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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侦探》
第一节
黄金周的假期在无所事事中结束了。不过,结束后我才发现,在暑假之前已经没有长假了,我这个努力当一个坏得刚刚好的高中生即将面临一段百无聊赖的日子。
因此,星期五傍晚,我拒绝了那些邀我去麻将馆或99lib.打算去咖啡店泡大名鼎鼎的不良高中女生的同学,搭乘地铁在广尾站下车,向那些去六本木鬼混的家伙道别。
在明媚的阳光下,我信步回家。
身为程度普通的东京都立高中二年级学生,大学联考这件事就像即将报废的遥控飞机,在脑袋里嗡嗡作响、飞个不停。反正我对一流商社或时下最夯的传媒业并没有强烈的兴趣和憧憬,如果混得进符合我程度的大学,就算万幸了。
我在想,我的学生生活之所以这么懒散,跟我老爸冴木凉介无可救药的荒唐性格绝对有密切的关系。
身为人父,他从来不认为有义务教育儿子。不,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具备了身为社会一分子的义务厌。
照理说,高中生应该理解自己老爸在做什么生意、未来的前景以及经济能力怎样之类的。
然而,我对这些完全没概念。
这绝对不是我的责任。
凉介老爸似乎不认为我是他儿子,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同居人。
我在国小四年级就有这种感觉了。之后,我陷入了“不信任家人”的状态。
然而,除了老爸,我没有其他家人。
据说老妈死了,但没有证据,只有老爸的片面之词。
她是不是抛夫弃子?——我经常这么想。我对老妈完全没印象,家里甚至没有她的照片。
况且,自从我懂事以后,家里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
我读国二那年,老爸辞掉工作。老实说,我至今还不知道他之前是干什么的。
那时候,即使问他,他也从来没认真回答过,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
比方说,“商社职员。”“自由撰稿人。”“石油商人。”“跑单帮。”“剧本家。”等诸如此类的答案。
最后,居然变成了“谍报员”。
我超失望的。谍报员;老掉牙的名词,至少说特务也好吧。
当时,我在心里嘀咕。
(啊,老爸是典型的社会适应不良者。)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多到爆的独子所经历的成长过程都有一套固定模式。
不良学生的学长→加入飙车族→剃眉、流氓→退学→混帮派。
或者是:
独来独往→热中电视→电玩→卡通→典型的阴沉性格。
我不属于任何一种,坏得刚刚好的我,简直是青年楷模。
我热爱运动,读书也算用功,虽然在社团里跟学长处不来退社了(恕我直言,我参加的是保龄球社,但学弟打得比学长好似乎犯了大忌。二流的都立高中也存在这种社会缩影),不过我的成长还算是开朗、健康啦。
背着压扁的书包,踢踢踏踏地走了一阵子,终于回到我住的广尾圣特雷沙公寓。
“圣特雷沙”这么一大串地名是虚构的,那是房东;也是经营一楼咖啡店“麻吕宇”的妈妈桑圭子基于个人喜好取的。
我很爱圣特雷沙公寓。三年前,妈妈桑圭子的有钱老公死了以后,她找来美国建筑设计师,把原来的房子改建成这栋充满洋味的公寓,感觉好像置身异国。
这栋十层楼建筑,每层有四户,每户都是西式格局。说白一点,就是不用脱鞋,可直接走进室内。
听说时下很流行这种房子,房屋仲介公司的候补名单上有一大票老外排队等候租屋,他们都是一些广告撰稿人、插画家或造型师之类的,属于高收入阶级。即使这里的房租高于行情,能够入住圣特雷沙公寓也算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象征。
我们是三年前,房子一改建就入住的首批房客。即使算不上是房租滞纳惯犯,至少也受到特别优待,房租只有其他房客的一半。而且,还享有在“麻吕宇”消费可无限赊帐的优厚待遇。
理由有二。
其一,就是老爸在三年前结束了令人怀疑是否对社会有贡献的工作后,开始做起那门生意。
圣特雷沙公寓二楼,在“麻吕宇”那片漂亮的遮阳篷上方,花了不少钱订作的霓虹灯招牌闪闪发亮.99lib.,上面以手写字写着:
SAIKIIIGATION
有时候,一些看不懂“iigation”的蠢蛋会闯进来,以为那是是氧舞蹈教室或健身中心。
总之,这是一家侦探事务所。
三房一厅的格局。四坪大的房间是老爸的办公室,剩下两间三坪大的房间是我们父子俩分享的生活空间。
“麻吕宇”的妈妈桑是推理迷,尤其是冷硬派推理的疯狂爱好者,她渴望找到私家侦探的房客。
理由之二,在于父亲凉介。由我这个儿子来说似乎有点那个啦,他的个性虽然不好,长相却一表人才。
他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对于三十九岁(他在二十二岁就当了老爸,关于这一点,考虑到我这么优良,实在很怀疑他是不是我的生父。)的人来说,体型结实算是没有赘肉,浑身肌肉也显示他曾经在健身房练过一阵子。
我家从来没有以武力解决亲子意见分歧的纪录,所以,他实际的战斗力我就不99lib?
得而知了。
至于脸蛋——如果喜欢蓄胡男,应该会觉得他很有魅力。因为我太了解他的个性,所以很难说出更多赞美。
房东圭子似乎不讨厌胡子男。据我所知,亨佛莱·鲍嘉很少蓄胡,(我虽不才,但身为私家侦探的儿子,这种程度的知识还难.99lib.t>不倒我啦!)不过留胡子的私家侦探更吸引她。
凉介老爸在享受这种优厚待遇的同时,却好像一直保持禁欲的态度。
不过,他绝不是对所有女人都保持禁欲的态度,相反的,我知道他偷偷锁定的目标是我的家教麻里姐。
也就是说,老爸很满意目前的生活,不希望因为和妈妈桑圭子搞七拈三带来变化。我这个好色老爸至少还有脑袋想到这一点。
我背着书包,推开“麻吕宇”的玻璃门。“麻吕宇”有一张吧台和四个包厢席。妈妈桑圭子的多年老友——长得很像克里斯多佛·李(Christopher Lee)的老酒保星野先生,正把杯子擦得闪闪发亮。
一天之中,我至少有一餐是由这位星野先生或妈妈桑圭子喂饱的。
我们父子俩一起生活了十年以上,我对老爸和我自己的厨艺深信不疑——那就是完全不值得信赖。
“阿隆,回来啦!”
正在吧台前涂指甲油的圭子说道。
她比老爸大一、两岁,撇开整天化妆不谈,她的个性和外表还算差强人意。
有时候,她会穿一些对自己的年龄来说,令人不敢恭维的暴露服装,不过,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这颜色怎么样?凉介会喜欢吗?”
妈妈桑把刚涂完指甲油的指尖伸到我面前问道。
“有点超过。”
我向来注重为人处世,即使看到涂成紫色的指甲,也只是这么委婉地表达意见,然后在吧台前坐下。
店内播放着我借他们的“Wham!”的歌曲,还有四名时下常见的脑残女大生在窗边研拟今晚的作战方案。
“星野先生,我饿了,弄点东西给我吃吧!”
身材修长的星野先生穿格子背心很好看,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星野穿礼服的模样绝对会让那些惊悚片影迷为之疯狂,因为实在太酷了。
如果再搭配尖尖的虎牙,绝对会被当成吸血鬼德古拉。听说他具有白俄罗斯血统,五官的轮廓很深。
听说附近某知名女子大学还组成了星野伯爵后援会。
星野先生郑重其事地从厨房吧台底下拿出餐盘。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探出身子。
“我做了烤饭团。”
第二节
吃完伯爵的烤饭团,我要了一杯冰咖啡,又向妈妈桑圭子要了一根七星烟。
顺便提一下,在冴木家,只要不是当着老爸的面,抽烟喝酒都贶。这件事也显示了老爸对教育多么缺乏热情。
“对了……”
涂完指甲油,又开始用粉饼进行掩饰皱纹大作战的圭子抬起头说:
“刚才,那个叫麻里的打电话来,说今天有事不能来了。”
我啐了一声。“那个叫麻里的”的说法透露了妈妈桑微妙的情绪。
和冴木家亲近的女人,除了妈妈桑,就是我的家教仓桥麻里小姐。
麻里姐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大生,大我三岁,绝对不像时下的女大生脑袋空空,相反的,她精通各方面的知识。
毕竟她以前混过飘车族。上课时,只要我出言不逊,立刻会挨她一巴掌。
虽然以前混过,不过她念的不是知名的女子大学,而是如假包换的国立大学法学院。一身肌肤晒得黝黑,全身该瘦该胖的部位,前凸后翘一样都没少。此外,让人联想到猛犬,不对,应该是凶猫的脸蛋令我无力招架。
我念的高中是男女同校,盛行男女交往,坏得99lib?刚刚好的我成为同学中唯一没马子的人,其实跟她有很大的关系。
两年前,我终于告别了处男生涯,眼前唯一的目藏书网标就是把到麻里姐。
当然,我心里很清楚,这个念头一旦被她察觉,就会遭到严厉的制裁。
凉介老爸不知是否察觉了我的心思,最近突然对麻里姐展开第三类接触。麻里姐似乎也乐在其中,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恐怕会发展成第三类插入。
因此,每个星期五上课时,尤其像今天老爸不在的日子,我都试图找机会让我们的接触进展到接吻。
事实上,这也是我今天摆脱那些损友直接回家的最大理由:
“唉——”
我落寞地嘀咕着,把烟喷向天花板。
既然这样,干脆自暴自弃去夜店把马子吧——我暗自嘀咕着。即使不去夜店,我冴木隆的学生证里还夹着一、两张只要不是刚好有事或有急事,或“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报到,就肯陪我玩的女生名单。
反正老爸不在家,不如打几通电话,在我家举行一场微不足道的性爱派对吧。
怎么办……?我暗自思考,看了手表一眼。
下午四点四十分,去夜店太早了点。
就在这时候。
“欢迎光临!”
妈妈桑圭子欣喜地叫了起来。饱满宏亮的声音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惨了!)
只有一个人会让妈妈桑发出这种娇声。我在烟灰缸摁熄香烟。
果然不出所料,是凉介老爸。他也穿着不符合年龄的白色T恤配棉质长裤,卷起连帽衫的袖子。
“喂,这个不良少年是抽烟现行犯99lib.
,当心被辅导喔。”
老爸说着说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招太贱了,而且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我找不到衣服穿,借一下有什么关系。”
“还我的时候记得洗干净。”
我嘟着嘴说道。
“那抽烟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看吧,这哪像为人父说的话!
“怎么了?你不是有事吗?去就业中心领了失业保险金没?”
看他一脸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就呛了他几句。
“啊,怎么对你老爸这样说话?阿凉,我倒杯好喝的咖啡给你。”
妈妈桑瞪了我一眼,快步走进吧台。伯爵和我互使了一个眼色,悄悄地耸耸肩。
圭子热心招待的都是九九藏书一些赚不到几个钱的客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能在“麻吕宇”受到如此款待,也是因为凉介老爸是“将”,而我只是老爸的“马”。
“阿凉,怎么了?有人上门委托吗?”
“你听了会昏倒,这人根本没有意愿工作嘛!上次有个暴发户阿姨说要调查老公外过,他竟然说:‘我只调查犯罪案件。’就把这两个星期来唯一的客人打发走了。”
“阿隆,你不懂,男人有必须坚持的自尊。”
妈妈桑用不知从哪里现学现卖的台词替老爸辩护,当事人却事不关己地拔着鼻毛。
“根本没有冷硬派的影子嘛。”
“对了,阿隆,今天是星期五吧。”
“她有事不能来。”
老爸听到我的回答,一脸无趣地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他原本在麻将馆打麻将,一定是突然想到麻里今天要来,才匆匆赶回来。
看着别人正在体会与自己一样的失落,那种感觉并不差。
我的心情稍微舒坦了点,用吸管啜饮着冰咖啡。怎能让这种不良中年抢走麻里姐!
我喝完咖啡后,站了起来。
“去哪里?”
妈妈桑送上浓缩咖啡,老爸一派悠然地问道。
“读书、读书,因为我还年轻。”
我说着,顺手拿了一支老爸的宝马(Pall Mall)烟。
“这是衣服的租金。”
我把烟夹在耳朵上,走向“麻吕宇”的出口。
“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开什么玩笑,我高中只想念三年就毕业。”
我又呛了他一句才走出去。其实,在外语方面,老爸的确有两下子。
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以前曾经看过他教“麻吕宇”的德国客人认路、流畅地翻译星野伯爵他奶奶写的俄文信,有时候还很专心地阅读英文版的《News Week》。
我想他以前做的应该是走私生意。
其实,走私客和私家侦探都是半斤八两。
反正,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老爸哪天有牢狱之灾,我也不会太惊讶。
我推开与霓虹灯招牌相同字体的“冴木侦探事务所”大门。
一打开沉重的铁门,就听到电话在老爸爱用的那张落伍的卷门书桌上响了。
从答录机尚未启动来看,应该才打来不久。我把书包挂在派不上用场的衣帽架上,拎起听筒。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我奉老爸之命,把音调降低两个八度。
“啊,阿隆,太好了,你回来了。”
我太高兴了,电话彼端传来的是麻里姐的声音。
“你说有事不能来,怎么了?”
我把耳朵上夹的那支宝马烟移到嘴唇,用老爸心爱的陈旧Ronson打火机点着了。
“你在抽烟,我要告诉凉介。”
“这是我从你的凉介那里得到的战利品。”
“那就算了,凉介呢?”
“老师,我才是你的学生。”
“我现在要找的不是不良高中生,是不良大叔。”
“他在‘麻吕宇’。”
“是吗?等一下会上来吗?”
“迟早会上来。反正除了这里和苦窑以外,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其实,我有事要找他商量,不,是有事要委托他。”
“工作吗?”
“对,但委托人不是我。”
“急件吗?”
“有点急,我朋友有麻烦了。”
麻里姐惨澹地说道。混过飘车族的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显然是真的过到了麻烦。
“知道了,要我去叫他吗?”
“我和委托人三十分钟后过去你们那里。”
“了解。”
挂断电话后,我又打去“麻吕宇”。麻里姐了解老爸的“工作偏好”,既然会带委托人过来,那就表示牵涉到犯罪。
我把麻里姐的事告诉老爸,叫他赶快上来。然后走到厨房,按下咖啡机的开关。
其实也可以请麻里姐把委托人带去“麻吕宇”,不过,让麻里姐远离老爸的牵制策略,纯粹是考量到冴木家被房东赶出广尾圣特雷沙公寓的窘境。
在不敢得罪妈妈桑圭子这一点,我们父子的利害关系显然一致。
有一个缺乏生活能力的老爸,当儿子的就不得不多担待点。
第三节
整整三十分钟以后,我换上牛仔裤和运动上衣往窗下一看,一辆深蓝色BMW633停在“麻吕宇”前。
麻里姐和一个男人下车。麻里姐穿着红色超短迷你裙和V领T恤,古铜色长腿上缠绕着一双好像罗马奴隶穿的凉鞋。
我享受着杯里飘溢的法式烘焙咖啡香,欣赏她那双赏心悦目的美腿,渴望她坐在我心爱的NS400R后座,与我一起奔向异国。
与她同行的男人大约三十过半,年纪与老爸相仿,或是比老爸小几岁。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家世背景不错,搞不好从小念的是庆应幼稚园,再不然至少读过庆应高中。
无论是那头短发,还是简洁的灰色西装和牛津鞋(wingtip),总之,浑身散发出浓浓的庆应味。
对方的肤色也晒得黝黑,兴趣应该是高尔夫球和的收据……”
他在这种地方又很世故。
“不需要。但是,真的……”
“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请教。”
“什么事?”
“你的公司是做半导体99lib?
的,请问主要客户是哪些?”
“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付不出钱,只能以货抵债了。”
“……”
宗田似乎无言以对。
“但……但是,这……”
“请问是哪些?”
“几家家电公司,还有一些特殊产品是某家重工公司的。”
“哪一家重工?”
“M,M重工。”
“这么说,是军用物资吧。”
“言重了,虽说是军用物资,但我们做的只是零件。”
“知道了。总之,如果绑匪打电话给你,请你务必跟我联络,也可以在答录机留圭口。”
“好,一定会的。那我先回公司了。”
他似乎在掏钱。看来,冴木家这个月还不会破产。
麻里姐留了下来。宗田离开后,我挂好对讲机的听筒,走进办公室。
“你听到了吗?”
老爸把双脚搁在卷门书桌上,无精打采地问道。
“嗯,好像是自导自演。”
听到我这么回答,麻里姐的美腿迅速变换了一下姿势。凉介老爸的下巴立刻抬高了两公分。
“对,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小舞以前混得很凶,不过最近安分多了。”
“连你都这么说,可见得她混得多凶。”
麻里姐穿凉鞋的脚趾头往上一抬,朝我小腿踢了过来。
“啊——”
“偷窃、卖淫,无恶不作吗?”
“嗯,这次搞不好也是她在要花招,可是……”
“五千万实在是狮子大开口。”
老爸替她说完后半句话。
“难不成另有目的?”
我抚摸着小腿,在老爸脚边坐了下来。
“看对方之后怎么改变要求。”
“如果不是钱……”
“那就不妙了。”
凉介老爸把宝马烟叼在嘴角说道。他拿起宗田留下的名片。
“‘关东半导体’的总公司在目黑,工厂在静冈。隆,我让你有机会跟麻里约会。不过,万一有状况,你要保护她。”
“我才不要小鬼保护。凉介,那你呢?”
真令人泄气。
“我去兜兜风,调查一下宗田的公司。你们去调查小舞的交友关系。”
“了解。”
“万一遇到兄弟,尽量避免刺激对方。如果被他们带走,要我去事务所交涉也很麻烦。”
“根本不指望你。”
说着,我站了起来。
“啊,对了,差点忘了。老爸,我原本用功读书的时间要用来孝敬您了,那就以时薪两千圆计算吧。”
我伸出一只手。
老爸瞥了我的手一眼,用冷硬派的语气说:“一千。”
“一千八。”我说道。
“一千三。”
“一千五。”
“一千四。”
“真拿你没办法。”
我耸耸肩。
老爸贼兮兮地笑了,从桌上的信封抽出一张福泽谕吉。
“七个小时的钟点费,外加奖金。好好干活!”
搞什么嘛,赚钱真不容易。
第四节
我把备用安全帽递给麻里姐,坐上NS400R。这辆车坐两个人有点勉强,但只要不乱来,应该没问题。
老爸坐进那辆很难想像还能在公路上奔驰的美产休旅车,我朝他挥挥手,发动了NS400R。
排气管的声音真是催人泪下。我为了买这辆车,去年卯起来打工,因为冴木侦探事务所的助理费实在太不可靠了。
小舞的公寓离我们的圣特雷沙公寓不远,就在南青山的根津美术馆旁。
那是一栋以小套房为主的八层楼出租公寓,宗田先生把钥匙寄放在麻里姐那里。
我把机车停在公寓后面的停车场,和麻里姐一起走向电梯。
“你打算怎么做?”
麻里姐在电梯里问我。
“考虑到自导自演的可能性,得先调查她的交友关系,再看看她的房间。”
“宗田先生有她的房间钥匙,她怎么可能在家里放其他男人的东西?”
电梯停在四楼,我们在走廊上走着,麻里姐一边问道。
“调查一下,总会发现什么。来,请吧!”
我指着四〇三号房的钥匙孔答道。
小舞住的小套房差不多有四坪大,铺着地毯,虽然没有老爸的卧室那么夸张,不过也放了很多观叶植物。靠阳台的位置放了一张双人床、大型简易衣橱、迷你音响组合、玻璃桌和坐垫。
床罩随意搭在床上,上面还丢了几件穿过的牛仔裤和T恤,现场并没有遭人闯入的痕迹。
即使小舞真的被绑架,也不是从这里被强行带走的。
床铺对面的墙壁,有一个放了电视和迷你音响组合的夹板电视柜。
我看了一下,再朝厨房张望。
流理台有一只烟灰缸和藏书网一个咖啡杯,烟灰缸里有几支沾到口红的Sometime烟蒂,并没有其他品牌的烟。
我打开单人小冰箱,里面的东西很没营养——三瓶百威啤酒、一罐美乃滋,还有一罐可乐,干透的芹菜孤伶伶地躺在蔬菜盒里。
瓦斯炉上放了一个小型珐琅壶,没有锅子,也没有电子锅。
“她好像不喜欢下厨。”
“她根本不会做菜。”
“显然是。”
我瞄了一下浴室。
洗发、护发用品一应俱全。
麻里姐坐在床上,我回到卧室,看着电视柜。
几本孤伶伶的教科书和笔记本被一整排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挤到一边。此外,还有几本称得上是书藏书网的《少女漫画》。
我打开电视柜的抽屉,里面有几本照相馆送的相簿。
我翻开相簿,发现有她和宗田去关岛之类的地方度假所拍的照片,还有去东京迪士尼乐园,在宗田的BMW前搔首弄姿的照片。
我拿了一张她的独照,放进口袋,寻找其他线索。
并没有找到她和宗田以外的男人的合照。
她似乎把通讯录和记事本带在身上。女人都会在记事本上记录与男友约会和“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报到的日期。
“不好意思,借我看一下。”
我瞥了麻里姐双腿深处一眼,往床底下张望。
找到了,找到了,里面有几个纸制收纳盒。我把它拉出来打开一看。
“哟,麻里姐,这就交给你吧!”
那是一片内裤花田。
我把其中一个纸盒交给麻里姐,打开另一个。
里面装的是旧照片和信件。
“这样好吗?感觉心情有点沉重。”
麻里姐停下翻找内裤的动作嘀咕道。
“同厌!不过,这也没办法。干侦探很辛苦。”
我开始翻照片。有了,有了,里面有不少十几岁的小舞穿着雪白战斗服,站在改装Skyline前的照片。
还有她和其他男人的合照。剃眉、宽版学生裤,两人一身情侣装,标准的不良学生装扮。
他们还穿着印 有“死亡陷阱”字样的防风外套。那是太古时代的某飘车族名号,老早就解散了。
“这是她的前男友吗?”
我把照片出示给麻里姐。麻里姐点点头。
“对,不过已经挂了,在第三京滨公路翻车。”
“哇塞,哇塞。”
我开始找其他照片。
从发型来看,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是最近拍的。小舞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这也是在一辆车前面拍的。
那是一辆Sting Ray。
我端详那个男人。他的皮肤很白,一头长发,五官很像女人,看起来像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但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年约二十五、六岁。
“你认识他吗?”
我出示给麻里,她摇摇头。
“啊——,里面都是内衣裤和小帽帽嘛。”
她拿起收纳盒,叹了一口气。如她所说,里面放了超过两打的橡胶制品。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避孕药这么方便的东西,小舞不是怕麻烦,就是抵挡不了别人上门推销。
无论哪一种,这女人都具有被男人霸王硬上弓的特质。
“接下来呢?”
两人步出公寓,麻里姐问道。Sting Ray老兄的照片是此行唯一的收获。
天色渐渐暗了。
“小舞现在还在六本木的酒店上班吗?”
“半年前,跟宗田先生交往后就辞掉了。”
“那家店叫什么?”
“‘雅典’,不过你进不去啦!”
“这件事就交给好色老爸处理。可以用经费花天酒地,他一定乐坏了。”
麻里姐一脸无趣地点点头。关于麻里姐,冴木父子的利害关系似乎无法一致。
“她常去哪里玩?”
“六本木。都跑夜店‘outline’,还有咖啡店‘天空蓝’。”
“那我们去那里填饱肚子吧。”
“万一你被‘辅导’,那可不关我的事喔!”
“开什么玩笑,有姐姐相陪,不会有问题的。”
“天空蓝”虽然具有现代戚,不过休闲风较浓厚,还满适合新手熟悉环境。
我们点了义大利面、局饭、德国香肠和拉格啤酒,由于“文化俱乐部”的歌实在太吵了,所以我们坐在里面的位子。
“小舞的朋友都知道她跟宗田先生交往吗?”
干杯后,我问麻里姐。我的酒量很好,或许是像老爸,我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我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喝掉一整瓶威士忌。
“没这回事,”麻里姐摇摇头,“女生朋友,只有我和她短大的同学知道。”
“你认识她同学吗?”
“以前听她提过,她们好像自称四姐妹。宗田先生见过那几个人。所以,在接到绑架电话之前,就打电话问过她们。”
“你也见过她们吗?”
