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二十四史列传》 第一章大江东去 淘淘江水筛的是金子是人才是英雄,不是沙子脓包。 一个大汉王朝,一个百年盛世,一个令人骄傲的王朝,斩蛇起义,胯下之辱,一个地痞无赖,带领一帮游手好闲之人打下的另一个王朝基业。 刘邦的一生放在现今,毫无争议的一定是一位非常励志的人物,只可惜他生于封建时期,如果将刘邦的人物形象塑造得过于高大伟岸,那么一定会引起民间起义的,穷困的布衣们都天天想着如何成为像刘邦一样的人。 当初,刘邦只是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在四十八岁“高龄”情况下举兵反秦,走上争夺天下的道路,并在短短的七年时间里一统天下,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布衣皇帝,这不得不让人惊讶。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一个人能成就多大的事业,还要看你的心有多大,同样的,刘邦可以夺取天下,也是因为他的心就如同天下这般大小。 对于刘邦而言,在一开始他就和别人表现的不一样,当初沛县起兵,萧何和曹参明明地位和威望并不输给刘邦,可偏偏让刘邦做了沛公,因为萧何和曹参有顾虑,他们害怕失败,可刘邦却不管这些,自己之前已经是一个囚犯土匪了,再带头造反顶多就是一死呗。在众人皆畏惧强秦的时候,刘邦却毅然接下沛公的位置,这份敢为天下先的心气,非常人所能及。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在那个秦朝末年的乱世,时代选择了刘邦成为终结乱世的英雄,同时,这也是刘邦自己努力的结果,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大泽之岸,梦与神交合” 时间:刘邦出生前9、10个月 地点:大泽岸边 主角:刘媪、未知生物蛟龙 事件:刘媪睡梦中与蛟龙做羞羞的事 目击者:刘太公(刘媪的丈夫) 结果:怀孕并生下刘邦。 刘邦的早年历史 说到他的早年,基本上属于名不见经传的那一种,他在中阳里安静地生活,可惜的是刘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也就是岁数很大了,依旧家庭没着落,也没有结婚,也在外面依旧是混着,这时候我们没有看到刘太公的表现,这似乎更能说明刘太公和刘邦的关系不是太融洽,总之刘邦不着急,刘太公也不着急,干脆一切顺其自然,不过事情还是比较平静地过渡,而刘邦什么也不是,至于农业肯定他是不愿意,不过在刘邦三十四年的时候,秦国消灭了楚国,随后刘邦也入了秦朝国籍。这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战死,尤其是基层干部,秦朝的基层干部短缺,所以要一批乡长和村长。刘邦觉得机会来了,刘邦当选了亭长,估计也是平时群众关系搞得不错,所以高票当选为这里的亭长,史书没有说刘邦是哪一个亭的长官。 当然刘邦很开心,这下就要干革命促生产,再说都是自己的哥们,哥们的事好办多了,而是刘邦并没有多大改变,大家在一起就是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可谓相安无事。 这时还属于秦朝早期,一切还是井然有序,我们知道秦朝只有十五年,时间十分地短,而刘邦从三十四岁到四十七八岁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也不会有天子之气,估计始皇帝也不会想到这位哥们会成为秦朝的掘墓人,更不会想到这个小小的丰邑中阳里,并且刘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牛。 言归正传!我是沛郡中阳里人,我出生在一个战乱不断的时代,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我在中阳里度过了幸福而短暂的童年时光,与后来争霸天下时的征战杀伐和尔虞我诈相比,这段短暂的时光,成为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我青年时代的梦想,是做一个游侠,铲暴安良!那时走在路上经常有人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生命的意义何在?生命的意义何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要问我从哪里来,按出生地算,我是楚国人,但其实祖籍上,我应该算是魏国人。我们家祖上曾是魏国的贵族,只是后来家族没落,在我爷爷辈时,全家从魏国搬迁到了丰县这里。 在我的心底里,我一直对魏国有着很厚的感情,著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信陵君魏无忌,他就曾是我年轻时的超级偶像。我曾经去投奔过他,希望做他的门客,可惜在我到的时候他已经翘辫子了。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在我出生时,我父亲刘老太公以为我应该就是家中老小了,所以给我取名叫刘季。刘邦这个名字,是在后来我飞黄腾达以后我自己取的。我个人感觉刘邦这个名字很响亮、霸气侧漏,我很满意。 我命运的转折点其实是从我35岁那年开始的。那一年,我仍然是个大龄单身狗。 也就在那一年,秦始皇灭了六国,要在全国划立郡县。因我打小读过几年私塾,在我们那旮旯算是半个文化人,加上平日里我很喜欢结交江湖豪侠,行侠仗义,由此认识了一帮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在四乡八村的还算有点小名气。 所以在崭新的大秦帝国成立之际,我被推举为光荣的人民公仆,成为我们沛县泗水乡的乡长,正式官名叫泗水亭长,管理着附近十里八村的治安。 人们常说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我在泗水亭长的任上是真心为人民服务的。我处事公正,豪侠仗义,玉树临风(咳,咳)...…所以大家既怕我又服我。不但在泗水乡我很吃得开,就是在全县范围内提起我刘邦的字号也是赫赫有名的。 今年县里的一把手县令过寿,亲自指定邀请我参加。名单上邀请的都是在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今年参加寿宴的还有一位重要的远方客人,是县令的同窗好友叫吕太公。不过在参加寿宴之前,我受县令委托,要先去一趟咸阳公干。 第二章贫民 三代贫农 话从刘邦帅几千起义军到陈留说起: 当时起义军还没有找到组织,刘邦听说有个叫景駒的同志开辟了一片根据地,便跑去投靠景駒。忽然远处过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一个身体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刘邦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但又定睛一看,不觉胯下一凉。马的,算你走运,今天没戴帽子。于是叫部队隐蔽卧倒,自己上前朝书生喊话道:那个谁,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来此何干?只见那书生缓缓说到,在下张良,是去投靠景駒的,路过贵地,还请行个方便。说话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和贵族气息。刘邦本来土鳖一个,看如此情形,顿生了几分好感。刘邦道:原来是同道啊,正好我也是投靠景駒的,不如咱们同路吧,这兵荒马乱的,也好有个照应。张良看着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不觉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此人虽然粗鄙轻浮,但眉宇间有一股逼人之英气,不可直视。又隆额准目,骨骼惊奇,我虽阅人无数,但未曾见过如此贵相,其必非常之人也。于是倾心与刘邦相交。 在行军休息之余,张良喜欢给众将讲六韬中的兵法,但众人无一听懂。于是便讲给刘邦听,谁知这刘老粗一听就懂。张良便暗暗惊奇。更加坚信此人必非常人。说实话本事没多少,就悟性好。什么东西,你给他一说他就明白,这就具备了一个领导最重要的素质。而且他不但能听懂,还能在几个方案中选出最好的方案,这就更不得了了。确实,悟性这个东西是学不来的。张良愈加觉得此人不凡,便把自己的部队也交给刘邦指挥。由此可见人家张良不是向刘邦求职的,而是入股的。 不几日,二人便到了景駒的辖区。但探马来报,说景駒同学已被项羽ko了。众人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还好我们走得慢,不然也成项羽的炮灰了,众将纷纷要撤离。只见刘邦同学眉头一聚,既而仰天大笑,以至于发出了猪叫声。命令众人继续前进,惊魂初定的众人又后背一凉,连张良都不解,闻到沛公这是何意?莫非要带队团灭,或者故意送人头?刘邦说道,我们是打景駒的,为什么要掉头走呢?若我们掉头走,必然会被当成景駒的援兵,到时候恐怕还是小命不保,不如说是打景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顺势可以投靠项羽啊!听说项家时代为楚将,深受楚国人民的爱戴,景駒怎么能和项家比,这真是天意啊!(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不是有多能干,而是在遭到失败时或者生死关头,以最好的办法来降低损失,或者反杀。后来刘邦在快被项羽抓住时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扔下车也是这个道理。不扔睡都跑不了,扔了成活率马上翻倍) 这一幕在几百年后,刘邦后人刘秀身上又重演了,当时刘秀华一干人等在河北招安失败,被敌方追杀,一连几天都没吃饭。于是刘秀便想了一个办法,假扮成敌方的使团,去官府蹭吃。官府叫他们狼吞虎咽,哪像是使者,怀疑他们是刘秀等人,又没有证据,于是在席间喊话道,河北使者来了。这一声把众人吓得半死,真是装鬼的人遇到鬼了,众人撒腿就跑,却被刘秀拦住,只见刘秀不慌不忙道,既然河北使者来了就进来见见吧。这才救了众人的命,由此可见领导就是领导,他的目光看的比平常人远。在最危急的时候,总能以最好的办法化解危机。这种情况若跑是必死,若不跑死亡率最多百分之二十五。最安全的当然是使者不来,就算使者来,刘秀可以反诬陷使者是假的。像刘秀此时的部下个个不是吃素的,都是以后的开国功臣,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对付一个地方使者,犹如王者对黄金,基本是吊打, 公元前225年,这一年刘邦是31岁,秦军的猛将王贲率军进攻魏国,一直打到了大梁,漫山遍野的秦军士兵围住了这座都城,跟铁桶一样,让城中的人走不出来,无不感到担心害怕。 很快有人告诉了张耳,魏军守不住大梁城了。 原来,王贲使用了一个一般人想不到的办法攻破大梁,借用气势滔天的黄河水淹没了四面城池,第一天没什么变化,第三天就有了被泡烂的迹象,不到半个月时间,一部分城池就不可阻挡地垮掉了(《史记》:引河沟以灌大梁)。 黄河水顺着缺口冲进了城中,不少魏军还没得及抬头看清楚便被水流打走了,也不知道会冲到什么地方,还淹死了不少老百姓。 这等同于为秦军打开了一个新的城门。 这是一个杀进城中的机会啊! 王贲很果断指挥秦军杀进了城中,清扫剩余的魏军,还四处去查找魏王的下落,不一会儿的功夫,魏王不敢抵抗,便投降了。 对张耳来说这一年是很不幸的,他被秦国列为通缉犯,逃命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原先召集起来的门客全部散尽。 魏国被灭亡了,消息传到了与之接壤的楚国,还在沛县的刘邦听说了此事,看样子今后要有缘分才能再见到张耳。 不过他那颗不安的心能感觉到,秦国铁骑是不会放弃进攻的,下一个就是自己的楚国了。 现在的他还不是征战天下的汉高祖,只是因为缺少了条件而已,无论是数万军队和相应的粮饷,还是猛将和谋士,更重要的是起义的***,这些条件他都不具备。 他只是希望秦军不要杀到家门口,要不然战火蔓延开来的话,有可能毁掉自己家中那几亩水田,甚至是整个家。 此前的秦军已经灭掉了韩国、赵国和魏国,现在即将轮到楚国了,这让刘邦感觉到了秦军是一支很强大的军队,一般的势力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不要乱来,不能惹怒了这些秦军士卒。 同一年,秦国的另一个大将李信和蒙恬率军二十万进攻楚国,这是考验楚国的关键时刻,由著名统帅项燕率军抵抗。 李信和蒙恬各有各的分工,前者是年少有为的大将,负责进攻平舆,后者更加老练成熟,负责进攻寝丘,击败了当地的楚军。 对于项燕而言,这是考验自己长剑是否锋利的时候,他要挥剑出鞘了。 此时还在寿春城中的项羽是7岁,他从小对项家有一种自豪感,因为项家祖祖辈辈很多都是楚国的猛将,比方说爷爷项燕,是距离他最近的典范人物。 他倒是希望项燕能够出奇制胜,战胜秦军,不让人失望。 就算秦军再怎么强大都好,也是楚国的敌人啊。 “等到你长大成人后,也要成为著名统帅,为楚国效忠。”叔父项梁希望项羽成就大业,最好能赶超项燕。 项羽很痛快答应下来,他只要一想起威风八面的项燕,便感到非常崇拜,他很希望现在就成长起来,和秦军作战。 首先要有高强的武艺,因此项羽下定决心,一定要苦习武艺。从小开始学,比长大后才学更能获得进步。 而项燕没有忘记答应过楚王负刍,楚军在击败秦军之后再一路凯旋。必须立刻行动,项燕集中力量进攻李信。 李信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项燕的楚军在自己面前布阵,一个个精神抖擞,手中的利刃或者弓箭都很锋锐,这的确是楚军中的精锐啊。 这是用来杀敌和保卫国家的。 项燕大手一挥,楚军的骑兵先发起冲锋,步兵跟在后面,他要求每一个将士都要拿出全部勇气杀敌,谁也不许退缩。 楚军手中的利刃渴望杀多几个敌人,秦军将士冲锋陷阵的时候也很不要命,两军连续杀了三天三夜,到处血流成河。 到头来楚军没有让人失望,攻入了两个军营,杀死秦军七名都尉,最终击溃了李信,在李信战败之后,蒙恬无法和李信会师,有被楚军包围的可能,因此跟着退军。 可是楚军的伤亡也不小,有数不清的士兵和马匹都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还在寿春城中的项羽一直在等项燕的好消息,项燕用行动告诉他,楚军猛将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这次楚军击败了秦军。 项羽觉得很兴奋,他越来越想要成为猛将。 不过是两年时间后,秦军的另一个猛将王翦又率军杀了过来,目标还是要攻克寿春,消灭楚国。 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上一次秦军四十万,这一次是六十万,这个数字让人一听就感觉到了超强的实力,而且王翦不是李信可比的猛将,他自幼胸怀大志,渴望通过冲锋陷阵建立军功,也是嬴政的左臂右膀,拥有很高的军事天赋。 这次王翦出征,是因为嬴政亲自登门拜访得来的结果,嬴政觉得这很值,而且答应赐给王翦很多美女和良田,前提条件是王将军打胜仗! 还是项燕率军出征对抗王翦,他能感觉到来自秦军的巨大压迫力。 可是无论如何都要迎难而上,不能够认输。 王翦已经率军攻克了不少楚国城池,一步步靠近了寿春,他指挥秦军在夺过来的地盘上建立起坚固的壁垒,把精锐的步骑埋伏其中,耐着性子不出战。 既然王翦不出来,项燕就派人主动进攻,结果久攻不下。 眼下秦军防守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是没有撤退,可见他们有很多粮草,这次来征讨楚国,秦国的大部分军粮都搬到了前线。 不得不说,商鞅变法的确引领秦国走向了富强,粮草非常充足,足够这六十万大军吃将近半年了,这么多的粮草,是中原六国根本就拿不出来的财富。 项燕不想等下去,万一军粮吃光了,楚军将会陷入不利的境地,要么兵败要么自行解散,这两种结果都有可能,于是他下令全体将士一步步往后撤,以避开秦军的锋芒。 王翦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坚固的壁垒对外打开,秦军成群结队涌了出来,先是骑兵发起冲锋,马蹄踏着大地,步兵随后跟进。 项燕感觉到地面在震动,他敢肯定,身后至少有十万骑兵追杀过来。 正是因为骑兵数量众多,集体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才会导致地震。 很多楚军的后背都对着秦军,秦国骑兵的长枪向前一捅,就能刺穿一个敌人的身躯,弓骑兵手中的弩箭向前一射,就能杀一人。 一场激战下来,每一个秦军骑兵的身上都沾满了血,长枪刺杀了不少敌人,他们还要继续作战。 敌人把要害露了出来,哪里有放过杀他们的道理。 项燕在亲兵的掩护下撤退,他回头看了几眼,原本很有秩序的楚军现在已经完全乱套,逃的逃,死的死。 地上堆叠着很多阵亡的楚军士兵,项燕专用的牙旗也倒在了地上。 项燕觉得没脸面回到寿春见楚王负刍,他要为这次战败负主要责任,情愿自杀,也不要落入秦军的手里。 很快,寿春城中一片慌乱,很多老百姓在街道上奔走,都在说一个很让人觉得很可怕的消息:项燕自刎,楚军败亡。 项羽很悲伤,一个英勇善战的长辈就这样死了。 项梁看到项羽捏紧拳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叔叔,我一定会成为楚军统帅,为项燕报仇。” 项梁说:“好侄子,你不要冲动,先跟着我藏起来,王翦很快就会率领秦军主力攻破寿春,到时候我和你都难逃一劫。” 项羽冷静下来,跟着项梁躲藏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显而易见,没了国都的楚国灭亡,成为秦军的领地,国破家亡的现实给项羽留下很深的印象。 心中怀念项家祖祖辈辈,项羽越来越想要成为一个猛将,复兴楚国,让秦军重新见识楚军的厉害。 此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楚国,很多人都知道秦军铁骑攻入寿春了,从此之后中原地区已经没有楚国了,它已经成为过去,一个属于历史深处的休止符。 第四章【丰氏集团】 项梁、项羽在江东起事,他们狠抓枪杆子建设,组建了项家军。自古善战多私兵,项家军也的确是一支很能打的队伍。与这种武力起家的路线不同,刘邦崛起的资本与依靠,是另外一种东西,我们称之为“丰沛集团”。 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有限的。想要在改天换地的时代大潮中有所作为,就必须团结成一个坚定的整体,沉浮与共,生死相扶。丰沛集团就是由地域因素凝聚起来,以刘邦为核心,交织着情感和利益,在历史机遇的不断推动下,在刘邦尽心尽力地打造下逐渐形成的。 相比较而言,项家军更具有战斗力,丰沛集团更具有生命力,在以后的战争岁月里,刘邦正是依靠着丰沛集团,才一次又一次散而复聚,败而弥坚,笑到了最后。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想要把一群人拢在一起,组成一个团队,激励团队里的每一个人各展所长的同时,又能让他们精诚合作,共图大业,这可一点也不比建设一支军队来得容易。 在我们的印象里,刘邦就是个流氓无赖,整天偷鸡摸狗,蹭吃蹭喝,既不成家,也不立业,气得他老爹刘太公经常骂他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但是,毛 也说了:“刘邦是封建皇帝里边最厉害的一个。”刘太公肯定没有毛 看得准啦,那么,刘邦他到底厉害在哪儿呢? 刘邦,小名刘季,沛县丰邑中阳里人。刘邦在家排行老四,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这都是一个妈生的,名字是按伯仲叔季(相当于一二三四)来取的,刘季就是刘小四的意思,后来发达了,总不能还叫个刘小四啊,于是改名刘邦。刘邦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刘交。刘邦最喜欢这个弟弟了,后来封他为楚王。 刘邦出生于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前256年),这时的中国正处于战国时代末期,面对秦国的强大攻势,东方各诸侯国的贵族们为了救亡图存,无不竭力网罗人才。他们礼贤下士,广招门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社会上,养士之风由此盛行。在当时,以养士闻名的有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这就是著名的“战国四公子”。 “四公子”中的信陵君魏无忌是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异母弟,在魏国走向衰落之时,他礼贤下士,养士三千,自成一派势力,曾先后两次力挽狂澜,击退秦军,分别挽救了赵国和魏国,一时间,威镇诸侯,天下景仰。 少年时代的刘邦就是信陵君的脑残粉,为了追随偶像的脚步,他离家出走,自费前往魏国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打算投效在信陵君门下。半路上才听说偶像已经在不久前身故了,缘悭一面,刘邦无限伤感。 后来,又听说信陵君过去的门客张耳仗义疏财,急人之困,颇有信陵君遗风,现正在外黄(今河南民权县)招揽门客。刘邦心动,于是又自费前往外黄,投奔了张耳。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交好友,《史记·张耳陈馀列传》上说:“高祖为布衣时,尝数从张耳游,客数月。” 我们知道,信陵君死于公元前243年,这一年,刘邦才14岁。在今天的人们看来,14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应该正在读初中。但是在当时,十几岁的少年们,已经拿起武器,走上战场,开始面对生与死的考验了。 少年刘邦身上就有着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情怀,还有着投身权门、建功立业的野心。这么有品的小流氓,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他为“游侠儿”,是的,刘邦就是在那个年代很普遍的一个游侠儿,游食在外,任侠于心。 可是秦国实在太厉害了,六国终究还是没能扛得住,一一亡国。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天下,这一年,秦始皇39岁,刘邦36岁,其实他俩算得上是同龄人。现在,天下是大秦的天下了。大秦厉行法治,尊崇法家。而法家却不喜欢游侠,他们认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儒生和游侠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必须严厉打压。 面对新形势,刘邦很识趣,他不再坚持走游侠之路,而是选择了向新**靠拢,在体制内抓机遇、谋发展。 刘邦一面表示拥护大秦,拥护大秦皇帝,一面又广泛争取人民群众的支持,终于当上了一个秦朝的底层小吏——泗水亭长。秦制,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亭长主要负责一亭的治安工作,兼管民事,相当于现在的片警兼街道办主任。 在古代中国社会,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说法,像亭长这样的小吏,就是由当地的县太爷任命的,朝廷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县太爷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比如征税、征徭役、维持社会稳定等等,他一定会选用当地豪强来当这个基层干部的。你让一个老实人来当,他也当不来啊,弄不好就得罪了地头蛇,那还不得被人家给打死啊!如此看来,刘邦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小混混,他在当地应该是一个颇有势力的人物! 刘邦在外闯荡多年,小伙伴们都觉得这哥们见多识广,是个有办法的人,现在又混了个亭长当当,你看,人家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所以一遇上什么大事小情都找他拿个主意。刘邦为人慷慨仗义,乐于助人,因为他要效仿偶像信陵君嘛,但是人家信陵君是天潢贵胄,有钱有势,自然有无数人去投奔他,你可没这个条件啊! 刘邦只好在哥们义气上做文章,慢慢地发展小弟了,这就需要很高的情商,很高的个人魅力了。不得不承认,这哥们真的很会来事,他在当地很得人心,威望很高,收获了不少死忠粉。不仅如此,他和县里的大小干部们也搞得很好很融洽,诸如萧何、曹参、任敖、夏侯婴等人,都跟他穿一条裤子。 我一直很奇怪,刘邦这个蹭吃蹭喝的家伙,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小弟忠心效力呢?夏侯婴被刘邦误伤,为什么宁愿自己坐牢挨打,也不愿告发他呢?刘邦的老丈人真的会看相吗,为什么宁愿得罪县太爷也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如果把游侠儿比作今天的古惑仔,那么刘邦就是当年的沛县扛把子。人虽粗俗,却很仗义,后来又混进了干部队伍。在当地,这哥们黑白通吃,比县太爷还罩得住。弄明白了这一点,很多疑问都豁然开朗了。 刘邦之所以能够成为刘邦,是因为他志向远大,那他有什么志向呢?当皇帝!当皇帝!当皇帝!这可就不是铜锣湾扛把子浩南哥能比的了。 刘邦什么时候有了当皇帝的念头呢?据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年,刘亭长带队到首都咸阳服徭役,恰巧碰上秦始皇出巡,那场面,就两个字,霸气!刘邦目送车队走过去之后,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从这一天开始,秦始皇嬴政成了刘邦人生中的第二个偶像。偶像不是用来膜拜的,而是用来超越的。 刘邦之所以能够成为刘邦,是因为他不仅志向远大,而且敢想敢干。为了超越偶像,时任泗水亭长的刘邦,着手做了两方面的准备: 一方面,舆论宣传。 为了搞好这项工作,刘邦连他老爹都坑了一把,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他妈刘媪和一条蛟龙所生,是什么“赤帝之子”,不知他老爹听后有啥反应。他还经常到王媪、武负这俩寡妇开的小酒馆里赊酒喝,喝醉了倒头就睡,这俩寡妇对外宣称说,刘邦睡着了以后,经常会看到蛟龙出现,盘桓其上。这以后,刘邦每次去喝酒,屁股后面都会跟着一大帮子人等着看蛟龙,小酒馆的生意因此火爆。 刘邦不仅卯上了“蛟龙”,还在看相算命这事上大做文章,据说他老丈人吕太公就是因为看出了他有大富大贵之相,才把女儿嫁给了他,搞得人们一直以为刘邦这哥们是个靠脸吃饭的主。 刘邦这样长此以往、不遗余力地造自己的谣,有意思吗?还真有意思,因为“楚人好巫,每事必卜”,在楚地,搞封建迷信活动很接地气,很有市场。当初陈胜、吴广起事时,不也搞的这一套嘛! 另一方面,人力储备。 话说这一年,刘亭长又带队去服徭役了,这一次是去骊山给秦始皇修陵墓。这可是个九死一生的活儿啊,很多人刚出发不久就跑了。刘邦心里一盘算,现在就算到了骊山也没法交差了,秦法严酷,弄不好要砍头的,干脆把他们全部都放了,大家伙一起跑路吧,这就是“丰西泽纵徒”事件。这些被刘邦释放的刑徒们感念刘邦仁义,纷纷表示愿意追随刘邦,甘效犬马之劳。刘邦就带着这帮子人,躲进了芒砀山,当上了山大王。 看起来,刘邦好像是被“逼上梁山”了,真的是这样吗?造反事业急需亡命之徒,刘邦早就盯上他们啦!沛县的这些刑徒们难道不知道刘邦是本地黑白通吃的扛把子吗,只有跟着他才有活路啊!刘邦演了一出苦情戏,立马就笼络了一大票小弟给他卖命,这哥们做事,太靠谱了! 这里还要说一下刘邦的老婆吕雉,这姐们也挺靠谱。话说刘邦躲进了芒砀山,吕雉经常和一些人进山去找他,估计是给他带些日常生活用品吧,吕雉每次都能一找一个准。人们很奇怪,就问她,你咋这么准呢?吕雉回答说:“我们家刘小四呆着的地方,上空中会有一团云气,顺着去找,一定错不了!”沛县的年轻人听说了这件怪事,都跑进山去依附刘邦。 刘邦现在不是个通缉犯吗,不是应该隐姓埋名,躲得越远越好吗,怎么还会有人去投奔他呢?这芒砀山分明就是个革命根据地嘛!我们要看到,刘邦搞了这么多事,绝对不是被当皇帝的梦想给冲昏了头脑,他是很清醒的,他所做的这些事都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 第五章【皆有可能】 秦灭六国,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拉了太多太多的仇恨。全国统一以后,秦朝**非但不想着安抚百姓,化解仇恨,反而严刑峻法,大兴徭役,继续奴役天下。“天下苦秦久矣”,秦朝玩的这一套,已经使自己完全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反抗是迟早的事情,底层小吏刘邦清醒地意识到了帝国的统治危机。 刘邦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过一把皇帝瘾,但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那真的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梦里想想就好了,那是不是就放弃了呢?当然不是!刘邦已经感觉到了改朝换代的历史机遇马上就要来了,野心勃勃的他说什么也要拼一把,既然大目标无法实现,那就把它分解成一个个的小目标,比如先发展一批忠心的小弟,打造一个以我刘邦为核心的团队,等到时机成熟,再把沛县给端了…… 天下又要乱了!刘邦是不是怀着忧国忧民之心,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打算为国家和社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呢?不是!这哥们心中一阵窃喜,感觉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很快,机会真的来了。陈胜、吴广起义爆发以后,“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沛县县令慌了,他现在遇到了跟殷通一样的烦恼:反?还是不反?县令大人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叫来两个手下一块商量。这两个手下一个叫萧何,一个叫曹参,是西汉开国以后的第一位和第二位丞相,成语故事“萧规曹随”的两位主人公。 现在,两位未来丞相大人一起忽悠县令大人:“您是秦朝**委派的地方官,现在却想背叛**,率领沛县人民造**的反,恐怕没有人会听从您的命令。大家都信不过您啊,您还是召回那些在外逃亡的人,也就是刘邦啦,他现在手上有上百号人,您用他们来胁迫众人,众人就不敢不听从了。” 县令一拍大腿,表示赞同。于是派出刘邦的连襟,卖狗肉的樊哙去芒砀山寻回刘邦,一块参与造反。樊哙走后不久,县令就反悔了,下令关闭城门,不让刘邦进城,并抓捕萧何、曹参。你是不是觉得县令出尔反尔,人品太差,其实人家是及时醒悟过来了,这根本就是里应外合唱双簧嘛。 萧何、曹参用一根绳子吊着,翻下城头,投奔了刘邦。刘邦领着队伍来到了沛县城下,一看城门紧闭,县令正带着人严防死守呢。这般情景,为之奈何? 刘邦想了想,写了一封帛书,绑在箭上,射进了城里,向沛县的父老子弟们宣布:“天下苦秦久矣!你们现在为县令守城,已经没有用啦,因为各地的诸侯们全部都起兵造反了,很快就会杀到沛县。你们现在只有杀掉县令,响应诸侯,才能保全性命,保全家室。否则,诸侯大军一到,定要屠杀全城,那时候就全完啦!”连哄带吓,沛县的父老子弟们真的杀掉了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邦。 这算不算是发动群众,打了一场人民战争呢?好了,现在杀官造反,人人有份。朝廷追究下来,谁也跑不了,要想活命,就得继续干下去,可是乱哄哄的这么多人,总得选一个出来当头儿,才好领着大家继续干革命啊。最后,刘邦当选。刘邦为什么能当这个头儿呢? 首先,在他的那一帮子狐朋狗友面前,他一直就是个头儿啊,哥几个就服他,不用竞争,直接上岗。这个还可以参考一下后世的朱元璋,朱元璋初投义军时,就是个大头兵,他儿时的玩伴汤和已经官至千户了,可是人前人后,汤和都对朱元璋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着。没办法,人家打小就是个头儿,小伙伴们早就习惯了! 其次,萧何、曹参这俩公务员弃权了。他们弃权的原因,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里说的很清楚:“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后秦种族其家,尽让刘季。”这二位的想法就有点类似于陈婴了,力求稳妥。当然了,这也不能说不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嘛,但在关键时刻,你牵挂太多,缺少孤注一掷的勇气,那就只好屈居人下了。 最后,肯定也会有人心里不大服气嘛,比如雍齿。可是你既没有什么功劳,又没有什么人缘,根本不会有人捧你上位,你总不能一个人单挑秦军吧,还是得跟着大部队。先混着呗,以后再见机行事,这是个不稳定因素。 就这样,刘邦成了沛县起义军领袖——沛公。在他的身边,既有萧何、曹参这样的公务员,又有樊哙、周勃、夏侯婴之类的死忠粉,真是文武双全啊!他们又招募了家乡子弟三千人入伍,大家伙紧密团结在以刘邦同志为核心的丰沛集团周围,时刻准备战斗。因为刘邦是“赤帝之子”嘛,所以在他的队伍里,旗鼓衣甲都崇尚红色。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这场角逐赛开始的时候,刘邦拿到了参赛资格,带着他那些红衣红裤的队员们进场了。 青少年时期的刘邦不务正业,四方游荡,是个小流氓,游侠儿。到了壮年,刘邦是沛县扛把子,还混上个泗水亭长,是个黑白通吃的大流氓。这期间,他还在芒砀山上友情客串了一阵子山大王。现在,刘邦拿下了沛县,成了老流氓沛公。这一年,刘邦48岁,他的老婆吕雉33岁。我们都知道,这一对老夫少妻将在不久以后统治天下,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刘邦、项羽几乎同时起兵造反,相比较而言,刘邦出身不好,搞了这么多年的封建迷信活动,名头也没人家响亮。军队也不行,既没人家多,又没人家强。年龄上还没有优势,论打架更没戏,十个刘邦都不够项羽打的……如果项羽的赔率是10,那么刘邦的赔率起码在100以上。 不过,无所谓了。这要是太平盛世,咱们也只能拼爹拼干爹了,可是现在天下大乱,一切皆有可能。刘邦,你就大胆地往前走吧,我买你赢! 第三章【项氏集团】 西汉史话 第一部 崛起 一、项家军 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七月,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嬴政病死于东巡途中的沙丘宫(今河北广宗县)。仅仅过去了一年,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就发动了大泽乡起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秦王朝对于全国范围内的统治转瞬间土崩瓦解。 历史上,有许多类似于秦始皇这样的大人物,比如此前不久的亚历山大大帝,他们是成功的征服者,却是失败的统治者,一人身死而国家随之分裂灭亡。在这个世界上,有能力者多,有机会者少。现在,秦失其鹿,天下的野心家们可逮着机会了,一时间,群雄逐鹿,烽火连天。 我们知道,历史接下来的表演进程是楚灭了秦,汉又灭了楚。说到楚,我们就会想起西楚霸王项羽,其实人家刘邦也是楚国遗民啊,怪只怪反秦复楚的那些年里,项羽光芒太盛! 项羽名籍,字羽,下相(今江苏宿迁市)人。项氏家族本是楚国的老牌军事贵族,《史记·项羽本纪》中记载:“项氏世世为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秦灭楚之战中,楚国的统兵大将就是项羽的爷爷项燕,但是项燕没能阻挡得了强大的秦军,公元前224年,秦将王翦彻底击溃了楚军主力,项燕兵败身亡。 这一年,项羽才9岁,美好的童年时代结束了,因为秦军来了,项家人死的死,逃的逃。9岁的孩子,已经对家人有着清晰的印象了,国仇家恨从此深埋心底,心理阴影面积不断扩大。项羽的父母是谁,史书上没说。史书上只说,楚国灭亡以后,项羽一直和叔叔项梁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几经波折,叔侄俩最后逃亡到了会稽郡吴中县(今江苏苏州市)。 从来到吴中的那天起,项梁就为有朝一日能够起兵反秦做准备了。他一边联络父亲旧部,一边结交当地豪强,多方串联,广植党羽。这位地下党同志除了鼓动他人造反以外,自己也蓄养死士,储藏兵器,时刻准备暴动,汉初名臣陆贾在《楚汉春秋》中写道:“项梁阴养士九十人,参木者,所与计谋者也。木佯疾,于室中铸大钱,以具甲兵。”对于侄儿项羽,项梁更是尽心尽力地培养,期望他将来能够成为革命的接班人。 但是项羽并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史记·项羽本纪》上说:“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项羽小时候亲眼目睹了家破人亡的惨剧,又亲身经历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这些年来,监护人项梁叔叔又以反秦大业为己任,言传身教无不透露着对秦王朝的强烈仇恨。哎!这孩子在仇恨中长大,心性已经大变。他既不想读书,又不想练武,一心要做“万人敌”的大将军,不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够领兵灭秦,报仇雪恨吗! 项羽长大了以后又是个什么形象呢?据史书记载,项羽目生双瞳,身长八尺有余,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史书上还说他“力能扛鼎,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意思就是说这哥们太厉害了,小伙伴们都不敢跟他玩了。 项羽不仅相貌惊人,胆子也挺大,据说有一年秦始皇东巡到了会稽郡,项梁、项羽叔侄二人也在人群中观看,突然,项羽指着秦始皇的车驾撂下了一句狠话:“彼可取而代也!”吓得项梁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连声喝止:“你小子别乱说,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随着项羽的渐渐长大,项梁也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项梁出身名门望族,自幼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个人才能出众,“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当县里有大规模的徭役,或是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的,都请他来主持办理。这哥们有背景,有胆色,这些年来,施恩布惠,广结人缘,慢慢地从一个他乡客混成了地头蛇。 当然了,项梁积极地和当地人搞好关系,主要还是为将来起兵反秦打下群众基础。可是秦朝依然很强大,想要推翻它谈何容易啊,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终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首举义旗,全国各地的反秦火种迅速被点燃,一时间风起云涌,大秦江山呈现出崩溃之势。这时,会稽郡守殷通一看大势不妙,大秦要完,马上决定重新站队,跟上起义大军的脚步,造秦朝的反。他还主动请来项梁,打算联手行动。 复仇的时机终于到了,项梁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五年了,现在他有什么打算呢?项梁计划拿下整个江东地区,为起兵反秦构建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计划主要分为两步进行: 第一步,杀郡守,控制郡守府。 这一天,和风习习,阳光灿烂,真是一个造反的好日子啊!会稽郡守殷通派人叫来了项梁,一起商量具体的造反事宜。 殷通开门见山:“老项啊,现在全国上下都流行反秦运动,咱们会稽郡不能落后于人啊,要不咱也跟着反了吧,你看咋样?”项梁竖起大拇指:“好主意,给你一百个赞!”殷通摆了摆手:“那好,现在我做总指挥,任命你和桓楚为左右二将,你俩为我领兵打仗。”项梁心头冷笑:“我项梁怎么可能听你这秦吏的摆布!”于是故作为难地说:“桓楚这哥们正在外逃亡呢,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处,只有我家项羽知道。要不咱喊他进来问问?”殷通点头:“好吧,喊他进来。”项羽一进殷通的办公室,项梁就给他使了个眼色,项羽立即拔剑砍下了殷通的脑袋。 现在,项梁手上提着郡守的头颅,腰里挂着郡守的官印,大模大样地走出了郡守的办公室。 这一下,整个郡守府都沸腾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你项家叔侄俩胆也太肥了吧,直接就在郡守府把郡守大人给砍了,这还有王法吗?立刻就有大批兵丁皂隶上前捉拿二人,“小贼,哪里跑!” 项羽挡在项梁身前,轻蔑一笑,大吼一声,一口气连续斩杀了一百多人,目睹了杀神降世的一府上下,全都吓得趴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起来,郡守府这就算是拿下了,项羽就这样踏着一地鲜血,登上了历史舞台! 第二步,任用亲信,控制会稽全郡。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项梁、项羽控制了郡守府以后,立刻召集这些年来结交的当地豪吏,向他们宣布起兵反秦,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 项梁多年培植的心腹党羽,这时候也都派上了用场,项梁迅速指派他们接手了会稽郡下属各县,彻底控制了全郡。现在,整个江东地区的干部队伍都是项梁的人了,项氏的江东革命根据地基本成形。复仇之路终于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这一年,项羽24岁。 在拿下了江东全境以后,项梁立即着手组建军队,在这方面,项梁主要也是分为两步来走: 第一步,物色中下级军官。 这项工作,项梁已经暗中搞了很多年了。《史记·项羽本纪》上说:“每吴中有大徭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又说:“梁部署吴中豪杰为校尉、侯、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于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某事,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你看,项梁早就为他的项家军物色好了一批中下级军官。 将门出身的项梁很清楚,中下级军官乃是军队战斗力的核心所在。一支军队的中下级军官如果都能够选用得人,那么这支军队的战斗意志就有了保证。战场上,他们带头拼命,士兵们也会跟着拼命;他们带头逃跑,士兵们一看当官的都跑了,自己还打个什么劲啊,立马就有全军崩溃的可能! 第二步,招募兵卒。 这支军队的组织框架已经搭好了,就等着杀郡守,夺郡县,往里边征兵填人了。现在,殷通已死,会稽全郡已在掌握之中,于是“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这就是日后项羽赖以纵横天下的八千江东子弟兵。 就这样,项梁很快组建了一支兵归将有,将为己用的私人军队——项家军,项梁任主帅,项羽任副帅。除了他俩以外,包括龙且、钟离眛等心腹故旧以及项他、项声等家族子弟也都任职军中,充实了军队领导层。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忠诚可靠素质高,威武雄壮有希望。一句话,能打硬仗。 项家军虽然很能打,但是人数太少,才八千。如果项梁只想做个会稽郡的土皇帝,那么八千警卫员也差不多够用了,可他始终没有忘记国仇家恨,他要灭秦。 这个理想就大了,八千人肯定不够,那么怎样才能多快好省地招兵买马,把自己搞得兵强马壮呢?项梁玩了一个滚雪球的游戏。 “人生就像滚雪球,最重要的是找到很湿的雪和很长的坡。”——“股神”巴菲特 一颗小石子、一个小冰块或者就是一把雪,在雪地上滚几圈,就会迅速地滚成一个大雪球,只要你有足够的力气和兴趣,这个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这就是所谓的“滚雪球效应”:一旦获得了起始的优势,只要玩下去,优势就会不断积累,不断扩大。 相比于楚地其他的草头王,项梁有哪些优势呢?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出身好。将门虎子,名头响亮,想当初陈胜、吴广带头造反,不也打着人家老爹项燕的旗号吗? 另一个是实力强。精锐部队项家军,再加上一个“单丁杀百”的项羽,还有谁不服?不服打到你服! 带着这两个优势,项梁开始了滚雪球,第一个被滚进项氏集团的,是陈婴领导的苍头军。 陈婴,东海郡东阳县(今安徽天长县)人,是东阳县令的属官。陈婴平素为人诚信,待人宽厚,在东阳县很得人心。陈胜、吴广首举义旗,天下响应,东阳子弟也杀了县令,聚众反秦,规模达到了两万多人。东阳人民还很有创新意识,为了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所有士兵一律用青巾裹头,号称“苍头军”。现在队伍拉起来了,还得选个头儿啊,挑来选去,最后大家一致认为陈婴人品好,能服众,就强推陈婴做了首领,并打算拥立他称王。陈婴表示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家问我妈。 陈婴回到家里,一提这事,他妈就吓唬他:“自从我嫁到你们老陈家,就没听说过你家祖上出过什么大人物,你现在要一步登天去当大王,这样真的好吗?祖上福泽余荫不够,你硬要强出头的话,恐怕凶多吉少啊!”陈婴就有点慌,问他妈:“您说咋办呢?”他妈胸有成竹地说:“儿子别慌,我给你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咱们带着军队归属他人,你就当个助手,这样的话,成功了,你也能得个封侯之赏;万一失败了,你不过是个胁从,朝廷也不会急着把你当匪首来抓。”陈婴点着头表示:“让我再好好想想。” 陈婴左思右想,也觉得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蛋。刚好这时候,项梁也来信邀请他加盟项家军,于是陈婴召集属下,对他们说:“项家人世代为楚国大将,名声响,人望高。现在咱们要造秦国的反,没有一个得力的统帅不行啊,咱们只有依靠着老项家,才有希望消灭暴秦。”众人也觉得还是跟着项梁混,比较有前途,于是苍头一军归附项梁。 这就是“陈婴让王”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陈婴的野心不是很大,追求不是很高,在历史机遇面前,他选择了求稳。第二个来投靠项梁的,是大土匪英布,英布与陈婴不同,陈婴求稳,英布求变。 英布,九江郡六县人,年青时,就是个平头百姓。传闻早年间曾有一位相面大师给他相了一面,告诉他:“你将会在受刑之后称王!”等到了壮年,英布果然犯了法,被判处黥刑,就是在他的脸上刺字。英布受了刑,反而很开心,他觉得相面大师的话马上就要应验了,自己马上就要当王了。听他这么一说,他的小伙伴们都取笑他,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黥布”。英布却不以为意,自得其乐。 秦朝时,犯人们都要被遣送到各地去服劳役,就好比今天的劳动改造。英布劳改的地点在骊山,主要工作是给秦始皇修陵墓。劳改期间,英布不想着好好反省改造,重做新人,却整天和一些犯罪团伙的头目们来往串联,策划越狱。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英布看准了机会,带着这伙人杀了看守的士兵,逃出生天。 英布逃出骊山之后,先是躲在长江里当水匪,一边抢劫财货,一边壮大队伍。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传来后,他又领着兄弟们投奔了番县县令吴芮,摇身一变,成了反秦义军的小头目,这就算是洗白上岸了。 英布很能打,多次以少胜多,打退秦军。吴芮很赏识英布,把女儿都嫁给了他。后来英布听说项家军势力大,前景好,他又果断地离开了老丈人,带着上万人马,投奔了项氏集团。吴芮傻眼了,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啊! 得到了陈婴、英布的加盟,项家军日益强大,兵力达到了七万多人,驻军下邳(今江苏睢宁县)。当然了,楚地大大小小这么多的军头,不可能都像陈婴、英布这么懂事嘛,对于那些不大懂事的家伙,项梁收起了笑脸,亮出了刀剑,采用武力予以打击和兼并。 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十二月,陈胜兵败,不久被杀。由于当时的通讯技术太过落后,大家只知陈胜兵败,却不知其生死。不过,陈胜的部将秦嘉还是在当年正月拥立景驹为楚王,自立为大司马,驻扎在彭城(今江苏徐州市)以东,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项梁会服从秦嘉的领导吗?这里有两个小问题先解释一下: 第一个,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吴广起义,秦二世二年十二月,起义失败。请问起义坚持了多久?这不很简单吗,一年半啊!错了。秦朝历法以十月为岁首,这样,九月就成了年终,遇有闰月,置于年终之后,称为“后九月”。这么算来,陈胜、吴广起义其实只坚持了半年。 第二个,昭、屈、景是楚国的“王族三姓”,这三姓之人都是王族旁支后裔,跟楚王是一个祖宗。屈原不是有个头衔叫“三闾大夫”嘛,就是掌管这三个王族旁支的。景驹作为景氏后人,身份还是很高贵的,毕竟人家身上是有着王族血统的嘛。 景驹虽然有王族血统,可是项梁不承认啊,还发表了讨逆宣言,准备打他:“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开打吧。秦二世二年四月,双方在彭城一交手,景驹和秦嘉立马就败下阵来,俩人领兵北逃。项梁率军追击,在胡陵(今山东鱼台县)再战一场,结果秦嘉被杀,余部投降,景驹只身逃往梁地,不久也死在了那里。 现在,楚地已无人再敢挑战项梁,项梁已成为楚地反秦武装中不容置疑的领军人物。在得知陈胜战死的确切消息以后,项梁召集楚地的大小军头们在薛城(今山东滕州市)开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在会场上,我们惊喜地发现了刘邦的身影。嘿,这哥们也来啦! 第六章【成家立业】 一直以来刘邦给人的印象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整天除了混还是混,懒得都可以炸出油来,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浪子标本。 在乱世,这样的人还可以在浑水中摸到鱼,但不幸的是,这是属于嬴政的时代,连鱼也是嬴政的。嬴政自登基为王以来,一直在积极准备着新中国的筹建工作,黑暗终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刘邦式的男人遭遇嬴政式的时代,如果还有人不明白什么叫做悲催,那么我告诉你,这就叫做悲催!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嫌少吗?嫁人莫嫁刘三儿,这简直已经成为时代的共识! 当然了,共识归共识,刘邦虽然很苦恼,但却不傻,并没有坐以待毙,相反本着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原则,一刻也没闲着。 刘邦是个务实的人,老婆虽然娶不上,但生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找谁好呢?找来找去,刘邦最终把对象锁定在了寡妇们身上。 注意,是寡妇们,不是寡妇,其中差别很微妙,就在数量上。 寡妇每朝每代都有,只要死了丈夫就会有寡妇,这不稀奇。但作为一个大规模的群体出现,这却是战争年代特有的现象,特别是年轻的寡妇群体。 战争是男人间的游戏,一场厮杀下来,不论敌我双方的胜负如何,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一大群的寡妇又被批量生产了。 战争年代的寡妇那真是比南泥湾的牛羊还多,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寡妇”,是也。 遍地的寡妇,这就为刘邦们提供了广阔的舞台,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剩男遇寡妇正如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着,不点也着。 当然了,这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像样,但是也没有必要过多的谴责,因为这其实是双赢,正如某个广告所说:你好,我也好。 刘剩男也忠实地实践着这一点,和寡妇们厮混,来如流水去如风,且自逍遥没人管,享受着露水夫妻的快乐,好不游哉悠哉! 现在我们管这个叫做 ,刘邦至此则可以加封为“ 情圣”! 有趣的是:刘邦虽然到处留情播种,却始终没开花结果。是刘邦的零部件出了问题吗?显然不是! 其实要解释这个现象并不难, 本来就不容易怀孕,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 第一、女性是有可能不孕不育的; 第二、女性是有所谓安全期存在的; 第三、即使以上两点都不是,男性也不一定每次都花好月圆的。 一句话,从科学的角度,这叫概率;从神学的角度,这叫天意。 不过我们在相信科学和神学之际,也不能忘了经验和常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从遇到了寡妇曹氏,刘邦的鞋还是湿了。而湿鞋的原因也不难猜到,那就是刘邦动了真情,把 变成了夜夜情,于是曹氏最终为刘邦生下长子刘肥。 刘肥是刘邦的长子,同时也是私生子。但有一点值得注意,刘邦并没有因此逃避作为父亲的责任,后来甚至还把最“肥”最“肥”的齐国“刘”给了他。 这里面固然有父亲的天性,但也需要责任、勇气和担当,这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了,至少我们知道后来卫青的父亲和霍去病的父亲就做不到。 在这一点上,刘邦不说伟大,至少也是无愧于心的!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刘邦拥有了这份责任、勇气和担当也就拥有了一副宽广坚实的肩膀,以后将证明这是一幅可以扛起整个天下的肩膀! 秦王政十七年(前230),嬴政派内史腾去攻打韩国,蓄谋已久的统一战争终于爆发。 在嬴政的部署之下,秦军势如破竹,如水银泻地。前230年灭韩,前229年攻赵,前228年灭赵,前227年攻燕,前226年灭燕,前225年灭魏,前224年攻楚,前223年灭楚。 嬴政要实现的是大一统中央集权,所以每吞并一个地方,就在那个地方推行相应的制度,这其中就包括万恶的户籍制度。 秦国的户籍登记制度始自商鞅变法。是个人,只要一出生,就必须进行登记,并建立一份档案,这份档案我们今天把它叫****。户口本的内容和今天的也是大同小异,包括人物、姓名、籍贯和出生日期等。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当时的户口本还要求另外登记一项内容:个人的财产状况。 当然了,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反腐败,而是为了方便统治和剥削。户籍一登记,有多少人,收多少税,征多少兵,徭多少役,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但是仅仅登记一下户籍还是不保险的。到时我一上门,你故意跑掉了,那我找谁去?不要说收税了,恐怕连诉苦都找不到对象。 鉴于这种风险,所以又额外追加了两条规定: 一、户籍一登记就不能随意迁徙,和现在一样; 二、人员一登记就不能随意流动,和半个世纪前一样。 通过这两条补救措施,人口也就被固定在了特定的地方。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效果还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出奇的好,简直好到逆天! 试想一下:一固定就是几千年,直到现在还没有根本的改变,能不好吗? 而且这还没完,为了建设有秦国特色的封建主义法治国家,还更进一步,给这套户籍体系又买了份保险,保险的名字叫做什伍连坐制。 所谓什伍,就是指十家为什,五家为伍。 所谓什伍连坐制,就是指以什伍为单位,各家之间互相监督互相检举,如果有一人犯了法,其他人都要主动举报。否则一旦事发,大家一起完蛋。 这种做法相当得变态,也相当得有效。商鞅就是用这个变态的方法治理秦国,结果几年时间不到,传说中的盛况--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就悍然出现了! 那是相当得牛逼啊! 但这对刘邦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因为它就要牛逼到自己头上来了! 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在秦国新的制度和政策之下,刘邦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继续游侠下去,最终成为新政权镇压的对象;要么改过自新,融入到新的体系中去。 游侠还是改过?刘邦经过痛苦的挣扎,最终无奈地选择了后者。其实他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也是凡夫俗子,虽然他还是后来各种传说中的龙! 刘邦决心定下来以后,随即付诸行动。在经过各种各样的努力之后,最终一跃成为了大秦帝国沛县泗水亭亭长! 这事听起来挺梦幻,其中经过,不得而知,但相信各种各样的手段也没少用。 从这段经历来看,刘邦绝对是道行高深的魔法师。2000多年后,刘邦有一个后代叫刘谦,他只得到刘邦百分之一的遗传,就震惊了魔界,由此可见刘邦的魔法了。 但不管怎么着吧,现在的事实是:刘邦是泗水亭长了。那么这是个什么样的官呢?这么说吧,它大概也就相当于今天的派出所所长,外加招待所所长,外加邮政所长。 俗话说: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何况是身兼三职于一身的亭长?管制还是不小滴 所谓成家立业,立业成家,这个问题一而二,二而一。 刘邦的工作问题已经解决,但婚姻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是该解决了。 身为亭长,职位虽然不高,好歹进入了体制之内,算是吃皇粮的了,论颜色还有什么比这更白的吗? 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此言果然不假,这不,换金的来了。 这个人叫吕公,单父(今山东单县)人,因为在家乡与人结了仇,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好举家搬迁到了沛县,投奔了沛县令。 子在桌上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作为吕公的好朋友,县令决定为他接风洗尘。 消息一经传出,沛县的官吏豪绅纷纷前往捧场。这正是巴结领导的大好机会,大家当然不会错过,更不会空手而来。 萧何担任此次宴会的主持人,主要负责收贺礼事宜。萧何规定:凡是贺礼不到一千钱的,一律到堂下就坐。 刘邦此时已是亭长,正是县令的小弟,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不过刘邦不是来送钱的,而是来白吃白喝的。 刘邦还是那个刘邦,并没用因为当上公务员了而有所改变。有钱我请你,没钱你请我,混混不就是这么混吃混合的吗?在这方面刘邦那是个老手啊! 刘邦就这样徐徐走来,空着双手,别说坐大堂了,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但他不愧是**湖,有的是办法,只见他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张口就是一声大喊:“贺钱一万!” 刘邦的这个办法,现在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诈捐!并且实践它的人还不少,可谓前仆后继,死而后已。原因就在于它代价小,收益大,瞬间就赚足了眼球,实在是一条通往沽名钓誉的捷径。 刘邦此招一出,果然也是立竿见影效果显著。一万钱耶,那至少也是刘邦好几年的薪水了。扪心自问,你会拿自己几年的薪水去当贺礼吗?会吗? 所有宾客都不出意外地被震惊了,包括吕公。吕公连忙起身,到门口亲自去迎接这位出手豪阔的“万元户”。 接着吕公又被震惊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钱的事情,而是因为刘邦的相貌。 吕公从事的职业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我们也不便瞎猜,但他有一门过硬的技术,我们却无需瞎猜:相面! 吕公阅人无数,相技高超,是隐藏的相术大师,所谓终极BOSS是也! 前面我们说过了,在刘邦出生之前,刘大妈曾经有过一段艳遇,而刘邦长得也很对得起他老妈的这段艳遇。刘大妈不是和蛟龙发生关系了吗?嗯……刘邦的相貌就是:“隆准而龙颜。” 一见到刘邦的这幅龙颜,吕公当场就被震惊得神魂出窍,Oh my god,这是帝王之相啊! 那还有什么说的?赶快到堂上就坐吧! 就这样,身无分文的刘邦不但顺利通过了门检,还直接越过大厅,被请到了 台上。 后来的历史表明吕公的这个安排是极有远见的,刘邦的位置确实是在 台上,而且还是正中间的那个,左数第四个,右数第四个,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萧何觉得不对劲了,他对刘邦还是知根知底的,说白了吧,这家伙根本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自己毕竟是此次宴会的主持人,一旦他露了陷,把事情搞砸了,那可就不好向县令交代了。 萧何赶紧凑到吕公身边,说道:“此人一向满口大话,千万不要当真。”说完,也不管吕公有何反应,转身就走掉了。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出了事情可不能怪我。不愧是官场中人,滑头啊! 吕公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已经被刘邦的相貌征服的他,不会在乎这些小节了。相反他此时正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女儿吕雉的终身大事。 第七章【奇葩出世】 奇特的出生 那是公元前年256年冬月二十四(一说公元前247年),一个寒冷的时季。楚国沛县丰邑中阳里(今江苏沛县西)一户刘姓人家里,诞生了一个娃娃。一个在五十年后叱咤风云,并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者的娃娃,他、就是刘邦。 那年代人口不仅是战斗力,而且还是地地道道的劳动力。一个男孩儿的诞生,按理说家里父母应该是十分高兴啊。虽然不至于放个鞭炮、全村道喜,但怎么着也得是气氛相当的活跃啊。 但是在这一家里,气氛此刻好像并不太融洽。因为似乎有人并不高兴。没错,就是男孩儿的父亲刘太公。这里咱先暂且放下为什么刘太公不高兴,先来看看刘邦的父亲为什么称之为刘太公呢?可能大家会问,这刘太公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要单独提一下这个问题呢?您请接着往下看。 在当时也是现在人们对于刘邦之父刘太公、其母刘媪的称呼之所以用太公与媪的看法大致一致。那就是太公和媪与当时的楚地方言以及对老人的敬称有关系。基本上可以类比于今天的刘爷爷与刘奶奶,那么问题便来了,刘邦的父母怎么可能只叫做刘老爷爷与刘老奶奶? 而一向严谨的太史公他老人家为什么在《史记》里这样记载呢? 我们先来看看,对于刘邦的父亲刘老爷子的名字问题,自古以来大概有三种说法比较流行。 据《索引》记载:“皇甫谧云:名执嘉。”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刘太公叫做刘执嘉。 这第二种说法,来自于王符。他说“太上皇(指刘太公)名煓,与湍同音。”就是说据他考证,刘太公叫做刘煓。 这第三种说法来自于梁玉绳。针对刘邦的父亲史书上只记载叫做刘太公,母亲只记载叫做刘媪的问题。他的说法大致可以概括为一下内容,在梁玉绳看来,不论是写《史记》的司马迁、还是后来写《汉书》的班固等人,他们以汉朝当朝之人的身份记载大汉的国史,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汉开国君主父母的姓名?这在当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先不说别的,就拿刘氏诸帝来说,连自己的老祖宗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放? 那么身为太史令的司马迁以及后来撰史的班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问题?可是二人还是将其记载为刘太公与刘媪,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为了像其他诸帝那样为了避讳而不能直书其名?似乎也说得通。 可是问题又来了,历来都是讳名不讳姓,为什么刘邦的母亲没有记载姓什么呢?这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在他看来,太公与媪,都不是真正的名字,而是因为二人身为当时的社会中下层人士,大概是由于他们的名字并不十分雅观,所以司马迁并没有记录,而是以太公与媪来代之。因此,在梁玉绳看来,几百年后的皇甫谧、王符竟然信誓旦旦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的写出了叫什么名字,这、又怎么可信? 好了,到了这里,大家也看出来了,这本来就是一本糊涂账。恐怕知道刘爷爷与刘奶奶的名字的,除了他们本人以外,就只有去问刘邦了。不过千百年来,刘太公与刘媪这个名字大家倒也熟悉了,没有必要计较一二。 好了,接下来咱再来看看,这小娃娃出生以后,刘爷爷为啥子不高兴了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按照史书上的说法,他被带了绿帽子。看到这里大家不要吃惊,因为你没有看错,是绿帽子,不是其他颜色的。也就是说,这娃不是他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公同样不能忍,可又不得不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伟大的先贤太史公他老人家在《史记 高祖本纪》里明白的写着: “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通,是时雷电晦暝,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什么意思呢?