前面老和尚处等着。 且说那生铁佛崔道成正在佛堂内吃酒纳凉,猛听得丘小乙一声惨叫,知道坏事了,抓起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出来,正看见周通背影。崔道成见并无旁人,便哇哇怪叫着向周通方向追来。鲁达见一个生的眉如漆刷,眼似黑墨,肐肐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的胖和尚追来了,知他便是生铁佛崔道成。鲁达便大吼一声,从墙后跳出来,轮起手中水磨镔铁棍来斗崔道成。只见: 一个把袈裟不着,手中斜刺朴刀来;一个将衣裳牢拴,掌内横飞棍棒去。一个咬牙必剥,浑如敬德战秦琼;一个瞪眼圆辉,好似张飞迎吕布。一个尽世不看梁武忏,一个半生不念法华经。 那个生铁佛崔道成,手中拈着朴刀,与鲁达厮打。两个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二十几合。鲁达原本只会十招军警应急棍法,但在桃花山的这两个多月里,与李忠、周通,尤其是史进互相演练武艺时,又偷学了不少冷兵器刀枪棍棒厮斗之法,所以在招数上不吃亏。那生铁佛崔道成虽确有些本事,但终究在绝对力量上斗不过鲁达。俗话说:一力降十会。鲁达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棍棍卯足了劲儿打,那崔道成只有架隔遮拦躲闪之功,毫无进攻之力,只得卖个破绽跳出圈外,说道:“好汉少歇!你是何人,为何来管俺们闲事?” 鲁达收棍说道:“好,洒家叫你死也死个明白。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关西鲁达的便是。今日与我兄弟恰好路过此地,闻听你与那丘小乙的恶行后,洒家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不过告诉你也没用了,你很快就会挺尸的。” 那生铁佛崔道成闻听生嗔,仗着朴刀,又哇哇怪叫着扑上来。两个斗到八九合,崔道成又力怯,只拖了朴刀便走,鲁达在后面紧追不放,两个人跑到山门外石桥上。那崔道成见走不脱,便反身举刀来拼命,鲁达大喝一声道:“你这伤天害理的假和尚,来,来!今番洒家要替佛门清理门户!”崔道成此时只想着要逃跑,手上慢了些,鲁达瞧得破绽处,大喝一声:“着!”只一招横扫千军,便把生铁佛打下桥去。鲁达赶下桥去,见崔道成仍在挣扎,抡起大棍击在他的后脑上,顿时万朵桃花开。正是: 从前作过事,无幸一齐来。 鲁达回到老僧了尘处,就见周通正在喂一蓬头垢面的女子米汤喝。原来这女子还在麻袋里挣扎来着,后来听见一声惨叫,又被周通扛着一路颠簸,头部缺氧加上心里恐惧就晕过去了。等周通打开麻袋,老和尚们帮着把女子平放在土炕上,周通不断地扇风,终于把女子救醒了,又忙前忙后地弄米汤给女子喝,正好被鲁达回来看见了。 周通和那几个老和尚看见鲁达回来便上前问道:“那崔道成如何了?” 鲁达回答道:“被我打死在石桥下了。” 老僧们一听,纷纷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那被救女子坐起,跪在炕上向鲁达、周通连连磕头,说着感谢救命恩人的话。 鲁达止住女子磕头,问起她是如何被丘小乙强掳的。那女子哭泣着答道:“民妇王香莲本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家里父母都没了,结婚不满一月,丈夫便患病在床,因此来寺里进香为丈夫祈福。不想被崔道成看见,要民妇弃夫与他做老婆,民妇抵死不肯。不成想,跟他一起的那道人不由分说,将我丈夫一刀杀死了。那崔道成便要强行侮辱。好在众邻舍听见呼救及时赶来,崔道成和那道人逃走了。今日民妇去给亡夫上坟烧七,不料被那道人跟随,把我打晕装在麻袋里掳来。路上我醒了挣扎,后来就听见一声惨叫,又有什么人扛着我跑,吓得我又晕了,再醒来就躺在这里了。谢谢二位英雄好汉,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呜呜……” 一旁的了尘长老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她父母老僧认识,都是宅心仁厚之人。可怜她遭此难,无依无靠以后可怎么生活啊?唉,阿弥陀佛!” 说话的空当儿有老和尚递来了湿毛巾,王香莲接过擦净了脸上的污垢和泪痕。周通目不转睛地看着,但见王香莲生得: 身子儿不肥不瘦、不长不短;瓜子面儿、白白净净;细弯弯两道眉儿,一点朱红唇。 周通看见,不觉魂飞天外,立马对鲁达说道:“大哥,你看她多可怜!要不咱带她先回桃花山再作打算吧!” 鲁达暗道:“看来周通这是看中王香莲了,嘿嘿!”鲁达说道:“可以。今天咱杀了那一僧一道,日后地方官府询问追究,势必也要纠缠于她。她如果愿意去,就带上她回桃花山吧!” 王香莲听了,一时也没有主意,只是默不作声。了尘长老劝道:“女施主,这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必是英雄好汉。而今你已无路可走,家里也没有牵挂,就跟他们去吧!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通在旁急道:“就是就是,老师父说的在理!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王大妹子你就跟我们去桃花山吧,省得被官府拿问!” 鲁达说道:“王家妹子,你不要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洒家是关西人氏,姓鲁名达,平生好抱打不平。这位是我义弟周通,也是侠义之士,因外表似项羽,江湖人称小霸王。我们现居住桃花山,劫富济贫,保一地平安。你随我们去了桃花山,保证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王香莲沉默片刻,可能也确实害怕受官府拿问,终于点头答应了。周通在旁开心异常。 鲁达对老和尚说道:“了尘师父,即日起你们可以重新收拾寺院,寻找走散的僧众。那两个贼人住处估计会有不少金银,弟子我也是佛门俗家弟子,回去后再使人送来金银米面资助,师父们便可以着手雇工重修瓦罐寺。杀死崔道成、丘小乙之事,官府如果查问,师父们尽可告诉我们兄弟的名号。” 了尘长老及其他老僧全都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感谢。鲁达、周通收拾了包袱、兵器等物,带上王香莲与众老僧告别。出了山门,鲁达搬鞍认蹬跨上坐骑,周通驾车载着王香莲,三人一起向桃花山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完】 第十九回鲁达落脚东京相国寺 且说鲁达、周通带着王香莲往回走,路上鲁达对周通说道:“兄弟,我觉得带王家妹子回桃花山不太合适,山上尽是爷们儿,不太方便。我的意思是暂且让她在刘太公家居住,照顾起来也方便,你觉得呢?” 周通想想说道:“那我怎么办?我都发誓说过再也不去刘太公家了呀。” 鲁达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变了,那个誓言也就不作数了。” 周通说道:“那行,就按大哥说的办!” 到刘太公家时已是掌灯时分,鲁达与刘太公、史进夫妇讲述了一遍瓦罐寺的事情,众人高兴铲除了凶僧恶道,也同情王香莲的悲惨遭遇。刘秋玉见王香莲样子狼狈,便把她领进自己的居室,让丫鬟伺候洗了脸然后把自己的几件头饰、衣物送给了王香莲穿用,并说道:“香莲妹子你来的正好,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互相也有个伴儿了。” 王香莲涕泪横流,连连叉手行礼,说道:“谢谢姐姐,小妹感激不尽。” 刘秋玉领着王香莲从屋里出来,众人再看那王香莲时,另是一般丰韵,比前不同。但见: 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翠袖巧裁,轻笼瑞雪。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半舒嫩玉。纤腰袅娜,绿罗裙微露金莲;素体轻盈,红戏绣袄偏宜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别人倒没什么,周通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在鲁达的张罗下,王香莲认刘太公为义父。刘太公高兴,又是令人准备饭菜,又是叫人收拾新屋。周通也前后左右紧着帮着忙乎,大家看在眼里,都明白了周通的小心思。 待刘秋玉陪着王香莲回屋走后,鲁达笑呵呵地对周通说道:“兄弟,现在相信大哥跟你说的姻缘一事了吧,这个王香莲人不错,我看兄弟你也上心了,忙前忙后的,哈哈……” 周通脸红了,赶紧解释道:“哪有啊,我就是看她可怜,才想帮助她的……” 史进在旁笑道:“周兄,你现在的脸咋像猴屁股了,哈哈……”刘太公、鲁达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鲁达说道:“兄弟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告诉你,王香莲刚经历丈夫被杀,她一时还不能完全放下。你也别着急,以后多下山关心她,你再求弟妹帮你说好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的。” 周通感激地说道:“谢谢大哥!谢谢!” 却说鲁达在桃花山又呆了两天,想着自己该去东京了。当日,鲁达把史进、周通叫到山上宿处,说道:“明天我要去东京看望朋友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来回至少也得个把月,你们看守桃花山和桃花庄,修整土墙围栅、训练喽啰兵队列阵型,加强安保。”史进、周通连声应诺。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为不引人注意,没有骑马,而是弄来一头毛驴,把镔铁棍用破麻布缠了,包裹、干粮袋、水囊都搭在驴背上,自己戴着凉笠儿,穿着灰布衫子,脚上穿着系了缠带的行履麻鞋,扮做旅人模样;又带大头目王五和几个喽啰兵驾车拉着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米面等物顺路送去瓦罐寺。鲁达辞别周通、史进和山寨的其他大小头目等,骑驴与王五等人离开桃花山取路往东京方向去了。到了瓦罐寺,把金银米面等物交给了尘和尚,王五等人告辞鲁达回桃花山不题。 且说鲁达骑驴晓行夜宿向东京而去。此时正值暮春好天气。南宋有一贤人曹豳,作诗单道暮春景致: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春草池塘独听蛙。 鲁达一路上并无心情欣赏周围草长莺飞的景致,心里还惦记着本月二十八日与林冲会面的“大事情”呢,同时也密切观察沿途的地形地貌,防备随时出现的强盗。因为鲁达他们现在走的路就是北京大名府去东京的路,青面兽杨志说过“…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更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经过,他知道是金银宝物,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鲁达也是第一次走,心里没底,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起早不贪黑,途中多与人结伴而行,穿州过府倒也安全。五天后的晌午,早望见东京北城楼了。鲁达骑驴进了陈桥门,终于一睹历史书上记载的北宋都城东京汴梁的面容,但见: 千门万户,纷纷朱翠交辉;三市六街,济济衣冠聚集。凤阁列九重金玉,龙楼显一派玻璃。鸾笙凤管沸歌台,象板银筝鸣舞榭。满目军民相庆,乐太平丰稔之年;四方商旅交通,聚富贵荣华之地。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豪门富户呼卢,公子王孙买笑。景物奢华无比并,只疑阆苑与蓬莱。 却说鲁达见东京街道上人声鼎沸、市井喧哗,自己哪儿哪不知道,便就近寻了一个王家车马店,吃了午饭,问店里伙计:“大相国寺在何处?” 伙计答道:“这里是外城,相国寺在内城州桥附近,还远着呢。” 鲁达听了,谢谢伙计,算了饭钱,骑上毛驴经望春门来在内城中,穿街过道去寻大相国寺。在路人的指点下,鲁达骑驴三拐两绕来到相国寺前,将毛驴拴了,入得山门看时,端的好一座大刹。但见: 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字分明,两下金刚形势猛。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钟楼森立,经阁巍峨。幡竿高峻接青云,宝塔依稀侵碧汉。木鱼横挂,云板高悬。佛前灯烛荧煌,炉内香烟缭绕。幢幡不断,观音殿接祖师堂;宝盖相连,水陆会通罗汉院。时时护法诸天降,岁岁降魔尊者来。 鲁达看着眼前的相国寺却不敢进去,因为自己不是和尚,没有度牒又没有智真长老的书信,无法冒充鲁智深去面见相国寺主持智清长老。鲁达在山门前来回转悠、琢磨:“原著里鲁智深是在东京相国寺的菜园子与林冲偶遇的,我该如何混入相国寺去管理菜园子呢?”忽然灵光一闪,一拍手,说道:“有了,正的不行就反着来!书上说菜园子不是被附近营内军健们并门外那二十来个破落户时常来侵害又管不了嘛,我现在就去菜园子附近溜达,万一碰上有去捣乱的,我此时‘恰好出现’,三下五除二把泼皮无赖们赶跑,再假装没吃没喝请求留在菜园子干活,这样应该可以吧。试一试,不行再想办法。” 鲁达想定便向一香客打听说道:“相国寺的菜园子怎么走?” 那香客答道:“往东拐到中街,一直向北走,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就是。” 鲁达谢过,骑上毛驴按照香客的指点,在景隆门(旧酸枣门)外寻到岳庙,在隔壁果然看见有一处低矮破土墙围着的大菜园子,里面还有一处廨宇。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鲁达牵着驴在土墙缺口处正看见一个老和尚领着几个道人在种菜,忽见两个土兵赶着十几匹骡马进了菜园子,不管不顾地任骡马乱踩着地垄啃吃着刚长出来的青菜。那几个种地道人看见了,连连摇头却不敢上前拦阻。鲁达一见,暗道:“机会来了。”将毛驴拴了,背上包裹,手提镔铁棍跳进土墙,大喝一声:“哪个军营出来的兵痞,如此没有军纪?”说着举起镔铁棍连连赶打那些骡马。 那两个看骡马的土兵见有人竟敢拿棍子驱赶骡马,炸毛了一般冲过来喊道:“呦,哪来的野汉,竟敢驱打军马,活得不耐烦了吗?” 鲁达站定,说道:“军马怎么了?军马也不能啃食青苗。当年曹丞相马踏青苗,也得割发谢罪,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那两个土兵平时豪横惯了,根本就没把鲁达放在眼里,一边骂着:“哪来的书呆子?曹丞相是谁老子不认识,今天就打你个龟孙儿!”一边挥拳打向鲁达。 鲁达不待那两个土兵近身,把手中镔铁棍横着扔出去,说道:“你两个接棍!” 那两个土兵见一物飞过来,躲不及了,本能地伸出胳膊想接住。那镔铁棍自重五十斤,加上鲁达手上加力扔出来,那两个土兵接是接住了,但也被惯性击倒了,摔了个腚墩儿。 鲁达上前捡起镔铁棍,说道:“这里是菜园子不是牧场,你们无组织无纪律,丢军人的脸。带上你们的骡马赶紧滚,以后不要再来欺负老实人!” 那两个土兵知道碰上了硬茬,从地上爬起来,牵赶着骡马灰溜溜地走了。 看菜园子的老僧走过来,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请问施主高姓大名?” 鲁达说道:“弟子姓鲁名达,是从关西来东京寻亲讨生活的,但亲戚却出远门了,可能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弟子没有落脚处,身上又银钱不多,见此处是个菜园子,想找点儿活干。弟子有的是力气,不要工钱,每日吃顿饱饭就行,求老师父收留!”说罢,双手合十给老僧深施一礼。 那老僧把鲁达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老衲也是初来乍到做个菜头管事,想留你可本寺有规矩……” 不待老僧说完,那几个种地道人在旁说道:“老师父您是不知道啊,我们一直以来可没少挨这些土兵和一伙儿泼皮的欺负,方才这位鲁施主只撇了下棍子就把土兵吓跑了。