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追杀幻想》 序章放学的铃声 一天前，如果有人给我讲正义，我会把我妻子的相框砸到他的脸上，把90°的直角戳进他的嘴巴，顶在那还在散发着所谓正义的恶臭的舌头上，让他对着照片里的人说道歉。 但是现在呢，我走在这条寂静无人的小路上，心中的喜悦却抑制不住的爬上我的嘴角，化作呵出的白雾，随后在冬日下消散。 昨夜，我又一次从那可怕的噩梦中惊醒。梦中妻子的残肢一路引导着我走向道路的尽头，在一个拐角后，我看到妻子失踪的头颅被肆意的摆放在百合花束之中，像极了开的最盛大的那一朵，但当我抚摸妻子的脸庞时，指尖触及的地方却弯出一道撕扯至耳根的裂隙，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在上下快速的撞击着，发出像窃笑一样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于是我醒了，汗水沁透了背心，或许我该来上一杯，这样想着，我坐起身子，却看到了比梦境更恐怖的一幕，一个头戴黄色帽子，身穿黄色西装的人，就安静的站在我的床尾看着我，他的帽沿压的很低，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蛇一样的眼睛却让人永生难忘，我感觉脊背和脖颈都僵硬的不能动弹，只能目光向上瞟着，很不自然的看着他的脸，嗓子里就像被人塞了烧红的木炭一样，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一句干扁、嘶哑的话，“你是谁”。 “呵”，黄衣男子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抬手把一样东西扔到我的身上，那是一本黑色的书，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翻开它，鬼使神差的我听从了这个陌生人的话，这本书和笔记本一样大小，却重的出奇，翻开书页，浓重的墨臭扑面而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我才看清了“剧本”两个字。 “......每天下午六点是杜成接孩子放学的时间，杜成下午总会去新华街的122号打牌，5点52分，杜成小盲注，杜成的手气很好，手牌AA，三家跟注，翻牌有一张A，虽然赶时间，但是杜成想做一把大的，来填补因请律师而借的钱......” 随着翻阅，我在心中惊叹，一定是神，只有神才可能制定出这样完美的计划，只有神，才能从这无尽的噩梦中拯救我，我贪婪者汲取着书中的信息，像是沙漠中迷途的人看到了绿洲，最终，我翻到了最后一页，一把朴素的匕首嵌在层层掏空的纸张之中，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白绸缎一般的光。 “这...这是”当我兴奋的抬起头，想要向这伟大的神迹表示感谢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就像梦一样，但眼前的事物证实着一切的的确确发生过。 “咯咯咯...咯咯咯...太好了...咯咯咯...”自从妻子死后，我第一次笑了出来，大概是已经忘记了怎么笑，本应愉悦的笑声却发出了骨头碰撞一般的声音。怀抱着剧本，我再次陷入梦境之中，这一次，妻子的残肢簇拥着我，在我身边跳跃舞蹈，转过那个漆黑的拐角，我看到了杜成的尸体。 “老公”我低下头，才发觉怀中抱着妻子的头颅，她转过来看着我，眉毛弯弯的，眼角也弯弯的，于是我捧起她，秀发在我的手臂上散落，轻轻的吻了下去。 ...... “叮铃铃” 远处放学的铃声将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眼前也是一个拐角，往左走就是新华街，小刀在我的手中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我想我一定笑出声了，但愿不要被别人听到才好，我只需要小心一点，按着剧本来，按着剧本来...... 年轻的演员生涩地走上舞台，演出开始了。 深海回忆之卷第一章 “咔嗒、咔嗒” 秒针在钟盘上不辞辛劳的行走着，加速走过一个下坡，又开始艰难地攀登下一个顶峰。 初一二班的教室内，张生紧紧盯着黑板上方的钟表，身子半伏在桌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师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此刻的他思绪已经神游天外，与天上的东方红一号一同放声高歌了。 “张生！”老师手中的粉笔应声而断，原本在张生前排作掩体的仁兄见事不妙，腿带臀，臀带腰，肥胖的身躯居然扭动出一个s形，粉笔头在空中划出条优美的弧线，最后在张生的小脑门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叮铃铃” “上课走神，留下来擦黑板！放学” 胖仁兄扭过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小豆丁，老严的课也敢发呆”。 张生没有理会他，起身走向黑板，胖仁兄讨了没趣，便又开始吆喝着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去新华街打雪仗。 数学课后留下的黑板往往是那么的惨不忍睹，数字夹杂着数学符号在黑板上紧密的排列着，另一旁的几何图案上，老师为了表示出阴影的部分，更是用粉笔给黑板上了层厚厚的粉底。 “沙--沙--” 放学过去还不到五分钟，空荡荡的教室中就只剩下张生擦黑板的摩擦声，夕阳洒进了小小的教室，向窗外眺去，一轮红日正在温吞地浸没大海。 风吹动着粉尘，夹杂着海的咸味和太阳的余温。 老师板书的很高，还没有开始长个子的张生踮起脚尖也没能擦到，正当他打算转身去拿凳子的时候，“凳子”一张凳子从身后递了过来。 “黄奕你还没走啊”，递凳子的少年名叫黄奕，和张生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与张生的细皮嫩肉不同，黄奕黑的像海边渔民的孩子，两个人站在一起，活脱脱海尔兄弟的翻版，只是身高——黄奕比张生高了一头，以至于不需要伸直胳膊，就可以轻松擦掉黑板最上方的粉笔。 张生接过凳子痛快地踩在脚下，因为他看到凳子的下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崔洋洋”。 当两人打扫完卫生往外走时，天完全黑了，校园里已然没有多少人，就连门口卖烤红薯的大爷也开始收摊准备回家。张生注意到在校门和摊位中间，伫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半月从云中探出，月光瞬间铺满大地，借由冷冽的月光，张生看清了那身影的模样——那是一个女孩，略大而不称脚的靴子上沾满了泥水；洗的发白的深色棉衣棉裤却干净整洁；通红的耳朵从棕黄色的短发中露了出来；散落的发丝间，月光映照着素白的小脸。 她叫杜虞，和张生同班，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人怯生生的，说话也怯生生的。 “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张生走上前，他看见女孩冻红的手指从手套的破洞中露了出来，“我在等我爸爸来接我”杜虞把手背了过去，低下头，眼眶微微的有些发红。 “哇，好烫”黄奕不知什么时候去旁边大爷那买了一只烤红薯，倒腾着双手耍宝一样的走到张生的身边，刚出炉的红薯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张生伸手从黄奕手中接过烤红薯，刚出炉的烤红薯外皮滚烫，一下烫的张生龇牙咧嘴，也只好学着黄奕的动作，在手中倒腾起来，杜虞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烫！烫！烫！我拿不住了，你快帮我把帽子摘了”张生表现的越来越夸张，手中的红薯几次差点掉到地上。 “啊？啊？”杜虞晃动着小脑袋抬起头，慌忙伸手摘下张生的棉帽，张生顺势把烤红薯丢了上去，趁着杜虞还在发呆的功夫，张生转过身拔腿就跑。 “帽子下周一再还给我吧”。 “喂，那是我买的”黄奕追上张生，笑道，“你却拿去泡妞啊”。 “扯淡，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吃过烤红薯，泡妞，泡你妹啊！”张生迎风跑着，小脸涨的通红。 校门口是横贯东西的文化路，在离校门口以东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与文化路交错纵横的就是新华街。 张生跑着，扭过头看了一眼，这条平日里不算热闹的街上此刻围满了人，远远地可以听到警笛地蜂鸣声，倒是有一位胖仁兄——也就是崔洋洋，奋力地挤出人群，晃动着脸上的肥肉，着急忙慌地往学校跑去。 “要去看看么，好像出什么事了。”黄奕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是赶快回家吧。”不知为什么，张生想起了杜虞，转过身却看不到她的身影，张生的心倏地慌了一下，他停下奔跑，慢慢的往家走着，黄奕也不说话，跟在他的身后。 一条不算长的路，张生就这样沉着头走了许久，待他回过神已经走到自家楼下，就连黄奕和他告别都没有注意到。 正要上楼的张生，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和父亲的声音，“你确定死者是杜成吗？” “不确定，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你也知道，他们长得很像”回答父亲的是一个青年的声音，张生辨别出，那是片警小郭叔叔。 “如果你多去看望你师傅，还是可以分辨出不同的。那凶手呢？”父亲追问道。 “我懂了，“小郭恍然大悟，”就群众反馈，凶手应该是赵刚无疑，那么多人是不可能看错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一楼，张生忙躲在楼道外。 “嘶——”父亲长长的吸了口烟，“有赵刚的线索，我会联系你的。” “张主任，我走了”。 “等下”父亲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郭“你要小心”父亲的声音变得有些小，张生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杜成身上，还有。。。。。。” 还有什么？张生没有听清，但他听到了杜成，杜成。。。 月光又透过云层照在地上，贴在墙上的张生突然想起了杜成是谁。 那是一个长着怪脸的水手，只有在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才会带着他可爱的女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会晚来，也不会早走，再之后就像从小镇上蒸发了一样，再也不会看见这个人。 老师点名的时候，张生听到了他叫杜成。 他是杜虞的父亲。 深海回忆之卷第二章 漆黑的长街上，张生奔跑着，此刻新华街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只留下几辆警车的灯光红蓝交替。 学校大门紧闭，但是直觉告诉张生，在这安静的巨兽口中，有一个小女孩在等着他。他翻过围栏，却因太过匆忙刮烂了衣服。 寂静的操场上传来了几声抽泣的声音。顺着声音，张生远远地就在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棉帽子。 杜虞抱着什么东西蹲在地上，她咬着牙小声抽噎，泪水就顺着冰凉的小脸滴落在棉裤上。 “真是死心眼”张生想着又闭上了嘴，现在他觉得死字有些敏感。 “我好，好害怕，崔，崔洋洋告诉我。。。”杜虞抬起头，模糊的泪水里映衬着张生瘦小的身形。 “去他妈的崔洋洋”张生粗暴地打断了杜虞，在来的路上，张生想了很多安慰的话，但看到眼前这个哭泣着的小女孩时，愤怒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不明白是为什么生气，可能是被围栏挂烂了衣服，可能是女孩说了一个他讨厌的名字，但归根结底，他不知道—— “你在自责”黄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张生的身后，衣服上一样的破洞显示着他也是翻进来的，冷风吹动着灌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但现在的你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张生的脑海里，愤怒又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名为理性的沙滩。 “来，我送你回家”，张生试着扶起蹲在地上的杜虞，杜虞站起身时踉跄了一步，烤红薯从怀中滚落在地上，她想捡起来，但被张生抢先一步。 冰冷的烤红薯握在手中像一条死鱼，张生感觉眼眶有些干涩，他转过身，狠狠地将烤红薯抛向了操场的另一边。 杜虞还在哭，张生握住她的手，温暖再一次触及了她。 两人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街上走着，杜虞的家在学校与海岸的中间，那是一片渔民在聚集区，张生特意绕开了新华街而走临海路。 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还待在海边，不知道海上居然还会起这么大的雾，一片浓白中，只能听到潮水拍打着沙滩的声音。 走到杜虞家时，她已经停止了哭泣，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小屋的大门。 狭小的屋子被分成了两个房间，大的那一间堆满了出海用的工具，杂乱不堪，无处下脚——那无疑是杜成的房间。里间只有一张床，在床头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轻拥着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背景是晴空万里的海上，几只海鸥还在天空盘旋。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妈妈，爸爸也没有提起过她，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照片。”杜虞拿过相框，轻抚着照片上的二人。“爸爸......”她红肿的眼眶再一次充满了泪水。 “咚咚咚”，正当杜虞沉浸在痛苦中而张生不知如何安慰她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听到敲门声，杜虞抬起头，眼中透出了希望，“爸——”话还没说出口，张生就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张生知道，门外不可能是杜成。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三下，“有人在家吗？” “小郭叔叔？”张生听出了这声音，正是方才和父亲对话的警员小郭，于是他放开杜虞，打开了门。 门外一米远的地方，小郭半蹲着身体，手放在腰间，紧张的盯着大门，门打开了。 “张生？你怎么在这？你父母找你都快找疯了，赶快回家。”看到张生，小郭站直了身子，往前走进了屋子，看到眼神暗淡的杜虞。此刻警察在她的眼中，代表着宣判死刑的死神。 “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快回家吧”。小郭拍了拍张生的头发，他已经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了。 “哦”张生不舍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杜虞，她还抱着那张照片。 离开了杜虞的家，张生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哪里不对，他这样想着，来到了临海路。 海岸边的礁石让他想起了杜虞父母的那张照片，杜虞的母亲身着和服，巧笑倩兮，杜成身着深色中山装，硬朗的面容—— “啪” 一根弦在张生脑中断开，照片中的男人五官刚毅，面容硬朗，杜虞叫他父亲，可那怎么能跟长着怪脸的杜成联系上！但那眉眼间，却又依稀可以看出两张脸的相似之处。 张生迷惑的时候，晚归的渔船靠岸了，开始熟练的在海岸卸货，张生抬起头，他不知道这些渔民是如何在这么大的海雾里作业的。 几个黑影从浓白的海雾中走了出来。 杜成！ 那是一张张与杜成相似的怪脸——突出的眼球时刻看向两边，鼻子像是被人削去了一样，宽大的下颚上长着巨大的嘴。他们佝偻着身子在海滩上行走，寂静的像行走的死尸。 张生看着他们的脸，他想起了街上的小贩，自己的老师，甚至是班上的同学，这种长相的人原来在自己的生活中一直都无处不在！ 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张生感到胃在翻涌，眼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 白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在张生眼前闪过。 “如果你多去看望你师傅，还是可以分辨出不同的。” 无数的片段中，张生抓住了一闪而过的话，那是父亲对小郭说的。 微风拂过张生的身体，驱散了身上的不适，他环顾四周，白雾爬上海岸近乎要将他吞噬，但是刚才的一阵风吹过，已经将白雾吹散了。 张生想要问杜虞，想要问小郭，他还有太多的问题，他还不想回家。 于是张生转过身，但他看到了黄奕，黄奕站在白雾之外，抬着头，看着雾气在向小镇上蔓延。 “时间不多了，”他看向张生，表情有些凝重“走吧，我带你去见杜老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