大致就是有一天晚上,刘邦的母亲在水泽边的堤岸睡着了,忘记了回家吃饭。刘邦之父刘老爷子颇为担心,便前去寻找。就在这时,大泽上空突然雷雨交加,颇有一副黑山老妖出山的景象。这雷来的突兀、这雨下的突然,这是咋回事儿? 刘老爷子由于担心妻子,便加快了步伐,迅速的来到了泽边。他一下子便看见了躺在那里睡着的妻子,于是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可是突然间,他又瞬间石化在了那里。因为刘老爷子仔细一看,竟有一条蛟龙缠在妻子身上!他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没有被雷电吓到,确确实实是一条蛟龙。 而此时,刘邦之母也没有闲着,她做梦与神人结合。就这样,在一场梦幻般的雷雨相伴下,二人都好像经历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醒过后,二人回到了家中。按理说事情到此也就完结了,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可谁曾想,刘邦的母亲竟然怀孕了。 于是乎“遂产高祖”。 不走寻常路 就这样,小刘邦一直带着传奇色彩,幸福的成长着。一转眼,时光飞逝,小刘邦已经长成大刘邦了。作为一个已经具有了劳动能力的青年,在那个年代的农民家里,是时候让他承担起先人留给他的责任了。来吧,季儿,拿起你的锄头,奋斗吧! 话说回来,刘邦家中男丁还算兴旺。在他之前,还有大哥二哥,而他还有个四弟。那个年代里,各国之间动辄发生战争,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像刘邦家这样一家人在一起,还有一块地,那就是很好的了。但有人就要吃饭,吃饭就要干活。但干活这件事情上,刘邦又表现出了任性的一面。 妥了,这说明刘邦什么呢?不干一般人的谋生职业活,对于刘邦来说,很可能就是农活。那年代里,对于自耕民来说,农活是唯一的正务,而刘邦此举也就是所说的不务正业。起初家里人认为他排行小,有哥哥们在,就不用他了。 可久而久之,他们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啊。刘邦每天在家里要么和一群“公子哥”游走,要么就拿着自己家的东西与人结交。怎么回事儿? 据记载刘邦此人“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这说明了刘邦此人率性坦荡,更是豪放。可谓是广结四方。颇有当世公子风范。 实际上,刘邦这样做,与当时社会上的一些知名人物相关。便是著名的战国四公子。其中,刘邦最崇拜的便是魏公子,也就是信陵君魏无忌。 战国之际,山东六国贵族为了挽救社稷危亡,广招贤士。使得养士之风盛行。而魏公子的种种作为及人格的魅力深深地影响到了刘邦。因此,自小时候起,刘邦将这种品质逐渐的体悟感会,到了现在,便付诸于实践。他人做得,我有何不可! 于是,他在外边广交朋友,而所需要的经费自然是从家里拿。久而久之,家里人便有些埋怨,认为他不务正业浪荡成性。但刘邦对此毫不在乎,他依旧整日与朋友出游饮酒,似乎是不亦乐乎。就连同村的人都逐渐的感觉到刘邦这孩子,完了。于是,渐渐地,刘邦在人们心中就积攒了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形象。 可是人们没有发现的是,似乎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人们谈论刘邦更多了。也许在他们看来,现在的这种生活是千百年来不可更改的规则,任何人都要遵守,不要妄想着反抗,更不要妄想去更改。原因很简单,不按照规矩来就没有饭吃。但在刘邦看来,讨厌的东西便没有遵守的必要,更何况是在这弱肉强食的年代。 于是,淡化了耳边的流言蜚语,刘邦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行。而刘邦本人的名声也是逐渐的在沛县周围响起。渐渐地,刘邦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从起初的几个人,到现在的一群人。 不得不说,刘邦在此时颇有一种黑白通吃的感觉。因为不仅一些乡间人士敬佩刘邦。就连当地官员也是逐渐的延伸着与刘邦成为了朋友。使得刘邦在当地十分有面子,人脉圈也越来越广。 例如日后大汉帝国重要骨干萧何曹参,都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因此似乎只要邦哥喊一嗓子,就会有很多人拼命的感觉。 至此,这个美男子似乎已经颇具领袖气质了。只不过,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也。我将以我自己的方式,来掌握我自己的命运、开创我自己的人生! 公元前221年,来自华夏西部的赢秦统一了全国。古老的中华帝国第一次有力的雄踞在这片土地上。他的缔造者——嬴政,对此,也是颇为的满意。但,仅仅是颇为。因为他不放心“六国余孽”,他要将大秦之法推行于全国,他要创造一个可传万世的牢固江山。于是他不停地忙碌着。 但这似乎与刘邦并没有太大关系。事实上,当时的刘邦也没时间去管太多。因为,他光荣的成为了大秦帝国众多亭长中的一员、泗水亭(当时沛县东)亭长。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秦统一后天下的行政区划。嬴政统一六国以后,他采纳时任廷尉的李斯的建议,废除了分封制、推行郡县制。秦初并天下之际,全国共计36郡。此后由于南征百越、北却匈奴,以及从一些以前的郡里分置一些其他的郡,到了秦末,除却秦内史辖区外,见之于史书记载的秦郡,共计48个。 而对于郡县的官员,都由大秦中央朝廷直接任命,可以定期更换。这其中,主要有三大官员: 郡守为一郡的行政长官,除了所辖各个县的长官由中央任命之外,一郡的属吏都由郡守从本郡人士里辟举。 郡尉执掌一郡甲兵,且郡尉不是郡守的属官,而是直接受朝廷统辖,接受朝廷的命令。 监御史则负责监察郡内治理情况,也就是郡监,隶属于朝内三公之一的御史中丞,属于中央监临地方的要员。 而对于郡下的县,其长官则有县令和县长之分,这个区别是依据县的范围大小和所辖户口来划分的,大致以万户为标准,大县称县令,小县称县长。县之下则是乡邑,而后便是亭,亭是秦时对地方村落的管理单位。十里为一亭,十亭则是一乡。 第八章【仕途】 所以,亭就是一个大致类似于今天派出所和村民自治委员会的机构。而亭长自然也就具有了接待官员,巡查百姓、民事调解、缉捕盗贼逃犯,维持地方治安这一权利。 一个亭大概管250户的人家。而且刘邦还有自己的专用办公场所,不论是大树底下,亦或是河边。但总之,他成为了吏,而且是后世所谓的不入流的小吏。尽管这是个苦差事,又没有什么油水。但对于刘邦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职位。从后来看,这也是他的班底草创阶段。 刘邦对于亭长这个职位是投入了很大的心血的。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内心之中,似乎有着什么,在牵引着他前行。 好了,现在先看看,刘邦利用这亭长职位,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由于职位是亭长,尽管算是吏,但是接触的却都是当时社会的中下层人士。也都是附近的亭长了、民间的游侠以及县府里的低级官员。接触到这些人,对刘邦来说,可谓是如鱼得水。 刘邦一直喜欢像魏公子那样广交宾客。尽管他的地位低,但是互相来往的人都对他十分信任。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称兄道弟便也水到渠成了。所以说,时间越久,刘邦黑白两道混的也就越开。对于亭长缉拿盗贼这一工作。刘邦在兄弟们的帮衬下,处理的游刃有余。因此,在刘邦在任期间,泗水亭也是相当安宁。 顺便提一下,由于刘邦成为亭长,自己手下也是有着一票兄弟的。因此为了配合身份的需要,刘邦自制了一顶官帽。没办法,品阶不够,朝廷不发。但是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勤劳勇敢的刘亭长。 所以,亭就是一个大致类似于今天派出所和村民自治委员会的机构。而亭长自然也就具有了接待官员,巡查百姓、民事调解、缉捕盗贼逃犯,维持地方治安这一权利。 一个亭大概管250户的人家。而且刘邦还有自己的专用办公场所,不论是大树底下,亦或是河边。但总之,他成为了吏,而且是后世所谓的不入流的小吏。尽管这是个苦差事,又没有什么油水。但对于刘邦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职位。从后来看,这也是他的班底草创阶段。 刘邦对于亭长这个职位是投入了很大的心血的。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内心之中,似乎有着什么,在牵引着他前行。 好了,现在先看看,刘邦利用这亭长职位,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由于职位是亭长,尽管算是吏,但是接触的却都是当时社会的中下层人士。也都是附近的亭长了、民间的游侠以及县府里的低级官员。接触到这些人,对刘邦来说,可谓是如鱼得水。 刘邦一直喜欢像魏公子那样广交宾客。尽管他的地位低,但是互相来往的人都对他十分信任。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称兄道弟便也水到渠成了。所以说,时间越久,刘邦黑白两道混的也就越开。对于亭长缉拿盗贼这一工作。刘邦在兄弟们的帮衬下,处理的游刃有余。因此,在刘邦在任期间,泗水亭也是相当安宁。 顺便提一下,由于刘邦成为亭长,自己手下也是有着一票兄弟的。因此为了配合身份的需要,刘邦自制了一顶官帽。没办法,品阶不够,朝廷不发。但是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勤劳勇敢的刘亭长。 按照《史记 高祖本纪》记载: “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今山东滕县南)治之,时时冠之……所谓刘氏冠乃是也。” 这个刘氏冠不仅制作认真(派手下去薛地制作),而且还引起了潮流,有了自己的品牌。所谓当代名牌不过如此。 刘亭长有了身份标志,便更加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之中,可谓心无旁骛也。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工作的呢?史料原话说“亭中吏无所不狎侮。” 什么意思?就是对于手下以及一些吏,让他捉弄个便。可谁让人家是亭长,官大一级压死你。大家也只得在刘亭长的带领下,为大秦帝国继续发挥着光与热。 草创班底 由于前面说过,这一阶段是刘邦班底的草创阶段。可以说,后来的大汉帝国里的许多要员,都是在这个时期投奔刘邦的。刘邦利用亭长的身份,在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的同时,还隐隐的确立了在他们之中的领导地位。 前文我们说过,刘亭长此刻所接触的都是当时社会上的中下层人士。可能在大多数人看来,那就是一群混混、无业游民而已。的确,在当时,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并不是十分的显赫,甚至可以说是籍籍无名。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日后那个天下大乱的年代里,展现出了他们与众不同的智慧和勇武。那么都有哪些人来了呢? 第一人 、刘邦的办公室主任、大汉丞相萧何也。 作为赫赫有名的汉初三杰之一,太史公他老人家曾对萧何有过这样一个评价: “淮阴、黥布等皆以诛灭,而何之勋烂焉。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与闳夭、散宜生等争烈矣。”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是什么意思呢?大致是说,韩信(淮阴侯)、英布(即黥布)等人全部被诛灭,但是萧何却一直荣宠有加、位极人臣,声明流播于后世,可以与闳夭、散宜生相媲美啊。 淮阴侯韩信以及九江王英布在后文我们会逐渐的介绍到,作为名扬天下的人物,他们的地位自不用多说。那么这闳夭和散宜生又是何人呢? 闳夭、西周的开国功臣之一,西伯侯姬昌的“文王四友”之一。散宜生者,同样为姬周的开国功臣之一、“文王四友”之一。商朝末年、纣王将当时的西伯侯姬昌囚禁于羑里,而散宜生与姜太公、闳夭一起广求天下美女珍奇,通过贿赂纣王的宠臣费仲来游说纣王,并最终救回了姬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 在这之后,他们二人又辅佐周武王姬发攻伐灭商,因功受封而荣宠至极。可以看得出来,太史公他老人家将萧何与他们二人相对比,足以说明对于萧何的看重。 而且刘邦日后成为皇帝时,那句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应粮道、不绝军需,我不如萧何的评价。也足以见出,萧何,非凡人也。而萧何地位的来源,不仅仅源于他的非凡的才能,也还有着他与刘邦亦君亦友的缘故。 萧何,也是沛县丰邑人,说起来还是刘邦的老乡。萧何由于读的书多,通晓法律,很少有人比得上他。在县里担任主吏掾。这是个什么工作呢?大致类似于今天县人事部的官员,管理人事任免以及来往文书。萧何此人,不仅具有政治才干,而且具有独特的政治眼光。 据记载,有一次,秦朝的御史到泗水郡(郡治相县,今安徽省濉溪市西北)检查工作,萧何作为县主吏掾,跟随御史属官,配合工作。萧何工作更是勤恳得力,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得到了好评,还升了官,在公务考核里排名第一。 这样,想不受到重视都不可能了。于是秦朝的御史打算把萧何调入朝中。可是萧何婉言拒绝了。在多少人看来,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可是萧何却推脱了,这让他们很是不解。 但是我想萧何之所以没去,是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但,帝王,却不会是那个帝王。因为这天下,似乎不会再那样的平静了。 但此时,萧何的地位高于刘邦,尽管他很欣赏佩服刘邦,可是就目前而言,还是欣赏多了一点儿。不过没关系,这为以后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接下来,第二人、刘邦的保镖头子、大汉相国曹参也。 第九章【草根班底】 曹参是沛县的狱掾。主管一些刺头人士。大体上来说就是县内安保人物。之所以说他为刘邦的保镖头子,是因为此人异常勇猛。依据大汉建国后,论功行赏时,他全身上下七十余处伤痕这一显著标识,大致可以推算出,这是一个勇武的猛人。每次作战都带头冲锋,是刘邦手下不可多得的猛将。 而曹先生不仅打仗勇猛,治国理政也很是有一套。历史上著名的萧规曹随就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他,在日后也必将是个风云人物。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而已。 第三人,团队音乐制作人、大汉太尉周勃也。周勃,也是沛县人,依靠编织养蚕工具维持生计。之所以说他是团队音乐制作人,是因为周先生是个鼓吹手。但就是这个人,在刘邦起事后,用太史公的话说,摇身一变,成为了能挽硬弓的勇士。只不过他帮刘邦射的不是雕,而是天下。并且在近五十年后,安定汉家天下的,正是这位团队音乐制作人、挽硬弓的勇士、周勃。 第四人,刘邦第一打手、樊哙也。 樊哙,还是沛县人。依靠屠狗为生。刘邦总是去他那里白吃狗肉。可他毫无怨言。并且还与刘邦成为了连襟。在刘邦建立大汉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鸿门宴,勇士风范,显露无疑。此人粗中有细,勇猛绝对不下曹参,甚至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风云际会的年代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第五人,刘邦的专业司机、夏侯婴也。 夏侯婴,继续是沛县人,他是县府里的掌管养马驾车的小吏。(历史已经告诉了我们,千万不要小瞧养马的,否则大圣那一棍子可不是好受的。)每天都会与刘邦谈论。与刘邦亲密无间。有一次,刘邦与夏侯婴开玩笑,误伤了夏侯婴。被人告发。刘邦坚决说他没有伤害夏侯婴,什么开玩笑,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儿。而夏侯婴自己也说没有这回事儿。后来,夏侯婴因为这件事被打了几百板子。但是刘邦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受到刑罚。这充分的体现了“兄弟”精神。 夏侯先生的作战勇猛度似乎比不上之前的曹先生、樊先生,但是他有一项绝技,那就是驾车。那精湛的技艺简直可以视作秦汉之际的第一赛车手了,虽《速度与激情》的众人都不可能与之相媲美。速度与激情毕竟是电影,可夏侯先生不仅座驾不如电影里的各种豪华改装超跑(他的车是马车),而且更是在真刀真枪的千军万马中穿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每次看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的脑补一下,夏侯先生是怎样完成漂移的,又有哪些高难度的动作呢? 好了,闲话少叙,就是这位专业司机,凭借着过人的、过硬的驾驶本领,在日后危难关头,救了刘邦、更救下了大汉帝国的接班者。 第六人,刘邦的第一好基友、卢绾也。 卢绾,除了是沛县人,他和刘邦还是一个村的。这还不算,他与刘邦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不仅和刘邦一起学习读书似乎还拜了把子,以兄事刘邦。日后的汉阵营里,没有人得刘邦的宠信能比得上卢绾,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幸亏他不是女子,否则刘卢两家,定然结为亲家。但是虽然他是男子,那也不碍事,最起码在人看来,卢绾这厮与刘邦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好基友啊。 好了,以上六个人,在刘邦豪气、仁义的影响下,先后的认同了刘邦。他们七个不是葫芦娃,变不成小金刚,也没有蛇精危害他们。但是他们所干的事业,绝对是名扬千古的。 于是,在现今的这套组合下,萧何曹参属于刘邦官场上、也就是白道的援助,卢绾则负责宣传(到处吹牛),周勃樊哙则是黑道儿上的打手。这一伙人在刘邦的感召下,也是每天“鬼混”。 而刘亭长此时更甚,其中一项就是去人家店里喝酒总不给钱,这一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为什么这么说呢? 大家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们现在往往会在电视剧里看到一个情节,那就是作为龙套人物、而且极有可能是为了突显主角正义的反面人物。这类人物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五成群的,那么既然说是为了突显主角人物的光辉形象,龙套人物应该怎样为主角营造有利条件呢? 那就是由他们去找茬,而后主角作为惩治他们的形象而出现。剧情发展到这里,妥了,主角的光环显露无疑,这就是对比的美丽。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去哪里找茬呢?有了,自然便是茶楼酒馆了。于是乎,当他们在一个店里酒足饭饱以后、准备拍拍屁股就走人的时候,找茬就开始上演了。 因为这个时候,店小二出来了。 “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店小二的声音有些胆怯,因为这样的人他应该也明白,就是来吃白食的,可是为了工作,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路人甲:“本大爷吃饭也要钱?你长没长眼睛?也不看看大爷是谁?” 店小二:“客官,本店是小本买卖,请不起您啊。” 一般剧情发展到这个时候,那蹭饭吃的就该动手了,他们一下子抓起了店小二,举手便要打下去。也正是与此同时,主角来了!大喊一声道: “住手!” 之后的情节大家也都能想到了。可是这个套路,基本上都是在影视作品里存在,正如当下所说,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的人心啊。 但刘亭长却从来不,因为在他看来,啥是套路?本亭长就是套路高手,还敢跟我玩套路?那绝对是酒照喝不误、钱照旧不给,试问老板,你能怎么地? 这还不算,因为如此说来,当时的刘亭长喝酒不给钱,还是欺负老年人。为什么呢?因为他总去的那两家小酒馆的店主一个叫做王媪,一个叫做武负。媪的意思经前文介绍,大家应该理解了。而负也是老妇人的意思,古语有言,老母为“负”。这样看来,刘亭长您就有点儿不地道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可是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呢?依据太史公他老人家的记载,每次刘亭长去店里喝酒的时候,这两家小酒馆的客人就爆满,甚至说都要提前网上预订一样。 因此,每次刘亭长去,两个老奶奶可是乐坏了,她们起初也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一次两次的,可能是巧合,可是依照刘亭长的酒量,怎么可能去一次两次?所以说,是每次。只要刘亭长去,那当天的生意一定是相当的红火。难不成是因为刘亭长的个人魅力吸引了这么多人?毕竟人家那副长相摆在那里呢。 就在两个老奶奶疑惑不解的时候,她们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每次刘亭长喝高了以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一睡不要紧,差点没把两个老奶奶吓到。因为刘亭长现原形了(敢情他喝的是雄黄酒)!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刘邦睡着以后,她们眼中睡觉的就不再是刘邦了,而是显化出了龙的影像!这可不得了啊,这不是妖怪吗? 可是短暂的惊慌过后,两个老奶奶平静下来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更何况,刘亭长是龙子的说法早就传遍了沛县,这一次,她们再联系到为什么每次刘邦一来生意就好这一奇怪现象,顿时一拍大腿,妥了,明白了! 这都是因为刘亭长非凡人啊。因此,以后只要刘亭长来就可以了,啥酒钱不酒钱的,不要了。至于之前欠下的酒帐,通通不要了。 这故事听上去很神幻,但不论是真的假的,有一点可以确定,刘亭长的确总去喝酒,也总不给钱。 另外除了这一个问题,还有一点,那就是他的生活作风不是很好(有个私生子)。但他仍旧这样在众人眼中“混着”。 后世的很多人鄙夷刘邦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更甚者,说其为流氓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请注意的是。萧何樊哙等人从日后的表现来看,其能力堪称一时将相之才。在当时,人们普遍知道刘邦的外在表现时,他们却依旧跟在了刘邦身边。大家各自生活过日子,凭什么跟着你?因为他们相信刘邦,他们相信在这个外表“浪荡的”人的内心深处,有着如火山将要喷发般的沸腾。只不过,时机没到而已。 大丈夫当如此! 在刘邦经营班底的同时,他的人生在心理上经历了一次巨大的转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前文我们说过,刘邦同学成为了大秦千千万万个亭长中的一员,可是尽管是亭长,但是徭役还是跑不了的。而正是这次徭役之行,让他再次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当他走在咸阳(今陕西咸阳市东北、西安市西北)街头时,在感叹着帝都的繁华时,突然,冲出了一队士兵,拦开了百姓,众多的人接二连三的跪了下去,一声都不敢出。 因为,不远处,帝国的统治者的龙架缓缓驶来。作为一砖头下去就能拍到好几个九卿属官的帝都咸阳,一个不入流的亭长,那可真是小到了芝麻的大小了。所以,天子威严在上,刘邦、应该也跪了下去。他看着远去的车队,良久说出了一句: “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如今,我跪在你的面前。但终有一日,我会达到你的地位。没有必要为了这一跪而耿耿于怀。这,便是刘邦的可贵之处,变通。敢于创新有大作为的人,都是不拘于世俗礼节的。故赵雍胡服而强赵,勾践尝胆以灭吴。 当随大流的感慨刘邦的成功不过是上苍眷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胸无大志,整日不务正业”的人是如何让众人折服的呢? 大丈夫当如此!我的人生,由我掌控。知道了想做什么而努力去奋斗的,是智者。 生在了这个时代,是上苍的决议。 但去主宰着这个世间,却是我的选择!既然如此,这天下,我掌控了又何妨? 第十章【桥下流水】 中华历史上,有一位人杰,姓张名良,字子房。他是韩国人,爷爷和父亲都做过该国的丞相。他还在少年时,秦国就攻占了韩国。面对秦国的残暴统治,张良发誓要报仇。现在的家里,只剩下张良一个主人,还有许多奴仆,还有许多财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奴仆被解散了,财产被分散了。张良希望用那些送给别人的财产,找到自己的同志,去刺杀秦王嬴政。秦国那么重重的凶,谁敢把命轻轻地送?好久好久,别说一个同志,连半个同事都没有找到。 干干的钱财白白花了,湿湿的汗水却没有白白流去,有心人还是找到了真心人。 张良四处奔波,来到了淮阳。淮阳湿润,有淮河这条大河。张良流的汗水,也快汇成了一条小溪。在这里,他听说了大力士仓海君的大名声。不顾疲劳,张良又去拜访仓海君。仓海君不仅是一位大力士,还是一位大侠士。他听了张良的来意,看了张良的心意,爽快地同意,要成全美意。既然一致,他们又准备了一致的计划,开始一致的行动。 这时的秦国,已经变作了秦朝,秦国王嬴政也成为了秦始皇。当他第二次东游来到博浪沙的时候,早已埋伏在这儿的张良和仓海君,实施了袭击。仓海君扔去一个六七十公斤的大铁锤,扑向秦始皇。结果没有砸中,只差几公分,让秦始皇的大脑袋依旧像个大西瓜一样完好无损地顶在脖子上。行动一完,张良他们也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没有被对方捉住。 那一锤子,虽然没有打中秦始皇的脑子,但是击中了他的胆子,吓坏了这位天子,几乎快没了眼珠子中的人影子。它那巨大的声响,震得流水都在咆哮,都在呐喊,为之叫好,为之喝彩。 草无刚不起,木无刚不立,人无刚不直。气正壮山河,骨硬雄天地,刚好。只有对丑恶进行坚决反抗,才能为美好尽情颂扬。没有刺杀秦始皇的张良,哪有辅佐汉高祖的张子房?不过,有了血性这个根,要好好珍惜,美美培育,把丰富的知识学问当作流水来浇灌,使它长出茁壮的苗,挺起坚实的干,开来众多的花,结上硕大的果。大忍才能有大智,成大事,后来的张良就是这样的。然而让张良改变的,用流泉将他润化的,则是一位老人,一位无名无姓的老人。 暗杀秦始皇没有成功,张良一个人逃到了下邳,今天江苏省睢宁县的古邳镇。这儿东濒东海,南临南国。现在正是春天,景致不错。安身的张良,心却不安。没有实现自己的目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排遣心中的忧愁,张良经常来到远处的一座桥上,看那美丽的景色。 和风轻拂,绿叶曼舞;金阳笑脸,红花香面;溪流欢跳,鱼虾嬉闹;碧空万里,飞鸟一翅......面对无比美好的大自然,张良多么希望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地歌唱,自由自在地开放,自由自在地飞翔。桥下的流水,一直跑向前方,自己虽然踩在桥上,路又在何方呢?张良感到很迷茫,不禁长叹起来。 有一位老人,附近有一位老人,在观察,在暗中观察。他对于张良的经历,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他喜欢她,喜欢这棵好苗,要好好栽培,决定指点迷津,让他走出困境,达到胜境。老人要先炼炼张良的忍力,对此他很有信心。 一天,张良又来到桥上。当他又沉浸在对未来的思考中时,突然,那位老人站在了他的身边。老人看看流水,又看看张良,一脸阳光,轻轻笑了。流水很能忍,无论九曲十八弯,总是前进不休。流水貌柔实刚,坚韧坚强,这是它难得的特性。假如它不这样,别说向前,还没出山就会被堵死...... 猛然,张良一抬头,看到了那名须眉皆白的老人。他十分诧异,这里十分安静,从来就极少遇到别人。张良满脸乌云,愁闷更多。一个老年人怎会来这里?他来干什么?是来打搅...... 张良正在纳闷,更出奇的事又发生了。老人的一只鞋子,不知怎么的,忽然掉了下去,落在了沙地上。老人看了那只鞋子,又看着张良,对他说道:“小子,快点下去,把老人家的鞋子捡上来。” 这使唤人比使唤物还要随便,自己这个好小子还不如那只烂鞋子呢。秦天子咱都不怕,你一个老头子算啥?张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岂容他人侮辱?他立刻发起怒来,但是没有发出声,只是脸色特别难看,乌云都快变作了黑炭。他恨不得一甩手、一调头就走。 老人瞧着年轻人愤怒的表情,目光一动也不动,脸色温和又慈祥,还是充满阳光,在期待着什么。这时,好像流水也停了,听不到一点声音,它也在期望什么。 张良偷偷看了老人一眼,一下觉得他好可怜,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被小生置之不理,自己于心何忍?他慢慢移动双腿,悄悄走下桥去,要为老人拾鞋。 面对这及其无理的要求,张良的血又涌了上来,气又冲了出来。自己的父母都没有让咱穿过鞋,你是哪门子的老祖宗?张良恨不得将这只臭鞋扔进水里,冲得无影无踪,或者丢在地上,转身就跑。 当他正在犹豫的时候,老人蓦地咳嗽起来。那桥下的流水,也激起了波浪,在回旋,在叫喊。张良听到那急促的声音,心一下子又软了。不知不觉,张良的腿弯了,蹲了下去。有模有样,无形无象,张良动起手来,给老人家穿好了鞋。 张良站了起来,望着老人。他满以为老人会对他讲些感激或者夸奖的话,却落了空。老人一嘴没张,半字不说,带着微笑,径直起身走了。水也向前径直流去,和老人是同一方向。 这一切太突然,这一切太蹊跷,那老人不一般,那老人不简单,他......张良傻傻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地跟了上去。他要弄个明白,搞个清楚,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究竟有什么来头,自己很想见识见识,领教领教。 老人一直朝前走去,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对于张良的跟随,他却一清二楚,这在预料之中。老人一边走,还一边停,吓得张良躲躲藏藏,慌慌张张,以为对方要朝后面看。不过,老人始终没有转身回头,他在同这个小伙子开玩笑。 好几次过后,张良觉得是老人累了,他习以为常,也不再躲藏,而且跟得更近了。这时,老人又停了下来。张良在后面不远处站着,等着。忽然,老人转过了身。他看见张良,面带微笑,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张良很尴尬,好似不小心被女生看见了光身子一般,躲也不是,藏也没法。他正在发呆发木的时候,老人朝他招了招手。张良顺着老人的指挥,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个小伙子值得培养啊!五天后的清晨,我们在这儿相会。”老人开了口,发了话。 张良赶忙跪下,赶忙答应。他已经对老人有了好感,现在再听他这么一讲,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盼望从老人那儿得到指导,得到教导。 老人说完就离开了,张良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他们都在期望那天的到来,连流水也在期盼呢。 忍辱才能负重,吃苦方可成功,它们相辅相成,老人深深懂得这个道理。流水不怕五曲六折、七高八低,终究奋勇向前,它既要忍受侮辱,又要吃上苦头,才成了大江大河。通过拾鞋穿鞋的举动,张良的忍力还可以,那吃苦呢?老人对张良还要炼炼,他同样对此充满希望。 流水比人还要着急,五天很快过去了。刚到黎明,张良匆匆起床。他草草洗了一帕脸,急忙赶往约定的地点。人在奔跑,水在奔流,好像在比赛,谁更快,谁第一。 当张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看见老人正在那儿等着。他的心几乎要蹦了出来,自己渴望的事马上就要出现。他加快速度,发起最后的冲刺,眨眼到了老人的面前。 看着一脸兴奋的张良,老人却没了以往的笑容,他很严肃,大声责备:“小子与老人约会,应该先到,你怎么现在才来?回去吧,再过五天,再来相见。” 老人丢下“命令”,直接走了。张良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会迟到。无奈之下,也只能失意地回去。他们默默地离开,流水也在悄悄地离去。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时间如流水,第六天又很快到了。张良一听到鸡叫,立刻爬了起来,一点都不敢贪睡。他连脸都没有来得及洗,慌忙冲了出去。张良跑着千步万步,却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提前赶到那里,肯定能提前赶到那里。 孰不知,没料到,当张良狂奔到那儿时,老人又先到了。人家很悠闲,正在欣赏流水的乐声,还一边打着节拍,嘴里哼着什么。 看着满头——不,是满身大汗的张良,老人一点都不心疼。他的脸色不细润,声音也很干燥:“小子,叫你早点来,怎么又迟到?回去,五天后再来。” 第十二章【寻找长生路】 秦始皇做皇帝做厌烦了,想要当神仙,使自己长生不老。他以为海里真有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多次跑到海边去看去望,结果一无所获。秦始皇这个活人并没有死掉那条心,他派出方士徐福,带领人手,乘船前去寻找,希望得到仙药。用了不少的财力和时间,徐福他们在大海中间转啊转,可是最终连仙岛的边都没有看到。秦始皇知晓后,大为不满,责备徐福不用心,不尽力。秦始皇本来凶狠,他一发怒,越发可怕。多亏徐福脑瓜圆,嘴舌滑,因此躲过一劫。他说海里有大鱼作怪,使他不能靠近蓬莱仙岛,才将秦始皇哄了过去。大鱼再大,也没有咱这个君王大。秦始皇一怒之下,派出许多弓箭手,将一条大鱼除去了。没了所谓的怪物,秦始皇又让徐福前去寻找仙岛仙药。 徐福又不是傻子,他借着仙岛仙药那个幌子,为自己谋取金子银子,如今天子撕破了皮子面子,他也吓坏了胆子心子,要去寻找新的法子路子。想好之后,徐福带着从全国强行征集来的几千童男童女,以及大量的物品,浩浩荡荡出发了。他们一直向东,不久居然找到了一座岛屿,没有人烟,也没有仙气的岛屿。上岸后,徐福对众人宣布了自己的计划。他说,秦始皇要寻找仙岛仙药,可那些东西根本没有。要是这次再空手回去,再交不了差,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都留在这个岛上,生存下去。虽然这儿现在是一个荒岛,到处都是杂草乱树,但是环境不错,气候也不错,很适合植物生长。如果他们齐心协力开垦种植,到时一定会丰收,过上好日子。现在船上面就有谷种和农具,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而且准备了不少粮食,可供他们吃上半年。如此一来,他们都在这里安居乐业,既不用缴纳赋税,又不会犯法受刑,是个理想的地方。大家听完,别无他法,都表示赞成,听从徐福的指挥。 在徐福的率领下,那儿很快发展起来。为了使众人更加安心,徐福又让他们结了喜缘,有了家室。这个岛上,不仅有了笑嘻嘻的庄稼、乐呵呵的房屋,还有兴冲冲的人们,及其美滋滋的生活。它虽然不是作恶作孽的秦始皇个人要找到的虚虚假假的仙岛,却是受苦受难的大众想得到的真真实实的乐土。桃源不在宫里殿里,而在世外野外,秦始皇缘木求鱼,当然南辕北辙,自然荒唐可笑。 始皇欲求仙,千人海上转。 蓬莱不可爱,涯边有洞天。 通过南征北战,秦朝越发广大,秦始皇更加自大。在庆功宴上,臣子们都唱起了赞歌,跳起了赞舞。仆射周青臣,大嘴吃肉,大牙啃骨头,大口喝酒,大舌头还在大力翻转,冒着大言。他说,秦始皇太伟大了,太厉害了,统治的范围一下扩大了好多倍,大秦帝国比后来的“日不落帝国”英国还要强大,应该叫做“君不落帝国”。因为自从有了郡县制,天下安乐,万古没事。秦始皇听了很是受用,刚才还在烟尘之中,现在又飞到云雾里去了。 有一位博士淳于越,偏偏弹出了反调。他反对周青臣恭维的郡县制,认为商朝周朝传国久远,是采用了分封制,有了功臣和后代的共同帮助,希望秦始皇能够学习效法——师古。师古?三皇五帝都不如朕,怎么向古人学习?朕就是古今天下第一人——皇帝,谁能比得上?没叫商汤周武来做朕的门生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效法他们?秦始皇想着想着,越来越气,却忍住没有发作。 丞相李斯靠得秦始皇最近,看到了对方的怒色,看出了对方的骄心。他没有忍住,要替主子打抱不平,何况郡县制还是自己倡议的?李斯大骂淳于越,说他是愚儒书呆子,只晓得学习古人,不懂得赞扬现在,这是典型的落后分子。李斯嘴舌喷着唾沫的同时,心胸也在冒着烟雾。淳于越不知道为皇上唱赞歌颂歌,还要乱说瞎说,妖言惑众,毒语害群,这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不......撕到这里,李斯这位百官之长,突然脑瓜一转,尾巴一摇,向秦始皇献上焚书的绝计。 在奏章里,李斯说道:“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书非秦纪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刺面成文为黥,即古墨刑,城旦系发边筑城,每旦必与劳役,为秦制四岁刑。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庞言息而人心一,天下久安,永誉无极。谨昧死以闻。” 李斯讲得很美,只要将那些书籍烧绝了,把那些读书的嘴巴封绝了,就绝了叛逆的根源,所有人都老实了,像他们那些狗官狗吏一样,只会向皇帝摇尾巴,那才叫天下太平。秦始皇想的也很美都做自己的犬,听自己使唤,指东不敢朝西,指南不敢朝北,何乐不为?他马上下旨,在全国焚书。 面对这么重大的决策,秦始皇嬴政也不轻轻怔怔。如果没有书,他知道三皇五帝吗?他晓得皇帝二字怎么写吗?他又怎么做皇帝呢?李斯也不好好思思,他不读书,秦国在哪里清楚吗?他又如何从自己的老家楚国跑到秦国来追逐富贵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要实行专制的愚民政策,不过结果...... 诗歌烧了,散文烧了,辞赋烧了......陕西烧了,安徽烧了,四川烧了......人间一片凶焰,天空万朵乌云。秦始皇站在九天之上,透过最黑最黑的云层,投来极小极小的眼光,仿佛看到地上的百姓都在高兴的下拜叩首,甚至干活都跪在地上干,吃饭都趴在地上吃。位置太高了,秦始皇眩眩晕晕,晕晕昏昏,昏昏沉沉,沉沉迷迷,迷迷糊糊...... 在寻找大神仙的过程中,秦始皇遇到了小人物侯生和卢生。这两位是读书人,又不是读书人。他们丢下书籍,去为秦始皇寻找仙迹。结果好多次,只有他们嘴上报的好结果假结果。时间一长,担心露馅,他们害怕哪天遭到秦始皇对自己下达动手的坏结果真结果。于是,他们一交头,一接耳,一抬腿,一甩手,逃跑了,不干了。 秦始皇得知后,气得要命,气得要要了侯生卢生的命。这些文士,这些方士,都干不成事,都只会败事。书烧了他们心里还有书,还有不听话不顺从的思想,在造谣,在诽谤,在胡言乱语,在胡说八道,极是不恭,大为不敬。要给他们最鲜艳的颜色瞧瞧,那就是血...... 血还没有下,先下了圣旨。秦始皇不仅要抓那两位,还要把咸阳的儒生全部捉来。侯生卢生没有找到,咸阳的一共逮了四百六十名。在拷问下,个个皮开肉绽,身身血流腥窜,人人魂飞魄散。最终屈打成招,诽谤皇帝罪成立。无辜之辈尚且倒霉,有罪之徒怎可走运?秦始皇一声令下,这个阎王要让他们去见那个阎王。砍头太简单了,太轻松了,要活埋,要坑杀,才能警告天下,威慑天下。 行刑方式想好了,还没有行刑。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不像他的老。他知道后,赶忙去劝阻。他说,现在人心还没有真正稳定,再不能刺激了。况且,儒生们学的都是孔子的君臣大义,有礼貌,懂规矩,不会做出越轨的事。因此,请求饶了放过他们。秦始皇听了很生气,你知道什么?他一怒之下,将扶苏赶往北边,去做大将蒙恬的监军,修筑长城,防御匈奴。 可怜那四百六十人,都被押到事先挖好的大坑面前。晴天突然有了乌云,还没有下雨,他们的脚下,却早已泪雨长流。哭有什么用?它能感天动地,却不能惊妖醒魔。随着监刑官一声令下,士兵像饿虎一般扑了上去,将他们推向坑里。有迟疑的,被刀砍了手;有后退的,被剑削了脚;有乱跑的,被枪穿了喉......有一名将官,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居然用他的长戟插进一位儒生的胸口,一直从前心透到后背。然后高高举起,猛地抛入坑中。面对这样的凶神恶煞,儒生们吓得只好往坑里跳了。霎时,鬼哭狼嚎,山川为之发抖;蓦地,天昏地暗,日月替它害羞;猛然,风雨给其它遮丑。 除去了咸阳的儒生,秦始皇并不满足。他恨不得除掉全国各地的,那才叫踏实满意。有这个心,却不能公然下达圣旨逮捕他们。那样做,不仅师出无名,还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溜掉。秦始皇以招纳贤才为名,向全国各地征儒。一听有官做,七百多名儒生,冒险到了京城,准备为皇帝效力。秦始皇看着他们,阴阴地笑了,明明地封他们为郎官。大伙如愿以偿,个个春风满面,好似鲜花就在眼前飞舞。 一转眼,一变天,到了严冬。突然,有官员来报告,说骊山脚下的马谷里面结了瓜,在飘香。这大冷天的,草都被冰雪冻死了,怎么会有瓜成熟呢?秦始皇问那些博学多识的儒生,要个答案。他们一听,都说是好兆头,却讲不出个之乎者也。这是秦始皇故意设计的圈套,他见他们上钩,不禁暗暗发笑。接着下一步,请他们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喜事。 他们接旨后,兴高采烈地来到谷中,看见有几个可爱的瓜正躺在藤上睡大觉。这些人都有些学问,想展示一下,开始指手画脚,品头论足,谷里一下热闹起来。瓜被吵醒了,睁开眼,狠狠地瞪了他们几下,然后又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可惜他们只顾自个儿乐了,没有看到瓜的友好提示。他们正在可喜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轰的一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扔了下来,一大堆一大堆的泥土抛了进来。他们以为是地震,慌忙向谷口跑去。谁知到了那儿,它被石头木头堵死了。这下他们才明白不是地震,而是“帝震”,是秦始皇的毒计。地震或许还有生的希望,可是面对“帝震”,一丝指望都没有。这七百多人全被埋在了谷里,同瓜一起冬眠长眠。 大冬天的,怎么会结瓜呢?原来骊山脚下有温泉流入马谷,这儿冬天的气温也很高,可以让植物生长。秦始皇利用了这一地理优势,预先养出了瓜,用科学道理设置了人性诡计。后来,马谷又被叫做坑儒谷、愍贤乡。唐玄宗的时候,又改称为旌贤乡。 秦始皇残暴,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反抗。不久,他们起义推翻了秦朝。很有意思的是,起义的领袖并不是儒生读书人,而是项羽、刘邦这些大老粗。只要你凶残凶恶,人人得而诛之。焚书有什么用呢?坑儒有什么用呢?只不过加快了秦朝的灭亡而已。“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唐代诗人章碣在他的这首《焚书坑》中,对秦始皇这样残暴的统治者那种愚缪的做法,进行了绝妙的讽刺。 焚书就是焚嬴政,坑儒就是坑秦朝,难道不是吗? 古代落后千般旧,仅看秦朝今日新。 一炬书烟天乌云,两谷儒泥地黑尘。 呆头呆脑非可爱,愚民愚身是傻根。 动物世界不识字,做牛做马怎认君? 第十一章【北师兴南】 老人看见那个年轻人的行径身影,对他满是希望,他又笑了,满意地走了。老人知道,这个年轻人很有志气,一定大有出息,像流水一样,前途无量。五天后的这里,便可见一斑。 流水不可归,时间不可回,五天又飞快地过去了。这一次,张良连觉都没敢睡,深夜就飞到了那个既令他开心又使他担心的老地方。他身上的汗水,如同流水一般,不断流淌。借着淡淡的月光,张良四下一望,没有任何人影,他才美美喘了几口粗气。 其实老人早已到了,他正藏在附近。张良正想坐下歇一会儿,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他急忙转身一看,是老人来了。张良十分快乐,赶忙迎了上去,扶住了老人。 老人也特别高兴,夸扬道:“小子接受教诲,就该这样。” 紧接着,老人从衣袖里取出一本书,交给张良。他一边递,一边郑重嘱咐:“你好好读这本书,读人生那本书,将来可以帮助别人取得天下,成为帝王的老师。” 张良接了书,好欢喜好惊奇。他有好多问题想要问老人,可是没有等到张嘴,就被早已看出来的老人制止了。一切不用问,一切不用答,流水自然会告诉你所有。老人走了,张良也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来到住处,天还没有亮。虽然夜色很暗,但是张良的心中却有一盏灯,一盏挺亮挺亮的明灯,足以照亮他的整个人生。张良兴奋不已,没有一丝疲倦的样子。为了尽快知道书的名字,张良点亮了油灯。当他看到太公兵法四个字时,一下跳了起来。太公不就是姜子牙吗?他精通韬略,曾经辅佐周文王和周武王,为周朝的建立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慢慢地,张良静了下来。他接着往里翻,发现有好多老人的批注。这本书本来深奥,现在看起来容易多了,明白多了。 老人的心血付诸在这儿,他的希望也在这儿。他给了张良这本书,也给了他人生那本书,既有读书看书的知识,又有做人做事的学问,更给了他前进的方向和动力。他希望他像流水一样,不断向前,充实自己,壮大自己,滋润干渴的大地。 张良最明白老人的用心,他仔细地看着那本书,认真地读着人生这本书,。渐渐地,他像流水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有了丰厚的知识学问的张良,变得沉稳多了。他不但将那些书看精了,而且后来还把它们用神了。若干年后,张良帮助刘邦,推翻了暴秦的统治,建立了汉朝,被封为留侯。 这些事,像流水一样流传到了北宋,一代大文豪苏东坡,写下了著名的《留侯论》:“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 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张良和老人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他们的心相通,他们的路相融。这就像桥下的流水,自然走在了一起。他们之间那美好的传承,也如同流水一般,一波接一波,一浪连一浪。张良的前后,也和流水差不多。开始为金沙江,急躁而不挠,最终成扬子江,雄稳且浩荡。张良的智谋,也很像流水,千变万化,使人莫测......最重要的是,老人和张良的心同流水极相吻合,滋润人间,绽放鲜艳。桥下的流水很长很长,它流进了长江,一直流到现在。 家财万贯任水漂,有志英雄正年少。 一锤冲暴热血骄,三卷开花慧心茂。 桥下小鞋弯曲腰,帐中高略坦直道。 男儿今日且丰翼,明朝展翅万里霄。 秦朝北边的匈奴,是游牧民族,凶狠强悍,有时骚扰边境,连凶悍的秦始皇都感到头疼。在求仙时,秦始皇得到了一本伪造的仙书,里面有“亡秦者胡也”这句话。匈奴在北方,又被称作胡,这让秦始皇越发头痛。为了先发制人,消灭匈奴,秦始皇让大将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北伐。结果只夺得对方的河套地区,匈奴依旧逍遥塞外。 匈奴如同牛身上的蚊虫一般,赶它它就跑,但是想要灭他确实很难。以前的秦国、赵国、燕国都领教了对方的厉害,各自修起了城墙来防御。秦始皇通过具体的大动作,也知道匈奴不好消灭。他也只好退其次,想用城墙来阻挡对方,要将三国的旧长城修做一朝的新长城。这个工程很大很大,从临洮到辽东,共有一万多里。秦始皇下令,在全国各地强行征集千千万万的民众,修建万里长城。可悲乎,尘沙在纵恶,冰雪在肆虐,刀剑在逞凶;可伤乎,红了多少身不知道,黑了多少尸不清楚,白了多少骨不明白;可笑乎,百里筑成了,千里修好了,万里建完了。 孟姜女哭长城的千古动人传说,足以看出其中的惨与难。他是一个南方的普通农家妇女,丈夫万喜良被迫去修建长城。由于北边天寒地冻,孟姜女千针万线做了棉衣,又千脚万步前去送衣送暖。可她不知道,这时的万喜良早已受伤而死,被埋在了城墙之下。当她赶到时,才得知这一噩耗。孟姜女万分悲痛,霎时泪如泉涌。突然,天也昏了,地也暗了,轰隆一声巨响,长城倒了,里面露出了许多白骨。孟姜女止住了哭声,通过滴血的方法,找出了丈夫的骨头。他无比伤心地用棉衣包好它,紧紧地搂在怀里。棉衣本来是给活人穿的,现在却裹在了......孟姜女又大哭起来。她一边落泪,一边将它带回了家。当时被逼去修长城的,和万喜良一样遭遇的,有许多许多。孟姜女哭长城这个感天动地的民间故事,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一个代表而已。她哭倒长城,也是代表人民在反抗秦始皇的暴政,是大众心声的真实展现。 还有一个传说讲到,秦始皇担心修好的长城不够结实,害怕雨水去淋它,想用人皮去遮盖。他又下令,要将好多活人杀死,剥掉他们的皮。有一位官吏于心不忍,想阻止这件事。可他不能硬行阻拦,这样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多一条人命。那位官吏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有了好办法。他一边让人煮了好大几锅的稀粥,一边将那些要受刑的人押过来。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锅,“犯人”们都有些惊奇。自己都要被砍头了,难道这是最后的晚餐吗?可现在是大白天啊,自己也不是耶稣。他们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位官吏发话了,让他们去吃那很烫的粥,还说谁吃得越起劲,谁就可以免死。他们都想活命,蜂拥而上,盛起了粥,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由于太热,好多眼泪珠子都给烫得滚了出来。不一会儿,众人都脱了上衣,汗水不断地流了出来。那名官吏一见时机已到,便让人去请秦始皇出来瞧一瞧。秦始皇赶来时,那名官吏指着那些大汗淋漓的“罪犯”,对他说道,他们的人皮都在冒汗,肯定不严实,这怎么能用来遮雨呢?秦始皇一听有理,取消了自己先前残酷的命令。这个传说虽然听起来虚,但是它看出来的精神却不假。如果秦始皇不残暴,人们又何须将他传得那么凶,说的那么恶?古代是要为尊者讳的,是要唱赞歌的。 修了长城,也没能阻挡住匈奴的马蹄,他们时而越过长城,边境仍然不得安宁。古语说得好,天子有道,守在四夷。君王无道,把长城修成兆里、亿里又能怎样?秦始皇没有善待人民,没有把他们作为自己的长城,那土石做成的长城再坚固,哪怕换成钢铁的,又有何用?这座万里长城,前前后修了好多年,差不多耗尽了秦朝的国力,为它的灭亡敲响了警钟。 警钟的声音再大,也太小,秦始皇听不到。他一边得意洋洋地修长城,还一边洋洋得意修直道。这直道的难度也不小,它所处的位置,在西北多山多谷的地方。要想在那修建一条长长的、宽宽的直道,艰险可想而知。老百姓的鲜血快把峻岭溶化了,腐尸快把深谷填满了,也没能将它修完。这直道偏偏是秦始皇的歪道,那长城恰恰做了秦朝的短城——短命之城。 秦始皇在塞北耀武,又去岭南扬威。岭南是南越一带,蛮人居住的的地方,也处于未开化状态。对方没有骚扰内地,不像匈奴。秦始皇还是不放过他们,要去开发,要去开拓。 岭南不仅地形复杂,多山多树,毒蛇会要了人的命,而且气候恶劣,潮湿炎热,浓雾密布,容易生病。外地人水土不服,很难适应。秦始皇虽然不是地理学家、气候专家,但他也知道这些自然因素对人的巨大危害。他是战争学家、打仗专家,要同那些自然因素比一比、赛一赛,看谁伤人厉害。秦始皇一声令下,又发动了战争,开始南征。 兵力已经不多不够,秦始皇就将以前逃跑的犯人,还有上门女婿,,以及下海商人,强行拿来充数,一下就有了一二十万人。他们地位低下,要为高上的人服务。为了夸耀自己的武力,秦始皇连这些人都用上了,可谓京龙智足——黔驴技穷! 犯人犯了法,不去也得去。上门女婿和下海商人,又没有惹事,凭什么呢?那时有个规定,他们连平民都不如,同贱奴一般,也和犯人差不到哪里去了。人太多了,送别的时候,咸阳桥上,哭声飙声腾做了雷声,咸阳桥下,泪水雨水流成了河水。这一幕幕人间悲剧,便是一幅幅天下惨景。 到了岭南,他们同蛮人杀得乌烟滚滚,打得黑雾腾腾。不知又流了多少血,又死了多少人,最后总算将这儿暂时征服了,设置了桂林、南海、象郡三个郡。为了奖励那些人,秦始皇命令他们留在那里,不再回去。这比充军发配还要严重,他们苦不堪言。留下的人手不够,秦始皇又从中原调去几十万人,还是那些女婿商人犯人。数字庞大,灾难广大。制造这些灾难的罪犯,却没有受到制裁,才是真正的逃犯。 没过多久,爆发了起义,随着秦宫秦殿的摇晃,南越又脱离了秦朝,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紧接着,残暴腐朽的秦朝,也在众人的反抗下,灭亡了。在这之前两三年,秦始皇已经归天。他在地下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大秦帝国,会如此飞快地结束,这是为什么呢?用数学方法来解决这道语文题,它的暴毙和他的暴力成正比。 第十四章【大泽乡】 秦二世即位后的第二年的农历七月,有一支队伍前往渔阳去守卫边境,防御匈奴。他们一共有九百人,都是贫苦农民组成的。其中有两个著名人物,陈胜和吴广。这二人比较出众,做了小头目屯长。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将军、一名都尉。这两个秦朝的命官,是领导 监督他们的。 走到大泽乡的时候,下起了暴雨,接连不断。前面的道路没法走了,队伍只得停了下来。陈胜和吴广,在一起共事,同病相怜,不觉忧虑起来。 “如今想到渔阳,还有好远的路程。就是不下雨,恐怕也不能如期赶到。老天偏偏又这样,肯定要误期了。按照规定,误期要被斩首。我们都是活人,难道就这样等死吗?”陈胜首先开了口。 “那怎么办?法律那么严峻。要不,反正都是死,我们一起逃走吧?”吴广接着动了嘴。 “不行不行,逃走也不是好办法,迟早会被抓住的。况且,我们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能躲到哪儿去?不走也是死,逃走也是死,依我看,不如我们一起干一件大事,共同反抗残暴的统治。即使这样死了,也是为国为民而死,也算值了。” “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一条活路,将来可以出人头地。” “对于秦朝的残暴,天下百姓已经忍受了许久。那个秦二世,只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本来轮不到他当皇帝的。应该继位的,应该是秦始皇的长子扶苏。扶苏却被秦二世陷害,然后杀害了。老百姓都听说扶苏很仁爱,很贤明,却不知道他的噩耗。还有楚国的将军项燕,既立了不少的战功,又爱护士兵。他战死之后,也有许多人不清楚。我们就以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发动起义,这样会得到许多人的响应。” “好,好,就这么办。不过事情重大,我们还是去占卜一下,看看吉凶吧。” 二人达成一致后,很快来到了算命的地方。算命先生是位老人,老有经验。他见他们匆匆忙忙,高高昂昂,紧紧张张,欢欢畅畅,料定对方想干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们要干的事可以成功。”算命先生说道,“但是,你们还需要去问一下鬼神。” “问鬼神?不是问你这儿就行了吗?”吴广很纳闷,有些急了。 “走,走,我们先回去,再思考这个问题不迟。”陈胜朝吴广递了递眼色,招了招手势。 他们没走多远,陈胜笑了:“他不是叫我们去问鬼神,而是让我们去用鬼神弄鬼神。” “哦,对了。现在大家都信鬼信神,我们正好在这里面做文章,让大家听我们的,跟我们一起走。”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悄悄耳语几句,会心地回去了。 “大家快来看,大家快来看。我买的这条鱼的肚子里,怎么会有一块布呢?上面还有‘陈胜王’三个红字啊!”一个人一手拿着一条剖开的鱼,另一只手举着一块布。 他是这支队伍的炊事员,负责做饭。今天上街回来,遇到了这种怪事。 大家跑来一看,都很惊奇,都对陈胜很是惊奇。他们窃窃私语,你一言我一句,始终讨论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声音。仔细一听,是狐狸在叫,也发出了“陈胜王”的呼喊。大家都醒了,惊恐万分。 第二天,大家看到陈胜,指指点点,躲躲闪闪。陈胜装作没事一般,还是照常和吴广做他们该做的事。 只有他们明白,上面的怪事都是他们搞的把戏。前面鱼肚子里的东西,是他们提前弄好喂进去的,然后有意让那个炊事员买到。后面狐狸的声音,是吴广亲自去模仿的。 陈胜和吴广,平时很爱护自己的部下。如今,他们得到的支持率更高更大了,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达到了十分之九。 那位将军和那名都尉,他们趁着老天下雨,都在营帐里面喝酒享乐。他们把所有的事都交给陈胜吴广二人,既省心,又安心,还欢心。 一天,吴广有意——不是友谊,去惹怒那两位上司,说自己要逃走。他们听了,醉了的头脑更醉,越发火大。他们拔出剑来,朝吴广刺去。吴广在同来的陈胜的帮助下,不仅没有受一点点皮外伤,反而还把对方都给杀了。 他们招集大家,说了实情的经过,宣布起义。陈胜讲道,现在除了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要死,那也要死得有名,死得有成。假若反抗成功了,还可以开始新的人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家齐声赞成,他们“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把自己的政权叫做大楚,陈胜做了将军,吴广也成了都尉。紧接着,他们攻占了大泽乡。然后,很快地向全国蔓延。 大泽乡起义又叫陈胜吴广起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陈胜吴广的革命首创精神,鼓舞了千百万劳动人民起来反抗残暴的统治。在后来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又发生了好多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它们沉重地打击了腐朽的政权,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没有力量摧腐败,哪得人间锦绣生? 乌烟瘴气天下横,暴风骤雨地上澄。 小镇燃烧四处焰,大泽照耀千载灯。 为非作歹冠冕歪,万众挺身国才正 古代的沛丰邑中阳里,也就是今天的江苏省徐州市丰县县城附近,有一对普通的种地的夫妻。这家的男主人姓刘,不知道叫什么,都喊他为刘大爷,女的连姓氏都不清楚,都称他为刘大妈。刘大爷和刘大妈,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刘伯,小的叫刘仲。其实这也不叫什么名字,就是刘老大刘老二的书面称呼。这样平平常常的人家,据说发生了一件奇奇怪怪的事情。 一天,刘大妈有事出去了。当她走到水边时,感到有些劳累,坐下来休息。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这时,开始变天,要下雨了。家里的刘大爷,有些担心,前去寻找刘大妈。在乌云下,在雷电中,刘大爷发现了刘大妈。他刚要跑过去的时候,突然空中闪现出了一条蛟龙,吓得站住了。那条蛟龙在刘大妈上面停了好一歇,才离开了。刘大爷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赶忙去看刘大妈。刘大妈还是睡着的,刘大爷慌忙将她叫醒。睁开眼睛的刘大妈,有些奇怪,好像不认识六大爷似的。刘大爷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的刘大妈,才清醒了一些。她说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好奇怪的事情,自己竟然和蛟龙那个了。刘大妈讲得有意思,刘大爷却听得没意思,不好意思。在有意思和没意思之间,他们二人回去了。 没过多久,刘大妈怀孕了。过了不久,她又生下一名男孩。他排行老幺,就叫刘季,又名刘邦。刘邦出生后,没有鳞甲,没有尾巴,没有脚爪......和那个蛟龙差了十万八千里,隔了九亿三万年。他不是怪物,有躯干,有四肢,有脑袋......同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既不多两只脚,也不少一双眼睛。小时候,刘邦没有读什么书。长大后,他又不愿干农活,整天东游西荡,还去拈花惹草,在酒色场中混日子。后来,想干大事的他,起义反抗腐朽的秦朝,成功后建立了汉朝,摇身变作了汉高祖。 假若刘邦不是人,上面这些人干的事情他是没法做的。出身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立身。老子大官儿混蛋,父亲小虫孩英雄,这样的事例太多太多。出身是别人给的,立身才是自己得的。对于前者,用不着自傲炫耀,对于后者,也用不着自卑小瞧。假如刘邦没有后面的皇帝的立身,肯定就没有前面所谓的蛟龙的出身 秦二世胡亥篡位登基的时候,才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大有作为的时期。他在老老师、太太监赵高的辅佐帮助下,大显身手,大肆效法始皇帝。 “朕还这么年轻,又刚刚即位,时间很短,百姓未必会害怕听话,先生有什么主意吗?”秦二世忧愁地问道。 “陛下可以学习先帝,先帝的威严没人能比,先帝的威武没人能敌,先帝的威风没人能及,陛下应该将先帝当做榜样。”赵高阴阴一笑,明明答道。 “先生说的太好了,先帝以前出去巡视的时候,经过的地方,都显示出了威力威德,让整个天下威服畏服。如今天天呆在宫里,显得十分弱小,不能把黎民当做牛马一样使唤,当做猪狗一般命令,实在憋闷。这第一步,就从出巡开始吧。” “好,好,太好了。现在是春天,外面的景色比宫里的景色好看多了。以前跟着先帝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太好玩,太有趣了。既可以游玩游乐,又能够树立威望威信,一举两得,陛下考虑得太棒了,实在英明伟大,离先帝的步伐已经很近很近。只要展开行动,陛下一定会赶上先帝的。” 君臣二人商量好了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启程。大队人马里面,随同出发的,还有丞相李斯。按照始皇帝的仪仗仪式、规格规模,依照始皇帝的地图地理、路径路线,他们向东而去。经过一两个月,到了河北的碣石,到了海边。这儿玩累了,又开始南游,去了浙江的会稽。碣石和会稽,一岛一山,始皇帝以前都到过,还在这些地方刻石留作纪念,歌功颂德。现在的刻石有些旧了,秦二世嫌弃不好,又立了新的石头,刻了新的文字。做了这些,秦二世感觉很是得意,自己就是始皇帝的真正肖子,又威严,又威武,又威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一代”秦二世要超过秦始皇。他在会稽玩烦了之后,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又北上来到了辽东。始皇帝可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秦二世一下子飘了起来,他的威风使劲在吹,狠劲在刮。有些晕,有些昏,差不多了,受不了了,秦二世回到了咸阳。 “先生,朕把外面的威风摆出去了,可是里面呢?”秦二世依旧有些愁闷。 “陛下,里面也可以学习先帝,先帝在里面和外面都干得漂亮。”赵高又嘿嘿一笑。 “朝廷上还有许多大臣不服,地方官吏也不顺心顺意。更可气的是,不知道朕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居然说朕是个冒牌货,不该即位。他们中的一些人蠢蠢欲动,想来争夺皇位。先生,你说可恨不可恨?到底怎么办才好?” “为臣早就想说这些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罢了。陛下今日提到了,为臣就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先帝留下的那些大臣,都是祖上就做官的、立功的,根基很大。我赵高不敢和他们相比,他们也瞧不起我赵高。幸好陛下看中了我,让我在宫里有了立足之地。我赵高对此感恩不尽,愿效犬马之力。好多大臣表面顺从,其实内心不服。陛下说的那些皇子公主,也和他们一样。希望陛下像先帝那样,用刀剑竖起威力,用血腥刮来威风。” “好,好,朕就这么办。” 秦二世的话音一落,也落下了许多人头。他先拿大臣开刀,杀得不过瘾,又朝自己的兄弟姐妹动手。在诬陷下,在拷打上,十二名皇子只得认罪伏法,去了见不着秦二世和赵高的地方。同样,十位公主也遭了殃,来到地下的秦始皇面前撒娇哭啼去了。 还有皇子将闾和他的两个弟弟,轮到后面。这三兄弟为人忠厚老实,连一句怨言怒语都没有说。秦二世并没有放过他们,也将他们关了起来,进行审判。 “你们大逆不道,被判了反叛罪,应当处死。”审判官大声宣布。 “在朝廷上,我们从来不敢违规;在宗庙里,我们从来不敢失礼;在做事上,我们从来不敢非为;在说话上,我们从来不敢乱语......我们从来就没有不对的地方,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我们希望知道自己的罪名究竟是什么,也要死得一个明白。”将闾朗声反对。 “这就是你们犯的叛君罪,陛下明明要你们死,却还敢公然反抗。”审判官哈哈大笑,终于抓住了证据。 “苍天啊!苍天啊!苍天啊!我们真的有罪吗?我们真的有罪吗?我们真的有罪吗?”将闾三兄弟齐声高呼,眼泪也随着流了出来。 对方有法,将闾他们无奈,只得拔剑自杀。他们来到另一个世界,又可以和前面那些兄弟姐妹团聚了。 最后还剩一个皇子高,他暂时漏网了。皇子高是漏网之鱼,也是惊弓之鸟。他十分害怕,知道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想逃走,又担心会连累家人,于心不忍。为了保全家人,他思前想后,无法中想出一法,他来了个自己要求处死自己的自我推荐方式。 皇子高无比悲痛地给秦二世写了一封信,说道:“为臣高冒死上奏: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为臣在宫里就被赐给食物,出去就一同坐车,还有名贵的衣服、名贵的宝马,赏赐了不少。先帝这么厚爱,为臣应当去陪葬,却没有。做为人子,这是不孝;做为人臣,这是不忠。不忠不孝,是没法在世上立足的。