我们看他想必会些本事,估计也能对付得了那二十几个破落户。老师父您回寺里跟都寺说说,留下鲁施主吧!他又不要工钱,就是多费几个馒头呗。” 老僧听了,说道:“那好吧,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老衲现在就去跟都寺说说!” 鲁达听了,又躬身施礼,说道:“谢谢老师父!” 待老僧走了,鲁达又谢谢几位种地道人,然后把毛驴牵进来拴在廨宇后面,包裹、镔铁棍放在廊下,下地帮着种菜。 午后饭时,老僧领着一火工道人挑着饭菜回来了,对鲁达说道:“都寺同意你留下来了,只管吃住不给工钱。以后你就跟老衲住在廨宇,待你的亲戚回来了,你去留自便。” 鲁达暗道:“正合我意!”便双手合十,说道:“多谢老师父成全!敢问老师父法讳?” 老僧说道:“老衲空明。” 当晚,鲁达见老僧在床上打坐,自己便步出廨宇,在空地上练习体能,演练军体拳和棍术。练习完毕,擦净一身臭汗便上床睡觉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完】 第二十回鲁达不拔垂杨柳 且说这酸枣门外菜园子附近住有二十几个赌博不成才的破落户泼皮,经常在园内偷盗菜蔬,拿去市场贩卖靠着糊口度日。这天众泼皮聚在一处,有个泼皮说道:“听说这菜园里新来一个力工挺厉害,昨天把两个放马的土兵打了,以后偷菜不容易啦。” 一个泼皮说道:“甚么力工这么厉害?!我们趁他新来,寻一场闹,一顿打下头来,教那厮服我们。” 又一个泼皮说道:“我有一个馊主意。咱们一会儿拿些礼物,假意与他结交做朋友,诱他去那粪窖边,双**住他脚,翻筋斗攧那厮下粪窖去,戏耍他一回,教他不敢管我们。” 众泼皮拍手说道:“好,好!”商量已定,准备礼物去了。 且说鲁达当日出到菜园地上,正与那几个道人挑些粪水给菜施肥。只见有二十几个泼皮,拿着些果盒酒礼,来到近前都嘻嘻地笑道:“闻知新来了一位朋友,我们邻舍街坊都来作庆结交。” 鲁达心里好笑:“还真要搞事情啊,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爷就陪你们这些地痞无赖玩玩儿!”一边说道:“噢,谢谢你们啦!”一边故意直走到粪窖边来。 那伙泼皮见鲁达自己走到粪池跟前,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便一齐扑向前,一个来抢左脚,一个来抢右脚,指望来攧翻鲁达。鲁达不等他们沾身,右脚早起,腾的把一个泼皮先踢下粪窖里去。另一个泼皮恰待逃走,鲁达左脚早起,也踢下去了,两个泼皮都在粪窖里挣扎。后头那些个泼皮,见状惊的目瞪口呆,都要逃走。鲁达喝道:“谁跑我踢谁下去!”其他众泼皮都不敢动了。 只见那两个泼皮在粪窖里探起头来,一身臭屎,头发上蛆虫盘满,立在粪窖里,求饶叫道:“师父大哥,饶恕我们吧!” 鲁达喝道:“你俩出来吧,洒家饶你众人。” 其他泼皮上前将那两个泼皮搭救出来,搀到葫芦架边,臭秽不可近前。鲁达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蠢货!快去菜园水池子里洗了来,洒家和你们有话要说。” 众泼皮洗了一回,鲁达回屋找了两件衣服与那两个穿了。鲁达在廨宇廊下居中坐了,指着众人故意问道:“你这伙鸟人,休要瞒洒家,你等都是什么鸟人,敢来这里戏弄洒家?” 众泼皮一齐跪下,那其中一个说道:“小人叫做过街鼠张三,大名张胜;那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大号李广。这一伙儿里,俺俩为头。小人们祖居在这里,都只靠赌博讨钱为生。这片菜园是俺们的饭碗,大相国寺里的和尚奈何我们不得。大哥您却是哪里来的好汉,如此了得?!今日我等折服了,情愿追随大哥。” 鲁达说道:“洒家叫做鲁达,略会些拳脚功夫,休说你这几个人算什么,便是百八十个,洒家也不放在眼里!”众泼皮听了,喏喏连声,拜谢了去。那管事老僧与种地道人在远处笑着直摇头。 次日,众泼皮凑些钱物,买了十瓶酒,牵了一只羊,来请鲁达吃酒。鲁达也没客气,众泼皮大喜。吃到半酣里,忽听得门外老鸦哇哇的叫,有泼皮说道:“老鸦叫,不吉利。” 旁边那种地道人说道:“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了一个老鸦巢,每日聒噪到晚,忒烦人。” 众泼皮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 鲁达叱责道:“岂有此理!人之智识,远胜于鸟,尚不能预知吉凶,而况鸟乎?一个人有手有脚,搭建个房子尚不容易,何况老鸹是用嘴叼树枝,一根一根的搭建的呢。虫鸣鸟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因为你的不喜欢就去拆人家房子呢?那我看你不顺眼就打死你行不行?万一鸟巢里有雏鸟怎么办?你们就在弘扬佛法的大相国寺里,难道不知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道理吗?烦人的不是鸟叫,是你的心烦了。你们明白吗?” 那些种地的道人和众泼皮听了面面相觑,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弟子们受教了!” 张胜说道:“大哥,您还读过书?” 鲁达说道:“嗯,倒是读过一些。” 众泼皮一听,更加的佩服鲁达了,纷纷说道:“我们有福,今日得大哥在这里,与我等众人做主。” 鲁达说道:“好,那你们从今以后就别再干那些偷盗赌钱的勾当了!从明天起早晚都到这里来,帮着干活混口饭吃,洒家教你们练习拳脚,强身健体。如果挨不了枯燥的,不愿意来的,洒家不强求。” 众泼皮听了皆喜出望外,纷纷跪倒,口称:“我等愿意跟随师父,请受弟子三拜!”都拜鲁达为师了。 当晚,鲁达训诫众人之事传到管事老僧耳朵里,老僧颔首赞叹道:“此人果然非是凡品,正是真罗汉!善哉善哉!” 鲁达也知道此处是《水浒传》原著中“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情节,是鲁智深扬名立万的重大事件之一,是被后世之人广为传颂的经典文字。但鲁达是一个具有环保意识的现代好青年,拔掉一棵大树毁了鸟窝这样的事情,鲁达的内心是拒绝的。鲁达暗道:“鲁提辖靠倒拔垂杨柳臭显摆,我鲁达可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扬名立蔓儿。” 且说鲁达在东京相国寺菜园子落脚,降服了过街鼠张三、青草蛇李四等一伙儿泼皮。这二十几个泼皮破落户每日都来将酒肉来请鲁达,随他演武使拳,帮着干些闲活儿。那管事的空明老僧见鲁达管得了这伙儿泼皮,便也不过问他在菜园子里喝酒吃肉,那几个种地道人也偶尔过来一起蹭吃喝。这样过了几日,鲁达寻思道:“每日吃他们酒食也不好意思,我也买些酒肉还席。”突然又想起自己之前撒谎说身上没什么钱的话来,便跟空明老和尚告假说道:“老师父,我来了好几天了,想去城里看看亲戚有没有回来。” 老僧说道:“那你就去看看吧,早去早回!” 鲁达应诺后,背上包裹,骑上毛驴往城里去了。鲁达是想随便哪里转一圈,然后回来就说亲戚提前回来了。以后拿出银钱使用,谁也就不会怀疑了。鲁达骑驴闲走到内城潘楼街时看见了好大一处买卖:昇日昌东京金银交引铺。 鲁达看见旁边有个茶肆便拴上毛驴进去坐了,一边喝着茶一边跟茶博士搭话,问道:“小哥儿,这昇日昌金银铺好有排场啊!” 那茶博士听了笑道:“呵呵,客官是远道来的吧?听您的口音就知是关西人。您有所不知,这昇日昌金银交引铺是京师里最大的金银铺。除了咱东京,在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北京大名府还有长安京兆府都有分号。最牛的是只换不问,所以京畿的官宦缙绅、商家巨贾都与昇日昌有来往,当然有排场啦!” 鲁达没听明白,问道:“什么叫只换不问?” 茶博士解释道:“就是不管谁来拿金银珠宝换银钱,昇日昌绝不问你金银珠宝的来路。哪怕你的金银珠宝是偷盗抢劫来的,只要进了昇日昌门槛,官府捕头追来了也没用。这就叫做‘只换不问’。” 鲁达听了暗道:“看来这家金银铺的东家非比寻常,以后把桃花山库存的金银财宝运来这家昇日昌金银铺换成银钱最好。”鲁达喝完了茶水结了账,出门便拐进了昇日昌金银交引铺。走到柜台前,解下包裹取出十两金条,鲁达说道:“换成银子!” 伙计验看了金条成色、称了重,再交给里面柜台的账房先生又点验一遍后,扣除二百文手续费,换出了九十九两银子、一千八百文钱递给了鲁达,说道:“客官您当面点清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鲁达点验后,把银子装入腰间缠袋里,把铜钱装在包裹里便出了铺门,又在汴河大街上转了转,便骑驴返回了菜园子。 空明老僧见鲁达回来了,问道:“恐是亲戚没回来吧?” 鲁达说道:“碰巧回来了,给了我一些银钱。不过我那亲戚实在是忙,又去别处了,唉!” 老僧说道:“那你就在此呆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吧!” 鲁达双手合十,说道:“谢谢师父!” 话休絮烦。这日正是三月二十八日,鲁达记着今天就是与豹子头林冲相遇的日子,便拿出散碎银钱叫泼皮们去买了几样果子,沽了两三担酒,杀翻一口猪,一腔羊煮了;教种地道人在绿槐树下铺了芦席,众人团团坐定,大碗斟酒,大块切肉。众人吃得饱了,再取果子吃酒。吃得正浓时,众泼皮道:“这几日见师父演的都是拳脚功夫,不曾见使用器械。小的们见师父有一条大棍,可否使一路教我们看一看开开眼也好。” 鲁达说道:“好吧!那大棍就在廨宇内,你们谁去取来?” 青草蛇李四说道:“小徒去取!”说完便跑去廨宇内取棍。不一会儿就听得嘿呦嘿呦声传来。众人回头看时,就见李四扛着大棍来在近前,哐嘡一下子将大棍扔在地上,说道:“没想到这么沉!师父您舞得动吗?” 众泼皮听了将信将疑,都去拿大棍试试。两手抬得起已是不容易,何况挥舞。鲁达站起身来,自去单手提过水磨镔铁棍,撤去包裹的麻布,说道:“此棍精钢镔铁打造,头尾长八尺,重五十斤。看洒家与你们使一路!”便来在空地上,将镔铁棍飕飕的使动,浑身上下,没半点儿参差,只听得呼呼风声响。众泼皮和几个种地道人看了,一齐喝彩,赞叹好神力啊。不远处,那个管事的空明老和尚也手捻须髯观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鲁达将镔铁棍舞动,正使得兴起,只听见墙外有人喝彩道:“端的舞得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完】 第二十一回鲁达拜师学艺 且说三月二十八日,鲁达在菜园子里与种地道人、众泼皮吃酒,乘着酒兴将镔铁棍舞动,正使得兴起,听见墙外有人喝彩道:“端的舞得好!” 鲁达知道应该是豹子头林冲出场了,便收住了手看时,只见墙缺边立着一个官人。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 那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口里说道:“这位好汉端的非凡,使的好器械!” 众泼皮一听,说道:“这位教师喝彩,必然是好。” 鲁达故作不知地问道:“那官人是谁?” 众泼皮说道:“这官人便是京师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师,名唤林冲,人送绰号豹子头。” 鲁达说道:“噢,久仰久仰!何不过来互相认识认识?” 那林教头便跳入墙来,两个就槐树下相见了,一同坐地。林教头便问道:“好汉何处人氏?敢问高姓大名?” 鲁达依旧编排说道:“洒家是关西人氏,叫做鲁达。近日来东京寻亲,无有去处,幸被寺里留在此菜园子干活混口饭吃。洒家久闻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鲁达因为自己不是鲁提辖本人,为避免麻烦便没提鲁提辖见过林冲的父亲林提辖的事情。 林冲颇有兴趣地拿过鲁达的镔铁棍,试着舞动了几下,说道:“好汉果然神力啊!林某平日喜欢结交江湖英雄好汉,今日有缘相见,咱们可否结为兄弟?” 鲁达闻言大喜,说道:“求之不得,甚好!”于是二人当场结义,序齿林冲今年三十五岁,认鲁达为兄。鲁达明知故问道:“林兄弟今日缘何到此?” 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五岳庙里还香愿,林冲听得这边有人喝彩便来观看,却是鲁大哥在使棍,小弟看得入眼,着女使锦儿自和荆妇去庙里烧香,小弟就只此间相等,不想得遇鲁兄。” 鲁达说道:“洒家初到这里,正没相识,得这几个兄弟每日相伴。如今又得林教头不弃,结为弟兄,十分好了。”便叫众泼皮再添酒来相待。 恰才饮得三杯,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使慌慌急急,红了脸,在墙缺边叫道:“官人,别坐着啦,娘子在庙中和人吵嘴呢!” 林冲连忙问道:“在哪里?” 那女使道:“锦儿正陪娘子从五岳楼下来,撞见个不三不四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锦儿便赶过来告知官人。” 林冲慌忙道:“小弟以后再来看望鲁兄,休怪,休怪!” 鲁达连忙说道:“兄弟,我跟你去!”二人急跳过墙缺,和女使锦儿径奔五岳庙里来。抢到五岳楼看时,见了数个人拿着弹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栏杆边。胡梯上一个年小的后生,独自背立着,把林冲的娘子拦着道:“小娘子,你且上楼去,和你说话。” 林冲娘子红了脸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林冲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的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 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子,因此过继这高阿叔高三郎的儿子为子。因高太尉宠溺,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门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高太尉的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 当时林冲一看是高衙内,先自手软了。高衙内说道:“林冲,干你甚事,要你来多管闲事儿?” 高衙内的随从闲汉们见闹,一齐拢来劝道:“林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尊夫人,多有冲撞。”哄劝着高衙内出庙上马去了。 林冲领着老婆和使女锦儿下得楼来。鲁达迎上说道:“兄弟,你为何不打那厮?” 林冲道:“那人是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一时无礼。我本待要痛打他一顿,但太尉面子上肯定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我权且让他这一次。” 鲁达笑道:“你是怕得罪了高太尉丢官吧,呵呵!” 林冲尴尬地说道:“我是一时被众人劝了,权且饶他一次。” 鲁达看着林娘子说道:“弟妹休怪,洒家口无遮拦,莫要笑话!” 林冲对林娘子说道:“娘子,这位是我新结拜的义兄鲁大哥,性情豪爽。” 林娘子叉手施礼,给鲁达道了个万福。 鲁达仔细看了林娘子: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稠衫儿,下面桃红罗裙,年纪二十七八,风韵正存。鲁达连忙向前屈身唱喏,然后说道:“林兄弟,明日再得相会。”自和泼皮们回菜园子去了。 当晚天热,鲁达照例围着菜园子绕圈跑了五公里,在廨宇前面空地打了一趟军体拳锻炼身体。忽听得有人说道:“鲁施主你拳脚还不错,但今天的棍使的虽虎虎生风,只是还有些破绽。” 鲁达循声抬头一看,廨宇廊下站立一人,正是菜园子管事的老僧空明。鲁达没有造次,而是收招入式,走到空明老和尚面前,双手合十躬身施礼,说道:“弟子知道自己技艺不精,苦于不遇名师指点,还请老师父不吝赐教!” 老僧说道:“你方才打的拳法里暗含擒拿杀人技,近身格斗绝不吃亏,但你的棍法却比较乱。老衲敢问你的受业师父是何许人也?” 