麻里姐撇了一下嘴角。
“我不喜欢那票人,花枝招展的。”
“麻里姐,你是个性派的。”
那把正在切香肠的刀子在我鼻尖一亮。
“等一下吃饱了有什么计划?”
“我想去查查照片上的老兄。不过,比起我一个男人去打听,正妹麻里出动的收获比较大吧。”
“然后呢?”
“先回办公室,跟老爸商量一下。”
我把照片交给麻里姐,继续吃饭。
吃饱后,我徘徊了一阵子,观察店里的客人。或许有不少想来把妹的小混混,不过并没有企图绑架的大恶棍。那种人应该会去服务更贴心的店家吧。
这个年代,只要有三口镭射唱机、一座吧台及全自动咖啡机就可以开店了。
相较之下,“outline”就粗犷多了,消费客层也囊括了有钱大学生、模特儿、同性恋、老外等等各式各样的人。
麻里姐亮出美腿,门僮锐利的目光立刻被吸引,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舞台位于纵长空间的最后方,前方是酒吧,更前面有一大群人潮,好像赶电车的通勤族。那些手拿酒杯、双眼发亮的家伙也在黑暗中晃来晃去。
“在这里要怎么打听?”
麻里姐紧贴着我,在我耳边大吼。“文化俱乐部”的歌在这里也大行其道。
“别担心,很快就有人过来邀舞。到时候,你拿出照片问他们,如果对方不告诉你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你就别理他。”
“你是认真的吗?”
“百分之百认真。不过,如果你真的跟他们跳,我会吃醋喔。”
“白痴。”
前来搭讪的男人果然络绎不绝。第一个是典型的外国暴发户,肤色黝黑,应该是阿拉伯人。他向麻里姐搭讪,麻里姐出示照片,对方耸耸肩,掉头就走了。
接着,是一个身穿义大利休闲服、看起来像是混服装业的老兄。没多久,此人也悻悻然地离开了。
大学生、模特儿接二连三向麻里姐搭讪,但纷纷败兴而归。
我在角落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此时,耳边突然飘来一股异味。
“弟弟,要不要跳舞?”
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皮背心、黑皮裤,戴着墨镜和项链的同性恋。感觉在克里斯多佛街也很有卖相。我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他比我还高。
他伸出满是体毛的手抚摸我的大腿。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
“别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嘛,试一下,你就会欲罢不能了。”
那家伙说道,身上的项链叮当作响。他的两个同伴拿着罐装啤酒,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
此时,麻里姐走了回来。
“根本不行,简直就……”
她发现那几个男人,停下了脚步。
“比起跟母狗交往,你跟我在一起保证快活多了。”
那家伙色迷迷地在墨镜底下瞟着麻里姐,对着我咬耳朵。
“阿隆,怎么了?”
“麻里姐,照片借我一下。”
说着,我把麻里姐手上的照片递到他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我们正在找他。”
放在我大腿上的手立刻抽了回去,他眯起眼瞄着我。
“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鬼,不放尊重点,别怪我不客气喔。”
他咄咄逼人地威胁道。
“要不要出去聊?”
“你不怕被打得满地找牙吗?”
“阿熊……”其中一人用沙哑的声音叫道,“这家伙有神哥的照片。”
“是吗?当心别让他赔上小命。.99lib.”
“不会啦,只会让他舒坦一下。”
“线索,线索。走吧。”
我拍了拍阿熊穿着皮背心的肩,朝门口走去。阿熊跟在我身后,麻里姐打算跟上来,却被阿熊的同伙抓住。
“等一下,贱货!”
麻里姐的手在腰际的小包包闪了一下,顿时,一把刮胡刀抵住了对方的喉头。
“大哥,要不要帮你整型?手放开!”
男人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松开了手。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周遭的人都没有察觉。
“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
麻里姐推了推浑身僵硬的阿熊的背。有这种家教,真教人放心。
我们走出“outline”,走进后方大楼四下无人的停车场。
阿熊额上冒汗,呼吸急促。我走到他面前,他问:“你们到底是谁?”
“区区打工侦探。”
我的趾尖稍稍使力。
阿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下一瞬间,他猛然挥拳。
我一低头,闪过他的拳,再一拳挥向他的胸口,然后以左勾拳打中他的腰。
挥完两拳,我向后退了一步。阿熊的下巴淌着汗。
“那个叫‘神’的到底是什么人?”
阿熊挥动双手,我又朝他鼻尖轻轻打了一记直拳,那应该会痛不欲生。阿熊呻吟了起来,上半身用力晃了一下。
“你……你在练拳吗?太卑鄙了。”
阿熊口齿不清地嘀咕道,鼻血从鼻孔喷了出来。
“神呢?”
阿熊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我再度挥向他的胸口。这次打的位置比较低,轻轻松松击中了要害。阿熊弯腰吐了起来。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免得被他的秽物溅到,然后,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你会说吧?!”
阿熊用力咳嗽,点点头。
第五节
“那个叫神的家伙好像是混六本木一带的老大,不过跟黑道无关。”
“那个人妖说的吗?”
凉介老爸把双脚搁在卷门书桌上。
“对,他没有加入任何帮派,算是革新族。长相可爱讨喜,之前参与过学生创业,很能干,也很有手腕,好像还有金主当后台。”
“金主?”麻里姐问道。
“地下钱庄或右翼团体,虽然称不上是黑道,却是职业犯罪集团。”
“然后策画绑架吗?这样很奇怪。”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五千万,那就不奇怪了。”
老爸搔抓着下巴的胡子。
“什么意思?”
“我跑了一趟静冈,调查了‘关东半导体’。出货给M重工的特殊产品是战车和喷射战斗机侦测雷达上的电脑零件。”
“那他们的要求是……”
我问道。老爸在桌角拿起抽到一半的宝马烟,喷了一口烟。
“你们回来之前,宗田先生来电说对方改变主意了,说什么如果没办法筹到五千万,那就准备一百箱电子零件。”
“一百箱?”
“他们也不是笨蛋,没叫他一次准备那么多,而是慢慢交货。”
“他们要这些零件干嘛?”
“麻里,你不明白吗?以前,苏联飞行员开着米格25战斗机到北海道投诚。那些技师卯足全力拆解,想看看最新型战斗机的结构,结果发现里面的半导体零件几乎都是日本生产的。”
“这么说……”
“只要了解半导体的用途,再卖给那些缺乏制造技术的国家,就可以赚大钱。”
“这不等于是武器出口吗?”
我说道。不知道老爸从哪里查到这些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杂志上现学现卖的,还是信口胡诌。
“这也是.99lib?走私,是恶性重大的走私。”
“这么说,他们和苏联间谍勾结啰?”
“应该不至于有直接关系,有人会和他们交易。只要有利可图,不管是贩卖人口还是科技产品,都有人抢着做。”
“真糟糕。”
“没错,我早就说过了,的确很糟糕。那个叫神的家伙如果是他们的爪牙,恐怕不好对付。”
“要不要交给警方处理?”我问道。
“你想砸了冴木侦探事务所的招牌吗?那怎么行,侦探也有侦探的尊严。”
老爸微笑地说出了“麻吕宇”妈妈桑听了会哭的话。
“什么时候交货?”
“对方说,还会再联络,就把电话挂了。”
“宗田先生答应了吗?”
“听说他已经准备了十箱,之后再一箱、两箱慢慢交货。”
“对方OK吗?”
“答应了。一旦交了第一次货,宗田先生等于受他们控制,他们借此确保进货管道。”
老爸挑着单边的眉毛说道。
“那我们要做什么?”
“麻里先留在这里,万一我和隆出了事,这世上也不会有人难过。”
“为什么?”
麻里姐不太高兴地嘟着嘴。我也赞成不能让麻里姐冒险,我很清楚,老爸根本不懂什么是亲情。
“需要有人负责联络。”
老爸委婉地训示。
“那我要做什么?”
“去监视宗田先生。正确地说,是找出监视宗田先生的人,然后你去监视那个家伙。汽车电话这种东西,一旦人下了车,就接不到了。我相信那些家伙应该随时都在监控宗田先生的一举一动。”
“找到监视的人怎么办?海扁他一顿,叫他带我去见小舞吗?”
“你可能打不过他们,那些家伙都是职业级的,随身带着比拳头更硬的东西。”
“OK,我会小心。老爸,那你呢?”
“我昨天打通宵麻将,要补眠一下。”
他夸张地打了一个呵欠。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老爸,让儿子跷课,自己跑去睡大头觉,岂有此理。我暗自发誓,即使他遭检举违反儿童福利法,我也绝对不会为他开脱。
翌日是星期六,勇敢的冴木隆跷课协助家业,在“关东半导体”总公司前的停车场展开跟监活动。“关东半导体”是一栋六层楼高的方形建筑,位于环七公路外的住宅区,停车场不大,分为高级主管专用和业务用两个区域。
高级主管专用区停着一辆皇冠和一辆日产的President,还有宗田先生的BMW。
我把机车停在看得到那里的小公园角落,安全帽充当枕头,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凉介老爸一大早就不知去向,麻里姐带了便当,在事务所待命。
眼前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在监视宗田先生的举动。
不知从哪里传来宣布正午的钤声。
宗田先生就要出现了。我坐了起来,戴上全罩式安全帽。如果他直接回家,那就表示对方并没有和他接触。
当然,如果那些人改变主意,打他公司里的电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我等了十五分钟,宗田先生现身了,他头也不回地坐上BMW,发动引擎。
只要沿着环七就可以到他位于世田谷的家。我看到那辆BMW驶入环七后不久,也跟了上去。
路上车满为患,根本分不清.99lib.哪一辆车在跟踪他。我在车流中钻来钻去,时而超越BMW,时而落后,持续监视中。
BMW在柿木坂的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我从照后镜看到宗田拿起了话筒。
他是接电话,还是拨打电话?宗田先生对着话筒说了起来。这时候,号志灯变了,BMW驶了出去。
BMW闪了方向灯,从中间的车道驶入左侧车道,直到与二四六号公路交叉的路口,再往用贺方向左转。
那不是他回家的方向!一定是对方和他联络了。我跟在他后面,注意同时左转的车子。厢型车、小货车、房车……,就是那辆!
我发现一辆白色的Gloria,车尾部分竖起一条短短的电话天线,和BM九九藏书W之间隔了两辆车。
我记下车号,在车阵中穿梭,跟在它的斜后方。
车上有两个男人,从后方只能看到穿西装的结实肩膀。
我努力克制想绕到前方看清楚车内人长相的冲动,继续跟在后面。
BMW和Gloria都从用贺驶入东名高速公路。我也紧跟在后。
经过东名川崎交流道,两辆车同时加快了速度。一般房车的速度和机车的速度根本无法相比,只要我稍微催油门,即可轻松瓤到时速两百公里。
过了东名横滨交流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我隔着安全帽,狠狠地瞪着Gloria的车尾思考着。
“关东半导体”的工厂在静冈,难道他们要去那里?
过了厚木,又经过秦野中井,大井松田也被抛在脑后。
看来,要在御殿场或沼津下高速公路。
是沼津。
下了沼津交流道,又沿着东名驶了一会儿,来到有很多高尔夫球场的富士山脚下。
两辆车沿着蜿蜒的坡道行驶,沿途的车辆越来越少,这种状况对跟踪最不利。骑车时,骑士容易曝光,极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跟监。
我在直线道旁边看到一座电话亭,于是把机车停在路肩,走进电话亭,打电话回事务所。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麻里姐接起电话。
“我爸有没有打电话回去?”
“还没。”
“死老头,到底在干嘛?!”
“你现在在哪里?”
“沼津,应该是宗田先生公司的工厂附近,我发现敌人的车子,是白色的Gloria,车号是……”
一辆乳白色厢型车缓缓驶上坡道,在我的机车前面停了下来。我不该分心去看那辆车子。
电话亭的门猛然被推开,一名长发男子右手拿着枪伸了进来。他把枪口对着我的额头,不动声色地把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
是神。他很帅气地穿着浅绿色三件式西装。
神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指指电话,对我摇了摇手指。这家伙真做作。
“阿隆——怎么了?!”
“没事,我晚点再打给你。”
我哑着声音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小鬼,倒是很聪明嘛。如果不想让你爸妈替你送终,就乖乖听话,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神咧开女人般的红唇笑了。
第六节
小舞坐在厢型车后座,身边还有两个男人监视。
他们不是道上兄弟,不过浑身散发着阴森的感觉,好像双胞胎一样沉默不语。
我双手被反绑着,坐在小舞旁边。小舞一脸苍白,垂头丧气,一看到我,立刻瞪大了眼。
“你——”
“嗨!”
“不许说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简短地喝止,从神手上接过手枪对准我。
神关上厢型车后方的车门,坐上停在坡道下方的休旅车。显然他也觉得开Sting Ray太引人注目了。
厢型车发动后,我小声问小舞。
“原来你真的被绑架了。”
“我被神骗了,他说要带我去兜风。”
“神知道宗田先生的事吗?”
小舞点点头。
“他隔了一年跟我联络,我那时候告诉他的,怎么办……”
“好像没办法了。”
遇到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对她说,“都怪你误交损友”。就好像我被押到深山里一枪毙命,也不可能用一句“谁教你带衰,有这种老爸!”就让我心服口服。
我察觉情况不太妙,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状况。
对手有Gloria的两个人、这辆车的两个人,再加上神,总共五个人,而且他们身上都有枪。藏书网
如果要谈生意,或许不至于杀小舞,但是我又另当别论了。这些家伙根本不可能考虑到儿童福利问题,看来,我被一枪毙命的机率还是很高。
厢型车开了数公里,驶离了直线道,进入狭99lib?t>窄的林间小路,车体上下颠簸着,继续朝林间驶去。
差不多开了十五分钟左右。
车子停了下来,副驾驶座的男人下车,打开后车门。
“下车!”
小舞先下车,我跟在后面。
那里好像是废弃的伐木工厂,四周有茂密的树林。BMW和刚才那辆Gloria都停在那里,休旅车也紧跟在厢型车后面驶了进来。
我们下车后,两个男人和宗田先生分别从Gloria和BMW下车。
坐在Glorial副驾驶座的男人有点年纪,看起来像是这票人的老大。年约四十四、五岁,前额微秃,感觉很有智慧。脸上戴着墨镜,身上穿着一套做工考究的双排扣西装。
司机看起来像小混混,瘦巴巴的,瞪着一双金鱼眼。
那个看起来像老大的男人轻轻咳了一下,注视着我。
“只有这小鬼跟踪我们。”
神下了休旅车,走到男人身旁说道。
原来,对方也采取了双重跟监措施。
“你是谁?”
男人间道。他的声音很镇定。
我耸耸肩。
“我是都立K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冴木隆。”
“冴木?”
男人小声嘟囔道。
“你干嘛?”
“飘车。我打电话给我妈时,就被带来这里了。这是在出外景还是干嘛?”
我故意装糊涂,却没有奏效。
那个开车的小混混反手甩了我一耳光。顿时嘴唇破了,我吐了一口血,小舞轻轻惨叫一声。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叔叫我跟着那辆BMW,如果我查出BMW去了哪里,他就付我一万圆。”
宗田先生面色如土地看着我。
“应该不是不认识的大叔吧,如果你自以为是少年侦探团,恐怕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仰望天空。时薪一千四百圆实在太便宜了。
那男人瞥了神一眼,急促地说:
“算了,这家伙的事等一下再处理,先交易吧。”
“但是,警方……”
“没报警啦。宗田先生,我没说错吧?”
“当……当然。我没对任何……”
情势相当不妙。只要稍微威胁几句,他可能全招了。
“从这里到你的工厂三十分钟应该够了吧。你去拿货,我让他跟你去。”
“但如果有陌生人同行……”
“你是常务董事,这种事应该有办法处理。”
宗田先生低下头。
“等你把货拿来,我们就按照约定,把这位小姐还给你。之后,你每个月还要供一次货,已经替你准备一家公司当窗口。”
“知道了。”
“就用这辆休旅车载吧,十箱的量应该不多。”
宗田先生点点头。
“我会照你们的要求去做,所以,千万别动粗。”
“快去快回。”
“我的ID卡和制服放在车上,没那些东西工厂进不去,我可以去拿吗?”
宗田先生战战兢兢地问道。男人略微点头。
神跟着宗田先生走向BMW,打开车门,把手伸向驾驶座。
啪答一声。
后车箱的车盖微微弹起,下一刹那,车盖用力掀起,凉介老爸跳了出来。
他双手端着一把很大的霰弹枪。
我张大了嘴看着他,在场的人纷纷愣住了。
老爸拉了拉霰弹枪的扳机,咔嚓一声,把枪托扛在肩上。
“这是十二号口径,这么近的距离,碎屑可能需要扫把和畚箕才扫得完。识相的话,乖乖把手放在脑后。”
几个男人纷纷抱着头。
“隆,没收他们的枪,别挡住火线。”
我照老爸的吩咐行动,没收了三把枪,那个老大身上没带枪。
我走到刚才赏我一耳光的混混前面,用力踹他下体。然后拉起小舞的手,把她带到宗田先生那边。
“喔,果然是你。”
我站在老爸身边,那个老大面不改色地说:“我听到冴木这个名字,就猜到可能是你。”
“什么?”
“我先把墨镜拿下来。”
男人说着,拿下了眼镜。他好像是老爸以前的同事。
老爸注视着男人,不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老爸难得露出这么威风的表情。
“你去整型了。”
老爸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我只听他说去找私家侦探,没想到是你。”
那男人说的我完全听不懂。
“你洗手不干了吗?”男人问道。
老爸点点头说:“很久了,差不多有三年了。”
“还真下得了决心。”
“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
“这小鬼是你儿子?”
“很遗憾。”
男人摇摇头。
“这太奇怪了,我不知道你结婚了。”
“我也不知道。”
老爸说完,轻轻笑了笑。
男人凝视着老爸。然后,好像恍然大悟地用力点头。
“喔,这么说,你……”
“唉哟,别再说下去了,现在不是缅怀往事的时候。”
老爸打断了他。
“怎么办?还要继续僵持下去吗?你没报警吧?”
“如果把你交给警方,后面应该会有人拍手叫好吧!万万没想到原以为阵亡的驻外武官居然还活着。”
老爸说的话让我越来越摸不着头绪。
“那又怎样?让叛徒消失吗?日本的情报机构并没有这么有胆识的人,更何况你已经离开了。”
“那要怎么解决?”
老爸左手搔抓着下巴。
“那就单挑吧?”男人提议道。
“猎物呢?”
“用那里的枪决斗吧。如果你赢了,我就收手,宗田和这笔交易都归你。万一我赢了,你就别再插手。”
“万一有人挂了呢?”
“那还用问吗?没死的要负责处理尸体,不能报警。”
“等……等一下,我不想……”
宗田先生慌忙说道,凉介老爸打断了他。
“宗田先生,接下来是我跟他的问题。不好意思,剧本临时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隆,我再替你加薪,帮我拿霰弹枪。”
“在决定胜负之前,手下都不能出手,可以吗?”
那个男人说道,老爸点点头,把霰弹枪交到九九藏书我手上。
“你知道怎么用吧?不需要特别瞄准,只要对准方位,扣下扳机就好。”
“老爸,你到底要干嘛?”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啦。”
老爸拿起两把我刚才没收、摆在BMW引擎盖上的枪。
“在哪里?”
他们对话的方式好像在讨论去哪里撒尿。
“里面吧。”
男人把墨镜放在胸前口袋,指着树林说道。老爸很干脆地点点头。
“好,走吧。”
他把其中一把枪交给对方,确认手上那把枪的弹匣后,塞进夹克里。
我举着霰弹枪,目送他们走进树林深处。
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那群男人也想行动,却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的老板到底是谁?”
我问神,神头也不回地说:
“谁知道,去问你老爸。”
突然间,林子里传来一声枪响。不,或许是两声。由于发生在刹那间,根本无法分辨。
在场者纷纷看向树林的入口,那里出现一个人影,左手按着右肘。我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清晰。
是那个老大。老爸没出来。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走到我、宗田先生、小舞和他手下之间的位置,缓缓地停下脚步。
他看着我。
我感觉喉咙发干。
他对我说:“小子,你很有种,很像你生父和养父。”
咦?我正想问是怎么回事,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走啰,上车。”
他命令手下,然后坐进Gloria的副驾驶座上。在即将关车门之际,他回头看着我的后方。
凉介老爸站在树林入口处,双手插在裤袋里,佣懒地靠着树干注视他。
“冴木,后会有期。”
男人大声说道,Gloria开走了。
我恍惚地望着三辆车陆续离去。
有人用力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老爸。
“老爸,我的养父……”
“别问,不过……”老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等酬劳一到手,带你去洗泰国浴,别让麻里发现……”
第一节
这就是所谓的秋雨绵绵吗?雨时下时停,天空阴阴的,好像老爸打完通宵麻将的沉重眼皮。
这种天气令人郁闷。
这种日子,无论夜游或在家念书都提不起劲。我就读的都立高中由于举办学园祭,从明天起连休三天。这种学园祭参加第二次就无聊了,那些聪明的家伙一早就开溜,整天泡在麻将馆和咖啡店。
只有不成气候的家伙才会在学园祭的摊位上把妹,也只有那些后段班的货色才会轻易上钩。
基于这样的缘故,我冴木隆正坐在圣特雷沙公寓二楼“冴木侦探事务所”的桌边托腮沉思。
三房一厅其中的四坪大空间是老爸冴木凉介的“侦探事务所”,剩下两个三坪大的房间分别由我们父子俩分享。此刻,老爸应该在那个充满观叶植物的淫荡空间里沉睡。他今天早上八点才回来。
一进门,他便忍着呵欠,一脸睡眼惺忪,胡碴都冒了出来。
“怎么了?今天跷课吗?”
为了掩饰彻夜不归的99lib?窘境,他早就不顾父亲的形象,努力装可爱。
“今天是学园祭,接下来连续放三天假。”
“太好了,那事务所就交给你啦。”
老爸用力打了一个呵欠,抓了抓头,正打算走进沉睡的世界。我赶紧叫住了他:
“等一下,是输还是赢?”
“嗯,不输不赢吧。”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通常都有赢钱。我朝他伸手。
“分红,还有替你顾店的钟点费。”
他不情愿地从皱巴巴的长裤口袋抓出十四、五张万圆大钞。显然,昨晚大赢了一笔。我这老爸装糊涂的功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抽出其中一张给我。
“我不会乱花的。”我故意挖苦说道。
“关我屁事,我要去睡了。”
老爸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七个多小时。
没有客人上门,电话响了两次,都是理专推销投资。
“喂,请问是冴木凉介先生的府上吗?”
“对。”
“请问您先生在吗?”
“不,我是他儿子。”
“原来是少爷,请问令尊在吗?”
“他在睡觉。”
“他在睡觉喔,请问是身体微恙吗?”
“他通宵打麻将。”
“喔……,那请问令堂在吗?”
“不在。”
“她出门了吗?”
“若说出门的话,应该也算吧。她十五、六年前就出门了,好像没回来过。”
“……?”
“总之,她应该抛弃我们了,因为我老爸人格破产。”
“呃,我想跟令尊讨论股票买卖和投资的事……,那我改天再来打扰……”
然后就无疾而终了。
在这几个小时之内,我去了“麻吕宇”两趟,吃饭、喝茶打发时间。“麻吕宇”也门可罗雀。
冷硬派推理的疯狂爱好者圭子妈妈桑坐在吧台前,专心读着达许,汉密特(Samuel Dashiell Hammett)的新出版译作。广尾的“吸血鬼伯爵”酒保星野先生,也心无旁骛地玩着他最爱的编织。
我无意久留,早早回到老爸的书桌前,偷了他的宝马烟。在我家,只要不是当着老爸的面,抽烟喝酒百无禁忌,但偶尔会被他抽一点烟酒税。
坐在这里,可以看到窗外淋湿的“麻吕宇”遮雨篷和经常引起误会的“SAIKIIIGATION”霓虹灯招牌。
老爸似乎还无意起床,照这样下去,他可能一觉睡到半夜。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对他的社会适应不良症感到惊讶了。
我吐出的烟从稍微打开的窗缝爬向潮湿的天空,被雨水淋得湿透。
圣特雷沙公寓前的小路一直通往广尾的十字路口,有一辆很大的美国车驶了进来。这辆礼车的车身特别长,后座的窗玻璃贴上漆黑的隔热纸,完全看不到里面。
车牌是白色的,看来有专用司机。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怎样的人拥有这种车?