因此,为臣请求去陪伴先帝,希望陛下可怜可怜为臣的这份心意。” 秦二世得到信后,看完之后乐开了花。他哈哈大笑,说道:“朕只为了他一人,还留在世上,想要想法除掉,没料到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自愿来请死,这太好不过了。这下朕也省心省事,免得多费那些周折。看来他还是聪明人,能够理解朕的意思,那朕就成全他吧。” 高兴之余,秦二世叫来赵高,一同分享快乐。 赵高嘿嘿一笑,祝贺道:“恭喜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这都是陛下的威风无边啊!陛下的威风已经很大了,别人都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不死。这种威力,恐怕先帝还要差一点呢。” 他们在大笑,皇子高却连小哭都不可能了。他被赐死之后,安葬在了始皇帝的陵墓旁边。陪着秦始皇这位老爹没有担惊受怕,比伴着秦二世那个小弟要幸运多了。 大量高压之下,又来了一个最重的劳役苦差事。秦二世发出圣旨:“先帝以为咸阳的朝廷太小,于是修建阿房宫。阿房宫还没有修好,先帝归了天,只好将修建阿房宫的人力调到骊山,为先帝营建陵墓。如今陵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修建阿房宫,这就是彰显先帝的过错,不是人臣人子的所作所为。因此,重新修建阿房宫。” 阿房宫在忙,边境也在慌。秦二世同秦始皇一样,除了在咸阳享受物质精神生活,也在对外耀武扬威。搞得没有多少兵力了,秦二世又在全国征调民工,前去塞北防备匈奴。他不仅要威震中原,还要威震外夷。 在征发民工去渔阳(今北京密云)的时候,爆发了著名的大泽乡起义。起义的火焰,迅速在全国燃烧。它烧掉了秦二世的万般威风,也烧掉了秦二世的一丝气息。秦二世没救了,秦朝也随之完了 第十三章【无辜遭殃】 一天,突然从天空掉下一块很大的陨石,落在了东郡这个地方。它虽然表面黑黑的,但是心地很明朗。这块黑石是有意来到人间的,准备为大众办点实事。 听说来了位天上之客,附近的人都感到惊奇,都跑去围观。面对黑石,大伙不住地窃窃私语。当他们正在不知所以的时候,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只见黑石猛地将身子一抖,忽然上面显出了七个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看到这样的咒语,大家又惊又喜,这正是他们敢想却不敢言的话啊!想不到黑石还挺通人性,竟然替自己说了。大伙心中对黑石充满了敬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好看了。 黑石望着那些高兴的人们,心里也十分快活。他就是专门奔着残暴的秦始皇来的,代表百姓去示威,去反抗,要在老虎头上摸一把。 秦始皇听说这件事后,气得眼睛都喷火了。谁敢骂朕死?他有一百个脑袋吗?朕非要把那幕后主使找出来不可,赏他千刀万剑才能解恨泄恨。 官吏捧着圣旨,开始严查主谋。可是他们把那些见过黑石的人打得死去活来,也没有达到目的。这哪有主角呢?要硬说有,那也是苍天。 黑石看着大家受苦,心里特别难受。它一咬牙,愤怒地在自己身上又写下了一句话:有种的皇帝小儿,你冲咱石爷来,别为难那些无辜的生灵。 没料到石头这冷冰冰的家伙,也能诅咒自己,还敢向自己挑战。秦始皇这个火啊!一下就烧了起来。他不仅杀了无数可怜的黎民,还将可爱的黑石也焚成沙了。 秦始皇最怕死,因此痛下辣手。虽然他将那些凶象消灭得差不多了,但是心里依然很恐惧。不仅没有瑞兆来祝福,而且连那无血无肉的石头都要戏弄朕,看来自己的大限不远了。 黑石虽然被烧了,但它还活着。对于那么多人的死,它无比悲痛。自己本想来救苦救难,给秦始皇一个警告,让他悔改,可他变本加厉,又害死了许多人,自己有愧啊!前不久,好多儒生被你秦始皇活埋在了马谷,都变成了肉泥,而且里面的瓜也都做了菜渣。现在你又来殃民,连我黑石也遭了劫。哼!等着瞧,看我不把你秦始皇化成灰才怪呢。 黑石一抹眼泪,霍地站了起来,大踏步向前走去,它要去找它的白玉兄弟来报仇。 那白玉是一块璧,从前秦始皇渡江的时候,曾将它投入水中,用来祭神。它在江底早就感觉到了地上那浓浓的腥味,似乎江水都变成了血水。 白玉早已忍不住了,听了跑来的黑石的诉说,它一跃而起,从江里飞了出来。 白玉来到华山脚下,趁着黑夜,将自己交给了一位行人。这时刚好有一位朝廷使者从东边回来,路过这里。白玉让行人拦住了使者,将自己赠与了他。同时,它指示行人,对使者说道:“把这个送给地老大,就说今年祖龙要死了。” 遇到如此稀奇的事,听到这般奇异的话,使者莫名其妙。他正想问个明白,却被白玉施了障眼法,面前的行人猛然不见了。使者一惊,下意识地看看手中,那块璧还在。这时的他,惊恐万分,背上的冷汗直冒。他慌忙赶回咸阳,报告此事去了。 秦始皇听了使者的禀报后,摸着那块璧,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不过,白玉可瞧透了他的心,正在哆嗦呢。秦始皇从那行人的话中,嗅出了味道。“祖”就是指开始,“龙”就是指皇帝,合在一起,它不就是始皇帝——自己吗?想到这里,秦始皇的心抖得更厉害了,连身子都摇晃起来。瞧着秦始皇的惶恐形象,白玉笑了。 好一阵,秦始皇才稳住了神。他急忙让人将那块璧拿走,交给御府。他害怕见到白玉,害怕想起那句人人都想骂他的话。 御府是专门为秦始皇管理珍宝的地方,白玉先前便住在这儿。它如今回来了,就是回到了家。它看到那些官员,正笑着给他们打招呼呢。可是对方一见到这块璧,却大吃一惊,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们认得这块璧,而且知道它被用去祭神了。那它又没有长手长脚长翅膀,怎么就从江里出来了呢?怎么又回来了呢? 官吏很惊奇,皇帝更惊异。当秦始皇知道这块璧的来历后,几乎僵了。他瘫在座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这要命的玉啊!这是要朕的命的玉啊!”等到秦始皇有了一点知觉,他竭力**着。 瞧着秦始皇那半死不活的摸样,白玉笑得更欢了,黑石也随之笑了起来。 秦始皇太怕死了,他赶忙叫来太卜,自己的御用算命大师,盼望他能替自己祈福禳灾,逃过这一劫——不,是一死。 不过,尽管太卜虔诚到了极点,恨不得自己代替皇上去地下,但那万能的神也没有告诉他一丝避免的方法。这皇帝太凶狠了,连神也饶不了啊! 对此,太卜当然不敢直言。他略一思索,便对秦始皇说道,只要他出去游玩一圈,就会没事。秦始皇一听大喜,既可以玩,又可以活,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秦始皇立刻东游,开始上路了。可是,这是他的黄泉路,他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黑石和白玉知晓后,它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在为人间高兴啊! 赤县博大神州阔,谁家威风谁人吹? 天下一君一尊贵,地上万物万贱卑。 群儒无辜瓜遭殃,众民有泪石受罪。 莫道冠高多残暴,怕做鬼来还化灰 身躯胖了,心胸胀了,宫殿也该壮了。秦始皇上班的时候,对着自己的臣工员工大力大肆发表演说。他认为,以前人少民少土地少,王小君小国家小,所以宫室又少又小。可是如今,手多脚多力量多,皇大帝大天下大,因此殿宇要多要大。“六王毕,四海一”自己统一了神州,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这么大的功劳,三皇五帝见了羞,夏禹商汤看了忧,周文周武瞧了愁,谁能与朕并手?谁敢和朕齐头?既然成绩超过了他们千倍,那么房子也该胜过他们万倍,这才相符相称,所以要盖高楼大厦。秦始皇讲得慷慨激昂,大臣们也听得鼓舞高昂,他们一个劲地鼓掌,齐呼万岁英明,皇恩浩荡。 皇帝老儿办事就是雷厉风行,要钱有钱,要物有物,要人有人,要力有力。首先选好地址,在上林苑,接着命令专家制作草图。金口玉言不多,只有一个要求,设计要“空前”,修建要“绝后”。结果前面的秦始皇将百姓的血汗榨空了,后面的秦二世就让秦朝灭绝了,这才称得上“空前绝后”。专家们绞尽脑汁,压光心血,挤完肠油,经过九天九夜,才绘成一个样本,以为尽善尽美。可是这东西到了秦始皇面前,他却指手画脚,下达了好多修改指示。秦始皇虽然不懂建筑,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是他的心胸充满了土木,总有些灵感吧。他对专家们费尽心思设计的图纸都不满意,可见他对这座大厦的要求有多高。在秦始皇的指导下,专家们又经过了三天三夜,总算将图样做好。 有了图形,恨不得立刻将它变成现实。秦始皇不顾日理万机,马上举行奠基仪式。他亲手铲下了第一锹土。天子都亲自上阵了,臣子哪敢怠慢?一个比一个积极,一个比一个欢喜,叮叮当当,哐哐啷啷,热火朝天地大战起来。秦始皇做了一个样子,立刻走开了。臣子们学了个样子,也立即跑了。监工的粗吏猛将,是一步也不敢挪的,要忠于职责,坚守岗位。他们“舞”着豹尾一样的怒鞭子,“唱”着狼嘴一类的凶嗓子,“笑”着虎脸一般的恶皮子,驱使着上百万的苦力罪犯,在为秦始皇一个人修房子。 现在正是春天,是树木发芽生长的季节。秦始皇也在生长,他的贪婪在生长,他的奢侈在生长,他的残暴在生长。有了秦始皇的生长,就没了树木的生长。由于工程太大,秦地的木材很快用完了,又到四川等地来砍伐。“蜀山兀,阿房出”——阿房出,人间骨。工人们砍树运木头的时候,山上的猛兽经常跑出来伤人。猛兽还不算凶,还有好多不是遭遇猛兽的,由于其他因素,也没了性命。饿着的、累着的、伤者的——死着的,一大片一大片,一大堆一大堆。山上山下,谷里谷外,皆为烂尸,尽作枯骨。猛兽在这么多的枯骨上驰骋,它们也随着欢蹦乱跳,仿佛活了。 夏天到了,正是暴雨洪水猖狂的时候。渭水两岸及其河上,全是施工现场,密密麻麻堆满了人群。这么多人,有的手在流血,有的脚在流血,有的背在流血,有的腹在流血,有的胸在流血,有的头在流血......数不清的鲜血,流进了渭河,洪水都变成了红水。渭河滚滚,鲜血纷纷;渭河荡荡,鲜血汤汤;渭河涛涛,鲜血浩浩...... 终于,大厦的前殿总算修好了。它就是阿房宫,虽然没有修完,只有整个的一半,但是已经相当奢华了。杜牧在《阿房宫赋》里,又很好的描述。他在第一段,自然发出了赞叹。“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面积很大,气势很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修得够细致,够精巧。“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形势壮观,形态奇异。“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一日一宫,同时同地,在没有空调这些现代设备的条件下,竟然能够达到冷暖有别,春夏不一,太不简单。很可惜,这只是秦始皇一个人在春光春色的环绕下,其乐融融。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却在风雨风浪包围之中,其苦凄凄啊! 光有歌舞,秦始皇并不知足,他还要更高的享乐标准。在第二段,杜牧油然流出了哀叹。“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六国的美女帅哥都来了,都来住这座新房子,都来服侍那位新主子。“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几千花几万霞,就供秦始皇一人糟蹋。更可悲的是,有许多连被糟蹋的分都没有。人这样,物也如此。“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将金块视作土块,把珠子当做沙子,让宝物变为废物,哀哉叹哉! 骄纵有什么用呢?奢侈有什么用呢?杜牧在第三段,必然喷出了怒叹。“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一个统治者的心应该装着千万老百姓的心,去关心爱护他们。可是,统治者你一个人去享乐挥霍了,民间的财物抢空抢光了,老百姓怎么办呢?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啊!“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统治者你能让百姓将嘴闭上,你能让他们将心闭上吗?他们敢怒就敢犯,你统治者却顽固不化,认为嘴闭上了,就万事大吉了。结果不久,爆发起义,推翻了秦朝,阿房宫也不再风光。很可惜,秦始皇早死了两年,否则那农民起义的锋刀利剑,会削了他的脑袋的。 一个秦始皇走了,不等于没有第二个、第三个啊!在最后一段,杜牧当然泻出了悲叹。“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统治者,你不要只顾笑那前辈秦始皇,因为残暴奢侈而亡了国,看看自己吧,是不是他的后生,又为秦始皇第二第三呢? 东西南北咸阳梦,龙袍卷起万里风。 渭河洪水鲜血冲,蜀山猛兽枯骨蹦。 土木宫殿土木胸,笔墨文章笔墨痛。 工程多大罪多大,今人休夸宏伟中 第十五章【阴谋篡位】 秦始皇最后一次出游,带着几个重要角色,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和胡亥。李斯不用介绍,说说后两位。赵高是一名太监,秦始皇最宠爱的太监,掌管着大宝贝玉玺。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很是溺爱。赵高对于秦朝的法律,有着超强的记忆,为此他曾经奉命教胡亥这方面的知识。其实赵公公和胡娃娃都是一路的人,他借着那个名目,给对方传授的是一些淫乐方面的学问。因此,胡学生很喜欢赵老师,是一对酒肉声色的朋友。如今这三位走到一起,正在领衔主演一部篡夺皇位的大戏。 “给扶苏送去书信,让他将军队交给蒙恬一个人管理,他赶快赶回咸阳,参加主持朕的葬礼。”在沙丘病得奄奄一息的秦始皇,吐出了最后几句话。 “遵旨,陛下。”奸猾过众、贪婪超群的赵高,面带悲伤地答应,心里却暗暗高兴。 书写好了,印盖好了,信封好了,就等派人送去。赵高拿着那道圣旨,有意拖延。他倒不是想延长秦始皇的寿命,而是要延长自己的时间。 很快,秦始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赵高又封锁消息,只告诉胡亥和李斯,还有两三个太监知晓。 李斯是大臣,大作主张,决定不能公布秦始皇的死讯,因为没有明说明立太子,怕引起乱子。赵高和李斯一拍即合,却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一合计,一商量,把死秦始皇仍然放在活秦始皇的位置上,在那辆遮蔽的车里,照样送吃的,照样批阅奏章,一切如故。这个鬼把戏,都是那几副人样子做出来的。由于天气太热,担心臭味飘出来,被人闻到,露了马脚,他们又弄来几车咸鱼,蒙混过去。 赵高抓着遗诏,仿佛自己就是秦始皇。他暗暗叫来胡亥,阴阴问道:“公子难道只会吃、只会喝、只会玩、只会乐吗?” “那还会干什么?老师又不是不知道。”胡亥有些尴尬。 “现在皇上驾崩,这么大的大事,你不想干一件大事,更好地吃喝玩乐吗?” “不太清楚,请老师明示。” “遗诏里面,别人都没有提到,只是说到你的哥哥扶苏。如果扶苏一接到遗诏,一来到咸阳,皇位就是他的了。你们其他几十个兄弟,想都别想。到时公子连一尺田、一寸土都没有,该怎么办呢?” “哦,原来老师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那个打算。我听说,明智的君王了解臣子,明智的父亲了解儿子。父亲没有留下遗嘱,要封赏我们这些兄弟,我们遵命就是,怎能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你说的不对,大错特错。如今天下大权,是活还是死,都在公子你和我赵高他丞相三人的手上,希望公子好好考虑考虑。况且,统治别人和受别人统治截然不同,哪里能当作一回事呢?这么好好的机会,希望公子好好抓住。” “老师讲错了,有三个地方。第一,推翻兄长而让弟弟上台,这是不够道义情义的;第二,不接受父亲的遗命而胡作非为,这是不够孝顺小心的;第三,自己缺乏才能,缺少德行,这是不够本事本领的。有了这三个短处,都是硬伤,是要致命的。别说到时别人不服,恐怕还会送了自己的命,送了社稷的命,一切都完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想得太多了。我听说商汤和周武王,都杀了他们前朝的君主,可是后人都歌颂他们,既有仁义,又有忠义。卫国的国君卫辄拒绝让逃到国外的父亲回国,不仅卫国称赞,连孔子都在文章中表示默许,说他做得对,这不是不孝。从来干大事的,都顾不上那些小节,有大德的,也不会在乎那一点小礼。有的人却不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因小失大,后悔莫及。做事就要敢做敢干,当机立断,勇往直前,连鬼神都要吓得跑远,这样才能成功成事,希望公子赶快拿个主意主见。” “哎......老师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是现在,还没有举办葬礼,忙得不行,却拿这件事去麻烦丞相,总不太好吧?” “公子啊公子,时间啊时间。你不抓住时间,时间又不会来抓你。到时机会没了,时间没了,你找谁去?公子既然有那个心,我也就舍得我这个身,前去求求丞相,剩下的公子就不用操心费心了。” 赵高和胡亥悄悄谈完心,谈完话,又偷偷去找李斯谈心谈话。 “皇上归天,只赐给长子扶苏一封书信,要他来咸阳举行葬礼,然后继位。书信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皇上就走了。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其他的都没有听说。现在书信和玉玺都在胡亥那儿,他掌管着。如今太子究竟由谁来当,只凭丞相和我赵高说句话就可以了。丞相的意思,到底如何?”赵高一脸平静,徐徐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亡国灭国的胡言乱语、胡说乱道?作为臣子,怎么能讲这些呢?”李斯大惊失色,急忙反驳。 “丞相不用惊慌,在下还有话说。丞相自己觉得,比起蒙恬如何?在下问你五个问题吧,看看丞相的答案。第一,丞相的才能是否赶得上蒙恬?” “你问这个干什么?赶不上。” “第二,丞相的功绩是否赶得上蒙恬?” “赶不上。” “第三,丞相的谋略是否赶得上蒙恬?” “也赶不上。” “第四,丞相的人心支持率是否赶得上蒙恬?” “还是赶不上。” “第五,丞相与皇长子的关系是否赶得上蒙恬?” “这更赶不上。” “这就对了,丞相也说得对。” “我是在这五个方面都不如蒙恬,但是你责备得这么厉害干什么?” “我赵高只是一名宦官,充当下等差役,幸好懂点法律,得到皇上的看重,在宫里面呆了二十多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秦朝封赏的功臣,能够传到二代的。别说没有功二代,也没有将二代,相二代,往往都被除掉了。丞相对此,难道没有想过考虑过吗?丞相你也知道,有二十多个皇子,其中长子是最优秀的,忠诚孝顺,宽厚待人,很得人心。如果长子一即位,肯定要让蒙恬来做丞相,那时丞相你就只有告老还乡,去那清静之地,离开这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地方。这个我不用说,丞相也心知肚明。为了丞相的去留着想,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我赵高曾经教过胡亥,他善良忠厚,知书达礼,表面上看起来不会说话,实际心里啥都明白,从来没有犯过一点的过错。在皇子中间,其他的都比不上他,他就是最佳的皇位继承人。丞相何不立上一大功?到时也会记上一大功的。” “你回去吧,不要再说了。我李斯只接受皇上的旨意,听天由命,什么得失利害,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安全的可以转变为危险,危险的可以转化成安全。安全和危险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由自己来决定,怎么称得上聪明明智?” “哎!我李斯只是楚国上蔡的一名普通人,幸好得到皇上的器重,升为了丞相,又被封做列侯,子孙也都享福不尽,这些都是皇上的大恩大德。因此,皇上托以重任,将国家的安危存亡交给我。你说,我难道可以辜负吗?况且,忠臣不怕死,孝子不怕累,我作为一名臣子,只愿尽职尽责罢了,其他的也不敢多想。你再不要讲什么别的了,以免我李斯对不住了,不客气了。” “自古以来,圣人都会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所以才能观末知本,看小见大。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要随时随地灵活运用。如今天下的大权,已经不在皇上手上,而在胡亥脚下,我赵高已经站在了胡亥那边,听从他的命令,得了志,得了意。胡亥已经处在中间和上面的位置,如果要从外边下面去反对,那不是傻子,就是贼子。自然界的现象,秋天的霜使草木凋零,冬天的冰让泥土僵硬,这也是必然规律,人世人间的必然规律,官衙官场的必然规律。丞相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丞相你难道不明白吗?” “可是...可是...我听说晋国换了太子,三世都没有得到安宁;齐桓公兄弟争夺王位,也带来杀身之祸;纣王杀害亲戚,不听劝告,连国家都灭了没了。这三件事,都是逆天而行,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李斯还是一个人,还有点人心,怎么能去参与那种谋逆的事情?” “上下同心,其利断金。丞相既然有点那个意思,就不要顾及那么多了。你只要相信我,跟我们一起,必定会代代封侯,世世称孤。这样做了,丞相也会有南山之寿、东海之福,和孔子墨子这些圣人贤人一样聪明。假若不的话,别说将来子孙要遭殃了,恐怕现在丞相就要倒霉。丞相是聪明人,选一个聪明的办法吧。” “哎呀!我好痛好惨啊!出生的时候不好,怎么会偏偏遇上这个世道?我不能去死,又到哪儿去活呢?皇上没有辜负微臣,微臣却要辜负皇上了。” 李斯一边流泪,一边垂头,一边叹息,他小声地默许了。赵高一边发笑,一边昂首,一边吹气,他大步地走了。 赵高来到胡亥面前,见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加乐了,大声说道:“报告太子,在下奉太子之命去告诉丞相,丞相李斯不敢不听,不敢不接受命令。” “捷报”传来,胡亥一下窜到了八天,成了太子,离九天只有一层了。他和赵高李斯一起密谋,首先伪造圣旨,说秦始皇让他做太子。接着还是伪造诏书,赐给扶苏和蒙恬,将他们赐死。结果让他们都没有好的结果,被害了。一切没事,一路无事,胡亥他们回到了咸阳。然后给秦始皇举行葬礼,接着胡亥坐上了龙椅,称作秦二世。赵高被封为郎中令,成了九卿之一。 不到两年,在起义的强大的声势中,赵高为了脱祸得福,栽赃陷害整死了丞相李斯。李斯被套上谋反的罪名,不仅自己受到五刑而死,还遭到灭门夷族。才过一年,接替李斯做了丞相的赵高,逼迫秦二世胡亥自刎,这位天子只活了二十三岁。仅仅几个月,想要篡位又不敢的赵高,被他举上台的傀儡秦王子婴,设计派人用乱刀砍死。 如果没有那个秦二世,秦朝会那么快灭亡吗?如果李斯没有听从赵高的胡作非为,他会死得那么快那么惨吗?如果胡亥不篡位,他会死得那么年轻那么痛苦吗?如果赵高不搞阴谋,他会死在阴谋之下吗......如果如果,千万的如果,可惜历史就是事实,没有一个如果。 那都是他们贪的结果,凶的下场。他们抢来了自己不应有的金银权势,就夺去了自己本该有的身家性命,天到如此,谁说不宜? 方寸苦不足,点血迫外涌。 富贵黑肝肺,荣华白心胸。 私欲空球肿,贪念鸩酒红。 假若身存公,何至刃穿洞? 第十六章【冤死】 从我的祖父开始算起,到了我们这辈子孙,已经替秦朝尽忠效力三代人了。如今自己虽然被关押了起来,但是曾经率领的那三十万大军,还会听从我的指挥,是足以反抗反叛的。不过,自己宁愿去死,也不会干那种造反的事,不能辱没先人,不敢忘记先帝。从前周成王刚刚登基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是周公旦背着他,举起他,使天下安定安宁。等到周成王大了一些,生病而且特别严重的时候,周公旦又把自己的指甲剪下来放进河里,并且发誓道:‘大王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姬旦在执政管事。有什么罪责灾殃,就让我姬旦来遭受承受好了。’这些被记录下来之后,保藏在国家藏书的地方,作为档案保存,是很真实的。后来周成王好了,他长大亲政的时候,有奸臣说;‘周公旦早就想要作乱,大王如果不防备,恐怕会有大的变故。’周成王听了火了,把周公旦吓得跑到楚地湖北湖南那边去了。有一天,周成王在藏书的地方观看,突然发现了周公旦讲的誓言,他痛哭着说道:‘谁说周公旦要作乱呢?’周成王把造谣的人抓来杀了不说,又将周公旦给请了回来。现在我蒙恬的事,也和这个一模一样。我们蒙家世世尽忠,代代立功,从来都没有二心,却发生这种情况,一定是乱臣贼子在作乱,在做贼。他们凌驾于天子之上,在迷惑天子。周成王能够重新振作使周朝兴盛起来,在于知错能改,迎回周公。夏桀杀了关龙逢,纣王杀了比干,都不知道后悔,结果他们都没有好下场,国家也没有好下场,亡了没了。所以我蒙恬冒死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自身免祸脱罪,而是为了国家劝谏进言。如果实在不行,即使这样死了,也值得了。只请求能将我的话转达给皇上,只希望陛下能为天下的百姓考虑着想。” 这是在阳周坐牢的蒙恬,对秦二世派去的使者说的话。在这之前,他的弟弟蒙毅,也有一段精彩的辩论。 “为臣从小就侍奉先帝,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器重,说些亲近的话,做些亲密的事。可是,先帝从来就没有提过要立谁为太子的事,根本没有这回事。那么,为臣又从哪里去阻止当今的陛下那时成为太子呢?为臣说这些,并不是怕死才讲的,而是担心先帝受到连累,有损先帝的美好名声。希望大夫考虑考虑,也让为臣死得明白。况且,成全一个人,是可贵的,杀掉一个人,是可恶的。以前秦穆公杀了秦国的三个优秀人物,还给无罪的百里奚安上罪名,死了之后就被给予‘谬’的谥号,荒谬错误啊!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秦昭襄王杀害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杀害伍奢,吴王夫差杀害伍子胥,都是一个性质,一个类别。这四位君主,都是大错特错,因此遭到众人一致的反对,贻笑后世。聪明的君王,不会胡乱杀害无罪的,也不会胡乱惩罚无辜的。希望大夫明察,希望陛下明鉴。” 这是关押在山西代地的蒙毅,对秦二世派去的的御史曲宫说的话。在这之前,秦二世的侄子子婴,有一番劝阻。 “为臣听说,赵王迁杀害了赵国的良将李牧,然后改用颜聚,燕王喜暗地采用荆轲的计谋,背叛同秦国的合约,齐王建杀害齐国的忠臣,听取后胜的建议。这三位国君,都由于不用前面的好的人物和事物,都失了国,还丢了身。如今的蒙氏兄弟,都是秦朝一直的忠臣良将,可是陛下却一朝要把他们抛去,这是万万不可的。为臣听说,不能够不慎重考虑的人不能够治理好国家,一个人想当然的不可以成为君王。杀害忠臣良将,却让那些奸猾小人高高站起,这样会使群臣二心二意,众人离心离德。所以,为臣觉得不应该那样做。” 对于子婴的话,秦二世根本不听,他只听先前赵高说的。 “为臣听说,先帝曾经想要让一名优秀的皇子来做太子,就是现在的陛下,这个提法已经很久了。可是遭到蒙毅的反对,他坚决不同意。明明知道陛下英明,偏偏反对不拥立,这是明显的不忠,是大逆之举。况且,蒙毅和他哥哥蒙恬,还想要歪曲先帝的意思,让扶苏继位。如今扶苏死了,他们还想报仇。对于这种乱臣贼子,不可不杀。” 扶苏是被假诏真刀夺掉性命的,死不瞑目。秦始皇出游回到沙丘的时候,病矣痛矣,呜呼哀哉。临死前,他叫在北边做蒙恬监军的长子扶苏赶回咸阳主持他的丧事。言下之意,扶苏是他提出的太子人选。这一旨意,却被赵高伙同胡亥篡改了。在他们的阴谋下,胡亥不仅代替扶苏做了太子,还矫诏要赐死扶苏和蒙恬。收到矫诏后,扶苏以为是真的,准备自杀。蒙恬将他拦住,说他们统兵三十万,肩负着重任,得到秦始皇的信任,那可能是假的,先等等再作打算。可是扶苏是孝子急性子,一下抹了脖子。扶苏死了,没有去死的蒙恬,自己把自己关进了阳周的监狱里,等待诏命。这时秦始皇早已归天,回到咸阳的胡亥,开始登天,摇身变作了秦二世。 秦二世得知扶苏不在了,就想放了蒙恬,因为他的功劳很大。蒙恬做为大将,率兵三十万抵抗匈奴不说,还监督修筑万里长城防御匈奴,又帮助修建直道。哥哥行,弟弟也能。蒙毅做了上卿,呆在秦始皇身边,也深得信任。他们哥俩,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其他的功臣将相都没法相比,都只能靠边站。 为秦二世立了大功的赵高,却和蒙毅有大仇,要乘机大露一手。还是大秦国的时候,大太监赵高犯了大罪,大秦王——后来的秦始皇派大臣蒙毅前去审理处置。蒙毅秉公执法,赵高被判了死刑,要斩立决。大秦王一听,却大不愿意,很舍不得那个大小人,于是饶了他的大狗命。从此,赵高对蒙毅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秦始皇病重时,让跟随的蒙毅前去山川祈祷,祈求健康。等到蒙毅一走,赵高就逮着了机会,勾结胡亥,假传圣旨,胡亥就变成了秦二世。 赵高现在是秦二世身边最红最红的红人,他要黑谁,谁就只有去那最黑暗的地方。蒙毅的话没有感动曲宫,他将他杀掉了。蒙恬说的东西也不能打动使者,他只接受诏书的旨意。无奈之下,蒙恬吞药自尽了。 临死前,蒙恬望空长叹:“老天啊老天,我有什么罪,却要去死?哎......我终于知道了,我蒙恬是有罪,是该死。监督修筑长城的时候,从临洮到辽东,挖凿一万多里,怎么不会掘断秦朝的地脉呢?这就是我蒙恬的罪过了。” 对此,太史公司马迁有正确的评价。他在《蒙恬列传》的最后说道:“: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脉哉?” 大将红鞭舞西东,长城泪涌鲜血痛。 地脉岂关国运势?帮凶莫怨鸩酒中 第十七章【吕氏春秋】 吕不韦,老家在卫国的阳翟,也就是如今的河南省的禹州市。他的新家,则在卫国的濮阳,位于现在河南省安阳市滑县境内。他是地地道道的卫国人,也是实实在在的河南人。 父亲就是商人,吕不韦这个“商二代”,脑筋不粗,眼光不俗,太会做生意。通过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模式,以及其他投机方式,他们赚了大堆大堆的金子,富甲一方。 邯郸是大都市,繁华昌盛。吕不韦父子,来到这个新地方,干起了老本行。在无意中,在有缘下,吕不韦遇到了异人。他是秦国的王孙,太子安国君的儿子,正在敌国邯郸做人质。 “奇货可居啊!”吕不韦打听到异人的真实消息后,不禁叹出声来。他是异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异人奇人神人。 有了大目标,却没有大把握,没法做出大决定,吕不韦和父亲来了场大讨论,要展开大行动。 吕不韦一问:“鸡鸭牛羊的买卖,能挣多少钱?” 父亲一答:“十倍而已。” 吕不韦二问:“金银珠宝的生意,利润大不大?” 父亲二答:“可达到上百倍。” 吕不韦三问:“那么帮助一人当王,这种交易,效益怎么样?” 父亲三答:“哪里有这种好事?要是遇上了,那可是千倍万倍啊,根本无法计算。” 吕不韦哈哈大笑,把异人的事告诉给了父亲。老年人一听,也笑开了满脸的皱纹,好似道道金沟银沟。 异人是人质,被监管监视,要同他打交道,很不容易。吕不韦掏出钱财,洒满一地,买通了那边的人员,铺平了交往的高速路。他轻轻一笑,眼前闪出了金光大道。 吕不韦找到异人,请他喝酒吃肉。在席间,他们展开了有趣的对话。 “我是大商人,能够让你大富大贵起来。”吕不韦一扬头,轻轻笑了。 “你还是自己大富大贵起来吧,我只是一个落魄潦倒他乡的小公子,生死不保,又怎么能够大富大贵起来?”异人摇了摇头,重重叹息。 “你不知道,我的大富大贵要依靠你的大富大贵,只有你大富大贵了,我才能大富大贵。” “这话太绕了,它怎么讲?我不太明白。” “现在的秦王,也就是你的爷爷,年纪大了,你的爸爸安国君是太子,即将继承王位。你有兄弟二十多个,都不是安国君最喜欢的华阳夫人的骨肉。她没有儿子,却掌握着谁当嫡子的权力。你排行在中间,又做了人质,是最不得意的。等到安国君当了秦王,你是没有资格当太子的,不过机会......” “不过机会怎样?先生讲得很有道理,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用怎么办,也不可能怎么办,一切听我的就好了。” “好、好、好。” “你在这里啥都没有,一贫如洗。要想办成事,只能用金子和银子去打动他们的脑子和心子。我虽然还不算富裕,但是几百万几千万还是拿得出。用这些钱,我亲自去一趟咸阳,同安国君和华阳夫人建立联系,并且搞好关系,请他们帮你做嫡子。” “太好了,太好了。先生万岁,先生万岁。假如真的这样,到时秦国就是我们两人的了,我们一起大富大贵。” “哈、哈、哈......”吕不韦和异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谈得投机,吕不韦也已经开始投机。 五千万一甩,给了异人,让他结交人物,收买人心,收购名誉,做了这位公子哥的“活动费”。五千万一带,吕不韦去买了好多好东西,用它们去拉好那边的好关系,成了那名大款大佬的“运动费”。 华阳夫人不是那么好见的,安国君就更不用说了。吕不韦献上礼物,打通了华阳夫人的姐姐的关节,请她转交那些东西,并且转达他的话语。 金银义重,姐妹情深,她们来了一次谈话谈心。 “听说异人在赵国过得很好,结交了众多的朋友,拥有了许多名声。” “是吗?看来他是个好孩子。” “是啊!据说他还很孝顺,天天都在想着夫人你和太子,以至经常悲伤流泪,茶饭不思。” “这么好的孩子,真让人心疼啊!” “很可惜,妹妹没有孩子。虽然太子很爱你,不过女人总会一天天变老,到时就不爱了。如果找一个孩子来做儿子,就大不一样了。让这个儿子做嫡子,将来就有了靠山,一直都有稳固的地位,不会失去半点利益。异人的母亲没宠没爱、无权无势,他就是最好的人选。把他收做儿子,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再好不过了。不知道,妹妹怎么看?” “姐姐说得太好了,我找机会给太子好好说一说,要是太子能答应就好了。” 没过多久,一席话,一席泪,异人成了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的嫡子。为了不变卦,防止别人说八卦,他们还将此事刻在玉石做成的符节上,当做凭证信物。 是吕不韦在帮助异人,咱们也不能忘恩负义。安国君和华阳夫人是富贵中人,也是情义中人。他们不仅用物资奖励对方,还采取精神鼓励,请吕不韦做异人的老师,培养他,辅助他。 花了自身许多的笨金笨银,夸了他人无数的巧言巧语,吕不韦达到了目的。他凯旋回到邯郸后,马上将这个捷报告诉给了异人。异人大喜过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恨不得跪在地上,叫吕不韦一声爹。吕不韦却不想这样,他要把异人当孙子一样耍弄。 在邯郸城里,吕不韦像狂蜂一样飞来扑去,终于采到了一朵花。她是能唱会跳的美貌歌妓,叫做赵姬。花了大银子,费了大身子,吕不韦弄来赵姬怀上了小孩子。他叫来异人饮酒,有意准备了赵姬这道菜。异人很快晕了醉了,本能地接受吕不韦的指挥,也成了对方的菜。结果,两菜合成了一菜,吕不韦把赵姬送给了异人。再结果,赵姬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秦始皇嬴政。关于嬴政出生的秘密,只有吕不韦这爸和赵姬那妈清楚,异人叔叔只是外人。 吕不韦不但将赵姬这朵“花儿”移到了异人这根“木头”上,还把自己的“虫种”变做了“龙种”,可谓神通广大、富贵无穷啊! 过了几年,在吕不韦的安排下,异人偷偷逃回了秦国。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见了这个宝贝儿子,欢喜得很。华阳夫人是楚国人,他给异人改了名字,叫做子楚。子楚是和吕不韦一起回来的,他得到了宠爱,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在子楚和华阳夫人的美言美语之下,吕不韦得到了美职美地。他被封为客卿,食邑一千户。客卿的上面就是丞相,很高的官位。 又过了几年,子楚的爷爷归天了,安国君做了秦王,华阳夫人做了王后,子楚做了太子。这时的赵国,主动将赵姬及其儿子、吕不韦的父亲送到了咸阳。他们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暖暖融融。 才三天,才即位三天,安国君的冬天就来了。吕不韦想让子楚早些做秦王,迎来他们的春风,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将最高的那位给害了。 子楚坐上王位后,有两位太后,一个是嫡母华阳太后,一个是生母夏太后。他按照以前的口头约定,下达了现在的书面任命,请吕不韦做了丞相,并且给了他文信侯的封号,食邑在河南洛阳,多达十万户。两位太后都不爱管事,秦王子楚也不想理事,新王后赵姬和新太子嬴政更不碍事,吕不韦便乐得行事用事。假如秦王是秦皇,那吕相绝对是吕王。实际上,吕不韦和那个王没多少差别。大家不信,走着往下瞧。 商场和官场,虽然不是战场,却胜似战场。吕不韦战功赫赫,战果累累,应封侯,该拜相。至此,一场可以称做史上大交易的买卖圆满成功,共赢互利,皆大欢喜。 春去冬来,好景不长,子楚只做了三年的秦王,便一病身亡。嬴政才十三岁,登上了王位。太子升做了秦王,吕不韦也由丞相升做了相国。嬴政还尊称他为“仲父”,吕不韦成了不为人知的两面父亲。这时的吕不韦,比那些真的太上皇还厉害,大权在握,为所欲为。 吕不韦的父亲去世了,各地来吊唁的人不计其数,别说将门槛挤破了,就是六车道的大马路也被堵爆了。这个盛况,比秦王的葬礼都要隆重。 吕不韦很得意,成了太后的赵姬却不如意。她才三十左右,本是欢场中的角色,却没了让男人,如何耐得住寂寞?她找到吕不韦,要旧情复燃,旧事重演。吕不韦虽然上了年纪,但也只好尽力满足她。明躲暗藏,一来二往,嬴政这个王的年纪越来越大,吕不韦那方面的精力也越来越差。他想抽出身来,更想免去灾祸,要是这件事被嬴政发现,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找一个替身吧,这样既可以消除太后对自己的不满,又能够避免秦王对自己的惩罚,两全其美,一人一直坐牢一个相位。吕不韦想到这些,不禁暗暗笑了起来。商人出身的自己算盘打得真精,专业知识太扎实了,后面使用计算机的大博士,拉到自己面前都只是小菜一碟。 在丞相相国的位置上,吕不韦并没有推荐多少贤士人才。他那手下的三千食客,都是为自己养的。他们按照吕不韦的命令,编著的《吕氏春秋》,只不过是给他充充样子、装装面子、贴贴金子。它主要宣扬的是道家思想,和吕不韦的商家思维官家思路大有出入、大相径庭。 这一次,关于替身的事,吕相国真想在全国招贤纳士。他本想公开选拔,来一次大规模的“选秀”比赛,却实在说不出口,还得暗地里来。那不是选秀选女的,而是选丑选男的。通过私下调查,吕不韦找到了一名无赖嫪毐。他的下体非常出众,吕不韦看中了这一长处。他把嫪毐整成假太监,献给了真太后,荐贤代己。 嫪毐进宫之后,把太后侍候得万般舒服,还接连悄悄生了两个儿子。太后满意了,嫪毐也得意了。他被秦王封为长信侯,势力很大,快赶上老师吕不韦了,差点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嫪毐在表面上,比吕不韦还要狂。一次喝多了,他居然说自己是秦王的假父。嬴政得知实情后,羞不可挡,怒不可遏,派出军队把嫪毐给抓了起来,处以车裂之刑。 假父死了,李树僵了,那桃树呢?真父呢?吕不韦引进嫪毐,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可以免祸。但是,这么大的事,纸是包不住火的,它被秦王知道了。按照国法,吕不韦本该连坐伏诛,还是嬴政念他有功有劳、有权有势,从轻发落。已经二十三岁的秦王,免去了吕不韦的相国职务,将他赶到自己的封地洛阳去了。 吕不韦在河南那边一年多,影响力还是蛮大的。竟然还有许多有头有面的人替他说话,请求秦王重新任用这位“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秦王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乱子,打算将吕不韦迁往四川进行看管。他赐给他一封书信,在“圣旨”里写道:“你对于秦国,有什么功劳可讲?秦国却把河南那儿封给你,食邑多达十万户。你对于秦国,有什么亲密可言?却叫做仲父。你和你的家属,全部搬往蜀地,进行安置。” 看到前面那两句话,吕不韦差点没被气死。从私处讲,没有自己,他异人能做王吗?你嬴政能做王吗?这是不小的功劳啊!从公处讲,自己为了秦国的强大,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呕心沥血、殚精力竭,还用强大的兵力将弱小的东周灭了。这称得上是一位功臣吧,怎么能说自己无功于秦呢?自己就是嬴政你的亲爹啊!居然把咱说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这个老子说的话吗?自己就是你老子,和秦国还不够亲密吗?吕不韦想到这些,心里一阵阵地剧痛。这两句话就是两把利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啊! 吕不韦过于伤心激动,泪水早从他的眼眶滚落下来。过了好一歇,他才渐渐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去蜀中肯定没有好下场,当时不是天府之国,成都也不是新一线城市,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自己也不敢将同赵姬的事告诉嬴政,那样不仅无益,反而还会死得更快。这怎么办呢?这如何是好呢?嬴政那么凶很,比我这个爹凶多了,看来,自己终究是要遭殃的。与其受到诛杀,还不如自杀了事。想到这里,吕不韦准备好了一杯毒酒。 哎!自己用尽心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一场痛而已。人的私心有千算万算,也不如道的公理有一圈二圈啊!自己种的子,自己结的果,只有自己吃。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假如自己不投机,不取巧,不耍奸,不弄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结局?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吕不韦一仰脖子,将毒酒吞进了肚中。不一会儿,他就不动弹了。 吕不韦悄悄死了,别人也只好偷偷将他埋了。他的属下害怕秦王再次下达残酷的命令来处置,慌忙把吕不韦葬在了他已故的妻子的坟里。因此,好多人都知道北邙的吕母墓,却不知道吕不韦也在里面。活得风光,死得凄凉,也算梦一场。 这就是吕不韦的一生,从巨商到巨相,再到巨王——巨亡。 司马迁在《史记》的《吕不韦列传》的最后,说道:“孔子之所谓‘闻’者,其吕子乎?”不错,吕不韦正是那种“闻者”——名人。子曰:“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孔子圣人所谓的“闻者”名人,就是表面上堆满了仁义道德,实质则不然,他们只会骗取名利罢了。吕师在前,某生在后,古古今今,多多少少? 中原大贾多财物,眼光不俗气益粗。 移花接木怀胎鬼,李代桃僵用心苦。 贪婪正赢金嘴脸,奸诈偏输权粪土。 相国商术卖何主?孤身买入一杯毒。 第十八章【起义失败】 陈胜起义之后,刚刚夺下一座小小的陈县县城,便要急着称王。大名远播的张耳陈余,这一对朋友此时正来投靠陈胜,他们跑去献计,给陈胜出主意。他们劝阻陈胜不要急着当王,如果那样做的话,大家都会认为他有私心,会泄气,失去人心。当务之急,应该组织力量,抓紧时间进攻咸阳。只要把咸阳拿下了,别说做王爷,帝位也在手中了。面对良谋,陈胜没有采纳,他专横地戴上了王冠,蛮横地坐上了王位,国号张楚,张大楚国。 成了王爷的陈胜,在陈县当起了老爷,他让周文率领一支军队去进攻咸阳,又让和他一起领导起义的吴广,做了假王,代理王爷,指挥将士去攻打荥阳。安排好了,陈胜安心地在大后方享受起来。 陈胜做王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从前和他一起干活的农夫,按照他有富贵不相忘的约定,前去找他。他们来到陈胜的王宫门前,对看门的说要见陈涉。涉是陈胜的字,所以他们有此称呼。看门的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早已讨厌,现在又听到他们胆敢乱叫自己大王的名字,越发生气。他们准备动粗,将那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粗人乡巴佬给抓起来。这时的乡下人,才急了眼,懂得了一些规矩。他们赶忙分辨,说自己楚王的故交,请求对方给点情面,通融通融。看门的也不想多事,立刻将他们赶走了事。 大家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却没有往深处蔓延传染,他们并没有灰心。既然大老远赶来了,就不想白白地回去。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天天在离王宫门口较远的地方等着,盼望有朝一日看到陈胜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天,陈胜果然亲自出来了。他们一见,慌忙围了上去。看门的不认识他们,陈胜总不能也装着不认识他们吧。他感到意外,不太高兴。最后,他还是将他们给“请”了进去。 走入王宫,他们看到里面相当豪华,平生未见,不由得大加赞叹。陈胜听着,脸上喜洋洋的,心里美滋滋的。在喝酒吃饭的时候,他们一时高兴,忘乎所以,将陈胜以前贫贱时候的事情做为笑料也说了出来。农村人纯朴耿直,说者无太多意,听者却有太多心。陈胜对这群叫花子气呼呼的,他怒冲冲地走了出去。在属下的怂恿下,陈胜恶狠狠地举起了剑。你们嘴巴快,瞧瞧有没有我的刀剑快?他让人杀了他们之中几个特别多嘴多舌的,叫他们永远闭嘴闭舌。剩下的一见这等阵势,和战场一样,吓得窜出了王宫,跑回了乡下。 周文一路向西,兵力越来越多。等到进入关中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十万人马。秦二世得到消息,十分害怕。他任命九卿之一的少府章邯做了大将,带领修建始皇陵的上百万苦力前去阻挡。在交战中,周文很快失败,他自刎了。吴广这个假王在荥阳,也学起了真王陈胜,架子大,骄气足。他没有攻下荥阳,引起部将田臧等人的不满,他们假借陈胜的命令,砍下了吴广的脑袋。陈胜得到吴广的人头后,大喜过望。他赐给田臧丞相的官职不说,还封他为上将,负责荥阳的军事。打了胜仗的章邯,很快扑了过来。田臧不是对手,最后战败身亡。 外面失利,内部也早已失和。陈胜薄情寡义,缺恩少德,他的岳父都实在看不下去。老人家去劝陈胜,希望他宽厚待人,这样才能长久。可是陈胜根本不听,把泰山大人当作灰尘小粒一样看待。老人家知道他没有好结果,不辞而别了。岳父走了,陈胜不仅不反悔,还变本加厉。这位大王重用朱房、胡武那两个小人,把他们当作心腹,让他们去主管大臣大将。前者做了中正,后者做了司过,却没有一点正,只有万种过,挑毛病找茬子罢了。他们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大报小怨,大力进献谗言,大力罗织罪名,大力残害众将。这时候的陈胜,大失臣心,大失将心,大失人心,大势已去。 楚国的腊月到了,年末到了。陈胜也进入了他最寒冷的时期,到了末日。章邯指挥胜利的秦军,向陈县发动进攻。楚军不是敌手,很快失败。陈胜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他的车夫庄贾杀了。到此为止,掐指一算,陈胜在陈县只当了快六个月的王,还不到半年。 称王称霸多自大,羞把明镜照自家。 宽广巨大是高天,千钧怎可悬丝发 陈婴是东阳县(在今江苏盱眙)人,自小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母亲对陈婴要求很严格,使他禀性诚实,为人善良。为了上进有出息,母亲又让自己的儿子多读一些书。在母亲的教诲下,陈婴像小苗一样,茁壮地成长起来。大家看到这棵与众不同的优良树木,都赞不绝口。在众人的推荐下,陈婴做了县里的一名小吏。人们希望他开花结果,为民造福,陈婴就职后,不负众望,关心百姓,声誉鹊起。母亲知道后,感到高兴,很是欣慰。 秦末乱起,东阳也发难了。陈婴一看世间如此纷扰不安宁,有些害怕,躲在家里去了。造反的有几千人,快把整个县城给掀翻了。县令被杀掉了,事态越来越大。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没有领头的。经过商量,他们一致同意让陈婴来指挥。陈婴得讯后,却没有答应,。大家对此不肯罢休,整日在陈婴门前呆着不走,非要他点头不可。母亲知道后,叫陈婴听从大家的意思。陈婴这时不再推辞,来到了县衙。他首先命人将县令给葬了,然后约束众人,不许胡来。已经乱了套的县城,一下平静下来。远处的人听说后,都争着赶来投降。队伍壮大了,很快发展到两万人。众人又有了新的想法,要拥护陈婴做王。陈婴又喜又怕,他没有急着赞成,要去找母亲问一问。 现在正是春天,吃过午饭,陈婴搬来藤椅,扶着母亲坐下。一边晒太阳,陈婴一边说了自己的事。母亲听后,笑着对他说道:“儿啊!这当然是好事,说明大家都很支持你,你深得人心,伪娘替你高兴。”听到母亲的夸赞,陈婴那有些动了的心,猛地跳了起来。看着儿子满面喜色,母亲却不笑了,徐徐说道:“可是自从我来到你家,从来没有听说过先前出过什么贵人,你在县里也只不过充当一名寻常小吏。如此看来,积德还不够深,这怎么能够暴得富贵呢?”母亲说完,看着陈婴,见他不言不语,有些不服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啊!你只是靠着忠厚这一良好品质,才得到大家的信任。可是忠厚保身保家还可以,但要做王做霸,还远远不够,那需要大的胆子。你为人忠厚,太过老实,谨小慎微,更不具备丰富多变的智谋,说得深刻实在一点,那里面带有不少诡诈的成分。现在天下大乱,豪杰辈出,谁强谁赢,谁弱谁输。俗话说得好,箭打出头鸟。一个人有胆有识,高高立着,都要遭人嫉妒怨恨,何况没有的呢?如果他非要那样做,就只能成为众矢之的。因此,你要是称王,不仅不能得福,还要遭祸。”听完这一番话,陈婴突然拜倒在母亲面前,颤声问道:“孩儿请母亲明示,应该怎么做?”母亲让陈婴起来,对他说道:“目前最好的办法,你不如选择一位英雄豪杰,跟他起事。到时成功了,你可以得到封赏,假如失败了,也容易逃亡。这就是为娘给你出的主意,希望采纳。”陈婴听了,立即答应。母亲又轻轻地笑了,陈婴也美美地乐了。灿烂温暖的阳光,照得眼前好明亮,身上好舒畅啊! 项梁刚刚在会稽举事,声势大振。陈婴得到消息后,决定加入对方的团队。项梁也听说了陈婴的大名,他们一拍即合。陈婴带着自己的队伍过去之后,蒲将军也领着一两万人归附了项梁。在这之前,黥布也已经率领部下加入了这只大部队。如今项梁的手下,一共有六七万人。人马众多,但是项梁也没有称王。不是王的项梁,立刻发兵,将妄自尊大的秦嘉和他擅自拥立的楚王景驹给除掉了。陈婴亲自参与了这场战斗,对他们的下场心有余悸。要不是听从母亲的劝告,自己恐怕就和他们一样了。在写给母亲的书信中,陈婴专门提到了这件事。母亲看了之后,望着前方,脸上浮出了久久的笑容。 后来,陈婴又投靠了刘邦。等到西汉建立时,他又被封为堂邑侯。安定了的陈婴,把母亲接来,安置到了安全安逸的地方,让他安身安心,安享晚年。 忠厚足以保自家,乏胆少诈休称霸。 孝子得免异日灾,好夸贤母眼光大。 第十九章【仓鼠】 李斯的家在上蔡(今河南上蔡南),属于楚国。他年轻的时候,在郡上做了一名小吏。有一次,他发现了一件怪事。李斯上厕所时,看到那里的老鼠既怕人,吃的又不干净,活得又苦又累。可是当他去仓库时,见到这儿的老鼠,又是另一番景象。它们不仅不怕人,胆子很大,而且吃的也丰盛,长得又肥又胖。李斯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深有所思。他觉得人也同厕鼠仓鼠一样,有的生活得不好,有的生活得很好......想着想着,李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认为做人就要像仓鼠那般那样,占据有利有益位置,得到丰盛丰厚的好处。 有了梦想,开始追求。李斯去拜荀子为师,跟他学习怎样辅佐君王的本领。学好了之后,李斯开始寻找目标。当时正处于战国的末期,其他六国都显得弱小,只有秦国越来越强。李斯没有看上楚王那些国王,唯独看中了秦王,他决定到秦国去发展,实现自己的理想。 临行前,李斯对荀子说道:“我李斯听说一个人要抓住时机,才能更快地向前发展。如今那些国君们都在争夺争斗,是游说的人大显身手的时候。现在秦王想要吞并天下,建立帝国,统治神州。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贫穷人也可以驰骋,游说者也能够纵横。生活在卑贱的地方,却不想有所改变,这就好比动物看到肉但吃不上一样,多么可惜,多么遗憾。所以,骂人骂得厉害莫过于卑贱的,悲伤最惨的莫过于贫困的。长时间处在卑贱困苦的地方,不喜欢和外面接触,厌恶好的物资生活,自认为清静无为,这不是有追求的人该有的情形。因此,我李斯准备向西去游说秦王。” 告别了老师,李斯很快到了秦国。秦王嬴政刚刚上台,才十三岁,大权掌握在丞相吕不韦的手中。李斯去拜见吕不韦,做了他的属下。后来,李斯又去游说嬴政,让他统一华夏,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嬴政听了很高兴,让李斯做了朝廷的命官。当秦朝建立之后,嬴政成了秦始皇,已经是廷尉的李斯,又被升为左丞相。 在李斯的建议主张下,秦始皇反对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为了愚民,还进行了焚书坑儒。为了便于管理,又将度量衡、文字、货币等统一起来。还制定残酷的法律,对人民实行残暴的统治......功劳越来越大,李斯自身封侯不说,他的家也越来越大,李斯的长子李由,做了三川郡的郡守。老子是朝廷大员,儿子是地方大员。李斯的几个儿子,全部都是驸马爷,都娶了秦朝的公主。他的那些女儿,也不得了,都成了秦始皇的媳妇,嫁给了皇子。 有一次,李由从三川郡回到咸阳。李斯在自己的府上大摆酒宴,庆祝自己的生日。在京城的所有官员,几乎都前去送礼祝寿。由于人员太多,李府的门前,少说也有几千辆车。别说是停车场了,简直快变成了飞机场。这么盛大显赫的场面,大家都在争相夸赞。 李斯听了,也不禁叹道:“哎呀!我听荀子说道,什么事物都要禁止过于盛大。我李斯先前只是上蔡的一名布衣,一个普通百姓,啥官啥职没有,幸亏皇上不认为在下愚笨,才将我提拔到今天的位置。当今世上,在人臣之中,再也没有比我更高的了,可以说是富贵到了顶点。事物到了顶点就会衰落,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才会休息。” 秦始皇对李斯十分宠信,还多次带着他出去游玩游乐、求神求仙,耗费了大量的人血人汗、民脂民膏。最后一次,秦始皇又同李斯、太监赵高、小皇子胡亥等人去海边转悠。京城里面,留下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守卫管理。秦始皇他们来到沙丘的时候,他突然生病,而且很快病得不行了。秦始皇归天后,留下遗诏,要让他的大儿子、在塞北做大将蒙恬监军的扶苏,赶回咸阳来处理丧事,然后即位。赵高却抓住遗诏不放,去怂恿胡亥篡位,勾结李斯帮忙。胡亥点头后,李斯也垂首了。李斯舍不得他的丞相官职以及它所带来的荣华富贵,害怕扶苏即位后,被蒙恬给夺去了那个乌纱帽,他没敢挺身而出反对赵高,而是弯腰去迎合对方,同意了逆谋。三人一伙后,他们又伪造圣旨,说胡亥是指定接班人,给扶苏和蒙恬分别安了一个不孝和不忠的罪名,将他们赐死。结果,扶苏和蒙恬都被他们结果了。回到咸阳,胡亥做了皇帝,叫做秦二世。赵高升了官,做了九卿之一的郎中令。李斯已经是人臣之极,能够保住就万事大吉了,他原封不动。 秦始皇的统治已经够残暴了,在李斯赵高的辅佐下,秦二世的统治更加凶狠。秦二世上台还不到一年,爆发了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起义。全国各地,纷纷响应。面对越来越大的声势,秦二世不很着急。李斯却有些紧张,多次想去进谏,又被秦二世堵住了。 秦二世关心另外的问题,叫来李斯,询问做天子怎么才能做得舒服高兴的方法,而不要像唐尧夏禹那样,吃不好,住不好,玩不好,天天受苦,时时遭罪。李斯为了保住自己,向秦二世献媚,请他实行“督责”。督责,就是督促责罚。李斯专门写了一篇长长的奏章,专门阐述了有关督责的事宜。他说,像唐尧夏禹那样统治天下,就是“桎梏”,把自己管得死死的,等于坐了牢房,没自由不说,也没有乐趣,不能命令百姓像使唤猪狗那样随便,是大错特错的。如果要改变他们的做法,就一定要实行督责,狠狠地收拾,美美地处罚,才能使黎民俯首贴耳,不敢反抗,才有做天子的滋味。 秦二世看了,万分高兴。他按照李斯所说的去做,越发残酷。那些害民害得越厉害的官员,越得到秦二世的称赞,他说这就是能够督责的。服刑的人越来越多,被害死的也越来越多,不说堆成山,也集成市了。秦二世很得意,以杀人多的做为忠臣,说这才叫做能够督责的。 秦二世和李斯,这君相二人,一唱一和,很是热闹。赵高却极不愿意,他不甘寂寞。起义的熊熊大火,越燃越旺,赵高害怕烧到自己,他要去烤李斯,将其烤熟烤化。如此,一来可以将造成起义的责任完全推到李斯身上,二来可以接替李斯的位置。赵高想得很美,做得却很丑。他向秦二世进献谗言,说李斯有二心,李由在三川郡还与起义军联系,有通敌的嫌疑。秦二世信了,派人去调查李由。李斯知道后非常害怕,他去找秦二世辩解不成,又奏了赵高一本。赵高是秦二世的心腹,秦二世不仅不听李斯的,还对他更加厌恶。李斯看自己一个人没有效果,又去联合冯去疾、冯劫,一起去进谏。秦二世这下的火气更大了,他下令,将他们三人都给抓了起来。冯去疾和冯劫,有些志气,认为将相不该受到侮辱,在狱中自杀了。李斯不敢,他要苟且偷生。赵高可不希望他这样,在毒刑拷打下,李斯被迫承认了谋反的罪名。调查李由的人也回来了,李由已经在同起义军作战中战死,他们伙同赵高,诬陷李由通敌属实。秦二世忍无可忍,下旨处死了李斯。 在刑场上,李斯遭受了残酷的五刑。先在脸上刺字,再把鼻子割了,接着砍掉左右脚趾,然后枭首,最后剁为肉泥。这已够惨的了,最惨的紧随其后。李斯的罪名重大,罪孽深重,还被诛了三族,惨痛至极。 临刑前,李斯伤心不已,哭着对自己的次子说道:“我想再和你牵着黄狗,一起从上蔡东门出去追捕野兔,像你小时候一样,可是哪里还有这种可能呢?”为了一直做仓鼠,大大的丞相最终连区区百姓的日子都不能过,可痛可叹啊! 在《李斯列传》的最后,司马迁说得很好:“李斯以闾阎历诸侯,入事秦,因以瑕衅,以辅始皇,卒成帝业,斯为三公,可谓尊用矣。斯知六蓺之归,不务明政以补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顺苟合,严威酷刑,听高邪说,废适立庶。诸侯已畔,斯乃欲谏争,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极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与俗议之异。不然,斯之功且与周、召列矣。” 从逆正同富贵痴,贪生偏将性命丧? 假若当时挺脊梁,何至今日瘫血场。 第二十章【巨鹿大捷】 胡亥跟着秦始皇出游的时候,还只是一名花花公子。通过逆谋,回来后就变做了高高天子。成了皇帝的胡亥,耍刀弄剑,用它们狠狠指向大众。 大众很不快,生气地问道:“我们已经是马了,你还比满意吗?” 胡亥摇了摇头。 大众发了火,气愤地问道:“我们已经是牛了,你还不乐意吗?” 胡亥摆了摆手。 大众气晕了,愤怒地问道:“我们已经是狗了,你还想怎样?” 胡亥举了举剑,笑道:“我要你们都做猪,供我一个人吃才叫快活。” 大众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喊道:“我们要做人。” 紧接着,他们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这下,秦宫秦殿快要倒了。一手遮天的太监丞相赵高,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让他的干女婿阎乐去杀胡亥。 看着那冷森森的刀剑,胡亥颤抖着问道:“我不愿做皇帝了,当一个王可以吗?” 阎乐摇了摇头。 胡亥又摇晃着问道:“做一个万户侯可以吗?” 阎乐摆了摆手。 胡亥又跪下问道:“能不能做一个平民百姓?” 阎乐举了举剑,笑道:“你做奴也不行,只有死路一条。” 无奈之下,胡亥被迫自裁,才活了二十三岁,只做了三年的君王。 心贪手残人间患,三年帝王弹指烟。 项梁和他的侄儿项羽起事后,队伍很快壮大,多到五六万人,无人可比。他们奋勇前进,攻入彭城(今江苏徐州),除去了秦嘉和他所立的楚王景驹。紧接着,又占领了薛城(今山东薛城西北)。首先起义的陈胜,那位张楚王已经失败,被人杀害。项梁知道后,马上召开会议,要推举一人来做楚国之王。这么重大的事,大家都不敢胡言乱语。只有几个献媚的,嚷着要让项梁来做楚王。项梁有些心动,但是一时没有动脑,没有点头。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范增求见。范增是居巢在今天安徽巢湖)人,都快七十岁了。他年高,智谋也高。范曾待在家里,经常给人出一些高招,声名大噪。现在他不顾年老,听说项梁要选王,专门赶来献计献谋。项梁早听说了范增的大名,立刻请他进去。 两人会面后,项梁首先客气地请范增这位老先生赐教。范增听后很高兴,也谦逊地说道:“我范增已是老朽了,不中用了,本来是不足以谈论天下大事的,但是听说将军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所以专门跑来献上一点刍议。”项梁笑了笑,说陈胜已经不在了,他们正在谈论谁来做王的事情,请范增对此直抒高见。 范增不再客套,径直严肃地说道:“在下听说了,正为此事而来。他陈胜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又缺乏雄才大略,却要骤然称王称霸,这哪里是容易的事?他的败亡,理所当然,不值得可惜。暴秦吞并六国,其中的楚国,最是无罪。楚怀王进入秦国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楚地的人至今都还哀痛思念。所以楚国精通占卜的隐士南公曾经说过,即使楚地只剩下三户人家,也必将灭掉暴秦。照此看来,三户尚且足以灭秦,何况还不至于这么少呢?陈胜首先举事,不知道让楚王的后代来做王,反倒妄自尊大,自己做王,活该失败。将军从江东起事后,楚地的豪杰争相归附,无非是因为将军的先人世代都是楚将。因此,一定要让楚王的后代来做楚王。希望将军真心采纳舆情,拥立楚王的后裔。天下对此都会闻风响应,前来投靠。那么,秦朝灭亡就在眼前。” 范增的口河在滔滔奔流,项梁的心潮也在滚滚起伏。他听完之后,深有感触,害怕成了第二个陈胜,赞成了范增的主意。项梁赏识范增,将他留在手下,做了个谋士。范增正想攀附,往高处爬,显显才华,享享荣华,一口答应了。 有了计划,项梁派人四处寻找,要觅来一位楚王。没过多久,目标有了,他是民间一个替人放羊的牧童。经过核实,此人的确是楚怀王的孙子,单名一个心字。项梁知晓后,立即派遣大队人马前去迎接。 等到牧童来到薛城,他就换了身份,变作了国王,项梁称其为楚怀王。都城定在了盱眙,陈婴做了上柱国,带着楚怀王去那儿安居。项梁自称武信君,率领部队,继续在前方作战。黥布作战很勇猛,立功不少,项梁封他为当阳君。他没把楚怀王放在身边,也没有放在眼里,那只是他的一块牌子。 范增献策,得到器重,自然开心。牧童住进王宫,作了国王,当然欢心。当他们一老一少相见的时候,哪个更舒心呢、 不久,项梁战死后,比他还要骄横跋扈的项羽掌握了大权。后来,推翻了秦朝,做了西楚霸王的项羽,虽然尊称楚怀王为义帝,只是一个傀儡,却感到他还是碍事,又将其弑了除掉了。再后来,已经被项羽称做亚父的范增、封了侯的范增,又被项羽怀疑有二心,给冤冤枉枉、活活生生气死了。 他们的结局,恐怕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只看到眼前的高,眼前的好,却没看见项梁项羽的低,项梁项羽的坏。 项羽杀了停滞不前、不顾军情、骄傲自满的主帅宋义之后,在士兵们的拥护下,她做了楚国大将。项羽立即调动军队,向被秦军围困的巨鹿(今河北平乡)挺进,去解赵国之难。楚兵窝了很长时间的怒气怨气,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们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灰心变做了信心,死气化成了锐气。一路上,他们迈着步,他们吼着歌,那坚实的步伐,可把嵩岳踏平;那嘹亮的歌声,能将霄汉震醒;那雄壮的队伍,直使星辰吃惊。百般浩荡的气势,千分威武的力量,谁能阻挡?谁能反抗?强兵自有猛将,项羽更是力拔山峰,气吞日月。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看着远处高高的山、大大的川,轻轻笑了。不一会儿,它们就像云烟一样,很快不见了,脚下只剩下宽广平坦的大道。 项羽率领自己的军队,如履平地地渡过了漳河,离目的地很近了。他下令,将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砸了,将所有的船筏橹篙都沉了。除了英勇向前,他们没有任何退路,项羽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放在绝处而重活。面对章邯手下二三十万的强悍秦军,只有几万的楚军相形见绌,双方悬殊太大。没有超强的勇气,他们不会被吓倒,也会被打倒。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勇气,但是还不够。项羽要给他们喂满喂足,撑饱了胆,撑大了胃,吞掉秦军。项羽最有勇,也很有智。现在没有破釜沉舟的项羽,后来就没有破章(邯)沉秦(朝)的项羽。勇气是战胜一切困难的首要条件,有了它,就迈出了成功的步子。项羽他们抱着敢死的决心,勇气无比,谁又能敌? 楚军快到巨鹿城的时候,看见秦营绵延几十里,就像一座山一座山地裹住它,黑压压的,密麻麻的,别说蜜蜂,连一滴水都别想通过。项羽笑了笑,他的士兵都跳了起来。在他们的眼里,那一座座山就是一朵朵乌云。项羽把手一挥,快马冲进了秦营,楚兵跟着犹如潮水般地奔涌过去。 有了扫鬼神的勇气歌,还有荡天地的勇力和。项羽的一支长槊,横扫直戳,左挑右拨,逢人就搠,见马便剁,飞龙又舞蛇,神出还鬼没,只见秦将的心脏脱,但观秦兵的头颅落。楚兵也不甘示弱手中的刀像暴风刮叶,掌上的剑似骤雨泻河,专透猛虎的肚肠过,特穿凶豹的肝胆破。明亮的星辰惊得在躲,高大的山岳吓得在卧。霎时雷电大作,转瞬风雨狂波,好一场世间恶战天下火! 很快,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这一次大捷,项羽他们不仅救了弱小的赵国,还收降了骁勇善战的秦军主帅章邯及其剩下的二十万秦兵。它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巨鹿之战,消灭了秦军的主力,大大加快了腐朽秦朝的灭亡,为其提前敲响了丧钟。 刘邦率兵很快到了霸上,离咸阳很近很近。子婴不能反抗,只好向刘邦投降,才做了四十多天的秦王。受降之后,刘邦没有杀害子婴,带着他一起进入了咸阳。没了敌人,一时闲了下来,刘邦就去宫里转转。入眼全是金碧辉煌,触目尽为新奇异常。刘邦看着看着,感到眼睛有些花,头脑有些晕。正在这时,面前又飘来了一大片晚霞,刺得刘邦的双目慌忙闭了一下,又赶紧瞪大怔住了。还有香味扑鼻而来,刘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春意融融。等到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时,刘邦才回过神来。这是后宫里面的一大群妃嫔在向他问好,有的还准备跪下。刘邦急忙叫她们免礼,接着走入了秦朝的寝宫。 保护刘邦的樊哙,没敢进去。他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刘邦出来的影子,不禁焦急万分,害怕那位好色哥子晕天醉地,出大问题,便冲了进去。看到刘邦后,樊哙径直大声问道:“沛公你想得到天下呢?还是只做一个富家翁算了?”