鲁达说道:“弟子的拳脚是学自于军营,棍法也不是什么师父教的,都是弟子之前平日和几位兄弟互相戏耍学来的。” 老僧说道:“自你来的那天,老衲见你的行走坐姿便知你是行伍出身。说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鲁达知道自己遇见了高人,他头脑中蓦地闪过《天龙八部》里少林寺扫地僧的身影。眼前的这位老僧,身板挺直、白须飘动、双目矍铄,与白天时简直判若两人。鲁达又施礼,说道:“弟子关西人氏,姓鲁名达。原是延安府老种相公处提辖官,后又在渭州小种相公帐下听用,曾当街一脚踢死强抢民女的恶霸镇关西……大陇山剿匪杀了几百人,弟子心里不开心,便离开渭州散散心。请老师父原谅!”鲁达将自己在渭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老僧。 老僧听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居然还在老种将军帐下听用过,看来咱俩还真有缘!那日听说你不肯让人戳那鸟窝,而且说了一番言语之后,老衲便知你不是普通百姓,也留意你这些天了。你行事豪爽、正直好义、不拘小节,很好!老衲年轻时也曾在军中效力,会些本事。既然咱们有缘,老衲便教你些本事,你可愿意?” 鲁达高兴地说道:“弟子千万个愿意!”说罢,“邦邦邦……”给老僧磕了九个响头。 老僧扶起鲁达,说道:“好,以后咱们白天该干嘛干嘛,晚上入夜我便教你武功。能学会多少,全凭你的悟性了。”鲁达连连点头称是,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老僧说道:“你的基础很好,尤其是天赋的气力少有人能及。但还没有完全领会棍法在实战中的戳、拨、点、拦、圈、拿、绞、缠、撩、挂、挑、截、封、压、轴、击、扫、劈等技法的精要,老衲就先教你一套少林六合棍吧。” 自当晚开始,老僧将拳脚、棍棒功夫的实战应用,一一讲给鲁达,又亲自演示招式,鲁达废寝忘食地刻苦学习。次日,老僧令鲁达把毛驴卖了,添钱买了一匹马和全套的鞍辔回来,又令鲁达去铁匠铺打造十八般武器,教鲁达步下和马上迎敌的厮杀之法不题。 却说几天后,过街鼠张三来告诉道:“师父,小的听说林教头又吃哑巴亏了。” 鲁达问道:“怎么回事呢?” 张三说道:“林教头的好朋友陆虞侯陆谦故意在樊楼请林教头街上吃酒,却派人去对林娘子谎称林教头生气闷倒在陆谦家中,教林娘子去看视。不想那高衙内就藏在陆谦家中,欲对林娘子不轨。幸好林教头家的使女锦儿机灵,寻得林教头来,吓跑了高衙内。林教头想寻陆谦撒气,那陆谦也躲去了高太尉府里不出。林教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卖,又抓拿不着,不是吃了大哑巴亏嘛。” 鲁达听了说道:“交友不慎,出此事情再正常不过。明日我去看望看望他。” 次日饭时,鲁达径寻到林冲家相探,问道:“兄弟如何连日不见面?” 林冲答道:“小弟少冗,不曾探得大哥。既蒙到我寒舍,本当草酌三杯,争奈一时不能周备,且和大哥一同上街闲玩一遭,市沽两盏,如何?” 鲁达应承道:“最好。”两个同上街来,吃了一回酒,临分别时,林冲又约明日相会。鲁达说道:“没问题,明日哥哥我自来寻你。” 自此,鲁达每日白天干活、教徒弟们基础武功或与林冲上街吃酒,晚上跟着空明老和尚学习武艺、使枪弄棒切磋较量、演练对打,鲁达的步下、马上的武艺进步神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完】 第二十二回抢夺生辰纲(1) 且说鲁达在东京已经一个多月了,翻看皇历已是***气。一日午后,鲁达在菜园子廨宇歇息,过街鼠张三、青草蛇李四等泼皮卖菜未回,鲁达想着林冲的事情,从包裹里翻出《水浒传》合订本读着解闷儿。读到第十三回:急先锋东郭争功、青面兽北京斗武时,鲁达忽然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没注意的细节:政和五年六月初四日,晁盖、吴用等人在黄泥岗智取的生辰纲,是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第二次丢的生辰纲。原文如下: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使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一件,在此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今年教谁人去好?” 鲁达又翻到了第十六回仔细阅读,也出现了几乎同样的文字:梁中书道:“上年费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东京去,只因用人不着,半路被贼人劫将去了,至今无获;今年帐前眼见得又没个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踌躇未决。” 鲁达合上书,心生疑问:“那晁盖、吴用等人在黄泥冈抢劫的是明年的生辰纲,那梁中书今年的生辰纲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被什么人劫走的呢?”鲁达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暗想:“今年的生辰纲我能不能半路截胡呢?”鲁达一边想着一边搓手,终于下定决心,暗道:“干这一票!哪怕是皇帝的老丈人蔡京和他女婿梁中书的银钱呢,富贵险中求嘛。”鲁达决定抢了,又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紧迫。现在是五月初,林冲在月末买刀,第二天便因持刀误入白虎堂被捕下狱,六月初在野猪林遇险,我还得亲自去救他性命,这中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腾挪。抢夺生辰纲是个大事情,得回桃花山跟我的兄弟们好好商量商量。甭管什么朝代,想要干事业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啊!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当晚,鲁达与老僧空明师父练习完武艺后,便提出明天想要回去桃花山看望朋友。空明老和尚笑道:“是不是又没钱喝酒了,要去求助朋友啊?” 鲁达说道:“不是,就是想念兄弟了。十天半个月弟子就回来。” 老僧说道:“好,你去吧!”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收拾包裹准备离开菜园子时,张三、李四等一众泼皮推开廨宇门进来了。鲁达从包裹里摸出几十文钱给了张三并嘱咐道:“洒家要去外地看望几个朋友,你们看好菜园子,多干活、勤加练习武艺!将来洒家好给你们安排正经营生。”说完,背着包裹,与老僧和几个种地道人告别后,提棍上马就出了菜园子。张三、李四等众泼皮送到土墙门口,直到看不见鲁达的背影方才转身回到菜园子不题。 却说鲁达骑马离了东京,起早贪黑赶路,第四天午牌时分就赶回了桃花山。鲁达和史进、周通还有其他大小头目都来到聚义厅里相聚。吃罢午饭,鲁达将史进、周通叫在一处喝茶聊天,简单讲述了自己在东京的见闻以及林冲的事情。 周通听了不无担心地说道:“那高衙内恐不会轻易放过林娘子,林教头凶多吉少。” 鲁达说道:“我也有此担心,等过些天再回东京看看情况!” 史进、周通也给鲁达汇报了这两个月桃花山和桃花庄的情况。鲁达悄悄地说道:“二位兄弟,近日我得到消息说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为了庆贺他岳父蔡京六月十五的寿辰,收买了十万贯的金银珠宝要送往东京,叫做个什么生辰纲。这些金银财宝都是不义之财,我想截获此批生辰纲,所以急着赶回来与你们商量商量!” 周通拍手说道:“好啊!这可是一大笔金银财宝,够咱们用上好多年了。” 史进问道:“有没有具体的押送日期?” 鲁达说道:“没有。但我们可以推算个大概的时间。蔡京的生日是六月十五日,大名府到开封府的官道全程约六七百里,现在天热路难行,大名府的老爷兵们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就不错了,再加上送礼祝寿得提前几天到吧,所以我推测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应该是五月间从大名府出发的,也就是这几天了。” 周通说道:“那咱们就赶紧去北京大名府守株待兔,跟着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出城,到僻静地界咱们就抢,不然就被别人抢走了。” 鲁达从包裹里拿出羊皮卷,翻出河北东路的军图,说道:“周通兄弟说的对。你们看,从北京大名府去东京没有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黄泥冈、赤松林、咱们桃花山、野云渡、白沙坞、野猪林,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那些山头的匪盗如果知道这一批金银宝物的消息,如何不来抢劫?咱们要想得到这批财宝,就得去北京大名府等着,只要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出城,咱们就尾随。如果遇到其他土匪抢劫,大名府押送的人打得赢,咱们就继续跟着;若是打输了,那咱们就冲上去抢。但不管如何,不能让车队过桃花山地界。到那时,梁中书即便想追查,沿途这么多盗匪山寨,他也无能为力。十万贯的生辰纲是财富也可能是催命符,兄弟们想好了吗?” 史进说道:“咱不抢沿途其他绿林朋友也要抢,反正也是大奸贼蔡京家的钱,不抢白不抢。” 周通不无担心地说道:“抢劫普通客商的财货风险不大,可是这生辰纲事关蔡太师和梁中书,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山上这么多人,不想泄露消息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官府一定会追查的,大兵围剿可不好办啊。” 鲁达说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有命拿没命花的事情哥哥我是不会干的。这次去东京,我了解到有一家叫做昇日昌的金银交引铺,据说什么来路的金银珠宝都敢收换。我计划抢到生辰纲后,不回桃花山而是直接拉到离东京最近的凶险处野猪林里藏匿,然后再弄一队毛驴把财物运去昇日昌金银铺换取银钱。赶在大名府发出缉捕文告之前把事情解决,这样风险就会降到最低。”史进、周通听了,连连说好。 鲁达说道:“事不宜迟,咱们三个再带两个功夫好的人立刻下山去办事儿。” 周通说道:“大哥你放心,小弟一定安排妥当!” 当日,鲁达、周通、史进还有两个心腹大头目王五、孙六一同下山,假作来到桃花庄史进家吃酒,后半夜五个人扮做车把式、脚夫、力工模样,驾了一辆骡车,载着朴刀等应用之物悄悄地出庄,连夜赶往北京大名府。一路上既没遇见押送生辰纲的,也没撞上抢劫生辰纲的,两天后的午牌时分来在北京大名府城外。鲁达五人在城南关厢寻了个车马店,将骡车、朴刀、衣物包裹等物寄放在店里,令大头目王五、孙六看着,鲁达、周通和史进三人便步行入了城。端的好个北京!但见: 城高地险,堑阔濠深。一周回鹿角交加,四下里排叉密布。敌楼雄壮,缤纷杂采旗幡;堞道坦平,簇摆刀枪剑戟。钱粮浩大,人物繁华。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东西院内,笙箫鼓乐喧天;南北店中,行货钱财满地。公子跨金鞍骏马,佳人乘翠盖珠軿。千员猛将统层城,百万黎民居上国。 原来北京大名府是河北第一个重要去处。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权势。那留守唤做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鲁达三人在城内溜达到那梁中书的留守司衙门处有些累了,便迈步进了一个茶肆,要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一边吃喝着一边听着茶客聊天。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想听什么来什么。鲁达对面茶桌坐了三个老茶客,其中一个就说道:“老哥们,给你们说个趣事儿!咱们堂堂的留守大人平日里何等威风,可你们不知道吧,他却是个老婆奴嘞,嘿嘿!”另一个接话说道:“能不怕吗?梁大人就是个书生,梁夫人可是当朝太师的女儿,还是贵妃娘娘的姐妹呢。如果不是蔡太师的女婿,梁大人怎么可能当上咱大名府的留守呢?”第三个老茶客说道:“地位悬殊没办法啊!但梁大人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孝敬讨好他老丈人。这不,昨晚儿我跟梁府的账房老吴头吃酒时听他说的,下个月的月中就是蔡太师的生辰,梁大人花了十万贯收买了一批金珠宝贝,过两天就要启程送到东京太师府作贺礼呢。”一个老茶客听了直啧舌,说道:“哎呀妈呀,十万贯哪,咱们十几辈子都花不完呢!还不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嘛。唉!” 鲁达三人听了相视一笑,心中有数了。付完茶点钱走出茶肆,看天色已晚,便回车马店睡觉去了。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说道:“昨晚老茶客说的,梁中书府里的账房酒后说的话是‘过两天就启程送去东京作贺礼’。就是说那批金珠宝贝还没有起运,估计也就在这两天了。” 周通问道:“大哥,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鲁达说道:“价值十万贯的金银珠宝,必然是几十人的车队押送,行走路线肯定是经南城门走官道去东京,也就是咱们来时的路。咱们从今天起轮班去南城门蹲守,看到官军护卫的车队就跟上,准没错!”周通、史进和两个大头目王五、孙六连声应诺。 鲁达五人排班在南城门蹲守,一天无事,两天无动静儿。第三日辰正左右时分,周通急匆匆跑回车马店对鲁达等人耳语道:“大哥,我看见了。一队由十几个军汉监押的六辆太平车出城了,五辆车上插着‘献贺太师生辰纲’的黄旗,一辆车上坐了人。” 鲁达听完,说道:“就是这个了。赶紧结账,跟上他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完】 第二十三回抢夺生辰纲(2) 且说鲁达、周通、史进、王五、孙六五个人赶着骡车,跟在押运生辰纲的车队后面百米外不紧不慢地走着。 史进说道:“这梁大人也是够蠢的,车上插旗不等于告诉别人来抢劫吗?” 周通说道:“大名府留守司梁大人平时威风惯了,蔡太师也是权倾天下。所以他插上旗子就是想吓唬沿途的绿林朋友。可他们不知道,在绿林道,皇帝老儿来了都不管用。”五人哈哈大笑。 离了北京大名府三十里后,人家渐少,行客又稀。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天色晴明酷热难行。那些个随行押送生辰纲车队的管家、虞候和厢禁军,平日哪遭过这罪呀,路上逢店必歇、见着林子便乘凉。似此行了三日,路上偶有几个流窜盗贼拦路,都被监押的虞候和军汉们打跑了,倒也无甚大事。 第四日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十分大热。史进远远看见那押送生辰纲车队的人又歇下车子,都去松阴树下睡倒了,便说道:“这帮老爷兵,这么走什么时候能到东京城?!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去处,却在这里歇凉!找死!” 鲁达看看周围,果见是一个大林子,都是红松树。但见: 虬枝错落,盘数千条赤脚老龙;怪影参差,立几万道红鳞巨蟒。远观却似判官须,近看宛如魔鬼发。谁将鲜血洒树梢,疑是朱砂铺树顶。 鲁达说道:“此处便是赤松林,咱不能将案发现场留在桃花山地界。现在正是时候,咱们过去抢!”鲁达五人各抓了一把土往脸上一抹,和脸上的汗水就混成了天然伪装漆了,赶着骡车就要冲过去时,突然,就听前面林子里“咣咣咣”三声锣响,有人大喊:“兄弟们,抢货,冲啊!”就见从路两侧的草丛里呼啦啦站起百八十人,各拿刀枪嗷嗷叫着向生辰纲车队扑去。