礼车的庞大车体缓缓驶来,在圣特雷沙公寓的“麻吕宇”店门前停了下来。
左邻右舍应该没有开这种车的有钱人。
卷门书桌上的电话响了。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我们商量过,在接听电话时,要把声音降低两个八度。
“呃,我第一次打到贵事务所,有事想委托你们调查,我可以上门拜访吗?”
电话彼端传来沙哑而成熟的女声,如果是老爸,一定会色心大发。
“没问题,那就恭候您的光临。”
我答道。在工作场合,老爸总是谎称自己单身。因为妈妈桑圭子再三强调,侦探最好不要有家累。
“那我马上过去。”
她的尾音有点低沉。即使我不是那个色胚老爸,也不免对声音的主人感到好奇。
得赶快叫老爸起床。我刚起身,看到楼下的礼车打开车门,一名戴帽子、穿制服的司机先下车,打开雨伞,伸向后座车门。
我从雨伞的缝隙间看到一双穿着黑丝袜的美腿伸向车外。双腿并拢,姿势优雅地下了车。
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不经意地抬头向我望了一下。这名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身黑色洋装,十分美艳性感。
不会吧——我看到礼车后方竖着一根汽车电话的天线。
不能悠闲地继续欣赏了。因为几个星期以来的第一个委托人在事务所楼下打电话。
我踢了踢老爸卧室的门。
“爸,生意上门了!”
里面没回应。我开门,发现用毛毯裹着头的老爸正在搔抓露出的屁股。
“委托人来了!”
“好困……,你帮我应付一下……”
“人家坐礼车来,还雇了司机,是有钱人。”
“不行,我起不来,明天再说……”
他口齿不清地答道,我只能使出杀手鐧。
“是个大美女喔。”
“嗯?”
毛毯拉了下来,老爸睁开一只眼。
“现在上楼了,年约三十二、三岁,穿着黑色丧服,应该是老公刚死。”
“此话当真?”老爸呻吟道。
“你自己去看。不过,记得先换衣服。”
老爸穿着T恤、四角裤,裤裆部位还搭起了帐篷。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的叩叩声,一听就知道是她。
老爸张开双眼。
“隆,咖啡。在我出去以前,你先撑一下。”
“了解。”
在我关上房门的同时,门铃响了。我煮了咖啡,跑向玄关。
“来了……”
一开门,发现刚才看到的那名少妇站在门口,个子高跳,前凸后翘,身材玲珑有致,晶莹剔透的白皙脸蛋,点缀着樱桃小口,唇边还有一颗诱人的痣。
十七岁的我对于比我大十岁以上的少妇有感觉,或许有点变态吧。我暗自这么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您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位吧?所长正在里面整理资料,马上就出来了。”
“夫人……”
少妇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庞然大物。他的长相很滑稽,体型好像大猩猩。我看到他淋湿的左肩,知道他是刚才撑伞的司机。
司机一脸狐疑地朝事务所内张望。他不喜欢这里,但他脑容量不足,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喜欢。
“黑墨,没事了,你去车上等。”
少妇说道,朝我嫣然一笑。
“我太早来了。”
“请进。”
我朝猩猩脸笑了笑,那张为了少妇不惜奉献生命的脸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让少妇进门后,在猩猩脸的鼻尖前关上了门。请少妇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发现原本就寒酸的事务所,因为她的来访显得更穷酸了。
我把精心泡好的法式烘焙咖啡端到少妇面前。她喝了一口说:
“真好喝,你很会泡咖啡。”
“这是我的七大特技之一。”
“是吗……”
少妇再度嫣然一笑。
我很想把剩下的六大特技告诉你,但这里有点不方便……。我忍住想要这么说的冲动,露出羞涩的笑容当作回答。
“你父亲在忙吗?”
“不,他不是我爸,我只是助理。”
目前还无法预测她对老爸会有什么印象,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个人格破产的家伙是我家人.99lib?。
“是调查方面的助理。”
我故意一边整理桌子一边说道。言下之意,就是想告诉她,案子大部分都是我搞定的。只要观察一下,谁比较可靠即可一目了然。
“喔,让你久等了。”
老爸穿着他唯一一件Nii现身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从窥视孔中判断委托人是上等货,所以在衣着方面也努力配合。
“我正在处理一些来不及整理的资料……”
所谓来不及整理的资料就是刷牙、刮胡子,还有梳理乱翘一通的头发吧。我在心里嘀咕道。我把咖啡倒进咖啡杯,递给装模作样靠在桌旁的老爸。
“辛苦了,你去资料室待命吧。”
老爸清了清嗓子看着我,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向少妇行了一礼。
回到房间,我把对讲机放在耳边。
“那就请你谈谈吧。”
老爸说着,似乎在四周寻找什么。我露出一丝冷笑,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宝马烟。他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我拿出一根点着了火。
“我叫鹤见英子,我先生一个星期前刚过世,我目前正在服丧。”
“请节哀顺变。”
老爸说道,他似乎已经放弃找烟。
“我先生和我没有孩子,他去世前,刚过了第七十二次生日……”
她的语气似乎在说,这你应该懂吧。我替老爸吹了一声口哨。
七十二岁的老爷爷和这么性感的少妇一起生活,怎么可能长命嘛。
“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是他唯一的眷属,没想到……”
这种事不必大惊小怪,嗯,嗯。
“我先生有个女儿。他在遗书上写着,那.99lib.个女儿今年十七岁了。”
“你之前不知道吧!”
“对,我们的年龄虽然有一段差距,但我们相亲相爱……。所以,我猜我先生也难以启齿。”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这女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相亲相爱”这种字眼。
“我想请教一个很失礼的问题,夫人是您先生的……”
“第二任太太,第一任没生孩子,二十年前就死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两年前。”
“知道了,请继续。”
“好。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两年,但我先生很疼我,还把一半财产留给我。”
“这么说,另一半是留给他女儿……”
“对。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我先生的遗产总共有将近十亿。”
“十亿!”
“这只是粗略的计算,或许更多一点。”
“真是不小的金额,所以那位小姐……”
“我就是为这件事上门的。不瞒你说,我完全不知道那孩子目前在哪里?在做什么?”
“所以,你要我去找那位小姐……?”
“对。”
“了解了,我接受你的委托。”
“我把遗书的影本也带来了,希望派得上用场。”
“太好了!对了,还想请教一个问题,请问你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开了一家鹤见征信社,算是你的同行。”
“鹤见征信社!这么说,你先生叫……”
“他叫鹤见康吉。”
“!”我明显感受到老爸的惊讶。
第二节
鹤见夫人离开后,我走出房间。老爸难得愁眉不展,双手交抱胸前。
“老爸,怎么了?”
我把宝马烟丢了过去,他单手接住,默默地抽出一根。原以为他会抱怨我把烟藏起来,没想到他安静得令我有点失望。
“原来是鹤见康吉……”
老爸喃喃说道。
“你认识委托人的老公吗?”
“听过他名字。”
“人家留下十亿遗产,虽然说你们是同行,但简直是天壤之别嘛!”
老爸摇摇头,挥了挥烟灰。
“鹤见康吉被称为战后最大的勒索专家。”
“勒索专家?”
“他彻底调查政商界所有大人物的把柄。没人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是透过什么方式查到的。但无论谁在哪里养了小老婆、生了几个孩子、家世背景有没有造假,或用什么手法隐匿所得,这些把柄都会落入他手中。关于他调查这些事的手法,业界盛传‘只要拜托鹤见帮忙,一定会被他抓到小辫子’。”
老爸曾自称是“商社职员”、“石油商”、“跑单帮”,甚至“谍报员”,为了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经历。我对他在代表社会阴暗面那个世界的人面之广,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勒索专家一旦翘辫子,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是喔!那个老家伙应该不是被干掉的。”
“为什么?勒索专家应该有很多仇人吧。”
“他确实树敌不少,不过大家更怕他。据说,鹤见康吉从来不会要求超过行情的金额,对于被勒索的人来说,虽然心有不甘,但不是无力支付的金额,只要稍微张罗一下还是筹得到。与其舍不得花这笔钱,最后导致身败名裂,还不如花钱消灾。而且,他信守合约,绝对不会背叛付钱的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怕他?”
老爸叹了一口气,显然把我当成小孩子。
“听好了,对于勒索专家来说,手上的把柄就是他的财产。所以,不可能透露给别人。像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一旦被勒索,就会想干掉对方吧?他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必须把这些把柄牢牢握在手上,要让对方知道,万一没有成功地把他干掉,对方就会名誉扫地。事实上,想杀他却没有成功,反而搞得自己臭名远播的人不在少数。况且,即使成功干掉他,也无法保证这些丑闻不会以某种形式曝光。所有被勒索的人都有这种恐惧,如果这些人形成某个团体,发现有人想暗算那个老家伙,一定会抢先把那个人干掉吧。了解吗?”
“当然了解,既然那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那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笨嘛。”
我气鼓鼓地坐在老爸面前。
“现在老家伙死了,那些被勒索的人呢?”
“他才死了一个星期,手上庞大的资料在哪里?是消失了?还是交给别人?那些人应该正在静观其变吧!”
“如果是被干掉的,这些资料早就曝光了。”
“报纸和周刊杂志老早就连日报导政治人物和财界大老的丑闻了。”
“没错。”
我和老爸纷纷交抱着双臂,面对面聊着。
“那个少妇并不是只有性感。”
“她是狐狸精,即使我发现她老公的来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离开。”
“总之,工作归工作。老爸,你还是去找那个女孩的下落吧!”
“十七岁,跟你同年纪,就是五亿遗产的继承人。要是你也有一些无依无靠的有钱叔叔阿姨就好了。”
“这话真不负责任,你以为我喜欢当你儿子啊?!”
听我这么说,老爸很不自然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我困了。我看这份遗书,这次的工作应该不难。小鬼的事,当然要小鬼出马。这次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顺利的话,搞不好她觉得你这孩子很能干,叫你当她的小狼狗。”
身为人父竟然说这种话,真让人欲哭无泪啊。我伸出右手。
“干嘛?”
“不能依靠父母的可怜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只能相信一样东西。”
“你整天搜刮我,等我死了以后,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开什么玩笑,我很清楚,敬爱的父亲大人的信条是‘不为儿孙留美田’……”
继早上之后,又骗到了藏书网一张万圆大钞,我拿起爱车NS400R的钥匙。
鹤见康吉老人在遗书上提的那个“幸运”女孩名叫康子,是以“康吉”的其中一个字命名的。
她母亲名叫向井直子,十八年前在银座的酒店上班。鹤见康吉在第一任妻子死后,遇到现任太太之前,因为有向井直子的陪伴,一直保持单身。
老家伙让向井直子开了一家店,和她签下情妇合约。合约十年到期,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根据鹤见在遗书上所写的内容,向井直子在合约到期后并没有纠缠,也表示会独力把孩子养大,请鹤见不必担心之后的事。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也许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勒索专家的女儿,度过坎坷的人生吧。身为高中生的我,有这种想法会不会太早熟了点?
总之,遗书上写着那个老家伙买给她的那家店的地址和店名。我骑上NS400R,飙向傍晚的银座。
我在七丁目的派出所问路时,警察一脸讶异,但还是告诉了我。
那家酒吧所在的大楼还在,那家店却已不复存在。我跑到附近的房屋仲介公司打听,向井直子到底是卖了那家店,还是租给别人。
我的同班同学转学后失去联络,我正在找她,但只知道她母亲在银座开店——我编出这样的故事,再加上我可是有学生证的高中生,仲介公司的老兄很认真.99lib.地协助我。
我四处查访附近的仲介公司,到了第三家,终于查到买下那家酒吧的公司。
酒吧在八年前出售,与向井直子及鹤见康吉结束关系的时间吻合。一家总部设在四谷、名为“天野物产”的公司买下了那家店。
我记下天野物产的地址,再转往四谷。刚好遇到下班时间,再加上下雨,都心区塞车很严重,不过我骑车,并未受到影响。
下午五点十分,我抵达四谷的天野物产大楼。
如果在这里查得到向井直子母女目前的地址,就能在半天之内完成调查,然后我会赚到一万圆,调查费也可以轻松入老爸的口袋,这样会不会遭到天谴?
天野物产大楼是一栋面向外苑大道的八层楼褐色建筑,一楼是一家感觉很清爽的咖啡店,从招牌来看,这栋大楼里还有“天野实业”、“天野经纪公司”和“天天事务所”等关系企业。
我把机车停妥,带着轻松的心情搭电梯上楼。
二楼和三楼是天野物产的总公司,我坐到二楼,走向电梯大厅前的柜台。
一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小姐接待我,她背后那块屏风后面的电话响个不停,或许时间已晚,公司里没有其他人。我有点搞不清楚这家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向柜台小姐说出事先准备的说词,她把我带到屏风另一侧的小房间内,表示负责的人很快就过来。
只有一坪大的小房间里摆着廉价沙发,茶几上放着烟灰缸。那就先来抽一根吧。我内心涌起这个念头,但想到刚刚才表明自己是高中生的身分,当然不能在这里公然喷云吐雾。
“你好……”
等了大约五分钟,门开了,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身黑西装配红领带,烫了一头小鬈发。虽然称不上是黑道兄弟的标准装扮,但已经有那种味道了。
“听说你在找我们公司的前任老板娘?”
他的态度盛气凌人,好像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煞有其事地说:
“对,那家店是我同学的妈妈开的。”
“是喔!你是高中生?”
“对,都立K高中。”
“有学生证吗?”
我就等他这句话。“有!”我回答后,把学生证交给他,他用警察检查驾照的眼神看了半天,还给我的时候,还语带试探地问:
“你要问的是‘玛德莲’的老板娘吗?”
“不,我记得那家店是取她老妈的名字,有个‘直’字。”
“喔,原来是‘直’。”
他明知故问,可见得不好对付。
“所以,‘直’的妈妈桑的千金是你同学喔!”
我只字未提“同学”是女生。这表示他认识这对母女。
“对,跟我一样读高二,她叫康子。”
“是喔。”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所以,你想打听她的下落?”
我故作可爱地点点头。阿.99lib.隆今天完全走纯情路线!
“嗯,做我们这一行的,原则上不能透露客人的地址和联络方式,不过,你还是高中生……”
“你能帮忙吗?”
“我现在没办法马上告诉你,因为公司有很多案子,我不可能记住所有交易对象的地址。我帮你查一下吧,你可以留下电话吗?最晚明天通知你。”
“那样的话,我明天再来……”
我试着这么回答。
“不用,不用,我决定相信你。”
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总不能说,虽然你相信我,但我不相信你。而且,犹豫太久反而会引起怀疑,于是,我报上了事务所以外的另一支电话。
“好,冴木同学。”
他在记事本上写好后,打量着我,仿佛在说,我会记住你的。
“呃,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我吗?我姓三木,是天野物产的客服。做这一行,并不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样,各种牛鬼蛇神都会上门……”
我以一副“喔?我这种缺乏社会经验的高中生搞不懂”的表情点点头,三木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哈哈大笑。
我走出天野物产,戴上全罩式安全帽、骑上车之后,才哇哈哈地放声大笑。等三木和我联络,事情就搞定了。
我有权利向老爸要求额外奖金。我满脸笑意地飘车回家。
回到圣特雷沙公寓时,天色已暗。我先回到二楼,决定向老爸报告情况,但事务所空无一人。这个狠心狗肺的老爸,把工作推给了乖儿子,自己又跑去打麻将了。
这家伙头脑太简单了,以为赢了一次,就可以天天赢。我很担心他会输得连屁股毛都不剩,那我的额外奖金恐怕也没着落了,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无奈之余,我只好下楼去“麻吕宇”。
由于正值晚餐时段,“麻吕宇”开始出现人潮,我坐在吧台,把星野先生亲手做的汉堡排义大利面吃得一干二净。
“星野先生,有看到我老爸吗?”
身上流着白俄罗斯血液,如同克里斯多佛,李般贵族风貌的星野先生,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告诉我:
“你离开后不久,他就出门了。”
“烂人,我要打儿福局110检举他。”
我小声嘀咕,正与女大生热烈讨论秋季时尚的妈妈桑圭子转过头。这个房东除了特别喜欢穿着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服装这一点,其余好得没话说。
“凉介好帅,那套西装应该是Nii的吧,颜色真漂亮。”
这么说,他不是去打麻将。我家的衣橱里可没那么多货色,他不可能穿着唯一像样的衣服去打麻将。
老爸到底去了哪里?他劝儿子去当小狼狗,搞不好也觉得自己有机会吃软饭吧。比起打麻将赚钱,这种方法更可靠。姑且不谈性格,凉介老爸也算一表人才,如果女人偏爱留胡子的高大男人,或许会迷上他。他才三十九岁,即使梅开二度,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会有意见。不过,到时候要做好被赶出圣特雷沙公寓的心理准备。
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我说了声“吃饱了”,就走出“麻吕宇”。我们父子俩有默然的协议,除了一件事以外,都会尊重彼此的主权,互不干涉。唯一的例外,就是我的家教麻里姐。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好色老爸碰她。
我沿着“麻吕宇”后方的楼梯上楼,打开事务所的门。刚才下楼时,我没上锁,原本开着的灯关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突然间,肾脏的部位遭到重击,我痛得忍不住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脸又被用力踹了一脚。
有人立刻关门,锁上了,百叶窗放了下来,室内一片漆黑。
对方并非一个人。
我还来不及擦拭喷出的鼻血,就被揪住头发,脸朝上地被拉了起来。
“喂……”
喉咙挨了一记手刀,我忍不住咳嗽。
“喂,你给我听好了。”
又是一拳打在我胸口,我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你爱怎么胡说八道是你家的事,不过,”我的胸口又挨了一拳,害我差点呕吐,“不许再找向井直子的女儿,听懂了没?!”
说完,又是反手一拳打在脸上,我的嘴唇破了。
“别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花招,如果想赚零用钱……”
又挥过来一拳,我有一颗臼齿被打断了。
“就去勒索那些国中生,听懂了没……?”
胸口又挨了两拳,那是两记重重的近距离推击。
“听懂了没?听懂了吧?”
对方接二连三地甩我耳光。
“听懂了吧!”
又是一记上击拳。对着静止不动的对手挥拳,根本是轻而易举。这种花拳绣腿,想要封锁也不费吹灰之力嘛。
第三节
“看来他被好好关照过了,喂,听得到吗……?”
“阿隆,阿隆……”
“快死了,好想吐。”
“喂,振作点!”
我张开眼睛,同时看到麻里姐和老爸。他们俩的脸孔重叠,好像抱在一起。我立刻闭上眼说:
“老爸,你太卑鄙了,跟麻里姐去约会吗?”
“谁跟凉介约会了?我在附近喝酒,想过来这里醒醒酒,今天喝了不少……”
“隆,没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肾脏被揍了一拳,喉咙挨了一记,胸口被捶了四下,下巴又被狠狠打了一下。对方的拳头真硬,一定练过拳击,知道该打哪里。”
“你不是也练过吗?喂,张开眼睛!”
老爸硬是掰开我的眼睛,用台灯照着我。
“干嘛?太刺眼了。”
“嗯,看来脑袋没问题,瞳孔也没放大。”
“啊——啊……”
我坐了起来,顿时后悔不已。有两大原因。第一,我感到头晕目眩,差点吐出来。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刚才躺在麻里姐滑溜溜的大腿上。
“谁干的?”
我爬上沙发,老爸松开领带问道。
“等一下,我先问一下,是谁发现的?”
“我。”
麻里姐拍着大腿起身说道。
“我刚才也说了,我跟朋友在附近的法国餐厅聚餐,喝了太多红酒,所以想来找你们聊天醒醒酒再回家。没想到你被海扁,差点挂掉,我只好留下来照顾,不一会儿,凉介就回来了。”
麻里姐夹杂着让人想起她曾经是瓤车族的黑话解释道。
“谢啦,这件雪纺纱洋装很好看。对了,那时候是几点?”
“嗯,差不多九点吧。”
我昏迷了两个小时。
“我……,这些家伙……”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替你努力工作的下场,是四谷天野物产那个叫三木的指使的。”
我躺着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在我说话时,麻里姐用湿毛巾时而帮我擦脸,时而替我冰敷。
真是因祸得福啊!
“他是不是叫你别找向井直子的女儿?”
“是啊!三木那家伙一定在装傻,他好像对有人在打听向井康子很不满……,我觉得啦!”
老爸坐在桌上,叼了一根宝马,点了火,抽了一口,送到正无力摇手的我的嘴里。
“送你一支,算是被打的代价。”
“这支烟真贵。”
麻里姐呵呵笑道。
“老爸,你去哪里?”
“我去查了一下鹤见康吉那些金主的动向。”
“情况怎么样?”
“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的,不知道鹤见这个老家伙是不是把他们的秘密统统带进了棺材。”
“不知道跟攻击阿隆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
在我昏迷时,已经从老爸口中得知这次委托内容的麻里姐问道。
“不知道。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唯一确定的是,鹤见那老家伙死了,之前被勒索的那些人签定的安全保障条约就无效了。”
“老爸,你找到的金主是什么人?”
“你很快就知道了。”老爸得意地笑了笑,“只要我们持续调查鹤见遗孀委托的案子,那些人就会像蝗虫一样聚集而来。”
姑且不论鹤见老头可能留下的资料,昨晚那些家伙在我身上留下的瘀伤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冴木隆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不可能欠债不还。
翌日,老爸一大早又出门了,我骑上NS400R直奔四谷。
我忘了问天野物产的三井,那就是向井母女的地址。
我去咖啡店、坐在护栏上打发时间。中午过后,三木终于现身,他开着一辆白色皇冠而来。
我又等了很久,下午四点多,三木走出天野物产大楼,坐上了皇冠。
今天,我穿了一套连身皮衣裤,戴上全罩式安全帽,即使紧跟在三木的车后,也不怕被他发现。
皇冠沿着外苑东大道向北直行,穿越牛込柳町,来到目白大道。左转后经过学习院,继续往前行驶,不久便右转,四周是闲静的住宅区,皇冠停在其中一条小巷内。
那栋公寓不大,但显然花了不少钱。
我经过那条小巷后停车,目送三木走进那栋公寓。等了一分钟,我也走了进去。贴了磁砖的大厅右侧有一排信箱,左侧是电梯大厅。
电梯停在三楼。
我检查三楼的信箱,发现了“三一〇二向井”的名牌。很想对他说,活该!这么快就带我来这里,实在感恩不尽啊!
我正在考虑该怎么办,电梯从三楼下至大厅了。
我四处张望,幸好大厅里没人。我的靴子里藏着一把扳手,用这把扳手敲三木的头应该是个好主意。
我赶紧戴上安全帽,以防被目击者看到。
然后,把握着扳手的手藏到背后,等待电梯门打开。
门打开了,我一看电梯,把差点举起的手缩了回去。电梯里有四个人,三木站在中间,其他三个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黑道兄弟。
“……下,我真的……”
“闭嘴!”
脸色发白的三木话还没说完,带头的兄弟大声喝斥他。那几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绝对不是街头小混混。
尤其带头的那个家伙,四十出头,脸型瘦长,可怕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他盯着戴安全帽的我,看了很久。今天只是来确认情况的。我暗自告诉自己,然后若藏书网无其事地走进电梯。
三木吓得屁滚尿流,对方似乎在这里埋伏,不由分说地堵到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了二楼的按钮,电梯门关上了。
在二楼步出电梯,爬楼梯来到三楼。我站在三〇二室前面。
我拿下安全帽,摁了门钤。
无人应答。
我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打开一看,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结舌。
室内乱成一团,简直就像台风过境或遭到龙卷风袭击,甚至是经历了上下摇晃的大地震。
地毯、榻榻米被掀了起来,沙发和床垫都被割开了。
衣橱、书桌里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屋里没人,完全没动静。
我拿着扳手,非法闯入民宅。两房一厅的空间布置得相当豪华,向井母女在生活上绝对不虞匮乏。
里面有三坪大的房间,同样被翻得惨不忍睹,我看到了我要找的东西。那是一套吊在衣架上的女子高中制服。不是我自夸,只要是东京二十三区的女子高中制服,我一眼就能认出是哪所学校。
我把扳手放回靴子,离开向井母女的家。虽然有点懊悔无法对三木还以颜色,不过,真正的黑道兄弟会好好伺候他,替我报仇。
回到圣特雷沙公寓,麻里姐在事务所等候。
“咦?你怎么会来?”
“你说什么,今天是星期五。”
麻里姐穿着牛仔裤和一件宽松毛衣,胸前依然雄伟。那个上了年纪的少妇还是交给老爸处理,我专心对付眼前这个就好。
“对喔,今天要上课。”
星期五是家教麻里姐来上班的日子。
“你的伤怎么样?”