听到这比炸雷还响的声音,看到那比猛虎还怒的樊哙,刘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坐着。樊哙忍不住,又说道:“沛公你一进入宫殿,难道就给迷住了吗?秦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有如此奢华的地方。这后宫就是秦朝的寝宫地宫,你需要这些亡国的东西干什么呢?现在,应该赶快回到霸上,不要在此地停留。”刘邦看了看急得胡须都快着火的樊哙,慢慢动了动嘴唇,缓缓流出了一句话:“我感到四肢**无力,浑身没劲,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了。”这是啥话?自己劝了等于没劝。樊哙气得不行,刚想再次发作,又强忍住了。他一甩手,大步走了出去,想找足智多谋的张良拿个办法。 才出去没有多远,樊哙遇到了对面走来的张良。他们见了面,樊哙说了刚才的事,请张良前去进谏。张良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刘邦一见进来的是张良,下意识地移了移自己坐的位置。行过礼后,张良进入正题。他劝道:“正因为秦朝残暴无道,所以沛公你才能将他灭掉。沛公你本来是为天下除暴安良,如今首要的事就是要出去那些严刑峻法,让百姓们安定地生活。可是,现在刚刚进入咸阳,就想在这儿享乐,太不合适。况且,项羽还在那边虎视眈眈呢。恐怕秦朝昨天灭亡,沛公明日也会步他后尘。眼看我们马上就要彻底胜利了,何苦为了贪恋一时的快活,从而葬送自家百代的大业呢?古人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希望沛公采纳樊哙的忠言,不要引火烧身。”张良一口气说完,刘邦也一鼓气站了起来,马上又一吐气走了出来。 清醒后的刘邦,立刻干正事去了。他下令封了咸阳城里的金库银库,不许乱动,跟着回到了霸上。在这里,刘邦越发明智。他与老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既简单,又明了,废除了秦朝很残酷很繁琐的刑法。而且还规定,禁止将士骚扰生灵。如果谁敢违抗这一军令,立即斩首示众。由此,百姓都很高兴,都很拥护刘邦。他们争着抢着去犒劳军队,送牛送羊,给酒给饭。刘邦却不接受,说自己这边仓库里的粮食很多,完全够用了,不想让百姓操心费心。对此,百姓越发开心欢心。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害怕刘邦不做他们的王。 项羽的第一谋士范增,站在敌对的角度,在鸿门宴之前,也对此时的刘邦进行了夸赞。他说,刘邦以前的时候,既贪财,又嗜色,可是现在到了咸阳,恰恰变了一个人,不爱财也不好色。这个人的志向特别远大,希望项羽赶快进攻消灭,不然后患无穷。不过,项羽不听不从。 刘邦昨天得了咸阳,今天得了人心,明天就得了汉朝。 第二十一章【疯狂的代价】 项梁让楚怀王去盱眙安身后,自封为武安君的他,继续率领楚兵,攻打秦朝。在齐地,他与对方的大将章邯相遇了。章邯曾经把陈胜派去进攻咸阳的周文打败,接着又攻入魏国齐国,将齐王田儋和魏王咎干掉了,十分了得。面对凶猛的章邯,项梁却一点都不慌张。他手下不仅有勇敢的士兵,还有勇猛的侄儿项羽。在他们的奋力进攻下,一直没有失败的章邯只有失败的份儿。他只能逃跑,楚军一路向西追去,将他赶入了濮阳。濮阳城高大坚固,项梁没有能够攻下。他一看这儿拿不下,一掉头,又进攻定陶(在山东菏泽)。定陶城内也有重兵把守,楚军一时没能杀入。项梁不甘心,在城下驻扎,非要踏平它不可。坐镇后,项梁命令刘邦项羽率兵向西进攻。他们到了前面,同三川郡郡守李由相逢。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一场厮杀,项羽这员大将便要了李由的小命。项梁本来就没把濮阳和定陶放在目中,听说了项羽他们的捷报后,更不把对方搁在眼皮底下。 有了骄意的项梁,开始懈怠下来。天公也有意成人之美,下起了绵绵秋雨。有了充足的时间,项梁只管饮酒,逍遥快活,不再顾及军情。下面的将士一见主帅如此,也都乐得松弛起来。章邯可没闲着,他派出去的侦察兵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报告了他。章邯听后一阵狂喜,然后向各处调集兵力,准备到时一举消灭楚军。楚营里有一位谋士宋义,察出敌人的行动后,急忙跑去劝项梁。他说:“将军多次打败秦军,威名远扬,可喜也在它,可忧也在它。战胜之后,主将容易骄傲,士兵也容易松懈,必定会带来失败。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胜。”说到这里,宋义看了看项梁,他见他有些不屑的神情,又接着劝道:“将军请看各营的将士,已经有了骄色,已经有了怠意。秦兵虽然一时失败了,但是章邯毕竟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不可轻视。近来听说对方多次增兵,恐怕会有大的行动,要与我方决一死战。如果我们不加强戒备,一旦被人偷袭,后果不堪设想。宋义日夜担忧,是在为将军担心啊!”项梁很不耐烦地听完后,他一甩袖,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杞人忧天,章邯早被我吓破了胆。我不去进攻他也就罢了,他哪敢来偷袭我呢?他添兵只不过为了守住濮阳城,自保而已。等到天一放晴,我就派兵攻城,看他章邯能够逃到哪里去?”说毕,项梁举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这秋雨比那冬云还多还愁,哪一天能放晴呢?那春酒比这秋雨还多还乐,哪一刻能清醒呢?宋义还想劝说,却被项梁抢先了。他说,如今齐国有些不听话,他要让人去传达命令。如果对方不服从,他便要去进攻。听了项梁舍本逐末、颠倒东西的话,宋义心里不禁暗暗笑了起来。项梁太骄傲了,太轻狂了,简直不可理喻,这下楚军一定会失败。想到这里,宋义马上有了一计。他说既然要派人去齐国,他愿意前往。项梁正讨厌宋义多嘴多舌,巴不得他走,立即高兴地答应了。得到了好差事,宋义赶忙上路,离开这死亡之地。 天一直没有晴,人也一直没有醒。章邯的兵力越来越多,准备发动袭击。当他得知楚营更加松懈,连巡逻的士兵都在打瞌睡时,不由得大喜过望。一天深夜,楚兵都在美睡之中,突然做起了噩梦。他们眼前一片火海,耳边一阵雷浪,头上一座刀山。只见脑袋在飞,鲜血在喷,身躯在断。不多一会儿,大部分楚兵就在梦中入了黄泉。小部分楚兵惊醒后,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秦军在劫营。那么大的声势,在后帐呼呼大睡的项梁也被吵醒了。他得知实情后,酒意醉意都吓得没了。稍微镇定了一下,慌忙逃生。可是冤家路窄,他偏偏撞上了章邯。章邯毫不客气,一刀将他劈作了两段,让他再也不会张嘴饮酒了,请他去阎王爷那儿领取了骄傲奖的奖状。 由于项梁的骄矜,楚兵的勇气就像秋雨一样流走了,楚营也被秋汛一般的秦军淹没了。但是,楚国依然存在。楚怀王在项羽和刘邦等人率兵的保护下,从盱眙迁都到了彭城。他们收拾残局,等待秦军的进攻。章邯偏偏不来,他认为项梁已死,楚国没人了,没放在眼里。一转身,他向北去进攻赵国。赵国比较弱小,面对强敌,慌忙向楚国求救。暴秦是大家共同的敌人,楚怀王同意了赵国的请求,立刻选派将帅。项羽抢着要去,他早就想为自己的叔父项梁报仇。楚怀王虽然答应了项羽,但只任命他为次将,而让宋义做了上将。成了主帅的宋义,意气风发,马上率领几万士兵出发。 宋义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谋士,楚怀王为何对他如此大大器重?原来,宋义离开项梁以后,在路上遇到了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两人就攀谈起来。宋义听说对方要去见项梁,就劝他不要急着走,否则会大祸临头。因为项梁轻敌,楚营松散,必败无疑。不出十日,便有结果。高陵君显听宋义说得那么肯定,姑且相信了他。过了几天,当高陵君显在路上晃悠晃悠,对宋义的说法还有些怀疑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项梁败亡的消息。他又惊又喜,惊的是宋义果真料事如神,喜的是自己没有急着去送命。然后,他去见了楚怀王,说了此事,极力称赞宋义,夸他非常了解人情,十分懂得军事。楚怀王听后,也对宋义刮目相看。等到宋义回来之后,马上重用了他,做了统帅。 楚军北去之后,不久到了安阳。宋义在这儿停止不前,一呆就是四十六天。这么长的时间,生性急躁的项羽实在忍受不了。他去对宋义说道,现在赵国危在旦夕,被战火烧着,楚军却像死水一样躺在这儿,这水怎能去淹那火呢?应该赶快冲过去,同赵国夹击,灭掉秦军那把火。否则火燃大了,到时就不好灭了。听了项羽带有焦味胡味的话语,宋义并不着急。他慢慢捋了捋短须,缓缓开口说道:“古语说得好,应该同牛虻这样的大家伙相斗,而不要与虮虱那些小东西一般见识。我们要从大处着手,才能建立大功。如今秦赵相攻,我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即使秦兵赢了,他们也乏了,我们刚好痛打疲惫虎。赵国胜了,我们恰好向西去进攻咸阳,夺下秦朝的江山,建立不朽的功绩。我现在不出兵,就是要在这儿坐山观虎斗,然后再决定去向。”宋义慢慢说完,淡淡看着项羽。项羽重重的焦虑,使宋义大大不快,又狠狠说道:“你急什么呢?我这尽善尽美的计划,还等着你好好欣赏呢。上阵作战,我不如你。进帐决策,你不如我。因此,还是看我的听我的。”说完,宋义美美地笑了起来。项羽一点都不高兴,他愤愤地转身走了。 宋义知道项羽不服,可他更骄更横。才过片刻,就有军令传了出来,说谁要是像虎狼一样,不听从命令,跟长了羽毛的鹰隼那样乱来没规矩,立即砍下他的项上人头。这很明显是针对项羽的,连他的名字都在里面嘛,把他气得大眼珠差点给蹦了出来。他恨不得赏宋义一刀,要了对方的狗命。不过,人家是主帅,项羽只好暂时忍着。 转眼到了严冬,天气十分寒冷,还下起了鹅毛大雪。可是宋义的脑袋比火还热,都烫晕了。他不急着去救难,偏偏忙着来营私。由于宋义作了统帅的缘故,他的儿子宋襄也要到齐国去当丞相。这一喜事,让宋义兴奋不已。他不顾天寒地冻,亲自把宋襄送到无盐(今山东东平东)。在这儿,宋义大摆筵席,叫诸将都来参加。主角是宋义父子,他们吃得最欢喜,喝得最高兴。然而,士卒早已饥寒交迫,苦不堪言。项羽瞧着宋义那副神气无比的嘴脸,心胸里的怒气更大了。 散席后,回到营中,已是晚饭时分。项羽没有心情用餐,他的心思都在那可恨的宋义身上。他出去转转,借机解闷。不料,愁闷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了许多。项羽听到士兵们私下有怨言,对宋义不满,弄得他越发火大。项羽再也按捺不住,他对他们说道:“我们顶风冒雪,就是为了破秦救赵。我们是救兵,不是渔翁。救兵如救火,上将军连这点都不懂,能算上将军吗?大伙挨饿受冻,统帅却独自享受,毫不体恤,能称统帅吗?秦兵攻打赵国,如狼驱羊,赵国只有被吃的份儿。秦兵胜了,势力越强,不仅无隙可乘,我军还会遭遇更大的险阻。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报仇雪耻的时候,宋义却不管国家安危,只顾个人私意。这样的他,如何去做渔翁渔人?恐怕只有当罪翁罪人了。”项羽说道了士卒的心坎上,他们听后都点了点头,还使劲鼓掌。有了大家的支持,项羽做好了安排,然后安心休息去了。这时的宋义,也早已酒足饭饱,正在梦中哼着小调,往天上逍遥去了。 第二天一早,项羽去参见宋义。他大踏步地跨进了大帐,看到宋义正在盥洗。盯着眼前这颗肥大的圆脑袋,项羽拔剑一挥。砉地一声,宋义颈上的黑头滚做了地上的红球,他没命了。除了宋义,将士们都挺高兴。在他们的支持下,项羽做了代理上将军。紧接着,项羽又派人去杀了正在路上地宋襄。楚怀王得讯后,只好任命项羽为正式的上将军,前去赵国杀敌。 到了地下的宋义,也会被见到的项梁笑话。项梁得的骄傲奖只是第二名,后来居上的宋义才是冠军。项梁骄纵,毕竟死在战场上。可是骄慢的宋义,还没到沙场,便玩完了。假如他不被项羽杀死,也不得好死。试想,在安阳滞留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即使不下雪,士兵们刚出发时的锐气也早被冻住了,还怎么作战?这样的军队只有败路一条,身为主帅的宋义也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士兵们对骄盈的宋义,还有许多怨气,怎肯为他去打仗?不反戈相向,就很不错了。最有趣的是,宋义能够看出项梁的弱点,却看不到自身相同的短处。不用嘲笑,其实古往今来,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发生,要么是过去时,要么是现在时,要么是将来时。难怪印度著名的诗人哲学家泰戈尔,要这样说: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是指责别人,最难的事情是认识自己。 得意休向高空浮,体胖应站大地稳。 绵绵秋雨酒开胃,霏霏冬雪肉舒心。 锐气冰冻僵孤帅,勇力水流溃全军。 谁说骄狂能成事?误国误民误自身 第二十二章【李斯之死】 陛下,天子之所以高贵,是要让群臣只听到声音,而看不到脸面,以免沾上俗气凡气,因此才叫做朕。况且,陛下才二十多点岁,还非常年轻,不一定完全懂得处理那么多的事,万一在朝廷上,有什么表现不当的地方,就会被大臣指点议论,这会影响到陛下的聪明英明。所以,陛下应该深居宫中,不和群臣接触,只让为臣和几个亲近的人接纳奏章、参与决策、传达命令就行了。这样一来,即使处置有什么差错,大臣们也不会认为是陛下的失误,更不敢乱加议论。那时候,天下都会称颂陛下为圣君明主。” 这是郎中令赵高,给秦二世出的主意。前者深得后者的宠信,为所欲为,干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弄得人神共愤。赵高自身也明白,也害怕大臣们哪天告他一状,吃不了兜着走,事先有了安排。秦二世胡亥除了饮酒食色、杀人害民,本来就没有处理朝政的本领。他自己也清楚,也担心大臣笑话。现在有了赵高的高招,胡亥也乐得胡听胡从。自此,赵高居中用事,其他大臣都只有靠边站。 起义早已爆发,而且越来越凶。赵高害怕受到影响,害怕李斯这位两朝丞相也推卸责任,向秦二世揭发告发自己,因此先下手为强。赵高不但要堵住李斯,还要踩到李斯。他走出了前面的第一步,接着进行下一步。 赵高故意找到李斯,有意说道:“东边的乱子越来越大,可是皇上并不关心,还在急着修建阿房宫,收集狗马那些玩物,那些无用之物。我想要去劝阻,但是职位又低,恐怕没有什么效果。这个时候,的确是该丞相出面了。丞相你为什么不去进谏呢?” 李斯叹了口气,答道:“你讲的没错,我早想去对皇上说了。不过,如今皇上又不在朝堂上,深居宫中,见不到面。即使我想进谏,皇上又不愿让我觐见,不能觐见怎能进谏?” 赵高嘿嘿一笑,说道:“如果丞相真的想要进谏,这事好办。我趁陛下有空的时候,给丞相通知一声,丞相到时过来就是了。” 李斯信以为真,把赵高当做好人。他谢过赵高,然后送走了赵高,专心地等着好消息。 才过了一天,赵高派人来告诉李斯,说秦二世这时正闲着,让他赶快过去。李斯没有耽搁,立即来到宫外,等候秦二世的召见。这时的秦二世,正忙着左拥右抱、追欢逐笑,哪有闲工夫理会那位气喘吁吁的大忙人李大丞相?他很生气,把李斯赶了回去。到了第二天,赵高如法炮制,又叫来了李斯。秦二世依旧玩着,依旧没有见李斯。吃了两碗闭门羹,李斯再也不想去了。可是到了第四天,赵高又派人来催促,说秦二世现在真的有时间,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李斯又当了真,结果还是同前两次的结果一样。他原来写给秦始皇的《劝逐客书》,如今却变成了秦二世颁给他的“下逐臣令”。李斯白跑了三趟,十分懊丧,对赵高很是厌恶。 秦二世比李斯还有气,骂道:“我平时闲暇的时间很多,丞相都偏偏不来,非要等到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才来。他是故意取笑我?还是有意耍我呢?” 旁边的赵高听了,趁机说道:“这就危险了!沙丘谋变的时候,丞相曾经参与。如今陛下已经登上了皇位,可是丞相没有增加封赏,他的希望是要当王。如果今天陛下不问为臣,为臣是不敢说下面这些的。据说,丞相的长子、三川郡郡守李由有问题。暴徒陈胜他们之所以能够公然横行无阻,通过三川郡,就是由于李由不肯抵抗的原因。为臣还听说,他们双方还互通书信,进行联系,不过还没有得到真实消息,所以前面没敢告诉陛下。反正,现在外面只知道有丞相,不知道有陛下,丞相的权力已经超过了陛下。” 秦二世听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有些相信,又不太相信。在赵高的怂恿下,本来准备从李斯开头查起,但是事关重大,恐怕不实不好,还是决定拿李由开刀,从他身上开始调查,看他是不是和那些造反的有牵连,然后再做进一步的处理。其实李斯和李由都没有问题,是赵高在血口喷人。现在要去调查取证,知道事情真相,赵高不仅不担心,还特别开心。他买通了秦二世派去调查的官员,让他们到时诬陷李家。 调查的事情,很快传入李斯的耳中。他知道是赵高的主意后,一下慌了,急不择路。也不管秦二世有时间没时间,赶忙去找他说明。秦二世正在甘泉宫,玩着游戏,根本没时间来理李斯。见不着秦二世,李斯立即写了奏章,对赵高进行弹劾。在奏疏里面,李斯对赵高的危害讲得清清楚楚,说得头头是道,把他比做齐国弑君篡位的田常,和这个乱臣贼子一样,希望秦二世留意除掉。 在秦二世的眼里,那就是一封“污蔑信”。他不仅不信,还反驳道:“赵先生为人处世,清廉公正,精明强干,下知人情,上解君意。这么忠诚贤明的人,朕不信任他,还信任谁呢?丞相自己做贼心虚,还来诬告赵先生,真是可恨!” 秦二世宠信赵高,担心李斯会杀了自己这个心腹,他暗中将上面的事告诉给了赵高,让他做好防备。赵高一听,并不感到意外。他反咬一口,对秦二世说道,李斯目前所害怕的就只有他赵高一人,如果他赵高死了,李斯就会做田常,做田常所做的事。秦二世听了,还真的信了。他下达旨意,让赵高去审问李斯,做了第一大法官。 很快,李斯被关进了牢笼,赵高任意妄为。在他的严刑毒打下,李斯晕了又醒了,醒了又晕了。如此反复几次,只顾身家性命的李丞相,忍受不了痛苦,害怕得要命,他只得承认了那莫须有的谋逆罪。李斯这样做,既怕被打死,又怕死了之后无法鸣冤。他要留着一条命,给秦二世上书,述说他的功劳,以求偷生。 李斯想得很美,可是赵高做得更坏。他严密监控,将李斯偷偷写好的、以后准备悄悄送出去的书信给截住了。赵高见李斯不死心,便加快了步伐。他让自己的心腹扮作御史,前去审问李斯。李斯见了那名假冒的御史,还以为真是秦二世派来的,立刻大声喊冤。可是他喊一下,对方就用力打一下,使他痛苦不堪,不能翻供。这样好多次,换汤不换药——换了人员不换方法,最终李斯连喊都不敢喊了。时机成熟,赵高一审完毕。当秦二世派出真的御史来二审时,李斯以为和以前的一样,也没有叫屈,他只想痛痛快快地死。 秦二世和赵高成全了李斯,给他定了一个谋反的死罪。这个时候,恰好派出去调查李由的官员也回来了。他先去见过赵高,说李由在反抗起义军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的项羽杀了,现在尸骨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下死无对证,正好构陷,赵高不禁一阵狂喜,他立刻向秦二世上报。秦二世一听李由通敌属实,暴跳如雷,下令用极其残酷的五刑处死了李斯,并且灭了他的三族。 害国害民的旧丞相没了,赵高被秦二世任命为救国救民的新丞相。赵高和李斯一样,帮助秦二世篡位做皇帝,助长了秦朝千般的残暴,引发了万众起义,他哪里会有一丝一毫扭转乾坤、再造天地的本事?在整死李斯之后,还不到一年,又整死了秦二世的赵高,最后被他举起来的秦王子婴除掉了,和李斯他们的下场相同。紧接着,秦朝也彻底灭亡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赵高和李斯、秦二世,一起顶着朝廷的大厦。他们不一心一意、千手千脚地去支撑,使他稳固结实,反倒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让那个大厦摇晃倒塌,砸死自己,都是咎由自取,活该。尤其是赵高,闹得最凶,折腾得最厉害。他自以为最狡猾,得到最多,养得最胖,捡了最大的便宜,殊不知,他的那些动作动静越大,越加快了大厦的倒塌,促进了自身的灭亡。这就好比猪,争食抢吃,长肥了,够肥了,也该杀了。 陈胜和吴广在大泽乡发动起义后,得到了广泛的响应。其中刘邦的沛县起事和项羽的会稽起事,名声最大。 沛县的县令,听到起义的声势浩大,十分害怕,想要投降对方,又拿不定主意。他叫来属下萧何、曹参,商量此事。 会稽郡的郡守殷通,也得到了起义的消息。他很是高兴,找来项梁讨论出兵的事宜。 萧何曹参建议:“县令大人,你身为秦朝的命官,现在却要背叛,恐怕沛县的人不会听你的。不如这样,把逃亡在外的人叫回来,能够得到几百人,人多势众,可以威胁别人,大家不敢不听。” 殷通主张:“如今好多地方都在造反,这也是老天要消灭残暴的秦朝的时候了。我听说先发制人,后发则被他人控制。我考虑好了,准备发兵响应,让你和桓楚来指挥军队。” 县令采纳了萧何曹参的建议,让刘邦的连襟樊哙前去寻找逃亡在外的刘邦。 项梁赞成殷通的主张,不过桓楚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他说只有项藉知道,可以派项藉去把桓楚找来。 先前,刘邦这个泗水亭长,接到县令的命令,押送着许多罪犯,前去骊山修建始皇陵。走在半路上,罪犯逃了不少。刘邦没法之下,放了所有的罪犯,自己也跑了。他带着十多名壮士,斩了大蛇,然后藏到芒山砀山去了。 项藉,就是项羽,项梁是他的叔父。他们是楚国人,项梁的父亲项燕还是楚国的大将。秦国灭了楚国的时候,把项燕也给杀了。后来,项梁叔侄一起来到了会稽(郡治在江苏苏州)。项羽的个子很大,比姚明还要高还要壮,力气也很大。项羽不是篮球健将,而是剑术高手,别人都很怕他。项羽的气势也很大很足,秦始皇在会稽游玩的时候,他见了之后,说了“我可以取而代之”的话,把秦始皇不放在眼里,小菜一碟,也算大碗大咖了。项梁懂得兵法,有组织指挥能力,在这里办事不错,名声很大,连郡守殷通都很青睐。 樊哙很快找到了刘邦,说明来意。这时的刘邦,手下还不到一百人,正想和别人干一件大事,他马上同意了。他们带着队伍,朝沛县赶去。 项梁和项羽,也想干大事,单独干大事。他们密谋后,来到了郡守的官衙。 走在半路上的刘邦,突然发现了萧何曹参从对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县令后悔了,变卦了。县令将城门紧紧关闭不说,还要杀了萧何曹参。幸亏他们二人及时得到消息,及时逃了出来,才在半路上遇到了刘邦。得到变故的消息,刘邦没有变化的意思,没有终止计划。他们一商量,一安排,仍然朝县城跑去。 项梁先进去,让项羽等候在外面。项梁见过殷通,请他把项羽叫进来,派他去寻找桓楚。殷通点头之后,项羽抬头走了进来。 到了县城的刘邦,进步了城。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书信,用箭将它射入了城中。里面的人捡到后,打开一看,是叫他们不要替残暴的秦朝卖命,不要替那糊涂县令送命,让他们杀了县令,以免遭殃受罪。大家都恨秦朝,也恨县令,一起把县令给杀掉了。 项梁看着进来的项羽,使了一个眼色,叫他开始行动。项羽刷的一声拔出宝剑,砉的一下削掉了殷通的脑袋。 除去县令后,城里的人大开城门,欢迎刘邦他们进去。大家还一致主张,要让刘邦作县令。 项梁拿着殷通的人头,还将对方的官印绶带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身上。他和项羽出去后,别人看到都大惊失色,乱跑乱喊,搞得整个官衙快成了一锅粥了。 刘邦没有答应,推辞道:“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英雄豪杰,如果推选出来的将领不行不好,就会一败涂地,后果不堪设想。我并不是自谦自爱,恐怕还是才能不够,不能保全大家。这样重要的大事,希望大家另找一个可以担当重任的人。” 面对混乱的局面,项羽一下火了,快刀斩乱麻,他一口气杀了差不多一百来人。其他的见了,都不敢乱动,只是一个劲地趴在地上。控制了场面,项梁和项羽开始安排出兵。 大家一听刘邦说得有理,又选出萧何曹参。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敢带头做那种事,害怕到时不成功,还连累了自己的家人。然后,他们又说刘邦最合适,其他人也一致赞成,仍然要刘邦做那领头的人。刘邦一看别人都不敢,就挺身站了出来。在大家的拥护下,刘邦做了沛公,率领两三千人起义。 项梁自己封自己为会稽郡郡守,让项羽做了裨将。他们带领八千精兵,展开行动。 这时的刘邦,已经四十八岁了。同时的项羽,才二十四岁。他们的年龄,整整相差了两倍。在其他重要方面,他们更是差了许多许多。上面的对比,只是一斑,只是开始。到后来,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最终,残暴的楚霸王项羽失败了,宽厚的大汉王刘邦取得了成功,建立了汉朝。 第二十二章【君相】 不知其姓,又不识其名,他只是赵国军营里的一个火夫,就叫他无名卒吧。除了烧柴做饭,别人都不晓得他有什么长处。有一天,无名卒正在干着本职工作,忽然听说赵王武臣出事了。 武臣本是楚王陈胜手下的一员将领,他被派到河北之后,在属下张耳陈余的撺掇下,私下背叛陈胜,公然做起了赵王。成了赵王的武臣,让张耳做了大丞相,陈余做了大将军。为了扩大势力,武臣又派将领韩广去进攻燕地。韩广占领那儿之后,也效法武臣,自个儿当起了燕王。武臣对此自然不乐意,于是双方决裂,剑拔弩张。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武臣突发奇想,要私下亲自去燕国军营一探虚实。行动后,鲁莽的武臣被对方抓了起来。 张耳和陈余知道后,极为震惊。定神之后,他们马上想法,准备救回武臣。不过,无论他们派了多么能说会道的辩士前去,还是送了价值连城的珠宝过去,对方始终不答应,还扣留了派去的人。要放人也可以,韩广开出了一个条件,想要赵国一半的土地。张耳和陈余见他胃口那么大,一下火了,说那样的话,赵国也就不成其为国了。他们又写了一封书信,责骂韩广忘恩负义,然后派人送了过去。韩广看了书信之后,比张耳和陈余的火气还大,他一下令,一下把以前派来的人和现在派来的人都给杀了。消息传到张耳和陈余那里,他们怒不可遏,想要发兵去进攻,又投鼠忌器,害怕影响到武臣,只好作罢。这时的他们,任你再聪明,也想不出任何招了,只有抓耳挠腮的份儿。 知道经过后,无名卒看着那熊熊的火,心蓦地燃烧起来,眼霍地明亮起来。猛然,他跳了起来,对同仁说道:“我能够去救回赵王。”他们一听大笑起来,齐声说道:“你要去送命吗?派过去的十多名使者都被燕国杀掉了,你有什么本事去救赵王?”无名卒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使劲,自己一定要实现目标。 略微收拾了一下,无名卒直奔燕国大营。到了门口,他被抓了起来。无名卒不慌不忙,说有要事要告诉对方的将军。他们信以为真,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大将面前。见了大将,无名卒——小卒一点都不变色。他首先开口问道:“将军知道我的来意吗?”大将摇了摇头,狠狠问道:“你是什么人?”小卒轻轻答道:“我是赵国人。”大将笑了:“你是来救赵王的吧?”小卒严肃了:“将军你知道张耳和陈余是怎样的人吗?”大将脱口而出:“很有才能,很有声望,但是现在也无能无望了。”小卒又问:“将军知道他两个人现在想干什么吗?”大将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不过是想要救回赵王。”“扑哧”小卒失声笑了起来。看着小卒笑红了脸,大将可气青了面,喝道:“有什么可笑的?”小卒收起了笑声,慢慢说道:“将军你会作战,却不了解人情世故。张耳陈余和武臣一起打天下,谁不想称王称霸?只不过武臣的年龄大一些,资格老一点,才权且推他做了赵王,张耳和陈余的内心却不服呢。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正好下手。他们三番五次派出使者来到燕国,表面上是为了救赵王,实际里是想激怒你们,除掉赵王。到时他们不仅平分赵国,都做了王,如愿以偿,而且还会以杀了赵王为借口,兴师报仇。那时赵国的士兵个个同仇敌忾,奋不顾身,本来就弱的燕国能够抵挡得住吗?你们要是再执迷不悟,灭亡就在眼前了。”大将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小卒讲完,他的头都快垂到地上了。大将对小卒太佩服了,一下错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上司,请示道:“这样看来,还是放了赵王为好?”小卒笑道:“这放与不放,还在你们。但为了燕国着想,还是放的好。一来可以使张陈二人的阴谋不能得逞,二来可以使赵王感激不尽,即使那二人想对燕国有所图谋,他也会阻止的。”大将听完,快五体投地了。他谢过小卒,转身去找燕王,。韩广听了,也很服气,也很听话,便放了武臣。 武臣和无名卒一起回到赵国之后,张耳和陈余见了,既高兴又惭愧。无名卒没有得到任何封赏,甚至武臣连这位救命恩人的姓名都不问不理,以至成了无名英雄。武臣依旧做他的王,张耳依旧做他的相,陈余依旧做他的将,无名卒依旧做他的卒。他们各得其所,又不得其所。 救回了自己的大王,无名卒并没有想要升官发财,他凭的是自己的良心忠心。他不求不伐,仍然心安理得地烧火做饭。不久,无名卒正在干活的时候,有人给他带来了骇闻,赵王被人杀了。他很吃惊,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人说,李良是赵王派出去作战的将军,当他回来禀报军情时,发生了意外。他快到都城的时候,遇到一大队人马过来,显赫无比。当然只有赵王才有这种气派,李良想当然地把车里遮着的人当作了赵王,在路边恭恭敬敬地跪拜起来。谁知那人不是赵王,而是他的姐姐。她经常到城外去喝酒游玩,肆意挥霍。李良很快得知实情以后,非常恼火,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员武将,竟然给浪**人磕头。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位王姐。这下祸闯大了,李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又来到都城,将毫不知情的赵王杀了。张耳和陈余的大腿比较长,逃跑得快,才捡了一条小命...... 无名卒听完之后,长叹一声。他立马动身,回乡种地去了。无名卒虽然无名无姓,却有心有肺、有肝有胆。他也和地里的庄稼水果一样,有青有绿,有芳有香 陈胜起义之后,刚刚夺下一座小小的陈县县城,便要急着称王。大名远播的张耳陈余,这一对朋友此时正来投靠陈胜,他们跑去献计,给陈胜出主意。他们劝阻陈胜不要急着当王,如果那样做的话,大家都会认为他有私心,会泄气,失去人心。当务之急,应该组织力量,抓紧时间进攻咸阳。只要把咸阳拿下了,别说做王爷,帝位也在手中了。面对良谋,陈胜没有采纳,他专横地戴上了王冠,蛮横地坐上了王位,国号张楚,张大楚国。 成了王爷的陈胜,在陈县当起了老爷,他让周文率领一支军队去进攻咸阳,又让和他一起领导起义的吴广,做了假王,代理王爷,指挥将士去攻打荥阳。安排好了,陈胜安心地在大后方享受起来。 陈胜做王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从前和他一起干活的农夫,按照他有富贵不相忘的约定,前去找他。他们来到陈胜的王宫门前,对看门的说要见陈涉。涉是陈胜的字,所以他们有此称呼。看门的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早已讨厌,现在又听到他们胆敢乱叫自己大王的名字,越发生气。他们准备动粗,将那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粗人乡巴佬给抓起来。这时的乡下人,才急了眼,懂得了一些规矩。他们赶忙分辨,说自己楚王的故交,请求对方给点情面,通融通融。看门的也不想多事,立刻将他们赶走了事。 大家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却没有往深处蔓延传染,他们并没有灰心。既然大老远赶来了,就不想白白地回去。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天天在离王宫门口较远的地方等着,盼望有朝一日看到陈胜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天,陈胜果然亲自出来了。他们一见,慌忙围了上去。看门的不认识他们,陈胜总不能也装着不认识他们吧。他感到意外,不太高兴。最后,他还是将他们给“请”了进去。 走入王宫,他们看到里面相当豪华,平生未见,不由得大加赞叹。陈胜听着,脸上喜洋洋的,心里美滋滋的。在喝酒吃饭的时候,他们一时高兴,忘乎所以,将陈胜以前贫贱时候的事情做为笑料也说了出来。农村人纯朴耿直,说者无太多意,听者却有太多心。陈胜对这群叫花子气呼呼的,他怒冲冲地走了出去。在属下的怂恿下,陈胜恶狠狠地举起了剑。你们嘴巴快,瞧瞧有没有我的刀剑快?他让人杀了他们之中几个特别多嘴多舌的,叫他们永远闭嘴闭舌。剩下的一见这等阵势,和战场一样,吓得窜出了王宫,跑回了乡下。 周文一路向西,兵力越来越多。等到进入关中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十万人马。秦二世得到消息,十分害怕。他任命九卿之一的少府章邯做了大将,带领修建始皇陵的上百万苦力前去阻挡。在交战中,周文很快失败,他自刎了。吴广这个假王在荥阳,也学起了真王陈胜,架子大,骄气足。他没有攻下荥阳,引起部将田臧等人的不满,他们假借陈胜的命令,砍下了吴广的脑袋。陈胜得到吴广的人头后,大喜过望。他赐给田臧丞相的官职不说,还封他为上将,负责荥阳的军事。打了胜仗的章邯,很快扑了过来。田臧不是对手,最后战败身亡。 外面失利,内部也早已失和。陈胜薄情寡义,缺恩少德,他的岳父都实在看不下去。老人家去劝陈胜,希望他宽厚待人,这样才能长久。可是陈胜根本不听,把泰山大人当作灰尘小粒一样看待。老人家知道他没有好结果,不辞而别了。岳父走了,陈胜不仅不反悔,还变本加厉。这位大王重用朱房、胡武那两个小人,把他们当作心腹,让他们去主管大臣大将。前者做了中正,后者做了司过,却没有一点正,只有万种过,挑毛病找茬子罢了。他们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大报小怨,大力进献谗言,大力罗织罪名,大力残害众将。这时候的陈胜,大失臣心,大失将心,大失人心,大势已去。 楚国的腊月到了,年末到了。陈胜也进入了他最寒冷的时期,到了末日。章邯指挥胜利的秦军,向陈县发动进攻。楚军不是敌手,很快失败。陈胜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他的车夫庄贾杀了。到此为止,掐指一算,陈胜在陈县只当了快六个月的王,还不到半年。 第二十三章【西行】 刘邦奉楚怀王之命,从彭城向西去进攻咸阳。到了高阳,他遇到了一名儒生郦食其。刘邦最讨厌无用无能的儒生,却被有胆有识的郦食其打动。在这位儒生的帮助下,刘邦采用了他的计谋,顺利地攻占了战略要地陈留。这一次胜仗,还取得了不少物质人马,壮大了力量。刘邦很赏识郦食其,让他辅佐帮助自己。 紧接着,刘邦又采纳了张良的主意。刘邦起事以后,在攻城略地之中,南来北往之间,遇到了张良。张良学的太公兵法很深奥,别人都听不懂,犹如天文知识,可是他一对刘邦说起,对方都能理解应用,好似小学拼音那样简单。他们之间很是默契,相互欣赏,呆在了一起。如今,刘邦率兵进入了南阳境内,在这里同秦兵大战一场,将敌人赶入了宛城。刘邦想快一点进入关中,去做那楚怀王和他们约定好的那个王。于是,搁下城里的敌人不管,向前赶去。刚刚走了十几里,张良劝住了刘邦。张良说,刘邦那样做十分危险,前面有不少秦军在等着,后面到时还有宛城的出来追着,使他们腹背受敌,首尾挨打,犹如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受罪,遭到两面夹攻,后果不堪设想。目前应该调转马头,趁对方没有防备,一下夺取宛城,才没有后顾之忧,就可以安心向前,胜利向前。刘邦再急,也没有完全急昏头脑。他恍然大悟之后,立刻赞成了张良的主张。然后,又在张良具体的谋划之下,他们突然绕道回来,自然没有被敌人发现,果然趁着黑夜包围了宛城。 到了天亮,城里的主帅南阳郡郡守看到城下的情形,吓得魂都丢了,想要自杀了事。他的门客陈恢见状,慌忙拦住了。陈恢知道刘邦宽厚,能够容人,劝说郡守不要急着求死,他可以去说动刘邦,让他收降他们。郡守只是一时情急,没了主意,其实他也不想送死,就同意了陈恢的安排。得到首肯之后,陈恢来到了刘邦营中。双方见了面,前者劝后者招降郡守,并且给其爵位。这样一来可以轻易占领宛城,否则,即使攻取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因为里面的守兵还很多。二来能够使沿途的各个城市闻风向义,争着跑来归降。如此,则能迅速入关,实现楚怀王的约定。刘邦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称善。陈恢达到了目的,告辞向那个目的地跑去。郡守得到好消息之后,立刻打开城门迎接好上司刘邦。收降对方后,刘邦除了封那位郡守为殷侯,还让陈恢做了千户这个不小的军官。 取得了宛城之后,没了后患,刘邦又率军向西而去。临行前,他下了一道命令,禁止惊扰百姓。沿途各地,果真像陈恢说的那样,闻风而降,争相归附。很快,刘邦最先从武关进入秦地了,赢了那个约定。 假如刘邦不采用郦食其、张良、陈恢的办法,别说迅速入关了,失败都很有可能。他采纳了,他胜利了。当然,这还只是一斑,后来刘邦还有好多从善如流的事,其中不乏逆耳的,难听的。它们对他的帮助极大,让他最终建立了汉朝。 刘邦做了天子之后,大摆喜宴。他对群臣说道,出谋他不如张良,治民他不如萧何,作战他不如韩信,但它能够用他们,听他们,以致得了江山。项羽只有一个范增,都不能用,都不能容,因此失败。刘邦的话,讲到了关键,也讲到了根本。 一名领导,不在于他本人做能人,而在于他能用人;一名领导,不在于他本人做好人,而在于他用好人;一名领导,不在于他本人做完人,而在于他用完人。 天下春风世间浓,浩大心胸好装容。 绿色养身节节长,满脸笑送鲜艳红。 在今天河南开封杞县,那时的高阳,有一位儒生,名叫郦食其。他都六十多了,早到了退休的年龄,却还没有正式工作,只是一个临时的守门员。他年纪大了,不喜欢踢足球,那时也没有足球,这个守门员不是足球的守门员,而是大门的守门员,看门员。虽然穷得厉害,但是他喝酒更厉害。就便是他最佳的伴侣,酒才是他最好的知己。为此,他还送给自己一个很美的外号:高阳酒徒。自己不是酒鬼,酒只是自己的师父而已。郦食其嗜酒如命,却一点都不糊涂。 项梁起事之后,曾经先后派遣几十名将领经过高阳,但是没有一个能够被郦食其放在眼里,搁在心中,他瞧不上。现在刘邦率兵到了这儿,他一下就看中了他。刘邦在执行楚怀王的命令,一路向西去攻占关中,从而经过这里的。郦食其有了目中人,可是刘邦目中无人,目中无儒。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儒生,笑他们迂腐,骂他们无用,甚至将他们的帽子随手拿来做罐子,在里面撒尿。郦食其知晓这些后,却一点都不退缩,他大步径直去了刘邦那里,要去见见那位人物。 郦食其首先找人送了自己的名片,上面写着“天下儒生集团董事长”几个刺眼的大字。刘邦虽然极其讨厌儒生,但是一听对方这么大的口气,于是答应在宾馆里面会会他。受到邀请后,郦食其按照约好的时间,戴着儒冠儒帽,穿着儒衣儒服,套着儒鞋儒袜,出着儒味儒汗,一身儒装儒气直接来了。他刚走进大厅,猛然有一股浓浓的味道飘来,不是酒香,不是菜香,而是扑鼻的臭味。他定睛一瞧,刘邦正在洗脚,旁边还有两位小妹妹在替这位大爷爷揉腿搓足。郦食其轻轻一笑,他知道这是刘邦在故意给他难堪。他昂着头,甩着袖,一摇一摆来到刘邦面前,拱了拱手。刘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顾看着自己的臭脚丫子。 “足下率领军队,是想去攻打秦朝呢?还是来帮助秦朝呢?”郦食其首先开了口,慢慢给了一道最简单的AB选择题——是非问答题。这是明知故问,借题发挥。 “书呆子,书傻子,你难道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痛恨秦朝吗?难道我还要去助纣为虐吗?”刘邦早已入了套,早已厌烦,嗵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他更直接,用反问回答了疑问。刘邦由于用力过猛,洗脚水都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呵呵,”看着盛怒的刘邦,得到满意结果的郦食其,反倒笑了起来,“既然足下想要进攻秦朝,那为什么还要对人才这么傲慢呢?如此不尊重呢?要知道,没有众智众慧、群策群力,你就会孤掌难鸣、独木难支,这样能够夺取天下吗?” 这时的刘邦,虽然眼光巨大,但是力量还很弱小,不到一万人。而且楚怀王还有个正式的约定,让他和项羽各自领兵出发,假如谁先进入关中,谁就做那儿的王。刘邦对此很急,很着急。他听了郦食其的话,一抹脸,一变脸,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也笑了起来。刘邦赶忙穿好鞋,整好冠,理好服,然后请那位高高的儒生坐在了高高的贵宾位置上。 双方落定之后,开始谈论天下大事。郦食其口若悬河,对当前形势讲得头头是道、处处有理。刘邦听了明了,除了佩服就是敬服。说了那么多,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凡事都得从开始一步一步地来。当刘邦发问之后,早有准备的郦食其,随口而出,他让他夺取附近的陈留(今开封东南),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因为陈留是交通要道、战略要地,攻占了它,许多地方就可以不战而下,便能够加快前进的步伐,早一些赶到咸阳。而且,它里面还有好多粮食,正好拿来解决当前军需不足的困难。听到这里,刘邦已经很高兴了。郦食其要让他更加欢喜,接着往下去讲去说。他和陈留县令有些交情,愿意前去招降对方。如果他天黑还没有回来,那么就表示招降失败了,让刘邦悄悄带着军队去包围那儿,到时他作为内应,今晚就能顺利地夺下此城。两手准备,万无一失。刘邦听完,哈哈大笑,不禁拍手赞成。美计——不是美人计,有了,美餐也有了。刘邦做东,请郦食其喝酒吃肉。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开始行动。 按照计划,到了陈留的郦食其,没有说动县令。他接着安排,采取第二套方案,又换了一种做法,假装要与县令一起守城,共同对付刘邦,让对方攻不进来。那位昏聩的县令,居然相信了郦食其的花言巧语。到了傍晚,他们一起喝酒,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时间一长,县令已经醉得不行,郦食其却一点事都没有。等到县令迷迷糊糊睡了,郦食其又展开了行动。他悄悄出来,偷偷打开了城门。早已等在外面的刘邦他们,一拥而入。县令很快被杀,县城很快被占。 郦食其立了大功,大得刘邦的器重。他封他为广野君,将其留在了身边。 刘邦夺取陈留之后,获得了许多物质,得到了许多人马,取得了许多地方,为他攻取咸阳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第二十四章【约法三章】 胡亥跟着秦始皇出游的时候,还只是一名花花公子。通过逆谋,回来后就变做了高高天子。成了皇帝的胡亥,耍刀弄剑,用它们狠狠指向大众。 大众很不快,生气地问道:“我们已经是马了,你还比满意吗?” 胡亥摇了摇头。 大众发了火,气愤地问道:“我们已经是牛了,你还不乐意吗?” 胡亥摆了摆手。 大众气晕了,愤怒地问道:“我们已经是狗了,你还想怎样?” 胡亥举了举剑,笑道:“我要你们都做猪,供我一个人吃才叫快活。” 大众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喊道:“我们要做人。” 紧接着,他们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这下,秦宫秦殿快要倒了。一手遮天的太监丞相赵高,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让他的干女婿阎乐去杀胡亥。 看着那冷森森的刀剑,胡亥颤抖着问道:“我不愿做皇帝了,当一个王可以吗?” 阎乐摇了摇头。 胡亥又摇晃着问道:“做一个万户侯可以吗?” 阎乐摆了摆手。 胡亥又跪下问道:“能不能做一个平民百姓?” 阎乐举了举剑,笑道:“你做奴也不行,只有死路一条。” 无奈之下,胡亥被迫自裁,才活了二十三岁,只做了三年的君王。 丞相李斯被太监赵高整死之后,这个“滑头”做了丞相。秦二世十分昏聩,此时的赵高,别说一手遮天,都称得上一指遮天了。赵高并不满足,还想登天做皇帝。插一句,幸好后来没有成功,要不然,中国历史上有了太监丞相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出现太监皇帝,脸可丢大了。接着正题说,赵高虽然有那个心,却怀疑大臣们没有这个意。为了检验检验,赵高想出了一法,进行试探。 有一天,“滑头”赵高要给秦二世献上一匹马。赵高有这份忠心,秦二世当然高兴,他命令所有的大臣都去观看。人到齐了之后,赵高叫人将马牵过来。秦二世的眼睛最尖,看到拉来的是一头鹿。他的反应也最快,笑着问赵高:“丞相你弄错了吧?这明明是一头鹿,怎么就当做马了呢?”赵高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斩钉截铁地宣布:“这就是马,不信问问他们。”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群臣。秦二世望着众人,期待着他们的支持。大家只是垂着头,没有其他的反应。秦二世有些上火,大声问道:“你们都哑巴了吗?”“扑通”“扑通”......大臣们几乎都跪下了,只有三五个膝盖还有些硬的还立着。这几位颤抖着说:“皇上英明,那不是马,而是鹿。”秦二世听完,哈哈大笑。他刚要对赵高夸耀,可是转眼一瞧,发现对方已经掉头走了。 “滑头”赵高极其生气,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道:那几个该死的东西,竟敢与我这位准天子作对,朕看你们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子硬?朕只要动一动嘴皮,你们就得掉脑袋。像蒙恬那么大的大将,李斯这般贵的贵相,朕都能用唾沫星子将其杀掉,你们又算得了什么?猛然,赵高又狞笑起来。他回去之后,罗织罪名,直接将对方除掉了。群臣知道以后,越发害怕,再也没人敢于反对。 大臣们都被慑服了,“滑头”赵高准备篡位。正在这时,刘邦率领起义军杀入了武关,咸阳危在旦夕。秦二世可急坏了,慌忙派人去责问赵高,让他派兵去处理。赵高是阴人,怎敢做名事?赵高是邪人,哪能为正事?赵高是小人,岂会干大事?赵高只有滑头,只会滑头,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本事,吓得又使出了他的这点看家本领。除了秦二世那个天子,将所有罪名都安在他的头上,将所有灾祸都推到他的身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无罪无祸,还能够得功得福,甚至做君做王......赵高眼珠一转,脸皮也舒展开来。他让干女婿阎乐,去杀了秦二世。 没了天子,“滑头”赵高想要一步登天。他将玉玺挂在自己的身上,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大臣们却不理不睬,不听不从,没有跟随。赵高上殿的时候,好好的殿偏偏又坏了。人心不可违,天意岂能背?赵高无可奈何,只好另想他法。一眨眼,他将秦二世的侄儿子子婴举上了台,称作秦王,请对方做自己的第二个傀儡。 宫里安排好了,“滑头”赵高背着秦王子婴,暗地派人去刘邦那里求和。他拿着秦朝的江山作为赠送给对方的礼物,希望得到自己称王的回报,把关中分一部分给自己。赵高一看皇帝梦没了指望,又做起了王爷梦。这个交易肯定没问题,秦朝的江山是皇帝才拥有的,天子可比王爷大多了,刘邦太划算了,他那边已经捡了大便宜。况且,自己还有除去昏君秦二世的巨大立功表现,总该得到不小的奖赏才对。赵高想得很好,刘邦却想得很坏。秦朝的江山马上就是我们这边的了,还用得着你跑来献吗?你那个祸国殃民、卖主求荣的奸臣贼子,除了黑嘴黑脸、滑头滑脑,还有什么好的?刘邦极其愤怒,他将赵高派来的人痛斥一顿,赶了回去。 子婴也看透了奸诈过人、凶残超群的赵高,不愿得到同秦二世一样的下场,他要除掉这个“滑头”。子婴虽然已经叫做秦王了,但是还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到了选好的继位日子,子婴偏偏说自己不舒服,没有动身前往继位的地点。赵高很不耐烦,接连派人来催促。前后好几次,子婴也没有去。赵高最终等不及了,亲自赶来叫子婴。到了那儿,看到子婴正趴在桌上打瞌睡。赵高赶忙走近,要喊醒对方。猛然,几人跳了出来。他们二话没说,一刀朝赵高劈去。赵高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准备,很快被对方砍倒了,又剁成了几块。这是子婴使用的计谋,他故意装病,将赵高骗到自己的埋伏圈,乘机让他的“滑头”滑落在了地上。 刘邦率兵很快到了霸上,离咸阳很近很近。子婴不能反抗,只好向刘邦投降,才做了四十多天的秦王。受降之后,刘邦没有杀害子婴,带着他一起进入了咸阳。没了敌人,一时闲了下来,刘邦就去宫里转转。入眼全是金碧辉煌,触目尽为新奇异常。刘邦看着看着,感到眼睛有些花,头脑有些晕。正在这时,面前又飘来了一大片晚霞,刺得刘邦的双目慌忙闭了一下,又赶紧瞪大怔住了。还有香味扑鼻而来,刘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春意融融。等到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时,刘邦才回过神来。这是后宫里面的一大群妃嫔在向他问好,有的还准备跪下。刘邦急忙叫她们免礼,接着走入了秦朝的寝宫。 保护刘邦的樊哙,没敢进去。他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刘邦出来的影子,不禁焦急万分,害怕那位好色哥子晕天醉地,出大问题,便冲了进去。看到刘邦后,樊哙径直大声问道:“沛公你想得到天下呢?还是只做一个富家翁算了?”听到这比炸雷还响的声音,看到那比猛虎还怒的樊哙,刘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坐着。樊哙忍不住,又说道:“沛公你一进入宫殿,难道就给迷住了吗?秦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有如此奢华的地方。这后宫就是秦朝的寝宫地宫,你需要这些亡国的东西干什么呢?现在,应该赶快回到霸上,不要在此地停留。”刘邦看了看急得胡须都快着火的樊哙,慢慢动了动嘴唇,缓缓流出了一句话:“我感到四肢**无力,浑身没劲,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了。”这是啥话?自己劝了等于没劝。樊哙气得不行,刚想再次发作,又强忍住了。他一甩手,大步走了出去,想找足智多谋的张良拿个办法。 才出去没有多远,樊哙遇到了对面走来的张良。他们见了面,樊哙说了刚才的事,请张良前去进谏。张良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刘邦一见进来的是张良,下意识地移了移自己坐的位置。行过礼后,张良进入正题。他劝道:“正因为秦朝残暴无道,所以沛公你才能将他灭掉。沛公你本来是为天下除暴安良,如今首要的事就是要出去那些严刑峻法,让百姓们安定地生活。可是,现在刚刚进入咸阳,就想在这儿享乐,太不合适。况且,项羽还在那边虎视眈眈呢。恐怕秦朝昨天灭亡,沛公明日也会步他后尘。眼看我们马上就要彻底胜利了,何苦为了贪恋一时的快活,从而葬送自家百代的大业呢?古人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希望沛公采纳樊哙的忠言,不要引火烧身。”张良一口气说完,刘邦也一鼓气站了起来,马上又一吐气走了出来。 清醒后的刘邦,立刻干正事去了。他下令封了咸阳城里的金库银库,不许乱动,跟着回到了霸上。在这里,刘邦越发明智。他与老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既简单,又明了,废除了秦朝很残酷很繁琐的刑法。而且还规定,禁止将士骚扰生灵。如果谁敢违抗这一军令,立即斩首示众。由此,百姓都很高兴,都很拥护刘邦。他们争着抢着去犒劳军队,送牛送羊,给酒给饭。刘邦却不接受,说自己这边仓库里的粮食很多,完全够用了,不想让百姓操心费心。对此,百姓越发开心欢心。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害怕刘邦不做他们的王。 项羽的第一谋士范增,站在敌对的角度,在鸿门宴之前,也对此时的刘邦进行了夸赞。他说,刘邦以前的时候,既贪财,又嗜色,可是现在到了咸阳,恰恰变了一个人,不爱财也不好色。这个人的志向特别远大,希望项羽赶快进攻消灭,不然后患无穷。不过,项羽不听不从。 刘邦昨天得了咸阳,今天得了人心,明天就得了汉朝。 第二十五章【弃咸阳】 “传我命令,四十万大军向咸阳进发,沿途遇到居民,格杀勿论。”项羽离开鸿门之前,大声宣布。 “项羽杀过来了,项羽杀过来了。”咸阳城又惊又慌,在大喊大叫。 在空中,在风里,传来了重重的**味,飘来了浓浓的血腥气。在它们的包围带领之下,项羽闯进了咸阳。 咸阳城在剧烈地颤抖,被撞得晕头转向,差点来个前空翻,倒转过来。幸好它的基础牢,个子大,底盘重,终于稳住了。 “子婴是秦始皇的孙子,秦二世的侄子,秦始皇和秦二世残暴无道,子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痛恨秦朝的那些人,还留着干啥?斩立决,杀无赦。”项羽还没有杀红眼,杀过瘾,又拿子婴开刀。 子婴没了,咸阳城哭了:“我原来的主人秦王子婴,虽然是秦始皇和秦二世的晚辈,但和他们不一样,比他们先进。他聪明,他善良,除去了为所欲为、祸国殃民的赵高。宽厚的刘邦来了之后,他投降了对方,没有遭到不测。刘邦都善待子婴,你项羽凭什么那么凶狠?” 项羽的凶残还在继续,咸阳也遭到了大肆屠戮,杀了好多人,有贵族的,也有平民的。过后,又遭受任意抢劫,什么金钱啊,什么美女啊,都拿来做了战利品,按照等级分配完毕。 刚刚流了泪的咸阳城,又给气得冒了火:“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那项羽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强盗。他还带着军队为非作歹,不只是强盗,而是强盗头子。” 我就是强盗,我就是强盗头子,说得没错。但是,还有些名不副实,要再干一件事,才称得上。除了杀人越货,再加上放火,方为真正的强盗。也不知怎的,项羽听到了咸阳城说的话,他在赞成,也在反驳。 项羽狠说狠做,强盗本色。他下令,火烧秦朝的宫殿。一霎时,威风狂风在欢跳,凶焰烈焰在欢闹,杀气黑气在欢笑,只有房子及其里面的人在号叫。这场大火,一只燃了三个多月,才自动停了下来。 繁华的大都市化成了大废墟,咸阳城无比悲痛愤怒:“项羽在鸿门宴上放走了刘邦,纵虎归山,没有眼珠子。后来又在我这里纵火,更没有脑瓜子。残暴的秦朝灭掉了,宫殿房屋碍你什么事?你恨秦朝,总不能拿它们来撒野出气吧。再怎么讲,那也是用无数民脂民膏、人血人汗修出来的。这叫以暴易暴,同残忍的秦始皇父子没有两样。项羽没有前车之鉴,冰出于水而寒于水,甚至更凶,以至更惨。” 咸阳被毁坏了,不好住人,项羽决定东归。其实,他早就有这个心,才那么做的。 项羽自夸道:“衣锦还乡,正好可以炫耀一番。如果富贵了不回故乡,就好比穿着华丽的衣服在黑夜行走,没有人能够看到,岂不可惜?” 有一位士子韩生知道后,跑去劝项羽,说道:“关中地势险要,物产丰富,真是成就霸业的好地方。咸阳城虽然破了坏了,又不是不可以重建重修。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建立霸业才是大事情。” 项羽太武断,听了等于没听,还把韩生给呵斥一顿,赶了出去。韩生本想借此高升,没料到一场热情变做了冷情,从而一片喜气也化成了怒气,一番忠心也改为了反心。 他私下骂道:“只顾去炫耀小小的外表,根本就不是大大丈夫所为,这哪有什么王者气势、巨人风姿?人们常说,楚地的人是沐猴而冠,今天果然不假,当真没有出息,只有败路一条。” 这些话,被别人听到,传到了项羽的耳中。他怒不可遏,在油锅下面点起了大火。项羽派人去抓来韩生,二话没说,一下将他扔了进去。转眼之间,活生生的人不在了,只剩下死沉沉的炭,惨不忍睹。 后来,项羽在垓下战败,无颜去见江东父老,只好在乌江自刎了。 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他虽然很不满意,但也只好向自己的都城南郑(今汉中市南郑县)走去。项羽给了三万人,还有仰慕自愿跟随的几万人,这支队伍也不算小。刘邦坐在马上,一阵凉风如同秋风吹来,身子有些发抖。外面冷,心里更冷。自己本想争夺天下,现在却被赶往汉中那个那个穷乡僻壤。那里地势险要,容易进去难于出来,如何展翅高飞呢?想到这些,刘邦更加愁闷。前往汉中的路多是山路,又小又陡,艰险难行。天公也不作美,阴阴的,还下起了雨。无情的雨,比秋雨还冷,让刘邦觉得冬天都快到了。过了几天,雨虽然停了,可是满天的乌云还是让人无比压抑,极其寒冷。刘邦脸上的灰色土色,快赶上了它们。这么黑,这么暗,前面的路到底在何方呢? 张良早已看到了刘邦那张忧愁的脸,也看出了那颗冰冷的心。他想给他明亮,给他温暖,可是一时没有找到答案。经过栈道的时候,张良的心内一热,眼前一亮,一条妙计蹦了出来。他对刘邦说道,将所有的栈道烧了,点燃光明,点燃温暖。刘邦一听,莫名其妙,惊得不知所措。这差不多已经走上了未来的绝路,难道还要把眼前的路给绝了吗?等到听完理由,他才恍然大悟。火烧栈道,既可以让项羽留在三秦监视刘邦的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没有进路,不敢侵犯,又能够朝项羽表明,刘邦连后路都断了,再也不会回来,让项羽安心东归,使他和那三位诸侯都疏于防范。如此这般,就为养精蓄锐、重整旗鼓做好了准备,可以更好地发展壮大自己。听了张良的主意,刘邦的云脸变做了阳脸,有了笑意。他立即赞成,开始实施。那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照得刘邦的眼睛好明好亮,照得他的心胸好热好烫。道路就在脚下,胜利就在前方。 信心有了,前途有了,不过现实仍让刘邦忧虑。他带着人马到了南郑之后,许多将士都不愿待在此地,都很思念故土,想要回去。没多久,就跑了好多的人。刘邦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在刘邦坐立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人跑来报告,说丞相萧何也逃走了。听到这个霹雳,刘邦一下震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萧何就是他的左手右手,如何能丢?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慌忙派人去追,一定要将萧何给找回来。刘邦再急,也急不过时间。一转眼,两天过去了。别说萧何的影子,连他的一丝消息都没有。到了第三天,刘邦急得头发都快要冒火的时候,萧何却自动出现了。他满脸淌着汗水,刘邦见了又惊又喜,怒问他为什么要逃跑。萧何说他怎敢私自离去,他是去追逃走的都尉韩信。刘邦听了更加气大,说前前后后走了无数的人,其中还有一些将军,萧何都不去追赶,偏偏去追一个什么韩信,这不明明在糊弄吗?萧何听后并不生气,只是郑重地说道,如果刘邦愿意长住汉中,那就不必用韩信,否则想要争夺天下的话,那就必须要用韩信。因为他同韩信谈了两次,知道对方满腹经纶、一肚韬略,是当今无双的国士。只不过,他没有来得及推荐,韩信便不辞而别了。当他一听说后,来不及报告刘邦,匆匆忙忙前去追赶。因此,发生了上面的事。现在韩信和他一起回来了,希望刘邦拜他为大将。韩信有大才,一定能够帮助刘邦成就大业。刘邦听完,同意了萧何的建议。他本想叫来韩信,直接任命就算完事了,可是萧何不敢苟同。他说,韩信不是随便的人,拜将也不是随意的事,怎么能够那样随心所欲?非要举行隆重的拜将仪式不可,这样才能看重人,注重事。刘邦从来相信萧何,现在也没有反对,让他去具体办理准备。 喜庆的日子来得真快,拜将这一天马上就到了。大家一早来到准备好的将坛前面,等候激动人心的时刻。晨风拂来,十分清新,还带着阵阵暖意。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唱歌,高兴地跳舞。枝头好似也抽出了嫩芽,鲜黄鲜黄的。哦,原来春天到了!迎着春风,刘邦兴高采烈走上了将坛。他知道,汉家的春风已经飘起,汉家的春天就要来到。朝阳已经出来,照得将坛格外明亮。面对红日,刘邦朗声宣布大将韩信入场。听到这一个巨雷,大伙惊呆了,韩信是何许人也?他们揉了揉耳朵,问了问左右。结果没有听错,正是那个名字。英姿风发的韩信,迈步登上了将坛。他接过刘邦手中的将印,高高举起,在太阳下闪着金光。它不仅照耀着韩信的脸庞,也照耀着刘邦的胸膛,更照耀着汉军的疆场。 后来,在韩信这位大将的指挥下,以及张良、萧何等人的共同帮助下,汉军打败了楚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三人功不可没,正如汉朝建立之后,刘邦在庆功宴上说的那样。他之所以成功,就在于有了这些豪杰。虽然用计他不如张良,治民他不如萧何,作战他不如韩信,但他能够重用他们。然而项羽只有一个智囊范增,最终都不能相容,所以失败了。刘邦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听人,能用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领导,你不会长出三头六臂,但你能够用出三头六臂。 第二十六章【从小子到将军】 韩信出生在淮阴(在今江苏淮安市)城里的一个贫困家庭,他才十多点岁,父亲就病故了,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地种,没有钱做生意,更没有关系去衙门跑腿,韩信的日子怎么过呢?他成了无业游民,四处流荡。韩信无以为生,只好寄食,到别人家要饭吃。南昌亭长认识韩信,经常叫他过去吃饭。由于贫穷困苦,母亲已经卧病在床。韩信去亭长家里的时候,自己吃了一点点,还悄悄拿上一些。回到家中,他将那些藏着的食物递到母亲的面前。母亲看着食物,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她又看着瘦弱的韩信,眼里流出了泪珠。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很有孝心,将来一定很有出息。不过,她看不到这一天了。没过多久,母亲去世了。虽然家中没钱,无法将母亲的丧事办得风光,但是韩信还是将她安葬在了一个又高大又宽敞的地方。这儿不仅有草木的风光,还有日月的风光,天地的风光。母亲走了,韩信更孤单了。他依旧没有门路,依旧到亭长家寄食。次数多了,亭长的妻子很不愿意。她不但给韩信脸色看,还常常让韩信错过吃饭的时间。韩信再穷,肚子再饿,他也有气。他一咬牙,离开了亭长的家,从此再也不去。 回到家里,虽然屋子又破又旧,但是韩信的眼前很新,心里很明亮。他拿出以前翻过的兵书,认真地阅读起来。渐渐地,饥饿没了;慢慢地,寒冷没了;缓缓地,伤痛没了。烈日炎炎,书籍可以遮阳静心,使人清爽;秋雨绵绵,书籍可以解闷舒心,使人开朗;雪花漫漫,书籍可以取暖热心,使人高昂;春风翩翩,书籍可以唱歌悦心,使人欢畅。夏走秋离,冬去春来,韩信不时地观看,不断地钻研。有时,他还一边写,一边画。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韩信学会了好多军事方面的知识,懂得了如何练兵,如何布阵,如何迎战,如何设伏,如何左右开合,如何首尾呼应......现在的韩信,不是无识,而是无人识。 为了生计,韩信看书的闲余,还去城边的河里钓鱼。偶尔运气好,能钓上几条,就卖了它们做饭钱。很多时候都挺倒霉,一尾也没有,便只好饿肚皮了。河边还有许多老大娘在漂洗麻絮,天天看见那个穿着褴褛衣服的小伙子,在那里傻傻坐着,不吃也不喝。别人对韩信都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有一位漂母看不过去,觉得这个穷小子好可怜。她将家里中午送过来的饭菜,拨上一半给韩信。韩信非常感激,含着泪水把它吃了。一连二三十天,漂母都是这样对待韩信,从无半点不快之色。时间长了,韩信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有一次,他对漂母说道:“感谢大娘的关爱,你的大恩大德我我永远不会忘记。如果我韩信有一天出人头地了,一定会报答你的。”听了韩信的话,漂母并不高兴,反而生气地说道:“堂堂七尺男儿,看起来有木有样貌,像个大丈夫,害怕饿死可惜,所以我才给你吃的,又哪里望你报答呢?”一说完,漂母一转身走了。韩信呆呆站在那儿,看着漂母伛偻的身影,不由得挺直了身躯,竦然起敬。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做个大丈夫,要干一番大事业。 韩信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有一把祖传的宝剑。他很珍惜它,经常挂在腰间。一天,他正在街上走着,突然有一人拦住了他。韩信一瞧,是那个屠夫的儿子。他知道这个恶少不好惹,就没有理他,想要避开他。可是恶少不让,还冲韩信吼道:“韩信,你平时总带着宝剑,想干什么?你的个子比猪还大,胆子却比老鼠还小,要吓谁呢?”恶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热闹,一下引来了好多人跑来看热闹。韩信没有吭声,恶少越发得意,指着他的鼻子叫道:“小子,你要是敢拼命,不妨用剑刺我。否则的话,就得从我的胯下钻过去。”一边说着,恶少一边张开了双腿,立在光天化日之下。韩信向后退了一下,想走已无可能,被围观的人堵死了。看热闹的人和恶少一般神气,大声起哄。韩信看了看人,握了握剑,狠了狠心,移脚向前。众人不再喧哗,都瞪大了眼,紧张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幕。韩信到了恶少跟前,将剑猛地拔出一半,又猛地推了回去。忽然,他弯下身子,伏在地上从恶少的胯下爬了过去。恶少他们都笑了,骂韩信是个没用的东西。韩信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挺了挺身躯,悄悄地走了。 项氏叔侄起义的时候,韩信投入到了他们的麾下。项梁对他不以为奇,只当做寻常士兵看待。等到项梁战死之后,项羽也只让韩信做了一个区区的郎中,照样不予重视。韩信多次给他出谋划策,项羽却一个都不采纳。韩信一看在西楚霸王项羽这里难以施展抱负,转身投靠了汉王刘邦,随他去了汉中。刘邦开始也和项氏叔侄一个态度,漠然相待,只给了韩信一个小小的连敖,和参谋长差不多。韩信见处处不得志,不免和一些人发发牢骚。结果有人上告,刘邦得知后,以为他们要谋反,将其抓了起来,准备处死。夏侯婴是刘邦的爱将,做了监刑官。其他人都被斩首了,最后轮到韩信。他一出来,大呼道:“汉王不想得到天下吗?为什么要杀壮士呢?”夏侯婴一听,觉得奇怪,马上放了韩信,问他有何才干。韩信不慌不忙,将腹中的才略大概倒了一些出来。夏侯婴听后,越发惊奇,还不住地赞叹。他非但没有要韩信的命,还替他向刘邦要了一个比连敖大了一些的官治粟都尉。即使如此,离韩信的梦想也很遥远。丞相萧何知道夏侯婴看重韩信之后,也很注重此人。通过几次交谈,他觉得韩信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国士,器重无比,当面称许他为大将之才,要向刘邦推荐。下来后,萧何一时繁忙,没有来得及上报。韩信等了十天半个月,认为没了指望,又暗自向别处跑去。萧何得讯后,如同失了至宝,慌忙前去追赶。还好,韩信被他给追了回来。现在再也不能耽搁了,萧何立即面奏刘邦,请他任用韩信为大将。刘邦信任萧何,同意了他的建议。 拜将这一天,阳光格外鲜艳。刘邦首先走上将坛,接着他让大将韩信上台。樊哙、周勃、灌婴这些跟随刘邦多年的沙场老将,一听到韩信那个小名,都大惊失色。韩信却毫不慌张,他从容地踏上了将坛。接过将印,彼此落座后,刘邦问韩信有什么可以教他,要当众考考他的才识。韩信面带微笑,朗声说道:“大王要与项王争雄,为臣曾在项王那里呆过,知道他的为人。项王一人叱咤无敌,但不能任用良将,这是匹夫之勇,不足以商讨大计。