其中一个眼尖的喽啰望风看见了鲁达他们驾着的骡车,喊道:“后面还有人。”就见几十个喽啰兵各举刀枪跑了过来将鲁达五人团团围住。鲁达用眼神示意周通、史进、赵大、钱二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对方一个小头目模样的过来看了看,说道:“脏不拉几的。都带过去,听大当家的吩咐!”喽啰兵们押着鲁达五人和骡车走到那头领跟前,那小头目对着一个身形彪悍的人喊道:“大当家的,他们还有五个人。” 鲁达假装害怕地说道:“好汉爷,错了错了!洒家弟兄五个,是关西人,想要去东京讨生活。听得人说,这路途上常有匪盗打劫。俺们兄弟自出大名府就看见前面有军爷看护的车队,想着跟随军爷们走肯定安全,就在后面跟到了这里。求好汉爷们饶命啊!” 那个大头领说道:“少废话!没有钱就带到山上当喽啰兵!不愿意就杀。”转身又对押送生辰纲的军汉们喊道:“生辰纲留下,饶你们不死!”周围的喽啰兵们各举刀枪嗷嗷乱叫。 这时生辰纲车队里的一个虞候挺胸叠肚站出来,厉声喝道:“尔等何方草寇,竟敢拦路抢劫?也不看看这车上的插旗,这是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大人给当朝蔡太师的生辰贺礼。你们胆大包天,不想活了吗?” 那个大头领哈哈大笑着对那个虞候说道:“你是官,老子是贼。蔡太师是你们的祖宗,却是我们兄弟的猪狗。今天老子就给你们太师一个面子。留下财货,不要你们的命,赶紧滚吧!” 那个虞候不知是平日颐指气使惯了,还是觉得自己真有本事,居然抽出了腰刀,喊道:“尔等草寇,竟敢侮辱蔡太师,拿命来!”说着便举刀砍向那个头领。就见那头领也不躲闪,提点钢枪拨开腰刀,斜身进步,使一个夜叉探海的招式,一枪便将那虞候捅个透心凉,挣扎几下死了。那头领喊一声:“杀!”其余的喽啰兵们各举刀枪冲向押车的管家、车把式、军汉们,大名府的那些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鲁达见打起来了,便招呼周通四人趁乱往树林里跑。有几个喽啰兵见鲁达他们跑了,一边喊叫着,一边在后面追。鲁达五人跑出去几十米远,返身站住不动了。那几个喽啰兵骂道:“哎呦,跑的还挺快。你们想死,爷爷就成全你们!”说着,各拿刀枪向鲁达五人砍刺过来。 鲁达见状,发声喊:“兄弟们,杀!”五人迎了上去,各施拳脚打倒了这几个小喽啰,抢过刀枪便将这几个小喽啰砍翻、扎死了。鲁达五人冲出树林,见那头领正指挥喽啰兵们把太平车往山上赶呢。鲁达大喝一声:“站住,留下生辰纲!”那大头领急了,领着喽啰兵怪叫着冲过来。鲁达拦住那大头领拼斗,周通、史进、王五、孙六都拼了命了,如虎入羊群般地一昧地刀砍枪扎,不一时便杀的周围喽啰兵们死伤连连,血染黄土。那大头领见打不过鲁达,那边四个人又杀的太猛,喽啰兵伤亡惨重,便打了一声唿哨带着腿脚利索的喽啰们抱头鼠窜了。 鲁达见那伙儿贼人逃进了赤松林不见了,叫住周通四人不要追赶,赶紧将那五辆装载生辰纲的太平车上的旗帜拔掉扔了,又砍了些树枝蒿草把上面盖严、捆绑结实,把第六辆太平车和来时驾乘的骡车上拉车的一共五匹骡子拴在最后一辆太平车的后辕上,然后鲁达五人脱下血衣,从包裹里拿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了,用三角巾围了口鼻,驾着车离开了事发现场向东京方向赶去。一路上饿了吃饼、渴了喝口水,日夜兼程,途中虽遇见了几拨拦路抢劫的毛贼,都被鲁达五人打跑了,三天后的午牌时分赶到了野猪林。鲁达见前后无人便把太平车赶进林子里,把车上的生辰纲箱子打开将金珠宝贝全部分装进事先带去的麻袋里,搭到二十五匹拉车的骡子背上拴牢,又把五辆太平车推到沟里放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鲁达五人各骑了一匹骡子,扮做商队取路往东京城进发。次日辰牌,鲁达一行进了东京城径直来在昇日昌金银铺门前。鲁达让周通四人看护骡队等着,他自己扛了两袋财物挑帘迈步进入铺子,对一个伙计说道:“你们掌柜的在吗?洒家有笔业务要办。”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鲁达几眼,说道:“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就在柜台办理,用不着见掌柜。” 鲁达知道这个伙计是见他衣着普通,把他当做一般百姓对待了。鲁达轻声说道:“我这两袋财物见不得光,柜台能办理吗?” 那伙计一听,立刻警觉地看了看,起身说道:“客官稍待,小的这就去告诉掌柜。”说完,拐进了柜台旁边的一个屋子。不一刻,那个伙计出来了,对鲁达说道:“客官请随我来!”说完,出了大厅柜台,领着鲁达经进了旁边掌柜屋里。屋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示意鲁达把袋子打开。鲁达打开了袋口,那老者把两个袋子里的金珠宝贝仔细过了一遍手,然后把手伸到旁边另一个四十几岁的人的袖子里比划了几下,抽出手出去了。那个中年男人一抱拳,说道:“我姓何,是这儿的二掌柜,往后再有买卖可以来找我。客官带的东西我们出银五千两;觉着合适留下,不合适带走;真金白银,前面柜台可以立取。” 鲁达听着这何掌柜干脆的话语,就已经放心了,也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合适。” 何掌柜领着鲁达上了二楼的一间屋内,分宾主落座。何掌柜问道:“尊客,你是换生金还是生银?” 鲁达说道:“生金。” 何掌柜吩咐伙计取五百两生金来,伙计应诺后关门出去了,何掌柜陪着鲁达喝茶。鲁达四下看看,见屋内陈设高级讲究,暗道:“这可能就是专门给VIP客户提供的隐秘交易房间。” 不一刻,一个账房先生敲门进来了,后面两个伙计抬着一个铁皮箱子,账房先生把箱子打开,将里面五十块金条取出,整整齐齐码放在鲁达面前。何掌柜向鲁达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尊客点验!” 鲁达随手拿起一块金条翻看,背面刻有“昇日昌十两足金”字样。鲁达掂了掂,看看颜色,确定没问题。这时何掌柜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说道:“尊客,外面那些货物是不是也可以拿进来了呢?” 鲁达说道:“可以。”也走到窗边,向周通他们打了个唿哨并比划了个OK的手势。这个手势鲁达早已教给了周通等人,所以周通、史进看了点点头。这边何掌柜吩咐账房先生和伙计下去办事。 不大一会儿,昇日昌的伙计引着周通、史进、王五、孙六进屋了,分别坐下。这时何掌柜说道:“几位尊客,本号近日新开展了一项业务:给本城的达官显贵、商号铺户提供银钱代存,本号出具面额不等的存银凭证。存户如需用钱,凭票来取,本号只认票不认人,但每次存取需付给本号少许的手续费。几位尊客可否考虑体验?” 鲁达一听,暗道:“这昇日昌金银铺是要往票号上发展啊,真会做生意。”鲁达说道:“贵号这项业务很好,保证了存银户的安全、隐秘,对贵号来说又是一笔坐地收钱的好买卖啊!好,我存,就以四海商行东京铺开户。” 一个时辰过后,账房先生又来了,对何掌柜说道:“掌柜的,货已经全部验完,老先生说可以给这个数儿。”说着把手又伸进何掌柜袖子里比划了几下。 何掌柜点点头,对鲁达说道:“算上刚才的五百两,一共是足金五千两,合适么?” 鲁达点头说道:“合适,正好我们五个兄弟均分。” 账房先生从随身带的牛皮包里拣出五张面额乙千两的金票递给鲁达。鲁达接过仔细观瞧,但见这金票印刷、图画和印鉴精良,纸张上面有涂层,可以放火防水,每一张上面都清清楚楚地写着面额。鲁达连连点头称赞,然后每人分发了。周通、史进、王五、孙六四人拿着这几张“纸”,翻过来调过去看了看,又满脸狐疑地望向鲁达,但都没敢吭声。鲁达用坚定的眼神注视了一下四个兄弟,然后对何掌柜说道:“那就这样,咱们后会有期。” 办完业务,何掌柜亲自送鲁达五人下楼出门,互相拱手告别。周通见何掌柜进铺子了,问鲁达道:“大哥,把咱的真金白银换成了几张纸,这把握吗?” 鲁达拍了拍周通的肩膀,看着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兄弟,笑道:“把握,相信我吧!如果用这个金票取不出真金白银,都算我身上。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个金票你们不准拿出来跟别人炫耀!”周通四人连声应诺。 半个时辰后,鲁达五人把二十五匹骡子赶去骡马市先卖了二百两银子,又每人买了一匹带全套鞍辔的良马。鲁达领着四位兄弟去最好的酒楼大吃了一顿,然后送周通、史进、王五、孙六出了北门回桃花山,他自己则打马回了菜园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完】 第二十四回野猪林鲁达痛骂林冲 且说鲁达骑马回到了酸枣门外的相国寺菜园子,一切照旧,晚上仍然跟师父老僧学武,白天干活或者跟林冲吃酒。三十日未牌,鲁达、林冲两个人酒后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的宝刀的!” 林冲听了那汉子的言语,说道:“将来看!”那汉子将刀递过来。林冲接在手内,同鲁达看了。但见: 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鬼神见后心惊;气象纵横,奸党遇时胆裂。太阿巨阙应难比,干将莫邪亦等闲。 当时鲁达看了,心里也不禁赞道:“果然是宝刀!” 林冲看了,也赞道:“好刀!你要卖多少钱?”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道:“值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肯时,我买你的。” 那汉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 林冲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那汉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鲁达在旁边看了心道:“呵呵,别说一千贯,就是五百贯他都能卖给你。你林冲要是坚持不买,他就得白送给你。” 林冲道:“跟我来家中取钱给你。”回身却与鲁达道:“大哥且在茶房里少待,小弟便来。” 鲁达道:“洒家且回去,明日再相见。”与林冲告辞便回菜园子了。 看到此处,也许会有好多人有疑问:你鲁达明明知道这是高俅父子、陆谦等人的奸计欲加害林冲,为什么不提醒林冲或者点破呢? 鲁达认为,即便是现在提醒或者是刚认识林冲的时候就告诉他你们两口子有难啊,高衙内看上你老婆了,陆谦设计害你,特意儿卖把刀给你,然后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火烧草料场,最后你被逼杀了人,走投无路下去梁山泊做了贼,你老婆上吊自杀了,你老丈人病死了,最后你死在了杭州六和寺等等,林冲会相信吗?所以,鲁达认为根本没必要提醒。在当事人不可能相信的前提下,一切善意的提醒、警告都是废话。再一个,鲁达对林冲有看法。林冲被高俅父子害得家破人亡,后来梁山泊三败高俅时,被活捉的高俅居然被宋江当作贵宾大宴三天,还要求兄弟们轮番拜见。那时的林冲,居然没有任何想要报仇的举动。每阅至此,鲁达都如鲠在喉,气死个人。心想:“林冲你干嘛去了,为何不一刀结果了高俅那厮报仇雪恨呢?”没办法,那不是林冲的性格。那林冲是什么样的性格呢?安分守己、委曲求全、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优柔寡断。鲁达认为:林冲算不得英雄好汉。当然了,《水浒传》里梁山泊一百零八将能配得上“英雄好汉”的也没有几个。鲁达除了佩服林冲的武艺外,对林冲这个人的总体评价就是“可怜、可恨。”高衙内两次调戏林娘子,林冲居然不起防范之心,买把刀还要跟高俅比刀,这心得多大啊?!董超、薛霸使坏用开水给林冲洗脚,在野猪林还要打死他,林冲居然都能饶过他俩。林冲被晁盖、吴用利用杀了王伦后,谦让晁盖坐了头把交椅;忠义堂受天书时,林冲排在第六位,但真正排座次时,却被推到了第九位。林冲的位置一退再退,而他却从无怨言,依旧服从宋江的安排甚至呵斥。但事实上,林冲既不得晁盖重用,也不得宋江重用。林冲的内向、孤僻、逆来顺受之中其实还搀杂着几分怯懦。挫折能使人快速成长。鲁达认为林冲最需要的就是挫折。 且说林冲与卖刀之人回家取钱,鲁达自回菜园子廨宇歇息。次日午后,鲁达正与空明师父和道人干活呢,过街鼠张三、草里蛇李四等众泼皮急急火火地跑来说道:“师父,不好了,林教头被开封府判了‘不合腰悬利刃,误入白虎节堂’之罪,脊杖二十,刺配沧州。林教头还给林娘子写了休书,这会儿已经监押上路了。唉!” 鲁达听完,气愤地说道:“废物!蠢货!愚蠢至极!” 众泼皮一看鲁达真生气了,吓得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鲁达又故意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快说说!” 张三、李四等众泼皮你一言他一语地便把林冲带刀误入太尉府白虎堂坐罪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其实这些事儿鲁达都知道,耐心听完后说道:“林冲兄弟这是被高俅陷害了。林教头不是粗卤的军汉,如何敢擅入太尉府节堂?还不是因为高衙内那厮看上了林娘子,两次调戏不成便设计陷害林冲。高俅父子果真是大奸大恶之人!唉,林冲兄弟也是笨蛋,不长记性,这次他肯定凶多吉少。高衙内想要断了林娘子的念想儿,就一定会派人在发配的路上杀了林冲的。” 张三、李四等人听了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是啊,高衙内那王八蛋肯定不会放过林教头的。唉,可惜了。” 鲁达说道:“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作为林冲的义兄不能不管,我现在就去追赶他,暗中跟随保护!我不在东京,你们就在菜园子里好好干活,照顾好马匹,没事儿多去林教头家附近转悠转悠,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鲁达跟空明师父打了招呼,便背着包裹、提着镔铁棍离开菜园子径往野猪林而去。鲁达一路上喃喃咄咄的,口里埋怨说道:“林冲,洒家要不是一心要做善事,不想看见林娘子自缢而亡,才不管你这个愚蠢怂包的死活呢,看把老子忙活的!” 鲁达一路小跑,当晚投一村中小店里,放了棍棒,解下包裹,买些酒肉吃了,和衣而卧。次日早起吃罢早饭,又多买了干粮,灌了水囊,结完账走小路继续往野猪林赶。又行了大半天,黄昏时望见前面有座猛恶林子。但见: 层层如雨脚,郁郁似云头。杈枒如鸾凤之巢,屈曲似龙蛇之势。根盘地角,弯环有似蟒盘旋;影拂烟霄,高耸直教禽打捉。直饶胆硬心刚汉,也作魂飞魄散人。 这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在此处。 其实这个野猪林鲁达已经很熟悉了,从桃花村到东京就路过野猪林。鲁达知道董超、薛霸要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想要杀了林冲,所以鲁达先绕进林子来守株待兔。 鲁达在林子里睡了一晚,次日早早起来,躲在临近官道一侧的一株大树后吃干粮、喝水等着。忽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鲁达循声望去,就见林冲和两个嘟嘟囔囔的公人进到林子里面,解下行李包裹扔在地上,靠着大树休息。一个公人从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另一个公人霍地跳将起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揭你脸上金印回去作数。林教头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 林冲听了,哭着哀求道:“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若是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那个公人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另一个公人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就要劈将下来。 