“在大姐姐温柔的照顾下……”
说着,我从靴子里拿出扳手,拉开连身皮衣裤的拉链。
“阿隆,这是干嘛?”
“我本来想去还昨天的礼。”我耸耸肩,“详细情况等老爸回来再说。”
“我来了以后,接到好几通电话,都是找凉介的。”
“讨债的吗?”
“不是,他们没报上姓名,但问了好几次凉介什么时候回来,才挂断电话。”
“这些人真没礼貌。”
麻里姐点点头,点了一支凉烟。我推开自己的房门,“我要换衣服了,但浑身是伤,你愿意帮忙吗?”99lib?
“别趁机撒娇。”
百圆打火机飞了过来。
三十分钟后,老爸才回来。不知吹的是什么风,他今天也打领带。每天都这样盛装打扮,“麻吕宇”的妈妈桑可能会起疑吧。
我们三人一起吃着麻里姐煮的咖哩,我向他们说明了大致的情况。
“总之,那些多事的家伙也进来搅和了,难道是贪图鹤见老头的遗产吗?”
“关键的向井母女在哪里?”
“应该躲起来了吧。”
老爸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还有其他管道可以调查。”我说道。
“她们家挂着向井康子的高中制服,是J学园的水手服。”
“J!”
麻里姐正在替我添饭,大声惊叫。
“她怎么念那种学校?念那所学校的,不是太妹就是艺人。”
“既然麻里也这么说,可见得康子是狠角色。”
“还要再来一碗吗?”
“不用了。”
“他们把三木带走,应该是想逼问那对母女的下落。”
“五亿耶!”
“不……”老爸摇摇头,“对于在找那对母女的那些家伙来说,只是小钱。”
“他们到底有什么目99lib?的?”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事,隆,转过来。”
老爸目不转睛地打量我,还把我刚.99lib.换好的T恤拉起来,观察我的肚子。
“过了一天,颜色也变得很漂亮。”
“好一段时间没办法跟女生袒裎相见了。”
我叹气说道。脸上和背上的瘀青真是惨不忍睹。
“你想干吗?”
“去勒索那个勒索专家的遗孀,怎么样?”
老爸不怀好意地笑了。
第四节
我们坐上老爸的休旅车前往成城,很难相信这辆老爷车还能在路上奔跑。老爸对麻里姐说,今天停课一天,请她先回去。
鹤见康吉老头住的地方不大,却是一栋美仑美奂的双层楼建筑。
比起周遭的豪宅算不上雄伟,不过占地也将近两百坪。高耸的围墙和墙缘的刺网铁丝,散发出一股戒备森严的味道。
我们透过对讲机自报姓名后,那个长相滑稽、名叫黑墨的大猩猩打开厚实的大门走了出来。他似乎是住在这里的司机兼保镖。
“这里。”
他摆着一张臭脸替我们带路。老爸规定我穿polo衫罩夹克,一身清爽打扮。
他带我们到一楼客厅,天花板中央饰有巨型水晶灯,前方是酒吧,那些陶瓷摆设应该砸下了大笔钱。鹤见老头留下的遗产可能远超过十亿。
“夫人马上下来,你们在这里等,别去庭院,那里养了两只德国狼犬。”
大猩猩盛气凌人地说完后,便离开了现场。
“好可怕,会不会拿我们当晚餐?”
“别担心,它们的食物比我们可口多了。”
老爸坐在很气派的皮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隆,你要尽量装出痛苦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以前的金光党。
“让你们久等了。”
鹤见夫人穿着针织洋装现身了,洋装的材质清楚地藏书网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听说她在家里不穿内衣裤。看到她那对丰满的胸部,我又在心里背叛了麻里姐。
而且,不知她是不是刚洗过澡,浑身香喷喷的。
“哎哟,黑墨怎么没请客人喝饮料。”
夫人露出妩媚的笑容,走向吧台。
“冴木先生,你要喝什么?白兰地?苏格兰威士忌?”
“不,我开车……”
我正暗自欣赏老爸偶尔也有这么酷的时候,却听到他说:
“那我喝啤酒吧。”
“那弟弟呢?”
“请叫我隆。那,我和所长喝一样的。”
“啊哟,小大人喔。”
亡夫刚过头七的寡妇可以这么性感撩人吗?
夫人亲自拿了百威啤酒过来,在我们对面坐下。
“那我喝白兰地,干杯!”
说着,她跷起腿,裙下春光令人心驰神荡,我终于了解那个大猩猩的心情了。
“调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这个嘛,”老爸把只喝了一小口的酒杯放在桌上,转头看着我,“隆,你让夫人看一下。”
“好。”
我嘟囔了一句“不好意思”,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子。
“哎哟……”
身上的瘀青有红有紫有青,还满像一回事。
“啊,好痛、痛……”
我故意咬紧牙关。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轮流看着我和老爸,老爸清了清嗓子。
“我们这种工作,有时候的确会遇到危险。我本来九九藏书以为这次的案子没有太大危险,就找助理过来帮忙。结果,他昨晚回到事务所,就被几名暴徒袭击了。”
“为什么——”
夫人睁大了眼,那眉头轻蹙的表情怎么这么勾魂?
“似乎有人阻止我们找康子小姐。”
“是喔……”
“还有另一票人千方百计想找她。这两派人马都不好惹。”
“为什么?想要我先生的遗产吗?”
“应该吧……”老爸说着,正视着夫人,“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关于你先生的遗产内容。”
“这栋房子,还有一些画,现金和股票,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大约十99lib?亿左右。”
“不,不是。”老爸摇摇头,“我问的不是留给你的财产,而是你先生留下来的财产。”
夫人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
“你应该知道,比起鹤见先生真正的遗产,这栋房子的十亿根本是九牛一毛。正因为这样,你才想找你先生的女儿,其他人基于相同的目的也在找她。我没说错吧!”
夫人直视着老爸的眼,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她仰起白皙的脖子,抖动着肩膀哈哈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冴木先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你太抬举我了。”
“我选错人了?还是选对人?”
夫人微微偏着头,注视着老爸的眼眸深处说道。
“应该是选对人吧。”
“那就好。冴木先生,要不要和我联手?”
“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好,那新的合约也成交啰。”
“请你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好!我之所以委托你找我先生的女儿,是因为还有另一份遗书。”
“哦?”
“那是留给他女儿康子的,我先生在上面写着,要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康子。”
“原来如此,你看过那份遗书了。”
“不过,遗书上并没写那些东西到底放在哪里,只写着‘康子,你应该知道。要怎么用是你的自由,爸爸送给你了!’。我为那个老头奉献了整整两年,他什么都没留给我……”
夫人立刻变脸,愤怒地说道。
“但你至少拿到了五亿。”
“这点小钱算什么,鹤见真正的财产远远不止这些,足以影响整个日本。”
“你是指鹤见征信社的资料吗?”
“对啊,不知道那老头藏到哪里去了,只告诉他女儿。开什么玩笑,交给一个十七岁小鬼干嘛?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那是我的,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是我的权利……”
夫人喝了一口白兰地,不顾我也在场,开始对凉介老爸展开攻势。
“你和我联手吧,我们就可以掌握天下。找出那个小妞,把老头的资料拿到手,没问题吧?”
夫人的手指在老爸的背上和大腿摸来摸去。
“要不要商量一下?我今天一整晚都有空。”
简直就在色诱嘛。实在看不下去了,明眼人都知道,老爸早就蠢蠢欲动了。
这也不能怪他,就连一旁的我也忍不住心痒。
“今天助理也在。”
“你真坏,叫黑墨送他回去就好了嘛。”
老爸瞥了我一眼。真受不了他,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还是对他挤眉弄眼表达我的态度,但是……
“今天就先这样吧,目前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夫人的建议让我很心动,但要先保住性命,才有福消受啊!”
老爸居然拒绝了夫人的色诱。他站起来,对着正以哀怨眼神仰望着他的夫人说:
“委托归委托,我会把康子找出来,之后我们再详谈。”
夫人也迅速打起精神说:
“好吧,请你务必找到她。至于谢礼嘛,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会记住的。隆,走啰!”
走出那栋豪宅,我对老爸说:
“不错嘛!让我刮目相看喔。”
“笨蛋!色诱是最初步的陷阱,之后的新招术会层出不穷。”
“新招术?”
我们坐上休旅车,立刻驱车离开。
“对了,你说康子读的那所学校是J学园,你有管道吗?”
“包在我身上。”
“我就说吧,”老爸笑着说,“小鬼的事,果然要小鬼搞定。”
翌日中午,我前往代代木的J学园。以前,我曾与一个叫理惠的女孩短暂交往过,她就是J学园的。她告诉我,有家咖啡店是J学园放牛班学生聚集的场所。
这家咖啡店取了一个大胆前卫的店名“公鸡”,位于靠近小田急线铁路旁的角落,无论外观或内部装潢都乏善可陈,对于经常出入的J学园学生来说,这里却是方便换装、抽烟的好去处。
我十二点多来到“公鸡”。今天是星期六,中午放学后,那些学生应该会来。
不出所料,咖啡店周围停放着好像装了标枪、穿上裙子的MarkII和Skyline2000G。当然,那些都是J学园学生的男友的车。
我把机车停在门口,走进了“公鸡”。里面已经有两、三人正在等候各自的女友,这些人都梳着飞机头,一身皮衣装扮,一点创意也没有。
两个制服女孩拿着粉盒专心化妆。
这家店只有J学园的学生及其友人出没,每所高中附近都有一、两家这种不会干涉学生抽烟、喝酒,深得学生青睐的咖啡店。
所以,只要有这个圈子以外的人踏进店里,就会格外引人注意。不出所料,我才在里面的包厢坐下,吧台的几个老兄就恶狠狠地瞪我。
我点了咖啡,向正在全神贯注化妆的女孩搭讪。
“喂,喂……”
女生A停下描眼线的手看着我。如果她的眼光没问题,应该会感受到我的魅力。
“你认识康子吗?”
“康子?姓什么?”
“向并。”
哐当一声。吧台的那几个老兄站了起来。
女生A看着女生B,B又看着那几个老兄。
“你是谁?”
那三个家伙当中个子最高的老兄以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们不是高中生,应该是名不见经传的大专生或四流大学生,而且他的声音似曾相识。我不予理会,继续问刚才那个女孩。
“我是康子的朋友,她最近有来学校吗?”
“喂,喂!”
那小子敲了敲我的头。
“别吵,我不跟服装品味差的人讲话。”
“你说什么引”
我一回头,立刻在他脸上挥了一记直拳,他整个人连同桌子翻倒在地。
“讨厌啦,你干嘛!”
女生A站了起来。
“等一下,我们来谈谈。”
那小子满脸是血地站起来后,我带着他和他的两个跟班一起走出“公鸡”。
我们走到无人的铁路旁。
“浑蛋,刚才太大意了……”
他摆出拳击动作。没错,他就是之前埋伏我的家伙,但他是中量级,我只是次中量级。
我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踮着脚防守。他不知道我练过拳击。我们的体重差异太大,持久战对我不利,我必须利用他的失误,让战局立见分晓。
他挥来一记右直拳拉开了战局,但我对他擅长推击有深刻的体会,我把头偏向一边,并没有上当。下一秒钟,他的推击就朝我的身体打来,我早就在等待这一刻,封锁了他的拳之后,以一记钩拳打中他的脸。
他睁大了眼,仿佛在说“上当了”,但为时已晚,我又用卯足全力再补一记右直拳,余势动作也无懈可击。那家伙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翻着白眼仰头倒地。
我回头一看,其余两人正步步后退,似乎看到最强棒被打得满地找牙,顿时丧失了自信。
我对着其中一个满脸惊恐的老兄轻轻推击了一下,虽然不太用力,但“被打”的感觉似乎击溃了他,他惨叫一声坐在地上。
另一人拔腿就跑。我目送对方离去,朝地上那个家伙甩了两记耳光。
“谁叫你们来扁我的?”
“我……我不认识你。”
“我们不是在广尾的公寓见过吗?虽然那时候一片漆黑。”
他好像发现了,从喉咙深处发出“呃”的声音,脸色发白。
“那天特别关照我的是躺在那里的老兄吧,别担心,我不会再扁你啦。”
他眼睛骨碌碌地打转,拼命吞口水。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快说,是谁叫你们埋伏的?”
“三……三木先生。”
“天野物产的吗?”
“对。”
“是喔,那向井康子在哪里?”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三木为什么要攻击我?”
“因……因为你四处打听康子的事,让他很困扰。”
“为什么?”
“因……因为会受到伤害。”
“谁?谁会受伤害?”
“康子啊。因为她快出道了,不希望出现对她不利的传闻……”
“三木说的吗?”
“对啊,笨蛋。”
我把他打倒在地。
“嘴巴放干净一点。康子和三木是什么关系?”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艺人和经纪人,你想利用康子是太妹这件事勒索她吧……”
那个老兄哭丧着脸说道。我吹着口哨,站了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五节
“麻里姐上次说,念那所学校的都是太妹或艺人,不过,也有太妹出身的艺人。”
“你是说向井康子吗?”
“没错,我现在想起来了,天野物产那栋大楼也有演艺经纪公司。我向她同学打听过了,康子长相甜美,却是很强势的大姐头,在唱歌方面的才华出类拔萃。”
“这么说,上次关照你的那些人跟鹤见老头的遗产无关啰?”
我点点头,舔了舔拳头上的伤口。老爸把脚搁在卷门书桌上,这是他听取报告的惯有动作。
“反正你已经报仇了,虽然不甘心,但这件事就算了吧!”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康子的下落。”
“有线索吗?”
“听说她从两、三天前开始下落不明,她打电话给朋友,说被奇怪的人盯上了,现在跟她妈妈躲在不同的地方。”
“不愧是太妹,直觉很敏锐。”
“会不会是那个死老头的某个金主派人去跟踪的?”
“我看应该不止一个,有好几个金主组成了被害人联盟,这个联盟超越了政商界和各派系。”
“他们雇用了绑走三木的黑道兄弟?”
“对,一旦掌握了鹤见的资料,他们即可从被害人转为握权者。”
老爸似乎在这两天调查到这些情况。
“不过,并不是只有他们在找康子。”
“还有其他人?”
老爸点点头。他背后是夜幕低垂的广尾街头,我伸长脖子说:
“其中一组人马上门了。”
“咦?”
圣特雷沙公寓前停了一辆银灰色的President,几名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子下了车,感觉像便衣警察,不过便衣的装扮和用车不可能这么高级。
老爸放下原本跷在书桌上的双腿,看到他们后皱了皱眉。
“你认识他们吗?”
这些人应该又是属于社会阴暗面,但从他们的举手投足和态度感受得到智慧。
“隆,进房间,不要出来。”
老爸的语气很严肃,可见得来者不善。我耸耸肩,乖乖遵命,在关上房门之前说:
“关于康子的下落,再给我两、三天,我应该找得到她经常出没的地方。”
老爸点点头,似乎在说“知道了”。他很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瞪着门口方向。
有人敲门。我赶紧躲进房间,拿起室内对讲机放在耳边。
“唉哟,唉哟,真是好久不见啊!”
老爸一开门,就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一个很有精神的声音回答:
“冴木,你留胡子啦?”
“别再故弄玄虚了,你应该拿到我的监视报告了吧。”
我交抱着双臂。老爸什么时候去蹲了苦窑,假释后需要保护观察?
“你的意思是,废话少说吗?”
“我已经是普通市民了,不再受规则、暗号的限制。”
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好吧。水岛,去看一下有没有其他人。”
那个声音命令道,随即听到“是”的回答。老爸严厉地说:
“站住!这是我家,不许乱来。”
他们似乎怒目相视,但气氛很快就放松下来。
“听说你有个儿子。”
“出去玩了,一点都不长进。”
胡说八道!
“你儿子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你好友留下的——”
“别说了!刚才不是讲好,废话少说吗?”
“好吧……,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如果你拿到鹤见的资料就交给我。”
“太好笑了,难道你们还需要靠私家侦探?”
“你可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
那倒是,这种坏胚子难得一见。
“有什么好处吗?”
“你难道没有爱国心吗?如果落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手上怎么办?”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
“那钱呢?”
“不错啊!”
“副室长,别听这个叛徒的话,不如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水岛,别乱来,你不是他的对手。冴木是真正的高手,如果一对一较量,你根本赢不了。”
喂,真的假的?!
“很难说,我已经退休很久了。”
“你的本事并没有退步,我可不想扛着手下的尸体回去。刚才的事怎么样?如果要钱,我会准备,你肯不肯把鹤见的资料交给我们?”
“交给你们之后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日本会变得更和平。”
“是吗三反正我只是这场游戏的棋子。”
“情报战就是这么一回事。正因为是玩游戏,才能避免真正的战争。就好像发生多次小地震,可避免大地震。”
“大家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命运。”
“冴木,你以前也是其中之一。”
那个声音变得尖锐。
“所以我才离开,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是神,只是普通人。”
“好友的死,让你害怕了吗?”
“也许吧,但这件事与那个无关。”
“到底怎么样?给还是不给?”
“如果我拿到以后不交给你们——”
“就表示与我们为敌,虽然组织里已经没有像你这种高手,但你如果跟所有人为敌,还活得下去吗?”
“……好吧。等我拿到再跟你联络,但不要监视我。如果我发现你们在跟踪,这个约定就算无效。”
“副室长,这种人说的话怎么能信?”
“水岛,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有你插嘴的分。对你来说,冴木是你的老前辈。”
“但是……”
“水岛,你不想干了吗?”
“不……,遵命。”
我对那个叫副室长的男人产生了好感。
老爸发出低沉的笑声,副室长也跟着笑了。笑过之后他说:
“冴木,那就这样啰!我的电话号码没改,跟以前一样,二十四小时待命。”
“好!”
两个男人离开了。不一会儿,老爸叫我:
“隆,可以出来了。”
凉介老爸像往常一样,把双脚跷在卷门书桌上抽烟。我一屁股坐在他前面。
“他们是谁?”
“该怎么说,嗯,以前的旧识。”
我点点头说:
“老爸,我饿死了。”
“你的伤没问题了吗?”
“我又不是老头,复原很快啦。”
“是吗?”
老爸看着我笑了,我也对他笑了笑。
“那我们去大吃牛排吧?”
“你请客?”
“真拿你没办法……”
晚餐一如预期,真的很丰盛。在六本木的牛排馆吃完十四盎司的沙朗牛排,喝着餐后咖啡时,我对老爸说:
“去喝一杯吧!”
“你还未成年,说什么大话?”
“是工作,那里是康子出没的地方。”
“喝酒的地方吗?”
“算是吧——”
我从J学园的玩伴那里打听到康子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康子遇到困难时可能会投靠其中一人。
“谁?”
“鳄鱼小姐。”
“就是那个人妖艺人?”
“对,康子对男人恨之入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都跟人妖、同志玩在一起,是鳄鱼小姐带她进入那个圈子的,对方也是天野经纪公司的艺人。”
“这么说,三木可能招了。”
“听说康子和鳄鱼小姐关系很好,却很讨厌三木。”
“你说的酒店在哪里?”
“鳄鱼开的同志酒吧就在六本木,店名叫‘鳄鱼之口’。”
“好可怕的店名,生意好吗?”
“生意还不错,很多艺人和运动选手经常去光顾,一般民众也会去那里看明星。”
“你这个高中生,知道得还真详细,难道我的教育出了问题?”
“什么教育出了问题?你从来就没有教育过我。”
“隆,你看,有人在监视了。”
老爸开着休旅车经过“星条旗”前面时说道。这家名叫“星条旗”的报社属于美军机构,位于六本木防卫厅前面往西麻布方向的途中,“鳄鱼之口”就在斜前方那栋大楼的地下室。
马路两旁停满了违规车辆,其中一辆贴着隔热纸的宾士车上坐着两名道上兄弟。
“会不会是三木招的?”
“可能吧。但他们既然在监视,表示还没找到康子。”
“那我们就光明正大走进去看看啰?”
“只要不喝酒,未成年进入同性恋酒吧也不犯法。”
因为我之前戴了安全帽,他们认不出我。老爸把休旅车停妥,和我一起走进“鳄鱼之口”。
刺眼的灯光和森巴舞的节奏震撼了视觉与听觉,巨大空间的正面有一座舞台。舞台上,奇装异服的同志在灯光下狂舞。有些人一看就是男人,有些人身上裸露的部位和脸蛋看起来像女人。
这些人似乎明确地分为两大类型。“男人”露出腿毛,以粗犷的嗓音说话;“女人”穿着漂亮洋装,妆容一丝不苟。
店内座无虚席,挤了将近一百个人。“公关小姐”也有三十几个。
我们在好不容易挪出的空位坐了下来,老爸点了白兰地和香槟王。
“啊哟,太棒了,真的吗?”
身旁响起粗犷的撒娇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挨近我们。
“我也想请妈妈桑喝一杯。”
凉介老爸说道。
“好啊,嗨,妈妈桑,妈妈桑。”
那两人叫了起来,外表虽然是一男一女,叫声却是男中音二重唱。
“什么——事——啦?”
穿着浴衣、头戴草帽,嘴巴周围画了一圈胡子的鳄鱼小姐现身了。他以粗犷的声音说:
“啊哟,新客人?好帅啊。啊哟哟!这弟弟也是个小帅哥。”
“啊,妈妈桑!”我们忍不住叫了起来。脸上蓄胡又有女妆的鳄鱼小姐居然把双手伸向我们胯下。
“你是冴木先生?这位是你儿子!我也想要小弟弟!哪一个都好。你这个小弟弟也好,这个小帅哥也很棒!”
“以后请多多关照。”大家喧哗着,举起香槟干杯。
“我听我儿子说,这家店很好玩。”
“啊哟,真是人小鬼大!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我是听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说的。”
“谁?”
我对偏着头的鳄鱼小姐晈耳朵说:“康子。”
鳄鱼的眼神顿时认99lib?真了起来。
“你是她朋友?”
“不是,其实我没见过她,不过我是来帮她的。”
我小声说道。
鳄鱼的目光迅速在我和老爸脸上扫来扫去。
“这家店被监视了,三木已经招了,说你和她的关系很密切。”
鳄鱼听到老爸这么说,舔了舔涂满厚重唇膏的嘴唇。
“你们几个,先回避一下。”
剩下我们三人时,鳄鱼小姐以男人的嗓音九九藏书问:
“你们是什么人?”
“名不见经传的侦探,他是工读生,本业和康子一样,都是高中生。”
“到底是谁在找康子?”
“我先问你,你知道康子和她母亲的藏身地点吗?”
鳄鱼眨眨眼。他显然知道。
“我不知道是哪家经纪公司,听说打算在康子出道前毁了她,太卑鄙了。康子是个很有才华的歌手。”
“演艺界与此事无关,说来话长,要找她的是跟她父亲有关的人。”
“父亲?”
“对,现在出面的都是黑道兄弟,但背后是议员和大企业老板。”
鳄鱼摊开双手,似乎很伤脑筋。
“遇到这种人,根本就插翅难飞嘛!”
“总之,请你安排我们藏书网和康子见面。如果不相信我们,你也可以在旁边。”
鳄鱼沉思片刻,随即抬起头。
“没关系,你是帅哥,看起来不像坏人。别看我这样,我也吃了不少苦头。”
接着,他叫住了刚好路过的少爷。
“叫明美过来。”
第六节
“好主意!想要隐藏一棵树,森林当然是最好的地方。让真正的女人混在人妖中,真是别具匠心啊!”
明美来到我们这一桌,虽然不苟言笑,但的确是一个漂亮“女孩”。和其他“公关小姐”一样化着大浓妆,穿着紧身亮片服装。
听到老爸这么说,她咬着嘴唇,低头看着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也很低沉,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康子,别问那么多了,先坐下。”
鳄鱼说道,她才坐下来。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母女躲避坏人。”
康子偏着头看着凉介老爸,一双好胜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要我凭这句话相信你吗?”
“那些人找你并不是想破坏你出道,是跟你父亲的工作有关。”
“我知道。”
“康子!这么说,你骗了我?!”
鳄鱼叫了起来。
“对不起,不过我即使说了,你也不会了解。”
康子回头看着他,合起手掌。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你父亲的遗产?”
“我知道。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也不可能交给你们。”
“很好。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不要交给任何人。”
老爸说道,康子露出讶异的表情。
“叔叔这样讲很奇怪。”
“他本来就是怪胎。”
我说道。康子凶巴巴地瞪着我。
“你是谁?”