项王有时候也显得仁厚,说话温和,遇到有病的将士甚至会流下泪来,但是当将士有功时,本该受到封赏,他却舍不得那手上的印,迟迟不肯照给,这是庸妇之性,不足以成就大事。今日项王是称霸天下了,对诸侯发号施令,但他不在关中建都,而去那遥远的彭城,这明明就是丢掉了地理上的优势。他还违背义帝的约定,肆意妄为,甚至还放逐义帝,只重用私人亲将。如此一来,好多地方都不服他,乱端百出。项王举事以来,所过之地大多残害,引起大众十分不满。不过眼下形势,总算项王要强一些,大家只好忍气吞声。等到反对的势力渐渐大了,谁还听项王的呢?可见项王目前虽然强大,却极其容易转为弱小。现在大王能够顺天应人,同他相反,善于任用谋士猛将,谁能反叛?攻取的城邑,常给该封的功臣,谁会反对?率领东归的将士,仗义兴师,谁敢反抗?三秦诸王,虽然看起来扼守住了要塞,形成了掎角之势,但他们都是秦朝的旧将,最不得人心。他们从前率领秦兵作战死亡无数也就不说了,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还胁迫二十万秦兵投降了项王。结果到了新安,项王将那二十万秦兵全部坑杀了,只留下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关中父老对这三人痛入骨髓,恨不得食肉寝皮。项王反倒让他们在那里做王,这怎能使百姓归附呢?大王首先进入武关,不仅秋毫无犯,还除去了秦朝的苛政,与民约法三章,让大家无不拍手称快,都想让大王你来做他们的王。按照义帝的约定,大王也应该做秦地之王,关中的百姓都知道,可是大王却被迫来当了汉王。对此,关中百姓无不对项王怀恨在心。如今大王率兵东征,三秦唾手可得。有了三秦,便可争夺天下了。”刘邦听完,欣喜异常,后悔不早点重用韩信。其他人听了,也大为佩服。韩信对双方主要人物和主要形式的分析,可谓入木三分。他的眼光高远,气魄宏大,早已知己知彼,所以后来百战百胜。 有了韩信这员大将之后,汉军在他的指挥之下,破三秦,夺魏赵,下齐地,战垓下,节节胜利,最终打败了项羽,帮助刘邦建立了汉朝,让他做了皇帝。这时的韩信,也早被封为了楚王。楚地是韩信的家乡,这位楚王派人去寻找赠给自己恩惠的漂母,以及送给自己耻辱的恶少。漂母很快来了,他没有想到韩信会有这么一天。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韩信为了报恩,取出千金赠与了她。得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漂母笑着走了。接着,恶少也哭着被抓了过来。他一见韩信,腿无人骨,遽尔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坐在虎皮大椅上的韩信,瞧着那个犬样,淡淡一笑,轻轻说道:“我又不是小人,睚眦必报,你又何必如此害怕?我不仅不给你治罪,还要赏你一个中尉的官。”恶少听了慌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不敢接受。韩信坚决要给他官做,他也不好推脱,乐呵呵地接受下来。恶少走后,韩信对左右的人说道:“这人也算一个好汉,胆敢对我无礼。他以前侮辱我的时候,我当然可以同他拼命。但是那样,自己也会死得无名无用,太不值得。我有大的抱负,何必同他一般见识?所以,当时忍住了,才有了今日。”大家听了,都称赞韩信的气量很大,十分佩服。 韩信做为大将,不仅具有大将的胸腔、大将的眼光、大将的手掌,还拥有大将的肚肠。他这个大将,是大将中的大将。 第二十七章【自作自受】 没有起事多久,项羽在攻占襄城之后,将里面的敌兵全部坑杀。后来夺取城阳的时候,他又屠城,把那儿的兵民统统杀光。这一次比一次惨,最惨的还在后面。 巨鹿之战胜利后,项羽受降了二十万秦兵。他带着他们,一起赶往咸阳。到了新安(在河南义乌市),项羽听到传言,怀疑降兵要谋反叛变。作为主帅,项羽没有去好好安抚那些受到虐待的降兵,偏偏还起了杀心,有了杀机。他要将他们全部活埋,地点就选在山后的深谷里。那么多的人,项羽再凶悍,也没敢公然下达命令,而是吩咐手下采取秘密行动。 夜很黑,比煤炭还黑,项羽的心比它们还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猛然,一阵巨大的喊杀声,把降兵从睡梦中惊醒。他们以为来了魔鬼,赶紧往外面跑。没料到,前面的人比魔鬼还要可怕,手里拿着鲜红的刀和剑,正在等着。本能地,他们吓得掉头朝后面的山上逃去。那前面的人是项羽专门派来阻挡降兵的,后面山上也有好多他下令埋伏的士兵。他们看到降兵使劲往上乱跳,也出来阻挡,不是放箭,就是扔石头。降兵吓得半死,只好拼着半条命,横着向山后窜去。这正是项羽所希望的,那儿陡峭,大白天走路都怕摔下,何况还是大黑夜呢?众多的降兵,你抢我夺,尔拥吾挤,没命地往下滚去,纷纷落入深深的山谷。寒风在猛烈地刮啊,山川都在颤抖,撕心裂肺的惨叫震天动地。可是项羽一点都听不见,他正悠闲地坐在营帐里饮酒,等着捷报传来。 天亮了,二十万降兵也被处置干净了。得到喜讯,项羽笑得眼睛都眯做了一条缝。由于太小太细,以至差不多瞎了。因为眼光太差,项羽没能看到前方。就在他坑杀降兵的同时,有人也在垓下给他挖坑了。后来,近视三千度的他,掉了进去,绝望至极,被迫自杀。这是项羽自作自受、自食其果,他在坑卒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挖坑,也在为自己掘墓。 夜色深了,张良还没有休息,正在霸上的营中想着一些事。突然,有人进来通报,说项伯求见。张良一听,赶忙请他进来。 项伯是项羽的叔父,以前在秦朝的时候杀过人,犯了死罪,幸亏张良救了他,才避免了一场大祸。 匆忙进去之后,项伯来不及感谢面前这位救命恩人,慌忙说道:“快跑快跑,要不然明天就要遭殃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急?你快说说。”一向沉稳的张良,也有些吃惊。 项伯盯着张良,又焦急地说道:“项羽刚才在范增的献议下,准备明天一早来进攻你们,想要除去沛公。你们力量太弱,怎么是对手?还是赶紧们走吧,逃命要紧。” 看着脸上都快急出汗水的项伯,张良却镇定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开了口:“我不能急着走。” “和沛公死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还是赶快跟我走吧。”项伯眼泪都快急了出来,一个劲地求张良。 “我本来是替韩王来送沛公的,他如今有难,我若暗地逃跑,便是不义。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告诉沛公,然后再做决定。”张良郑重地说道。 说了之后,张良也不管项伯是什么态度,只管大步走了出去。项伯无奈,只好坐下等他。 张良匆匆来到刘邦那里,他也还没有就寝。见面后,张良径直说道:“项羽明天就要来进攻了,是刚才过来的项伯告诉我的。” “我与项羽无冤无仇,他怎么能来进攻呢?”刘邦大惊失色。 “是谁来劝沛公你去守住函谷关,来阻挡项羽的?”张良轻轻问道。 “有一位鲰生前来讲的,他说只要派兵守住了函谷关,不让其他的进来,就可以拥有关中,才能称王。我一听觉得有理,便照办了。难道,我错信了吗?”刘邦好像自己在问自己。 “沛公估计一下,你手下的将士能够战胜项羽的吗?”张良故意发问。 “只怕不可能吧。”刘邦的声音又低又弱。 “我军只有十万,项羽却有四十万,如何打得过?”张良的话说的得又响又亮,“现在幸好项伯到了这儿,让我知道了紧急情况。他本来劝我独自逃离,可我怎能对不起沛公你呢?因此,特意跑来报告。” “如今,那该如何是好?”刘邦重重地顿了顿足。 “目前只有恳请项伯,让他转告项羽,就说沛公你不曾抗拒对方,派兵守住函谷关,只是为了防止盗贼出入,叫他们不要误会。项伯是项羽的叔父,应该可以劝住项羽。”张良微微扬了扬眉。 刘邦听后,连连点头。对于张良和项伯的关系,刘邦并不知晓。当他问明后,才恍然大悟。 “项伯和你谁的年龄大?”刘邦很急。 “项伯年长一些。” “你快帮我请来项伯,我要用对待兄长的礼节招待他。如果有转圆的余地,以后绝不忘恩负德。”刘邦更急。 张良答应后,转身去叫项伯。项伯受到邀请,却极不情愿,连连摆手。 他推辞道:“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只是来向你告知的,属于私情,怎么好去公然见沛公呢?” 张良急忙劝道:“你救了沛公,变救了我张良。况且,天下还没有安定,刘项两家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呢?真的交战的话,一定会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请你去商量,讨论和解的事。” 项伯不好反驳,也不想同意。张良又劝了一阵,他才勉强去了。 他们来到营外,看到月光洒在地上,很是明亮。张良的心胸和眼睛比这月光还要明朗,他领着项伯大步朝前走去。 到了刘邦那里,他早已在门口相迎。进去之后,刘邦又命人摆上了酒席。项伯坐了上位,刘邦和张良在两边相陪。大家边吃边喝,有说有笑,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酒过数巡,刘邦徐徐说道:“我进入关中以后,对财物丝毫都不敢乱拿。只是封闭府库,安抚百姓,专门等待项将军前来处置。不过,因为盗贼还多,不**宁,所以又派遣官吏去守住关口,不敢有半点疏忽。这么做,又哪里是拒绝项将军呢?希望足下替我转达此言,就说我日夜盼望大驾的到来,绝无一丝二心。” 项伯忙忙应付:“沛公既然有这个委托,只要在下能够进言,自然会代为转达的。” 张良见项伯不痛快,便爽快地问他有多少儿女。等到项伯莫名其妙地回答后,张良畅快地笑道:“沛公也有子女几人,正好同你结为姻亲。” “好,好,好。”刘邦飞快地赞成。 “这...这...这...在下怎敢高攀?”项伯很是迟疑。 “刘项两家,情如手足,前面曾经约同一起讨伐秦朝。如今得了咸阳,大事已成,正好联姻,成为一家,又何必推辞呢?”张亮依旧笑着说道。 刘邦也笑着站了起来,捧起一觞酒,恭敬地递到了项伯面前。项伯不好推脱,接过一饮而尽了。礼尚往来,项伯也敬了刘邦一觚。既然定亲酒都喝了,项伯也就答应了。 帐中一片欢声,透向夜空,连月亮都微笑起来,显得越发光明。它也许会好奇地问:张良、刘邦、项伯,他们哪个更高兴呢? 夜更深了,心更明了,事更顺了。项伯不再久留,他起身告辞。临行前,他说回去就转告项羽,并且让刘邦明天一早去见项羽,再次澄清事实。彼此嘱咐后,相互分别了。 项伯回到离霸上只有四十华里的鸿门,已经是三更半夜了。其他人差不多都睡熟了,项羽帐中的灯却还亮着。项伯看见后,走了进去。 “叔父哪里去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项羽一见项伯,立即问道。 “我有一名故人张良,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如今还在刘邦那里。我担心明日去进攻的时候,刘邦遭殃了,张良也会跟着倒霉,所以跑去劝他过来投降。”项伯直言答道。 “张良已经来了吗?”项羽又急着问道。 “张良不是不想过来,只是因为沛公入关之后,没有对不起将军的地方,如今将军反倒要去进攻,使张良不敢苟同。我也私下认为,将军此举有些失去人心了。”项伯缓缓地说道。 “刘帮派兵在函谷关抵抗我军,阻挡前进,怎能说他不是负我对不起我呢?”项羽的火猛地点着了。 “沛公如果不先攻入关中,将军也不能骤然进来。现在人家有了大功,却还要去攻击,义在何处?况且沛公派兵守关,全是为了防备盗贼起见。他进入咸阳以后,财物也没有取,女子也没敢要,只是将其好好看管起来,等到将军来了再做处理。对于降王子婴,他也没敢擅自发落。这般忠厚的人,却要遭到进攻,难道不会叫天下的人失望吗?”项伯的嘴里下起了雨,飞洒而出。 项羽的火被扑灭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喃喃问道:“依照叔父的意思,还是不要去进攻为好?” “明天沛公要来谢罪,好好看待就是了,也可以结交些人,得些人心。”项伯明确地给出了答案。 项羽重重点头后,项伯轻轻跨了出去。他们各自入睡后,就只剩下月色还在四处忙碌了。 天刚亮不久,刘邦和张良、樊哙等人由西赶到了鸿门营外。此时月儿早已累了,休息去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金光四射,照得他们格外耀眼,引起周围的瞩目。哨兵前去通报之后,项羽立刻让他们进去。 他们走入营门,看见两旁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个个似虎,人人如狼,差点将刘邦的魂魄吓到西天上。张良一点不慌也不忙,他走在最前方,引着刘邦,迈步来到了中军营帐。 樊哙留在外面,刘邦和张良走了进去。项羽高高坐在帐中,皇然一名霸主。他左边站着的是项伯,右边是被尊称为亚父的范增。刘邦偷偷瞧了一眼威严的项羽,心不由得咚咚地乱跳起来。 他跪了下去,颤声说道:“在下不知道将军你这么快就入关了,有失远迎,现在特来请罪,还请将军见谅。” 项羽的胃里有点酸,冷笑着说:“你也知道有罪吗?” 刘邦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记起了张良所言,红着脸说道:“我与将军一起进攻秦朝,本来就是一条心。将军你在黄河以北作战,我在黄河以南杀敌。虽然兵分两路,却是同心协力,不论彼此。我有幸仰仗将军的虎威,抢先一步进了咸阳。不过,我却没有动那儿的所有东西,只是盼着将军你早点过来做主。与民约法三章,也只是让他们不要乱来,静候将军你的指示。将军你要进入函谷关,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要是我知道,早就开关相迎了,又怎么会产生误会呢?今天幸亏见到将军,使我能够表明心迹,还希望将军你明鉴在下的这份赤诚,这份忠心。” 听了刘邦的甜言蜜语,项羽很是受用,胃里甜甜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让刘邦起来,接着下令大摆酒宴,为他压惊。 大家各就各位之后,欢宴正式开始。酒在飘着笑意,菜在冒着快意,人在扬着乐意,帐里弥漫着绵绵的春意。 只有范增不舒服,脸上秋色沉沉。他一心想除去刘邦,没有什么心思饮酒吃肉。他不便明说,更不便明做,只好暗暗冒火。范增毕竟老谋深算,着急之中,想出了一法。他举起身上佩戴的玉玦朝项羽暗示,让他发话杀了刘邦。可是范增一连做了三次,项羽都视而不见,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只顾喝他的酒。 范增一看此计不行,焦急之下,又弄来一策。觑了个空,范增借故出去了。外面的光线很强,刺得他的老眼有些昏花。范增暗暗派人,去悄悄叫来了项羽的从弟项庄。 他偷偷对他说道:“我家主人外表看似刚强,内心其实柔弱。刘邦如今自己跑来送死,他偏偏不忍心杀他。刚才我在里面,已经举了玉玦示意,但是人家不理会。如果这次的大好时机失去了,必定会后患无穷。因此,你假装进去敬酒,然后借着舞剑的名义,乘机刺杀刘邦。这样,我辈才能安枕无忧。 项庄和项羽差不多,也是一介武夫。他听了范增所言,大步踏了进去。范增笑了笑,慢慢跟了进去。 项庄先给刘邦斟酒,然后对项羽说道:“军中无以为乐,项庄愿意舞一会剑,助助雅兴。” 项羽看了看威风凛凛的项庄,笑了笑,同意了。 刷的一声,项庄拔出了宝剑,迅速挥舞起来。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中心却指向刘邦。 刘邦望着剑锋,紧张不已,一张红红的酒脸,一下变做了青青的水面。 张良微微一笑,急中生智,他用双眼注视着项伯。项伯看到张良投来的目光,马上会意。 他立即站起来说道:“剑要两个人共舞才有意思。”话音一落,他抽剑与项庄对舞起来。 他们一个要暗害刘邦,一个要暗保刘邦,舞得不亦乐乎,斗得不亦乐乎。渐渐地,上了年纪的项伯有些不敌。有一次,项庄的剑都快刺到刘邦的衣上,多亏项伯奋力支撑,才没能插到身上。 刘邦已经吓得不行,清绿的水面,又变成了灰黑的土面。 张良也坐不住了,他托词出去。见了帐外的樊哙,他急忙说道:“项庄在里面舞剑,想要害死沛公。” “事情急了,我得进去。”樊哙跳起来吼道。 “我正有此意,你赶快行动。”张良催促道。 樊哙一手持盾,一手握剑,猛地向里冲去。里面的卫士一看有人敢来撒野,纷纷前来阻挡。樊哙本来勇猛,此时急了,越发英勇,不要命地朝前闯去。拦截的卫士,被他撞倒了好几名,一下奔到了席前。 这时的刘邦,刚被项庄的一剑划过鼻尖,差点削掉那通气的家伙。他的脸霎时没了血色,如同一张白纸。 猛地,剑舞停住了。众人突然看到樊哙站在面前,瞪眼似铃,张须如箭,都怔住了。只有随后进来的张良,跟没事一般。 好一歇,项羽冲着樊哙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是沛公的骖乘樊哙。”旁边的张良抢先回答。 “好一个壮士!”项羽脱口赞道,“赐给他一碗酒和一只猪蹄。” 项羽下令后,立刻有人拿来了那些东西。不过,酒是熟的,猪蹄却是生的。樊哙接过它们,先将酒一口喝干,然后把盾牌当做砧板,把剑当做刀,把那只生猪蹄也给切着吃光了。 “壮士,还能再喝吗?”项羽轻声问道。 “在下死都不怕,区区一碗酒又算得了什么?”樊哙把嘴巴一抹,大声说道。 听了这么刺耳的话,项羽的胃里一下辣了起来,怒问道:“你要为谁去死呢?” 樊哙一挺胸,朗声说道:“秦朝无道,天下都来反抗。楚怀王曾与众将有个约定,谁先入关谁就做秦王。可是,如今沛公首先进入咸阳,并没有称王,而是在霸上等着将军你的到来,主持一切事宜。现在将军听信小人的谗言,竟然想要杀掉建立首功的人,这与残暴的秦朝有何不同?我私下认为,这样做太不应该了。不过,我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擅自闯了进来,也是有错。虽然我是为了沛公鸣冤,一时情急而不得已,但也冒犯了将军,违反了你的军令,还请将军你多多包涵。” 对于樊哙先重重责备,后轻轻认错的做法,项羽怒也不是,乐也不是,只好默不作声。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胃里很苦,又有点酸,有点甜,有点咸,有点辣,好似将五味瓶倒入了肚中。 张良看了看项羽,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了醉意,认为宴会应该结束了。他向刘邦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刘邦看到张良的眼神,立刻明白。他站了起来,装着肚子疼,说要去上厕所。刘邦一边真抬着退,还一边佯骂着樊哙,叫他不要在这儿捣乱。樊哙知道刘邦在演戏,趁势配合,一起走了出去。 对此一幕,项羽和范增都不置可否。他们任由对方所为,觉得煞有其事。 张良见他们不以为意,也乘机跟了出去。在账外,他望着很高很高的太阳。太阳跑得好快啊!都已经到了中午。太阳十分明朗,张良心里也十分明亮。 “沛公,你火速回到霸上去,不要在此耽搁。”又有了主意的张良,立即做出了安排。 “我还没有告辞,怎么能够遽尔离去呢?”刘邦不明白张良的意思,没敢答应。 “项羽已经醉了,来不及考虑这些。沛公你此时不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张良愿意留下来替沛公辞行。只是沛公随身带的什么礼物,请拿出来几件,作为给对方的赠品就可以了。”张良说了他的主张。 刘邦这下听清楚了,张良要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赶忙取出一对白璧、一对玉斗,郑重地交给张良。 张良收下礼物后,沛公和樊哙以及其他随行人员都上了马。一挥手,他们便去了,只留下日光还在张良眼前晃动。 过了一阵,估计刘邦他们已经跑远了,孑然一身的张良,才缓缓转过头,慢慢向帐里走去。 项羽靠在座位上,头歪着,眼斜着,有些打瞌睡。听到张良的脚步声,他忽然一惊,睁开醉眼急忙问道:“沛公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张良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沛公有事,不能拖延。他不好当面告别,就让在下替他转赠礼品。一双白璧敬献给将军,一双玉斗恭送给范老将军。” 张良一边说,一边拿出那些礼物,分别呈到了项羽和范增的面前。 白璧闪着光,煞是可爱。项羽捧在手里,瞧了又瞧。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问道:“沛公现在到底在何处?” 张良暗想,刘邦他们已经回到了霸上,此时也不再隐瞒,坦然答道:“沛公酒量不行,已经醉得吐了。他担心这样会对将军你极为不敬,于是没有向你告辞就走了,现在他早已回营了。” “怎么能够不辞而别呢?”项羽很惊讶。 “将军与沛公情同手足,当然不会害他,可是你的手下就说不准了。他们有的想置沛公于死地,然后把这个罪名推到将军的头上。将军就要进入咸阳,现在正应该推诚待人,得到名声名望,怎么还要去猜忌沛公,相信那阴谋诡计呢?沛公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如果他被害死,众人肯定要指责将军,那时大家就不会听你的了。这就好比鹬蚌相争,反倒让第三者得了好处。沛公不愿意这样,又不便明言,只好抽身避祸,等待将军自己醒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将军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理解的。这下将军总该管好自己的部下,不会让他们去为难沛公吧?”张良平静地说道。 了张良的大道理,项羽耍起了小脾气。他倒不是针对张良,而是范增。他用眼睛盯着范增,有些不快。 范曾本来就因为项羽不用他的计谋而窝着一肚子的火,一直闷着,现在项羽又像看贼似的瞧着,他骤然爆发了。 他将玉斗丢在地上,一剑劈碎了,然后冲着项庄狠狠骂道:“哎!竖子不足以成大事。明天夺取天下的,一定是沛公。到时,我们都将成为人家的案上肉、釜中鱼。” 项羽见范增发怒,也不理他,转身到里面去了。范曾讨了个没趣,叫上项庄气呼呼地出去了。 剩下的张良和项伯,相视一笑,接着也离开了。 张良别过项伯,走在回去的路上。太阳虽然已经偏西,但它依旧明亮,很有热情。它将张良他们迎接到了鸿门,如今又把乘着东风的张良送回了霸上。 精彩影片在人间,真实显现生死战。 第二十八章【大肆分封】 项羽烧了咸阳,不愿留在这儿,也不想让刘邦呆在那里。楚怀王曾经有个约定,谁先进入关中,谁就做秦地之王。项羽希望改变这个约定,派人前去彭城劝告楚怀王。楚怀王不愿意食言,也不喜欢残暴的项羽,没有同意,说还是按照约定办事。 得到回音,项羽大怒。他招集众将,公然说道:“天下大乱的时候,到处都在发难,为了有个统一指挥,好好攻打秦朝,才找来了一个首领怀王。不过,真正在前线动刀动枪流血流汗从而消灭秦朝的,是各位将军和我项羽本人。我们出的力最多,我们建的功最大。怀王以前只不过是一个牧童,能耐没有,现在功劳也没有。我们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应该论功行赏,封王封侯,大家说是不是?” 在得到众人一致的欢呼后,项羽特别高兴。他早就想当王了,却不好明说。项羽准备让其他人先做小王,自然而然自己也成了大王。 楚怀王虽然有些碍事,但是这块牌子还得要,要不然......项羽又对众将宣布:“怀王虽然没有功劳,但他毕竟是我们的主子,就称他为义帝得了。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王做侯了。” 项羽现在是老大,而且讲的有道理,他的主张没人反对,都举手赞成。铺好了台阶,项羽趁势踏了上去,开始封王。 项羽欢喜的同时,也有点头疼。其他人都简单好办,复杂难办的是刘邦。他的功也不小,德也不少,只是于我项羽不妙,这如何安置才好?他去找他的智囊亚父范增,商量商量。 在鸿门宴上,范增曾让项羽杀了刘邦,免除后患,项羽却没有听。如今的范增,依然防备刘邦。他听了项羽的意思,要求封刘邦为蜀王,而让秦朝的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在关中做王。蜀地险要,易进难出,加上章邯他们到时会感恩图报,严密监视堵截刘邦,使他再无出头之日。听了范增的主意和理由,项羽不禁大喜,马上照做。 刘邦得知后,不禁大怒。他恨项羽不遵守楚怀王的约定,准备开战。手下的武将樊哙周勃灌婴等人,也愤愤不平,摩拳擦掌,抽刀拔剑,嚷着要和项羽决一死战。 萧何赶忙拦阻,劝谏刘邦。他说,蜀地再艰难再危险,总还可以求生求存。要是与项羽决战,就只有败路死路两条。目前双方力量太悬殊,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大丈夫能屈能伸,怕个什么?到时养精蓄锐,准备充分了,东山再起,再来争夺也不迟。 刘邦听了有些信了,又去问张良。张良也和萧何一样的看法,刘邦完全信了。张良还给刘邦出主意,让他用重金去贿赂项伯,请他出面说话,去求项羽把汉中那块地方也分给刘邦。 刘邦高兴地照办后,项伯也高兴地答应了。接着,高兴地活动起来,劝说侄儿项羽。老辈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汉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项羽没有反对。 刘邦有了汉中的地盘,项羽改封他为汉王。同时被封的还有:章邯为雍王(在咸阳以西)、司马欣为塞王(在咸阳以东)、董翳为翟王(在咸阳以北)、张耳为常山王、英布为九江王......总共有一二十位。 查了一下汉族的来历,汉族来自汉人,汉人来自汉朝,汉朝来自汉王,汉王来自汉中,汉中来自汉水。简单地说,汉族是和这个汉王紧紧连在一起的。假若当时刘邦不要汉中那块地,项羽没有封他为汉王,而是其他什么王,那就大不好了,大不妙了。当时的偶尔偶然,造成了后来的常态常然。 封了那么多的王,项羽自己也称起了天下第一王——西楚霸王。他把都城定在彭城,那个义帝住的地方。一切就绪,项羽凯旋东归。 刘邦到了封地,积极筹备。几个月后,他开始出兵反抗项羽。由此,拉开了长达四年的楚汉战争的大幕,战火又剧烈燃烧起来。 传我命令,四十万大军向咸阳进发,沿途遇到居民,格杀勿论。”项羽离开鸿门之前,大声宣布。 “项羽杀过来了,项羽杀过来了。”咸阳城又惊又慌,在大喊大叫。 在空中,在风里,传来了重重的**味,飘来了浓浓的血腥气。在它们的包围带领之下,项羽闯进了咸阳。 咸阳城在剧烈地颤抖,被撞得晕头转向,差点来个前空翻,倒转过来。幸好它的基础牢,个子大,底盘重,终于稳住了。 “子婴是秦始皇的孙子,秦二世的侄子,秦始皇和秦二世残暴无道,子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痛恨秦朝的那些人,还留着干啥?斩立决,杀无赦。”项羽还没有杀红眼,杀过瘾,又拿子婴开刀。 子婴没了,咸阳城哭了:“我原来的主人秦王子婴,虽然是秦始皇和秦二世的晚辈,但和他们不一样,比他们先进。他聪明,他善良,除去了为所欲为、祸国殃民的赵高。宽厚的刘邦来了之后,他投降了对方,没有遭到不测。刘邦都善待子婴,你项羽凭什么那么凶狠?” 项羽的凶残还在继续,咸阳也遭到了大肆屠戮,杀了好多人,有贵族的,也有平民的。过后,又遭受任意抢劫,什么金钱啊,什么美女啊,都拿来做了战利品,按照等级分配完毕。 刚刚流了泪的咸阳城,又给气得冒了火:“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那项羽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强盗。他还带着军队为非作歹,不只是强盗,而是强盗头子。” 我就是强盗,我就是强盗头子,说得没错。但是,还有些名不副实,要再干一件事,才称得上。除了杀人越货,再加上放火,方为真正的强盗。也不知怎的,项羽听到了咸阳城说的话,他在赞成,也在反驳。 项羽狠说狠做,强盗本色。他下令,火烧秦朝的宫殿。一霎时,威风狂风在欢跳,凶焰烈焰在欢闹,杀气黑气在欢笑,只有房子及其里面的人在号叫。这场大火,一只燃了三个多月,才自动停了下来。 繁华的大都市化成了大废墟,咸阳城无比悲痛愤怒:“项羽在鸿门宴上放走了刘邦,纵虎归山,没有眼珠子。后来又在我这里纵火,更没有脑瓜子。残暴的秦朝灭掉了,宫殿房屋碍你什么事?你恨秦朝,总不能拿它们来撒野出气吧。再怎么讲,那也是用无数民脂民膏、人血人汗修出来的。这叫以暴易暴,同残忍的秦始皇父子没有两样。项羽没有前车之鉴,冰出于水而寒于水,甚至更凶,以至更惨。” 咸阳被毁坏了,不好住人,项羽决定东归。其实,他早就有这个心,才那么做的。 项羽自夸道:“衣锦还乡,正好可以炫耀一番。如果富贵了不回故乡,就好比穿着华丽的衣服在黑夜行走,没有人能够看到,岂不可惜?” 有一位士子韩生知道后,跑去劝项羽,说道:“关中地势险要,物产丰富,真是成就霸业的好地方。咸阳城虽然破了坏了,又不是不可以重建重修。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建立霸业才是大事情。” 项羽太武断,听了等于没听,还把韩生给呵斥一顿,赶了出去。韩生本想借此高升,没料到一场热情变做了冷情,从而一片喜气也化成了怒气,一番忠心也改为了反心。 他私下骂道:“只顾去炫耀小小的外表,根本就不是大大丈夫所为,这哪有什么王者气势、巨人风姿?人们常说,楚地的人是沐猴而冠,今天果然不假,当真没有出息,只有败路一条。” 这些话,被别人听到,传到了项羽的耳中。他怒不可遏,在油锅下面点起了大火。项羽派人去抓来韩生,二话没说,一下将他扔了进去。转眼之间,活生生的人不在了,只剩下死沉沉的炭,惨不忍睹。 后来,项羽在垓下战败,无颜去见江东父老,只好在乌江自刎了 项羽烧了咸阳,表面上尊称楚怀王为义帝,自己实地里做起了西楚霸王。他把都城定在彭城,向东赶去。到了彭城,一直呆在这里的义帝,在项羽看来,很不顺眼。这儿已经是他的都城,他将义帝赶往郴州。 义帝无奈,只好启程,坐船走水路。项羽瞧不起义帝,那些船夫水手也看不上。他们不肯用力,慢慢地行驶。没过多久,突然发生了意外。一天晚上,夜色正黑,一群穿着黑衣、戴着黑罩的人,冲了上来,闯了进来。在灯光下,明晃晃的刀,亮闪闪的剑,显得格外耀眼刺目。 这是九江王英布手下的士兵装扮的,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先前接到了项羽的秘密命令,让他执行暗杀义帝的计划。为了以防万一,保证百分之百的效果,给英布下达命令的同时,项羽又给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布置了相同的任务。三路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那些凶手到了目的地,大开杀戒。他们逢人便杀,不只是穿着龙袍的义帝没了性命,连那些跟随他的属下也没了呼吸。他们死得冤冤枉枉,茫茫然然,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动的刀,使的剑。 杀完了人,又将船上的财物抢劫一空。他们满载而归,凯旋而回。在途中,又遇到了好几艘前来的船只,双方一打招呼,一询问,才知道是自己人。对面是吴芮和共敖派来的人,也在执行命令。既然英布那边已经得手,占了先机,后面的两家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他们各自走开了。 英布的人,干了逆事,顺流而下,去向英布项羽告捷。项羽得到喜讯之后,特别高兴。现在没有了假老大,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真老大了。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次的风声还挺大呢?项羽私下做的那件暗事,很快被汉王刘邦明地知晓了。他抓住了把柄,趁势公然打着为义帝报仇的旗帜,兴师问罪,联合力量去讨伐项羽。 夜色茫茫灯光黄,亮起钢刀刺木皇 第二十九章【大败】 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他虽然很不满意,但也只好向自己的都城南郑(今汉中市南郑县)走去。项羽给了三万人,还有仰慕自愿跟随的几万人,这支队伍也不算小。刘邦坐在马上,一阵凉风如同秋风吹来,身子有些发抖。外面冷,心里更冷。自己本想争夺天下,现在却被赶往汉中那个那个穷乡僻壤。那里地势险要,容易进去难于出来,如何展翅高飞呢?想到这些,刘邦更加愁闷。前往汉中的路多是山路,又小又陡,艰险难行。天公也不作美,阴阴的,还下起了雨。无情的雨,比秋雨还冷,让刘邦觉得冬天都快到了。过了几天,雨虽然停了,可是满天的乌云还是让人无比压抑,极其寒冷。刘邦脸上的灰色土色,快赶上了它们。这么黑,这么暗,前面的路到底在何方呢? 张良早已看到了刘邦那张忧愁的脸,也看出了那颗冰冷的心。他想给他明亮,给他温暖,可是一时没有找到答案。经过栈道的时候,张良的心内一热,眼前一亮,一条妙计蹦了出来。他对刘邦说道,将所有的栈道烧了,点燃光明,点燃温暖。刘邦一听,莫名其妙,惊得不知所措。这差不多已经走上了未来的绝路,难道还要把眼前的路给绝了吗?等到听完理由,他才恍然大悟。火烧栈道,既可以让项羽留在三秦监视刘邦的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没有进路,不敢侵犯,又能够朝项羽表明,刘邦连后路都断了,再也不会回来,让项羽安心东归,使他和那三位诸侯都疏于防范。如此这般,就为养精蓄锐、重整旗鼓做好了准备,可以更好地发展壮大自己。听了张良的主意,刘邦的云脸变做了阳脸,有了笑意。他立即赞成,开始实施。那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照得刘邦的眼睛好明好亮,照得他的心胸好热好烫。道路就在脚下,胜利就在前方。 信心有了,前途有了,不过现实仍让刘邦忧虑。他带着人马到了南郑之后,许多将士都不愿待在此地,都很思念故土,想要回去。没多久,就跑了好多的人。刘邦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在刘邦坐立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人跑来报告,说丞相萧何也逃走了。听到这个霹雳,刘邦一下震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萧何就是他的左手右手,如何能丢?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慌忙派人去追,一定要将萧何给找回来。刘邦再急,也急不过时间。一转眼,两天过去了。别说萧何的影子,连他的一丝消息都没有。到了第三天,刘邦急得头发都快要冒火的时候,萧何却自动出现了。他满脸淌着汗水,刘邦见了又惊又喜,怒问他为什么要逃跑。萧何说他怎敢私自离去,他是去追逃走的都尉韩信。刘邦听了更加气大,说前前后后走了无数的人,其中还有一些将军,萧何都不去追赶,偏偏去追一个什么韩信,这不明明在糊弄吗?萧何听后并不生气,只是郑重地说道,如果刘邦愿意长住汉中,那就不必用韩信,否则想要争夺天下的话,那就必须要用韩信。因为他同韩信谈了两次,知道对方满腹经纶、一肚韬略,是当今无双的国士。只不过,他没有来得及推荐,韩信便不辞而别了。当他一听说后,来不及报告刘邦,匆匆忙忙前去追赶。因此,发生了上面的事。现在韩信和他一起回来了,希望刘邦拜他为大将。韩信有大才,一定能够帮助刘邦成就大业。刘邦听完,同意了萧何的建议。他本想叫来韩信,直接任命就算完事了,可是萧何不敢苟同。他说,韩信不是随便的人,拜将也不是随意的事,怎么能够那样随心所欲?非要举行隆重的拜将仪式不可,这样才能看重人,注重事。刘邦从来相信萧何,现在也没有反对,让他去具体办理准备。 喜庆的日子来得真快,拜将这一天马上就到了。大家一早来到准备好的将坛前面,等候激动人心的时刻。晨风拂来,十分清新,还带着阵阵暖意。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唱歌,高兴地跳舞。枝头好似也抽出了嫩芽,鲜黄鲜黄的。哦,原来春天到了!迎着春风,刘邦兴高采烈走上了将坛。他知道,汉家的春风已经飘起,汉家的春天就要来到。朝阳已经出来,照得将坛格外明亮。面对红日,刘邦朗声宣布大将韩信入场。听到这一个巨雷,大伙惊呆了,韩信是何许人也?他们揉了揉耳朵,问了问左右。结果没有听错,正是那个名字。英姿风发的韩信,迈步登上了将坛。他接过刘邦手中的将印,高高举起,在太阳下闪着金光。它不仅照耀着韩信的脸庞,也照耀着刘邦的胸膛,更照耀着汉军的疆场。 后来,在韩信这位大将的指挥下,以及张良、萧何等人的共同帮助下,汉军打败了楚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三人功不可没,正如汉朝建立之后,刘邦在庆功宴上说的那样。他之所以成功,就在于有了这些豪杰。虽然用计他不如张良,治民他不如萧何,作战他不如韩信,但他能够重用他们。然而项羽只有一个智囊范增,最终都不能相容,所以失败了。刘邦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听人,能用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领导,你不会长出三头六臂,但你能够用出三头六臂。 着项羽去攻打齐国的时候,刘邦从关中开始东征。在路上,他利用死去的义帝的名义,招来了不少诸侯,共有五十六万人马。他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朝彭城杀去。彭城是项羽的都城,他没有料到刘邦有这一手,临行前只留了几千老弱残兵。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刘邦很快占领了彭城。面对这一大捷,刘邦洋洋自得。他认为占住了项羽的老巢,就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使他再也无能为力。于是乎,刘邦在项羽的王宫里,花天酒地,赤眼红鼻,手脚无力,嘴舌喘气,魂销神离,亦不知鞋有几尺、冠有几米。外面的将士,也把酒来迷,肉来痴,刀已不知东西,剑更不理天日,人人喜皮,个个摆衣,时时“香气”,处处“春意”,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极乐样子! 项羽得讯后,大肆咆哮,唾沫都差点喷到刘邦的脸上。他立即率领三万精兵,马不停蹄地冲向彭城。到了城下,刘邦他们还在睡大觉呢。项羽怒吼一声,地动山摇。刘邦以为是地震,惊慌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这时,正好有士兵进来报告,说项羽前来攻城。刘邦慌忙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不停地发抖,颤声说道:“这......这......这.......赶快命令诸将,准......准......准备抵抗。” 在别人的搀扶下,刘邦来到了城上,探出半个脑袋。他看见项羽跨着乌骓马,拿着火尖枪,怒眉瞪眼,张牙舞爪,那凶恶的样子,恨不得将整个彭城吞进肚里。刘邦不禁打了几个寒战,身躯剧烈地摇晃,差点摔到地上。他镇静了一下,又看了看下面,见项羽只带着少数的人马,比自己的大军差远了,不觉胆子又壮了起来,伸出了整个脑袋。刘邦下令大开城门,同项羽决战。霎时,众多兵马如洪水般地涌了出来。可在项羽的眼里,那只是几滴猫尿而已。刘邦也来到阵前,还竖起了一面大纛,迎风飞舞。这在项羽看来,它就是一块遮羞布。项羽大喝一声,挥动长枪,直向汉营杀去。汉兵有的还醉眼模糊,有的还哈欠连天,而且都被项羽吓破了胆,如何作战?况且项羽他们是为报仇而来的,愤怒无比,英勇无敌,谁能阻挡?汉军招招失利、节节败退,连大纛都被项羽挑在枪尖上,戳得稀烂。刘邦一见帅旗没了,没命地乱跑。其他将士也不用说了,都拼命地乱窜。好多不是死在楚兵的手上,就是死在汉军的脚下,被自家人踩扁了。这一下,惨死了二十多万,剩下的向前遁去。到了睢水,你拥我挤,又淹死了十多万。那些尸体堆积在河里,比岸还高,水流都被堵死了。 刘邦逃了一阵之后,还是被楚兵追上了。他一看楚将的面目,有些眼熟,原来是丁公。刘邦开始恭维丁公,求他饶过自己一命。丁公见汉王刘邦如此没气,便乐得那么有情,放了他一马。捡了一条命的刘邦,又像老鼠一般窜去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逃了多远,反正是见不着一丝追兵的影子了,这下刘邦才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周围,好像认识,猛地一想,是故乡沛县地界了。从彭城到这里,差不多有一百多公里,可见刘邦飞得有多快。刘邦想趁便回家去接取父亲和妻儿,使他们免遭楚军的毒手。等他跑到家门口时,却只看到门上孤单的锁,没有见到屋里众多的人。刘邦大吃一惊,慌忙去找人询问。别人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刘邦无法,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此时,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妻子吕雉,正在项羽的营中,被关了起来。这次刘邦引起的战乱,范围很大,也影响到了沛县等许多地方。大家无处安身,纷纷逃离。刘太公带着家里人去逃难,已是凄惨得很,没想到又被几个楚兵认了出来,将他和吕雉给抓了起来。得到他们,项羽极其欢喜,他要将他们做为要挟刘邦的奇货。后来,刘邦得知了父亲和妻子的下落,也没敢去救他们。 刘邦虽然在逃命,却有了一桩喜事。他遇到了戚翁,对方把女儿送给了他。逃命王做了老新郎,应该恭喜,应该祝贺。欢度一晚之后,刘邦继续逃生。当他正独自逃跑时,后面又来了大队人马。刘邦以为是楚兵,急忙躲了起来。到了近前,他才看清,那是他的太仆、滕公夏侯婴率领的人马。夏侯婴是刘邦的驾驶员,正带着王车四处找他。当初大乱时,刘邦慌不择路,跳下王车骑上快马就逃了,他们从此失散。藏着的刘邦赶忙出来,两人一见面,都很惊喜。夏侯婴让刘邦上了车,然后飞快地向前遁去。沿途有许多难民,蓬头垢面,弓腰驼背,正在惊恐地逃离。其中有两名小孩,才几岁,多次向车上坐着的刘邦张望。夏侯婴眼尖,看见他们好像是刘邦的子女,请他辨认。刘邦原先没有注意到,此时睁大眼睛一瞧,果然是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瘦小的身子在剧烈地颤动,衣服又破又烂,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刘邦一看,也有点心酸。,忙叫夏侯婴把他们抱上车来。相认后,刘邦询问发生的情况。这时,他们哇的一声哭了。然后抽泣着说,他们本来是和爷爷母亲一起逃难,后来却走散了,吃尽了千难万苦。正在说话间,忽然有一大队楚兵追了上来,为首的是楚将季布。他们来势凶猛,连卷起的尘土都显得凶狠。夏侯婴急了,他下车使劲给马加了一鞭子,紧接着匆忙跑到后面去推车。追兵越来越近,刘邦比夏侯婴还要着急。他嫌车子太重,行驶太慢,竟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推落下去。刘邦这么狠心,夏侯婴却不忍心。他抱起两个小孩,放入了车中。可他刚一转身,刘邦又将那两个自己的小孩扔了下去。夏侯婴又急忙抱起他们,放入车中。如此反复几次,比赛场上的传球还要精彩好看。刘邦却不想再做这个游戏,玩烦了,玩腻了。他朝夏侯婴狠狠骂道:“狗东西,你还要不要我的命了?我大王的命重要还是小孩的命重要?”夏侯婴苦苦求道:“这是大王你的骨肉啊!你怎么能够舍得抛弃呢?”刘邦一见夏侯婴还敢还嘴,怒火更大,唰的一声拔出宝剑,霍地向他劈去。多亏夏侯婴是员武将,他躲闪得快,才免做了剑下之鬼。刘邦那么凶,夏侯婴再也不敢将那两个小孩放进车里。他让别人去驾车,然后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挟着两个小孩一跃上马,飞奔而去。季布他们追赶不上,掉头回去了。这时的刘邦,才溜之大吉。 攻占项羽的都城彭城之后,刘邦得意忘形,贪恋酒色,极其昏聩。在齐地作战的项羽,很快率兵杀了回来。交锋中,汉军大败惨败,刘邦也落荒而逃。他虽然跑掉了,没有丧命,却葬送了自己四五十万将士的性命。不止如此,方圆几百里的生灵也倒了霉,遭了殃。王母就是其中的一位,她被楚军抓了起来。 王母是王陵的母亲,沛县人。王陵与刘邦不仅是同乡,前者还是后者的得力部下,很是有名。得到了王母,项羽不由得一阵狂喜。他还想得到王陵,让对方替他效力。为了达到目的,项羽逼迫王母写信,招降王陵。王母不怕项羽,始终没有答应,她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王陵知道母亲的下落后,派人来探视,希望能够救她。来者到了楚营,项羽让他和王母见了面。有项羽在场,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临别的时候,王母去送来者,才悄悄流着泪对他说道:“请你回去转告王陵,叫他好好侍奉汉王。汉王宽厚爱民,是一位仁慈的长者。让我的儿子不要顾念我这个老太婆,不要怀有二心。我的话就这么多,老妇只好以死来相送了。”话音一落,王母猛地掏出身上藏着的匕首,遽尔朝颈上刺去,轰然一下倒了地,再也没了呼吸。 到了阴曹,阎王见了王母又惊又叹,质问道:“刘邦宽厚吗?仁慈吗?爱民吗?要不是他,那许多的将士、无数的生灵,又如何会遭劫遭难呢?你王母,又怎么会被抓起来?又怎么会丢命送命呢?你明明是被刘邦害死的,偏偏还说他的好话,岂不愚乎?怎不哀哉?”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王母半个字也答不上来。她是有悔呢?还是无怨呢?不得而知。 第三十章【讨伐】 项羽率领大军去进攻齐国,他的国都彭城一下空虚了。在关中的刘邦,早已准备好了人马。机会难得,他立即东征,朝彭城杀去。 一路顺风,不久到了洛阳。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翁董公,向刘邦献议,让他替被项羽弑杀的义帝披麻戴孝,给他报仇。董公说这样做,既有充足的理由征讨项羽,名正言顺,又能得到其他诸侯的响应,人多势众,那同周武王伐纣的盛举一样,就在眼前。 刘邦一听,一阵狂喜,一口赞同下来。高兴之余,他也不免自责。自己早就知道义帝的事了,却没有想到老头子所讲的好处,要不然,早会那么做了。不过还好,现在还没有到达彭城,还有一半的距离,还不算晚。 一道命令,马上在汉军中传遍。刘邦让全军披上缟素,为义帝举哀。霎时,这里是白的,那里是白的,到处都是白的,犹如白茫茫的冬天一般。可是在刘邦的心里,却盛开着春天,盛开着喜悦的春天,鲜艳的春天。 紧接着,刘邦发出檄文:“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悉发关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这篇文辞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因此许多诸侯都率兵加入了刘邦的队伍。其中有魏国赵国等六七路大军,兵力一下达到五六十万之多。他们外面套着缟素,简直就是一片人间绝无仅有的巨大雪花。这片特大特大的雪花,在山川飘扬,连天地都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刘邦瞧着它,却高兴得不知所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一声令下,义旗直指彭城而去。 彭城没有多少人,而且还是老弱残兵。刘邦的大军到了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冲了进去。占领了彭城,刘邦得意至极。进入项羽的王宫之后,刘邦故态复萌,日日美酒,夜夜娇娃,迷天醉地,雾东云西。此时的他,只顾个人享乐,笑都来不及,哪有一毫悲痛、半点哀思?刘邦对义帝只字不提,早将那位君父抛到九霄去了,他是谁啊?外星人吗? 刘邦昏了,手下也晕了。眨眼之间,痛得无比清醒的项羽率兵杀了回来。这一场大战,差点要了刘邦的小命。他虽然逃脱了,四五十万将士却都丧了性命。那么多那么多的血,遍地都是,可比那片白色鲜艳多了,刺目多了。 刘邦醉倒在彭城王宫,被项羽杀得大败。手下死了三四十万人,自己也孤身逃命去了。跑着跑着,天已黑了,刘邦想找个地方休息。 突然,他看到了灯光,还听到了狗叫,一个小村出现了。刘邦下了马,走了进去。 “喀、喀、喀。”有一位老汉在咳嗽。 “老人家,这儿有住的地方吗?”刘邦迎了上去,急忙问道。 “你跟我来吧。”老汉看了看刘邦。 老汉将刘邦带到自己的家,坐下后,他又打量了一下他,问道:“看你像一位贵人,怎么会到此地呢?” 刘邦见老汉很和蔼,直言相告:“我就是汉王,被项羽打败了才跑到这儿的。” 老汉一听,慌忙下跪,却被刘邦给扶住了。 “老朽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王恕罪。” “承蒙老人家不弃,已经感激不尽了。” “今天村里有喜事,我去参加了。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所以回来晚了。不过,能够遇到大王你,真是万分荣幸啊!” “老人家,忘了问你的姓了。” “我姓戚,本是定陶县人,为了避难才来到这儿的。眼下,只有一个女儿同我相依为命。” “咕噜”“咕噜”刘邦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戚翁笑了笑,说道:“我光顾啰嗦了,连大王还没有吃饭都不知道。如果大王不嫌弃,我叫人给你准备一点吃的。” 刘邦也笑着说道:“好吧,实在太饿了。” 戚翁朝着里屋,喊道:“女儿,快快准备饭菜,大王饿了。” “是,爹爹。”一个清脆甜润的声音飘了出来,似黄鹂,如甘泉。 刘邦一听,心头猛地一震,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他再无心思同戚翁说话,只是随口敷衍而已。 没多久,饭菜做好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佳人。刘邦一眼看见,一下呆了。这位美女,脸形如同西施,身材好似貂蝉,少有更少见。 “好一位绝色的女子!”刘邦失声赞道。 那名女子是戚翁的女儿,才十七八岁。他一听到刘邦这名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夸扬,脸一下子红了。手中端着的饭菜也显得不好意思,在不住地抖动。好不容易,她才定住了神,慢慢过去放下它们。然后,转身打算离去。 戚翁叫住了她:“过来见过大王。” 戚女轻轻回头:“小女拜见大王。” 刘邦有些慌张:“免礼免礼。” 戚翁又对女儿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戚女答应后,向里面走去,。刘邦盯着她的身影,目不转睛。 “大王,吃菜,吃菜。”戚翁倒上一大觚酒,递给刘邦。 “好,好,好。”刘邦接过,被迫回过神来。 刘邦吃了几口菜,抹了抹油嘴,问道:“你的女儿是否定亲?” 戚翁微微一笑,说道:“还没有。前面有人算命说她有贵相,难道就应在大王你的身上?不知大王你能不能看上小女?” 刘邦心里喜出望外,面上却故做愁闷,说道:“我一个逃难的人,承蒙你们的照顾,浪费了那么多的酒菜,哪里还敢再糟蹋人呢?” 戚翁摆了摆手,急忙说道:“这哪里是糟蹋?这是小女的造化,恐怕还配不上大王你呢?” 刘邦哈哈大笑:“既然老人家有如此美意,那我就只好领情了。” 说完,刘邦立即解下随身的玉带,然后递给戚翁,将它作为聘礼。 戚翁接了玉带,向里面高喊:“女儿,快点出来,喜事到了。” 戚女早已动心,听到父亲呼叫,马上动身出来。 戚翁看到女儿,对她说道:“快收了玉带,这是大王的定情之物。” 戚女拿了那条玉带,她的脸红得很厉害,快把玉带给映赤了。 戚翁见大事已成,便对戚女说道:“给大王斟酒吧,我就失陪了。” 戚翁走了,刘邦和戚女二人,吃着喝着,笑着乐着。等到酒足饭饱,刘邦拉了戚女,同赴高唐去了。 夜深了,突然,有无数的恶鬼朝刘邦扑来。他吓得想逃,却无路可跑,只好向对方告饶。这时,他才看清他们的面孔,都是战死的将士。正在刘邦惊恐万分的时候,旁边的戚女叫醒了他。刘邦看看她,才知道做了一个噩梦。 夜色朦胧灯光红,小村迎来大王种。 尸骨堆山血流河,不及一晚云雨浓。 汉军在彭城惨败之后,刘邦没命的朝西逃去,楚军紧跟着一路追来。他们犹如狂潮,要去席卷淹没对方。奔着奔着,前面猛然出现了一座大山。刘邦嗖的一声窜了进去,眨眼不见踪影。楚军到了跟前,定睛一瞧,那是韩信率领的军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儿是荥阳,地处平原,韩信带兵屹立在此,和山峰没有多大区别。楚军不服气,想要冲过去。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闯,怎么撞,一浪接一浪,一波连一波,都没有任何效果。后果倒不小,他们自己被碰得头破血流,哇哇乱叫。到此,只得罢手了事。 荥阳没事了,刘邦甩了甩袖,扬了扬头,有些神气。他正在得意的时候,西北忽然刮来了一股寒流,吹得他打了好几个哆嗦。稳住自己后,刘邦得到了魏王魏豹造反的消息。现在才八月,应该是团圆团结的时候。魏豹看到刘邦吃了打败仗,不愿一起吃亏,反咬起来。刘邦大怒,朝着魏国方向破口大骂。暂时解气后,刘邦将目光盯到了韩信身上。从他这儿,刘邦得到了温暖,看到了光明。韩信被任命为统帅,带着曹参灌婴两名将军和几万人马,前去进攻魏国。 东南风在使劲地飘,汉军也在用劲地跑。很快,他们到了临晋津,这是通往魏国的要道。对面已经布满了敌兵,这一股寒流够强够大,差点将河流给冻上冻僵。韩信的心里挺热,身上也挺热,迎着寒流,瞧着乌云,他笑了笑。慢慢地,他的眼前亮了,有了一条大道,一条通往魏国的大道。从派出的侦察兵的口中,韩信得知对岸几乎都有魏兵严密把守,只有夏阳(在今陕西韩城)那里水流较急,守卫较松。他决定以它为突破口,杀入魏国。 路在心中,路在脚下。韩信马上做出安排,让曹参带兵进山去采办木材,叫灌婴率部上街去采购瓦罂。对于此举,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要那些东西作甚。曹参向来佩服韩信,没有说什么就去了。灌婴则忍不住,跑去问韩信。韩信没有明说,只叫他去做。这问了等于没问,灌婴的疑虑更重了。等到他们把那些东西办好时,韩信下令制作木罂——将木头和瓦罂按照要求绑在一起。到了此时,曹参和灌婴也不明白韩信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灌婴甚至嚷道,过河得用船,船已经有了,要那木罂干什么?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木罂造好了,答案也来了。韩信让灌婴带领一些士兵留在原地,摆开船只,做出要渡河的架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做好掩护。然后,他与曹参率领大队人马,带着木罂,悄悄来到了夏阳。这时的曹参,才清楚韩信的用意,他要拿木罂当船,运送士兵,渡过这很险的地方。曹参看了看韩信,对自己的元帅油然起敬。河水在流,木罂在走,他们很快到达了岸头。这一阵东南风,绕过了强大的寒流,飞入了魏国。大门已经敞开,舞台就在眼前。汉军个个精神抖擞,人人气概昂扬,如雄鹰击空,似猛虎啸林,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 在都城平阳(在今山西临汾),魏豹正在饮酒。他认为派去重兵守住了临晋津,汉军插翅也别想飞过来,因此很放心,很舒心。猛地,他感到王宫在摇晃,吃了一惊。倏尔,有人跑来报告,说是汉军杀过来了。当的一声,魏豹手中的酒觚掉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魂飞魄散,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正在魏豹冻得快没生气的时候,韩信给他送来了热量。魏豹在汉军的层层围裹之下,急出忙出吓出了一身大汗。结果,他失败了,被俘了,投降了。从此,魏国就不再姓魏,而改姓了汉。 乘着东风,顺着南风,韩信接着朝又一反叛了的赵国发动进攻,先指向他的代地。这时,张耳来了,曹参走了。他们奉刘邦之命,有此调换。曹参南下时,还奉命带走了精锐部队,去守卫荥阳,抵抗楚军。人数少了,力量弱了,韩信的智谋没有少,勇气没有弱。迅速占领代地之后,他挥师东进,要拿下整个赵国。 对于西来的这一群骏马,赵王赵歇、丞相陈余已经听到了重重的蹄声,还看到了扑来的尘土。井陉口是太行山上著名的关隘,也是那边通向这边的门户,地势极其险要。陈余立刻在这里布置了差不多二十万的兵力,等着汉军。那么多的人马,堆起来就是一座城墙,一座高大的城墙。从东边望去,它快超过太行山了,不见一丝一毫井陉口的影子。如此严密,别说对方的马休想通过,连马身上的鬃毛也莫想吹过一根半截。看着自己无懈可击的安排,陈余不觉朝着西边笑出声来。那些骏马,除了倒在他的城墙之下,还有何法?还能干啥? 李左车是陈余手下的一位谋士,他建议攻其不备,想率领三万人马去偷偷夺取汉军的粮草,使其不战自乱,从而稳操胜券。陈余有厚实的城墙做依靠,做保证,万无一失,他不屑出此,没有同意。在他的心中,输赢早已定了,何须那般折腾?搞得自己这头大熊跟个小鼠似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多没面子,多不汉子。陈余晃了晃笨重的脑袋,扭了扭笨重的身躯,感到有些晕,仿佛汉军已经被吞进了肥胖的肚里,成了他的美餐。 第三十一章【神出鬼没】 骏马跑得飞快,要到井陉口时,韩信看到了对面那堵城墙。他已经得知李左车的事,喜出望外,所以才大胆赶来。城墙的确高,的确大,可在韩信的眼,只同小土丘一样,算不了什么。他马上做出部署,派出伏兵,要出奇制胜。身边的兵力更少了,韩信的胆识却更大了。他早就知道这儿有一条汦水(绵河),如今便让一万士兵背对那条河水,在岸边列阵等着。赵军望见背水阵,都不禁发笑,有的还狂叫起来,骂韩信无能,说汉军必败。背水列阵乃兵家大忌,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那韩信为什么还要反其道而用呢?难道他真的山穷水尽了吗?对此,汉军也疑惑不定。不过,韩信指挥作战的时候,从来就是灵活多变,让人无法捉摸。他们怀疑归怀疑,还是相信自己的元帅,坚决执行他的命令。 一切准备就绪,韩信叫过张耳,要去攻破那座城墙。张耳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这边兵力本来就少,现在又调出去了那么多,目前身边只剩下几把刀了,能砍破对方那百米厚的铁板吗?不被折弯折断才怪呢。韩信看出了张耳的心思,但他没时间去管他。长鞭一挥,快马一跃,韩信率军冲入了井陉口。汉军英勇,赵军也不肯示弱。交锋以后,双方激烈地争斗起来。渐渐地,赵军就像狂风一般,要来席卷汉军这几粒沙子。韩信见状,立刻喊张耳快跑,同时命令士兵撤退,一起向后飞奔。陈余一看得手,哪里还肯歇脚?不仅他率兵追了过去,连在营中的赵歇闻讯后也赶了出来。赵营空了,韩信派出的伏兵,依照秘计,趁势将它占了,并且将里面所有的赵国旗帜都换做了红色的汉军旗帜。韩信他们跑到汦水旁边,那个背水阵的时候,他猛然转头,蓦地下令,与赵军决一死战,如果有退缩不前的,立即斩首。张耳此时,才明白韩信用的诱敌之计。假若不将赵军引诱出来,他的背水阵没有丝毫用处。汉军本来就没有退路,再加上严厉的军令,哪有不拼死向前的道理?他们奋不顾身,冲向赵军,似快刀,如利剑,比其多好多倍的敌人,捡不到一丝便宜。这就是背水列阵的妙处,不少士兵跟着韩信的时间还不长,是新招募来的,他们还像市人普通人一般,纪律性不强,遇事惊慌,不免贪生怕死,所以驱使他们不得不如此,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汉军千分勇猛,陈余万分着急。赵军的伤亡越来越大,无奈之下,他只好率兵向营内跑去。陈余的企图,是想回去坚壁不出,重新建立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墙。不过,这已经晚了。他的城墙一被韩信挑得动了起来,就如同无数的破泥烂瓦,再也无法修复。陈余却不知道,怀揣着最后的梦想,朝目的地奔去。快到营门时,陈余突然看到了那赤色的旗帜在它上面飘扬。它们鲜艳夺目,陈余却黯然失色,脸上没有一点光泽。那是汉军旗帜,那是汉军旗帜,难道我的后路也断了吗?陈余在心里喊着。“哎哟!”忽然他大叫一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陈余慌了,赵军也慌了,乱得不可收拾。汉军的伏兵乘机冲了出来,和韩信他们展开了夹击,犹如饺子皮裹饺子馅一般。陈余被包在里面,没了出路,被张耳派兵杀了。赵歇做了俘虏,接着斩首。这时,赵国也被韩信踩在了脚下,成了汉军巨大的战利品。 占领了赵国,韩信请来了被陈余抛弃的李左车,他知道此人很了不起。韩信对待李左车,和陈余截然相反,他把他当做师长,向其讨教进攻燕国等地的问题。在李左车的献议下,韩信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只是写了一封书信,便让燕王臧荼举起了双手,他的燕国抬起双腿跑到了汉国这个大家庭里,和魏国赵国一样,做了新的成员。 元帅腹中盈韬略,直踏高山做平川。 魏国的都城大梁(在今河南开封)有两位著名人士,张耳和陈余。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特别好。因为张耳的年纪比陈余大许多,所以陈余尊敬张耳就像自己亲生父亲一样。相同,张耳对待陈余也好比自己的儿子一般。两人虽然不是父子,却比普通的父子还要亲还要好。为了这金石之交,他俩又发下重誓,要共患难,同生死。 一次他们正在路上走着,忽然遇到了一伙强盗。其中一个看着陈余,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张耳见了,赶忙推开陈余,他准备主动挨这一刀。可是陈余不愿意,也抢着要受死。强盗也有天良,被他们舍己为人、舍生忘死的崇高精神所感动,惭愧地走了。当时的人,都对他们这种凤毛麟角的情谊感到无比的敬佩,称之为刎颈之交。 张耳和陈余两人不仅友谊深厚,而且腹内的东西也不少,脑瓜特别聪明。他们美名远播,好多人都知道。秦国将魏国灭掉之后,竟然悬赏一千金和五百金,分别来购买张耳和陈余的人头。他们得讯后,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只好匆忙逃到了陈县。不久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违法,只是由于太有才能,人家害怕,要除掉才放心。 张耳和陈余来到陈县,真正到了共患难的时候。他们改名换姓,干起了看守大门的工作。为了不暴露身份,张耳经常叮嘱陈余,要小心谨慎。陈余虽然对此铭记在心,可是有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和自己的上司吵了起来。上司对于下属的无礼,极其愤怒,要用笞刑来处罚。陈余很不服气,站起来准备离开。正在旁边的张耳,慌忙用脚踩他。陈余感到疼,一下明白了。他不再反抗,接受了抽打。等到上司走了之后,张耳一边安慰陈余,一边给他抚摸。然后,他将陈余叫到外面,严肃地说:“我给你讲的话,怎么都忘了?一点小小的侮辱,你都受不了,就要拼命,以后这怎么干大事呢?”做儿子的陈余听了做父亲的张耳语重心长的话,深深地垂下了头。他们父子俩在这儿相依为命,从此再也没有出过什么什么差错。 陈胜的起义军攻占陈县之后,张耳和陈余前去拜谒对方。陈胜早已听说了他们的大名美名,高兴地召见接见。会面以后,他们劝阻陈胜称王,希望得到他的重用。陈胜对此很不乐意,没有听他们的,也没有重用他们。他们一看这儿没了指望,又让陈胜派他们去进攻赵地,说要替他增加地盘,实际是想借此扩大自身的势力。陈胜信了一些,命令他的故人武臣率兵去夺取赵地,只叫张耳陈余做了副手。他们进兵以后,很快占领了赵地。张耳和陈余又开始怂恿武臣做王,背叛陈胜。武臣一听大喜,立即披上了赵王的王袍。为了感谢那两位,武臣让张耳做了大丞相,陈余做了大将军。可惜不久,武臣被他的部将李良杀了。张耳和陈余一起遁得快,捡了两条命。紧接着他们重整旗鼓,又杀了回去,赶跑了李良。没了赵王,他们找到原来赵国的后裔赵歇,补了此缺。赵歇只是小小的傀儡,实权掌握在还是大丞相大将军的张耳陈余手里。此刻,是张耳和陈余同富贵的时候。 秦朝大将章邯消灭项梁之后,率领二三十万大军进攻赵国的巨鹿,从南边将它包围起来。在城北的陈余有几万人马,却不敢出头。城中的赵歇和张耳危在旦夕,慌忙派人去向他求援。来来回回,使者的腿都快跑断了,可是陈余的手也没有动起来,依旧缩在袖里。次数多了,张耳火了。他让张黡陈泽这两名将领用他的话去责备陈余,说他和陈余本是刎颈之交,如今有了危险却不来相救,难道要背弃以前的山盟海誓吗?如果陈余不想做那负心之人,那就用心去同秦军拼命。这样或许还能死中求生,否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陈余听了,虽然有所触动,但是不愿行动。张黡陈泽一下急了,这时陈余也怒了。他给了他们五千人马,让他们去同秦军试试。他们明知此去必死,还是勇敢地去了。结果,他们连同那五千人,都被秦军结果了。 没过多久,楚国的项羽率兵过来,打败了秦军,解了巨鹿之围。没了危险,张耳和陈余见了面。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犹如两团乌云在夺冠。张耳斥责陈余见死不救,怒问张黡陈泽二将的下落。陈余随口说了他俩战死的情况,言下很是不屑。张耳听了不信,以为是陈余杀了他们。陈余不服,双方争吵起来,和村妇村婆差不多。“你怎么这么恨我?不就是一个将印吗?我就把它给你好了。”陈余大声吼道。他一边气呼呼地说,一边怒冲冲地解下印绶,接着恶狠狠地递给张耳。张耳一时没料到陈余会这般决裂,没敢去接那个晃眼的东西。陈余见对方有些发木,自己却变得灵活多了。嘭地一声,他把将印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朝着张耳一瞪眼,转身上厕所去了。张耳面上没有动,心里却在动,要不要那个将印呢?他正在犹豫时,随从帮他做了决定,劝他拿了那个所谓上天赐予的宝贝。张耳本来有几分动心,听了此言,他便动了手,把将印拿了起来。他紧紧地抓住它,细细地瞧了一番,然后高高地挂在了自己的身上。这颗将印虽然只有几斤轻,可是张耳觉得它比千钧银万钧柄还重。他的身躯一下有了无穷的力量,昂然而立,仿佛在疆场指挥杀敌。陈余本想出去方便后带来方便,缓和一下气氛,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到时依然把那个将印握在手心。当他回来时,却一眼看到了那颗刺目的将印吊在张耳的身上,事与愿违,不由得脸色大变,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掉头走了。他只带着几百名亲兵,到河边捕鱼假装休身去了。 项羽进入咸阳之后,封了好多诸侯,其中张耳被封为常山王。赵歇虽然还是赵王,却被迁往代郡,只能管辖小小的代地。比它大得多的赵地,成了张耳的盘中餐,势力范围。陈余听说之后,又喜又恨,喜的是项羽在封王,恨的是张耳也能被封王。他让人去给项羽进言,希望自己也能当王。项羽听后,只给了他一个南皮侯,才拥有三个县的地方。陈余极不情愿,叫嚣道:“我与张耳,大功相同,大名相同,为什么他能做大王,我就只能当一个小侯呢?这太不公平了,我决不罢休。”陈余说完,立即派人去向与项羽不和的齐王田荣游说,请他帮助自己攻打张耳,迎回赵王,到时赵国就是齐国的属国。有这等交易,田荣自然满意。他马上派兵去和陈余会合,连夜进攻张耳。张耳没有想到料到,正在睡大觉做美梦。当陈余带兵攻进去的时候,惊醒后的他慌忙逃窜。幸亏张耳逃得快,这位大王捡了一条小命。张耳跑了,赵地当然被陈余夺了过去。他把赵王从代地迎接回来,自己也被赵王封为了代王。陈余没到封地去,而是留下来辅佐赵王,做了丞相,掌握大权。陈余当了王,终于如愿以偿。丢了王的张耳,投奔了汉王刘邦。 刘邦东征进攻彭城的时候,他发布檄文,要求各路诸侯为义帝报仇,共同讨伐大逆不道的项羽。赵国得知后,积极响应。不过,陈余向刘邦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刘邦杀死张耳那个禽兽,那个丧心父,才肯出兵。刘邦不愿那样做,从军中找出一个面貌与张耳相似的士兵,将他的脑袋砍下,送给了陈余。陈余收到之后,一看那个血肉模糊的首级,真的以为是张耳的。他万分高兴,都忍不住狠狠踢了两脚,让那头颅滚到了臭水沟。欢喜之余,陈余马上出兵相助。可是不久,陈余知道了张耳还没有死的消息。他气得要命,又与刘邦成了敌人。刘邦派韩信攻下魏豹的魏国之后,又让他去进攻赵国。张耳听说了这件事,立马请缨,要去前线杀掉陈余那个畜生,那个作逆子。刘邦大力赞成,让张耳带兵去了。张耳到了前方,在韩信的指挥下,很快在汦河打败了赵军。主帅陈余在逃命时,被眼尖的张耳看到了。他急忙率兵过去,包围了目标。对于这个网中之物,张耳本想亲自下手,可当他的剑都狠狠地架在陈余的脖子上时,又狠狠收了回来。他害怕全天下的人都来指责,为父的居然杀死为子的。张耳一挥手,让士兵砍下了陈余的脑袋。看到这颗滚到地上的头颅,张耳不由得连吐几口唾沫。在他的心中眼里,那还不如一粒灰尘。