鲁达看得清清楚楚,心道:“就是此时了,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便大喝一声:“stop!”把手里镔铁棍像掷标枪似的投过去,将举棍的公人连人带棍击倒在地。鲁达从树后转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洒家在林子里看你们多时了!怎么着?你俩想谋财害命啊?胆儿挺肥啊。”鲁达捡起镔铁棍,轮起来欲打两个公人。 林冲刚才还闭眼等死呢,听有人说话便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达。连忙叫道:“大哥,不可下手!我有话说。” 鲁达听得,收住镔铁棍。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 林冲说道:“不干他两个的事,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吩咐他俩要害我性命的,他俩不得不依。你若打杀他俩,也是冤屈他两个了。” 鲁达听了,穿越前心里积攒的对林冲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厉声说道:“冤屈他俩?林冲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这两个家伙迫于高俅淫威不得不杀你,但在客店里用开水给你洗脚然后要你穿新草鞋捉弄你也是高俅吩咐的?这两个王八蛋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鸟。正好在这里把他俩打死,咱们偷偷潜回京城,接上林娘子,然后远走高飞,哪儿快活去哪儿。” 那两个公人一听,跪地下连连磕头求饶,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 林冲说道:“大哥莫生气!既然救了我,你就饶他两个性命。小弟我原本是要到了沧州服完刑期再回东京的,但发配路途艰难,恐自己生死不保,所以给了娘子一纸休书,劝她改嫁,我也就放心了。” 鲁达一听,火更大了,说道:“你还有脸提休了林娘子的事儿,你这是亲手把自己老婆送给了高衙内啊!高衙内那厮现在可以明媒正娶了。林冲,你是不是怕你不在家,万一林娘子被高衙内玷污了,有损你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脸面啊?林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她能屈辱地嫁给高衙内吗?她只有自杀以保清白,这就是你林冲想看到的结果,是吗?” 林冲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抽泣道:“大哥你冤枉我了,我是不想耽误她。她还年轻,我们又没有孩子,她完全可以再嫁。” 鲁达气愤地说道:“哭,哭,就知道哭,你刚才哭着求那两个王八蛋别杀你,有用吗?你还叫个‘豹子头’,你配吗?我看你就是个猪头。你希望林娘子改嫁,她嫁给谁?满东京城的人都知道高衙内惦记你老婆,谁敢娶?在陆谦家楼上,高衙内第二次调戏林娘子,你吓跑了高衙内,看见林娘子时,你第一句话说的什么?是问‘不曾被这厮玷污了?’你不先安慰林娘子,倒先关心她是否被玷污,你更在意的是你林冲的脸皮吧?!你知道林娘子逃不出高衙内的魔爪,与其丢了你的面皮,不如先休了最好,是不是?算了,既然你执意要去沧州牢城营服刑,我就把你安全送到沧州吧!”又转身对两个公人喝道:“你这两个鸟人,本该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林兄弟面子,饶你两个性命。你俩轮流背着我兄弟!”董超、薛霸连声应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完】 第二十五回鲁达被柴进藐视了 且说鲁达在野猪林救下林冲,让董超、薛霸轮流背着林冲走路,四人一起去往沧州。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看那店时,但见: 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槐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泠泠满贮村醪;架上磁瓶,香喷喷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鲁达四个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米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 董超、薛霸问道:“不敢拜问好汉,在哪里居住?” 鲁达笑道:“你两个瓜娃,问俺住处做甚?好回去告诉高俅难为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姓鲁名达,就在相国寺菜园子种菜。你俩回去告诉高俅那厮,教他等着吃洒家三百大棍。” 董超、薛霸不敢再开口,二人暗中悄悄商量:“我们被这莽汉监押定了,待从沧州回来对高太尉实说,咱原本要在野猪林结果林冲,但被这鲁达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那十两金子咱不要了,让陆谦自去寻这鲁达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 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林冲道:“两位,俺们自去罢。” 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头陀,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起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看官们,这三句话是《水浒传》原著里的原话,贴出来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认清林冲这个人。前面董超、薛霸问鲁智深是哪个寺庙的和尚,鲁智深看出来了他俩不怀好意,直接点破了但始终没有说出自己是大相国寺的和尚。可是林冲呢,可能是觉得鲁智深走了他心里没底,就把鲁智深在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事儿说了出来,想以此吓唬住董超、薛霸。可却也妥妥地把鲁智深的家底儿也给泄漏了。董超、薛霸一听,坐实了那和尚是大相国寺的鲁智深。你们说,林冲他到底有没有脑子呢?所以鲁达说林冲就是个蠢货没有错。那在本书里,方才鲁达直接告诉了董超、薛霸自己的“底儿”,这是为什么呢?你猜! 吃完饭鲁达跟店主讨买了一辆江州车,林冲上车将息,董超、薛霸两个公人轮番推车,鲁达在后监视行着。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董超、薛霸打火做饭。两个家伙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行了三五日,早望见桃花庄路口,鲁达怕万一被人认出自己来便借口桃花山有贼人拦路,没做停留径直而过。又行了十二三日,离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沿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静处了。到此处,原本是鲁智深与林冲分手的情节,但鲁达知道后面还有林冲遇见小旋风柴进、棒打洪教头的场面,鲁达好奇想看看热闹就没有按照原著的情节演,而是陪着林冲继续往前走。 鲁达四人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但见: 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杏花村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闻香驻马,果然隔壁醉三家;知味停舟,真乃透瓶香十里。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四人入酒店里来坐了,见那酒店里满厨桌酒肉,店里有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鲁达与林冲、董超、薛霸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 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采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店主人说道:“你这人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鲁达接口道:“不卖酒肉与我们,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们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自陈桥让位有德,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也不敢欺负他。柴大官人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他常常嘱咐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林冲听了,对鲁达、董超、薛霸说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歇歇脚?” 鲁达暗道:“我正要看看这柴大官人是个什么样?”嘴里说道:“有人供吃供喝,好事儿啊,当然去啦!” 董超、薛霸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就便收拾包裹。 林冲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 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三个出门,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湾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但见: 门迎黄道,山接青龙。万株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有不谢奇花;百卉厅前,八节赛长春佳景。堂悬敕额金牌,家有誓书铁券。朱甍碧瓦,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仗义疏财欺卓茂,招贤纳士胜田文。 鲁达四个人来到庄上,见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林冲与庄客施礼罢,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迭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林冲道:“不知几时回来?” 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庄去歇也不见得。许你不得。” 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别了众庄客,和鲁达、董超、薛霸再回旧路前行。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来。但见: 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描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摽枪风利,就鞍边微露寒光;画鼓团圞,向鞍上时闻响震。辔边拴系,都缘是天外飞禽;马上擎抬,莫不是山中走兽。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龙云肩袍,腰系一条铃珑嵌宝玉绦环,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鲁达看了,寻思道:“这柴大官人果然仪表不凡啊!” 只见那马上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 林冲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不遇官人,当以实诉。” 那官人滚鞍下马,快步近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迎迓。”就草地上便拜。 林冲连忙答礼,说道:“小人不敢!这位是小人的义兄鲁达,一路护送小人至此。” 柴进向鲁达一拱手,说道:“敢问仁兄何处高就?” 鲁达说道:“高就谈不上,洒家现在东京相国寺菜园子种菜。” 那两个解差董超、薛霸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俩的神情,鲁达也偷瞄在眼里。柴进听了,再不说话,然后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四人到厅前,众人叙礼罢。柴进对林冲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 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上首客席,鲁达跟着董超、薛霸一带坐了。柴进的伴当随从各自牵了马去后院歇息,不在话下。 鲁达坐着暗道:“这可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啊!到现在为止,柴进都没正眼瞧我一眼,还让我坐在林冲的下面,林冲也不谦让谦让他这个‘义兄’我。看来咱这‘平头百姓’在贵胄柴大官人和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面前一文不值啊!哼,一个是前朝的落魄子弟,一个是戴枷的罪犯,还真拿他们自己当回事儿了。让你们这两个自视清高却迂腐的家伙看不起,这口气我还真忍不了,本来洒家是来看戏的,这回必须得抢戏了。嘿嘿!” 这时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庄客先捧出果盒酒来。柴进起身,一面手执三杯。林冲谢了柴进,饮酒罢;鲁达笑着与董超、薛霸两个一同饮了。 柴进说道:“教头请里面少坐。”柴进随即解了弓袋、箭壶,就请鲁达与董超、薛霸两个一同饮酒。柴进当下坐了主席,林冲坐了客席,鲁达与董超、薛霸两个在林冲肩下,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 不觉红日西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 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 鲁达暗道:“来得好,洒家正等着他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完】 第二十六回鲁达教训洪教头 且说柴进正在庄宅热情款待林冲,把鲁达安排和董超、薛霸一起陪坐在下首,鲁达看出柴大官人根本没瞧起他,心里老大不高兴。这时庄客喊道:“教师来也!” 柴进说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可。快抬一张桌来!” 