“跟你一样,不足挂齿的高中生。我也是来帮你的。”
康子嗤之以鼻地说:
“你?我才不需要你帮忙。”
“人不可貌相,比起‘公鸡’的老主顾,我可靠多了。”
“原来和他们交手的就是你。”
我点点头。
“喔……,原来是你撂倒了信夫他们。”
“你的消息真灵通。”
“我现在还是大姐头。”
“即使是大姐头,也敌不过那些家伙。”
老爸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即使去报警,他们也不相信我。况且,条子也不可靠。”
“没错,一旦涉及你手上的那份东西,谁都不能信。”
“那我该怎么办?逃一辈子吗?”
此时,店里的喧闹声嘎然而止。几名壮汉站在门口,一个人双手被两旁的人扯到身后。是三木。
“老爸……”
“他们动手了,带三木过来验明正身。”
站在最前面的彪形大汉上次在目白公寓电梯前与我擦身而过,对方以冷漠的眼神睥睨四周。
鳄鱼起身走了过去,故意用开朗的声音说:
“欢迎光临,不过很不凑巧,现在座位都……”
男人无视鳄鱼,好像完全没听到他说话。随后走来两个人抓住鳄鱼的双手。
“喂喂喂,干……干嘛?”
他们把鳄鱼拉到门口后方,黑暗中传来钝击声和痛苦的呻吟。
“这些家伙——”
康子正准备起身,老爸按住了她,望着那个方向小声说:
“隆,我来对付那几个家伙,你带这位小姐离开。会开车吧!”
“当然会,但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如果我出了状况,你打到我接下来说的这个号码,不要写下来,用脑子记!”
老爸说了七个数字,然后把休旅车的钥匙塞进我手里。
领头的男人和带着三木的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在店内巡逻,以锐利的视线确认每位客人和“公关小姐”。从三木走路的模样,不难发现他头部以下被修理得很惨。
殴打鳄鱼的那两个人,挡在店里的电话机前面。
老爸注视他们的举动,把酒杯里的白兰地倒进了冰杯,用力握着空杯。
啪!轻轻一声,杯子碎裂了。
“等我的暗号,听到没?”
“贶。”
那几个人绕过桌子,慢慢走向这里。店内陷入一片像坟场般冰冷沉默的气氛。
他们走到我们背后的那张桌子,康子低下头,以免被对方发现。三木惺忪的双眼看向客人和“公关小姐”。
他的视线停留在康子背上,眨了眨眼。
他的眼睛微张,下一刹那,老爸踢倒桌子,跳了起来。
“隆,快行动!”
老爸以左臂勾住领头男人的脖子,右手拿着玻璃碎片顶住他的喉头。
“不许动,小心我割断你的动脉。”
“干!”
抓住三木的两个男人松开他,把手伸进西装。
“住手,当心你们老大性命不保!”
我抓起康子的手绕到他们身后,被老爸控制的男人始终盯着我们。
“你们自以为……逃得掉吗?”
老爸的右手在他身上摸索,从他后腰摸出一把左轮手枪,于是丢掉玻璃碎片,把枪口抵着他的头。
我和康子跑到门口。
“等一下!”
站在电话前的其中一人拔出刀子,刀刃闪现白光。
枪声响起,男人手上的匕首掉落,右手淌着血。
“没事了,隆,快走吧。”
另一人想要挡住我们,我朝着他的胃部用力踹了一脚。
我们冲出店外,奔向休旅车。
“你会开车吗?”
康子大叫。
“没问题,不是我在自夸,就连油罐车也难不倒我。”
我把康子推上副驾驶座,正准备绕到驾驶座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是那辆车灯朝上的宾士。原来还有人守在店外。
宾士朝我们冲了过来,随即听到两声枪响,宾士的挡风玻璃和侧面车窗碎裂,司机用双臂遮脸。宾士撞到电线杆后停了下来。
我坐上休旅车的驾驶座,不顾一切地倒车。
老爸站在“鳄鱼之口”的门口。
我踩下刹车,康子把副驾驶座让了出来。
“陕走!”
老爸大叫,纵身一跃,跳上车子。追出来的几个家伙纷纷开枪,我用力踩油门,几乎把车底踩穿了。
“我按照你的委托,把你先生的女儿带来了。”
我们坐在鹤见家的客厅。康子、冴木父子和鹤见夫人、司机黑墨面对面地坐着。
老爸转头对康子说:
“你有权利继承你父亲的遗产五亿圆,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康子睁大了眼,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还有另一件事,你父亲留给你一封遗书。”
夫人顿时变了脸。
“喂,你到底想干嘛——”
“夫人,她都知道了。她母亲,向井直子目前躲在银座时代的朋友家里,把所有事都告诉她了。”
“就算这样,我——”
老爸举起右手,夫人闭起嘴。
“先听听她怎么说。”
康子娓娓道来。
“爸曾经背着我妈来找过我几次,见面时,他把他死后的打算告诉我。我妈最担心我变成爸的‘继承人’。”
“事实的确如此,简直闹得天翻地覆。”
“把鹤见的资料给我,我不要求全部,但至少有一半的权利。”
“夫人,为什么那些追鹤见资料的家伙没找你,只锁定康子?只要思考这个问题,就知道你没有权利说这句话。”
夫人倒抽了一口气。
“对于那些寻找鹤见资料的人来说,身为‘继承人’的你和康子的立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没人上门找你,这表示你们之间达成了协议,你向你先生的‘被害人联盟’公布了另一封遗书的内容,显示你手上并没有鹤见的资料。同时,你还雇用我,试图把这份资料占为已有。你有点聪明又有点笨,你没选错人,我找到她了,也知道鹤见资料的下落,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康子惊讶地看着老爸,凉介老爸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
“你不够聪明的地方,就是以为我会把那份资料交给你。你脚踏两条船,很遗憾,我没办法把鹤见的资料交给你。”
“黑墨!给我好好教训他一下!”
大猩猩站了起来,双方还没动手,康子就走过去,用力踢踹他的胯下。
“你这猪头!”
康子对着捂着下体的黑墨骂道。
“畜生!”
夫人怒目相向。
“你别动怒,如果你拿不到鹤见的资料,到底谁拿得到……?”
老爸看着康子。
“我能说吗?”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吧。”康子交抱着双臂,俯视着夫人说道。
“没有人拿到。”
“?!”
“鹤见并没有把情报交给任何人。这几天,我调查了鹤见康吉先生最后几年的工作,发现没有一个是新的金主,都是一些连续被勒索好几年,甚至超过十年的客户,金额也不高,对于付钱的人来说,应该不痛不痒吧。说起来,就像在付年金或保险费。为什么老头子没有吸收新客户或提高勒索金额呢?”
“骗人!骗人!我不相信!”
夫人察觉其中的原因大叫了起来。
“是真的。老头子料到自己会死,于是处理了所有资料——统统销毁了。”
“既然这样,.99lib.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这份遗书,说要统统留给这孩子?”
“这是体制。”
“体制?”
“资料消失了,但如果没人知道,鹤见和金主的合约就持续有效,这个体制还会延续下去。你误会了其中的意思,所有人都误会了,所以才会到处寻找这孩子的下落。”
“那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和老头子一样,没有人会对老头子出手,如果有人不相信,试图对她不利,万一如那人所想的,鹤见的资料藏在某个地方,会有什么结果?如果康子决定公布这些资料……”
“……”
夫人以空洞的眼神看着康子。
“你应该了解吧!鹤见并没有把资料交给任何人。换句话说,你先生写给康子的遗书就是重要资料。”
“他说的没错。”康子说道。
“什么时候出道?”我们离开鹤见家,坐在休旅车内前往广尾时,我问康子。
“我放弃了,觉得很无聊。”
“也对,如果夫人把今晚的谈话内容告诉那些家伙,你就是这世上的实权者。”
老爸说道。
“这种东西!我才没兴趣。”
康子嗤之以鼻。
“也不当大姐头了吗?”我问道。
“谁说的?不过,我要好好感谢你们,我会送礼物给你们。那个老太婆还没付钱吧!”
“是啊。”
“你也要跟老友说出真相吗?”我问道。
“还有其他方法吗?他们很聪明,不会对小孩动手。”
“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什么礼物好呢……?”
“那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是漂亮美眉喔。”
我和老爸互看了一眼,老爸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老爸,你想说的是——小鬼的事……”
“还是由小鬼搞定。”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妈的!”
康子的拳头立刻飞了过来。
第一节
“你是冴木……隆吧?!”
我刚走出校门,就有人叫住我。
二月是最糟糕的月份,不仅天气冷,又逢寒假和春假之间,更是考试的季节。
整天冷得河田,身高跟老爸差不多,体格很魁梧。他打开门,可能是急忙穿上西装外套,衣摆都翻了起来。
我眼尖地看到他挂在腰际的枪套里插着手枪。
“什么事?”
河田低头看着我,显然觉得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放心,我不是叫你来唱摇篮曲的。叔叔,你有烟吗?”
河田哼了一声瞪着我。
“你不是高中生吗?”
“我刚好抽完了,我要‘没虑乐’和‘七星’。”
“没虑——那是什么?”
“那是我要的,可不可以给我一根烟?”
“我不抽烟。”
“是吗?那我去买。”
“等一下,你不能擅自离开,这是副室长的命令。”
“副室长是你上司,又不是我老师。”
河田又哼了一声。
“好吧,我去买。你不许离开房间,我出去的时候,不管谁来,都不必应门。”
“那就谢啰。”
“七星吧?还有没虑什么?”
“‘没虑乐’,你最好去下面的药局买。”
“一个高中生,竟然抽两种烟……”
河田念念有词地离开我的房间。
“即使有人敲门,也不许开门,要确认是我之后才能开。”
关门时,他露出可怕的表情说道。
脚步声走远时,我坐在电话前,拨了柜台的号码。
“这里是柜台……”
“我想请教一下,99lib?这个房间预约了几天?”
“你是岛津先生吗?请稍候。”
我想知道保护观察持续多久。
“……让您久等了,目前预约了一个星期。”
什么?我惊讶不已,道谢后挂断电话。我才不要被关在饭店整整一个星期。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
“哪位?”
“我是河田,开门!”
“真的是河田先生吗?”
我挂上门链朝外张望,河田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
我一开门,他就好像要踢破大门般冲了进来,指着我说:
“你……你……你这个死小鬼!”
他左手拿着两盒七星,右手拎着药局纸袋,气得浑身发抖。
“王八蛋,没……没虑乐根本不是烟!”
“对啊,谁说是烟了?”
“我还去柜台旁的香烟摊问了年轻女店员!”
他把袋子丢在地上。
“她说是避……避孕药,而且是女人用的,你竟敢耍我!”
“原来你不知道?真不好意思。”
“给我听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去一步。吃饭要叫客房服务,必须由我陪同。不许打电话,也不许外出,如果你不守规矩,小心我拧断你的头!”
“啊呀,我刚才打电话给三个女99lib?
生,叫她们今晚过来玩,所以要用‘没虑乐’。”
“你——说——什——么?!”
“开玩笑的,我会乖乖听话。好,我会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
“好,那就好。如果敢乱来,你会后悔的。”
他指着我的鼻尖,气势汹汹地说道,然后转身走向隔壁房间。
门用力关上。
我捡起烟盒,开封后,用饭店的火柴点着了。
我回想起和老爸的对话。
首先是“帽子”。老爸从来不戴帽子,他说要回来拿帽子,一定是制造机会与我单独见面。
“向吸血鬼问好”指的是圣特雷沙一楼咖啡店“麻吕宇”的酒保星野先生。应该是透过长相酷似克里斯多佛,李的星野先生接头的意思。
老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向来不拘小节,说话时使用暗号,表示情况相当危险。
警察正在找他——但老爸说,岛津是“警察的老大”。况且,我从没听过警察会让罪犯的儿子住一流饭店。
他被黑道追杀——如果是这样,一切就很合理,可能是防止我被当成人质。果真如此,为什么要背着岛津和我见面?
最后,我得出了结论。
岛津掌握了老爸不光采的过去,逼迫他提供协助。目前他做的工作或许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但他以前是个败类。所以,即使警方以此要胁他,强迫他协助,我也不惊讶。
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好好复习明天的物理考试。
于是,我开始K书。
第二节
第二天,河田开车送我到学校,难得熬夜温习果然奏了效,物理考试得到了高分(我估计啦)。
我拒绝了邀我一起去狂欢的同学,对他们说:
“从今天开始,我的身分跟你们不一样。”
然后,悠然地坐上皇冠,前往圣特雷沙公寓。
上了二楼,我先替河田泡咖啡,然后说要准备明天的东西,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河田坐在客厅兼事务所内老爸的那张卷门书桌前,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是男人,换衣服不要拖拖拉拉的。”
他盛气凌人地说道。
我立刻锁上房门,换上连身皮衣裤,把刚才穿的棒球夹克和灯芯绒长裤塞进背包,抓起爱车NS400R的钥匙。
从我房间的窗户顺着排雨管可以爬到屋后的停车场。
“岛津叔叔、河田大哥,你们要记住,年轻人最讨厌被关禁闭。”
河田发现我的房门反锁,慌慌张张地从老爸卧室的窗户采出头时,我已经骑上了NS400R。
“喂!你这家伙,慢着!”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挥了挥安全帽,催了一下油门。河田想拔出腰际的枪对我开枪,但因为在马路上,只好作罢。
“代我向副室长问好。”
我朝他喊了这么一句,便骑车离开了。无论河田再怎么急着坐上皇冠,也不可能追上机车。
一眨眼工夫,我就飘到六本木大道上,一口气来到十字路口。在六本木,就算我闭着眼也知道哪里有什么。我把机车停在洛亚大楼旁,走进旁边的麦当劳。
我来这里填饱肚子、打电话。我吞下两个双层起司汉堡和大杯可乐,咬着薯条走向公用电话,拨了“麻吕宇”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麻吕宇’。”
话筒彼端传来星野伯爵沉重的声音。
“我是二楼的火球小鬼,请问懒散鬼有没有跟你联络?”
“有。”星野先生严肃地说:“可以吗?我念给你听。”
“好咧,请说。”
“‘如之前的约定进行决斗,时间为下午四点。’就这样,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星野先生,请把那张纸撕掉。”
“知道了。”
“谢谢,拜拜——”
我挂上电话。“之前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吃完大包薯条时,我突然想到,之前,我曾经警告过老爸,如果他敢动我心爱的家教麻里姐,就要他好看。
当时,老爸露出奸笑说:
“那要不要决斗?”
我不甘示弱地问他,要去哪里决斗,他回答说:
“那还用说吗?决斗当然去河边。”
如果是河边,这附近只有多摩川,虽然还有荒川,但是太远了。四点在多摩川的堤防见——老爸已经指定了时间、地点。
我一看手表,中午十二点刚过,只要三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多摩川的堤防,四点以前去哪里混?
棒球夹克的口袋里放着河田买的七星烟和没虑乐,难得有没虑乐,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骑着车,开始物色愿意跟我上床的马子。
我在六本木钓到的马子叫由衣,十九岁,横滨人。她来东京逛街,正在怨叹找不到帅哥。
“你比我小喔。算了,没关系,带我去飘车吧!”
她从背后抱着我,我载她飘到元町,在山手一家潮湿的宾馆用了两个“没虑乐”,办完事以后,与她在元町道别。我来到多摩堤防时,只差几分钟就四点了。
我闻着安全帽上由衣留下的香水味,寻找老爸的身影。
夕阳染红了多摩川的堤防,许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我停好机车,脱下安全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灿烂的孩提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人影躺在堤防上靠东京方向的那一侧,向我挥手,他挥动的右手拿着热狗,左手握着罐装啤酒。
这里有个即使迈入中年,也没有失去开朗性格的男人。
我拿着安全帽走下堤防。
凉介老爸穿着一件厚羊毛夹克配棕色衬衫躺在堤防上,脸上的胡碴不见了,不知去哪里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我坐在他身边,他一脸贼笑,把啤酒递给我。
“有女人的味道喔。”
我喝啤酒时,老爸说道。
“是吗?监护人失踪的可怜高中生只能靠无照计程机车打零工。”
“我还不了解你吗?一定只载美眉吧?”
“那当然。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老爸翻了一个身,把头枕在手臂上,仰望着天空。我叼了一根烟。
“给我一根。”
我把点着的烟塞进老爸嘴里,他抽得津津有味。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虽然把胡子刮干净了,但神情显得很疲惫。
“很久很久以前……”
“你说什么?”
“别打岔,听我说下去。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一票坏蛋。至于他们到底怎么坏,就是贩毒、仲介卖淫、恐吓、杀人样样都来,简直是无恶不做的坏胚子。而且,他们撒大钱贿赂政府官员,警察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
“你说的不是日本吧?”
我拔着堤防上的草问道。
“对,不是日本,我当时是跑单帮的,正好在他们的国家活动。”
“结果呢?”
“某个团体觉得那些家伙的所做所为不可原谅,思,那个团体也算是反政府分子。他们接受了国外的金援,策画在那个国家发动政变。我基于某种原因,还加入了那个团体。”
“毒品的那个?”
“政变的那个啦,因为要调查他们的资金流向。”
“这根本是间谍嘛。”
“没错,对他们来说,我是叛徒。但跟他们一起行动后,对那些坏胚子的所做所为也看不下去了。”
“……”
“有天晚上,我溜出去,去见其中一个坏胚子。我告诉他,要向他透,可是,他还有一个儿子。”
“唉哟,唉哟。”
“问题不是死掉的老爸,而是他儿子。那小子最近慢慢壮大了实力,已经来到日本,说要替他老爸报仇。”
“要来向你索命吗?”
“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东躲西藏。”
“嗯,就是这样,他知道我已经不干了,也知道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所以,你托以前的伙伴把我藏起来?”
“这是条件之一。”
“什么条件?”
“就是要我重操旧业,但情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所以,还有第二个条件?”
“嗯,儿子比老爸更坏,据说他打算把毒品和其他东西统统运来日本。”
“所以,你的伙伴也很伤脑筋。”
“对,但他毕竟是友邦国家的大人物,不能随便乱来。”
“所以,希望你采取行动?”
“是啊!”
我和老爸沉默了片刻。
“以前的伙伴也不可靠吗?”
“对,在那个世界,信用和约定并不存在。”
“你不喜欢,所以才离开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叹了一口气。
“老爸的债要儿子来还吗?”
“是啊,如果被他们发现,你我就性命难保啦。”
“听起来还真令人开心,所以,那要怎么办?”
“赶快拨开溅到身上的火星,以前的伙伴根本靠不住。”
“那你信得过我吗?”
“我们是父子,即使被干掉,也心甘情愿吧!”
“好过分。”
“你刚才不是说很开心吗?”
“我还情愿为物理考试打拼。”
“你说什么?”
“没事,那个老大到底怎么了?”
“你是问他老爸吗?出车祸,去见阎罗王了。”
显然是人为事故。看来,这次要对付的是狠角色。
老爸喝完啤酒后站了起来,注视着河面。
“真拿你没办法,作战方案呢?”
“隆,要一起干吗?”
“我不想被关在饭店,也不想被打成蜂窝,还有其他选择吗?”
“可以丢下我逃命。”
“太帅了!但如果你挂了,我就不能继续住在圣特雷沙公寓了,我喜欢那里。”
况且,我根本无处可逃。
“好,那我们联手把他儿子送进猪圈吧。”
“他们去猪圈,我们去天堂,待遇差这么多。”
老爸听到我这么说,神情变得严肃。
“隆,你敢杀人吗?”
“顺势而为或许没问题,但如果事先计划,可能没办法。”
“那只好忍耐一下,送他去猪圈吧。”
我耸了耸肩。
“这就是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OK,告诉我作战计划吧。”
老爸开始说了起来。
第三节
坏胚子二世名叫乔治,苏啥米碗糕念起来舌头会打结,大家都叫他乔治。老子死的时候,他还在美国念书。
“他是以什么名目来日本的?”
“表面上是观光。他开着一艘名叫‘乔治二世号’的大游艇,途中绕到日本。”
“现在在哪里?”
“横滨。住在格兰饭店,每天晚上花天酒地。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逮到我,亲眼看我被取下首级。”
“这表示他在日本也有同伙。”
“那当然。我在想,他来日本应该不只是为了杀我,还想来做生意。”
“什么生意?”
听到我这么问,老爸耸耸肩。
“不知道,贩卖毒品、枪枝或人口,总之是可以大捞一笔的生意。如果我们逮到这一点,再动用警方,就可以把他送进猪圈。”
“你的伙伴会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对他们来说,二世本来就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但如果眼前有现成的材料可以送进猪圈,他们也不得不行动吧。”
“听起来不轻松嘛。”
“跟你之前的工作不太一样。”
“那我要做什么?”
“二世除了对外公开的住宿地点,一定还有其他老巢。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交易的货物藏在饭店吧。”
“不在游艇上吗?”
“游艇在进港时应该被检查过了,他二疋在进港前把货物送上岸,运到日本国内的某处。首先要找出他的老巢。”
“你还真了解,以前该不会做过走私生意吧?!”
从事侦探的工作,必须经常监视各种地方,这还是头一次监视自己的家,也就是广尾圣特雷沙公寓。
“乔治一定会查到我们的住处,然后派手下监视。如果顺利的话,即使找不到我,也可以先逮住你,再利用你诱捕我——他老子应该会这么想。 所以,他这么想也很正常。”
如此这般,我正在监视圣特雷沙公寓,但不能在自家或“麻吕宇”监视。如果被乔治的手下发现我是冴木,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爸说要去横滨周边打听,并决定由“麻吕宇”的星野先生充当联络人。我们在东京和横滨之间的川崎留宿。
广尾圣特雷沙公寓与广尾十字路口隔着两条路。不久前,这里并没有太多商店,但不知何时冒出许多深受女大生喜爱的蛋糕店和咖啡店之类的店家。从这个角度来说,往来的行人不少,监视行动并不会太辛苦。
反之,想找到监视目标也不容易。
我把机车停在平常光顾的加油站,脱下连身衣,换上棒球夹克和灯芯绒长裤。
我不能在圣特雷沙公寓附近打转,除了乔治的手下,河田和岛津的下属也有可能偷袭我。
河田知道我骑车,即使我戴全罩式安全帽,也不可能骑车在附近绕。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走进离圣特雷沙公寓两个街区的一家拉面店。老板是凉介老爸的牌友,他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
“阿隆,怎么了?”
拉面店老板问我,我拜托他说:
“基于特殊原因,今天能不能让我送外卖?”
“怎么了?又要帮你那个游手好闲的老爸吗?好啊,那里有上衣和帽子,还有提篮,拿去用吧。”
我简直就像变装的侦探,换上白衣,把帽子压低,还向加油站借了辆脚踏车。
有了这身装扮,即可畅行无阻了。
我左手拎着提篮,在广尾商店街穿梭。自从当了侦探才知道,人的眼睛很神奇,会自动区分观察对象是不是属于这个环境。
比方说,对于正在搜寻高中生冴木隆的那些家伙来说,会特别注意外型或穿着看起来像学生的十几岁年轻人,但即使是年纪相同的人,如果已经在工作,就成了视而不见的风景之一。
我经过广尾圣特雷沙公寓前,那里停了好几辆车,但似乎无人在监视。
对方可能同时利用咖啡店和车子。
我绕了一圈想到一件事,如果敌人的老巢在横滨,车子也有可能挂横滨的车牌。
我努力克制想回去确认状况的心情,走进一家靠六本木方向的咖啡店,喝杯咖啡打发时间。
一个小时以后,我再度骑上脚踏车。天色已暗。
这一次,我缓缓前进,假装提篮里装了东西。
我仔细确认停在看得到圣特雷沙公寓出入口的每辆车车牌。
绕完一圈时,花了比刚才多一倍的时间,结果最先发现河田的那辆皇冠。
车子停在圣特雷沙公寓后方住家的院子前,很容易被忽略。河田一定是动用公权力,强迫住户配合。
有两辆挂横滨车牌的车,一辆是车窗上贴着隔热纸的宾士,另一辆则是藏书网BMW,都是高级进口车。不过这一带到处都是进口车,也没啥好惊讶的。
我记下那两辆车的车牌。
为了谨慎起见,我跑到一家更远的咖啡店。
然后,我打电话到“麻吕宇”。
“我是火球小鬼,老爸有打给你吗?”