灭掉赵国后,张耳又被刘邦封为赵王。从此,没了陈余,他一个人称起孤来,其乐无双啊! 司马迁在《张耳陈余列传》的最后,说得很好:“张耳、陈馀,世传所称贤者;其宾客厮役,莫非天下俊桀,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张耳、陈馀始居约时,相然信以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相慕用之诚,后相倍之戾也!岂非以势利交哉?名誉虽高,宾客虽盛,所由殆与大伯、延陵季子异矣。” 第三十二章【并肩作战】 刘邦在彭城大败之后,处境极为不利,他想联合力量来抵抗项羽。谒者(秩比六百石)随何得知后,主动请命,愿去劝说九江王英布,使其归附。刘邦一听大喜,立即让随何前往。 随何一路顺风到了九江,在这儿却遇到了一股逆风。英布知道他的来意,故意避而不见,只叫太宰接待。随何开始倒不忙,可是一连过了三天,都不见一丝一毫英布的影子,他有些着急。这几日,随何也猜透了英布的心思。他轻轻一笑,对太宰说道:“我来拜见大王,却连照面都不打一个,未免太小气了吧。我想大王的意思,肯定是以为楚国强大,汉国弱小,所以徘徊不定。这也无妨,尽可与我相见。如果对我说的,大王觉得没错,就答应,否则不满的话,完全可以将我和二十个随员的脑袋砍下来献给项王,表明对他的忠心。这样一来,岂不直截了当?何必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太宰听完,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报告英布。英布本来就是一个猛夫,一个粗汉,如今一听有人笑他不果断,不爽快,他最不情愿,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召见随何。 面对英布,随何直奔主题,说道:“汉王派我到此来问一问,大王你为什么对楚国那么好?”英布一听乐了,笑道:“九江是楚国的属国,我也是项王的臣子,当然应该好了。”说完这些理直气壮的话,英布很是得意。殊不知,他已经掉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随何一见英布入彀,随即问道:“项王讨伐齐国的时候,倾巢而出,可是大王你只派了区区四千人去充样子,自己还没去,这难道是属国该做的事吗?后来汉王攻入彭城,项王还在齐地,一时来不及回来。九江离彭城较近,大王却不发一兵相救,只是坐观成败。这难道又是臣子应该干的事吗?”听了这些不容争辩的事实和理由,英布哑口无言,他的那张光滑滑的西瓜脸早已变做了皱巴巴的苦瓜脸。随何见了,不禁暗暗发笑。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大王你名义上是帮助楚国,却没有实际行动。将来项王一定会向你兴师问罪的,到时大王怎么办呢?”听到此处,英布垂下了头,一个大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为了让英布彻底点头,随何继续说道:“大王你现在看着楚强汉弱,这只是表面,实质不是如此。项王背了盟约,弑了义帝,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人人都要反对他,他很快就会孤立无助。可是汉王就不同了,他是仗义兴兵,得到了大家的拥护,我们这边会越来越强。楚兵千里深入荥阳,被汉军死死挡在那儿,既不能进,又不想退,粮草缺乏保障,终究是要失败的。大王你托身于外强中干、灭亡在即的楚国,不是危险万分吗?如果现在大王能够帮助汉王,投靠这棵大树,将来汉王取得了天下,你也可以好好乘凉的,一定会让你仍做九江王的。否则,到时项王发怒,大王你别说做王了,恐怕只有家破人亡了。”听到末句,英布魁梧的身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慌忙下座,来到随何跟前,附耳对他说道:“我听从先生的就是了,但是暂且不要声张,过几天再来宣布吧。”随何见英布点头了,他也点了点头。 随何回到客舍,开始静候佳音。可是一连过了几天,也没有一点消息。他赶快一打听,才知道楚国的使者刚到九江,正催促英布发兵去攻打汉军。英布一下没了主意,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随何晓得情况之后,立刻有了对策。他对英布这个猛汉,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不给他来副猛药,他是不会猛力向前的。随何想好了办法,专门去窥伺楚国使者的行踪,要在他身上做文章。当楚国使者又去催促英布时,随何看到机会已到,也不通报,径直大踏步走了进去。他瞧了瞧楚国使者两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上首。楚国使者见他这般举动,吃惊不小。正在疑惑不定的时候,更惊奇的事又接踵而至。随何盯着楚国使者,大声说道:“对不起,老弟。九江王已经归顺了汉王,你是楚国的使者,怎么能够来此胡闹呢?”英布一听大惊失色,楚国使者更是魂飞天外,拔腿就跑。随何急忙叫英布杀了楚国使者,要不后果不堪设想。英布此时早已乱了方寸,没了主张,只有听随何的,赶忙命人去做。那些人追上楚国使者之后,将其一刀杀死了事。 楚国使者没了,英布的犹豫也没了。楚国使者一刀两断了,英布与楚国也一刀两断了。他向大众宣布,立刻同汉军并肩作战。 在汉王刘邦派来的随何的劝说下,九江王英布宣布脱离西楚霸王项羽的控制,投靠了那边。项羽听说后,气得头发都快变成了剑,他立刻派兵去进攻。英布抵抗不住,只好丢了九江,同随何一起来到了刘邦所在的荥阳。 得到消息之后,刘邦说要在大厅欢迎那位归顺的大王。当英布与随何来到大厅时,里面却空无一人,静得让人害怕。面对大大的空间,英布感到大大的郁闷。随何早已接受了刘邦的指示,对此一点不以为奇。这是刘邦有意干的,他要给那个猛夫一个下马威,耍弄耍弄。随何按照刘邦的旨意,领着英布向里走去。他们经过三道湾、九处拐,终于到了内室。目标就在眼前,英布仔细一看,只见刘邦正坐在床上,下面还有两名女子在给他洗脚。英布瞧着那盆脏水,眼珠猛地鼓了出来,脸皮突然拉了下来。刘邦啊刘邦,你可真能损人啊!居然拿一盆洗脚水来当见面礼,做为对我这名大王归附的大大回报。我身上出的臭汗再脏,也没有那盆洗脚水脏......英布很烦闷,也很懊怅。不过,既然来到了矮檐之下,就不得不低头。英布强忍着,弯腰向刘邦施礼。刘邦扬了扬头,摆了摆手,大声说道:“你没看见我在洗脚吗?不用多礼。”英布已经被那污浊的洗脚水熏得不行了,如今再闻了这比洗脚水还臭的话语,冲得他几乎快把肠胃给翻了过来。他极力遏住后,匆匆告辞了。随何依旧听从刘邦的安排,跟在后面。 跑到外面,英布使劲呼吸了几口空气,才对后面的随何说道:“我不该听信你的胡言乱语,冒冒失失来到这儿。现在后悔莫及,还不如自杀算了。”话音一落,他就要拔剑自刎。随何急忙拦住,问他为什么。英布长叹一声,说道:“我也是一国的主子,称王称霸,汉王却对我像奴仆一样,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随何听罢,轻轻一笑,缓缓说道:“哦,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能惹大王生气呢,原来是这样。大王你千万别介意,刚才汉王喝醉了,有些简慢。一会儿他清醒了,自然会用最高贵的礼节来欢迎,大王你等着瞧好了。”随何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难怪不得我闻到了他的口气,比那洗脚水还臭啊!原来是多喝了酒。”英布一个人在小声自言自语,表示醒悟和理解。 恰在这时,有人奉刘邦之命,来请英布去住贵宾管。来者极其恭敬,差不多有诚惶诚恐的样子,一下惹得英布大喜狂喜,趾高气扬去了目的地。这里更让他开心,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薄袖短裙。英布毫不客气,随意享用。他的眼醉了,口醉了,身醉了,心醉了,完全醉倒在了装醉的刘邦的套中。从此,他就为他效力卖命了。 在荥阳的刘邦,遭到楚军的大力进攻,很是危急。为了寻找出路,他向谋士郦食其问计,该怎么办。郦食其已经有了准备,献上了自己的方略。他说,商朝和周朝建立以后,都对各自前朝的后人进行了封官拜爵,因此享国的时间很长。秦朝则不同,没有那样做,于是灭亡也快。所以,现在应该学习商朝和周朝,封六国的后嗣为王,重新建立赵、魏、韩、燕、齐、楚,使这六国的人心存感激,竭诚相助,胜利便在掌心了。刘邦一听,乐开了花,让郦食其赶紧去办。 由于心情舒畅,刘邦食欲大开,又是正逢午饭的时候,他在摆好的酒肉桌上狼吞虎咽起来。突然,他看到了前来的张良,立刻叫他过来。张良到了跟前,刘邦把郦食其的主意对他说了一遍。张良听完,急忙反对:“如果这样做,天下就是别人的了。”刘邦一时大惊失色,酒也喷了,肉也吐了,只顾看着张良。 张良拨了拨桌上的筷子,将它们全部移到了左手边,然后对刘邦说道:“我就拿筷子来一一说明它的不妥之处吧。”话音一落,他拿起一只筷子,又说道:“从前商朝和周朝,封拜他们前朝的后人,那是能制对方于死地,所以敢于放心大胆地施恩。大王你自己想想,现在能要项羽的命吗?这就是一不可。”张良将手上的筷子放在右手边,又拿起左边的一支筷子,接着说道:“周武王进入商朝的国都后,给商容的住处挂匾,释放被关的箕子,为比干的坟墓栽树种草,旌扬这些忠臣。现在的大王你,能够做到这些吗?这就是二不可。”第二支筷子被顺手放在了右边,左边的第三根筷子被拿了起来,张良继续说道:“周武王又发放巨桥的粮食,鹿台的钱财,用它们来救济百姓,大王你现在能够这样做吗?这就是三不可。”张良把第三根筷子随便扔在右边,再次拿起左边的第四支筷子,然后说道:“周武王战胜商朝以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再使用它们,大王你现在敢如此吗?这就是四不可。”张良把第四支筷子任意丢在右边后,拿起左边的第五根筷子,说道:“天下豪杰跟着大王,出生入死,无非希望明日成功了,能够封王赐地。如果有了六国,哪里还有土地来奖赏功臣?他们对此就会失望,不愿跟随大王,大王又靠什么来打天下呢?这就是五不可。”张良把第五支筷子乱扔在了右边,拿起左边的第六根筷子,说道:“假若项羽的楚国不强大也就罢了,否则六国的新王一定会被项羽慑服,为他效力,大王你又如何让他们来替你卖命呢?这就是六不可。”张良说完,将第六根筷子甩到了右边。然后,他指着右边这堆乱七八糟的筷子,对刘邦说道:“这六支箸就相当于六国,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怎能帮助大王?”刘邦听完,早已气得不行,破口大骂郦食其,差点误了他的大事。 第三十三章【反间计】 等到刘邦稍稍消气之后,张良将那六支筷子拿在手里,握成了整齐的一束,说道:“这样一个整体,一个被手心控制的整体,才有强大的力量,才有希望。”霍地,他迅速将这把筷子使劲指向东方,那是项羽所在的地方。张良一边指着,还一边说道:“这儿才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一定能穿透项羽的心。”刘邦鼓起了双掌,哈哈大笑,:“子房真是我的明灯啊!总能为我指出前进的道路。” 在荥阳,汉军的粮草遭到了楚军的破坏之后,项羽又亲自率兵朝它进攻。这真是雪上加霜,危险万分。如果不想方设法,就只有坐以待毙。城里的刘邦忧心忡忡,无法中想出一法,派人去与项羽讲和,愿以荥阳为界,东方归楚,西边属汉。项羽看着就要到嘴的肥肉,岂肯轻易舍去?他没有同意,派了一名使者去回话,顺便探察汉军的情况。 陈平听说楚国使者来了,马上有了对策,他摆起了一个圈套。使者到了城里,刘邦在陈平的安排下,假装醉了,只对他说了几句酒话。使者一见主人如此,不便多说。陈平按照计划,将他带到了宾馆,让人给他准备午餐。使者正想看看对方的虚实,他不着急回去,安心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班服务员走了进来,他们还抬着做好的牛羊,以及大桶的美酒。闻着香喷喷的肉,喷喷香的酒,使者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他在想,汉王要用太牢来款待自己,这对项王是何等尊敬啊!等到他们走了之后,使者的肚子唱起了歌,他早已忍不住了。当他刚要用手去拿吃的时,陈平突然笑着走了进来。使者慌忙缩回了手,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陈平向他询问亚父范增的身体状况,还问亚父有没有亲笔信交给汉王。使者不禁一笑,说道:“我是项王派来的,不是亚父叫来的。”陈平一听,红脸变做了黑脸,淡淡说道:“原来只是项王的使者,我们还以为是亚父派来的呢。”话音一落,他叹息着走了。转眼之间,那些服务员又跑了进来,七手八脚将那些摆好的东西都搬了出去。他们一边干活,还一边小声说道:“不是亚父派来的,怎么能够配得上享用太牢呢?”使者有心听到这好似讲得无意的话后,瞠目结舌。这个范老头儿,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和刘邦私通,害得我连太牢都吃不成。看我回去告诉项王,怎么处置你?使者想着想着,肚子里已经吃饱了气。他在屋里焦灼地跺着脚,还不时发出“哼”“哼”的浓重鼻音。在外面的陈平,偷偷地看在眼里,暗暗地笑在心里。他觉得这个使者的性子和项羽差不多,急躁鲁莽,这下对付他们容易多了。不过,陈平未敢掉以轻心,他要使他们彻底入彀。 等到太阳西坠的时候,使者饿得连撒气的力量都快没了。陈平认为时机已到,该给对方加气了。不一会儿,有两名服务员端着酒菜走了进去,请对方慢慢享用。使者一瞧,连一点肉丝都没有,全是土豆白菜,不由得气又冲了上来。他起身一甩袖,准备离开。由于用力过猛,肚子蓦地疼痛起来。使者捂着腹部,艰难地坐下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饿得不行,得吃点东西。面对食物,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吞枣一般大口咽了起来。因为饿得太急,吞得太快,使者起初并没有辨出味道。过了片刻,他才觉得不对劲。这饭怎么是馊的?这菜怎么是臭的?他使劲闻了闻,一股异味扑鼻而来,冲得快要呕吐。使者一看旁边有酒,马上拿来涮涮肠胃。谁知刚一入口,他哇的一声喷了出来,连原来吃进去的饭菜也随之吐了出来。酒是酸的,和刺鼻的小溲相似。使者明白后,这个气啊!一下充满了肚肠,也不饿了。他一跺脚,一抬腿,大步离开了汉营,朝项羽那儿奔去。 项羽一见自己的使者狼狈回来,心中有了三分怒火。等到他听完他的诉说,十分怒火蹿了上来。项羽骂道:“这个老匹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原来只是听说了一点传闻,没有相信,以为他老城可靠,不会干那种事情,没料到果然如此了。”他讲的传闻,正是陈平派人散布的谣言,诬蔑范增不忠。项羽怒不可遏,想立马找范增来算账。在左右的劝阻之下,他才将这一口气狠狠咽了回去。范增一心帮着项羽,一路替他出谋划策,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他哪里知道项羽对他起了怀疑?为了尽快拿下荥阳,范增前去催促项羽,说刘邦已经是釜底游鱼了,再不能让他逃掉。项羽正窝着气,此刻猛地发作,说荥阳恐怕还没有攻下,他的命早被攻下了。范增一听此话,两眼一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才明白这肯定有人在使诈,离间他们。但是对于暴躁多疑的项羽,范增做为嫌疑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一气之下,离开了楚营。在回家的路上,范增被活活气死了。 听说范增死了,项羽又有些后悔。人家跟了他那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项羽暂时清醒后,开始加紧进攻,荥阳危在旦夕。面对千钧一发的形势,足智多谋的张良和陈平,至此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万分无奈之下,陈平还是于无策中想出了一计,那就是诈降。要是范增在,陈平的这一方药也许没有任何效果,他一眼就能识别。不过,他不在了,陈平可以大胆使用。有一位将领纪信,愿意假扮刘邦这位汉王,前去诈降。陈平得知后,立即做出安排。他替刘邦写了一封书信,派人交给项羽。项羽看了之后,知道刘邦今晚就要从东门出来投降,不觉喜上眉梢,爽快地同意了。他率领众将做好准备,到时刘邦一过来,立即砍下他的狗脑袋。我让你投降,我让你早不投降,现在只有到地下去投降了。项羽快意地想着,得意地笑着,傲意地等着。 夜幕降临,好戏即将上场。过了好一阵,东门大开,有许多人涌了出来。对方不是男的,而是一群女的。楚兵见了,不觉好奇。他们平时很少看到这种场面,此时正好一饱眼福,在那里尽情地欣赏。这是陈平布的迷魂阵,要引楚军上钩。项羽在营中听说东门开了,刘邦便要出来投降,乐得放心大胆,饮起酒来,渐渐醉了。迷魂阵又美又长,好多时间都没有走完。守在西门、北门、南门的楚兵听说后,也纷纷跑来观看。他们同项羽一样,以为刘邦就要从东门出来投降,所以无甚顾虑。这正是刘邦他们所希望的,正等着这一刻呢。时机来了,刘邦带着张良陈平等人从西门跑了出去,溜之大吉。 迷魂阵好不容易走完了,一辆王车驶了出来。它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假扮汉王的纪信。那车进了楚营,那人却没有下来。已经睡醒后的项羽听说后,亲自出来瞧瞧他是何方神仙,到了自己的魔界竟敢不下来跪拜。当项羽知道那不是刘邦时,怒火狂喷,下令用火烧死了纪信。这时的刘邦他们,早已进入了安全地带。项羽对此鞭长莫及,只有望洋兴叹罢了。 陈平虽然用反间计除去了范增,但是荥阳还是岌岌可危。项羽对范曾的离去很后悔,他率领大军,昼夜猛扑,对荥阳一点都不肯放松。陈平和张良尽管智谋像江水一样多,至此也差不多干涸了。刘邦急得几乎狂了,气得几乎疯了。万般情急之下,陈平还是想出了一法,诈降。不过,得有人代替刘邦前往,他才能逃脱死亡。刘邦听说此计之后,特别欢喜。他立即放出话来,谁愿做他的替身,将来一定重重报答。没多久,忽然来了一位救命的菩萨。他叫纪信,是汉营中的一名普通的将领。 纪信见了刘邦,立即请缨,愿意替他去诈降,替他去卖命。刘邦一看纪信很慷慨,也故作大方地说道:“我们是正义之师,我不做不义的事。要是照你所说,我虽然脱险了,将军你不就危险了吗?”纪信一拍胸膛,激昂地说到:“我一个人死了不算什么,只要能救大王以及其他将士的性命,这也值了。”刘邦突然站了起来,这位大王紧紧握住那员小将的手,眼泪珠子都差点滚落下来。但是,刘邦还在犹豫,他还怕人家戳他的脊梁骨,骂他狠心,竟然让人去送死。纪信见刘邦低头不语,猛地拔出身上的宝剑,毅然决然地说道:“如果大王你不忍心让小将去死,那小将现在就死在大王的面前。”刘邦赶忙拦住,流着泪说道:“我就同意你吧。将军忠诚贯日,古今无二,希望老天也来保佑你平安无事。”纪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再说什么,收好剑之后出去了。刘邦一个人在那里欣喜若狂,自己再不用半点作态了,人家纪信是千分真心的。 刘邦叫来陈平,马上做出具体部署。他们给项羽送去一封降书,说要今晚投诚。项羽看了,立刻答应。到了约好的时间,陈平先用好多女的组成迷魂阵,吸引麻痹楚军。楚军见了迷魂阵,都只顾观看,放松了警惕。乘机,刘帮他们偷偷跑了。迷魂阵摆得不错,纪信表演得也精彩。他假扮汉王刘邦,坐着王车慢慢前往楚营。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纪信又迟迟没有下来。他在拖延时间,掩护刘邦快快逃离,远远逃离。项羽早等着这一刻,听说那人不下车,不禁大怒。何方妖孽?到了本霸王的屋檐之下,还能不低头吗?他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来到了王车前面。项羽瞪着灯泡一样的大眼,射进车里,想叫那人畏惧。可是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稳坐泰山。项羽让人拿来火炬,照向车中。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发现不是刘邦,怒问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汉王来骗他。纪信哈哈大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项羽一听,气得眉毛胡子都要燃起来了。他一挥手,马上命人将火炬掷入王车。面对险情,纪信毫不害怕,他大声吼道:“逆贼项羽,弑杀义帝,现在又来焚烧忠臣。我死且留名,有汉王给我树碑,看你将来能够怎样?”说到这里,纪信的全身已被烧着了。他忍着剧痛,端坐不动,一会儿就到地下去为刘邦尽忠了。 后来,捡了命的刘邦又得了国,称了帝。他没有给纪信追封官职爵位,进行怀念,也没有修祠建庙,进行纪念,差不多忘掉了那位救命恩人。刘邦虽然把纪信的家乡赏了一个安汉县的称号,却都舍不得用他本人的尊姓大名。范增被项羽气死之后,当时的人们可怜他对项羽一片忠心,却落得那等下场,还在他的家乡给他立了祠堂。纪信在九泉之下见了范增,也会觉得羞愧吧。南宋学者、诗人徐钧,在他的《史咏集》中的《纪信》写道:“诳楚言降乐受烹,重围得脱汉基成。论封无爵死无传,幸有唐碑为发明。”还好,在汉朝以后许多年的唐朝,纪信的丰功伟绩终于被刻在了碑上。对此,纪信也应该感到十分光荣、无比自豪了。 第三十四章【范增之死】 项羽在范增的帮助下,将刘邦围困在了荥阳。为了找到出路,乘机除去智谋过人的范增,陈平有意激怒项羽派来的使者,离间此老。使者中计后,一怒之下报告给了项羽,说范增与刘邦私通。项羽听罢,也上了当,相信果有其事。他当场就要爆发,想叫来范增怒斥。在别人的劝解下,项羽一时忍了下来。这时的他,对城里的刘邦倒不急了,而对范增急了。 范增一心一意跟着项羽,替他出力,为他卖命,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上面的事。他见项羽对荥阳城的攻打有些软手,就硬起喉咙去催促,让他抓紧时间除掉刘邦,不要纵虎归山,养痈遗患。项羽正对范增有火,他倒反过来责备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吼道:“你叫我赶快进攻荥阳,不是我不愿听你的。恐怕荥阳城还没有被夺取,我的头早被你夺取了。”听了这话,范增猛然倒退了两步,几乎站立不住。等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两眼怔怔地看着项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有人在用谗言挑拨他们。但是对于盛怒的项羽,范增也不好辩白。他气愤地说道:“天下的大事已经大致定了,希望大王好好为之,不要堕入敌人的阴谋。为臣的年纪也已经老了,身体也衰弱了,不中用了,本该早早引退。如今请求大王允许,让我这把老骨头回到乡下。”对于这个辞职报告,项羽爱理不理。他火大无比,毫不挽留,巴不得如此。范增冷冷的,冰冰的。他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楚营。 回家的路起伏不平,范增的心也波澜不宁。这几年自己帮着项羽打天下,呕心沥血,满以为马上就可以消灭刘邦,让项羽做了皇帝,自己也可以安心享受荣华富贵。谁曾料到,在这紧要关头,他不仅不采纳自己的良言,还听信别人的谗言。这样下去,楚国肯定要完蛋。自己的满腔热情,却落得这般冰凉的下场......范增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以至茶饭不沾,床被不染。常人这样下去都受不了,何况范增已经年逾七十?他很快生起病来,背上冒出了一个恶疮。没过多久,恶疮破裂,范增惨叫一声,离开了人世。 刘邦逃出荥阳之后,跑到了关中。不久,他又从后方来到了前方的成皋(今荥阳西北的汜水镇),准备同在这儿的英布一起守卫。项羽听说后,先拿下荥阳,然后向成皋进逼。刘邦得到消息,拔腿就窜,诸将都不得而知。他为什么遁得这么快呢?刘邦见成皋的兵不多,担心守不住,而且再没有第二个纪信替他去诈降送死,所以他比老鼠溜得还急。等到众将知道这一情况,刘邦已经飞了十万八千里。为首的都滚了,大家有样学样,走得一干二净,把一座成皋城拱手送给了项羽。 山路弯弯,肠道弯弯,刘邦一边逃跑一边思考,他的鬼主意一会儿蹦了出来。他决定去韩信张耳那里,他们正在修武(今焦作市修武县)驻军,拥有很多兵马。行动后跑步快到时,刘邦在他前面很近的一个地方突然来了一个立正,紧接着原地踏步起来,然后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刘邦精神十足地来到韩信和张耳的大营之前。逃命的刘邦没有穿大王的服装,守门的以为是普通人,立刻拦住了他。刘邦早已想好了对策,有板有眼地说自己是汉王的使者,有急事要见元帅。守兵一听一看,刘邦演得十分仔细认真,活灵活现。他们没有怀疑,赶忙放他进去。刘邦神气百倍,径直向大帐走去。 刚到里面,中军护卫一眼认出了刘邦,就要行礼。刘邦急忙摆手示意,叫他不要声张,然后让他带路,到了韩信的卧室。由于晚上操劳,韩信睡得太迟,这时还没醒来。刘邦悄悄走到桌前,偷偷拿起了上面的将印和兵符。搞到了目标,刘邦比在战场上打了胜仗还要高兴。他兴奋地跨到外面,叫人擂鼓升帐。不一会儿,众将都来了。他们举头一望,上面坐着的不是元帅韩信,而是汉王刘邦,不觉大惊失色。刘邦见了越发得意,他正了正本来已经很正的衣冠,挺了挺本来已经很挺的胸脯,开始点将。 到了这时,韩信与张耳才被人告知刘邦来了。他们慌忙赶到刘邦面前,跪在地上请罪。刘邦无比得意,笑着说道:“你们也没有什么大罪,只不过军营里面应该严加戒备,怎么能连将印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管不好?要是敌人来了,或者冒充汉使混进营中,恐怕你们的头都保不住了。”韩信和张耳听了,都羞红了脸,而刘邦一个人笑开了眼。 刘邦偷了将印,最应该感谢的是中军护卫。要不是他做为同伙,协助刘邦,这名主犯是不可能得手的。刘邦做得很贼,说得也很贼,项羽没有这么贼,是不会想到——更不会干那么贼的事。太贼的事还在后头,刘邦最有这方面的天赋本事。 有了将印,刘邦命令已经提名为赵王的张耳带着本部少数人马,前去镇守赵地。然后让韩信独自去招募士兵,准备进攻齐国。对于这等蛮横的做法,张耳和韩信没敢说什么,各自行动去了。刘邦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修武大营,占有了好多人马。他不再低头逃跑,而是昂首站立。刘邦的心情万分舒畅,也许在笑:俺在前方不能打仗抵抗敌人,却敢在后面偷印来赚取自家人啊! 彭越帮助刘邦,夺去了外黄(在河南民权县)等十七座城池。这时项羽正在成皋,一听这个败耗,气得眼珠都快瞪到外黄去了。他急忙率领大军,前去进攻。彭越在外黄坚持了几天,最终招架不住,偷偷跑了。主帅没了,里面的人开门投降。项羽入城后,还是怒火未平。他没有抓住彭越,要拿百姓来出气,况且他本来残暴。项羽下令,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到城东集合,准备将他们暗中坑杀。居民得讯后,明白了项羽的意图,惊得手足无措,吓得涕泗横流,外黄城一片鬼哭狼嚎。项羽还没有开始杀人,它倒先成了一座活地狱。 正在紧急关头,有一位小孩挺身而出。他独自来到大营前,说要见项羽。士兵看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不免好奇,问他想干什么。小孩一扬头,说道:“我父亲曾是县令的门客,也算公家的人。我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也想为大家出力。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王,还请禀报一声。”士兵听小孩讲得不错,转身进去通报。项羽得知后,也感到诧异,立刻让他进去。 小孩来到凶神恶煞一样的项羽面前,一点都不慌张,大大方方地行礼,从从容容地问好。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流出一股成熟之气;他虽然衣着朴素,却透出一脸秀雅之气;他虽然个子瘦小,却射出一身威武之气。项羽见了,不由得有了几分喜欢,黑黑的雷公脸变做了红红的关公脸。他轻轻问道:“看你小小年纪,也敢跑来见我?”小孩朗声答道:“大王你是百姓的父母,我就是你的子女,儿女时刻依恋父母,又怎么会怕呢?难道做为父母的大王,还不允许我这个为儿的来拜见吗?”项羽听了小孩这个既合情合理又舒心舒肺的比喻,哈哈大笑起来。他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头,接着问道:“你来这里,肯定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小孩把项羽逗乐后,也转入了正题,说道:“外黄的百姓,早就仰慕大王。可是彭越突然来攻城,无奈之下不得不暂时投降。大王你想城里无兵无粮,只有那些穷苦老百姓,叫他们如何抵抗?他们时刻盼望大王的到来,让他们脱离苦海。现在大王果然来了,百姓欢呼雀跃,对大王你感激不尽呢。”项羽越听越喜,小孩却话里有气。突然,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大王的军队里,却突然传来一种谣言,说要把十五岁以上的男子悉数坑杀。我看大王就像尧舜一样的明君,以仁为本,这么好的父母,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女,那些百姓的。”听到这里,项羽的舒展之眉变做了紧皱之眉。可是小孩视而不见,依旧说道:“况且将那些人杀害之后,不仅对大王你没一点好处,还有许多坏处。所以我斗胆进言,希望大王你颁布命令,告诉大家没有这回事,让百姓不要无端猜疑,自相惊扰。”猛地,项羽一拍桌子,吼道:“你说彭越挟持众人,这还讲得过去。但是他们见我来了,怎么还要帮助彭越一起反抗呢?我要坑死他们,即使无益,又哪里有害?如果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饶了他们,否则我连你都要处死。”看着项羽那张凶恶的嘴脸,那张狰狞的面目,小孩一丝都不畏惧。他挺了挺肩,昂了昂首。自己就是一座山,一座百姓的大山,要屹立,要为百姓而屹立。小孩高声说道:“大王刚来的时候,百姓本想立刻欢迎你,可是他们手无寸铁,又被彭越严密监视,因此无法开门。即使如此,他们心里也总是想着大王,对彭越的一切命令,都不服从。彭越见人心不在他那边,就趁夜逃跑了。如果百姓真的甘心帮助彭越,哪怕他跑了,也要坚守,会拼命的。这样你们能够攻进城,也需要几天。但是彭越刚走,百姓便开了门,迎接大王入城。由此可见,百姓是孝顺大王的。”小孩滔滔不绝,项羽被这一波又一波冲得低下了头。他接着奔流,说道:“大王你不体察民情,还要冤枉大众,把那些男子坑死。假若大王真要这样做,后果不堪设想。外黄以外,还有十几座城市。他们听说大王你坑死投降的人,肯定会拼死抵抗的。因为投降也是死,还不如不投降,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这样一来,大王你处处都是敌人,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攻下它们呢?这就是我前面说的,不仅无益反而有害了。如果大王宽恕了这些百姓,那些城池都会闻风而降。这对大王很有利,为什么不去做呢?”此时的项羽,被小孩口中喷出的大浪彻底击垮了头,他垂首了,他同意了。 第三十五章【斩龙】 一下子,外黄城里的居民都在欢跳,比过年还要热闹。其它十六座城池的百姓得知这一好消息之后,等到项羽来时,也纷纷投降,没有遭到任何杀害。看到这一笑景,小孩笑了;听到这一喜讯,小孩喜了;想到这一乐事,小孩乐了。这名极其可爱的小孩,如同美好的春天,给大家送来了十分温暖十分美好的同时,自己也千般鲜艳千般芬芳了。 无名无姓有肝胆,热血沸腾红花颜。 口齿伶俐滔滔浪,头眉昂扬高高山。 十岁小孩言二三,廿座大城人千万。 冰雪残暴何处灭?但为童心放春 韩信被刘邦派遣,去赵地招募士兵,计划攻打齐国。一时半会儿,韩信还未办妥,就没有开战。快七十岁的儒生郦食其,还想邀功领赏。他当面向刘邦夸炫,愿意去招降齐王。刘邦见他很是有心卖力,让他去做了说客。 齐国已经听说了韩信要来进攻的消息,派了重兵把守历下(在济南),防备不测。郦食其赤手空拳,到了对方的都城临淄(在淄博)。齐王田广、齐相田横不知他有何意,马上召见。会面后,郦食其展开如簧利舌,将项羽那人说得大逆不道,只有败路一条,而把刘邦这边讲得势如破竹,胜利就在眼前。因此,奉劝对方投诚。田广田横自知打不过韩信,在郦食其的鼓动之下,同意归顺刘邦。不过,眼下他们还是担心韩信,害怕他率兵冲了过来。郦食其叫他们放心,说自己是奉命而来的,汉王肯定会让韩信罢兵。他们依然不安,让郦食其给韩信送去了一函,说明这个情况。郦食其马上赞成,立刻照办。 韩信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正要进兵。他收到郦食其的信后,看了没有反对,表示不再行动。得到这样的答案,郦食其自然欢喜,田广田横当然欢畅。没了敌人,田广田横一声令下,让历下的军队放松戒备。紧接着,他们大摆酒宴,大力庆祝。郦食其的功劳最大,也最高兴,便前一杯后一杯地大喝起来。田广田横非常热情,还请郦食其多住几天。反正大功告成了,郦食其自个儿乐得多享受一阵。他昼也喝,晚也饮,几不知东西南北,何暇辨春夏秋冬? 齐地没事了,韩信打算率军南下,会同刘邦一起攻打项羽。正在这时,手下的谋士蒯彻劝阻了他。他对韩信说,汉王没有下达明显的指令,怎么能凭郦食其的一封书信便相信他呢?将军用了几万士兵和一年多的时间,才攻下赵国的五十多座城池。现在郦食其只靠一张嘴巴,一两天的功夫,就说下了齐国的七十多座城池。将军反倒不如一个儒生,这不可羞可恨吗?目前不如趁着齐国没有防备,顺势拿下,大功便属于将军的了。听了蒯彻诱人的话,韩信有些心动。不过,他担心这样做,会害死郦食其。蒯彻知道他的顾虑之后,又怂恿道,将军顾念郦食其,可他早对不起将军了。要不是他想争夺功劳,汉王本来是命令将军攻打齐国的,又怎么会再派他来呢?韩信一听,没了犹豫。他立刻率兵行动,很快占领了历下,随后到了临淄。 田广田横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他们怒斥郦食其,骂他阴险狡诈,居然作为内应,串通韩信来偷袭。郦食其听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他清醒明白事情的经过后,慌忙为自己辩解。韩信进兵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哪里肯信?郦食其想出一法,要修书去质问韩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且让他退兵。田广田横虽然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是有言在先,如果韩信退兵也就罢了,否则郦食其就得下油锅。郦食其无奈,用泪和血写好书信之后,派人送到了韩信的手里。 瞧着那哀痛的文辞,韩信差点湿了双眼。蒯彻见他这副神态,不禁笑道,将军经历过那么多凶猛的战斗,从未改变一下脸色,如今面对一个郦食其,却心跳起来,这也太没丈夫气了吧。男人要干就要干大事,管他一个小小的性命做什么。只要有了巨大的功绩,什么都不屑一顾。韩信在蒯彻的撺掇下,心里很是欢喜,却又故作叹息:“逼死郦食其还是小事,违抗汉王的命令,那可就是大罪了。”蒯彻笑道:“将军你本来奉命讨伐齐国,夺下齐国正是为汉王尽忠力,有功无罪。假如今日退兵,说不定郦食其回去报告汉王,从中谗间,恐怕那真是要遭大祸了。”韩信本来贪功心切,比郦食其还急,他听蒯彻把应该说的都说完了,自己也该拍板了。于是,韩信不顾郦食其的死活,只管他个人的功名,断然拒绝了退兵的要求。 得到这一回音,田广田横立刻让人准备好了一口巨大的油锅。随后,郦食其被押到了它的前面。看着熊熊的火、滚滚的油,郦食其的身上冷冰冰的,心里冰凉凉的。此时的他,再也没法能说会道,只有后悔和愤怒。临刑前,他还是开了口,说自己本去抢功,却跑来抢祸。但是,韩信比他还喜欢贪功,将来更不会有好下场。话音一落,郦食其跳入油锅,再也无声无息 韩信展开了进攻,田广田横抵挡不住,分头跑了。占领了临淄,齐国等于灭亡。韩信的功劳无比,他无比欢喜,无比神气,无比得意。不久,他向刘邦提出要求,要做代理齐王。这会刘邦正在和项羽相持不下,烦闷得很,他一听此事,勃然大怒。心想韩信擅自动兵进攻齐国,害死自己的使者郦食其,自己还没找他问罪,他反倒跑来请赏。而且,紧要关头不赶紧过来帮忙,却来添乱找麻烦,真是可恶至极。结果还是张良和陈平劝住了刘邦,说现在对付项羽,离不开韩信。刘邦明白之后,为了笼络韩信,封他为真正的齐王。韩信做了真的齐王,喜出望外,比郦食其当日说降齐国还要高兴好多倍。但他不知道,由此埋下了祸根,刘邦把这些账记在了心里。等到灭掉项羽建立汉朝以后,他不再需要韩信,对他很是憎恶。可是韩信不知趣,还是在他面前夸耀功绩。这惹得刘邦对他的猜忌越来越深,另一半吕雉最终成全了这件事,乘机下手,杀了这个大汉的大功臣,还夷灭三族。 龙且是楚国有名的悍将,凶猛无比,深得项羽的器重。 韩信攻占齐国之后,逃走的齐王田广急忙派人去向项羽求救。得到消息,项羽让龙且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 在潍河西边,韩信和龙且分别安营扎寨。前者位于西岸,后者位于东岸。 汉军只有几万人马,在数量上绝非对手。韩信清楚地认识了这点,他不比勇,他要斗智。 看着欢腾的河水,不断地激起波浪,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韩信的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龙且才不管什么计谋不计谋,他只顾使用那股蛮劲蛮力。他见韩信没有动静,根本忍不住,想猛扑过去,咬住对方。 一名属下看他心急,劝道:“汉军远来,若去猛攻,开始肯定会拼命的。最好的办法是坚持不动,让齐王招集散失的人马,到时再大举动手。汉军来这儿没有站稳脚跟,没有城池可以依靠,没有粮食可以食用,怎能长久?只消一二十天,便可不战而破。” 暴躁骄横的龙且,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腾?他口出大言:“韩信小小匹夫,算个什么东西?我听说他以前贫贱,连吃穿都不保,以至向漂母寄食,甚而受到胯下之辱。这般无用的家伙,怕他什么?我奉命来救援齐国,如果不与韩信交锋,即使他走投无路前来投降,也谈不上有何功劳。眼下能够一战取胜,必定威震齐国。那时齐王也会感激不尽,还会分一半的齐地给我们。这样有功也有利,凭什么不去进攻呢?”说罢,龙且哈哈大笑。 这笑声太大,穿过了河面,韩信都感觉到了。他连夜作出安排,派出将士赶到潍河的上面,在那里用布囊装沙,堵住河水。临行前,他还与他们约定,等到明日竖起红旗的时候,就拿起沙囊,将水放了。一切准备就绪,韩信在月色下瞧着潍河,觉得它比白天还要显得神奇美丽。 到了第二天,韩信让多数人马留在了岸上,他亲自带领小股部队渡过了水已经很浅的潍河,前去挑战。 龙且得讯后,气得暴跳如雷。韩信竟敢前来搦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一边在心里怒骂起来,一边从营中怒冲出来。 一见韩信,龙且挥刀奔了过去。韩信退入阵中,手下上来拦住了龙且。双方交战没有多久,韩信这边渐渐不支。他递了一个眼色,拍马后退。按照先前的吩咐,部下也纷纷逃跑。 龙且正在兴头上,怎肯住手?他一扬鞭,当先追了过去。由于太急太快,他没有发现水的深浅变化。 猛然,红旗竖了起来。韩信回到了西岸,龙且和他的两三千骑兵也跟来了。 蓦地,潮水奔涌而来。它不但将正在渡河的楚兵给冲走,还使东岸上的楚兵望洋兴叹、望河生畏,吓得不知所措。 河水厉害,韩信他们也厉害。龙且再骁勇善战,身边也没多少人。最终,他被砍下了头。 东岸的楚兵听说以后,一下窜了,逃得无影无踪。田广也想蹽,却走投无路,被捉住吃了刀,丢了脑袋。 潍河的水依旧奔腾,依旧欢跳,依旧歌唱,好似在庆祝胜利。韩信对着它,轻轻笑了。一切都在歌声里,一切都在笑意里,一切都在慧心里。 第三十六章【新的开始】 一个人,无论伟大亦或平庸;一个王朝,无论长久亦或短暂;一个时代,无论辉煌亦或阴暗。都注定只是行走在历史通衢的匆匆过客。既然来了,便会离开,既然开始,便会结束。谁也无从掌控,谁也不会例外。 腐败发臭的嬴政被抬进了骊山陵,传之万世的梦想只落得二世而亡。垂头丧气的溥仪被赶出了紫禁城,两千余年的帝制时代在这一刻终结。虽然,只是看似终结。毕竟,皇权天授的真帝制时代已是渐行渐远,但似是而非的伪帝制时代却是渐行渐缓。 蓦然回首,真帝制时代的主人们自诩“授命于天”,到头来却是难行天理,“授命于天”的谎言已被历史的车轮碾压的面目全非。驻足凝神,伪帝制时代的主人们自诩“受命于民”,到头来又有几时谨尊民意。放眼望去,“受命于民”但愿不再是个谎言,因为历史会留给后人一个真实的交代。 任何人都有往事,得闲时细细回味一番,绝对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同样,任何民族任何国家也有难以忘怀的往事,这便是历史。一盏青灯下摊开几卷史册古籍,时而嬉笑怒骂,时而金戈铁马,时而慷慨悲歌,时而潸然泪下。刹那间的盛世繁华,转瞬间的山河破碎,看罢荣辱兴衰,莫问成败得失。回眸处,纵然有往事历历,却早已斗转星移,可后人的求索却依旧乐此不疲,痴心不改。 太泽酷爱中国历史,便总想着闲暇时梳理一番。《二十四史》固然恢弘详尽,但纪传体的形式,总让太泽难以理出一条完整清晰的历史脉络。《资治通鉴》等编年体的史书,虽然历史的脉络清晰流畅,但古文的生涩难懂,还是让凡夫俗子颇有些望而却步之感。纵使当代的白话文本,也是在原著的基础上逐字逐句翻译而成的,未加丝毫的润色,语句生硬叙事呆板,还是很难满足今人的口味。 太泽和人闲谈时,总爱时不时的扯上一些历史的问题,讲述一些古代的故事,这和个人喜好有关。但每次太泽都颇感失望,要么人家毫无兴趣,要么人家敷衍搪塞,纵然遇到一两个感兴趣的,也只是一知半解,文不对题。太泽起初捶胸顿足,痛恨周遭不学无术。但细细想来,并非今人对历史不感兴趣,实在是史记通鉴等书籍太过费解伤神。今人又绝无细细品鉴的耐心和时间,所以干脆将历史束之高阁,奉若神明一般的不去亲近了。 所以,太泽决意悉心的整理国史,用市井俗语下笔行文,按照年代顺序叙事,一则自己能够融会贯通,还可以让感兴趣的朋友更加系统全面的了解中国的悠久历史和灿烂往事。 伪帝制时代的历史,太泽是万万不敢触碰的,担心一个没注意给自己惹上麻烦。况且身子骨儿实在单薄,恐怕捱不上几板子,可能就俩眼一闭,去见始皇帝了。 既然提到了始皇帝,那太泽就从始皇帝开始吧。毕竟,此人才是中国真帝制时代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始皇帝”,这个称呼大多数人应该知道,但有些人可能不甚熟悉,却有感到似曾相识。没关系,太泽就将此人传播最广,最为人所共知的名号喊出来。此人就是中国历史上最鼎鼎大名的人物----秦始皇。 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完成了对中国版图内其他六个国家的兼并统一,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大秦帝国,并开始使用“皇帝”的称号。自此开始,一直到公元1912年,大清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宣统帝被迫退位。至此,中国经历了长达两千一百三十三年的帝制时代。如此漫长悠远的帝制时代,在世界上所有国家中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曾经,无论现在。 曾经无比辉煌的帝制时代,绝对是所有国人骄傲自豪的资本,但也是过分漫长的帝制时代将中国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迂腐因为落后,导致了近代的列强入侵。时至今日,国人依旧满腔血泪,义愤难平。太泽以为大可不必,弱肉强食和优胜劣汰本就是生物存活的基本法则,人类是不应当例外的。况且,国人只知道近代列强的入侵,孰不知自古以来,北方草原民族就一直在入侵骚扰中原王朝。甚至在公元1279年,当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bing),从崖山上纵身跳下,随着南中国海面上一片涟漪的渐渐消逝,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国家的主权。时过境迁,难道我们也要血泪控诉吗? 可能有人会提出异议,说那时候距离今天已经太遥远了。但太泽要说,难道千年前就应当宠辱皆忘,百年前就应当耿耿于怀吗?作为今人,其实更应该通古博今,开阔视野,放开胸襟,将自己做大做强,万万不能做一个目光短浅的狭隘的爱国主义者。记住,无论辉煌的古代,无论屈辱的近代,还是尚未定性的当代,都只是历史中的一部分,我们的故事终有一天也会成为后人记载的悠悠往事。 书归正文,既然要从秦始皇开篇,那太泽就要费些篇幅,先说一说秦始皇的列祖列宗们。毕竟秦始皇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扫平六国的功绩再大,秦始皇也不是天生神力,法术高强的大罗神仙。记住,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具备传承性,有因才会有果。 秦帝国的前身是绵延了八百余年的周王朝。如此说来,秦朝是在毁灭周朝后建立的新兴帝国,这和扫灭六国统一天下有何关系呢?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其实在周王朝的中后期,在一个长达514年的漫长岁月中,中国大地一直在忍受着诸侯混战,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的混乱不安。这个时代有一个被历史特定的名称---春秋战国。 也正是这个纷纷扰扰的第一次大分裂时代,孔子说是“礼崩乐坏”,史者却说是“百家争鸣”。书上说这个时代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可这个时代却完成了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只有这个时代才配得上“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这些雄浑的称谓,也只有这个时代才会拥有“管仲,商鞅,孔丘,屈原”这些伟大的智者。历久弥新的传奇故事,妇孺皆知的成语典故,无不令这个时代熠熠生辉。这是用刀剑和鲜血书写的时代,这是用智慧和才华演绎的时代。 如果把中华民族的历史定义为人生的轨迹。如果雄汉盛唐是这个人生的壮年,那春秋战国就是这个人生的青春期。虽然充满了躁动和不安,但人生观和世界观却在这个时期完成了塑造和定形。从一个弱不经事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深谙世事的成年人。青春期的我们是一群精神分裂,神经兮兮,惹是生非的坏小孩。青春期的我们更是一群渴望知识,规划理想,展望未来的思考者。 谁不是呢? 周易》最难得的是如何想到六十四卦的卦名,不是一个当时有相当高的文化素养的伟大的思想家,忧国忧民的政治家,是不会想到六十四卦的卦名的;其次,难得的是卦序的排列,从第一卦到第六十四卦,依照人类社会发生发展的心路历程,依次排列,环环紧扣,它是哲理的选择,逻辑的选择,辩证的选择,非凡的选择。因此它是我国永远研读不衰的圣书。 《周易》应该是成功治理国家的治国大纲。周文王(姬昌)确定卦名和卦序是伟大的先贤者,直到其子周公(姬旦)完成了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最后完成了《周易》,并辅佐其兄周武王幼小的儿子成王,执掌政权。 周公真诚辅佐掌权而不篡位,兢兢业业勤政,留给后代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历史典故,应该是历史事实。他们成功开创了我国历史上最久的王朝(周朝近800年),到东周时期成为我国文化繁荣的黄金时期。 伟大的治国纲领,伟大的实践,我们后代要生生不息的研读它。《周易》有句名言“与时偕行”,它是永远不会过时的,随时代前进不断充实其内涵而永放光辉! 我国历代儒、道、佛家和知名学者,不断的研读它,充实了它的内容。 儒家孔子在《周易》乾、坤卦中留下了“子曰”、(文言)1010个字,帮助解读乾、坤两卦,丰富了其内容。据传孔子曾向老子切磋过《易经》。 《警世通言》写有老子和庄子在读《易》的故事。还有唐代时的佛教的一行大师等是儒、道、佛三家研读的代表,还有许多著名学者,绵延不断地研读着。 第一章【五帝】 历史往往不是我们读的那样,读的历史是人家已经写好了,你看到的也只是个表面,正如大家只看到了南方人的娘炮,却没有看到南宋100多年的坚持。 大凡先哲悟道之前都有一个醍醐灌顶的“顿悟”瞬间,当你还在纠结,“人之初,性到底本善还是本恶时,回眸历史就会“顿悟“”,人的本性哪里是一个恶或善能概括的? 春秋、战国的历史就是对人性最好的注解,所有人的行为都能从人性上找到理由,人最基本的需求是先填饱肚子,从要吃饭的本能来看,原来高大尚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相声就是门手艺!人最初的本能反应是吃饱饭,不被饿死就要有门养活自己的手艺,最初的宗教和诸子百家都是门手艺,就是为了能活下去,纣王要活下去,周文王要活下去,孔子要活下去,都要有门手艺,手艺是有低有高的,级别低的,可以养家糊口,级别高的,可以齐国平天下,至于利用宗教和诸子百家的思想达到个人或某个集团的利益就另当别论了。 早期人类活动遗迹的地方,就代表当时那个地方,有山,有水,有森林,有草地,当然还有能吃的动物,这些地方的古人类有可能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了解早期人类的分布,大致就了解春秋、战国时代,各个诸侯国人口的大致来源。 传说四千多年前,黄河、长江流域一带居住的部落有一万多人,这个比较靠谱,原始部落,应该是以家庭为单位,谁生的多,部落人数就多。 华夏的始祖是轩辕,出生地河南,他母亲生她时,电闪雷鸣,是不是有点耳熟,对了,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大人物,根据史书记载,注意,是史书记载的哟,要么出身贵族,要求出生之前都有异象,代表他的富贵命要么继承老子的,要么是上天安排好的,穷人就得老老实实的认命,忠字当头,这个就扯蛋了,而且扯了几千年,这个会影响青少年的教育的,“王、侯、将、相宁种乎”,陈胜、刘邦、朱元璋已经把说这套人命天授人的脸打肿了! 轩辕时代,各个部落相互攻伐,抢夺地盘,这个就靠谱多了,原始人类,不抢不杀才怪,就那么多地方,就那么多食物,而且人也是能吃的动物,大家肚子饿了,去隔壁村杀几个人来吃,是那时候每天要做的事。 那个时候最强大的神农氏(疑似在宝鸡)已经衰败,神农氏的炎帝就求公孙轩辕去讨伐其他部落,善良的轩辕就四处杀人放火,势力强大起来,估计抢了炎帝部落的很多东西,炎帝就和轩辕开打,炎帝失败,轩辕上位。 公孙轩辕打败炎帝后,住在河北的蚩尤捞过了界,起初,轩辕想要和谈,这个也靠谱,毕竟河南、河北有点距离,你在那边杀人,我在这边杀人,井水不犯河水,没事找找一些小部落的晦气,拿个人头喝点酒,岂不快哉!没成想蚩尤不同意,不同意就打呗,最后轩辕杀了蚩尤,不靠谱的是,轩辕还客观评价了蚩尤,埋了蚩尤的尸体,唉!没拿来吃,太可惜了,那个年代人的寿命都不高,就是缺吃的呀! 河南、宝鸡、河北统一了,人们就称轩辕为黄帝,炎帝部落和黄帝部落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华夏民族,黄帝是华夏始祖,我们就是炎黄的子孙,这个说法估计是没有问过那时候的重庆人、山东人、广东人、东北人、湖北人。 黄帝定都涿鹿山,也就是河北省张家口市,在发现的中原先民遗迹中,著名的是距今3300多年的河南安阳的殷墟,7000-5000年的河南渑池的仰韶文化,9000-7500年的河南舞阳的贾湖遗址,感觉黄帝喜欢清净,和人类住的有点远。 黄帝的孙子黑色帝王颛顼,号称玄帝,看着没事就筑堤蓄水的另一部落的首领共工不顺眼,就去讨伐,共公战败,一心为民谋福利的共工怒撞不周山,人们就把共工奉为水神,他的儿子后土被奉为土地神,这里有点奇怪了,为啥玄帝不把自己的位置禅让给为名造福的共工?其实这段靠谱,那个时代,打打杀杀很正常,哪里还去讲礼义? 玄帝种植庄稼,养殖牲畜,推算四时节令,又将一年四季划分为二十四节气;在距今七千年多年前的河姆渡(宁波余姚)文化遗址中,发现了水稻,蓄养牲畜(狗),在陕西西安半坡、临潼姜寨、宝鸡北首岭等新石器时代,发现了栗,和家畜圈栏,说明古老先民比玄帝早几千年种植庄稼,养殖牲畜了;玄帝生在若水之野,也就是四川西昌以南,后来又迁都于商丘,后居于河南濮阳,咋还是感觉玄帝离有人烟的西安和余姚有点远呢?; 史书《尚书。尧典》里记载了四个节气: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吕氏春秋》里又引入了四个节气: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西汉的《淮南子.天文训》完整出现了二十四节气,虽然在1972年河南伊川土门遗址出土神农氏太阳历陶缸,但就文字记载来看二十四节气和玄帝没啥关系。 玄帝后面的继承人,他的侄子帝喾生下来就会说话,帝喾喜欢音乐,奇怪,怎们没人说帝喾不务正业,喜欢靡靡之音呢?关键是从帝喾开始,后面的帝王就要和他攀亲戚了,帝喾的几个儿子都是大人物,弃是周的始祖,契是商的祖先,尧是五帝之一。 帝喾的儿子唐尧,出生在河北保定顺平县,定都平阳(山西临汾市),唐舜是轩辕皇帝的八世孙,定都于浦阪(山西永济市),尧和舜应该算亲戚了,他们哥俩怎么算辈分呢?尧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丹朱,而是禅让给了舜,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称为五帝,成为中华民族的祖先,这么说的话,那时的山东人、广东人、重庆人、东北人、浙江人要气死了,尤其是尧禅让给舜这件事,基本也属于扯蛋那种,都是儒家写出来,为后来的君王做铺垫的。 儒家最重要的是忠君思想,可是现实很骨干,人总是不满足的,总有刁民想害朕,而且往往还成功的杀了朕,自己登上了君王的位置,那么史书该怎么描述历史性的这一刻呢?明明是你死我活的革命斗争,明明是弑君犯上,太难听了,儒家很聪明,整了个名词,“禅让”!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 首先是主角闪亮登场,黄帝,姓公孙,名轩辕,少典部落的人。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神农氏作为王族大佬,部族估计是堕落腐化罩不住了,小弟们必然你争我夺,注意,先秦以前,百姓是指贵族,就连贵族都被暴虐,民众更别说了,最苦的都是底层的草民啊。 “於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不享,原本指不来王庭朝拜的意思,这里是指不守规矩主动侵伐杀人抢劫的部落。轩辕是否如后世五霸那样平乱尊王暂且不论,至少是保境安民做的很好的。那些比较弱被欺负的诸侯很多都来求助或依附。 “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尤其是蚩尤部落最为强横。 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炎帝,作为神农氏的末代帝王,登位时王庭“世衰”,衰了几世不知道,但肯定衰弱了不少时间了,诸侯都互相侵伐了,平乱是保证大佬地位的必然手段,也是保障天下民众能安居的责任所在,炎帝估计很想力挽狂澜做点事情。但这里却用了一个“侵”字,说明天下民众并非王庭的人民,都分属各部落,各部落有各部落的利益,炎帝如果去打,正义与否不好说,但后世的人应该是认为神农氏都不行了还强撑,说好听点就是天命已不归神农氏。而且还只是“欲侵”。啥是平乱,惩罚其带头的,接收或解散其军队,迁移其人民。这谁能干啊,能老老实实让你平了才怪。估计虽然神农氏世衰了,但打个把诸侯还不是问题,诸侯们都不互相打了,得想折啊,自然凑一块了。轩辕氏应该是诸侯里比较强大的一支,诸侯们都去顶他,被顶到火上去烤,虽然不好受,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不干会更难受不是,干了。 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干也不能蛮干,前面有一小段没翻译,“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轩辕肯定是非常的聪明,“修德振兵”,这里是在被众诸侯顶出来后,“修德”,树立威望,“振兵”统一指挥系统,比如,这个部落喊“喔喔”是进攻,那个部落喊别的音,击什么鼓点是冲锋,什么鼓点是防守,等等。“治五气”,五气就是五行,古代五行与四时相配,这里有可能是指最初级的历法和时刻表。历法和时刻表对现代人来说实在是太平常,平常到似乎都感觉不到它的重要。在上古时候那可不一样,那是大事,各部落的历法和时刻表都可能不同,这部落以为是夏季了,那个部落还认为是在春季。历法和祭祀相关,各祭祀各的,对于现代当然没什么,但在上古巫文华时期,祭祀就是部族统一的重要手段。这个历法的重要性在古代怎么提高也不为过,直到清代都有明朝被灭了,虽然无法反抗但就不是服,仍是沿用明朝的年号历法表示不屈服清廷的人。这说明黄帝在干什么?是在试图统一各部落,说好听点是试图使各部落融合,这就太不简单,太聪明了。。 第二章【五帝】 时刻表就容易理解了,这部落说五点是天明,那个部落说是七点,比如,军令下去,天明攻击.....这边都上了那边还没出发,这哪能行。“蓺五种”种粮食,粮食即使食物也是军备物资。“抚万民”收拢民心。种粮食放在收拢人心前面,古人还是很实在的,用好听点的话说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教熊罴貔貅貙虎”训练特种部队。话说轩辕要做这么多事情,肯定不是一时能完成的,那这么多时间内炎帝在干什么?在什么不知道,估计本来想打,但诸侯们凑一块了,又没法打,实在无奈啊。大势,即是天命。 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後得其志。”与炎帝在阪泉之野打了三次会战,赢了。 “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蚩尤“不用帝命”,蚩尤部落是不是你的臣属暂且不说,既然是部落联盟,不听你的就要打,正义何在?为啥非要打?首先,蚩尤部落很强大,部落间相互侵袭在上古应该是常事,但发动战争是另一回事。也有蚩尤先进攻的说法,但既然是侃史记,就按史记的来。“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前面与炎帝开战没有专门说“徵师诸侯”,应该是省略的写法,但这里专门又写“徵师诸侯”就值得玩味了。炎帝打完了,但各诸侯手上还有那么多军队,想要长治久安???找个目标找个由头把诸侯的队伍拉出去消耗消耗,既安定了边民,也减弱了再次内乱的可能,消耗差不多了,自然乱不起来,武功有了,威望也有了,顺利进入文治就可能了。蚩尤,你倒霉了,没法, 谁让你恰好可以做那个目标,这也是大势,是天命。 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前面两次用到大势这个词,既然大势已成,“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从而”,影从的意思。前面打蚩尤还要“徵师诸侯”,这会不用“徵师”那么强烈的方式诸侯都得自己来,老办法好用当然继续用,越打天下越太平,越打江山越稳固。铁打的江山,不打,怎么会铁呢。 “未尝宁居”黄帝大大,您实在是太辛苦了。 PS:史记,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丰富了,自从五四改白话文以来,字同意不同,今人读古书,都常常不得其意,古代文化现在也失落的太厉害,很多都失传了。比如,史记-天官书,能看的明白的都少,能通其理的几乎没几个。俺水平有限,只能乱弹侃侃大山。既然是侃大山,那就以讲故事为主,不以文化等其他内容为主。国人尚古,尤以三皇五帝为最,三皇不可考,五帝,就按史记的来。五帝也是人,帝王也有故事。这乱弹以史记为原本,围绕书中人物侃侃大山讲讲故事。趁下午时间兴意而写,想到哪写到哪,有错莫怪,有砖想拍都随意,但恕不回复。以后如有时间就写点,后面还有善于治国的颛顼,能领兵的帝喾,强人尧,狠人舜,被赶鸭子上架的禹。没有不恭,只是乱弹。罪过罪过。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沉稳而有智谋,通达而知世事。这短短几个字,其实就相当不简单,评价是相当的高,而且很严谨。“谋”,办法。有人解释为计谋也有解释为智谋,但无论什么谋,能有行之有效的办法的人一定都很聪明。正行者被称为智慧,高阳成了颛顼帝后那是正统的再不能更正统了,当然是智慧。论语有云:知之为知之。智慧是在脚踏实地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个脚踏实地而有智慧的人当然能知世事而通达,这就相当的不简单了。下面看看这个智慧的人是怎么做的 依鬼神以制义”,历法有了,当然就到祭祀了。这里的鬼,不是现代人说的鬼,即使是现代人说的鬼,在古代也不是鬼样子吓人的那种,在古代,鬼者,归也。而这里的鬼也是指的神灵。鬼神,是指各种神灵。天地、山川的神灵,谷神、雨神等各种神灵。这里的祭祀应该是指国祭,大小各种本诸侯国内重要的祭祀。别以为祭祀仅仅只是古人迷信,这些国祭可是大型活动,共同的祭祀活动最能收拢人心,比如祭祖就最能团结家族关系。古人可不像现代人没事干时有如许多的东西和内容可以去幻想,很多现代人也许莫名其妙不可理解的行为和活动都有当时实际的需要。古代人少地多,要是有一身狩猎的本领,躲远点的山林里也能活了,那会也没户口本,也不需要什么建筑证才能盖房子,即使不让砍山林弄点土坯就能建一房子,也不用专门去购房被房子拖着,只要你能跑的了,跑到别的徭役没那么严苛的诸侯国还活的更好,所以在古代要保持一国强大,收拢人心最为重要,有时甚至使用暴力的手段不让民众流散。祭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仅仅能收拢人心,还能树立权威,稳定国家,更是相关于国统。到了后世战国时代,灭人国,必毁其宗庙,就是毁其国统。 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前面已经提到了“治气”,那么“治气”和教化是什么关系?怎么治气就教化了呢?其实还是和祭祀有关。在古代有个月中而祭的活动,现代人知道有祭月,月亮望月时最大最亮,望月就是月中时的月亮。其实古代的月中而祭不是祭月,只是后来发展成了祭月了。这个月中而祭,祭祀是也是神灵,而且不同的人祭祀的神灵是不一样的,月中而祭在先秦以降能被现代人知道的分为官祭和民祭两种,上古时期月中而祭是怎么祭祀的已不可考,至少俺是不知道的,那就拿先秦以后的月中而祭来说下。官祭的月中而祭应该是祭的是城隍,对,你没看错,是城隍。县衙官署的人在月中的夜里举行祭祀,还不用到城隍庙里去,就在县衙院子里就可以。一眼看上去这是杠杠的迷信活动是吧,其实是也不是。在祭祀的时候会历数上个月所做的工作,什么工作完成的还可以,什么工作完成的不好,但已经尽力了,剩下还有什么不足的希望神灵保佑。具体是啥俺记不清楚了,以前看到过这样的记载。乡里的里正可能祭祀的是土地。民祭祭祀的是什么就很多了,可以是土地,可以是先祖,民祭由家里当家的带领家人祭祀,历数上个月的家的事情,家人如何,孩子读了什么书,自己哪里没做好,再自我检讨下,就像每月工作报告。敬神灵在古代是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上古,有点类似后世儒家学说里的诚心、正意。如此行为才能行的正。行的正,家宅才得安,地方得安,国家得安。当然,行的正并不绝对会保证得安,外族入侵,恶人相逼,都会让人安不了。但如果先不论这些外来的伤害,自己都行不正,想安也安不了。由此其实可以知道,敬天,敬神灵,可不仅仅是迷信,神性源流的最初也是为了保护其人民,如果哪个教只有五迷三道没有保护的意义,那真才是杠杠的迷信或邪教。哈,扯远了。从国祭到官祭到民祭,不仅仅能收拢人心,当然也有那么点约束作用,当官的别乱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当民的别做恶事,好好过你的日子。想好好过日子的民众当然是比较容易统治的。如此就能顺利进行文治甚至无为而治了。中国从汉代以来非战乱朝代统治阶级都是外儒术内黄老,至少到宋代一直是如此。所以这个“治气以教化”也是相当的重要。了这么半天高阳到底做了什么?“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蓄养山林鱼泽禽畜,广泛耕种,制定历法,统一民众生活行为,祭祀神灵,举行国祭立其宗庙国统,训教官祭、民祭而化戾为安,这些在上古时期就是很好的治国典范。回到前面的话头,高阳至少有一个对手,那个没被本纪记载的堂兄弟,估计他的堂兄弟治国的本领不如他。他们还是对手的时候,黄帝有可能还健在,即使不在了估计间隔时间也不是太长,人心尚稳,不是动兵事的时机,这对对手能比拼的就是治国的能力。善于治国的高阳就稳稳的占了大势,占了大势自然就承了天命,“高阳有圣德焉”而登帝位。 和平年代,故事当然不那么精彩。但人心,久静则思动。思动了的人心,故事就会越来越有意思。 颛顼生子曰穷蝉。颛顼崩,而玄嚣之孙高辛立,是为帝喾。 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父曰蟜极,蟜极父曰玄嚣,玄嚣父曰黄帝。自玄嚣与蟜极皆不得在位,至高辛即帝位。高辛於颛顼为族子。 “族子”,这个族字也许是流变的错字,但被解释为侄子,应该没错。前文说过,黄帝的正统传承只有两支,颛顼以治国之能而胜出,从而得登帝位。颛顼还在位时,另一支的传承传到高辛,高辛是颛顼的侄子。颛顼崩,但登帝位的是他的侄子,而不是儿子,颛顼的儿子在五帝本纪里没记载,但在夏本纪里有,“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就如前面讲颛顼帝时,五帝本纪里没记载玄嚣之子,但后面有高辛,所以,颛顼肯定有个对手,那么高辛也肯定个对手。但这个对手是不是鲧,这个不好说,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因为无法判定鲧是不是颛顼的长子。颛顼是在和平年代和平胜出的,其一般来说应该是长子,但鲧就未必,所以也不敢肯定。为什么这么说,下面会慢慢道来。关于鲧这个人物,还要先提两句,鲧,在现代绝大多数国人的心里,只是个治水不利而被杀的不光彩的人物,但其实鲧在五帝本纪里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后面讲尧和舜的故事的时候会体现出其重要性,这里就先只提一下 第四章【五帝】 帝喾出生的时候就有很多神异的地方,传说,他一生出来就能说话,会写自己的名字。 相貌更是奇特异常,头极像鸟,可是又长着两只角,跟山羊的角一样。 身子非常瘦小,跟猴子差不多,满身长满毛发。 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只有一只脚,要拄着拐杖才能走路。 但是,帝喾却很聪敏,十几岁时,就因为辅佐颛顼帝有功,而得到了高辛这个地方的封邑。 等到帝喾三十岁的时候,他就代替颛顼当上了帝王。 关于帝喾当上帝王,在瑶族中有“神犬盘瓠助帝喾高辛氏杀吴将军得天下”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帝喾有一次觉得左耳朵特别痒,一掏,竟掏出一条怪模怪样的虫子。 帝喾把虫子放在一个叫盘瓠的盛器里边,一会儿工夫,这条虫子就变成了一条神犬,这条神犬非常英勇善战,而且只听帝喾的话。 帝喾也随口给这条神犬取名为“盘瓠”。 后来,盘瓠帮助帝喾打败了竞争对手吴将军,使得帝喾拥有了天下。 帝喾为了感谢盘瓠,就把女儿嫁给了盘瓠,繁衍了瑶族子孙,所以瑶族的族神图腾就是神犬盘瓠。 帝喾的女儿,人称辛女,嫁给盘瓠之后,跟随盘瓠在沅水边上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辛女最喜欢浣衣之后在水中尽情地沐浴,等到她作了母亲之后,便常常带着孩子们赤身裸体在河中游玩戏水,孩子饿了就坐在浅滩边喂奶。 每逢立秋后的三五天,她天天要去河中裸露洗浴。 以后,这段日子就被瑶族人称为“洁身日”,也就成了后人裸泳的最初起源。 