鲁达歪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鲁达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那个洪教师了。等会儿让你们看看洒家的手段!” 旁边坐着的林冲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教师全不采着,也不还礼。 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 林冲听了,看着洪教头便拜。那洪教头说道:“休拜,起来!”却不躬身答礼。 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洪教头亦不相让,便去上首坐了,林冲只得肩下坐了,鲁达与两个公人亦各坐了。 鲁达偷眼看柴进,见柴进面色不悦,暗道:“林冲你还真是个贱皮子啊!虽然咱们是结义兄弟,但我能感觉到你内心里并不把我这个‘土包子’太当回事儿。可就因为洪教头是柴进庄上的教师,你又是躬身唱喏又是让座的,是不是太势利眼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现在柴进也看不惯洪教头的做派了,一会儿让他知道知道洒家不是蹭你酒喝的。” 洪教头问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礼管待配军?” 柴进道:“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师父如何轻慢?” 洪教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上头,往往流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枪棒教师,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官人如何忒认真。”林冲听了,并不做声。 柴进说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觑他!” 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觑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头。” 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师你心下如何?” 林冲道:“小人却是不敢。” 洪教头心中忖量道:“那人必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来惹林冲使棒。 柴进一来要看林冲本事,二者要林冲赢他,灭那厮嘴。柴进道:“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月亮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 柴进起身说道:“林教头、洪教头,二位请较量一棒吧!” 林冲有些犹豫,柴进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师休得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 鲁达明白柴进说这话,是怕林冲碍着他柴进的面子,不肯使出本事来。鲁达暗道:“抢戏就在此时。”想定,不待林冲搭话,鲁达站起来,笑道:“大官人,林兄弟是堂堂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怎么能与这等不入流的人较量呢,就让洒家这个种菜的先来领教领教他的本事吧!洒家若是打不过,再请林兄弟出场,可好?”鲁达这是把柴进、林冲和洪教头都揶揄了。 柴进听着这话有些刺耳,但看在林冲的面子上没有发火,想着让洪教头能好好教训教训鲁达,便说道:“既然鲁兄弟要试试,那就请吧!” 那洪教头方才听鲁达奚落他,早就火起了,先起身喊道:“来,来,来!本教师和你使一棒看。”众人一齐都哄出堂后空地上。 庄客拿一束杆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鲁达也就地拿了一条棒耍了两下,说道:“这玩意儿太轻,洒家用不习惯,还是用我自己的擀面杖吧!”说完,走回坐处拿过自己的镔铁棍返回来。 洪教头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鲁达,就地下鞭了一棒,来抢攻鲁达。鲁达见洪教头来攻,便举棍相迎。两人使了四五合棒,只见洪教头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 柴进道:“教头如何不使本事?” 洪教头气道:“他那厮使个漆包铁的棍,震得我手疼。” 鲁达笑道:“既然洪教头认为杆棒吃亏,那咱俩换一换,我用杆棒你用洒家的铁棍,如何?”说完,便手腕暗自发力,把镔铁棍抛向洪教头。 洪教头原以为鲁达使的镔铁棍是两头包铁刷漆的木棍呢,不以为然地伸右手便接,接是接住了,紧跟着身形一晃,差点儿跌倒,镔铁棍也脱手了。除了林冲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柴进惊问道:“教师你这是怎么了?” 洪教头面红耳赤地说道:“本教师大意了,没想到真的是铁棒……” 鲁达上前,脚掌踩棍向前一搓再向后一拉,脚尖一挑铁棍在手,然后笑道:“看来洒家这五十斤的铁棒洪教头也不稀得用啊?那好,洒家就成全你,也取个木杆棒凑合用,咱们再比试?” 洪教头气道:“来来来!” 柴进毕竟也是会功夫的,这时也看出了门道,大喜道:“今番两位再试一棒!”然后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重二十五两,送至面前。柴进说道:“二位比试,非比其他,这锭银子权为利物。若是赢的,便将此银子拿去。” 柴进心中只要鲁达与洪教头使出本事来,故意将出一锭大银子来。洪教头深怪林冲来,更气鲁达,他又要争这个大银子,又怕输了面子,使出山东大擂棒法,把棒来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鲁达倚了镔铁棍,拾起一根杆棒,两手虎口相向握棍,使出少林六合棍法,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劈将入来。鲁达不退而是向右侧一闪,同时杆棒打向洪教头后脑。洪教头退后躲过,鲁达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两人就明月地上交手,真个好看。但见: 山东大擂,六合棍法。大擂棒是鳅鱼穴内喷来,六合棍是巨蟒窠中拔出。大擂棒似连根拔怪树,六合棍如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鲁达与洪教头斗了七八回合后,便不再客气,也想借此机会检验一下空明师父教的武功,手上一发力,“啪啪啪啪”把少林六合棍如水银泻地般使出来,一棍快过一棍,一棍猛过一棍,那气势有如千军万马。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林冲。那洪教头根本就无力招架,步法错乱连连后退。 鲁达看洪教头步法已乱,模样已经很狼狈了,便手下留情把棒收住,说道:“洪教头,承让!” 洪教头明白这是人家不想让自己难堪,一抱拳说道:“好汉棍法精绝,我输得心服口服。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鲁达笑道:“洒家关西鲁达。教头谬赞了,洒家的三脚猫功夫跟座上的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还有枪棒天下无对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比起来,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洪教头,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学艺练技,可不能骄傲自满啊!” 洪教头闻听羞颜满面,向鲁达一拱手自投庄外去了。 柴进不是傻瓜,平常又与江湖绿林道过从甚密,从鲁达的言谈举止已经看出鲁达不是普通人了,赶忙过来躬身施礼,说道:“鲁兄,请恕在下失礼了!柴进已知鲁兄不是凡人,就请告知您的真实身份吧!”说罢,又是一个长作揖。 鲁达一看柴进都这样有礼貌了,自己也别装了,于是说道:“那好吧!实不相瞒,洒家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提辖官,因为个人琐事暂时栖身到相国寺菜园子种菜。方才也是见那洪教头有些托大瞧不起人,洒家忍不住出手比试。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柴大官人原谅!” 柴进闻听,面上一红,赶忙说道:“鲁兄原来就是江湖传闻的那个当街一脚踢死镇关西的鲁提辖啊,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失敬!快请上坐!” 这时林冲也赶紧起身,让出了客座,说道:“义兄骗得小弟好苦啊!小弟消息狭窄,没想到义兄竟是经略府提辖官。” 鲁达笑道:“没办法,我现在也算是行走江湖,恐怕连累了你们官身之人。” 柴进连连请鲁达入座,重新将酒来把盏,又叫人将大锭银子来送给鲁达。鲁达现在也算是隐形富豪,不能丢了份儿,拿过银子来直接扔给了董超、薛霸,说道:“赏给你俩了!”董超、薛霸连连感谢。 柴进留鲁达、林冲在庄上一连住了几日,每日好酒好食管待,董超、薛霸跟着蹭吃蹭喝。又住了五七日,董超、薛霸有些着急,催促要去沧州牢城营交差。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吩咐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交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再将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又将银十两赍发董超、薛霸两个。柴进特意嘱咐鲁达,说道:“鲁兄送林教头至牢城营,返回时一定要来庄上多住几日把酒言欢啊!”鲁达点头应诺。众人又吃了一夜酒。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叫庄客挑了四个人的行李,鲁达骑驴,林冲依旧带上枷,辞了柴进便行。 柴进送出庄门作别,吩咐道:“待几日小可自使人送冬衣来与教头。” 林冲谢道:“谢大官人!”董超、薛霸两个公人相谢了,四人取路投沧州来。 当日午牌时候,已到沧州城里。虽是个小去处,亦有六街三市。径到州衙里下了公文,当厅引林冲参见了州官大尹。当下收了林冲,押了回文,一面帖下判送牢城营内来。董超、薛霸两个公人自领了回文返回东京去,不在话下。 只说鲁达陪着沧州府衙的公人将林冲送到牢城营内来。看那牢城营时,但见: 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天王堂畔,两行垂柳绿如烟;点视厅前,一簇乔松青泼黛。来往的,尽是咬钉嚼铁汉;出入的,无非降龙缚虎人。埋藏聂政、荆轲士,深隐专诸、豫让徒。 鲁达对林冲道:“兄弟,你已经安全到达牢城营。我便回东京,咱们他日再得相见。” 林冲道:“大哥回去,把我的情况跟我老泰山说知。哥哥防护之恩,小弟若不死当以厚报。” 鲁达摆着手,扛了镔铁棍,叫声:“兄弟保重!”骑上毛驴往东京方向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完】 第二十七回鲁达截杀董超、薛霸 且说鲁达告别林冲,骑着毛驴加紧往回赶路。鲁达必须赶在董超、薛霸俩人前头去,因为他要截杀董超、薛霸。看官们还记得之前在离开野猪林后去的那个小酒店里,董超、薛霸询问鲁达住在哪儿的时候,鲁达很干脆地告诉他俩自己在相国寺菜园子了。为什么鲁达不隐瞒呢?就是因为鲁达认定董超、薛霸该死,所以用不着隐瞒身份。董超、薛霸问鲁达的目的就是想回东京报告高俅,好免去他们没能在发配路上杀死林冲的罪过。可是鲁达后面还有解救林娘子的计划呢,他必须保证自己在东京是安全的。那只有一个办法:死人不会告密。再说了,董超、薛霸这两个的确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出场就是在野猪林要打杀豹子头林冲,第二次出场便是又要棒杀押解去沙门岛的玉麒麟卢俊义。这两个家伙不仅是贪财杀人,更喜欢捉弄人,用开水给犯人烫脚,然后再给穿新草鞋。看着犯人极其痛苦的表情,他俩极为开心。这不是变态吗?此等恶人的确死有余辜。所以鲁达决定:就不用等到浪子燕青出手了,洒家要替天行道,就在半路截杀董超、薛霸。 鲁达骑驴往回走,想到答应过柴进的话,便又去了柴进庄上。柴进自然高兴,热情款待,并要留鲁达在庄上歇住。鲁达以还有要事为由,婉言拒绝了柴进的好意。临走时,柴进以百两黄金相赠,鲁达觉得不能再不给柴进面子了,便接了。为了抢时间,留下毛驴换了一匹马,告别柴进后快马加鞭往回返。 鲁达一路上晓行夜宿,直到走到桃花庄路口,也没看见董超、薛霸。鲁达打马去了刘太公家,刘太公说史进去桃花山了。鲁达告别刘太公父女后,又回了桃花山。周通、史进、王五、孙六等人听小喽啰报告说大寨主回来了,赶紧下山将鲁达迎进聚义厅。寒暄过后,史进也讲说了前些天大名府留守司签发的缉捕抢劫生辰纲贼人的告示贴到了桃花庄,清丰县的公人也曾去庄上查访过。鲁达听后再一次叮嘱几位兄弟注意保密,然后把护送林冲去沧州牢城营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又低声说道:“几位兄弟,我还要杀两个人!” 周通问道:“大哥想杀谁?” 鲁达说道:“就是押解林冲去沧州牢城营的那两个公人董超、薛霸。他俩是开封府衙门的公人,已经知道我的底了,回去东京肯定告诉高俅父子,我原计划还有解救林娘子,所以必须杀掉这两个公人,明白吗?”周通等人点头。 史进问道:“大哥,那咱们怎么干呢?” 鲁达说道:“我骑马一路追赶,没看见董超、薛霸。我估计俩人没了公差,不定在沿途哪个州府逛呢。沧州到东京,步行约需一个月。正常的话,他俩七月末八月初可返回东京;如果他俩急着回东京,途中搭个车什么的,十天半个月后就能赶回。我想就去必经之处野猪林那儿搭个棚子卖酒卖茶水,等那俩家伙路过,麻翻结果了,神不知鬼不觉,高俅父子也无处可追究去。”周通等人点头表示可以。 次日一大早,鲁达让周通看守山寨、史进回桃花庄,自己与大头目王五、孙六驾着骡车拉着锹镐斧锯等工具、羊皮草垫子、酒翁茶叶包、茶壶瓷碗、干粮水囊等物出发了。三天后来在野猪林,选了一开阔处在官道边儿上搭建起了一个大棚子,左边卖酒右边卖茶。鲁达扮做店家、王五、孙六扮做伙计招待来往过客。鲁达在棚子里坐着留意观察南下的各色人等,等了七八天没见董超、薛霸人影儿。 这天午牌时分,鲁达正在棚下坐着休息呢,王五走过来,低声说道:“大哥,我看远处过来的那俩人好像就是您描述的解差。” 鲁达一听,迅速站起来手搭凉棚远瞧,看着走过来的俩人身穿公服、手拿水火棍,确定就是董超、薛霸。鲁达对王五、孙六说道:“一会儿两个公差过来,就说公人吃酒不要钱,然后给他们吃“混”的!”王五、孙六做了个OK的手势,鲁达提一把朴刀藏到路边树林里了。 半个时辰之后,孙六跑过来说道:“大哥,成了。那俩家伙麻翻了,已经放在棚子后面了。” 鲁达回到棚子,四下看看,确定没有旁人,对王五说道:“兄弟你继续看着棚子吧!”说完,和孙六俩人一人一个扛起董超、薛霸进了树林深处。 待董超、薛霸被水淋醒看见自己已经被捆绑在树干上了,嘴里塞着臭袜子,眼前站着两个人,待认出其中一个是鲁达时,俩人什么都明白了,连连乞求饶命。 鲁达点指董超、薛霸,厉声说道:“上次你俩在野猪林想要棒杀林教头时,洒家赶上饶过了你俩。可是你俩不仅不感恩于我,路上还打听洒家的底细,想等着回东京到高俅面前告状,好置洒家于死地。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今时今日,洒家就在野猪林送你俩下地狱!”董超、薛霸涕泪横流、呜哇呜哇地哀嚎,都尿了裤子了。 