“他说一个小时后再联络。”
“请你叫他查一下这个车牌号码。”
“咖啡豆吗?请稍等。”
星野先生这么回答。太奇怪了,可能是河田或乔治的手下在店里。
如果是乔治的手下,星野先生应该不会察觉,所以可能是河田。
我报上车牌号码后,挂断电话。老爸应该会查出头绪。
我再度骑上脚踏车。
宾士和BMW停放的位置隔了两栋大楼,其中一栋是“麻吕宇”斜对面的蛋糕店。那家店八点就打烊了。快了,如果监视的人坐在蛋糕店,很快就会被赶出来。
我经过那条路,把脚踏车停在圣特雷沙公寓旁的高级公寓前,拎着提篮走上楼梯。站在那栋大楼外梯的楼梯口,可清楚看到蛋糕店的出入口。
八点零五分,蛋糕店的自动门打开了,两个男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是日本人,另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像东南亚人。两人都是夹克配休闲裤的轻松装扮。
那个日本人眼神锐利地抬头看着圣特雷沙公寓二楼的“SAIKIIIGATION”招牌,接着从上衣口袋拿出钥匙,坐进了BMW。
他没有发动车子。
这证实了我的猜测。我重新拿起提篮下楼,骑着脚踏车经过BMW旁。
车上的家伙甚至没有抬眼看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圣特雷沙公寓的出入口。
我把上衣和帽子还给拉面店,换上连身衣。
圣特雷沙公寓前面是一条单99lib.行道,那辆BMW的出口只有一个。
我把机车停在那里,走进一家小餐厅,坐在窗边的位子,看得到从单行道出来的所有车辆。
他们打算整晚都在那里盯梢吗?
照常理来说,应该会换班。一到深夜,交通警察会骑着脚踏车取缔违规停车,如果看到两个大男人三更半夜坐在车上一动也不动,一定会上前盘查。因此,他们绝对会在这之前离开。
我点了蛋包饭和汉堡排,慢慢地吃着。
警察通常在十一点左右巡逻,只能忍耐到那个时间了。
十点半,当我紧盯着窗外时,餐厅老板请我喝了一杯咖啡。
“身上没带钱吗?”
这句话充满了人情味。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我付了钱。
“我正在等女朋友,我们打算私奔。”
“真的吗?!”
老板在我面前坐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发现店里只剩下我一个客人。
“你还年轻,千万别想不开。”
严肃的气氛让我不敢说“开玩笑的啦”这种话,老板摇摇头说:
“其实,我也干过这种事,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
这才想起刚才从里面探头张望的大婶胖得像一座小山,体型足足是老板的两倍。
“别做傻事,我不会骗你的。”
“女人会变吗?”
“那当然……”
老板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因为他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狐疑地瞪着我。
此时,BMW的车头从小巷里现身了。
“啊,出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出来了……,是那辆进口车吗?”
“是啊,我女友是五十岁的董事长太太,原本我还在担心年龄问题,但现在没问题了。谢谢款待!”
老板张口结舌,我戴上安全帽,冲出餐厅。
BMW正准备驶入六本木大道。我骑上NS400R,发动引擎。
终于有动静了。
BMW驶入首都高速公路,下行线没什么车,BMW一路狂飘。
想到他们飘车的理由之一,是因为还没发现我:心情就特别爽快。
千万不能大意。机车骑士很容易引起汽车驾驶的注意。
我谨慎地保持两、三辆车子的间距。
BMW在横滨公园交流道下了首都高速公路一号线,向关内方向行驶片刻后,进入闹区。
终于,车子驶入宽敞的停车场角落。?99lib.
我继续前进了五十公尺才回头。
几个男人陆续下车,把钥匙放进口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们走进离停车场不远的某大楼一楼。
我骑着车掉头。BMW停的是月租停车场,承租人是“绿眼”。我看着他们走进的那栋大楼。
夜总会“绿眼”的绿色霓虹灯正在向我眨眼。
第四节
“你说的那辆BMW,车主是一个住在本牧的女人,只是名义上的车主,那辆车是横滨夜总会老板绿川买给她的。”
“夜总会‘绿眼’吗?”
“对。”
老爸躺在狭小双人房的床上点点头。即使身处于这种落寞的宾馆,老爸也能散发出一股帅气。应该说,无论他在哪里摆什么姿势,都是帅气十足,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没办法当一个规规矩矩的人,这也是身为他儿子的苦处。
“关于绿川,有很多可疑的传闻,听说他买卖毒品,还带团卖春,走私枪械。”
“那不是刚好和乔治先生臭味相投吗?”
“没错。”
“这么说,乔治也会出入‘绿眼’啰?”
“可能吧,乔治应该会要求绿川带着他的手下找我们。”
“那.99lib?就简单了,只要监视‘绿眼’,不就可以找到乔治的老巢吗?”
“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凉介老爸把烟灰缸放在身上的短浴衣胸前,吐了一口烟。
“如果交易的货藏在老巢,戒备一定很森严,不可能靠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接近乔治。”
“我不能去‘绿眼’,对方又认识你……,伤脑筋!”
“……”
老爸双臂交抱,仰望天花板,嘟着嘴陷入沉思。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手段有点龌龊。”
“什么手段?”
“找到那辆BMW的女车主,以她为诱饵引绿川出洞。只要逼问绿川,应该查得到乔治的老巢。”
“在那里把乔治一网打尽?”
老爸点点头。
“但怎么做?”
“当然用我跑单帮的技巧呀!”
老爸说完,笑了起来。
第二天,我在老爸查到位于山手的某栋高级公寓前监视。那是绿川的女人的住处。
下午一点多,一辆银色林肯车(会不会太矫情了?)停在那栋公寓前,两个眼神凶恶的老兄下了车。
他们走进公寓,几分钟就出来了,中间多了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脸颊松弛、眼尾下垂,简直就像漫画人物,只有眼神散发出冷酷而可怕的锐光。
因为老爸之前提示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他是绿川。
他还雇用保镖,看来,要动他的确没那么容易。
那女人住在八楼的八〇二室,那里视野良好,可以俯瞰外国人墓地。房子一定是绿川用肮脏钱买的,即使他去蹲苦窑,那女人也毫无损失。唉,男人真命苦!
那女人名叫外冈绢代,我看一定是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整天嗲声喊着绿川“老公——”。
啊,怎么办?
我目送林肯车远去的方向,抬起放在车把上的手,抓了抓下巴。
总不能去摁八〇二室的门钤。
虽然老爸事不关己地说,“你可以去勾引她”,但都立K高中首屈一指的把妹高手冴木隆,恐怕也难得手。况且,我从未勾引过师奶级的女人。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如果我的魅力不够,再找老爸出马。
我在公寓门口守候。
等一下那女人应该会出门吧。即使被包养,也不可能整天窝在家里。
绿川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年轻女人推开公寓大门走了出来。她身穿毛皮大衣、窄裙,背对着我走路的模样婀娜多姿。如果她就是外冈绢代,脸蛋也长得不错,那我就真的赚到了——我这么想着,戴上安全帽,发动了引擎。无论如何,只能直接问她是不是外冈绢代。
我骑车掉了头,骑到女人面前,拿下了安全帽。
“咦?”
“咦?”
那女人竟然是由衣。她一身成熟装扮,和昨天在六本木的模样判若两人,我差点认不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由衣开心地跑了过来。
“我来这附近找朋友,你住那栋公寓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搞不好可以向她打听外冈绢代。
“对啊。喔,没留给你电话和地址。”由衣不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能再见到你,实在太棒了。”
她露出可爱的虎牙。
“真是缘分天注定啊!”
我也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去哪里?”
“嗯,没事,所以想随便逛逛。”
由衣一脸无趣地说道。如果是其他时刻,我一定会邀她“再去飘车吧”,但今天没这份闲情。
“由衣,你住几楼?”
“八楼。”
“八楼!那你认识外冈小姐吗?外冈绢代。”
“讨厌,别再逗我啦。”
“啊?”
“你什么时候去查了我的名字?我很讨厌我的本名,很俗气,所以都用由衣这个名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怎么了?”
“不,没事。”
我仰望天空。真是太巧了。这才想起由衣昨天提到“车子借人了”。
“要不要去兜风?”
“好啊,去哪里?”
“去湘南吧。”
“等一下,那我去换衣服,你跟我一起上来吧。”
八〇二室,我来了。
我停好车,和由衣一起搭电梯。
“这栋公寓真高级,你一个人住吗?”
我故意这么问道。
“是一个人住啦,但有时候会有一个啰嗦的猪头来找我。”
“猪头?”
“对,黑道的中年色胚,很胖,如果不是很有钱,女人绝不会多看一眼。”
男人果然很可怜。
不知是否因为由衣的偏好,八〇二室的装潢相当清爽俐落,散发出一种阳刚味道。
姑且不论家中完全看不到一样烹饪道具,令人惊讶的是还有四面贴着镜子的卧室和超大的床。
由衣在我面前脱下洋装,换上牛仔裤——其实,在这段期间,我们已经休息了一个小时。
“你好年轻喔。”
由衣拉开我连身皮衣裤的拉链,一双大眼顿时亮了起来。
“还是年轻比较好,活力充沛,也没有鲔鱼肚。”
她抚弄着我的重要部位说道。
“但是活力太充沛也很伤脑筋。”
听我这么说,由衣摇摇头,她那带着珠光的粉红色口红已经沾到我的重要部位了。
“我还是跟那个猪头分手好了,虽然没办法过奢侈生活,但这样下去,精力都会被吸光光……”
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本来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她九九藏书可能只是随便说说。
我们骑着车,很快就到了江之岛,回程从逗子绕到叶山。在叶山的餐厅吃晚餐时,我向她打听绿川的很多事。
“他的本业是不动产,现在好像热中夜总会的生意,他还自夸说,有很多不需要缴税的生意。”
“不需要缴税的生意?”
“他好像在做一些非法勾当,害怕自己哪一天会去蹲苦窑,所以买了很多珠宝和毛皮大衣送我,不然,车子和房子会被扣押。”
“你们交往多久了?”
“一年左右。一开始,我在‘绿眼’当公关小姐,我读高中时就下海了,早就习惯这一行了。”
“他在那里看上了你。”
“只要他喜欢,就会千方百计占为已有。所以,我也想开了,既然这样,不如学聪明一点。”
酷!
“你不怕吗?”
“不会啊。他对手下耀武扬威,却对我言听计从,就连这一点我也很讨厌。我要让他分手后,也不敢放一个屁。”
我看着由衣的表情。
“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也不是没有,你愿意加入吗?”
“愿意,愿意!”
既然这样,我就联络了老爸,载着由衣回到川崎,让她见见老爸。
“哇塞,好帅的爸爸。”
由衣兴奋不已。
“谢谢你照顾我儿子。”
身穿西装的老爸矫情地欠身道谢。他还真会装腔作势,万一被煮成亲子盖饭,那可不关我的事。
“她就是外冈绢代,叫她由衣。”
“由衣。”
老爸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由衣的眼睛。世界.99lib.虽大,但全天下应该只有我这个儿子会分辨老爸勾引女孩的眼神吧。
“隆在电话中稍微跟我提了一下,听说你想跟你干爹分手?”
“对,而且要让他哑巴吃黄莲。”
“我有一个完美计划,而且,对方不会恨你或四处找你。”
“真的吗?太棒了!”
由衣双眼发亮。她似乎只中意外表,根本不在乎老爸到底是什么人。
“那我们来讨论一下。”
老爸开始说了起来。
老爸一直讲到将近半夜,并没有把所有计划都告诉由衣,但吩咐她必须做几件重要的事。
谈完后,我送由衣回到山手的公寓,再回到饭店。老爸在桌上放了一大堆破烂东西,有塑胶容器、汽油罐、机械用的润滑剂和时钟,还有电池。
“这是什么?”
我在他对面坐下,立刻闻到瓦斯味。
“不许抽烟。”
老爸简短说完,用汽油溶解润滑剂。
他不时用磅秤秤重并划上刻度,把溶解完成的润滑剂和汽油溶液倒进圆形金属罐中,盖上盖子后,又放进塑胶盒。
“用汽油溶解金属皂可以做什么?”
老爸吐了一口气问道。
我摇摇头。
“我的物理和化学都很差。”
“凝固汽油弹。只要一点火,就可以烧到摄氏两、三千度,几乎所有东西都会烧成灰烬。”
“这是跑单帮的作法?”
“我以前卖过百科全书,上面有制作方法。”
鬼才相信。我又摇摇头。
“我知道其他东西的用途,是不是定时装置?”
“对。”
“用这个把乔治和绿川烧成灰烬吗?”
“这样也行,不过这样的话,你和由衣会睡不好吧。这不是用来杀人的。”
“把他的老巢烧掉吗?”
“如果把证据烧掉了,就不能送他去猪圈了。”
老爸说着,俐落地组合定时装置,装在凝固汽油弹的罐子上(但没有装电池),又放回塑胶盒。看到这一切,我再度暗自想道。
看他这么熟练,他的过去一定很黑暗。
前一刻还当着儿子的面调戏儿子的马子,此刻却在制作威力十足的定时炸弹。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冴木隆为什么没变坏,真是不可思议。
第五节
隔天晚上,我和老爸向由衣借了备用钥匙,进入山手的公寓。
由衣跟着绿川和乔治一起外出吃晚餐了。
我和老爸穿着他买回来的连身衣,戴上挖了两个眼洞的毛线帽。
晚餐时,由衣会要求乔治带她去看游艇。
乔治应该会答应,从餐厅带她前往停在西伯尼亚码头的游艇。
凌晨零点左右,由衣打电话给我们。
“我顺利地看到了游艇,上面只有一名船员,体型看起来很强壮,色迷迷地盯着我的腿和胸部,真受不了。等一下送乔治回饭店后我和绿川会回去,其他人送我们到公寓门口就会离开……”
不到一个小时,传来电梯上升的声音。
老爸和我互看了一眼,躲在门后。随着钥匙插入的声音,绿川走了进来,老爸立刻用尖刀顶住他的脖子。
“不许叫!”
由衣按照事先的计划,一脸惊慌地捂着嘴。她的演技太逼真了。
“你们是谁?”
绿川立刻用低沉的声音嘀咕。
我立刻关门、上锁。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绿川以可怕的眼神瞪着老爸。
“当然知道,绿川先生。”
我用事先准备的绳子把绿川绑起来,再把由衣随意绑住。
接着,把由衣带进卧室,关上房门后,我和老爸站在绿川面前,他坐在地上。
“我们跟你并没有私人恩怨,所以,希望你协助我们。”老爸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乔治先生运来的货。”
“什么?”
“还有目前保管的地点。”
“你是谁?”
“绿川先生,日本的保管地点是你提供的吧?”
老爸把刀子架在绿川的喉头。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
“谁会回答这种问题?”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绿川虽然被绑着,还是挺起胸膛说道。
“即使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可能告诉你们。况且,我会放过你们吗?”
“如果你不喜欢,干脆把你杀了,就一了百了。”
老爸说道。
他说得事不关己,我发现绿川的脸上掠过一丝害怕。
“而且,未必是拿你开刀。”
老爸看了看蒙面的我。
“别看他不讲话,他可是十足的变态狂。被他疼过的女人,都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老爸居然信口开河。
“你不怕你那可爱女友也落到这种下场吗?”
没办法,我只能“嘿嘿嘿”地笑着,色迷迷地吸着口水。
绿川脸色发白了,好像爱由衣爱到无法自拔,真可怜。
“别……别乱来,怎么可以……”
“喂,他说你可以随意处置他女友。”
我又“嘿嘿嘿”地笑了。事到如今,管不了这么多,就当个彻底的变态吧。
我走到没有任何烹饪工具的厨房,寻找可利用的材料。
最后,我发现拔酒瓶软木塞的开瓶器,拿起它把玩,走向卧室。
“别这样,喂!你到底想干嘛?!”
“嘿嘿嘿……”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嘛,但这个色胚老头似乎知道,他慌张地大叫了起来。
“不许叫!”
我打开房门,向躺在床上的由衣便了一个眼色。
她很机灵,立刻鬼吼鬼叫了起来。
“不要!老公,救我!你想干嘛?不要,求求你。”
“等一下,知道了!我说,我说。”
绿川叫道。由衣失望地嘟起嘴,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我关上门,回到客厅。
绿川开始招供。
“货藏在我位于三浦半岛的其中一栋别墅。”
“是什么东西?”
“枪枝和毒品。有一百支枪、大麻和海洛英各两百公斤。”
“其他呢?”
“还有大约十把自动步枪,拜托,千万别对她动手。”
“三浦半岛的哪里?你来画地图。”
老爸把纸和笔丢给他。
我们坐上老爸不知从哪借来的轻型货车,沿着三浦海岸穿越油壶。绿川被五花大绑、堵住嘴,被扔在车后的平台,上面盖着帆布。
凌晨快四点了,寒气逼人。
老爸腿上放着绿川画的地图,我们前往的别墅位于城之岛附近的海岬前端。
“从地图上来看,应该快到了。”
经过城之岛的入口,又开了一阵子,老爸把车子停在路肩。
“如果他没唬弄我们,应该有人站岗,不能随便靠近。”
“怎么办?”
“我偷偷靠近察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OK。”
我点点头,老爸下车,在连身衣外面罩了一件深蓝色空军夹克,在黑夜中奔跑。
我靠在座椅上点了一根烟,如果绿川画的地图无误,就要执行计划的第二阶段。
打电话给在山手公寓待命的由衣,叫她去叫醒饭店里的乔治。
接下来,就让公权力大展身手吧。
等了大约三十分钟,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我跳了起来。
是老爸。我完全没察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除了走私和制作炸弹,我看他应该也干过夜贼。
“怎么样?”
“没错,有四个人站岗,两个日本人,两个是乔治的手下,分成两组人马。”
“太好了。”
“我已经把电话线割断了,他们暂时无法和外界联络。”
老爸说着,开着货车前往油壶方向。
乔治的游艇“乔治二世号”停在油壶湾旁的小网代湾码头。
“天亮前做好准备工作,你去打电话给由衣。”
离开海岸线后,老爸说道。轻型货车的平台上除了绿川,还有一件大行李。
老爸打开行李箱,里面是潜水衣和潜水装备。
他迅速穿上潜水衣,抱起装有定时炸弹的塑胶盒。
他要下水潜近“乔治二世号”,装上威力炸弹。
看着老爸戴面镜的黑色头颅潜入水中后,我将货车掉头,沿着海岸线行驶,寻找公用电话。
当我发现公用电话时,便把车子停在路边,下车跑了过去。
“喂——”
电话彼端传来由衣带着睡意的声音。如果她还睡得着,表示她神经够大条。
“你可以打去格兰饭店叫醒乔治了。”
“呃,我忘了要说什么。”
“就说绿川打算侵吞所有货物,现在已经前往三浦半岛的别墅,还在乔治的游艇上装炸弹,准备炸碎那艘船,然后把乔治的手下统统干掉。”
半信半疑的乔治即使打去别墅确认,电话也打不通。
当他赶到现场,发现游艇陷入一片火海,就会更怀疑。
“然后,再打电话到绿川的事务所,不管谁接,你都告诉对方,绿川被乔治带走了,目的地当然是三浦半岛的别墅。打完这通电话后,你就可以收拾行李拜拜了。”
“OK,知道了,交给我吧,我的演技绝对逼真。”
“等一下,乔治一定会问你为什么要通知他,你就说——”
“我会说,我对他一见钟情。”
“很好,那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啰。”
说完,我挂上电话,正想走回货车时,不禁一惊。
货车的后车门打开了。我往车后的平台一看,绿川不见了。
完了——我咬着嘴唇。
现场并没有留下绳子,绿川一定在被捆绑的状态下逃走的。
怎么办?
绿川并不知道我们对乔治设下的圈套,所以他会先到别墅叫醒手下,严加防守,或是把货物搬去其他地方。
我跳上驾驶座,如果加强防守,问题还不大,要是把货物搬走,事情就大条了。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车子冲上刚99lib? 才经过的那条通往海岬的公路,我沿途寻找绿川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我对照老爸留下的地图,在漆黑.99lib.的路上行驶。
绿川的别墅孤伶伶地盖在离小路稍远的地方。
通往别墅的私人道路勉强容纳一辆车经过。
别墅一片漆黑。
太好了!比绿川提早一步。我松了一口气,把车子开进私人道路。
我拉起手刹车,拿下钥匙。万一他们想移开这辆车,应该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如果乔治从饭店飞车赶来这里,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
下车后,我轻轻关上车门,锁好,再把车钥匙丢进草丛。
顿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喝令声:
“小鬼,不许动!”
我咬着唇。我犯了第二个错。
回头一看,面目狰狞的绿川拿着枪,旁边站着两个男人。
我早该警觉别墅没有灯光不对劲。因为有人站岗,灯一定会亮着。
笨蛋,蠢货……,我咒骂自己,但为时已晚。
手电筒的灯光照着我的眼睛。
“你敢动一下,就把你打成蜂窝。”
这句威胁毫无创意,但被枪抵着时,听起来格外有震撼力。
我默默地点头。
“刚才算你狠,现在轮到我来盘问你了。”
绿川挥起硕大的拳头打向我的脸颊,血腥味在我嘴里扩散。
“把他带过来。”
他的手下架着我在通往别墅的路上拖行。
快到大门时,白色双层楼的一楼亮起了灯光。
门打开了,两个肤色黝黑的外国人拿着M76自动步枪出.99lib. 来迎接我们。
我被带到一个中央像客厅的宽敞房间内,坐在地上,有一把手枪——Colt的Gover——的枪口顶住我的太阳穴。
绿川张开双脚,双手叉腰,低头看着我。
“你很走运,拦到计程车了。”
我这么调侃道,立刻又挨打了。
“你这小鬼嘴真贱,叫什么名字?”
事到如今,即使胡诌也没有用。不管最后被干掉还是获救,叫什么名字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冴木,冴木隆。”
“什么?冴木?”
用枪顶着我的日本人大惊失色。
“董事长,乔治先生要找的就是这小鬼的老子。”
“什么?这么说,和这小鬼一起把我绑起来的就是乔治说的那个人吗?”
“答对了。”
我说道。
“你老子是什么人?”
“毒品搜查官。”
绿川的手下脸色大变。
“董事长——”
“笨蛋,别慌,毒搜官怎么可能派儿子来调查。”
“其实是调查局干员。”
“小鬼,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会让你后悔喔。”
“好吧,是以前跑单帮的私家侦探。”
“受乔治委托时,我们就查到你老子是私家侦探,也知道他杀了乔治他爸……”
“绿川先生,这就不对了,乔治他爸是死于车祸。”
在场者闻声,纷纷大惊失色地回头看着面向大海方向的窗户,老爸一身潜水衣,从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喔,别开枪喔。我手上拿的是汽油胶——凝固汽油弹的原料,谁敢开枪,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老爸抱着汽油罐。
“别想唬弄人。”
“如果你以为我在唬人……”老爸看着手表,“看着窗外,三、二、一……”
窗外的相模湾一角突然亮了起来,随即变成擎天火柱。
“刚才各位欣赏到的是‘乔治二世号’施放的烟火,是我装的,材料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老爸说话时,传来“轰”的沉闷声响。
绿川和所有人纷纷露出慌张的表情。
“好,如果听懂了,就把枪丢在那里,全部往后退。动作快!”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只要不用枪打你,那玩意儿就不会起火。如果不想让这小鬼的头被轰掉,就赶快把那玩意儿丢掉!”
“啊哟,啊哟,”老爸摇摇头,“这玩意儿有定时装置,和‘乔治二世号’装的一样,你再磨菇,它就会喷火喔。”
“那你也会烧起来。”
“那也没办法。”
现场陷入胶着。不一会儿,传来车辆弹起小石子,渐渐驶近的声音。不知是乔治,还是绿川的手下。
车子刹车后停了下来。并非只有一辆,而是两、三辆。
“喂,你去看看。”
绿川严肃地吩咐手下。用手枪顶着我以外的另一名手下跑向门口,门一打开,枪声就响起,他按着肩膀,蹲了下来。
“怎么回事?”
正当所有人回头看向大门时——
“看这里!”
老爸把汽油罐丢了出去。
“隆!”
我推开手枪冲了出去。老爸扑向其中一个外国人,抢过M76,对着天花板胡乱扫射。我趁其他人惊慌之际,从老爸刚才进来的窗户跳了出去,躲进草丛。
汽油罐发出呕当一声,滚落在地上,别墅内顿时枪声大作,仿佛在回应老爸的M76枪声。
应该是乔治率领手下赶来,看到游艇陷入一片火海,就信以为真了。当绿川的手下出来查看时,也是乔治向他开枪。
别墅里在一片混乱中陷入枪战。手枪、自动步枪相互扫射。
还有几发子弹从我跳出的窗户射向天空,老爸也跟着我跳了出来。
“呃!”