帝喾又叫帝俊,或许是他自己长着鸟的头的缘故,他喜欢跟一种五彩鸟交朋友。 五彩鸟有三种:一种叫皇鸟,一种叫鸾鸟,还有一种叫凤鸟,它们其实就是古代所说的凤凰。 形状像鸡,长着色彩斑斓的五色的羽毛。 它们不吃人间的食物,常常自歌自舞,只要它们一出现在人间,天下就会太平无事。 后世的孔子说“凤鸟不至”,就是对他当时所处的春秋战乱时期的感慨。 据有些书上说,作为帝喾的祖父黄帝,竟然没有见过凤凰。 因为黄帝从来没有见过凤凰,就去问他手下最为博古通今的臣子天老。 天老也没有见过凤凰,不过他的想像力十分惊人,便告诉黄帝说:凤凰,它的前半段像鸿雁,后半段却像麒麟;它有蛇的脖子,有鱼的尾巴;有像龙一样的文采,像乌龟的背壳;有燕子的下巴,有鸡的嘴……描绘了一大通,把飞禽、走兽、爬虫、游鱼等各种各样动物的特征都集中起来,荟萃在凤凰的身上,使得凤凰变得非常神秘莫测。 至于,帝喾能跟这些五彩鸟结成朋友,是因为帝喾自己长着一个燕子头,本被称作东方天帝帝俊,他和东方的这些五彩鸟在很早以前就是同类,所以这些鸟跟帝喾交上了朋友,并围着他跳舞。 除了帝喾跟五彩鸟交朋友的神话以外,还有关于帝喾竹林的神话。 在北方偏远的荒野有一个山丘,丘的南面就是帝喾的竹林,方圆几百里,每根竹子都长得很粗很粗,随便选取其中的一节剖开,就可以当两只船。 这种竹子,长有几百丈,粗有三丈多,厚有一尺,被人叫作“涕竹”。 帝喾有三个妻子,其中两个,一个是太阳神羲和,另一个是月亮神常羲。 太阳神羲和跟帝喾一共生了十个儿子,他们就是天上的十个太阳。 每天,羲和带着她的十个孩子在东边的东海里洗澡。 他们洗澡的地方叫“汤谷”,这地方的水很热很热,就是被她的十个儿子洗热的。 在这汤谷的不远处有一棵高耸入云霄的扶桑树。 每次,孩子洗完澡后都要爬到树上去玩,但是只能有一个孩子可以到树的最顶端玩,其余的孩子只能在很低的树枝桠上玩。 这就是天上的十个太阳故事的缘由,不过,因为他们后来不守天庭的规矩才被神箭手后羿射掉了九个。 月亮女神常羲,跟帝喾一共生了十二个漂亮的女儿。 她们的性情十分温和,并且非常爱干净。 她们的妈妈常羲经常带她们到西方一个碧波荡漾的湖里去沐浴。 她们很听话,也会快乐地玩耍,而且从不给妈妈惹事,她们的父母也不会因她们而增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帝喾还有一个妃子,是邹屠氏的女儿。 当初,在黄帝战胜了蚩尤之后,就把天下所有的坏人流放到了寒冷荒凉的北方。 把好人搬到了邹屠这个地方,让他们聚居在一起。 邹屠氏女便是这些好人当中最好的一个人,她像雪一样的圣洁,走起路来从不沾地,更不要说染上什么尘土了。 她总是轻轻地像飘在空中的云彩一样,很恬静地来回飘动,经常遨游在伊水和洛水的上空,时常飘落下来,在水边嬉戏,无忧无虑。 帝喾遇到这样非凡美丽的女子,当然没有错过,就把她娶了来。 邹屠氏女跟帝喾才过了不久,就做着很奇怪的梦,每次做梦都是同样内容,并且每做完一次梦就生下一个儿子。 一连做了八个梦,邹屠氏女生下了八个神奇的儿子。 这八个儿子,从出生时起就精通音律,善于奏乐,各有各的专长。 他们长大了之后,成了天上的八个乐神。 帝喾还有这样两个儿子,阏伯和实沉。 这两兄弟十分不和睦,只要一见面,无缘无故就大打出手,每次都是头破血流,还不断寻衅厮杀。 帝喾不管怎样劝说教育这两个儿子,可是他们仍然我行我素,把父亲的话当成耳边风,只要帝喾一走开,他们两个就是水火不容,拼个你死我活。 帝喾为此伤透了脑筋,没有任何的办法,最后不得不把他们分开。 于是,帝喾把阏伯派往商丘,让他主管东方的商这颗星星,又派实沉到西边的大夏去管西边天空的参这颗星星。 参与商在天空中正好遥遥相对,而且永远不能同时出现在一块。 一个升起的时候,另外一个就落下去了。 他们此起彼落,再也不能见面,也就再也不会争吵了。 传说帝喾能操纵星辰,用以掌握时间季节的变化,指导人们的生产生活。 帝喾非常喜好音乐,他叫乐师咸黑制作了九招、六列、六英等歌曲,又命乐垂作鼙鼓、钟、盘等乐器。 宫女跳舞时,穿着五彩衣裳,伴奏这样优美的曲子,奏起各种乐器,把天上的凤凰、大翟等许多名贵的仙鸟都吸引来了,跟这些宫女们一起蹁跹起舞。 帝喾德行高尚,又懂得修身养性,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五岁。 他爱好巡游,攀登过巍巍的泰山,畅游过磅礴的东海,足迹踏遍了各地的名山大川。 第三章【五帝】 能领兵的帝喾 “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脩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抚教万民而利诲之,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郁郁,其德嶷嶷。其动也时,其服也士。帝喾溉执中而遍天下,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这一段还是司马迁从春秋或国语里摘来的关于高辛帝德的描述,比颛顼的帝德的描述多了很多内容。 颛顼帝德的描述就只有几个字“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沉稳而有智谋,通达而知世事。这品质和能力如果在统治者的位置那会是怎么样的呢?文治时代的治国之能。而高辛则不同。 “普施利物,不於其身”,“利物”,这里应该是指的恩泽和财货。普遍施予恩泽和财货于众人而不及其自身。这是什么样的品质?在哪种环境里最能放大这样品质的作用?如果对古代军队有点了解的,估计第一感觉肯定是这是能领军的品质,至于指挥才能先且不论,至少领军的能做到这一步那是相当不容易了。在一些古文里记载,领军之人能和兵士吃同样的饭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普施利物,不於其身” 可能有人会说,“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这品质治国也可以,恩,是可以,但还有不足。所谓天下可现取而不可现治,守业可比创业的难度也不差哪去,“疏通而知事”方可治国,想要治理的好,还得加上“静渊以有谋”。如果只以恩泽和财货奖励来治国,可比无为而治差的远,也与上古时期治国理念不符,后世春秋战国时期,法家术派申不害的失败就是明证。 再结合高辛其他的帝德,“聪以知远,明以察微”,远,偏僻,地之远;高下、亲疏,人之远。知人之远者,可利权;知地之远者,可利民也可利兵。“顺天之义,知民之急”,天者,天时也,时者,人心也。知人心者,又“知民之急”,可得人心。人心,机也,知机者可得机而行。“仁而威,惠而信,”这是古文的一种互文的写法,仁德、温和而有威信。 “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这些帝德与“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相比较,比“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有更加明显的权威权力集中的特征,在上古时期还未有官僚体系辅助帝王加强集权的年代,只有国家偏重于军队建设时才会有权力相对集中的特点。自古以来,犁与剑就是对既矛盾又互相保障的两个面。偏重犁,则“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偏重剑,则威信更甚。 关于高辛的帝德的描述还很多,但应该可以想到的是,这些帝德包括了还没登位以前和登位以后所有的表现。就如“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不仅仅是颛顼登帝后治国的表现,也是他登帝前争夺大势的资本。同样,高辛帝德的描述,尤其是后面“历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这都是其治国的描述,而前面其能治兵的特点也是很明显的。 再来看看当时的故事背景。黄帝崩后,颛顼以治国之能而得大势从而登帝位。颛顼生穷蝉。那么对于玄嚣这一支后裔来说,本来其祖是有可以承天命的资格的,但没比拼过颛顼而没能得到帝位,这搁谁身上都会有点想法,估计玄嚣也会以此为终生之遗恨。祖有遗恨,子、孙有想法,这都很正常。既然文谋不是对手,那么治兵强军以壮势就是很自然的选择。 穷蝉哪去了?穷蝉可能是被杀了,可以想象,当时发生了一次夺国之战,穷蝉失败死于兵戈。那鲧呢?关于穷蝉和鲧,可以参考下《三国演义》里曹操欲攻打东吴时,鲁肃对孙权说的话:如今我鲁肃可以迎曹,唯将军不可迎曹。穷蝉不可降,降也是死,可鲧不一样,鲧本就没有继承天命的第一顺位资格,也许鲧还对穷蝉说过,高辛势大,不可敌之类的话,但穷蝉没办法,不可敌也得敌,高辛不会留着穷蝉这样一个高危的定时**,降也是必死,不如一搏,可以肯定的是,没打过...。而鲧应该是主动投降的,甚至...也许...可能,有不助穷蝉而助高辛的举动,没办法,人家也要活命,大势不在穷蝉这边,当然所谓天命也不归穷蝉了。为什么会这么说鲧,这跟鲧后来的地位有关。鲧在尧帝时是很有地位的,根据夏本纪,“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原帝试之。”,等之未有贤於鲧者,不如直接说,其他没有比鲧的威望高了人了。鲧的地位为什么会这么高,当然不止是主动投降,甚至或有暗助高辛之举所能达到的,当然还有其他的所谓功绩,还有,“等之未有贤於鲧者”,这里的贤字为啥被俺解释成了威望而不是才能,这都与下一个故事严重相关,下一个故事就是——强人尧。 俺以前空闲曾有幸观看了几集王立群老师讲史记的视频,对王立群老师一直高山仰止而心慕之,但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也写点什么,需要说一下的是,首先俺不是文科生,更不是学历史的。虽然俺在当中学生古文成绩很好,但却学了理科,离开学校后就几乎没再看过国学历史等书,后来有幸读到缠中说禅先生的论语,顿时惊为天人,受缠师的影响后来也偶尔捡点国学文字来读,但毕竟不是于此专业出身,根基很差,所以这里也只能乱弹而已。有错莫怪,也欢迎有人指正。当然,敢于乱弹除了被人鄙视好说野史为胡说之辈之外,还受到王立群老师一个访谈视频的鼓励,那是易中天老师采访王立群老师的视频,在那视频里,王立群老师曾说:读史,需要勇气。关于勇气这个话题虽然王立群老师没再展开,但观者也应能理解到一二。尚古,不代表先祖就一定高大上。如果五帝不再神圣,也不代表我们作为后世子孙就会丢失什么底气。这个乱弹会有失五帝的光辉形象,甚至改变其面目,这也许真的是罪过,所以,也只能是乱弹了。 强人-尧 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 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终于到了尧的故事,如果在现今中国人的心理黄帝和炎帝更多是以神话故事的形象存在,那么,从尧开始,这些大神逐渐有了更多的人的味道,盖因从尧开始资料多了很多,但很可惜的是,关于尧是怎么登帝位的本纪里还是没有记载,只有恨简单的一句,“帝挚立,不善,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 不善”,网上翻译里被翻译成了:没有干出什么政绩。经过搜索到是似乎有本《帝王纪》里说帝挚禅位于尧,但这《帝王纪》到底是啥书,俺没搜索到。那还是像前文那样说法,既然是侃史记,就只按史记的来,其他文献不管它,俺也没看过其他文献,看官们就当俺是根据史记编故事吧。 “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 段文字说实话怎么看都有点别扭。“弟放勋”,这里明确写了,放勋是弟弟。而生放勋写在生挚之前,有那么点迷惑啊,难道是因为娶陈锋氏女在先而娶娵訾氏女在后?这多少有点说不通,汉代时早已是男权时代,且王长子的身份肯定相当尊贵,为啥王长子不放在前?“帝喾崩,而挚代立。”,挚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按照俺前文对天命乱弹的说法,第一顺位当然更正统,为啥帝喾崩,而挚开始只是代立?这中间有什么缘由?先是代立,后“帝挚立”,这里过程肯定有点曲折,“不善,而弟放勋立,”难道真因为没干出啥政绩就被替换了?谁替换的?挚的道德那么高而自愿的?本纪里又没记载是禅让的,要知道即使是尧、舜禅让也是在他们年老之时。这中间肯定有故事。 黄帝、炎帝的伟大,更多的是因为现今国人认为他们是华夏民族的人文初祖,而尧、舜在中学教科书的禅让制更是成了今人心中道德顶峰的典范,既然尧的道德那么高,为啥不能像后世周公那样至少不去取代呢?有没做坏事,不知道,只说没做出什么,没做什么也是错,错的恐怕应该不是没做什么,而是其所坐的位置吧。再者,都说上古是黄老治国,既然是所谓无为而治,那么没做出什么政绩就被替换这事又该怎么说。 第五章【五帝】 后世宋朝开国,杜太后因前朝周皇子因年幼而失帝位为鉴,执意要求赵匡胤先传位于其弟,其弟再传位于赵匡胤之子,如此,若能成行则都将是年富力强者登帝位,以为这样江山就没事了。杜太后崇尚黄老,以为人的道德高尚就能成最理想之事,也不想想自己儿子就算是被黄袍加身也毕竟是夺了别人的江山。以至于后来发生斧声烛影、金匮之盟这样的千古疑案。以史为鉴,有时候也许未必是好事,再比如唐朝因地方军权过大,以至于后来节度使乱国,宋朝以此为鉴,几乎不给地方以兵权,盗贼匪患四起,县衙那点治安力量根本无法保一方平安,闹的连个水泊36土匪都无法剿灭不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军队的战斗力每况愈下,成为被后世诟病最多的朝代之一。 扯这个宋朝的故事因为俺心中一直有些疑问,黄老之术真的可行?以道德约束权力的欲望真的实际吗?那么,尧的道德那么高,为啥不辅而不代?包括前两章治国之能的比拼和穷蝉去哪儿了的猜测都是来根源于这些疑问。 尧到底怎么登位的可有线索?线索,俺个人认为是有的。尧帝登位当时事件的证据和直接线索本纪里没有,即使有人提出”帝挚立,不善,而弟放勋立”太过蹊跷,但也没看见再能说出点什么一二三来,因为直接线索在五帝本纪里确实就没有。但这世界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东西,只要还有后续相关人物的记载,就一定存有非直接线索。要知道事件是由人发动的,即使遮掩的再严密,其事件之后人物关系的变动也能窥其一二。俺个人认为,有这么一个人很值得注意,那就是鲧。 提到鲧,又自然不得不再说下穷蝉,穷蝉其实和挚的情况有那么一丁点儿类似。那再先说下挚,俺在网上看到这样的文字,“《帝王纪》云:“ 帝挚 之母於四人中班最在下,而 挚 於兄弟最长,得登帝位。封异母弟 放勋 为 唐侯 。 挚 在位九年,政微弱,而 唐侯 德盛,诸侯归之, 挚 服其义,乃率群臣造 唐 而致禅。 唐侯 自知有天命,乃受帝禅。乃封 挚 於 高辛 。”今 定州唐县 也。”这本《帝王纪》到底是什么书,俺有点发疯,搜索了半天都没个结论,只看到有帝王纪这三个字相关的有“敦煌写本《天地开辟已来帝王纪》考校研究”,但既然是考校,俺还是没看到原本,实在没法啊,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底子还是太差,抱歉抱歉。 若《帝王纪》里说帝挚后来被封于高辛是真的,那么穷蝉同样也可能不是被杀死的。然而五帝本纪里没记载穷蝉后来如何,但不管穷蝉到底结局如何,其本可继承之国确实到底是被夺走了,再者,不论知否发生了夺国之战的战争,因为武力逼迫也不一定必须战争也能夺取他的本可继承的天命,但也不能绝对的否认发生战争的可能性的存在,这事也只能成为一个疑案。 穷蝉,这名字,按现代人的感官,确实起的不算好,蝉啊,到了秋天还能鸣叫几声呢?而鲧这个名字,其谐音就要圆滑的多。 前文曾提到,鲧在尧帝时期地位是相当的高,为啥这样说,后面来分析。但鲧,在帝喾时期是主动投降的,这个应该没多么离谱,如果投降听起来不好听,那就说是主动归附的也可以。既然是只是因势弱而主动归附,能得到多高的地位?恐怕也高不了太多。按辈分,鲧是尧的王叔,就因为是王叔地位就能那么高?王叔不止一个吧。鲧多半是做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能得到这样的地位。 一直说鲧的地位高,为啥这样说?可以根据本纪的记载来分析下。 五帝本纪里记载:“尧又曰:“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尧於是听岳用鲧。九岁,功用不成。” 关于这一段,夏本纪里也有一段类似的记载,但文字略有不同:“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原帝试之。”於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 来进行下对比。五帝本纪:“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夏本纪:“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原帝试之。”这两段记载有出入,但应该是记载的同一件事情,那么就应该可以互相补充,互补后就成了: “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原帝试之。” 这段话啥意思?“负命毁族”,有的翻译文章翻译成:违背天命,毁败同族。这翻译没大问题,天命是啥?天道人心而已。有的翻译成:违背上命、败坏同族。违背上命,这确实会毁坏同族,但上命比天命就差一点,何况还败坏同族,这就有点过分了。所以,“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应该可以解释为: 鲧此人,过于自负、刚愎,所做出的事情容易背离人心,会给族群、甚至国家带来灾难啊,所以不可以用他。 这负命毁族肯定是不贤了,而四岳说:“等之未有贤於鲧者”,这个“贤”字应该就不是贤能、才能、才干了。有的翻译文章把这个“贤”字翻译成能干,就成了:这一辈人员中没有比鲧更能干的了。能干难道不是一种才能,这解释太牵强。那来翻翻字典,贤:字从贝,从臤(qiān),“臤”本义为“驾驭臣属”,引申为“牢牢掌握”。“贝”指钱币、财富。“臤”与“贝”联合起来表示“牢牢掌握财富”。左边的“臣”,是竖立的眼睛,意为“主人的眼睛”。右边的“又”,是手。下面的“贝”,是钱。又如:时贤(指当代有贤能有声望的人)。这意味着啥?有钱,又是大佬的眼睛,有权,有声望,这就是地位就是威望啊。“等之未有贤於鲧者”,一干群属中间,就是王叔鲧的威望最高啊。四岳曰:“等之未有贤於鲧者,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原帝试之。”,这基本上就是在说: 一干群属中间,就是王叔鲧的威望最高啊,治水这么大的事,就只有王叔才能挑起这担子,要是实在不行,就再说嘛,大王啊,就让王叔试试吧。 看这话说的,就让王叔试试吧,似乎是鲧非主动要求干一样。这似乎是群臣在撂挑子,这担子太重,咱们干不了,最好是撂给王叔,也只有王叔能承受的了。这下没折了,尧帝似乎可以说,王叔你就试试?鲧直接无语:得嘞,没折了,给咱这样地位和钱财,事到临头避让也说不过去,无奈,干吧。 这就一活生生官场群相,呵呵,戏言了。也许那会的人道德是高点,不至于如此。但至少王叔鲧的地位一时无两,当时群臣无策,也只有鲧去顶上去了。这结论应该不算离谱。 鲧,不仅仅是地位、威望可疑,后面治水的事也可疑。“於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注意啊,九年而水不息,九年啊,这么长的时间,当然了,后来大禹治水时间更长点,治了十三年,但大禹治水那是边治边见成效,虽然不是很快就有结果,但成效肯定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而鲧呢,还是夏本纪里的记载:“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於羽山以死。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鲧之治水无状”,“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鲧治水治的不像样子,怎么个不像样子,后面有时间再说,所有的人都认为舜杀了鲧处理的是对的。这......九年的时间,尧不知道鲧治水无状?尧为什么不杀鲧?所有人都认为鲧该杀,或是认为杀了鲧是可以的没有错,那么是尧借舜之手杀鲧?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尧为啥自己不杀鲧?这里面很蹊跷啊。 如果一个无大功之人,即使地位再高,犯了大错,杀了也没什么,但为啥下不了手?是不是曾经有过大功而下不了手?如果是,那么这个大功是什么?前面还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就有点昭然若揭了。 关于舜杀鲧的事情,是不是尧借了舜的手,这个在俺看来不重要,俺认为重要的是舜自己就想杀了鲧,舜杀鲧有舜自己的目的,还杀的合理、合情,至于合不合法,咱不知道,但杀的很大义凌然那是肯定的,当然,至于舜杀鲧的目的是啥,那是后面的狠人舜的故事了。 鲧是颛頊之子,颛頊当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其人沉稳、智慧而有谋略,对天道、人心、事理都认识通透,对具体形势清楚明白。这样的人真是太厉害了,颛頊能登帝位肯定不是偶然。颛是在竞争压力很大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出生时黄帝多半还健在,一出生就背负着为家族为帝位奋斗的使命,在如此环境下脚踏实地的磨练而有如此成就。而穷蝉和鲧出生时这样的可磨练环境就改变了,然而,智慧不经历磨练是无法获得的,这也是绝大多富二代总不及其创业的父辈那么有能耐的根本原因。由此可知,穷蝉和鲧比起他们父亲的智慧恐怕远远不足,尤其是鲧,他本就几乎没有继承天命的资格。智慧不足,想要通达而知事就很困难了,谋略恐怕也不成。但有此能耐的父亲,估计穷蝉和鲧还是聪明的,谋略谈不上而计谋应该有不少,但段位估计高不了,否则后来高辛强军怎么没防备住? 聪明但智慧不足的人,在遇大事时都有那么点缺乏迎面而上的勇气,而投机却常常是他们的选择,有机会就跟在别人后面干一把,这种事估计会很爱干。 鲧在穷蝉失位这事上应该是不怎么光彩的,至少没能跟随穷蝉坚持到底,而俺个人认为,鲧极大可能是主动归附帝喾的。为啥俺一直说鲧是主动归附的,因为主动归附能给他保留以后投机的资本。 肯定有人会奇怪,为啥为鲧耗费如此多笔墨,其实在俺个人看来,鲧这个人物在尧、舜、禹三位帝王的故事中都站有一定的位置而且还比较重要。 第六章【五帝】 一个帝王的故事,重要的内容有几块,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内容,如何得登帝位;其次,在位时有何功过;最后,如何离开帝王的宝座。尧登帝位的过程,本纪里的记载太简略,但虽然太过简略,也总比颛頊、帝喾没记载的强些,还是老办法,根据对尧的认识和当时人物关系、处境来窥其一二。 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这里直接把网上的翻译复制点过来: 帝尧,就是放勋。他仁德如天,智慧如神。接近他,就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仰望他,就像云彩一般覆润大地。他富有却不骄傲,尊贵却不放纵。 不论网上这翻译是否完全准确,但应该可以知道,能得到如此评价的人肯定很智慧,其人应该有很强的自制力,这样的人很能得人心,或者说很容易贤能的人认可追随建立自己的团队。即使他是刻意为之,也无法否认他的优秀和强大的竞争力。 如此一个有智慧,能自制,有贤能认可,有众臣赞扬的王子,即使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帝喾肯定是心喜之,甚至心许之。但正统的问题可不是说着玩的,尤其在上古,这是关乎所谓天命的大事,估计帝喾很犹豫。甚至到他临死可能都还在犹豫,“帝喾崩,挚代立”就很能说明点问题。 占有正统的大义,尧有帝喾的心许、贤能的认可、众臣的赞扬,这使得继续人的问题出现了波折,也许帝喾死前都没能下决心做出选择,也许他临死什么都没说或来不及说,如此形势就有那么点微妙了。如果帝喾啥也没说,作为长子,帝喾的葬礼挚就有了当仁不让的责任,这对挚来说是机会,有这样的机会,由此达成“挚代立”也在情理之中了。 挚有占大义的势,尧有部分大臣心许的势,还有些臣宰是中间派或弃权派,帝喾已经不在了,若论文谋,大义的势肯定要强力些,从而“帝挚立”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个人有优势的王子,得到过贤能的认可、大臣的赞扬、先王的心许,如果挚登帝位很顺利,没发生过波折,尧也可能会认命,但波折的前奏已经敲响了乐章的基音。种子已经种下,如果得到一定的条件,就可能会生长显发。 颛頊是在和平时期比拼获胜而登帝位,帝喾登位的过程已开始带有明显武力争夺的痕迹。关于权利顶峰的斗争手段和形式逐步升级,前事不远,后者步之。 颛頊与蟜极比拼时黄帝应该还在,由此,候选人之间任何武力举动都应该是不允许的。颛頊以通达知事和智谋胜出,可能因为家传,其后裔都有点偏智力。帝喾极可能是治兵强势而夺帝位,其后裔有点偏武力。 前面已经分析了尧未登位前的故事背景和人物特点。本来就尧强挚弱,挚登位的波折在尧的心里已种下了心魔的种子。失望带来的执念,欲图帝位的想法在尧的内心里滋长。 尧具体怎么图帝位的,已经无法知道,可分析的只是当时的形势。本乱弹中五帝的故事皆是如此,也只能从形势入手,然后猜测可能发生的情形。尧登帝位的事件中相关可疑人物也只有鲧一人。本纪里尧的资料比较多,出现的人物也不少,但其他人物无法根据事件前后地位变动进行猜测,所以无法放在可疑之列。 当时的形势前面已经分析了很多,尧有图帝位之心是被有心人看出来了主动去投靠,还是尧主动去拉拢的,这都已不重要,但对鲧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天大的可投机机会已摆在面前。鲧作为失势的王族,想要再次站到权利中心需要这么一个机会,他个人的智计机谋和他背后的族人,使他也具备了抓住这样机会的能力。 根据当时的形势,发生过一场政变是可能发生的情况之一,一场类似玄武门的政变,帝挚退位,鲧在其中极可能有拥立之功。帝挚未必会死,但权利的宝座确确实实换了主人。强人尧登上权利的巅峰,并在位长达九十年。 “ 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这一段其实反映了古代先民关于个体的人在社会关系中生活的朴素的认识。个体的人首先是与其血亲生活在一起,然后扩展至亲族,再扩展至族群,由近至远,以至与整个社会发生联系,从而成为社会的一份子。如果每个人都能孝顺其父母长辈,亲爱其兄弟姐妹,亲和其亲戚、族人,以至扩展到社会他人,发展出“仁和义”,进一步发展出社会准则“忠和信”,最后综合完善成“礼”,如此自然能和合万民、天下。由此可知,中国文化历来把“孝”很高的位置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以至后来还出现“以孝治天下”的说法。甚至后世还发生了三国曹操以不孝的名义杀了孔融的事情。 纯以道德来约束人有其不实际的地方,难道是古代统治者欺民众太愚蠢,而用忽悠的方式来治国?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欺民之人必将被人民所背弃。这里借用当代陈志武先生在《金融的逻辑》一书中的“义利之辩”,来试着诠释下其中的道理。陈志武先生指出,最出是义利相随的,这点俺个人非常赞同。上古时代,善恶不显,即善恶并没有用类似现代所谓理性绝对划分出来,比如,奴隶、人牲、血祭等残酷、血腥的事情也是存在的。这些残酷、血腥的事情先不谈,单从正常社会关系生活讲,一个仁、义、忠、信的人更能得到他人的信任和帮助,如此,当然更容易成事。后来还出现“得道者多助”的名言就可见一斑。事成则利遂,做事成功了,自然有利益可以获得。当然,利有其两面性,利,共赢则能团结人,利,也是最锋利的刀锋。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以其无私而成其私”,都是古代先贤希望能彰显其正面的力量。由此,“孝”、“仁”、“义”、“忠”、”信”以至于“礼”,因义利相随的正向作用而得到彰显。 从历史发展观来看,任何事物都有其发展、鼎盛到衰落的过程。春秋时期“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说法,是顺应天道人心而行得其成就的道德鼎盛的最后滥殇。 当然,任何道理也有其适用和不适用的阶段,从最初的正当、有效逐渐失效或变味。 一个仁、义、忠、信而尚礼的人,自然很有可能得到名望,义利相随后来逐渐被名利相随所取代。春秋战国时期,士人以说王事贵图功成名就,名利之网大张。道德在名利大网中变换其本来面目。汉代的司马相如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代表人物。相如一曲凤求凰拐跑当时天下有数土豪之女,得了妻财的相如,汉武封官而不就,则名声更显,官封则更加,也是奇事。显名得利最登峰造极者莫过于王莽,为了名竟然逼死自己错不至死的亲儿,最后还因显名而得了天下。名利相随大显,义利相随让位,从而道德衰落。到了现代,人们活动范围更广,生财生利途径方法更多,义利相随被淹没,仁义道德有时根本不知为何物。嘴上说说可以,道德绑架可以,一旦事加己身,轻则恶语相向,重则随处可上演全武行,更有甚者累不胜数。一个号称礼义之邦、文明古国的国度,道德崩坏尚不如基督、天主宣扬上帝无私爱人之邦。 第七章【篡权】 钩沉者说 人是社会性动物,聚团群居是人类的本能,而既然是社会,就必然不能做到绝对的平等,需求的不同,能力的差异,逐渐的扩大。慢慢的变为了阶级上的差异,与阶级一同产生的是权。 部落时期的首领,邦国制度下的天下共主,以及帝国产生后的帝王,这些无疑是各个时期下最大的权。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天下最为诱人的东西,几乎可以承载所有的欲望和野心,但无论在何时,这样的权只能被一人所掌握,如果被分为数份,那便也无法称为是最大的权,能站在巅峰的只有一个。 既然人人都想要,却又只能容得下一人,那便少不了纷争抢夺。短短的一句话,却满是血腥和杀戮,这样的主旋律几乎贯穿了整部历史。中国的历史上从不缺少篡权者,他们往往拥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和野心,只有那最大的权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而他们的结局也很简单,成则一世霸业,败则身死名裂。 他们是历史中的不稳定因素,往往能够搅乱这一摊死水,为已久的沉寂带来新的活力。他们虽然带来了杀机甚至是刀兵之虞,但却也使得历史更加波澜壮阔,当然这是后世之人颇为不负责任的看法,对于当世之人,他们带来的便是祸乱。而我们生于后世,便只能从历史之中略窥那刀光剑影。 历史上很少有人会为篡权者作传,因为他们若败便是耻辱一生,几无翻身的可能,若成便是极力粉饰,无论是认祖归宗还是领承天命,总之要极力洗去那篡权二字,天下又有谁人敢去冒如此之讳。这事便只能由后世人来做,后世的人可以跳出那些个功过成败,于历史之外去观揽,这或许便是后世人在无法亲历古事的遗憾之外的一些幸运了,也便是我们这些书写历史之人于笔尖之外的乐趣所在。 夏启:从此杀戮 禹死后,继位的本该是伯益,伯益是东夷首领,也是帝禹亲定的继承者,当时的继位制度是禅让制,推有德者居之。按道理说这伯益应当是有些功德的,不然禹也不会把帝位禅让给他,但按后来发生的事来看却又不是如此,伯益在为禹服满三年的丧期后,坐上帝位的却不是他,而是启。 启是禹的儿子,据说在伯益继位以后,并不能使人心信服,一些部落拥戴启登帝位,事后伯益带领东夷部落联盟反攻夏启,结果却是个兵败的结局,反倒稳固了启的地位,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伯益可以说是德不足以服人,功嘛,战败之人,似乎也称不上是有功。如此之人,也难怪登不了这帝位。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好像却又存疑,因为这件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伯益继位后,启杀益而夺得帝位。短短一句话,却满是血腥味儿,如此看来启这帝位来的有些蹊跷,夏国的历史太过久远也太过缥缈,这两种说法早已是真假难辨,我们也无法给下个定论,但有趣的是这两种说法都承认一点,那就是禹死后,禅位给了伯益,而不是启。无论两种说法孰是孰非,启这帝位来路不正,或许夏启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篡权并且成功之人,而这也要多亏了禹的创举,在禹之前,只有权力的争夺而谈不到篡权,而禹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确立了这天下最大的权,并且确立了继承这权力的人,而这人本不该是启,国家建立之前,最大的权尚无定属,那这权谁都可以来争上一争,所以只有争权而没有篡权。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权力已有归属,那启再来争,便是篡权。 而且启的成功也为中国的历史掀开了全新的一页,这与启的身份有关,启是禹的儿子,这是从所未有过的事情。之前的禅让制度,避嫌也好确是选材也罢,都从未有过两代权力的交接出现在父子之间,这一新局面的出现也给了启新的灵感,况且这权本就是自己夺来的,断然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禅让的老办法是肯定不会用了,于是夏启做了古往今来最大胆的创举,将这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有心或无意之举,贯穿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若在之前的禅让制度下是天下为公,那么从此天下为家。帝王之位成了一姓的专属,整个天下也成为了一姓的专有之物。直至周朝分封天下,完善嫡长子继承制,将这一制度彻底完善,而这一切都是缘自夏启,除此之外,夏启的另一创举,便是他是第一个篡权之人,并且取得了成功。这不能不让人眼热,原来,这权是可以夺来的,这一先例一开,从此这帝位之上便平添了许多刀光剑影,从此血腥。 不知夏启在开了这杀戮之后是否会后悔,或许他的儿子会。启在死后,将帝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太康,这帝位实在是来的便宜,功德不论,只需一点那便是有一个好爹。轻松,实在是轻松,或许就是太轻松了一点儿,太康继位后,只顾玩乐而不理政事,但他忘了,他的父亲在给他留下这桩便宜事外,还开了一个先例。他忘了,却不代表别人也忘了。很快有穷氏首领羿举部西进,受民拥戴夺了夏政,逼走了太康,更为有趣的是,这有穷氏的首领羿是东夷人,而当年那被夺了帝位的伯益正是东夷人,哈哈,原来转了半天又回去了。不过这羿的帝位却也并不那么安稳,后来还不是落的个身死的地步,不仅丢了帝位,连老婆都被寒浞抢了去。而后又是少康夺回正统,续了大夏的天下。自夏启以后,可真是搅乱了这一滩死水,乱世将起,从此兵伐不绝。 中国几千年历史,朝代的更迭可曾断绝,其间子弑父,弟弑兄,宫闱之乱,同室抄戈更是层出不穷,最终能掌握那权的哪个不是染满了鲜血,中华所谓二十四史,又有哪一部不是由篡权者所写,这头一旦开了,便停不下来,夏启不该开这个头,但却又不能不开这个头,就算他没有做,也自然会有别人来做,只要那最高的权在一日,就不会缺争抢的人。历史也因此而壮阔,因此而有趣,会有更多的篡权之人,或成或败,却乐此不疲。 这太阳什么时候灭亡,我愿意和它一起灭亡。”这话说的实在是狠毒,说这话的是谁呢?夏民,太阳又是谁呢?夏桀。桀是夏国的君主,一个君主被自己的臣民如此怨恨,桀这个君主做的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桀是夏的最后一位君主,也就是在他手里彻底断送了夏国江山,那又是谁能取而代之呢?商汤。 商汤据说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他以商代夏可以说是上承天命,下顺民意。但这有问题,因为前面那句话是他教夏人说的,商汤将夏桀自比作太阳的话告诉夏人,借此来试探夏人对桀的态度,这就很奇怪了,在当时桀是君王,而商汤是臣子,臣子试探君王的民心却又不劝诫君王,这是想干什么,自然是篡权夺位,取而代之。 所以商汤以商代夏恐怕是预谋已久,为此他还特意派出了一个间谍,伊尹。伊尹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间谍,不过他的出身不好,是个奴隶,在商汤娶有辛王的女儿为妃后,便以陪嫁奴隶的身份来到了商汤身边。伊尹被派到夏国后,开始窃取夏国情报为商汤灭夏做准备,在夏国他还成功联络了一个盟友,妹喜。 夏桀在位时,曾发兵攻打有施氏,有施氏不敌只能求和,向夏进贡了大量的牛羊马匹和美女,其中就包括妹喜,妹喜到了夏国很受桀的宠爱,据说妹喜有个癖好,爱听撕裂绢昂的声音,夏桀为了使美人开心,就找来了大量的绢昂布匹,在妹喜面前一匹一匹的撕开。既然夏桀这么宠爱妹喜,有舍得花钱,那她为什么要干助商亡夏这个亏本买卖呢? 对于这一点历史上说法不一,一说妹喜原本就是有施氏为了报复夏国而派去的女间谍,从来和夏国就不是一条心,听说伊尹来这里也是欲图不轨,当然一拍即合。此事还有另一种说法,说夏桀攻打岷山氏后,又得两女,一位叫琬,一位叫琰,夏桀得到这二人后也是大加宠幸,而妹喜却被冷落,夏桀甚至将妹喜一个人留着洛水边,而自己去和美人寻欢作乐,对于这种情况妹喜当然不乐意,于是干脆和伊尹结盟,给这个负心汉点颜色看看。这两种说法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商汤代夏。 为了这一天,商汤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为自己造势,这是舆论准备,派间谍刺探情报,打探虚实,这是战前准备,结交各个部落,厉兵秣马,这是武力准备。再反观夏桀,这位老兄此刻已是与天下人离心离德,还一味恣意妄为,难怪会失了天下。但不管商汤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所行的始终是造反事,当的是篡权者,不过没关系,毕竟这事是夏国开的头。 商汤认为自己篡取帝位是天命所归,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天命也会弃商而去,那么下一个天命所归的又是谁呢?周,这便是我们从小便熟知的武王伐纣的故事,在这个传说中,帝辛,也就是商纣王,作为商的最后一位君主,荒淫无到,残害忠良,不理朝纲,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如此看来帝辛失了天命也是活该,但历史真的如此吗? 这其中也有疑问,首先狐妖祸乱朝纲的故事那是神话传说,自然不能当做事实,其次有关于帝辛荒淫无度的记载最早全部见于周朝的史籍,周朝从商手中夺了天下,自然是要抹黑对方美化自己,因此这些史料的可信度极低,而据另一些史籍记载,帝辛不仅没有这些荒唐之举,反而是年少有为,帝辛继位时,东南诸部叛乱,帝辛命令部下向东征讨莱夷,而自己则亲自向南攻打九苗,不仅成功平叛,而且将商的势力范围延伸到了东海和长江流域,如此看来,帝辛非但不昏庸反是少年英主,那他又为何失了这天下? 帝辛在接手时拿过的其实就已经是个烂摊子,不仅各方诸侯各怀鬼胎,就连商王朝内部也是离心离德,先是王权与神权的对立,商王朝在建立之初,神权是要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商汤在登帝位时也要顺承天命,这就导致了神职人员在商王朝种占有很高的地位,甚至有时凌驾于帝位之上,但经过商朝几代君主的努力,这一局面出现了扭转,自帝武乙戏弄神祇,再到帝辛继位,神权与王权的争斗愈演愈烈,而帝辛又是一个强势的君王,自然不可能放弃权力而和神权妥协,所以斗争只能更加剧烈,而争斗最后便演变为分裂。 在王权神权分裂的同时,商王族内部也并不太平,这就与帝辛的身份有关了,帝辛是少子而非长子,长子是微子启,而帝辛之所以能继承帝位,是因为他是嫡子,微子启是庶子,在帝辛继位时,帝祖甲的礼制改革已基本确立为正统,而祖甲确立的礼制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这便否定了微子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但微子启却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对与自己失之交臂的王位展开了争夺,微子启素有贤名,支持者颇众,甚至可以与帝辛抗衡,而且这帮人为了推翻帝辛,什么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内惑国民外通周人,除了兄弟相争外,其他王族也不是一条心,祖甲在改革继承制的同时也取消了贵族参与政务讨论的特权,这在加强了王权的同时,却也把贵族势力放在了王权的对立面,他们虽然不像微子启那般不顾一切,但也是帝辛的反对派之一。 这便是帝辛继位时国内的局面,真是乱成了一锅粥,各派势力相互对立分裂,周之所以能灭商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真是糊涂,难道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周,帝辛平乱的同时却也造成了府库不足,军士疲惫的后果,而各地却依然是烽烟骤起,窥伺已久的周抓住了这个机会,出兵朝歌,帝辛慌忙来救与周辛战于牧野,其实双方若是硬碰硬的干上一场,胜负还是两说,但帝辛这支大军召集的太过仓促,以大量的奴隶为主,军心不稳,斗志更是全无,双方对垒,不战自溃,一败涂地。 帝辛的身死代表着周的篡权成功,篡权成功的周王朝自然是要极力粉饰自己的行为,这是历史惯例,而至于帝辛则被周人称为纣王,从此成为了无道之君的代表,到了近代全身所背罪状甚至多达七十余条,真是身败名裂,而那篡权之人则成为了千古圣王,一本万利,难怪篡权之事,会有如此多人热衷。 第八章【神话传说】 夏启是大禹的儿子,是大禹娶涂山氏女生的。 关于启的出生和启的得名,有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片。 据说大禹治水,一直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 有一次,他治水来到涂山(现在的会稽山),偶然间碰到一条九尾的白狐狸,这狐狸来到他的面前,摇摆着一把像扫帚一样的毛蓬蓬的尾巴。 这狐狸是和龙、凤、麒麟等动物一样同属于吉祥的生物。 禹见到这九尾白狐,不禁想起涂山当地流传的一首民间歌谣,歌谣的大意是说:谁见了九条尾巴的白狐狸,谁就可以做国王;谁娶了涂山的女儿,谁就可以家道兴旺。 想到这里,大禹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涂山氏有一个女儿,取名为女娇,态度很娴雅,仪容也十分秀美。 最后禹娶了女娇作妻子。 可是结婚没几天,禹又离开新婚的妻子,忙忙碌碌到别的地方治理洪水去了。 女娇被送到禹的都城安邑。 但是女娇在那里生活极不习惯,加上她很思恋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大禹和家乡,就经常到城南门外的去张望,每天都要去,后来南门外的这个地方就有了“望乡台”,就是女娇登台远望的所在。 最后,女娇觉得大禹在外治水生活很清苦,就坚决要求跟随大禹一起到去治水。 大禹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一天,大禹在外面一整天没有回家,女娇柔怕丈夫肚子饿,就给大禹送中饭去。 谁知当女娇柔来到大禹治水的地方,竟总是找不到大禹,就爬到韹辕山上去。 等她爬到山上一看,只见一只大黑熊正在用力凿石推土,开挖河道。 女娇柔感到非常害怕,转身就往回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其实这头黑熊是大禹变化的,大禹见有人摔倒了,忙转身一看,竟是自己的妻子给送饭来了,摔倒在路边。 大禹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变成一头巨熊在开山,但是从没有告诉过妻子,就想跑过去跟她解释。 禹跑了过去,可是却忘记变回人形了。 他的妻子见大熊朝自己跑来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向山下。 眼看女娇就要被大禹变化的黑熊追上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女娇吓得晕死过去,而且立刻化为了一块石头,立在家门口的山坡上。 大禹看到自己的妻子化为了石头,非常伤心后悔,怪自己一直瞒着妻子。 想到这里,禹情不自禁地抱着石头哭了起来。 哭过了之后,禹转念一想,妻子已经怀了身孕。 自己的儿子也跟着变成了石头,于是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向石头倾诉。 这时,只听得轰隆的一声,这块石头裂开了,从裂缝中蹦跳出一个活泼的小男孩,大禹急忙向前一把抱住。 也因为,这孩子是从从启开的石头中生出来的,禹就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为“启”。 大禹死的时候,想把帝位传给协助他治水有功的伯益。 伯益本来也是天神,他在帮助禹治理洪水的工作中,功劳最大。 伯益是天上的神鸟——燕子的后代,他本人也是一只燕子变的。 在治水的过程中,他常常带着人民,打着火把,去把山林水泽中因洪水而长得过于繁茂的草木烧掉,使害人的禽兽无处藏身,让他们只好远远地逃走了,这样人们才又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伯益又懂各种鸟兽的性情和它们的语言,治水成功以后,他帮助人们驯服许多的鸟兽,从此人间世世代代就喂养上了很多的家禽。 后来舜把一个女儿嫁给了他,并赐他姓嬴。 据说,他后来就成了秦国王族的祖先。 伯益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大廉,另外一个儿子叫若木。 大廉又称鸟俗氏,他的玄孙孟戏和仲衍,完全是鸟雀的身躯,却都说人的语言。 可是禹的儿子启为了争得王位把伯益给杀了。 这样,在大禹死后,启即位为天子,建立夏朝,世称夏启。 夏启即位后,在钧台大宴各地首领,各路的首领都来了,惟独有扈氏对启破坏禅让制度的做法十分不满,因而拒不参加。 夏启于是发动了对有扈氏的战争,最终启凭借自己先进的战车打败了有扈氏,扩大了版图,建立了统一的国家。 启由于荒淫无度,在位只有二十九年。 启死后把王位进一步传给了儿子太康,从而真正开始了家天下的夏朝。 诸所周知,夏启之前皆是禅让制,而夏启后则使国天下变为家天下,帝位由贤者任而变为血脉传承,这时已经形成一个概念,即后世玉玺上的八个字“受命于天,即寿永昌”使得帝位的传承与平民变得毫无干系,而是受天命统治万民的天子,那么天子这一概念,是启后导致的还是启前就有呢?三皇五帝是怎么诠释自己的权威呢? 他们是凭借着个人的声望下达政令,还是像后世帝王一样,掌握着兵,财,名三器的吗? 兵者,军队,也是最高端的权力保证。财富,保证帝国运行和收买人心的利器。名,也就一个象征正统的名义 我们必须了解,无论哪个朝代,所有的叛军都必须拥有这三个条件 诸所周知,夏启之前皆是禅让制,而夏启后则使国天下变为家天下,帝位由贤者任而变为血脉传承,这时已经形成一个概念,即后世玉玺上的八个字“受命于天,即寿永昌”使得帝位的传承与平民变得毫无干系,而是受天命统治万民的天子,那么天子这一概念,是启后导致的还是启前就有呢?三皇五帝是怎么诠释自己的权威呢? 诸所周知,夏启之前皆是禅让制,而夏启后则使国天下变为家天下,帝位由贤者任而变为血脉传承,这时已经形成一个概念,即后世玉玺上的八个字“受命于天,即寿永昌”使得帝位的传承与平民变得毫无干系,而是受天命统治万民的天子,那么天子这一概念,是启后导致的还是启前就有呢?三皇五帝是怎么诠释自己的权威呢? 禅让,意思是老大我不当了,让给你!一个人自愿拱手转让,另一个人愉悦地接受,和和气气完成权力过渡,古代帝王们乐此不疲的游戏,听着非常美妙。然而,温情脉脉的面纱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帝尧之死,或多或少能够让人管窥它的残酷与虚伪。 谈论帝尧,绕不开太古的帝王史。 按照《帝王本纪》的说法,“功合神者称皇,德合天地者称帝,仁义和者称王”,传统上就将伏羲、炎帝(神农)、黄帝称为三皇,少昊、高阳、高辛、唐、虞称为五帝。 炎帝、黄帝均是少典国的王子,炎帝是前辈。两人的母亲均为有蟜氏之女,世代与少典氏通婚①。炎帝母亲任姒在华阳游玩时被龙头触碰后怀孕,在裳羊山生下他。小炎帝长相异于常人,是牛头人身,自小在姜水边长大,便以姜为姓,因以火承木且位守南方主夏,故称炎帝。当时炎帝封国国名不可考,但都城在陈,后来迁都到鲁,下传承、临、明、直、来、衰、榆罔共七世。黄帝是在榆罔末世,他母亲附宝晚上去野外,见到一团云电围着北斗枢星旋转,腹内有了感觉而怀孕,二十四月后在寿丘生下他,本应姓公孙,因长居姬水,便以姬为姓。他被封有熊国,都城在轩辕之丘,故又以“轩辕”为其名号,有土德之瑞,而土色黄,所以称黄帝。 最初,炎帝有圣德。而德是最具魅力的非权力影响力,天下人把他当作圆心,成为形式上的诸侯首领。按照富不过三代的定律,随着其子孙后代道德的衰薄,无力统摄诸侯,致使他们相互侵伐,暴虐百姓。此时,黄帝修德抚民,迅速将大家团结到他的旗帜之下。炎帝的后人一看,自己快成孤家寡人了,便想大秀肌肉,让那些投降派重新选择站队。黄帝自然不干,“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②,理顺关系,安抚民众,准备军粮,积极练兵备战,与对方在阪泉平野上展开决斗,三战三捷,威望大增。 黄帝刚想松口气,谁知又有诸侯表示不服。为了杀鸡儆猴,他拿占领榆罔都城空桑的最大反对派蚩尤下手,命令干将力牧、神皇率军征讨。而蚩尤兄弟八十一人,都是兽身人语,铜头铁额,以沙石为粮,轻易降服不住。黄帝得到上天玄女传授兵符相助,在涿鹿旷野擒住蚩尤后,指使应龙在凶黎之谷将其**,分别埋葬于不同的地方。最后,经过精密计算黄帝前后经历五十二次大仗恶仗③,打得诸侯都老实了,承认了他的盟主地位。 由此可见,权力的获得并非如流行的说法,以德便能服人,还须借助武力和谋略。 帝登上帝位,接着出现种种祥瑞,推行种种施政纲领,天下大治。他的四个妃子,共生了二十五个儿子,虽然只有十四人有姓,但正妃嫘祖生的 第九章【权利】 玄嚣、昌意,都和天下沾了边。黄帝践位百年后,“以土德王,应地裂而陟。”(《竹书纪年》:“帝王之崩皆曰陟”)然后父传子,由玄嚣继位,即帝少昊;又一个百年过去,昌意的儿子即黄帝的孙子高阳辅佐少昊,二十岁继位,即帝颛顼;他陟后,在颛顼身边锻炼二十年的玄嚣的孙子、黄帝的曾孙子高辛在三十五岁时迎回权仗,即帝喾;喾帝也是一夫多妻娶四个老婆,最小妃子娵訾氏生的儿子挚年龄最大,在老爹死后登上帝位。可惜,挚资质浅薄,在位九年政绩平平,但喾帝次妃陈锋氏(名庆都)生的儿子放勋,十五岁开始辅佐哥哥,被挚封为唐侯,德行极其出众令诸侯都去依附。见此情景,挚主动率领群臣到唐地,将帝位禅让给弟弟,自愿作臣子。唐侯知天命难违,二十岁时受了禅,是为帝尧。 顺此脉络看,自黄帝之后,帝位始终在其家族内部轮流坐庄,挚的禅让,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免重蹈炎帝后代的覆辙,迫切需要选择更适合的人坐那个位子,光荣而神圣的使命便落到了帝尧身上。 帝尧的出生同样具有传奇色彩。据说,他母亲观河时,遇到赤龙后感觉一阵阴风而怀孕,十四个月后在三河之南生下他,因为寄寓于伊长孺之家,故从母所居姓为伊祁氏。伊放勋先生即位后,都城设在平阳,因有大德,譬如厨中自生肉脯,摇鼓自生风且寒而不臭;夹阶而生之草随月生死可占日月之数等祥瑞层出不穷。同时,政治上他又打出一套组合拳:设立敢谏之鼓,谁都可以提出改革建议;命重黎之后羲和四子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掌四岳,充当镇守四方的军区司令员,同时确定年、月、四季时间及更替,以此规定百官事务;命伯夔访问山川溪谷,谛听风声水音,制作音乐,让艺术也繁荣起来;在丹水征服不服气的南蛮有苗氏,于是全国和谐,天下太平,让八十岁的老人都兴奋的边拍打大地边唱赞歌。 然而,帝尧时代中国也是大灾大难频发,主要是旱灾和水灾。其中,旱灾以天下奇异地出现十个太阳最为严重,“十日并出,焦禾穗,杀草木,而民无所食。”④接着是水灾,河流泛滥,山洪暴发,房屋家畜和田亩都被淹没,到处一片汪洋。 帝尧的解决办法,是派后羿射掉九个太阳,缓解旱情。但在选择治水能人时,他却犯了难,只得召开诸侯会议集智攻关,臣僚一致推举夏部落的酋长鲧,即黄帝的六世孙、昌意的五世孙、颛顼的玄孙、夏朝开国君主大禹的父亲、夏启的祖父。没有选择地,鲧被委任为治水专员去与水斗争,由于沿用只堵不疏的方法,又缺少现代挖掘工具,治水九年没有什么成效。 即使没有功劳,帝尧也没有治他的罪的意思。真正推动他死亡的,却是帝尧选定的接班人,舜。 舜能够进入帝尧视野,要感谢他高贵的出身及过人的隐忍能力。 如同所有对重要人物的美化一样,舜的第一声啼哭带都会瑰丽的光环。他是帝颛顼的六世孙,世系沿袭为颛顼、穷蝉、敬康、句望(亦称勾芒)、桥牛、瞽叟,祖辈从穷蝉开始都是平民。其姓由来也有故事,根据北宋景佑年间邵思所著《姓解》注释,“女生主姓,故姓之字多从女”。其母握登,见到硕大的彩虹意感而在姚墟生下他,便以生地取姓为姚,又因生长在妫河边,亦姓妫;因他眼睛长着两个瞳孔,故名重华,字都君,长得龙颜大口、身材高大、面黑威严极有君主相,后来封国名为虞,后世也称虞舜。 为了突出他的圣德,后世儒家开始将《吕氏春秋》里面“引婴投江”的故事政治化,说舜天然具有领袖气质,无论辛苦耕嫁于历山,渔猎于雷泽,还是在黄河之滨炼制陶器,在寿丘制作日用杂品,在顿丘、负夏一带经营做生意,百姓都愿意追随他,一年就聚集成一个村落,二年成个小镇,三年成座城市。恰好,已经九十岁的帝尧,正在物色接班人,鉴于各军区司令员都推荐舜,帝尧就舍出两个女儿,将娥皇、女英嫁给舜,用女色考验舜的品行;又派九个小厮跟随舜,通过这些耳目,了解舜的能力。舜做得确实很到位,谨慎小心,自律很严,两位公主不敢骄慢对待舜的亲属,随从也能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品行高尚、万众仰服的人,如果不当头,简直是对上天的大不敬。 帝尧风闻这些消息,异常高兴,赐予舜精细的葛麻布衣、宝琴及牛羊,还为他修筑了仓房,当作储君来培养。 这时候,不和谐的家庭关系成就舜大大的孝名,成为他最终上位的东风。 他的母亲早死,父亲瞽叟(“瞽”即“瞎”,未必真瞎,后人怪他不识人,以此表达愤慨)耐不住寂寞又娶个女人,生下个儿子叫象。自从二婚后,瞎眼的爹大概被小老婆及小儿子灌了迷魂汤,怎么看舜都不顺眼,又见他被赏赐了许多好东西,更是眼热,就与象合谋害死舜,霸占这些财物。瞽叟让舜修补仓房的屋顶,却在下面纵火焚烧,准备对舜实施火刑。舜靠两只斗笠作翼,轻松从上面跳下来幸免于难。一计不成,瞽叟又让舜掘井,见井挖得很深了,瞽叟与象却在上面填土,要把井堵上,将舜活埋在里面。亏了舜事先有所警觉,在井筒旁边挖了一条通道,从此穿出躲了一段时间。 至于为何舜不选择从不高的房顶顺着墙下来,又是如何挖通坚硬的土质,弄出个逃生洞,本是糊涂账,无法考究。总之,他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 而瞽叟与象以为阴谋得逞,已经开始分脏。象说他享有出主意的思想版权,强烈主张多分,要了宝琴,还要了两个嫂子。正当象住进舜的房子准备享受时,却见舜回来了,惹得他极度不爽。但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孝顺父母,亲近兄弟,而且比以前更加诚恳亲热。 种种情况,经过宣传系统进入帝尧的耳朵,使他对舜更加欣赏,终于将舜召到京城,开始委以重任。 舜作为没落不得志的的贵族后代,又生活在充满算计、阴暗的家庭当中,仍然能够安然存活,除了胸怀博大之外,更大的原因,是远大的抱负或者野心作为精神支柱。 这个抱负或者野心,指向是帝位。他深知帝位传承规则,在世袭制下,要抢过宝座绝不能走寻常路,最好的途径是制造舆论,迫使岳父拱手让贤。 所以,舜到中央**履新后,第一步就是拉拢人心、排除异己。 当时,高阳氏后代有仓舒、隤皑、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八个才子,世人都得到他们恩泽,誉为“八恺”,恺指和;高辛氏后代同样有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八个才子,世人称之为“八元”,元指善。这十六个皇族,世代传承美德,帝尧时代却没有得到公认与任用。舜主政后,马上让他们一个管土地,“以揆百事,莫不时序”,一个抓教化,“诸夏太平,夷狄同化”,效果杆杆滴,自然也得到了他们的忠诚拥护。而舜执政,本身也可圈可点:总理百官,百官都能承顺;在明堂四门迎接四方宾客,都肃然起敬;担任守山林的官,在暴风雷雨的天气也不迷误。 此时,帝尧似乎已经认定,舜就是最好的继承人,还用夸张赞美的语言喊着“来吧!舜啊,我同你谋划政事,又考察你的的言论,你提的建议一定可以成功,已经三年了,你登上帝位吧!”⑤但是,他的建议遭到了效忠**的忠臣义士的强烈反对,其中包括还苦苦思索治水良策的姒鲧,对帝尧说,“这不是好兆头,怎么能传位给个无赖呢!”。 舜知道有人胆敢破坏他的计划后,勃然大怒,便下了黑手,指控姒鲧治水无功,应该处死,借帝尧命令派杀手赶到羽山,将正在辛苦工作的姒鲧“殛”之,即“诛”之,意即将罪恶铲除,标榜杀人者的正义。然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反对把帝位私相授受的少暤氏共工,潜在政敌帝鸿氏讙兜、缙云氏三苗,加上姒鲧合称“四凶”一并剪除,还分别赐给他们穷奇、浑沌、饕餮、梼杌等丑恶的绰号加以丑化。 舜通往权力的道路,现在显得十分宽敞明亮。 英明的帝尧,似乎品味出女婿的危险,又放出口风,准备扩大范围选择贤者接班,派人四处寻访适中人。 第一个被他相中的叫许由。史料记载,许由字道开,号武仲,原本是一介平民,兄弟共七人,都是清高的隐士。他自幼从事农桑,不营世利,讲道义,守规矩,邪膳不食,邪席不坐;夏天在树上筑巢而寝,冬天挖地窑居住;食山果、饮河水,且无器皿,手捧而饮。这些条件,非常符合帝尧的审美与道德要求,便打算将帝位让给他。 可是,许由听说要和势力强大的舜争位置,生怕惹祸上身,连连摇头推辞,还讲了段冠冕的话:“匹夫结志,固如盘石,采山饮河,以求陶冶情操,非求禄位;纵情游闲,以求安然无惧,非贪天下”⑥。帝尧得知许由不轻移其志,亲自登门去做工作,结果许由仍推辞说,我年纪大了,需求无多,还是当个臣民吧!并连夜逃往箕山颖水旁,农耕而食。 帝尧得知许由去处后,又派人请他来做九州长。许由听后更是烦恼,匆忙到颖水边掏水洗耳,以示决绝,然后隐居深山之中,终身不谋名利,死后便葬于箕山之巅。后世,对许由评价较高,汉代以后以五岳配祀他,世代供奉,太史公司马迁曾登临凭吊;《前汉书》中将许由列为仁人;《晋书》还称赞他:“昔许由让天子之贵,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 随后,帝尧又选中了隐士子州支父。但是子州支父回答说,让我作天子还是可以的(毫不谦虚),然而我现在正有着严重的忧虑之症,还在治病,没有闲功夫去想天下的事情。实际上,是不想沾染政治。 至此,帝尧深深知道被围猎,在人事安排上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并且,**重要官员全部悄悄地被更换,权力已经从手中慢慢溜走,朝野全部忌惮操纵了这一切的舜。帝尧为了保护与散宜氏女皇生的嫡子丹朱及九个庶子的命,以丹朱等不肖为理由,授权舜摄行天子之政,还得忍痛公开宣布:将政权交给舜,天下得到好处,只有丹朱一人受到伤害;如果将政权交给丹朱,那么受伤害的是天下,只有丹朱一人受益。所以,我决定“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 对于帝尧的举动,舜双手表示欢迎,在正月的一个吉日,于太庙接受了禅让的册命。但太上皇的存在,毕竟还相当障眼,他便建议帝尧去全国各地巡游,希望旅途的颠簸、恶劣的环境,能够帮助他自然地消灭帝尧。不料,帝尧虽然年迈苍苍,但还真禁得住了折腾,越过山脉,跨黄河,穿邙山,渡洛水,竟然还活蹦乱跳的。实在没有办法了,舜只好将帝尧在平阳拘禁起来⑦。而对自己内弟,合法的帝位继承人丹朱,更没有客气,派出爪牙后稷将其放逐到丹水,使父子两人不得相见。 大权在握后,舜开始东巡,到达泰山举行了柴祭,点火告知诸侯我来了,让他们都来朝见;南巡到达南岳,接着北巡,所有礼节同在泰山一样。尔后,划定十二州的疆界,在十二州的名山封土为坛举行祭祀,又疏通了河道,制定刑罚。总之,他不失时机地进行了一次宣告“我为君王”之旅、“官运在我”之旅、“听话不罚”之旅。 经过二十八的煎熬,舜等到了帝尧人生终点的到来。这位一百零八岁老人,郁闷加生气,孤独地在监狱内被囚禁而死,也许闭眼前还不停地哀号。但百姓们听不到,他们只为帝尧的离开感到异常悲痛, 第十章【国家希望】 一)商族的问题 商王帝辛是个伟大的人,纣王是周族人污蔑他的称号。 商朝从建国开始就有两个优良传统:第一、任人为贤,商王们用人不讲出身,有能力你就上,如商汤的丞相伊尹出身厨师;第二、比较照顾老百姓,历代商王从夏桀灭国的活生生的例子上,认识到老百姓的重要性,所以就不断的开疆辟土,希望有更多的土地拿来耕种,商朝从建国开始到末期,人口从400多万增长到700多万人,也算是历史的进步。 商朝主要的内部矛盾并不是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矛盾,也不是奴隶主和奴隶的矛盾,因为商朝就没有奴隶,被征服的人要么杀掉,要么就地安置,要么拿来干活,而干活的这部分人也数少量。 商朝主要的内部矛盾来自两个方面:第一、和巫师们的矛盾,早期商朝信奉上帝,相信神权,伊尹和商汤灭掉夏国后,已经认识到人的重要性,甚至有些商王还是无神论者,这些就严重打击了那些巫师们的利益,巫师们就煽动那些信神的的平民对抗君王,这一点就象1970年的伊朗,国王巴列维想要改革,就遇到了来自于***教的阻力,当时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如果能够再给国王一点时间,伊朗发展的会更好,可惜的是霍梅尼的***教灭了国王巴列维,导致伊朗经济一蹶不振。 商朝国内的第二个矛盾来自于王公贵族们:建国开始,商朝实行分封制,商王们就把土地分给叔伯兄弟,或是异性的贵族,这些王公贵族形成的邦国,大大小小的几百个,商王们能够直接掌控的人数越来越少,商王们想要开疆辟土,就得从这些邦国征集士兵、征集军需,这些大大小小邦国的领主们早就失去了斗志,只顾自己享乐,对于这些征集令怨声载道,而一旦商王打胜了,他们就又急着来分享战利品,这个就是人的本性,站在个人角度,无可厚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站在国家角度,危害就大了,保家卫国,没有人,离亡国的日子就不远了。 商朝外部的威胁来自于其他文明,商的文明并不能代表整个华夏文明,同时代还有同样高度发达的其他文明,对于中华民族是好事,对于商朝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周围文明多了,敌人就多了。 在商朝四周,强敌环伺,最大的分为四部分,周族:商王们早就认识到周族的威胁,可是没办法,要想抵御来自于草原上的匈奴人就得依靠周族,周族就在这种情况下发展壮大;夏的后裔:夏朝灭了以后,他的人并没有被灭掉,四处流浪,和其他文明会和,重新和商族对抗起来,有山东半岛强大的东夷,安徽附近的淮夷,荆楚、百越等地的部落;北部的“方”:这个部落最早起源于东北那旮旯,军事力量比较强悍,和商朝拼了几百年,也没被消灭;西北部的“羌方”,有轻便马车,存在了上千年,算早期的匈奴。 倒霉孩子商王帝辛接手的就是这个难摊子,帝辛是他爹帝乙最小的儿子。他爹帝乙是有先见之明的,知道商王帝辛的大哥是搞不定这个难摊子的,就把这个担子交给了商王帝辛,临死时,指着周族的方向,断了气。 (二)帝辛的行动 商王帝辛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尤其继承他祖先商汤的基因,力大无穷。商王室很早就有田猎的习惯,一方面是为了娱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练兵,锻炼贵族子弟的实战能力。田猎时,商王帝辛挡在他父王前面,徒手格熊的事没少做,至于拽个牛就跑,更是家常便饭。力大无比的惊人之举做多了,天下诸侯就都知道了他的武力值。 商王室对子弟的教育抓的很紧,商王帝辛从小接受了这种精英教育,对于老百姓对国家的作用,理解的很透彻,也是一个卓越的战略家。商王帝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凡有理想的人都要忍受孤独和不理解,商王帝辛如果是个没有雄心壮志的人,问题就简单了,只要整日吃吃喝喝,周族打过来,投降做个诸侯也不错,可惜!商王帝辛是个有抱负的人,他的抱负就是为了商朝的再次复兴。 摆在商王帝辛面前的难题就是先对付谁的问题,重量级的对手有:死敌东夷集团、荆楚集团、百越集团、羌人和犬戎。啥?商王帝辛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周族这么大的威胁都看不到?你以为商王帝辛傻啊,他爷爷的爷爷征伐时,就是中了周族的黑枪而死,从他爷爷开始,周族就开始耀武扬威的吞并其他小国家,不是商王帝辛不想打,他是没有必胜的把握能打过周族啊。 周族从古公亶父的时侯,部落已颇具规模。而且有三子,古公亶父偏爱小儿子季历。长子太伯及次子仲雍为顺父意传位与季历,自身逃亡荆蛮,与当地本土氏族结合,后为吴国。此时期的周国已经有了“翦商”的想法,吴国的建立则是打算建立西、南两个战略方向的结果。 古公亶父传位季历,季历不仅与商联姻,娶妻商室,还被商王文丁封为“牧师”,成为商王朝在西方最为重要的一位方伯。周此时已是商朝属下一强大方国。虽然关系密切,殷商却总是时刻提防著这股新生力量,周国、吴国也逐渐并吞其他小国家,特别是亲商的诸侯国。最终,商王文丁为扼制周族势力发展,以保商朝地位不受威胁,囚禁了不再那么听话的季历。 西伯姬昌继位后,首先讨伐西方犬戎及密须等小国,以巩固后方,接着东伐耆国(在今山西长治西南)、又伐邘(即孟,在今河南沁阳),最后伐崇国,深入到商朝势力范围。此时周国已“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便迁都于丰都(今陕西省西安市户县沣河西岸),准备进取殷商。 面对灼灼逼人的周族,商王帝辛心急如焚,现在开打,是肯定打不过,不是打不过周族,而是打不赢战争。如果单单就商族和周族两家开打,凭商王帝辛的武力值,灭掉周族,那就是小菜一碟,更何况还能占领道义的制高点,可是实际上如果商王帝辛进攻周族,他的死敌东夷、淮夷会蜂拥而至,从背后进攻商朝,商朝必亡。同样周族也不敢进攻商朝,即使灭掉商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东夷和淮夷马上打过来,周族也会遭遇灭顶之灾。商朝靠周族抵御来自西北方向的羌方和犬戎,这个羌方和犬戎也是西周灭亡的主要原因,可见羌方和犬戎的强悍和韧性,周族靠商朝抵御北面的“方”和东面的东夷,而东夷部分部落直到春秋战国时还在和齐国耗着,当时周族和商朝就形成了一个这么个谁都不敢先动手的死结。 商王帝辛如果和周族这么耗着,互相牵制,商朝再延续个几百年也没啥问题,可帝辛不想和周族这么耗着,他想灭了周族,但是在灭周族前,就要解除后顾之忧,就是要先灭掉强大的东夷。 东夷生活区域在今山东、淮河、苏北、淮北地区,是活动在今泰山周围的众多部落、方国的总称。东夷文明作为华夏文明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东夷文明的许多方面都与中原文明不分伯仲,东夷人最早发明弓箭,擅长射箭。从帝乙开始,东夷一些部落开始起来向商朝的领土扩张。 商王帝辛开始和时间赛跑,要做大事就要先找能干活的人,找到干活的人先安内再攘外,打垮东夷,再对付飞扬跋扈的周族。 商王帝辛开始找人,大部分王公贵族子弟就算了,每个人吃的是脑满肠肥,愚笨不可救药,帝辛变更了用人制度,重用“小臣”集团,提拔了一批非世官大族的人员,有飞廉、恶来、费中、左疆等。同时,他也不拘一格,毫不避嫌地重用王室成员,如微子、比干等。 在这些人的辅佐下,帝辛开始对朝廷内部大刀阔斧的改革,废除了以往贵族的世袭权利并收回了他们的领地,当然,贵族们的既得利益受到削弱,引发了一场不小的暴动。 