鲁达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和孙六俩人从腰间拔出尖刀,照着董超、薛霸的胸口“噗噗噗”一顿乱刺,董超、薛霸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了。鲁达翻看了董超、薛霸的包裹,捡出二十几两银钱都给孙六了,其他的如公文、衣物等物扔在地上。鲁达和王五、孙六等到天暗,把锅碗瓢盆等物砸碎,放了一把火将棚子烧作白地,三人赶着骡车绕路内黄县返回了桃花山。 书中暗表:鲁达截杀董超、薛霸的几天后,有猎户在野猪林里发现了两具已经被野兽啃食的残缺不全的尸骨,捡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见里面有压印公文便报告了地方官,地方官又上报了开封府,检视后才知道是开封府的押解公人董超、薛霸二人。开封府派人在野猪林附近查访几日,因毫无线索便作罢,断了个路遇匪盗被谋财害命,开封府衙门出了丧葬费并给了二人家属一笔抚恤银了事。 且说鲁达解决了董超、薛霸这个后顾之忧后,便聚集众兄弟在桃花山聚义厅给周通和王香莲张罗举办了婚礼,山上山下热闹了三天,然后鲁达告别众兄弟又返回了东京相国寺菜园子,继续跟着空明师父勤修武学。 时光迅速,转眼已是初冬十月天气了。一日清晨,鲁达练习完武艺后,空明老和尚说道:“徒儿,为师的本事已经都教给你了,你学的很好,尤其是棍棒的使用,再加上你天生神力,今后将鲜有对手。记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反应敏捷、击打力道、对战心态这三点最重要,而不是什么门派与绝招。比如同样都是六合棍,张三使出来可能打遍天下,而李四则可能谁也打不过。没有什么包打天下的武学,你自己领悟吧!为师就要去他处云游,望你好自为之!”说完,空明老和尚回去廨宇背了禅袋自顾走了。鲁达虽觉突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紧跟着送出大门,望老僧背影拜了三拜。 且说鲁达送走了空明师父自回廨宇坐在椅子上有些伤感,暗道:“师父走了,我留在菜园子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也找个地方溜达溜达去!”把合订本《水浒传》拿出来翻看了一会儿,鲁达掩卷沉思道:“林冲投了梁山泊,后来跟着宋江征方腊,在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时病死在了六和寺,时年四十四岁,人生确实悲惨、凄凉,可惜了林冲的一身好武艺了!那林冲为什么一定要去投梁山泊呢?如果我救出了林娘子,促成他夫妻团圆之后,推荐林冲去渭州小种经略相公军前效命,为国家做点儿贡献,也不负了他一身好本事吧。其实林冲在不在梁山泊无所谓,晁盖、吴用等人照样会火并了王伦,夺了梁山泊的。”鲁达又看看皇历,暗道:“十一月份林冲看守草料场,杀差拨、富安、陆虞侯;十二月初(时遇暮冬天气),林冲见朱贵,投奔梁山泊;林娘子是明年政和五年二月份自缢的,林冲的岳父张教头在明年七月中旬病死。现在是十月末了,离林冲山神庙杀人没几天了,我就去沧州见见林冲,改变他一家子命运吧!”鲁达想定,便收拾包裹准备启程。 且说鲁达与种地道人和徒弟张三、李四等人告别后便独自取路投沧州来。一路快马加鞭,十一月初的某一日午牌时候,已到沧州城里,鲁达径到一客店歇宿。吃罢午饭,鲁达骑去东门外十五里,寻找书中写的草料场。果不其然,路上早望见一座大军草料场,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破败黄土墙,两扇大门,并无人看守。推开大门看里面时,七八间草房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两座草厅。鲁达看罢,心道:“林冲还没有来此值守,我先周围转转,去找寻那座山神庙看看!”便上***寻去。此时彤云密布,朔风渐起,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怎见得好雪?有《临江仙》词为证: 作阵成团空里下,这回忒杀堪怜。剡溪冻住子猷船。玉龙鳞甲舞,江海尽平填。宇宙楼台都压倒,长空飘絮飞绵。三千世界玉相连。冰交河北岸,冻了十余年。 鲁达策马在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行不上半里多路,果见一座古庙。四下里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鲁达上马又东行了二里路,望见一户人家。打马近前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鲁达看看身上的落雪,下马径到店里,主人道:“客人哪里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完】 第二十八回林冲客居桃花山 且说鲁达来到沧州寻见那座山神庙。下马入的里面看时,殿上做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黄纸。四下里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鲁达上马又东行了二里路,望见一户人家。打马近前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鲁达看看身上的落雪,下马径到店里,主人道:“客人哪里来?” 鲁达说道:“沧州城里来,要寻一个朋友,路过你处,进来躲躲雪!” 店主道:“既是躲雪,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暖身?” 鲁达确也走的发冷,便应道:“好,现成的酒肉端来!” 店主应诺便去后厨切一盘熟牛肉,荡一壶热酒,摆上来请鲁达吃。鲁达又问道:“主人家,你处可能歇宿?” 店主答道:“可以啊,后院儿西厢房便是歇处。” 鲁达说道:“好,主人家,我城里还有事儿,明天便来你这里吃住,西厢房我包了。”说完掏出二两银子做订金给了店主,说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依旧迎着朔风回沧州城里来。次日早饭后,鲁达离了客店,先去城外骡马市买了一匹快马、备好鞍辔、马镫,然后来到昨日的那户人家歇宿。因为无法确定火烧草料场的具体日期,所以鲁达只能提前做准备,宁可多等几天,也不能错过了。 过了两日,第三天午后又开始下雪了。看那雪,到晚越发下的紧了。鲁达正在屋里与店主吃肉喝酒聊天,忽听得外面伙计喊:“不好啦,草料场着火了!”鲁达跳起身来,出篱笆门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烧着。看那火时,但见: 一点灵台,五行造化,丙丁在世传流。无明心内,灾祸起沧州。烹铁鼎能成万物,铸金丹还与重楼。思今古,南方离位,荧惑最为头。绿窗归焰烬,隔花深处,掩映钓渔舟。鏖兵赤壁,公瑾喜成谋。李晋王醉存馆驿,田单在即墨驱牛。周褒姒骊山一笑,因此戏诸侯。 鲁达见草料场火起,心道:“来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杀人戏上演了啊!”便跟店主说道:“洒家出去看看热闹去!”从后槽牵出马向草料场方向骑行,因为火势大,地面又有雪,周遭一带照得通亮。骑出去一里地远,就见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人,穿着白布衫,系了搭膊,戴着毡笠子,提了一杆花枪,正是豹子头林冲。鲁达催马上前拦住去路,说道:“林教头,想要哪里去?” 林冲闻听后,立住身形,不容分说挺起手中花枪便欲刺来。鲁达叫声:“且慢!”翻身下马哈哈大笑道:“林兄弟,别来无恙啊?!” 林冲停住枪,说道:“这位兄台,你的声音好厮熟,且通个姓名!” 鲁达说道:“洒家不是别人,东京酸枣门外相国寺菜园子的力工鲁达。” 林冲听了,上前一瞧,忙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如何却在这里?” 鲁达上前扶起林冲,说道:“哥哥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自那日分别后,我便回去东京。我想那董超、薛霸回东京必定向高俅那厮告发,那直娘贼高俅肯定恨杀洒家,定会差人来捉我,所以哥哥我在半路截杀了董超、薛霸。近日闲来无事,洒家因想念兄弟便来沧州牢城营看望你。方才忽见草料场大火,想去看看热闹,恰遇你急着走过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同到我歇宿处喝酒聊聊天吧!” 林冲应诺便随鲁达回到了民宿西厢房处,鲁达叫店主送来酒肉菜蔬,二人对着坐了先饮了一杯。鲁达故意问道:“义弟,天色已晚还下着雪,你这是要去哪儿?那个草料场失火你知道吗?” 林冲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看着鲁达说道:“哥哥,兄弟我杀了人。” 鲁达故作惊讶道:“怎么回事儿?快说来听听!” 林冲喝了一杯酒,就将自那日与鲁达分别后,在牢城营看守天王堂,后来从自己曾救过的李小二口中得知陆谦、富安来此会见管营、差拨,后来管营安排自己看守大军草料场。没想到今夜他们来火烧草料场,自己因要避风雪躲在山神庙里才幸免没被烧死,一怒之下杀了差拨、富安和陆谦之事讲说了一番。鲁达虽然看过书中文字描写,但听了林冲的口述后觉得更加精彩、刺激。 鲁达端起酒杯说道:“兄弟,你以前虽是禁军教头,但毕竟没有上阵杀敌的实战经历。今日痛下杀手,枪挑三人,终于成了好汉‘豹子头’,可喜可贺啊,哈哈!来,为你今日杀死恶人,咱们满饮此杯!”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鲁达问林冲道:“贤弟,现在作何打算?” 林冲说道:“杀人是死罪,大军草料场被烧也是死罪。兄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想东去横海郡柴大官人处避一避再作打算。” 鲁达说道:“柴大官人虽有本朝太祖的丹书铁券护佑,但毕竟已是昨日黄花,况且柴大官人家宅就在沧州城附近,待高俅和沧州府衙缉捕你时,他能保你几时?哥哥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兄弟你还记得原禁军教头王进师傅吧?也是被高俅迫害,投去那延安府的老种经略相公处安身了。我来东京之前是在渭州小种相公军前效力,那儿缺少统兵将领,兄弟你若是愿意去边关效力,我倒可以推荐你去投小种相公啊。” 林冲默默寻思了几分钟,喝了一杯酒,说道:“以前总想着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小弟虽然没有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但在东京日子过得倒也安然。可不想高俅父子屡次迫害,逼我休妻杀人,有国不能报、有家不能回,而像高俅、蔡京这样的奸佞小人却在朝堂上作威作福,难道我去边关拼死效力就是保护他们的吗?高俅父子便是我的仇人,此生不共戴天,日后若得机会必亲手杀之!如果我去投小种经略相公处,也是隐姓埋名,恐再难以回来,何谈报仇雪恨?” 鲁达暗想:“林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大宋朝皇帝宋徽宗只知道吃喝玩乐,书画是一绝,但治国理政却是一塌糊涂。蔡京、杨戬、童贯、高俅四大奸贼把持朝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祸国殃民,这样主昏臣佞的朝廷的确不值得为其拼命,可若是放任林冲去投梁山,他的结局也很惨。”鲁达想过之后说道:“兄弟,你说的确实是实情,但你一身好本领不能丢了啊,英雄岂能无用武之地?这样,你暂且跟着哥哥我去桃花山落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林冲沉思了片刻,干了一杯酒,涨红了脸说道:“那行,小弟就且随哥哥去栖身,以待时机报仇雪恨!” 鲁达说道:“好,事不宜迟,此地也不宜久留。咱们务必赶在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各路设卡捉拿你之前离开这里。”说完,便叫来屋主结账,叫伙计备马。片刻之后,鲁达、林冲二人出门打马连夜启程往桃花山方向而去。 书中暗表:沧州牢城营里管营,首告林冲杀死差拨、陆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延烧大军草料场。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 且说鲁达引着林冲,二人顶风冒雪,穿州过县骑马赶路,行了七八日,来到桃花山地界。为了隐秘行踪,鲁达没有走桃花庄路口,而是走小路带林冲进入桃花山寨。早有小喽啰报上山去,就见七八个好汉迎出来,正是小霸王周通、王五、孙六等几个大小头目。鲁达跟几位兄弟打个招呼,便把林冲让进聚义厅,然后拉着林冲给大家介绍道:“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我不瞒你们!这位是洒家的义弟林冲,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因受奸臣高俅所害,无处安身,我带他来此与大家聚义相会,栖身避祸。”然后把林冲遭受高俅父子迫害,被发配沧州的事情和来此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之前鲁达也给李忠他们讲过一些林冲的事情,这次详细地讲述了之后,周通、王五、孙六等人听完还是异常气愤,握拳跺脚,大骂高俅父子的卑鄙恶行。鲁达又把周通和赵大、钱二等大小头目给林冲介绍了一遍,又令人去桃花庄请史进来,一边杀牛宰羊准备宴席给林冲接风洗尘,当晚众人在聚义厅热闹了一回。 林冲在聚义厅多吃了几碗酒,跟着鲁达回到宿,想起林娘子,不觉闷上心来,蓦然间想起:“以先在京师做教头,禁军中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被高俅父子坑陷了我这一场,文了面,害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报,不得不落草为寇。”因感伤怀抱,见鲁达桌上有笔墨纸砚,便拿起笔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壁上写下八句五言诗。写道: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林冲题罢诗,撇下笔,再取茶喝。鲁达知道林冲心里难过,好言劝慰说道:“兄弟,你来桃花山只管好好休息,哥哥我还有一件大事情要与你商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完】 第二十九回搭救林娘子出东京 且说鲁达带义弟豹子头林冲上了桃花山暂且栖身,次日酒醒,鲁达说道:“林冲兄弟,你虽然没被陆谦他们烧死,但失了草料场也是死罪。那高衙内必会将此消息告诉张教头和你娘子,让他们父女死心,逼迫弟妹出嫁。但弟妹肯定不会屈从,反而会因心中的希望破灭而自杀的。兄弟,哥哥我想去东京搭救弟妹和张教头出来与你团聚,然后再去渭州小种相公处安身,以待时机如何?” 林冲听了,激动地说道:“大哥,真的可以吗?” 鲁达说道:“只要计划周密,完全可以。你放心吧,哥哥保证救你丈人和弟妹出来。” 林冲噗通跪倒,说道:“大哥若是能够救得娘子、丈人,便是我林冲的重生父母,再长爷娘。” 鲁达赶忙拉起林冲,说道:“好好好,兄弟你赶快写一封书信告知他们你的消息,我带去东京给你丈人!如果沧州的消息传到东京,弟妹对你的希望破灭了,恐怕性命不保。” 林冲听了,赶紧拿起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鲁达。鲁达说道:“林冲兄弟你看守山寨,周通、大郎、王五、孙六四位兄弟,你们立刻收拾包裹跟我下山去东京!”周通、史进、王五、孙六应诺。 话休絮烦。鲁达与周通、史进、王五、孙六下山催马加紧赶路,五天后的申牌时分已到东京城郊,却又下起大雪来,但见: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 鲁达五人打马经陈桥门进入东京城内,寻了老王家车马店歇宿。