老爸扑在我背上,我忍不住呻吟。接着,就听到阵阵枪声。
“隆,还好吗?”
“你不压在我身上,就没问题了。”
“好——”
老爸一站起来,便举起M76疯狂扫射。原本把枪枝伸出窗外的那些外国人慌忙躲了进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不能让乔治溜走。”
在激烈的枪战中,传来警车的警笛声。绿川在别墅中疯狂大叫:
“别开枪,别开枪。”
我和老爸绕着别墅走到玄关。
四个外国人用我停在那里的货车作为掩护,用手枪对着别墅疯狂开枪。老爸指着其中一人说:
“穿西装、没开枪的年轻男人就是乔治。”
那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很聪明。
他推着手下的背,似乎在说:“继续开枪。”
不一会儿,乔治朝着货车的反方向开枪。绿川的其他手下赶到了。
正当他们陷入枪战时,几百名机动部队成员突然冒了出来。
一看到警官制服,所有人都扔下枪械,似乎已经厌倦了。
“公权力登场了。”
当别墅内外的家伙弃械投降后,岛津副室长和河田现身了。
“你!冴木凉介!”
乔治高举着戴手铐的双手大叫。老爸耸耸肩,对乔治说了两、三句话。乔治正想扑过来打他,被机动队员制服了。
“冴木,干得好!”
岛津对老爸说道,但老爸只是一脸无趣地点点头。
“真蠢!如果不杀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那时候,乔治的父亲根据你提供的情报猎杀了几名游击队员,我记得你对其中一名女队员有好感吧!”
“对,而且她不是游击队员,他们搞错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老爸摇摇头,看着我说:
“好了,隆,咱们回去久违的家吧!”
“回去也没问题,”我嘟着嘴说,“但谁要付我这两天的钟点费?”
“你去问一下公权力。”
我看着副室长,副室长贼兮兮地笑了。
“我会派人送成堆的七星烟和没虑乐到府上。”
河田大惊失色地看着副室长,我噗哧笑了出来。
公权力实在太伟大了。
第一节
我飘车兼赏花回来时,发现有客人上门。
“阿隆,有客人找你。”
我正把NS400R停在“麻吕宇”后方时,星野伯爵探出头来告诉我。
“客人?”
我脱下安全帽,顺便帮康子脱下借她的安全帽问道。
时序迈入春季,春假刚结束,却是赏花的最佳季节。我冴木隆CIA早就识破了老爸想趁今天,假借赏花之名,邀我亲爱的家教麻里姐来一趟禁忌之旅的不良居心,聪明的我立即向“麻吕宇”的妈妈桑圭子,也就是广尾圣特雷沙公寓的房东通报。于是,在这个风和旦丽的大好日子,凉介老爸只好左拥右抱地带着两位美女赏花去了。
今天早上,老爸正打算带着麻里姐从后门开溜,看到妈妈桑圭子抱着装便当的篮子挡在门口的表情,实在太精采了。
“哎呀呀,阿凉!怎么这么慢,我正打算上楼找你呢!”
妈妈桑圭子绝不是与美丽无缘的女人,撇开不符年龄的服装和化妆技巧不谈,她个性好又有钱,还是喜欢冷硬派推理的师奶,比起麻里姐,她和老爸更匹配。
那一瞬间,老爸看着我,喉咙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那表情就像呼吸困难的恐龙。
“我听阿隆说了以后,赶紧做便当!下次约我出去,要早点说嘛,讨厌!”
“不……,我……我在想,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忙……”
“我已经交代星野先生了,没——问——题!”
“隆,你……你也会去吧?!”
我看到他求助的眼神,故意坏心眼地笑了笑。
“很不巧,今天约了人飘车,看来,我只能忍受断肠之苦,把两位大美女让给父亲大人了。”
老爸当时的表情显然想杀了我这个儿子,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那两个女人,开着那辆破烂休旅车在早上十点左右出门,现在都下午四点了,依然不见踪影。
“阿隆,是你的客人,对方说是你同学。”
星野伯爵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一旁的康子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是大勒索专家的女儿,半年前,在她准备踏进演艺圈之际,引发了一场以她为主的遗产争夺战,冴木侦探事务所也被卷入。虽然她后来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当艺人的梦想,但仍然在就读的J学园当大姐头。她的外型甜美可爱,个性却很强悍,做事干净俐落九九藏书。如果跟她维持稳定的关系,只要让她听到劈腿的“劈”字,拳头早就飞过来了。我在这方面特别谨慎,至今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今天,康子似乎抱着难以言喻的期待心情,所以,她瞪我的那一眼,应该是在恫吓我:“该不会是女生吧!”
这个月应该不会有女生上门哭诉“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没来吧!
“男的?”
听到我这么问,星野伯爵沉重地点点头。
如果是男人,我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在这个晴朗的星期天,我那些同学都会卯起来把妹。即使情场失利,也不会跑到经常有同学出入的咖啡店杀时间。
我对康子耸耸肩,走向“麻吕宇”的大门。
推开大门,看到一个男生坐在吧台前,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回来啦!”
星野先生再度向我打招呼,那个男生转过头。他的体型矮小、皮肤很白,戴了一副很有品味的眼镜。
“嗨,冴木同学。”
他松了一口气,向我打招呼。
“咦?”
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其实是真的很惊讶。因为坐在那里的人,是我们班上第一名的优等生鸭居一郎,他是世界知名建筑师鸭居雄一的儿子,也是名门秀才,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进入K高中这所垫底的都立高中。
当然,这种好学生不可能和我这种货色有什么交集,听说鸭居的脑袋遗传了他父亲,但个性十分软弱,考试时总是在重要关头挫败,所以才会考进K高中。
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绝对是读私立开成或麻布中学的料。
在日本这个资本主义国家,阶级制度在中学教育已看得出端倪。在高中教育的第二年以后,就算尘埃落定了。也就是说,像鸭居这种以东京大学、京都大学等国立一流大学为目标的学生,和想要挤进二流私立大学,甚至混进三流私立大学也无妨的我,身分早就不一样了。那里有迈向胜利的人生,这里则有一大堆成为别人踏板的人生。
有着如此巨大鸿沟的我和鸭居虽然同班,却从来没说过话,更不是在星期天傍晚相互拜访的朋友。
“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鸭居身旁坐下。康子则坐在他的另一边,嫣然一笑。
鸭居立刻显得手足无措,涨红了脸。
“冴木同学,她是谁?”
“我朋友,向井康子。”
“你好,叫我康子就好。”
或许是怕吓到我同学,康子努力装出可爱的模样。
我和鸭居没有交集,也表示彼此没有敌意。
“真难得,有什么事吗?”
听到我这么问,鸭居为难地低下头。
“不,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刚好有事来这附近,想起你家好像在这一带……”
“不是在这一带,而是在这里,就在楼上的公寓。”
“是吗?哈哈哈。”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向康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我上去一下。”
“不,呃,我是不是影响你们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鸭居站了起来。
“没关系啦,你难得来,坐吧!”
我挽留了他,看着星野先生说:
“伯爵,我饿了。”
“要不要帮你做三明治?”
“好啊,鸭居,你也来一份吧,这里的三明治超赞的。”
“是吗……,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既然是阿隆的朋友,那就让我来露一手吧,再附上一份法式局烤洋葱汤。”
“麻烦你了。”
康子走出了“麻吕宇”。
“好了,”我这么说着,转头看着鸭居,“到底有什么事?”
“不……,呃,我只是路过……”
“不是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不瞒你说……,呃,没错……”
鸭居那双在Renoma镜片后方的眼睛怯生生地眨了几下。
“到底怎么了?”
“我记得你家是开侦探社的。”
“我那个不良老爸?对啊,他是私家侦探。”
“Saiki Iigation。”
鸭居的发音相当漂亮。他一定是看着“麻吕宇”遮雨篷上的霓虹灯招牌读的。
“对。”
他父亲鸭居雄一在世界各地设计了很多议会、宫殿和饭店,他可能偶尔跟着父亲出国,即使发音完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同样说外语,似乎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生意的我家老爸和鸭居就有天壤之别。
“我可以……委托……你爸一件案子吗?”
鸭居语带痛苦地问道。
“案子?你是说调查吗?”
“嗯,应该说……”
“我觉得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不过,不妨先说来听听。”
“其实……,我……被人勒索了。”
他似乎快哭出来了。
“你被哪里的混混缠上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严重。”
“多严重?”
“这……”
鸭居终于红了眼眶。
他是个男人,我总不能搂着他的肩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决定视而不见,也许交给老爸处理比较轻松。
但老爸还没回来,鸭居的泪腺在崩溃的前一刻受到控制,他终于娓娓道来。
据他说——
事情始于去年的圣诞节,鸭居受庆应高中的小学同学之邀,一起去了一趟他很少涉足的夜店,参加狂欢派对。
同样是高中生,派对上有很多像鸭居的有钱人家少爷,还有其他念私立名校的公子哥儿、千金小姐。
身处其中,就读无名高中的鸭居自觉不比别人笨,却因为对玩乐一窍不通而被孤立。不过,有个温柔甜美、念名门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女生主动找他说话,他们相谈甚欢。那天,鸭居跳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贴面舞。
派对之后,他们也经常约会。幸好鸭居他父亲常常出国,比起一般都立高中的学生,鸭居的零用钱绰绰有余,从来不缺约会资金。鸭居的母亲十年前和艺术家父亲合不来,跟一个年轻建筑师私奔了,所以,家里根本无人干涉鸭居的生活。
不久,鸭居迎接了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划时代的一刻。他和那女孩上床了。比起时下的高中生,虽然稍嫌晚,鸭居也终于挤进成年人的行列。
然而,事件的核心还在后头。
“那个没来。”
这句话让鸭居从天堂坠入地狱。所谓的“那个没来”,当然是指女孩“该来的没来”,也就是“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没有上门。
而且,对方的父母也知道了,这让个性憨厚的鸭居吓到脸色发白。一个星期前,对方的父亲大发雷霆,威胁要把他掐死。
鸭居的父亲目前还在美国,为美国国防部的大楼设计案展开交涉工作。鸭居的父亲向来家教严格,如果发现儿子“荒唐的异性交往→怀孕”的事态,不知道会怎么处罚这个辜99lib?负他的不肖子。
鸭居光是想到这件事就夜不成眠,也无心读书(这一点和即使没有心事,也不想读书的隆同学不一样)。
如果能用金钱解决,鸭居户头里还有父亲给他的足够存款。
当然,这种事无法用钱解决,对方的父亲提出的条件十分吓人。
鸭居的父亲在青山拥有一家事务所,鸭居雄一目前人在美国,每个月只去事务所露脸两、三次,事务所通常有五名员工,鸭居当然可以自由进出。于是,对方的父亲利用这一点,叫他去偷99lib.设计图。
而且是目前正在兴建中、位于美国的某建筑。
听到那栋建筑物的名字后,我决定等老爸回来再说。
“对空战略防卫总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跑单帮的管辖范围。
第二节
“这不关我的事,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去管你同学的案子。”
老爸把双脚搁在卷门书桌上说道,衔在嘴角的宝马冒着烟。
“但不管怎么想,这都是跑单帮的管辖.99lib?范围。”
老爸似乎还不能原谅我今天早上的计谋。
“是吗?外行人插手这种事,也无济于事吧!尽管他父亲再严厉,也不可能狠心处罚这个优等生。”
“对方的父亲自称做贸易,但不知道做什么生意。”
老爸送麻里姐回家,和妈妈桑圭子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先让心浮气躁的鸭居回去,由我向老爸解释。
“告诉你,我当侦探,不是为了调查高中生荒唐的交友关系,这种事,去向教育委员会申诉吧。”
他完全不买我的帐。
“不然,你就基于同学之情帮他一下啰。”
老爸故意夸张地打着呵欠说道。
“保护两位美女真累,我要去睡了。你先查一下情况,如果遇到什么诡异的事,再通知我啰。”
老爸放下搁在书桌上的双腿,搔抓着头,走进观叶植物围绕的淫荡空间。
我啐了一声,拿起老爸留在桌上的宝马烟,淫荡空间的门立刻打开了,传来老爸的声音。
“喂,高中生,如果要抽烟,下星期就由你负责打扫。”
我耸了耸肩,把烟放回桌上,在一旁洗耳恭听的康子递给我凉烟。
“我在想……”
“什么?”
“那个女的真的是高中生吗?”
“她说是S学院大学附属高中。”
“你同学又没看过她去学校上课。”
“那倒是。”
“约会时,不可能叫对方出示学生证,要唬弄他太简单了。”
“但是——”
“S女中的校规很严,如果学生被校方发现去夜店,会立刻被退学。”
“原来如此。”
“听你同学说的,总觉得他好像中计了。”
“仙人跳?美人计?”
“你说什么?”
“没事,那是古文课学到的字眼。所以,对方的老爸就是冒牌货,‘中了’也是唬人的啰?”
“也不是不可能,但会有‘一炮就中’这种事吗?”
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管是一炮还是一百炮,会中就是会中。”
“你倒是很感慨嘛,看来你有切身经验喔。”
“没有,没有,我的外号叫无籽西瓜隆。”
“总之,要不要先试探一下这个女人?”
“试探她有没有怀孕吗?”
“白痴。”她竟甩了我一耳光。
隔天,我和康子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见面。康子的鬼点子很多,找人代点名,然后跷课去我家把我的NS400R骑过来。她虽然没驾照,骑车技术却丝毫不逊色。毕竟是“学生都是艺人和太妹”着称的J学院大姐头,这点本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今天,鸭居要跟那个高中女生约会,他也和我一起在咖啡店等候。
“冴木同学,跟踪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没那么笨手笨脚,她绝对不会发现的。”
“但如果被她或她爸妈知道……”
“即使发现有高中生骑车跟踪,谁会想到是私家侦探?”
“那倒是……”
我已经叫鸭居告诉对方,会先考虑一下,尽可能争取时间。对方却回答:
“你一直浪费时间考虑,只会延误堕胎,到时候,真的只能昭告世人,鸭居雄一家添了长孙。”
简直是危言耸听。
“对了,鸭居,你去过她家吗?”
“没,没去过。约会时,每次都是我送江美到成城的车站……”
“你和她父亲在哪里见面?”
“在饭店,在P饭店的大厅。”
“是喔。”
我看着鸭居递来的对方父亲的名片。
上面写着“荣耀综合贸易商社董事长富樫幸雄”,公司位于虎之门。
“你们都去哪里约会?”
“江美今天是瞒着她爸溜出来的,不能太晚回去。我们约在原宿,可能去代代木公园散步吧。”
“她也是放学后再去吗?”
鸭居点点头。S女中的制服是像乌鸦一样黑的水手服,不可能跟丢。
如果他们搭电车回去,我打算把车交给康子,让她骑去成城的车站等我。
三人走出咖啡店,我们在地铁站和鸭居分手。然后,我把安全帽交给康子,两人一路飘到原宿。
我们把车停在代代木公园附近,我和康子伪装成情侣,走在原宿街头。
不一会儿,鸭居和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女生从原宿方向走到表参道,我和康子挽着手,在马路对面与他们并行。鸭居应该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在意富樫江美穿制服,他们并没有走进咖啡店,买了可丽饼后,继续在表参道上散步。
看到他们走进代代木公园,我们在护栏上坐了下来。
“的确是S女中的制服。”康子说道。
“长相呢?”
“哪有什么S女中的长相,而且距离这么远,根本看不清楚。”
听鸭居说他们俩相亲相.99lib.爱,或许是他缺乏经验,气氛显得很尴尬。
我把这种想法说出口,康子耸耸肩。
“也许她真的是大家闺秀。”
“你也很像千金小姐。”
我贼兮兮地笑道。为了不引起注意,康子今天穿了一件有荷叶边的针织洋装。即使是千金小姐,也是喜欢素雅装扮的千金小姐。
“简直就像穿上玩偶装,早知道穿制服来。”
康子的制服有两种,一种是裙摆扫地的“战斗服”,另一种是露膝的“玩乐服”。如果穿这种制服,会比穿便服更显眼。
“不要抱怨,是你主动要帮忙的。”
“因为你一个人根本靠不住。”
谁说的。
我们买了热狗和霜淇淋,一起晒太阳。快五点的时候,看到他们从公园的另一侧出口走了出来。
“喂,喂,他们还牵手喔。”
康子眼尖地看到他们,吹了吹口哨。
“你的举止不要太粗鲁,要顾及这身打扮。”
“别自以为是。”
我们斗着嘴,继续跟踪。如果他们要回成城,从地铁千代田线再转搭小田急线直达车最方便。
果然,他们走到车站附近便松开了手,一起走下地铁的阶梯。
“康子,车就交给你啰。”
“成城的车站,对吧?”
然后,我们分头行动。
来到地铁的月台时,我躲在柱子后面,以免被他们发现。地铁进站后,我走进他们隔壁的车厢。
他们站在车门附近,默默地相互凝望。我终于可以观察富樫江美的长相。
她有一张圆脸,还有一双清亮的凤眼,或许是校规的关系,她的头发绑成麻花辫,算是清秀佳人,感受得到她的良好家教与智慧。
她的个子娇小,浑身散发出让人忍不住想紧拥入怀的魅力。当然,我也是高中生,不算是萝莉控,受到同龄女生吸引也是天经地义。藏书网
如果换成我家的凉介老爸,就有恋童癖的问题了。
他们在代代木上原换了小田急线,到成城学园前车站时,只有江美下车。鸭居隔着关上的车门,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他虽然受到恐吓,但好像真的爱上了江美。
我尾随下车的江美经过剪票口。江美独自低着头,快步走着。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大家闺秀。
江美走出车站后,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大惊失色。本以为她会走路回家,没想到她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急忙招计程车,偏偏招不到。康子.99lib.t>也还没赶到。
我眼巴巴目送载了江美的计程车朝世田谷大道的方向离去。
十几分钟后,康子骑着NS400R出现了。
“我过上塞车。”
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看着以一身千金小姐装扮骑车的康子。
我叹了一口气。
“那位大小姐呢?”
“搭计程车走了。”
天底下偏偏就有这种事,人生不可能事事顺遂。
第三节
第二天,我提早离开学校前往虎之门,我觉得应该去见识一下江美父亲的公司规模到底有多大。
我在与高中生无缘的办公街徘徊了几十分钟,终于看到了“荣耀公司”所在的大楼,那是樱田大道后方小路上的一栋住商混合大楼。
我穿着连身皮衣裤,头戴安全帽,骑士装扮在这里并不醒目。因为到处都看得到时下流行的快递员在街上穿梭。
我抄下“荣耀公司”底下楼层的公司名,到附近的事务用品店买了大号牛皮纸信封和麦克笔。
我用潦草的字在信封上写了“光阳通商敬启”(就是底下楼层的那家公司)几个字,走进大楼。
头上还戴着安全帽。
我搭电梯来到“荣耀公司”所在的七楼,走在两旁有许多扇门的走廊上,推开写有“荣耀公司”的大门。
我把信封夹在腋下,一口气说:
“我是‘办公快递’,来送文件。”
前方有一道玻璃屏风,屏风前面摆着一张看起来像柜台的桌子,坐在那里的女人惊讶地抬起头。
看起来年约二十一、二岁,呆滞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工读生。
屏风后面似乎没人。
“喔,好,辛苦了。”
工读生姐姐微微起身,我把信封翻过来,递到她面前。
“麻烦你签收一下!”
我拿出事务用品店买的信封袋,煞有其事地递给她。屏风后面还是没动静。
“咦?这不是我们的?”
她终于发现了。
“光阳通商在楼下。”
“啊?喔,真对不趄。”
我立刻把信封收回来。
“真不好意思。”
说完,我来到走廊上。这家公司应该只是幌子。
我越来越觉得整起事件不对劲。到一楼牵车,我一路骑到成城。今天绝对不能再跟丢了。
我在那里盯着车站出口,等待江美从剪票口走出来。
三点半、四点、四点半、五点、六点、七点……,车站吐出的人潮中不见富樫江美的制服身影。
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还是不见富樫江美从成城学园前车站走出来。
她今天没去上课吗?还是直接搭计程车回家了?
还是……
“完了,这次死定了。今天她爸打电话给我,说不能再等下去了。”
隔着电话,依然感受得到鸭居快哭了。
“对方有没有具体要求你怎么做?”
“他说明天深夜会来接我,然后直接去我爸在青山的事务所。我有钥匙……”
“但即使去了你爸的事务所,设计图或其他东西应该放在保险箱吧?”
我瞥了一眼把脚搁在卷门书桌上,正在专心看“职棒新闻”的老爸。
“他要我别担心,虽然是偷,其实只是拍照,绝对不会被我爸发现。”
“能不能拖延时间,比方说,你就说你爸临时回来了。”
“不可能,他仍对我爸的行程一清二楚,不知道去哪里查到的。”
我忍不住呻吟。令人懊恼的是,针对富樫父女的调查毫无进展。
“好吧,明天我跟你去,就说我是你的麻吉。”
“但是,冴木同学,这……”
“冴木侦探事务所是以服务优良闻名。”
我故意语带讽刺地说道,好让老爸听得到,他却当耳边风。
当我挂断电话时,老爸仍然盯着电视问:
“还是之前那个美人计吗?”
“大叔,这跟你无关吧。”
“万一有什么状况,只要报警就能解决了。”
“但是他很担心,如果被他老爸发现他交友不慎,还把女方的肚子搞大,他会被活活打死。”
“没想到你的朋友,也有这么纯朴的孩子,我好惊讶。”
我就知道。所以即使拜托老爸,他也不见得肯帮忙。
此时,电话又响了。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是我,康子。”
电话彼端传来吵闹的舞曲音乐。
“你好!”
“我听到一件很诡异的事,想赶快告诉你。”
“什么事?”
“那是去年发生的。我朋友的朋友向S女中的人勒索一套制服,结果卖出了好价钱。”
“受人之托吗?”
“对啊,她是新宿那一带的大姐头,受人之托,把一个S女中的学生拉进厕所,然后扒光对方的制服。”
“是吗?真想见见那个人。”
“我已经打听到她出没的地点,不过我跟她本人实在不熟,不知道她肯不肯对你说实话。”
“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家附近,麻布的夜店。”
“我去接你。”
“那我等你。”
我挂断电话后,立刻起身,老爸抬头看我。
“晚上外出是开始变坏的征兆。”
“别胡说八道,有个大姐头抢了S女中的制服,卖出好价钱。我去见一下对方。”
“现在的女生都很猛,只要稍一不留神,就会吃不完兜着走。万一情势不妙,记得吹一下口哨。”
“你会来救我吗?”
“我……会带红药水去看你。”
我飘到麻布的夜店门口,身穿紧身迷你裙的康子被几名大学生团团围住。
“兜风风吗?想坐哪一辆?我的是BMW。”
“我开的是奥迪。”
“我的是丰田的Soarer。”
“还是我的法拉利最拉风。”
这些人几乎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还把车子开上人行道炫耀。
康子不发一语,其中一人还过来搂着她的肩。那人穿着义大利丝质西装,举手投足很做作。
“跟你说,晚上绝不能住在这种充满废气的地方,我家在叶山有一栋小木屋,要不要去那里喝酒看海?”
有好戏看了。我停好车,打算好好欣赏康子的本领。
“好啊,”康子微笑,用手指夹着对方的领带,在他的脖子周围绕了一圈。“不过,还是改天吧,等一下要去教训一个不识相的小鬼。”
“啊?”
“就像这样!”
她勒紧对方的脖子,又往对方的胯下踹了一脚。
“死小鬼!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个男生蹲了下来,她放开他,转头看向另外几个躲得老远的大学生。
“你们知道自己在跟谁搭讪吗?不要因为老娘不讲话,就对老娘毛手毛脚。当心我用剃刀把你们的老二统统割掉,让你们从此派不上用场。”
几名大学生张口结舌,大惊失色。康子甩了他们耳光,走下车道。
“笑什么?”康子嘟着嘴问我。
“我在想,跟你出去玩,那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白痴。那个大姐头经常在歌舞伎町的游乐场出没,她们也有援交,我想应该是有后台。”
也就是说,我们要和援交女学生、黑道兄弟打交道。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彻底变坏的原因了。
一定是身边有太多负面教材了。
那家游乐场位于歌舞伎町最深处的可玛剧场旁。
细长形的店面越往里面走,灯光越昏暗,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心健全的高中生玩星际大战或打怪兽的场所。即使在这里看到卖酒的自动贩卖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群穿长裙、戴口罩,烫着泡面头的熟悉身影坐在店内角落。她们喷云吐雾,以一双双三角眼瞪着往来行人。
康子的超短迷你裙和我的连身皮衣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不出所料,立刻有人恶狠狠地瞪过来,让胆小的都立高中生阿隆吓得屁滚尿流。
“呃,请问K女学院的奈美姐在吗?”
阿隆说话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你混哪的?”
蹲在前面的一个胖妹气势汹汹地问道。可惜长得不怎么样,眉毛快掉光了。
“我不是什么报得出名号的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都立高中生。”
“妈的,所以问你到底想干嘛?”
文部省到底有没有在做事?那个胖妹又转头对康子说:
“还有你,干嘛穿这么骚?”
“别气别气,我只是想找奈美姐。”
“开什么玩笑!干!”
“你想干我也……,伤脑筋,康子,麻烦你翻译一下。”
康子向前跨出一步。
“干嘛?”
胖妹有点心虚地问。
“你就是奈美吗?”
康子静静地问道。
“奈美是你叫的吗?对奈美姐太没礼貌了。”
“原来不是。那你这个猪头闪一边去!”
“你说什么?!”
“吵死了?没长眼吗?我是J学园的向井康子。”
“呃!”
名人真方便。那个正准备起身的胖妹脸色发白。
“我就是K女中的奈美。”
后方传来一个佣懒的声音。一看就知道身体状况不妙,脸色苍白,骨瘦如柴,显然和黑道兄弟过从甚密。
她的毒瘾太重了。
“J的大姐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奈美以几乎快闭上的眼睛望着康子。
“听商业的山仓说,你去年剥了一套S女中制服?”
“对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那个贱货一副大小姐模样,我看了超不顺眼,就想教训她一顿。”
“那套制服呢?”
“不知道哪里的娘炮花了十万买下。”
“哪个娘炮?”
“忘了。”
“快想一下。”
“懒得想,妈的,烦死了。”
这根本不像女人的对话。
“我要你想一下。”
“干嘛?敢命令我?”
康子采出身体。
“我不想找你们麻烦,只要你告诉我名字,我马上闪人。”
“不要。啊,我突然统统忘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
我这么说着,走向奈美。
“妈的,你想干嘛?”
“跟我一起玩两轮吧。”
我笑了笑,一把扛起了奈美。
果然,她的身体轻得好像鸡骨头。
“你要干嘛?!放我下来!混帐!”
康子从腰包里拿出剃刀。
“闭嘴!”
她用剃刀轻轻捞起奈美的发丝。
“我会帮你理光头。”
“住手!混帐!”
“别动!”
看到旁边的人准备求救,我立刻喝斥道。
“如果有人敢出去,我直接把她扛到派出所,就说是送毒虫上门。”
听到我这句话,所有人都不敢动。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有后台吧,红星组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吗?你的意思是告诉警察,毒品是红星组提供的吗?”
“想通了吗?”
康子又抓了奈美的一小撮头发,用剃刀割了下来。
“我说,我说,是六本木那家‘outline’的经理。”
“藏书网
辛苦你了。”
我放下了奈美。
“对了,那个经理叫什么名字?”
“……神,他叫神哥。”
“啊哟,啊哟。”
听到“outline”这个名字时,我就有警觉。
这起事件似乎又和老爸的老友有关。
第四节
去年夏天,我的家教麻里姐的朋友,也是某半导体厂商高层的情妇;一个叫小舞的女大生曾经卷入一起绑架案。
绑架集团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那家厂商的商品。绑匪要求的赎金是这批亚洲各国禁止进口的特殊商品。
老爸在麻里姐的介绍下出马,在阿隆我的大力协助下,终于解决了那起绑架案。绑匪集团的老大和老爸用手枪单挑,结果老爸赢了。当时,对方首脑的副手就是六本木这一带帮派的老大;曾经搞过学生创业的神。
那是一个危险的犯罪集团,无论科技产品还是人,只要能换钱,都是他们做生意的对象。
那时候,我差点在富土山的深山里被神轰掉脑袋。
从奈美口中听到神的名字,显示鸭居真的遇到了仙人跳。
我和康子从游乐场出来,回到广尾的圣特雷沙公寓。老爸正刷牙刷得起劲。
“准备睡了吗?”
“对啊,看了一整天的电视也很累,今晚要早点睡。”
正在津津有味品尝牙膏的老爸说道。
“大叔,恐怕没办法如愿啰。”
“为什么?”
“你认为应该由教育委员会出面解决的那起仙人跳,似乎跟你的老朋友有关。”
“老朋友?”
他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的‘关东半导体’绑架事件吗?”
“记得啊。”
老爸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两起案子的手法根本一模一样。”
“那时候,你老友身边的那个叫神的家伙,在这起案子又出现了。他买了S女中的制服。”
“这下好玩了。”
老爸抓着冒出胡碴的下巴。
“又是他们?”
“这次的计划更周延,99lib.还办了一场派对,有技巧地接近鸭居。”
“看来,已经有买家要那些设计图了。”
“怎么办?”
康子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们。
“当时,我只打伤他的手臂,是不是太失策了?”
老爸露出好像家庭主妇错过跳楼大拍卖的后悔表情。
和对方的老大决斗时,老爸打伤了对方的右臂,大获全胜。
“最可怜的是鸭居,他莫名其妙地一开始就被设计了。”
“后悔是青春的附属品。”
老爸说得倒轻松。
“目前的进展如何?”
老爸问道。我告诉他,鸭居被迫协助对方明晚闯入他父亲位在青山的事务所。
“没办法,你去告诉鸭居,他的初恋以失恋告终了。如果他们继续威胁,就由你出面告诉对方,已经查出那女孩不是S女中的学生,并且会去报警。”
“老爸,你不出面吗?”
“对方已经没有勒索的材料,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怎么可能?”老爸奸笑了起来,“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天放学后,我和鸭居一起去他家。那是一栋由他父亲设计的双层楼建筑,外表还有裸露的水泥,戚觉好像住在要塞里。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如果把这栋房子的设计图交出去,对方会不会相信这是“美军对空战略总部”的设计图?
“我已经查到了几件事。”
我们面对面地坐在鸭居的房间(他的房间太惊人了,文字处理机、电脑、天文望远镜、音响一应俱全),还有帮佣为我们泡咖啡。
“什、什么事?”
可怜的鸭居真的吓坏了,如果再告诉他,他的女友欺骗了他,实在太残忍了,但我又不得不说。
我拿出香烟。
“要抽吗?”
“不、不要。冴木同学,你有抽烟吗?!”
“你真是时下少见的乖学生,算了,你家有烟灰缸吗?”
“应该没有,我爸也没抽烟。”
我叹了一口气,把香烟放回口袋。
“算了,其实,你女朋友……”
“江美吗?”
“她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看法?”
“她完全不知情。她爸爸说,如果我敢对她提一个字,就不会再让我跟她见面了……”
“那应该是骗你的。”
“什么?”
“她应该知道你被勒索的事。”
“为什么?既然知道,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爱情是盲目的。
“首先,她不是S女中的学生,搞不好连高中生都不是。”
“怎、怎么会……”
“所以,怀孕这件事也很可疑。”
“这到底……?”
“整起事件都是为了窃取你父亲的设计图所设计的骗局。”
“不、不会吧?”
可怜的鸭居脸色发白。那些家伙真是罪孽深重。
“这么说,江美的父亲——”
“他们不是真的父女,应该是专门窃取这种弓机密‘的犯罪组织。”
“这……这……这太过分了。”
我耸了耸肩。如果这个背叛的打击让鸭居从此讨厌女人,甚至变成同性恋,那些家伙就罪该万死了。
鸭居双手掩面,垂头丧气。
“我很同情你。”
“……”
这时,传来敲门声。
“有人打电话来,说要找冴木同学。”
帮佣在门外说道。
我拍了拍鸭居的肩膀站了起来,拿起放在他书桌上的子母机听筒。
“是冴木隆吗?”
电话彼端传来中年男子的阴沉声音。
“对,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富樫江美的父亲。如果说,我是去年在富土山的树林里和你父亲决斗的人,你应该会想起来吧。”
“我果然没猜错。被我老爸打伤的手臂还好吗?”
我吃了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候。要镇定,要镇定。
“还没好。冴木还好吗?”
“托你的福。”
“上次害我们承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次不会再让你们得逞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
“你女朋友在我们手上,她可真……活泼。”
是康子。惨了。我咬着嘴唇。一定是奈美向神告的密。
“一听到你的名字,我立刻就想起来,你是冴木凉介的养子。”
“养子?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好惊讶,你以为冴木凉介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等、等一下,如果我不是那个不良中年的儿子,那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电话彼端传来含糊的笑声。
“这件事,你自己去问他吧。总之,冴木凉介没结过婚。”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老爸的?”
“很久以前,这件事,你也可以去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思,那就叫藤堂好了。”
“藤堂先生,鸭居已经识破了你的伎俩,我劝你不要再欺负他了。”
“应该收手的是你们父子,那位小姐被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藤堂先生,你的手法真高尚。”
“总之,你去告诉冴木,叫他赶快收手。只要今晚一切顺利,我就会把那位小姐还给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我对着话筒咒骂。
鸭居讶异地抬头看着我。
我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拿出烟,点火。
“呃……”鸭居开了口,“可不可以给我一支?”
“你不是不抽——”
“我想试试,既然这样,我干脆来当不良少年。”
事态的发展太诡异了,但我还是递了一支给他。他用颤抖的手点了烟,吸了一口,立刻拼命咳嗽。
鸭居咳了一会儿,开始泪如.99lib?雨下。他把香烟放在咖啡杯的垫盘上,用力揉眼睛。
“烟……烟好苦。”
他带着鼻音说道。我耸了耸肩。
“对,尤其是第一次抽,会觉得特别苦。”
“总之,如果不先把康子救出来,我们就没办法走下一步。问题是他们把康子藏在哪里。”
我对凉介老爸说道。
老爸一如往常,双腿搁在卷门书桌上。
我已经从鸭居那边回到家,正在讨论今后的计划。
“藤堂只要拿到设计图,就会放了康子。他以前是军人,在这方面说话算话。”
老爸说道。
“他是什么人?”
“他以前是日本驻外使馆的武官,厌烦了维护国家和平,决定去跑单帮,于是伪装成意外身亡。他的脑袋很灵光,也很有手腕,但有个缺点,就是喜欢冒险。他擅长谋略和搞破坏,但是太擅长了,反而变成他的缺点。”
“走火入魔吗?”
“没错,规矩的组织不可能用这种人,因为太危险了。所以,他让自己消失,然后,成立了一个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组织。”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会认识这种人,会不会很蠢?”
老爸摊开双手。
“我在国外做生意时,会认识各路人马。”
“就这样而已?”
“什么意思?”
“他还提到一些很奇怪的事,说你没结过婚,我是你的养子。”
“哼。”
老爸哼了一声,吐了一口烟。
“你觉得呢?”
“无所谓,虽然谈不上是歹竹出好笋,但我也觉得自己跟你不像。”
我耸了耸肩。
“在没有其他人出面当你老爸之前,我暂时还是你老爸。”
老爸一本正经99lib.地说道。
“如果可以,希望能出现我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种浪漫一点的剧情。”
“你太天真了。”老爸摇着头,“这十七年来,从来没有这号人物出现过,今后——恐怕也不会有吧!”
“真是够了,我可以叹气吗?”
这次,轮到老爸对我耸肩。
第五节
老爸把休旅车停在六本木的路边,我们坐在车上观察。还没开始营业的夜店“outline”就在正前方。
“在这起案子当中,只有一个人的姓名和职业曝了光。”
老爸说道。
“就是神。万一鸭居报警,不管怎样,神都需要有今晚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今天一定会来上班。”
“证明他没去袭击青山的鸭居建筑事务所吗?”
“对。化名为富樫的藤堂和伪装成女儿的那个女人用的都是假名,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只有神是与他们有关的‘实际存在’的人。”
“原来如此。”
“对,这就是专家的手法。藤堂是专家,所以,神不会参与今晚的袭击。”九九藏书
一辆红色法拉利从十字路口转进来,停在“outline”旁边,好像在证明老爸所言不假。神之前开的是Sting Ray,可见得他真的很爱名车。
神下了车。那修长的身材、一头长发和女性化的五官,实在是像极了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
他关上法拉利车门,正准备走进店里,老爸发动休旅车向前冲去。
神应该听到了汽车疾驰声,当他回头时,一脸惨白。
这也难怪,因为破旧的休旅车一头撞进了他引以为傲的法拉利车尾。
神那张端正而苍白的脸孔,气得扭曲变形。
他大步走向休旅车的驾驶座。老爸和我低下头,以免被识破。
“喂!你们想干嘛?!”
神隔着紧闭的车窗叫嚣,抓住休旅车的门把。
神一打开休旅车的车门,老爸就抬起头。神顿时愣住了。
“现在,有一把十二口径的霰弹枪顶住你那迷人的腰身。去年,我也说过同样的话,你可能忘了,所以我再说一遍。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开枪,可能需要真空吸尘器才能把你搜集完整。”
“冴……冴木……”
“看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就乖乖坐到后座。”
“你……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开枪?”
“要试试看吗?你不可能没听过我的事。”
“……”
休旅车的车门和神的身体挡住了老爸手里的霰弹枪,路上行人是看不到的。
“如果想逃,就试试看吧。”
老爸平静地说道。
神无奈地坐进了后座。
“隆,你来开车。”
“如果无照驾驶被条子逮到,罚款要你付喔。”
说完,我绕过休旅车的车头,和老爸交换座位。老爸用枪抵着后座,跨过前座椅背,坐到神旁边。
“去哪里由你决定,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手指还扣着扳机,你别想抓枪托玩什么花招。这辆车虽破,但我很中意,我可不想因为你的人肉汉堡排毁了这辆车。”
“知道啦。”
神撇着红唇忿恨地说道。
“好孩子,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去关人质的地方?”
“你两次坏了藤堂先生的好事,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都是专家,公事公办。而且,专家不会光说不练,要干的时候,就默默干了,对吧!”
老爸始终沉着镇定。
“妈的!那个太妹在东名厚木郊外的汽车旅馆。”
“麻烦你带路啰。”
那家汽车旅馆位于下了厚木交流道后,往丹泽方向北上的深山里,孤伶伶地坐落在狭窄的山路边,地点隐密,很适合男女幽会。这里的客房都是独栋小木屋,每一栋都有独立停车位。
我在老爸的指示下,把车子开进其中一间空房的车库。四周一片漆黑,即使屋内有人监视,也不可能发现我们。
我们进了房间,隔着门付钱。神说,康子被关在最里面那一栋。
“有几个人监视?”
“两个,奈美也在。”
“好,走吧。”
老爸拍了拍神的肩膀,弯身朝小木屋前进。
走到那栋房子前面,老爸用枪藏书网口顶着神的后脑杓。
“你知道怎么做吧!”
神点点头。
他轻轻敲了敲门,寂静的房间里传来动静。
“谁?”是奈美的声音。
“是我,神,开门。”
门打开一条缝。我挤到门口,门一打开,我便把右手伸进去,抓住奈美的头把她拖出来。
“干嘛?啊!”
老爸推了神一把,神踉跄了一下,大喊:
“快动手!冴木来了!”
康子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床边的男人从上衣里掏出手枪。
老爸举起霰弹枪朝着天花板发射,随着巨大的枪响,天花板吊挂的仿水晶灯被打得稀烂。
老爸跳了起来,用枪托朝发愣的男人头部狠狠敲下去,再把另一个人踹飞。从他平时懒散的模样,很难想像他的动作这么干净俐落。
神看到其中一人的手枪掉落,正想跑过去捡,我连忙一脚踢开。
射出的流弹击碎了玻璃墙。
“好啦,结束了!”
老爸拉了一下霰弹枪的弹匣叫道。
“隆,把那位大爷的枪也拿过来。”
我没收了那个下体被踹、痛得满地打滚的大叔手上的枪。
康子躺在床上,像菜虫一样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一团东西,胸前有好几个被烟蒂烫伤的痕迹。
我用小刀替她松绑。
“王八蛋!”
康子一拿下嘴里的东西,立刻跳了起来,把奈美推倒。
“看样子,你应该没被强暴。”
“差点就惨遭毒手了。隆,刀子借我一下。”
“不行。”
“别担心,我不会杀她。”
“康子,我知道你很气,但我们没时间了。”
“好吧,奈美,把制服脱下来。”
康子一丝不挂,双手叉腰站着。
“干嘛?”
“妈的,我这样怎么回去?”
康子把奈美身上的制服扒下来。
“那就顺便请所有人脱衣服吧。”
他们把所有人身上的衣物,从皮夹到内衣裤一扫而空,再把所有人绑起来。或许是因为枪战发生在室内,四周并没有人听到枪声跑出来张望。
“这家隔音良好的汽车旅馆帮了大忙。”
老爸说着,拍了拍神的脸颊。
冴木等人把四个人绑好后,又塞住他们的嘴,然后再绑在一起,把他们放在那张圆床上。
“隆,把电话线割断。”
我割断了室内电话,老爸打开旋转床的开关。
躺着四条菜虫的圆床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可能会有点晕,忍耐一下,转个两晚,应该会有人来看你们吧!”
我们走出房间,在老爸的指示下,我把对方车子的四个轮胎都刺破了。
我们坐上休旅车。
“好,接下来要对付藤堂了。”
老爸发动车子时说道。
“这次也要靠一枪决胜负?”
“没那么简单,”老爸严肃地说:“既然已经有了买家,为了守信,他必须拿到设计图。”
“交给条子处理就好了。”康子说道。
“你怎么了?平常那么逞强,到了紧要关头,就要靠警察吗?”
“才不是呢。”康子一脸不悦。
“一旦事情曝了光,隆的同学会受到比失恋更沉重的打击,这样也太可怜了。”
老爸贼兮兮地笑了。
车子在驶上东名高速公路的厚木交流道之前,我始终不发一语。藏书网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老爸猛踩油门,车速之快,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他的老爷车。
“康子,你在哪里被他们掳走的?”
老爸问道。
“我放学时,那几个家伙在校门口埋伏。”
“你是指那两个人和奈美吗?”
“还有你们带来的那个娘炮。”
“你讲话不能文雅一点吗?”
“少啰嗦,有什么办法?”
“神不打算加入,那两个人负责监视,这么说,去事务所偷设计图的是……”
“藤堂和他女儿。”老爸说道。
“那真的是他女儿吗?”
“不是。那家伙没结婚,他不可能跟女人安分过日子。”
“跟某人一样吗?”
我说道,老爸瞥了我一眼。
“我在想,叔叔不想报警的原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鸭居的名誉吧。”
“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我点点头。
“你想跟他单挑……,对吧?”
老爸没说话。
“到头来,你还是想跟藤堂再较量一次吧!”
“也许吧……”
“你们在说什么?”
康子一脸纳闷。
“搞不好你当初放弃做生意,是因为和藤堂有相同的想法吧?”
“谁知道呢。”
“我觉得你心里很清楚。”
“隆。”
“干嘛?”
老爸笑了。
“你忘了我最大的缺点。”
“缺点?”
“没错,懒散。我只是厌倦了。”
原来如此。我耸耸肩,反正,这人不是当英雄的料。
其实,搞不好这才是真正原因。
第六节
我们在广尾放康子下车,抵达鸭居家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我摁门铃,是鸭居开的,帮佣似乎已经回去了。
“冴木同学。”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这是我爸。”
“康子小姐呢?”
老爸纳闷地看着我。比起自己,他似乎更担心康子。?99lib.
“没事了,已经把她救出来了。”
我们在鸭居家的客厅面对面坐下,老爸问:
“藤堂,不对,富樫有没有打电话来?”
“还没。”鸭居摇摇头,“不过,他说今晚一定会去事务所。”
“他说要过来接你吗?”
“对。”
“那就等他吧。”
“但是,要怎么……”
“他来了就知道了。”
凌晨零点时,电话响了,是藤堂打来的。鸭居表示自己一个人在家。老爸把休旅车停在屋后不明显的地方。
藤堂从容地说,凌晨一点会到,叫鸭居别睡着了。说完后,便挂了 电话。
凌晨一点,门铃准时响起。鸭居正要起身,老爸制止了他,亲自走向大门。
老爸打开门锁。
门开了,那个去年与老爸决斗的男人走了进来。年约四十四、五岁,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前额秃了,充满智慧。他的右手放在外套口袋里。
那个男人——藤堂并没有太惊讶,抬头看着替他开门的凉介老爸。
“又是你。”
“不好意思,这次又来坏了你的事。”
老爸小声说道。
“这么说,你儿子的女友……”
“在厚木吗?去过了。”
藤堂顿时满脸怒气。
“你大干了一票吗?”
“不,包括神在内,现场没有人受伤,不过可能会有点头晕。”
“什么意思?”
藤堂讶异地注视着老爸,老爸耸耸肩。
“没事。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和去年一样,他们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讨论去.99lib.哪里出游。
“嗯,那次之后,我的右手一直不听使唤。”
藤堂望着自己插在口袋里的右手。
“还是你愿意就这样打道回府?”
“这怎么行?客户不会放过我。”
“K·G·B吗?”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你应该知道规矩。”
“我知道。”
“我要信守承诺,如果这次失败,我会失去这个客户。”
“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抽手吗?”
藤堂点点头。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老爸吐了一口气。
“就在大街上……”
“不必在意,反正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藤堂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就去附近解决吧。”
老爸说着,走到玄关的水泥地。在他的夹克底下,藏着刚才在厚木的汽车旅馆没收的手枪。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鸭居家前面停了一辆黑色皇冠,江美坐在副驾驶座。
“其实,她今年二十岁了。隆,女人很可怕吧?”
藤堂回头对我说道。
“她是你助理吗?”
“差不多吧,是我么妹。”
“你把亲妹妹也扯进来?”
“时下好的人才很难找啊!”
江美表情僵硬地坐在那里。
“好……”
老爸和藤堂并肩走出鸭居家。
“我记得前面有一座小公园,如果去那里,应该不会造成鸭居同学的困扰。”
“藤堂,怀孕的事呢?”
“当然是骗人的,不需要伪装到这种程度。”
他们走进公园。公园内有秋千、滑梯,真的是一座小型儿童公园。
“藤堂,我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我死了,你打算告诉隆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我睁大了眼,他们在聊我生父。老爸摇摇头。
“不,我不希望。他就是我儿子。”
藤堂露齿而笑。
“冴木,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个性,在这一行很难得。”
“我已经离开了。”
“不,你并没有离开。正因为你没离开,现在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无所谓啦,开始啰。”
“好。”
两人立刻跳开,好像被对方弹了出去。
装了灭音器的枪发出沉闷的声响,“当”的一声,在攀爬架上发出清脆的反弹声。
老爸躲到滑梯和沙坑后方。
“冴木,拖延时间可不是上策喔。”
藤堂以低沉的嗓音说道,拿着枪步步逼近。他缓缓地转动脖子张望,下一瞬间,纵身一跃。
老爸从沙坑后方的树丛开枪,子弹掠过藤堂的背部,打到了秋千的支柱。
他们同时起身,好像互相交换位置般往前奔跑。
枪声交错,老爸射出的子弹打中了藤堂的左肩。藤堂转了一圈,倒在地上。
老爸垂下右手的枪,从跪膝射击的姿势站了起来。
藤堂的枪掉在距离左手几公分远的地方,他呼吸急促地抬头看着老爸。
“你捡回了一条命。”老爸说道。
“是吗?”
藤藏书网堂说着,倏地坐了起来,外套右侧的口袋亮了一下。
老爸的身体飞向半空,藤堂的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握着一把小型枪。
当他的手臂伸向老爸的方向时,仰躺在地上的老爸打了一个滚。
老爸高举在头顶的双手交握,枪口瞄准藤堂。
老爸开枪了。
鲜血从藤堂的后背喷了出来,他的左胸中枪,像个人偶般应声倒地。
老爸跪在地上,右肩渗血。
“隆。”
老爸低声叫我。
“爸,什么事?”
我终于吐出了压抑已久的那口气。
“打电话给公权力,找我的旧识,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他应该会……妥善……处理,不会公布……鸭居的名字……”
“副室长吗?”
“对。”
老爸点点头。
“还有,抱歉,事务所暂时休业,你认真去打工吧。”
“老爸!”
“笨蛋,我又没死。”
老爸摸着右肩走向藤堂,用左手轻轻为藤堂99lib?阖上眼皮。我看着老爸,他头也不回地说:“快去!”
我迈开步伐,眼角瞥到老爸点了一根烟。
干侦探这一行,偶尔也会遇到这么严肃的场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