鲁达将周通、史进、王五、孙六安顿妥当后,自己骑马去了菜园子。菜园子大门锁了,鲁达跳进园子转了一圈,一个人也没见到,廨宇房门也锁着,鲁达想种地道人们应该是回相国寺猫冬了,张三、李四他们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鲁达把廨宇门锁扭开,抱些柴草到屋里把地炉的火点着烧上开水。 不一会儿,张三、李四几个人推门进来了,高兴地说道:“果真是师父回来了。我们看见廨宇方向冒烟了就猜测八成是师父您回来了,果然是。” 鲁达让徒弟们围坐,一边烤火一边把林冲在沧州又遭暗算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我已经把林教头带到江湖朋友处暂且栖身了,这次我急三火四地回来就是要尽快救出林娘子,让林教头他们一家团聚!” 李四说道:“我们按师父您的吩咐,一直留意着林教头家的情况呢。那林娘子自搬到她父亲张教头家也不得清净,高衙内那厮天天派媒婆去张教头家说媒,把林娘子气得要死要活的。唉!” 鲁达说道:“还有什么情况?说的详细些!” 张三说道:“师父打算如何解救林娘子呢?那高衙内可是在张教头家门前天天派两个太尉府的人守着,一个时辰换一次班儿,就怕张教头带着林娘子私逃了,只有使女锦儿和张教头可以独自出门。听说林娘子天天哭,吃喝不好。唉!” 鲁达说道:“你们继续轮班儿悄悄地盯着张教头家!只要看见张教头出来便引他来这里!”张三、李四等人应诺。鲁达从缠袋里掏出十两银子让张三、李四给兄弟们买吃喝,自回老王家车马店了。 次日午牌时分,鲁达正在廨宇屋内烤火喝茶,就见过街鼠张三推门进来,说道:“师父,张教头来了。”说着,把身后一个老者让进了屋里。 鲁达抬头一看,果然是林冲的老丈人张教头,张教头也认出了鲁达。鲁达赶紧起身走到跟前,看张教头已是须发尽白,面容憔悴,便躬身施礼,说道:“张教头身体可还好!” 听闻鲁达这一问,张教头摆手摇头一声叹息,说道:“唉!家中遭此变故,老汉我日夜忧心哪!” 鲁达没有过多废话,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递给张教头。张教头打开信笺一看,认出是林冲笔迹激动万分。待张教头看罢,鲁达便将自己从野猪林救林冲开始直到陆谦等人火烧草料场被林冲杀了的过程详细地讲说了一遍。 张教头听得是心惊肉跳,说道:“感谢鲁贤侄救了女婿,老汉我感谢你啊!”说着便跪下磕头。 鲁达哪承受得了啊,赶紧过去搀起,说道:“张教头,现在林兄弟已经被我安置在江湖朋友处避祸了。但这次高俅父子将林兄弟害成全国通缉的死刑犯,那高衙内一定会以此逼迫您嫁女的,或者是直接抢亲也说不定。” 张教头听了老泪纵横,叹气道:“唉,可怜我的女儿女婿啊!要我女儿再嫁高衙内是绝不可能,这是要逼死她的呀!这可怎么办哪?唉!” 鲁达说道:“张教头,若是想保全林娘子的性命,只有想办法逃出东京。我这次来之前已经与林兄弟商量过了,就是要救你们父女出城与林兄弟相会的。今天把您老引来此处,是为了避开太尉府的耳目,与你相商出逃计划的。” 张教头一听,立刻睁大眼睛问道:“如何救得出城?若是能救得女儿性命,老汉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鲁达说道:“我有个计划,但还需要实地看看情况。这样,你回去告诉林娘子林兄弟还活着,让林娘子该哭哭,该闹闹,千万别露出马脚!明天午后您老再来此处相会。”张教头连连点头。鲁达与张教头又确定了一些细节问题后,便叫张教头先出菜园子回家,张三、李四等人稍等一会儿离开菜园子,自己最后离开返回了老王家车马店。 且说次日一大早,鲁达跟史进、周通、王五、孙六说道:“兄弟们跟我出去透透气吧!”鲁达领着史进四人向张教头家方向走去,边走边琢磨:“高衙内派人守着张教头家,怎么才能接近观察又不被注意呢?”忽然听见街边有人叫卖:“糖葫芦嘞,十文钱两串,不甜不要钱嘞!”鲁达在现代生活里就特别爱吃糖葫芦,一见有卖糖葫芦的,便与史进、周通、王五、孙六走了过去,买了几串吃起来。鲁达吃着吃着忽然有了主意,对卖糖葫芦的老汉说道:“老哥啊,你这些个糖葫芦我们兄弟都买了回家给孩子吃,可不太不好拿,就把你这个插糖葫芦的草把子一起卖给我们吧!我再多给你二十文钱,行不?” 卖糖葫芦的老头一听,以为鲁达开玩笑呢,说道:“大兄弟,别逗小老儿开心了!” 鲁达也没吭声,查了查还有二十几根糖葫芦,便数出二百文铜钱塞给老汉说道:“这些钱足够了吧!俺家孩子多,都喜欢吃糖葫芦。天冷老哥你赶紧回家吧!”那老汉数着手里的钱连声说谢谢走了。 鲁达领着周通、史进、王五在前面继续往张教头家走,让孙六扛起草把子扮做卖糖葫芦的随后跟着。七拐八绕后,来在张教头家巷口,鲁达偷眼观瞧,果见有两个家伙儿在张教头家门洞里缩着,冻得像两条死狗似的。鲁达等人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每个人都扛着糖葫芦草把子去巷子里走了一遭后,鲁达又领着去了酸枣门外的菜园子。午牌刚过,张教头便如约来到了菜园子,鲁达把张教头、周通、史进、王五、孙六互相介绍了,张教头又跪下感谢。众人扶起张教头,鲁达说道:“明天午牌时分,咱们就这样……”鲁达将营救计划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讲给了大家。 张教头虽然年纪老了,但毕竟也是习武做过教头之人,听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行,就这么办吧!也希望苍天有眼。” 话休絮烦。次日午正时分,史进和周通在巷子附近假装吵架,吸引了闲杂人等围观;王五、孙六各自扛着糖葫芦草把子一前一后进了张教头家那条巷子;鲁达带着坐骑和一辆马车等在巷口。就见王五、孙六俩人佝偻着腰,口鼻缩在围巾里,两手往袖子里一插,扛着糖葫芦草把子慢慢向张教头家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喊:“卖糖葫芦嘞,十文钱两串,酸甜可口嘞!专治各种郁闷没胃口嘞……”当走到张教头家门前时,那两个太尉府派来的“看门狗”见来了两个吆喝卖糖葫芦的,嘴里早就冒酸水了,喊道:“卖糖葫芦的,过来,拿两串儿让大爷尝尝!”就在此时,张教头家的大门开了,张教头探身说道:“老汉我也买一串儿。”就在那两个“看门狗”回头看张教头时,说时迟那时快,王五、孙六抛掉草把子往前一拥,张教头从里面使劲拽,就把那两个“看门狗”直接挤进了大门里压倒在地。不待那俩“看门狗”反应,王五、孙六从袖子里抽出尖刀,直接刺进了那俩人的脖子、搅动着,同时用手捂住了他们的嘴,那俩“看门狗”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王五打了一声唿哨,鲁达听到立刻牵着马车和坐骑来到了门前,王五、孙六从车篷里拿出两件羊皮袄套在身上遮盖血渍,这时张教头领着林娘子和使女锦儿也从房里跑出来了。待林娘子和锦儿一起坐进车篷里后,鲁达对张教头说道:“出封丘门走官道往北京方向去!”张教头应诺,坐上车辕,拿起鞭子“叭”地向马屁股上抽一鞭,驾车向城外而去。鲁达把张教头家大门关上,和王五、孙六搬鞍认蹬跨上坐骑走到下个巷口,史进、周通也从背风处出来跨上马,五人头戴毡帽,三角巾围了口鼻,一起寻张教头马车而去。 半个时辰后,在东京城通往北京大名府的官道上,一车五骑风驰电掣地向北方奔去,马蹄卷起了阵阵雪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完】 第三十回四海商行开业了 且说鲁达带着史进、周通、王五、孙六救出林娘子、张教头、使女锦儿后,一行人快马加鞭驰出城门,绕路内黄县七日后便来到桃花山下寨。早有小喽啰将消息递报进山寨,不一时就见山上三道栅门大开,林冲飞奔下山,还有其余头目等一帮人在后跟随。林冲跑来近前看见张教头,噗通跪倒磕头,哭道:“都是小婿不好,连累了家人,请泰山原谅!” 张教头抹着眼泪拉起林冲说道:“贤婿莫要自责!都是高俅父子作的孽呀。幸亏鲁家兄弟和这四位义士相救,不然咱们真的家破人亡了。” 林冲又给鲁达、周通、史进、王五、孙六跪倒磕头,说道:“大哥和几位兄弟救我一家性命,周全我夫妻团聚,今后我林冲肝脑涂地,以报大哥和兄弟们的大恩大德!” 鲁达拉起林冲说道:“咱们是结义兄弟,兄弟有难,哥哥我不能不救。”鲁达拉过林冲到马车跟前,说道:“兄弟,你拉开车帘看看!” 林冲颤抖着双手拉开蓬帘一看,就见娘子和使女锦儿坐在车里,连忙喊道:“娘子……”眼泪瞬间下来了。林娘子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见到林冲,也是泪如雨下。 鲁达过来说道:“山间风大寒冷,大家都赶快上山吧!有话山寨里慢慢说。”令小喽啰抬过小轿,将张教头、林娘子、锦儿都抬上山与林冲一起安顿在后山的一个小院儿里。 鲁达让林冲一家人先团聚,让史进先回桃花庄歇息,晚上大家在聚义厅摆酒庆贺。 次日,鲁达与林冲一家商量,说道:“现在天冷路滑,又有女眷,不宜远行,暂且在山上多呆几个月,待来年春暖再去小种相公处不迟。” 林冲和张教头听了感激不尽,就此安心在桃花山住下。鲁达带领周通和王五、孙六等大小头目整修寨栅城垣,添造房屋,缝制衣袍铠甲,打造刀枪弓箭,招兵买马;林冲跟山上的人慢慢熟了,便主动帮着指导喽啰兵训练、操演,跟鲁达、周通、史进较量枪棒、切磋武艺不在话下。 书中暗表:林娘子被救走的当天,高衙内大闹东京街头,高俅终归觉得此事弄得满城风雨,实在是丢人现眼,便把高衙内锁在屋里一个月,不让他上街胡作非为,捉拿林冲的事情也渐渐松了。 迅速光阴,却早春来,时当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林冲一家得以团聚,加上鲁达的劝解,林冲要杀高俅父子报仇的意愿也缓了。鲁达跟林冲和张教头详细谈了渭州的情况,劝林冲去小种相公处建功立业。林冲同意了,一家人收拾了包裹,与鲁达等人相辞去渭州。鲁达给小种相公写了一封推荐信,详细说明了林冲的遭遇;又给李忠写了一封信,讲述了离开渭州的经历,嘱咐招待好林冲一家。鲁达将两封书信和详细路线图交给林冲,告知了金家店在渭州的详细位置,又赠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备了坐骑、马车,与周通、史进等人送林冲一家下山去往渭州。 送出去十里远,林冲挽住鲁达说道:“尊兄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鲁达停下脚步,说道:“那好,兄弟到了渭州安心留居,咱们一定还有再见之日,一路保重!” 张教头驾车,拉着林娘子和使女锦儿;林冲手提朴刀,跨上坐骑,带着家人自取关西路里去了不题。 且说鲁达回到桃花山,找来周通商讨说道:“我看咱们山上仓库里堆积了很多抢来的绸缎、布匹、茶叶包,用不了都霉烂了,很可惜。我打算去东京开个买卖:四海商行,取‘四海之内皆兄弟、生意兴隆通四海’的意思。东京那里还有我收服的一帮徒弟,正好安排他们去商行干活,也了却我一桩心事。等商行开业后,派他们来拉货,通过四海商行买入山上的这些货物,运至东京再卖。这样山上的货物就变成银钱了,不浪费;运去东京的货物开铺,还能养活一帮人,都有好处。 周通问道:“大哥,为何要以商行的名义花钱购买山上的东西呢?直接运去东京就得了呗。” 鲁达说道:“不行,这是两码事。那些货物属于山上所有人的,出钱购买了,把钱分给大家是应该的。同时这些货物也间接的‘洗白’一下,否则就是直接销赃。” 周通点头说道:“小弟明白了。” 次日鲁达下山去往东京,一路晓行夜宿,五天后的午牌时分进了东京城,先去酸枣门外的菜园子找见张三、李四等徒弟,一起去汴河东街上的悦来客栈歇脚吃饭,而后鲁达说了想开个买卖铺子,让徒弟们以后都有个正经活干的想法,众徒弟们听了相当兴奋。按徒弟们的建议,鲁达众人沿繁华的汴河大街行走,但见: 汴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街道两边酒坊、茶肆、肉铺、绫罗绸缎铺、金银铺、玉器店、生药铺等林立,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鲁达看着无比繁华的街景,脑海里闪现的都是《清明上河图》的画面,感慨道:“果然是京华气象啊!” 张三、李四等人都是老东京人了,与街道市井的租房牙人都熟络,很快就寻到一处某王孙放租的临街宅院,月租二十贯。牙人领路,鲁达等人到宅院处前后里外观瞧,这是典型的前店后宅格局,临街铺面四间、到底三进、带一大跨院儿、仓房、车库、骡马圈等一切齐备的大宅院,地点就在东京繁华商业区汴河东街上,往东边不远处就是有名的虹桥码头。鲁达认真观察后当即决定租下,与牙人办了三年的租房手续。很快,租房文契办妥了,鲁达看着偌大的宅院,对徒弟们说道:“这是你们命运的新起点!账房先生、伙计缺什么人就招什么人,缺什么家什就买什么家什,绫罗绸缎、布匹、茶叶等物品,先去别家大商铺买一些过来摆上应付,以后我再领你们进便宜货!以后这个商行的大掌柜就是张三、二掌柜就是李四了,其他人的工作岗位就由张三、李四安排。哪不懂就去跟别人请教,咱不急于赚钱,把做生意的门道先学明白了。就这地点,百米之内钱能过腰。三年之内,若是学不会做生意,房租到期,咱们就散伙儿!” 张三、李四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师父您放心,我们一定经营好铺子!”其他徒弟们也是很激动。 鲁达便领着大家一起打扫卫生、置办各种家什、货物;鲁达在东跨院儿与张三、李四等人一起搭伙,把菜园子里的石锁、刀枪架子等统统搬来,闲时练习武艺。 三天后,在东京汴河东街上,一家悬挂红底金字招牌的“四海商行”的店面在鞭炮声中开张了。 鲁达亲自领着张三、李四徒弟们驾车去桃花山,以四海商行的名义购买了大部分的绸缎、布匹、茶包等物再拉回东京销售。当然了,购物的银钱是鲁达出的,价格也很低,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所有的环节鲁达基本上都领着张三、李四过了一遍,鲁达告诉徒弟们,他自己很忙,偶尔过来看一看,以后就全靠他们自己了。张三、李四等徒弟们一齐跪拜于地,感谢师父。 一日夜晚,鲁达领着张三、李四等徒弟们练习完功夫后睡不着,便拿出合订本《水浒传》翻阅,看看自己能否见缝插针干点什么。当看到第十七回里鲁智深单打二龙山时遇见杨志时说:“……吃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宇,逃走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过,险些儿被个酒店里妇人害了性命,把洒家着蒙汗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归来的早,见了洒家这般模样,又看了俺的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解药救俺醒来。因问起洒家名字,留住俺过了数日,结义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住了四五日,打听的这里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洒家特地来奔他邓龙入伙……”鲁达暗道:“既然我与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夫妻有相识结义之事,正好闲着无聊,那就去寻他夫妇吧!如果提前把他夫妇俩引去桃花山也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而且咱也开开眼,看看人肉馅馒头是什么样的!” 次日吃罢早饭,鲁达跟徒弟们说道:“你们好好看好铺子,我出去会个朋友!” 张三、李四等人知道这个师父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也不问“师父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样的话,只说:“师父路上保重!” 鲁达背上包裹,提棍打马出了万胜门,取路经郑州、汜水县过黄河往孟州方向而去。一路晓行夜宿溜溜达达,第七天上进入孟州地界。鲁达向当地人询问后沿着孟州道的方向走,来到一条大岭,上得岭来望见远远的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鲁达见了,暗道:“莫非这就是母夜叉孙二娘的黑店?咱去瞧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