帝辛自身武力值就很高,对带兵打仗也是信手拈来,商王朝面临着来自北方的鬼方、西方的羌、南方九苗以及中原王朝的世敌东夷。为了抗击外敌,帝辛进行了军事改革。首先是提拔一大批新将领,随后是大规模扩充军队尤其是战车和象阵。 商王帝辛完善了很多的制度,总体来说有,变更用人制度,不重用贵族,唯才是举;加强对外服的控制,具体有将西伯昌等三人任命为三公、羁縻于朝廷,以及举行军事演习等举措;推行法律改革,通过法律惩罚的方式使内、外服各族人口脱离族组织而纳入自己的直接掌控之中,从而扩大自己直接控制的人口数量、削弱贵族势力,同时以严刑峻法镇压贵族反抗;严格推行周祭制度,固定和缩小致祭神灵的范围,减少祭祀的数量,以此减少浪费,以此疏远巫师和旧贵族。 和他祖先做的事一样,打战要人、要粮食,帝辛善待百姓,重视农桑发展,深受百姓爱戴,帝辛革除先王旧弊,不再屠杀俘虏和奴隶,而是让他们参加生产劳动,社会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国力逐渐强盛起来。犯错奴隶中身强力壮者还需要参军作战,以补充兵源,某种程度上既给了这些奴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降低了贵族伤亡。(商朝以前只有贵族和奴隶主才有资格参与作战,伤亡巨大会动摇国本) 商朝时的安阳作为都城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安阳和周族距离太近,难以抵御周族同时从西、和南两个方向的进攻,防守上没有纵深,于是帝辛开始营造朝歌,并迁行宫到朝歌,朝歌东有淇河为险阻,西有太行山作屏障,其城池南北各有三道城垣。这样安阳都城和朝歌互为倚角,同时也为了方便军事指挥。 深秋寒夜,朝歌的王宫大殿上,帝辛在来回踱步,经过几年苦心经营,商朝元气逐渐恢复,人民安居乐业,神棍们得到有效的遏制,贵族们遵纪守法,军队在抵抗东夷的骚扰和对周边小部落的征伐中得到了锻炼,开始要对周族作战了,帝辛始终下不了决心,他仰望繁星,似乎要找到答案,是守着目前的家业还是为了商朝的长治久安?一颗流星划过,帝辛心里也是一亮,人生如流星,只有短暂的一瞬,如果现在无所作为,商朝就危险了,我能做的就是在我的有生之年,让商朝强大起来,如果有机会就消灭周族,没有机会,就留给我的后代来解决。 第二天早朝,帝辛召集大臣飞廉、恶来、费中、左疆,侯爵攸侯喜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这些大臣们都是有识之士,早就看出了周族的狼子野心,君臣们经过仔细的研讨,制定了一个长期的战略,也是决定商朝命运的战略,先以优势兵力解决鬼方和羌方等部落,再集中兵力彻底解决死敌东夷,等解决完东夷,最后就到了和周族决战的时刻了。方针制定,祭拜完先祖和上帝,留大臣飞廉、恶来、费中、左疆看守都城,帝辛和攸侯喜带领商朝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大军行进在泥泞的道路上,对鬼方的仗打了几个月了,士兵们依然斗志昂扬,因为君王帝辛和他们在一起,帝辛经常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宿营时,帝辛也会走出大帐,和士兵一起唱歌、跳舞。前方就是鬼方的都城(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帝辛一马当先,带领士兵,凭借着精良的青铜兵器,一举攻破了鬼方的都城。攻下了鬼方,商帝国将山西中部和北部、陕北部、内蒙古南部靠近今河北、山西的地区正式纳入商朝版图。 第十一章【孤立】 平定北方的宿敌鬼方后,帝辛和他的将军们开始将目光投向西方中原王朝的宿敌羌。经过多年战争,商军基本征服了大部分西羌部族,并将山西西北部、陕西北部和西部、甘肃东南一部分地区并入商朝版图,商王朝的西方疆域达到历史顶峰。 帝辛后面面临的对手,就是从炎黄时代起就是中原地区民族和王朝最大对手的东方滨海民族——东夷。东夷,是周朝以前仅次于中原华夏民族的第二大民族。在后方强大的保障下,商朝的青铜利器战胜了东夷的弓箭,打退了东夷向中原扩张,将山东半岛、浙江、江苏、上海、湖北北部、长江、淮河流域全部并入大商王朝版图。至此,商的版图达到顶点。北起内蒙南端,西到甘肃西南部,西北到陕西西北角,东北到河北北部燕山脚下,东到东海之滨,最南端到达湖北长江流域,东南到达长江入海口。商王朝成为当时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国家之一,王朝发展到它600年历史的最巅峰! 此时在商朝拼命扩张下,周族也没闲着,诸侯国虞国、芮国发生纠纷,闹得不可开交,没办法请姬昌仲裁,“告邑”后,诸侯拥带西伯昌称王,史称周文王。周文王二年,周攻灭邘(河南沁阳北),三年攻灭密(甘肃灵台),五年攻灭黎(山西省长治县境)等国,解除了周国北方和西方后顾之忧。戡黎、伐邗构成了对商都朝歌的直接威胁。周文王六年,周灭崇(西安市户县境内),建立丰邑(西安市长安区沣河西岸),筑灵台,将周的都城由岐山平原东迁渭水平原,称丰京。接着周文王又向南扩展势力到长江、汉江、汝水流域,形成了“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形势。岐周实际已控制了大半个天下,天下诸侯多归服于周,而殷商已处于极端孤立的境地。 在进攻商朝的前夕,文王病故,武王继位。武王九年(前1047年),姬发先在毕地祭祀姬昌,然后前往东方召集诸侯,假装举行阅兵,到达盟津(今河南孟津),庸人、彭人、羌人、巴人、楚人各族部落来到盟津,诸侯不解其意,武王指着商朝的方向说,有肉大家吃,有钱大家赚,你们意下如何?这些诸侯本来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整日打家劫舍,有人领头,干掉商朝,可以封地,可以抢财宝,可以抢女人,当然愿意,于是乱哄哄的一致同意,伐商。 (三)帝国的末日 朝歌城内,风雨欲来,帝辛和他的大臣们脸色凝重,西伯姬昌称王,盟津会盟,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怎么办?王公贵族和群臣们分成了两派,王公贵族主张和周族讲和,划分地界,更有收了武王礼物的贵族们说,武王西边日子艰苦,东进只是要地,还不敢和商朝决战,大臣们主战,提出应尽快解决周族,不能任其发展,就在朝堂上乱哄哄时,又传来一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商朝死敌东夷进犯,而且是东夷的主力-徐夷集团。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帝辛却面露喜色,他说,往日我们一直寻求与东夷决战,可是他们打了就跑,始终无法取得关键的胜利,这次他们自己跑出来了,让我们这次彻底解决他们,等解决完东夷,我们按照既定的计划,和周族决战。商王帝辛收到消息,立刻行动起来,一面派人联络攸侯喜迅速回援,一面加强安阳都城和朝歌的防守,商纣王的上策是依黄河太行天险阻击敌人,中策是:固守朝歌城,加强城防,等待援军回援,下策是:出城在牧野跟周军决斗。攸侯喜带走了大部分帝国的军队,安阳都城和朝歌城内只剩老弱病残,帝辛的上中下三策没有一策可以用,帝辛目前可用的士兵只有几千人。商王帝辛和他的大臣们将平民、王公贵族、农奴们组织起来,派人联络攸侯喜的人回报,征伐徐夷大捷,已带着五万战俘日夜兼程回援朝歌。商王帝辛神情为之一振,,马上命胶鬲去周师联络。武王接见胶鬲,商定了十五日后,在牧野决战,然后胶鬲速赶回去通报。武王挥军东进,一路不断遇到恶劣的天气和险要的道路,行军十分艰难,部下劝武王歇息缓进。武王认为:不能等到商朝援军的到来。于是催兵疾进,按期赶到。 周族在进军到距商都朝歌郊外牧野的地方,举行誓师大会,列数了帝辛的许多罪状。由于实在找不到帝辛的罪状,临时拼凑了六条不可饶恕的大罪,“酗酒、不用贵戚旧臣、重用小人、听信妇言、信有命在天、不留心祭祀”,并颁布了奖罚令,向前冲锋者有地可以封赏,向后退缩者杀无赦。 牧野雨后的天空,杀气腾腾,历史上最奇怪的一刻出现了,诸侯国周族旌旗招展,战车凛凛,铠甲鲜明,联军人数达到两万多人,而号称最强帝国的商朝没有了象阵,没有了整齐的甲士,只有几辆战车,士兵们穿戴的五花八门,由平民、贵族、仆人们拼凑了四万多人。由于攸侯喜没有如期将帝国的军队带回来,帝辛决定和周族联军决一死战,这也是他的性格,只能向前,绝不后退,他不能躲在朝歌城内,固守待援,让其他诸侯国看笑话。也许他在等那个最后的机会,攸侯喜会带着大军及时赶到! 战斗打响了,周军先由吕尚率数百名精兵上前挑战,震慑商军并冲乱阵脚,然后周武王亲率主力跟进冲杀,帝辛领着忠心的士兵们,也冲了上去,联军的战车、甲士、步兵一层层的进攻,冲进人群,如同切菜,帝辛一开始就把部队分为左、中、右三部分,靠人数上的优势围困住联军的战车,帝辛自己亲率两千士兵来回接应,帝辛所到之处,联军纷纷避让,两方僵持到下午,堪堪打个平手,忽然,商朝军后方传来惊呼,朝歌着火了!原来,周族早安排了一步,买通了胶鬲和帝辛的叔叔微子,承诺胶鬲封侯,承诺微子可以代帝辛为诸侯长。微子在朝歌城内放火,胶鬲在阵中领着自己的一帮人,大呼,周族攻破朝歌了,朝歌着火了。 商军此时阵脚大乱,思家心切的平民、贵族如潮水般退回朝歌,帝辛阻挡不住,只得率领余下的士兵继续战斗,余下的战斗就没有悬念了,几万人围住了帝辛的几千人,此时的战场已血流成河,帝辛倒下了,尸体被周军带回了朝歌。 周武王赶到鹿台时,用“轻吕”击刺帝辛的尸体,并亲自斩其头颅悬旗示众。另有一百多个商朝的大臣贵族被俘。他们将被带回周京,作为武王祭祖的人牲被杀死。 第二天,武王在几个将帅的簇拥下,在商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受命”的仪式,表示革命成功。但攻克殷都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更重要的任务是消灭东方的商朝残余势力。按照事先的方略,联军随即兵分四路,向东南方进发,去征讨商的残部和忠于商的方国。剩下的商军由于后方根据地已经失掉,前方又处于敌对夷人的包围下,实为两面受敌,经过激烈战斗,也大部被击溃。周军驱逐商朝大将蜚廉(黄飞虎)于海滨而杀之。 第三天,出身戎狄的联军进行了长时间的屠杀和劫掠。大多数都是商族平民。周人还在商人的国土上大肆捕猎,虎、熊、犀牛、鹿等动物仅在武王名下就被猎杀了一万多头,并掠夺了大量的珠宝财物,仅佩玉就达到十八万块。 不到两个月内,主要的战斗已经结束。四月中旬。武王在商都建立祭室,向列祖列宗告捷。祭室的地点就选在牧野,正是这个地方,奠定了周朝八百年的大业。 但牧野之战并没有完全消灭商朝,商朝原领地的一部分作为帝辛之子 武庚的封地,建立殷国,作为商朝的延续,商朝南征的军队也没有被完全消灭。周武王死后,武庚联合周室的 管叔、 蔡叔、 霍叔发动“ 三监之乱”,持续斗争了三年,最终被周公旦和周成王平定,商朝的残余势力才被完全消灭。 被后世称为仁义之师的武王军队,灭商之战,杀的是“血流漂橹”,战俘一批一批被活埋,所到之处也不是夹道欢迎,鲜花飞舞而是敌人来了就有猎枪的强烈反击。 商朝(约公元前1600年—约公元前1046年),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朝代,是中国第一个有直接的同时期的文字记载的王朝。商朝经历了三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是“先商”;第二阶段是“早商”;第三阶段是“晚商”,前后相传17世31王,延续500余年。 伟大的帝辛 (四)儒家如何黑纣王 周朝替代商朝就是一个简单的历史换代,如同700年后东周被灭国一样,本来很正常一件事,但是在儒家的笔下,就不正常,儒家描绘了一个理想的 第十二章【伐商】 周文王的时代,毕竟尧舜太远,说出来谁也不信,周文王就是儒家的理想君王,不靠谱的是,讲究礼义廉耻信的周文王时代,谁也没见过啥样,甚至没有文字记载,对于儒家来说,没有文字记载,大家没有见过最好,我们儒家说啥就是啥。 周文王的反面角色就是帝辛,还给他起个名字:纣王!而在纣王这件事上,历代文人集体沉默,岂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更可怖的是我们的后代,学习的尽然是假的历史。 对于周族讨伐帝辛的原因,历数的罪状,周族人是比较老实的,为了解释伐纣的合理性,周武王给帝辛列了6条罪状,而这6个罪状在周族的史书上始终没有改过: 第一条是酗酒,那年头爱喝酒也是大罪过?对此周朝的解释是:酿酒需要粮食,而那会儿社会生产力落后,粮食给百姓果腹都不够,怎么能用来浪费呢?即使贵为天子,也是不能浪费粮食的,这天子做得可真委屈。 第二条不用贵戚旧臣,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是他进步的表现啊! 第三条说的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妲己了,自古史家都有个毛病,将国家的兴亡全推到女人身上,妲己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且先不论商人颇重迷信,家国政策皆由甲骨卜辞出,只说帝辛还有一条罪名是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这里又讲他听信妇言,岂非自相矛盾? 再来看第四和第五条第六条——这压根儿就是同一条,帝辛不信奉鬼神、不肯将国家大事交与宗教神权,不按规定减少祭祀的物品,搁今天就是唯物主义要破四旧,搞政教分离,多先进呀! 周朝周武王对帝辛的指控虽然有失公允,但脏水泼得并不厉害,远没有达到“史上第一昏君”的条件,你看后世那些剖孕妇肚子、大殿上架起汤锅煮大臣的皇帝,哪一个不比帝辛更混蛋? 看看儒家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将帝辛放在炼丹炉里炼成了史上第一昏君纣王。 西周的史书里,帝辛并没有完全与荒淫暴虐挂上钩,但东周以后,史家手中的笔就开始妙笔生花了。在春秋时期,关于帝辛的罪状增加了一条――“比干谏而死”,一句话,没讲到底咋死的。 战国时,比干就死得生动起来了:屈原说他投了水,吕不韦的门客则说他被剖了心。 到了汉朝,刘向更进一步,说帝辛是要满足妲己的好奇心,想看“圣人”的心是不是七窍。于是在逼死忠臣的基础上,又加一条红颜祸水。 晋朝时,一位史官干脆说,帝辛在妲己的怂恿下,剖了比干的心,还解剖怀孕妇女看胎儿形态,有意思的是,这位史官是医官出身的,干一行爱一行,连写史书都与本职相关。 至于那大名鼎鼎的“酒池肉林”故事,在西周的文献上从来就没有,而是战国末年的韩非子写出来的。 西汉太史公司马迁写史一向以文学性、故事性为主,一看这么好的素材,赶紧添砖加瓦,写了“男女裸奔其间”。 咱们来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帝辛让人挖了个池塘,往里面倒满了酒,但那时候既没有水泥也没有瓷砖,那池塘就是四壁都是泥土,一搅动酒都是浑的,他往池子里舀酒喝,还带着一丝泥土的腥味。在酒池的旁边,是一片树林,那林子里没有叶子,高高悬着的是大块大块煮熟的肉,青年男女们赤身裸体,游走在各种五花肉中,饿了就张嘴咬一口··· 这就是皇家的奢靡,这就是天子的审美~也太油腻了吧! 西汉的刘向也不甘寂寞,积极筹划“鹿台扩建工程”,使鹿台“大三里,高千尺”,从此帝辛就落下了穷奢极欲的罪名。 到了东汉,史官一看讲得很详细了呀,没啥发挥的地方,就只好让酒池大到可以行舟,牛饮者达到三千人…… 战国韩非子在写酒池肉林的时候,还顺带着提到了一种残酷刑罚:炮烙。这也是商王帝辛的所谓最大罪行之一。但韩非子跟帝辛隔了800多年,他如何知道? 《荀子》以及后来的《史记》里也都提到炮烙,但没有提这种刑罚究竟是怎么弄的,想必年代久远,失传已久。 偏偏到了南北朝时期,裴駰集解引《列女传》,讲得非常详细:“膏铜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笑,名曰炮烙之刑。” 清朝的俞樾在评议《韩非子》时,还像模像样地注解:“盖为铜格,布火其下,欲食者於肉圃取肉,置格上炮而食之也。” 好像他们亲眼见过似的。 孔子的弟子子贡早就意识到了纣王的悲哀,他本人也有点看不过去,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后世言恶则必稽焉。" 毛 说:“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纣王伐徐州之夷,打了胜仗,但损失很大。。” 既然帝辛雄才大略、开疆拓土,那些所谓的暴政荒淫又都是假的,商朝怎么还是亡在了他手里? 对此,只能说:帝辛运气不好。 帝辛继位的时候,整个商王朝早就是一个烂摊子了。事实上,除了开国的商汤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以外,其余多数时间都国运不济,君与臣、统治阶级内部充满了杀戮。在内部,经历过“九世之乱”的王位纷争,众臣离心离德,四方诸侯见中央衰落,不愿纳贡,暗中发展自己势力,中原之外,各大少数民族部落也都虎视眈眈。这就是帝辛继位后的局面,一个内部四分五裂、外部群强环伺的老大帝国,已经日薄西山,积重难返。 他竭力施行改革,却受到多重阻力,为从大祭司那里夺权,他得罪了整个宗教神权集团,而人民却依旧对祭司信奉若神。 为废除世袭特权、富国强兵,他得罪了大半贵族,他们纷纷与外族联合对抗帝辛。 为巩固边疆稳定,他对东南用兵,虽获得大胜,开疆拓土,却遭到了更大的反扑。 帝辛连年征战,自然损耗国力,被多年来虎视眈眈的周王朝篡取天子位,也是不可避免的。 成王败寇,他做了亡国之君,注定要被黑上几千年。 做人最基本的是不说谎话,谎话连篇的儒家还拿什么东西来立足? 这么明显的指鹿为马,只能说明儒家其心可诛。 中商的东北劲敌主要是“薄姑--黑姑--土姑”、西北劲敌主要是“邠后国”--所谓“季历”并非如司马迁所说的“一个人”,而是经历了整个商季600余年的数十代“邠后国诸公”。因为周武王姬发夺得“中国”代表权后仅仅追谥其老爸姬昌做了“文王”,而把其“始迁祖亶父”以降的祖宗统称成了“公季、季历”。 帝辛准备亲征,大臣们极力劝阻,帝辛自己也明白,自己一旦离开朝歌,朝歌城内和安阳必然会动荡不安,那些贵族指不定出啥幺蛾子,侯爵攸侯喜上前一步说,大王我代您出征吧!侯爵攸侯喜是帝辛最信任的将军,从少年开始就和帝辛东征西讨,如今已两鬓斑白,帝辛望着老将军,忍住泪水,将军速去速回。 为了掩人耳目,商朝大军夜晚开拔,此次为取得决定性胜利,攸侯喜带走了商朝几乎所有的部队,兵力达到五万人,帝辛亲自送行,攸侯喜不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见商王了。 周族在朝歌的探子连夜将消息传给武王和他的军师姜尚,商朝军队经常调动,半夜出城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这个消息并没有引起武王和他幕僚们的重视,可是帝辛的叔叔微子传来了可靠消息,商朝大军尽数出城,朝歌和安阳城内空虚。 武王立即派人通知各诸侯国,公元前1027年正月,周武王统率兵车300乘,虎贲3000人,甲士1万人,其他诸侯国万余人,浩浩荡荡东进伐商。 第十三章【】 商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同时代的中原大地上有其他辉煌的文明,商朝只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因为有文字记载,就成了重要的一部分。 商族以玄鸟为图腾,崇尚白色,擅长农业和畜牧业。 商族的来源比较麻烦,早期商族是半游牧民族,在商汤之前,有记载的就迁徙了七次,从考古上来看,商族应该来源于北方易水流域,南迁到河北省的中南部和河南省北部。 商族人擅长制作青铜器,好像突然就会了,对于商族的来源就更加扑朔迷离,有了青铜器的商族由于河水的泛滥和家族矛盾,不断迁都,这一点说明“大禹治水”肯定是没有的,有着青铜器的商族都治不了水,拿着木棍的大禹就能把水给治了? 正如一首歌唱的一样“星星不是那个星星,月亮不是那个月亮”,由于古代文字和现在文字的歧义,商汤时的商丘肯定不是现在的商丘。 此时的周族居住地在陕西,和商族完全是两个民族,最初,周族信奉“天”,商族信奉“帝”,(《商周信仰崇拜的演变》林明),不同的风俗和习惯,使得周族和商族经常发生冲突,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这个就是世仇。 也可以肯定的说,周族从一开始就扮演着小第的角色。 另一说法,商族是埃及人的后裔,周族是以色列人的后裔,这些说法只能说明一点,周族和商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来源是个谜。 商族在早期由于对自然和生殖的敬畏,信奉自己的“帝”神,也信奉其他部落的神,大而概之,无论做何事,每日必卜,每事必卜、凡是任免、征伐、田猎、行止、祭祀、垦殖、赋役、生育、奉歉、疾病等,都要占卜其吉凶,小心翼翼地遵奉神灵的旨意,几乎到了为鬼神是从的地步,祭祀、巫术、占卜的贞人在社会上地位很高。 商族的神权巫术与王权十分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事奉鬼神是商王朝的主要任务。 商族起初由贞人占卜,占卜的内容由贞人操纵,神权在商代的政治生活中影响极大,对王权有一定的程度的制约,既然占卜内容可以改变,后期的占卜逐渐由商王自己来做,所有占卜的吉凶最后决断权在商王手中。 由于商朝的王位继承制是“父子相传”和“兄终弟及”,所以王位继承比较混乱。 商汤的大儿子太丁,是商汤的重要助手,随着成汤南征北战,还没有继承王位就去世了,由于太丁的去世,后来太丁之弟外丙被立为王,伊尹摄政。 外丙去世后,外丙之弟仲壬继位后,由伊尹辅政,基本上遵守汤制定的法制,朝政相对比较稳定,国家日益强盛。 仲壬在位四年后去世,死后由太丁的儿子太甲继位,伊尹辅政。 太甲继承了王位,伊尹一连写了三篇文章给太甲阅读,教他怎样做一个好的君主,这个就是最早的帝王之道。 从人的本性来说,都喜欢做容易的事,只要不危及性命,一般都不会那么努力,能躺着绝不坐着,伊尹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太甲,想要活的长一点吗?太甲一脸狐疑:难到还有人会杀我?伊尹马上以夏桀为范例,告诉伊尹,如果不好好做家长,岂止是自己活不长,整个家族都可能被灭掉。 对于被灭族这件事来说,伊尹是心有余悸的,当初和太甲的祖父成汤讨伐夏桀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整了块地,做了老大,他是绝不会允许夏族被灭的事发生在商族身上,因为他自己乃至他整个家庭已经是商族的一部分。 卓越的政治家也是有理想的,已经脱离了一般老百姓吃喝拉撒的思维模式,考虑的是更多、更广、更高层面的东西,对于权力欲望已经减少,更多意识到的是责任。 万通董事长冯仑还在帮牟其中做事的时候,有一次问冯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冯仑是个老实人,说“我哪知道这种高瞻远瞩的人想啥?”,那时候的牟其中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追求的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四朝老臣伊尹是有理想的人,对于权力早就没有啥欲望了,可是他知道权力会给他带来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就能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保住成汤的社稷,让商朝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伊尹开始不厌其烦的教育太甲,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肆命》,专门讲如何分清是非的道理,对于什么样的事情不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做,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徂后》,讲的是商汤时候的法律制度,教育太甲一定要按照祖先定的规矩行事,不能背弃祖训。 太甲读了这些文章,开始时也能按伊尹的教导行事,小心谨慎地遵守祖宗留下的规矩。第三年,他就忘乎所以了,咱这是有钱有权,一切应当由咱说了算,不应被宰相伊尹那个老头管着了,否则枉为一国之君。 太甲还年轻,就喜欢年轻人的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伊尹的规劝,一听说伊尹来了,就不见,玩躲猫猫。 一般来说,作为普通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会妨碍别人,最多就是一胖毁所有,作为帝王,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也没问题,问题是不要去破坏家族的公平,占有老百姓的东西。 太甲吃也吃了,喝也喝,开始欺男霸女,引起家族内部和其他部落的不满,赏罚没有依据,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律制度。更要命的是,他还随便杀害老百姓,侵占老百姓的财物,百姓们怨声载道。 伊尹自然不能容忍太甲破坏汤王留下的社稷。他先是一再规劝,希望太甲对自己的行为要多加检点,后来看到太甲屡教不改,伊尹就把他赶下台,放逐到商汤的坟墓所在地桐宫(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汤陵社区)去。 在太甲被放逐期间,伊尹见朝中无主,就自己执政,管理起国家来。 太甲被放逐到了桐宫,祖父商汤的坟墓与他朝夕相伴。商汤虽然是商朝的开国君主,坟墓却与普通人的墓差不多,墓地上只有一座低矮的宫室,供一年一度的祭祖之用。 守墓的老人听说太甲是因为违犯祖宗的制度,被放逐到墓地上来的,就把当年商汤创业的故事,以及商汤订下的种种规矩,每天对太甲讲述,教育太甲应当以自己的祖父作榜样,做个好的家长。 太甲是有思考能力的人,想想祖父创业的艰辛以及伟大功绩,让太甲既神往又羞愧,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祖父在天之灵,再想想夏桀的下场,心里一丝寒意升起,于是太甲决心改正错误。 太甲以祖父作榜样,开始对老百姓和颜悦色,做事情也变得雷厉风行,违反祖制和朝廷法律的事,太甲是绝不会做的。 三年过去了,伊尹时刻关注着太甲在桐宫的所作所为,他的行动早己有人报告给伊尹了。太甲的悔过自新,让伊尹十分高兴,于是亲自带着文武大臣把太甲接回首都毫城,严肃而郑重地把政权交还给他。 太甲吸取夏桀灭忘得教训,按商汤时传下来的章法循规蹈距地做事,听从身边大臣的良言良策,把上至国家大事下到百姓生活都治理得井然有序,商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 太甲死后,太甲之子,沃丁即位,仍以伊尹为相,伊尹之后,沃丁以咎单为卿士,即宰相,咎单也是商汤得老臣,他辅佐朝政,仍然采取伊尹节俭、宽民的政策,笃行汤法,并且也作了《沃丁》,用以警醒沃丁,发扬祖制,以德治商。 这时的“德”字,非儒家的那个“德”,本意为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去做事。 商朝是有文字记载的,都记载在甲骨文上,最早出土于河南省安阳市殷墟。 商朝大体在今黄河中下游地区,不出今河南省北、中部和河北省西南部范围,西边靠近陕西那边是周部落,东边靠近山东半岛是人方部落,东南方向靠近安徽的是徽夷部落,西北方向还有鬼方部落、羌方部落;一句话成汤那时候,周边部落相聚比较远,再加上各部落人口比较少,大家都有口饭吃,战争的次数不多。 商朝的同时代的埃及是奴隶制国家,两河流域(中东)已有很多小国,巴比伦,腓尼基,亚述等等;印度处于雅利安人(他们当时入侵南亚)统治下;希腊文明还没诞生。 商朝到秦统一六国这段时间,不存在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奴隶社会,部落还是以宗族为主,也就是以家族和血缘关系来维护,战争俘获的战俘大部分杀掉或用于祭祀,很少一部分留做家用,这点很重要。 夏朝的都城定于"阳城"(今河南西部与山西南部),商族兴起在黄河下游,相当于的河南商丘一带,商朝建国初的都城定于"毫"(今安徽亳州),靠的很近,说来说去,夏族和商族就是河南老乡,就是隔壁村的老王, 第十四章【九世之乱】 起初夏族是老大,人口众多,商族在安徽亳州附近是个半游牧民族,是小家族,人口比较少,为了土地和食物,两家经常掐架,夏族仗着人多,经常欺负商族,夏族的人杀了不少商族的人,也抢了商的不少女人,这个就是世仇,这个仇要报,当然这个仇也不好报,夏族已经建立了都城,可以抵御外敌,而商族还在外面的世界逐草而栖,过着半游牧的生活。 虽然和夏族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是难不住有想法的人,商的族长汤就是个有想法的人,夏朝的末年,商汤采取向周边扩展活动范围,固定土地耕种,倒插门吸收上门女婿等办法吸引人口,商族逐渐强大,控制的人口也多起来,同时夏的首领桀贪图享乐,做事不公,家族内部矛盾不断。 大凡作为家长,都要维护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这是人的本性;保护好家族,就是保护好自己,这个是基本常识;一个大家族要维护平衡,就要讲秩序,讲公平;贪图自己的享受,给大家的东西自己私底下米西了,家族里就会有怨言,时间长了,家族就会分崩离析,离被灭掉的一天就不远了。 夏桀就是这样的家长,打仗抢来的东西自己拿好的,还占有公家的东西,这个公家的东西,类似于井田法产生的物品,这个井田法,就是大部分土地是分给每个家庭的,剩下的为公有土地,公有土地上的收获物,就是大家族的财产。 夏桀贪心归贪心,但并不笨,他经常听到自己村上的人加入商汤的村子,人们又老说商汤如何的好,做事如何的公平,从本能上感觉了害怕,也出于嫉妒,就假装邀请商汤来喝酒,商汤不能不来,没办法,弱小就被欺负啊! 商汤到了夏都,就被夏桀关在了夏台(河南省禹县南),在牢里,商汤思考了一下人生,对比了自己和桀的做法,坚定了自己的思想,肯定了自己以前的行为,能让夏桀担心,证明方法正确,往往来自对手的称赞,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人的本性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是有格局区分的,小格局的人会想着如何霸占隔壁家的小娘子,大格局的人是想要长期维护本家族的利益,大格局的人还要有能力,才能做成事,有格局有能力的那就是伟人,正如毛 一样,是有私心的,这个私心就是要维护好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为了这个大家庭不被人欺负,为了这个大家庭内部能公平,大家有地种,大家有饭吃,这个就是理想,毛 是有理想的人。 汤也是有理想的人,是有格局的人,也是有能力的人,在被关押的日子里,终于下定决心,理清了思路,要想商族不受欺负,大伙有饭吃,就必须干掉夏桀,于是通过买通牢头,传话给自己家里人,去给商桀送东西,并在牢里表现得非常乖顺,商桀一高兴,就放了商汤。 终于被释放了,北风那个吹,商汤望着夏族的都城,暗下决心:我会回来的!回到家里,汤仔细考虑了行动计划,发现了问题:缺人!打仗是要人去打的,以目前商族的人数去和夏族打,无疑是以卵击石,于是商汤就想办法找人,凡是来的人都给地,给不了地的就给口饭吃,并承诺将来会给很多的土 地,很多家族听说了,都来投奔,商汤的人数越来越多。 战争是需要消耗资源的,资源是要有人去管理,才能积蓄起来,可是商汤看看自己家族的人,就发愁,没有一个可堪大用,大家族都是这个问题,时间长了,就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汤通过观察,选了战俘出身,或者说是外人的伊尹为右相。 伊尹就是个牛人,春秋战国时代,牛人辈出,有战略家、思想家、政治家,无论什么家,都有机会付之于行动,能够知行合一,做不到的,就属于欺名盗世之徒。 伊尹到任后,通过和商汤多次的交换思想,也有了“隆中对”,制定了战略方向,目标:干掉夏桀。 君臣同心,在商汤的支持下,伊尹甩开膀子大干起来,通过大力发展生产,繁衍人口,积聚力量,准备灭夏,山东半岛的各部族首领,为了对抗夏桀,纷纷暗中和成汤联络,要求结盟,立誓共同讨伐夏桀。成汤接受了各部的要求,相约在山东曹县一带召开盟会,这次会上,各部族公推成汤为盟主。 有一天,伊尹向成汤说:"大王,你现在不只是一个商族的首领了,而是天下的盟主,要想打赢商桀,就要有一个能防御敌人,储存物资的都城”。 成汤一听很有道理,就说:"既然建都城,就要合乎建都之义。这建都之义,我想应该有三:一要居高临水,便于生活,既防水患又得水利;二要高大宏伟,便于防守;三要高于天下城池,具有统领天下的风范。 于是伊尹到处察看地形,选择城址,走了很多地方,最后看中了涡水南岸(亳州)的一片地方,这里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南向朝阳,北临涡水,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又是商族的临近之地,适合商族的风俗民情,经过成汤的允许,在此建起了一座都城。 都城建好后,成汤一看非常高兴,夸赞伊尹:"都城建得很好,你办了一件大事,你还要给都城起个名”。 伊尹日夜琢磨,思来想去,以"亳"字,命名,就是“居所”的意思,成汤一听十分高兴,诏示天下各盟族,定居于亳。从此,成汤就在"亳"这个地方定居下来,不再过半游牧的生活了。 成汤定居亳都之后,按照各盟族的迫切愿望,起兵讨伐夏桀,第一次打垮了夏桀的亲戚葛伯及附近的十多个小国和部落。 为了判断其他部落“九夷之师”对夏桀的态度,伊尹劝说商汤,决定停止对夏桀的贡纳,结果夏桀大怒,“起九夷之师”攻汤。伊尹看到九夷之师还听夏桀的指挥,就献计商汤暂时恢复对夏王朝的贡纳,同时积极准备攻夏。 这时候就用到离间计了,伊尹和商汤就给夏桀的同盟“九夷”送东西,送美女,历数夏桀的不公正,关键是承诺打败了夏桀,就会分到土地,实行五项和平共处的基本原则; 在商汤和伊尹的不断挑拨下,九夷纷纷表达了中立的原则。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大约在公元前1601年(3600年前),伊尹决定再次停止对夏王的贡纳,夏桀虽再次起兵征讨商族,但“九夷之师不起”,在政治和军事上完全陷人孤立无援的困境。 伊尹看到灭夏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和商汤策划好,祷告上天,昭告各部落“老天说夏桀不是玩意,要我们去讨伐他,这是上天的旨意,不可违背”,并列出夏桀的几大罪状,商汤立即下令伐夏。 战争是残酷的,更何况你是去摧毁人家的都城,抢人家的地盘,灭人家的族群,夏桀再不是东西,触及了夏族的利益,夏族群起抵御商汤的进攻。 汤在灭掉夏王朝的属国,韦(今河南滑县东南)、顾(今河南范县东南)、昆吾(今河南许昌东部)等小国挥师西进,经过11次的浴血奋战。很快攻占了夏王朝的心腹地区洛阳附近的伊洛平原。 随后商汤简选良车70乘,“必死”6000人,联合各方国的军队,采取战略大迂回,绕道到夏都以西,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突袭夏都西亳(今河南偃师西)。夏桀仓促应战,西出拒汤, 同商汤军队在鸣条(今河南洛阳附近)一带展开战略决战。在决战中,商汤军队奋勇作战,一举击败了夏桀的主力部队,夏桀败退归依于属国三朡(今山东定陶东一带)。商汤发扬速战速决、连续作战的作风,乘胜追击,攻灭了三朡。夏桀穷途末路,率少数残部仓皇逃奔南巢(今安徽寿县南),不久病死在那里,夏王朝宣告灭亡,商汤正式定都于河南郑州,这个战争打来打去就是一群河南人在那里掐架。 鸣条之战则是我国军事历史上一篇辉煌的杰作,它是中国古代通过“伐谋”、“伐交”、“伐兵”、“用间”的全面运用,最终达到战争速胜的最早的成功战例。 成汤为了防止夏族的反抗,把夏桀的都城斟寻(河南偃师西部)改为新都,号称西亳,驻重兵镇守,又把夏族从斟寻迁到宋地(商丘南),由商族包围监视,这个就是最早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最早的典故,夏族首领桀不是好领导,夏族整个家族就跟着倒霉。 商朝建立不久,遭遇连年大旱,整整7年,滴雨未落,河水干涸,草木枯死,大地裂开一尺多宽的口子,唉,河南自古就不是鱼米之乡啊!商汤的百姓叫苦连天。 无奈之下,人们求助于神鬼,但是,各种各样的办法都用了,老天仍然滴雨不落。这时,一位巫吏卜了一卦,说:"用人作祭品,老天才会下雨。"汤王长叹一声:"求雨本是为了百姓,怎么能再让百姓去做牺牲品呢?"他思忖一会儿,断然说道:"假如一定要用人来作祭品,就让我来吧“ 汤王献身求雨,臣民们为此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典礼。地点在老亳都城外的桑林(今亳州汤陵西二里)。汤王沐浴后,修剪了指甲和头发,身着白色的粗布衣裳,跪在神台前祷告:"天呀,我一个人有罪,不要连累万民,万民有罪,都在我一个人身上,请上天对我这个罪王进行惩罚吧。"接着,由两个巫师搀扶着,登上了高高的柴堆。汤王肃穆站立,闭着眼睛,待正午时分,由巫师点火。参加求雨的人成千上万,他们都跪在柴堆的周围,望着贤王的身影,一个个泪如雨下。点火的时候到了,惊天动地的号角声响了三下,巫师们用火把从四面把柴堆点着。片刻间,浓烟滚滚,烈焰腾空,汤王被裹在烟火之中。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来,霎时间乌云布满天空,紧接着,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下,泼灭了火焰,浇透了大地。人们欢呼雀跃,把汤王从柴堆上扶下来,唱着赞歌,送他回到王宫。 汤建国后,总结了夏朝灭亡的经验教训又作《汤诰》,要求其手下人勤奋做事,做对老百姓有利的事,否则就要“大罚殛汝”,这个倒不是商汤爱护老百姓,而是一个有远略的政治家的思维,要想维护家族长期的利益,作为管理者就得牺牲小我,克制自己的欲望,毕竟夏族被灭的实例就在眼前。 对那些亡了国的夏族,则仍保留“夏社”,让夏族自己的人去领导他们,是啊,大家本来就是老乡,大家都是亲戚,没法杀光。 汤注意“以宽治民”,因此在位期间,做事公平,家族内级矛盾较为缓和,政权较为稳定,国力也日益强盛。 从最初的游牧部落到定居,商族完成了一个飞跃,原来的家族成员在共同生产和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氏族习惯,由其调整社会关系、规范成员行为,部落首领在氏族习惯的基础上设立日常行为规范,维持族内的和谐稳定。 商族占了夏族的都城后,并没有灭掉夏族,于是商族就变成包含商族、夏族在内的大家庭,维持好大家庭的秩序不容易,伊尹就帮助商汤在氏族习惯和祭祀的基础上制定了早期的法规,内容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司法、教育、宗教、婚姻家庭、伦理道德等许多方面,其基本原则有两条:“亲亲”和“尊尊”。前者的目的在于维护家族内部的等级关系,后者的目的在于维护整个国家的等级关系,这个不是儒家后来说的意思,没有儒家,也会有这种规范人的行为的法律和法规,就如同美国的《五月花号公约》,这个公约是保护每个人的,再蠢得人都知道,每天打打杀杀不是人过得日子,要想安稳过日子,就得对这种打打杀杀的的行为进行约束。 商汤正式建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从小山村起步,以氏族为基础,有了早期的宫廷音乐和法律,汤为部落首领17年,建商后称王13年,病死。 当然由于商汤有文字记载,历史就由他说了算,但是考古不是他说了算,考古发现,同商汤时代的长江上游的古代文明,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省广汉市西北部,距今已有5000至3000年的历史,河姆渡遗址的发现也无可争辩地证明,7000年前的长江流域已有高度发达的文化,这说明,我们是炎黄的子孙不靠谱,华夏文明是多元素的。 由于夏朝到商朝这段历史缺乏历史证据,还没有办法确定夏族和商族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一个谜。 商汤灭夏后,发现夏桀的盟友“九夷”不牢靠,商王朝就更依赖于血缘的力量,商汤在征夏的过程中征灭了其他部落后,发明了分封制,商汤把自己的一些兄弟叔伯分封到各地,从而使商族直接控制的地区比夏族控制的大了数倍。这样,商朝的统治就比夏朝更有力而且更稳定。 商朝的王位继承制是“父子相传”和“兄终弟及”相结合的继承制度,这两种制度的混用,造成王位继承处于混乱状态。 这一动乱历经仲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九王,故名“九世之乱”。九世之乱延续近百年,直到盘庚迁殷后才最终结束,但九世之乱使商朝国家衰落,诸侯莫朝。 第十五章【卓越的军事】 商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同时代的中原大地上有其他辉煌的文明,商朝只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因为有文字记载,就成了重要的一部分。 商族以玄鸟为图腾,崇尚白色,擅长农业和畜牧业。 商族的来源比较麻烦,早期商族是半游牧民族,在商汤之前,有记载的就迁徙了七次,从考古上来看,商族应该来源于北方易水流域,南迁到河北省的中南部和河南省北部。 商族人擅长制作青铜器,好像突然就会了,对于商族的来源就更加扑朔迷离,有了青铜器的商族由于河水的泛滥和家族矛盾,不断迁都,这一点说明“大禹治水”肯定是没有的,有着青铜器的商族都治不了水,拿着木棍的大禹就能把水给治了? 正如一首歌唱的一样“星星不是那个星星,月亮不是那个月亮”,由于古代文字和现在文字的歧义,商汤时的商丘肯定不是现在的商丘。 此时的周族居住地在陕西,和商族完全是两个民族,最初,周族信奉“天”,商族信奉“帝”,(《商周信仰崇拜的演变》林明),不同的风俗和习惯,使得周族和商族经常发生冲突,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这个就是世仇。 也可以肯定的说,周族从一开始就扮演着小第的角色。 另一说法,商族是埃及人的后裔,周族是以色列人的后裔,这些说法只能说明一点,周族和商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来源是个谜。 商族在早期由于对自然和生殖的敬畏,信奉自己的“帝”神,也信奉其他部落的神,大而概之,无论做何事,每日必卜,每事必卜、凡是任免、征伐、田猎、行止、祭祀、垦殖、赋役、生育、奉歉、疾病等,都要占卜其吉凶,小心翼翼地遵奉神灵的旨意,几乎到了为鬼神是从的地步,祭祀、巫术、占卜的贞人在社会上地位很高。 商族的神权巫术与王权十分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事奉鬼神是商王朝的主要任务。 商族起初由贞人占卜,占卜的内容由贞人操纵,神权在商代的政治生活中影响极大,对王权有一定的程度的制约,既然占卜内容可以改变,后期的占卜逐渐由商王自己来做,所有占卜的吉凶最后决断权在商王手中。 由于商朝的王位继承制是“父子相传”和“兄终弟及”,所以王位继承比较混乱。 商汤的大儿子太丁,是商汤的重要助手,随着成汤南征北战,还没有继承王位就去世了,由于太丁的去世,后来太丁之弟外丙被立为王,伊尹摄政。 外丙去世后,外丙之弟仲壬继位后,由伊尹辅政,基本上遵守汤制定的法制,朝政相对比较稳定,国家日益强盛。 仲壬在位四年后去世,死后由太丁的儿子太甲继位,伊尹辅政。 太甲继承了王位,伊尹一连写了三篇文章给太甲阅读,教他怎样做一个好的君主,这个就是最早的帝王之道。 从人的本性来说,都喜欢做容易的事,只要不危及性命,一般都不会那么努力,能躺着绝不坐着,伊尹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太甲,想要活的长一点吗?太甲一脸狐疑:难到还有人会杀我?伊尹马上以夏桀为范例,告诉伊尹,如果不好好做家长,岂止是自己活不长,整个家族都可能被灭掉。 对于被灭族这件事来说,伊尹是心有余悸的,当初和太甲的祖父成汤讨伐夏桀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整了块地,做了老大,他是绝不会允许夏族被灭的事发生在商族身上,因为他自己乃至他整个家庭已经是商族的一部分。 卓越的政治家也是有理想的,已经脱离了一般老百姓吃喝拉撒的思维模式,考虑的是更多、更广、更高层面的东西,对于权力欲望已经减少,更多意识到的是责任。 万通董事长冯仑还在帮牟其中做事的时候,有一次问冯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冯仑是个老实人,说“我哪知道这种高瞻远瞩的人想啥?”,那时候的牟其中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追求的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四朝老臣伊尹是有理想的人,对于权力早就没有啥欲望了,可是他知道权力会给他带来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就能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保住成汤的社稷,让商朝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伊尹开始不厌其烦的教育太甲,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肆命》,专门讲如何分清是非的道理,对于什么样的事情不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做,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徂后》,讲的是商汤时候的法律制度,教育太甲一定要按照祖先定的规矩行事,不能背弃祖训。 太甲读了这些文章,开始时也能按伊尹的教导行事,小心谨慎地遵守祖宗留下的规矩。第三年,他就忘乎所以了,咱这是有钱有权,一切应当由咱说了算,不应被宰相伊尹那个老头管着了,否则枉为一国之君。 太甲还年轻,就喜欢年轻人的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伊尹的规劝,一听说伊尹来了,就不见,玩躲猫猫。 一般来说,作为普通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会妨碍别人,最多就是一胖毁所有,作为帝王,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也没问题,问题是不要去破坏家族的公平,占有老百姓的东西。 太甲吃也吃了,喝也喝,开始欺男霸女,引起家族内部和其他部落的不满,赏罚没有依据,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律制度。更要命的是,他还随便杀害老百姓,侵占老百姓的财物,百姓们怨声载道。 伊尹自然不能容忍太甲破坏汤王留下的社稷。他先是一再规劝,希望太甲对自己的行为要多加检点,后来看到太甲屡教不改,伊尹就把他赶下台,放逐到商汤的坟墓所在地桐宫(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汤陵社区)去。 在太甲被放逐期间,伊尹见朝中无主,就自己执政,管理起国家来。 太甲被放逐到了桐宫,祖父商汤的坟墓与他朝夕相伴。商汤虽然是商朝的开国君主,坟墓却与普通人的墓差不多,墓地上只有一座低矮的宫室,供一年一度的祭祖之用。 守墓的老人听说太甲是因为违犯祖宗的制度,被放逐到墓地上来的,就把当年商汤创业的故事,以及商汤订下的种种规矩,每天对太甲讲述,教育太甲应当以自己的祖父作榜样,做个好的家长。 太甲是有思考能力的人,想想祖父创业的艰辛以及伟大功绩,让太甲既神往又羞愧,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祖父在天之灵,再想想夏桀的下场,心里一丝寒意升起,于是太甲决心改正错误。 太甲以祖父作榜样,开始对老百姓和颜悦色,做事情也变得雷厉风行,违反祖制和朝廷法律的事,太甲是绝不会做的。 三年过去了,伊尹时刻关注着太甲在桐宫的所作所为,他的行动早己有人报告给伊尹了。太甲的悔过自新,让伊尹十分高兴,于是亲自带着文武大臣把太甲接回首都毫城,严肃而郑重地把政权交还给他。 太甲吸取夏桀灭忘得教训,按商汤时传下来的章法循规蹈距地做事,听从身边大臣的良言良策,把上至国家大事下到百姓生活都治理得井然有序,商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 太甲死后,太甲之子,沃丁即位,仍以伊尹为相,伊尹之后,沃丁以咎单为卿士,即宰相,咎单也是商汤得老臣,他辅佐朝政,仍然采取伊尹节俭、宽民的政策,笃行汤法,并且也作了《沃丁》,用以警醒沃丁,发扬祖制,以德治商。 这时的“德”字,非儒家的那个“德”,本意为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去做事。 埋红包0评论只看楼主 回家的蜀人 楼主 2020-03-07 23:28 8楼 伊尹同志也是一个卓越的军事家,在军事方面的活动,主要是参与了灭夏战争的策划、准备与实施。 伊尹在灭夏之战中所起到了重要作用,并将其理论运用到实际,对军事认识深刻,是驾驭军事的杰出天才能。 伊尹是最早将人心向背的政治因素用于指导战争。 人类社会自从有了阶级和国家之后,政治与军事便形成了一种密切的关系,政治的兴衰与战争的胜败密不可分,而人心的向背正是政治形势的反映,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人心向背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又各有不同。 在夏商之交,中国处于农耕社会发展时期,当时社会生产力不高,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生产部门——农业的生产水平还很低,还具有对自然不可抗拒的依赖性。有神论在人们的头脑中占据统治地位,唯神是尊,唯帝是教,人们认为帝、神是人世的最高主宰,一切自然现象和人类行为都受帝、神支配,这反映到政治上就是神权政治。 最高统治者以上帝之子自居,其权力和行为被视为上帝意志的体现,因此,每有重大举措必祈请上帝,祭祀神祖,以求福佑。每次战争更是如此,战前除向上帝和神祖祈祷外,还要占卜请示,以决定行动和指导作战。战争失败了,就认为是上帝没有护佑。 伊尹通过对过去战争的总结,隐隐约约地发现政治与战争的关系,意识到人心向背对战争的影响,于是开始冲破帝命思想的束缚,把注意力用于研究人心向背这一因素在战争中的作用,初步形成了把民众是否拥护最高统治者,看作是衡量国家统治兴亡的一个重要尺度,进而将这一思想用于指导灭夏战争和管理国家。 为了弄清民众对夏桀的态度,伊尹前往夏担任官员,借机探察民情。当他看到桀“不恤其众,众志不堪,上下相疾,民心积怨”的情况后,即大胆判断“夏命其卒”,认为夏已出现了灭亡的征兆,因而与汤共同下定灭夏的决心。 在战争准备期间,伊尹仍以此为指导,一方面极力宣传夏之暴政,进一步促使人们对夏的厌恨;另一方面针对“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的现实,强调广布仁德,宽以治民,并采取一系列具体措施,对内扩大民众的拥护,对外争取其他方国的支持,颂声四起。不少方国归附,从而收到了抑彼扬己之功,使人心背夏而向商,九夷不起即为明证,为灭夏战争的具体实施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伊尹第一次认识到人心向背这一点并用于指导战争,是对中国军事发展的重大贡献。 伊尹第一个将“上智为间”的谋略实施完成的人。 间谍情报战,在现代战争中已不新鲜,但在中国古代早期战争或者说在伊尹之前则是未曾有过的。 当然在人类早期战争中也注意到了侦察敌情的重要,但在神权统治时代,这种侦察只是纯军事的战场侦察,没有深入到敌人内部从事情报搜集和瓦解敌人关系的工作。 只有当伊尹认识到民心向背对战争的作用之后,才以到夏任官的名义打入夏王朝内部开展情报工作。如果说伊尹第一次赴夏是为了侦察夏王朝的政情民情,以便制定灭夏计划的话,那么第二次赴夏则不仅仅是为了了解情况,而且还利用所掌握的情报,联络夏臣和当时已失宠于桀的妹嬉,扩大敌人内部的矛盾,以削弱其实力,为后来灭夏战争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用间”的重要性随着战争的发展越来越受重视,而伊尹作为中国军事史上“用间”第一人,其功劳不言可知。 伊尹已经掌握了根据敌我力量变化选择有利战机的战术。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运动发展的,能否运用发展的观点,根据形势的变化决定行止进退,是谋事成事的关键。对于战争而言,能否正确认识判断形势并选择有利战机显得尤为重要。 商汤经“十一征”后,不仅剪灭了亲夏的方国,而且扩大了统治区域,实力大增,灭夏的战争准备工作业已完成。 当时夏王朝内部矛盾更加尖锐,呈现出分崩离析之势,在此形势下,向夏发起最后总攻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但伊尹为确保战争的胜利,考虑到夏虽然已近末日,然而它为中原之主已历时 400 余年,其声威余绪,不可忽视;再者商为夏之方国,商伐夏有以下犯上之嫌,没有十分的把握不可轻动,因此认为一定要等大多数方国都不支持夏桀时方可进攻。 于是为试探各方国诸侯的人心向背,伊尹建议汤停止向夏进贡,以观反应,桀怒而“起九夷之师”,准备大举伐商。伊尹见九夷等方国仍心向夏桀并听从桀的调遣,因此认为决战时机没有完全成熟,遂与汤复朝贡谢罪,假意忠诚以伺时机。 第二年伊尹建议再次绝贡,桀又召诸侯在有仍(山东济宁南)会盟,准备伐商,此次不仅九夷之师不奉夏命(《说苑·权谋》),而且有缗氏(山东金乡南)首先叛反(《左传·昭公四年》)。伊尹看到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夏桀已完全陷入孤立,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立即向夏发起总攻,结果大获全胜,一举灭夏。 第十六章【以德服人】 在帝、神思想占统治地位的时代,伊尹不是通过占卜、观象来决定是否发动和何时发动战争,而是根据对客观形势的分析,充分认识人在战争中的主导地位,由人〈即他自己〉来把握和选择战机。 伊尹在军事上的成就孤立敌人、壮大自己、迂回包抄和切断敌人后路等都有其独到之处,但其最突出的贡献则在于不受时代的束缚,大胆冲击帝、神观禁锢,较清醒地认识到人在战争中的主体作用;其战略和选择有利战机均得于人心向背影响战争胜败的观点,这对于中国军事的发展尤其是战略学说的建立,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不愧为中国军事史上第一个军事谋略家。 “殷人尊神”既是商代思想的主要特点,也是商代教育的主要特点。伊尹就是被称为“格于皇天”的上帝的代言人。“格”,也称“格人”,是人和上帝之间的媒介。 商代 “率民以事神”在教育上的体现就是巫教。说伊尹是太上老师,就是因为他是“格于皇天”的“格人”,亦即巫师。他可以刺探神意,他可以代传神意,在《伊训》中,伊尹告诫太甲说:“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就是代帝传意,说明老天爷要用降百祥奖励作善者,降百殃惩罚作不善者。就是伊尹用神命、人事、祸福对太甲的申戒,也是神道设教思想的体现。 虽然伊尹抬出上帝以先知先觉的神意代言人教育太甲,但那只是借上帝之威,给君权涂上神授的色彩,以统治百姓。 伊尹一方面用君主若不从神意,神必警以祸殃的思想教育太甲,另方面他更重人,特别是帝王的道德修养。在《太甲》篇中,伊尹通过太甲反省的认识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逃)”。这句话强调的是自我修养的重要作用。 伊尹还申诰太甲说:“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意思是说,只有自己克敬、克明、克诚,才能取得臣民的忠和亲。他是说老天爷是难以相信的,命运也是靠不住的。只有常于有德,才能保住王位,否则统治九州的权利就要失去。如果轻漫祖先和神灵,虐杀老百姓,皇天也保不了你的王位,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眷求一德”。“一德”就是纯一之德。虽然伊尹的整个思想体系是为神权政治服务的唯心主义,但其更重视个人道德修养,以“眷求一德”,以求天佑,以求民归于一德的思想。 在政治上,伊尹主张“居上克明,为下克忠”。做国王的要“惟亲厥德,终始维一,时乃日新”。就是说要始终如一的注意自身道德修养,不断更新自己的道德意识,使自己“时乃日新”,处于时时追求新的的状态中。他还强调“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主张尊贤、用贤,用人适当。他强调“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就是做大臣的要上对天子负责,下保庶民安定。并视此为大臣之职。 在教育上,伊尹认为“习于性成”。就是说人的性格、品质是在日常生活行为的习惯培养中形成的。他还说过“慎终于始”的话,可以推知他在做“师仆”时一定是十分重视幼儿的起始教育的。从他放太甲于桐宫,并著训词以促太甲觉醒的教育实践看,他已经懂得并自觉地创设特殊环境教育太甲。这说明,他已看到了环境在教育中的作用。太甲改恶从善,伊尹立即亲自到桐宫迎太甲还朝当政,并著书加以褒扬,这一教育实践,说明伊尹对太甲的激励是适时的。这叫惩恶于前,奖善于后。正确运用奖惩实施教育。 伊尹对于道德教育是尤为重视的。这从太甲改恶从善后向伊尹作反省检讨的话中可以看到。太甲向伊尹拜手稽首检讨说:“我小子不明于德,自己的根底很不象我爷爷成汤。结构是欲败度,纵败礼,败坏了爷爷的法典,很快使灾难降于我身。老天爷作孽还可以补救,自己作孽可就没有了逃路。我过去违背师保您的教训,……只是由于你的教育、挽救,才使我知道做人、称王要善始善终。”伊尹向太甲回拜时继续教育太甲要“修厥身,允德协天下”。在《咸有一德》中,伊尹用夏朝所以灭亡是因为“夏王弗克庸德”,商汤所以能代夏而立是曲于汤王“眷求一德”的历史事实教育太甲。告诉太甲,商朝所以称王天下,不是苍天偏爱商王,而是老天爷保佑有德的人,不是商王哀求于老百姓,而是老百姓愿意归顺有德之王。在伊尹看来,失德则失天下,求于一德,则能得到天的佑助而得天下。他把帝王的道德教育亦即修德、修身看成是关乎国家存亡兴衰的大事,所以处处强调“惟新厥德,终始如一。”在道德教育中,他强调“居上克明,居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就是说要求居上的商王要克诚克明,明断是非;居下的臣民对君上要克诚尽忠。修身的原则是不求全责备他人,对自己则要经常检点不及他人处,做到自我完善。“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这种道德修养的方法在今天仍不失其教育意义。运用历史的经验教训,教育当代的人,这是伊尹在进行道德教育中的一个有效方法。 在道德上,伊尹主张“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就是说谁能积众善之德,谁就可以为师。对于德和政的关系,伊尹说:“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意思是说德、政是否修到以德兼众善以一贯之的程度,这要从万民是否悦服今王和后世是否尊祀七庙上得到验证。可见伊尹是主张德政的。 伊尹不仅是辅佐汤夺取天下的开国元勋,还是后来三任商王的功臣,因此,伊尹在甲骨卜辞中被列为“旧老臣”之首,受到隆重祭祀,不仅与汤同祭,还单独享祀。 一说太甲杀了篡位的伊尹,作为伊尹是不屑于去争论的,正如曹操,他也想安居乐业,也想做个普通老百姓,可是生在乱世,活下去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自己的家族,他就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面,皇帝如果英明,就听皇帝的,皇帝懦弱,那么我自己来干,我做的是保命,保护家人和族人,你给我讲忠君,不在一个层级上。 伊尹是第一个“王阳明”,比起那些圣人来说,伊尹用行动来说明,什么是圣人。 伊尹是第一个认识到人的重要性,伊尹是巫师,占卜的吉凶由他说了算,既然什么事都是自己说了算,伊尹应该是个无神论者,“什么鬼魔传说什么魑魅魍魉”都不如人重要,有人就能打仗,有人就能生产,有人支持就能治理好国家。要想有人支持,就得约束自己和君王的言行,这个不是从爱护老百姓角度出发的。 伊尹是第一个认识到“德”的人,后世采取偷换概念的方法用“道德”来代替,误导中华民族几千年,打了左脸给右脸没行动没想法,那个不叫“道德”,那个是鲁迅先生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打了左脸给右脸有行动有想法,那个就是“德”,打不过人家,没办法,先认怂,给个右脸,等有机会背后给他一刀,完事,这个就是顺其自然。 治理国家,要“以德服人”,对内满足老百姓安居乐业的需求,对外打不过就要认怂,打的过就要强硬。有些“二百五”总是说我们应该怎么怎么的和谁开战,问题就是我们打的过吗?一个新冠病毒,对于有米的人,在家里不开工,三年都可以,对没米的人来说,三个月就得喝西北风,这个就是实力,等我们有五艘航母了,就没人敢在我们家门口晃悠了。 管理企业,要“以德服人”,对内满足股东、员工的需求,对外认清形势,存在软肋时,低调做事,甚至和对手合作,存在机会时,一举干掉竞争对手,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后世讲“道德”的人,和伊尹比何其的浅薄,做人就要做伊尹。 伊尹同志也是一个卓越的军事家,在军事方面的活动,主要是参与了灭夏战争的策划、准备与实施。 伊尹在灭夏之战中所起到了重要作用,并将其理论运用到实际,对军事认识深刻,是驾驭军事的杰出天才能。 伊尹是最早将人心向背的政治因素用于指导战争。 人类社会自从有了阶级和国家之后,政治与军事便形成了一种密切的关系,政治的兴衰与战争的胜败密不可分,而人心的向背正是政治形势的反映,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人心向背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又各有不同。 在夏商之交,中国处于农耕社会发展时期,当时社会生产力不高,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生产部门——农业的生产水平还很低,还具有对自然不可抗拒的依赖性。有神论在人们的头脑中占据统治地位,唯神是尊,唯帝是教,人们认为帝、神是人世的最高主宰,一切自然现象和人类行为都受帝、神支配,这反映到政治上就是神权政治。 最高统治者以上帝之子自居,其权力和行为被视为上帝意志的体现,因此,每有重大举措必祈请上帝,祭祀神祖,以求福佑。每次战争更是如此,战前除向上帝和神祖祈祷外,还要占卜请示,以决定行动和指导作战。战争失败了,就认为是上帝没有护佑。 第十八章【以德服人】 商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同时代的中原大地上有其他辉煌的文明,商朝只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因为有文字记载,就成了重要的一部分。 商族以玄鸟为图腾,崇尚白色,擅长农业和畜牧业。 商族的来源比较麻烦,早期商族是半游牧民族,在商汤之前,有记载的就迁徙了七次,从考古上来看,商族应该来源于北方易水流域,南迁到河北省的中南部和河南省北部。 商族人擅长制作青铜器,好像突然就会了,对于商族的来源就更加扑朔迷离,有了青铜器的商族由于河水的泛滥和家族矛盾,不断迁都,这一点说明“大禹治水”肯定是没有的,有着青铜器的商族都治不了水,拿着木棍的大禹就能把水给治了? 正如一首歌唱的一样“星星不是那个星星,月亮不是那个月亮”,由于古代文字和现在文字的歧义,商汤时的商丘肯定不是现在的商丘。 此时的周族居住地在陕西,和商族完全是两个民族,最初,周族信奉“天”,商族信奉“帝”,(《商周信仰崇拜的演变》林明),不同的风俗和习惯,使得周族和商族经常发生冲突,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这个就是世仇。 也可以肯定的说,周族从一开始就扮演着小第的角色。 另一说法,商族是埃及人的后裔,周族是以色列人的后裔,这些说法只能说明一点,周族和商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来源是个谜。 商族在早期由于对自然和生殖的敬畏,信奉自己的“帝”神,也信奉其他部落的神,大而概之,无论做何事,每日必卜,每事必卜、凡是任免、征伐、田猎、行止、祭祀、垦殖、赋役、生育、奉歉、疾病等,都要占卜其吉凶,小心翼翼地遵奉神灵的旨意,几乎到了为鬼神是从的地步,祭祀、巫术、占卜的贞人在社会上地位很高。 商族的神权巫术与王权十分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事奉鬼神是商王朝的主要任务。 商族起初由贞人占卜,占卜的内容由贞人操纵,神权在商代的政治生活中影响极大,对王权有一定的程度的制约,既然占卜内容可以改变,后期的占卜逐渐由商王自己来做,所有占卜的吉凶最后决断权在商王手中。 由于商朝的王位继承制是“父子相传”和“兄终弟及”,所以王位继承比较混乱。 商汤的大儿子太丁,是商汤的重要助手,随着成汤南征北战,还没有继承王位就去世了,由于太丁的去世,后来太丁之弟外丙被立为王,伊尹摄政。 外丙去世后,外丙之弟仲壬继位后,由伊尹辅政,基本上遵守汤制定的法制,朝政相对比较稳定,国家日益强盛。 仲壬在位四年后去世,死后由太丁的儿子太甲继位,伊尹辅政。 太甲继承了王位,伊尹一连写了三篇文章给太甲阅读,教他怎样做一个好的君主,这个就是最早的帝王之道。 从人的本性来说,都喜欢做容易的事,只要不危及性命,一般都不会那么努力,能躺着绝不坐着,伊尹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太甲,想要活的长一点吗?太甲一脸狐疑:难到还有人会杀我?伊尹马上以夏桀为范例,告诉伊尹,如果不好好做家长,岂止是自己活不长,整个家族都可能被灭掉。 对于被灭族这件事来说,伊尹是心有余悸的,当初和太甲的祖父成汤讨伐夏桀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整了块地,做了老大,他是绝不会允许夏族被灭的事发生在商族身上,因为他自己乃至他整个家庭已经是商族的一部分。 卓越的政治家也是有理想的,已经脱离了一般老百姓吃喝拉撒的思维模式,考虑的是更多、更广、更高层面的东西,对于权力欲望已经减少,更多意识到的是责任。 万通董事长冯仑还在帮牟其中做事的时候,有一次问冯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冯仑是个老实人,说“我哪知道这种高瞻远瞩的人想啥?”,那时候的牟其中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追求的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四朝老臣伊尹是有理想的人,对于权力早就没有啥欲望了,可是他知道权力会给他带来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就能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保住成汤的社稷,让商朝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伊尹开始不厌其烦的教育太甲,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肆命》,专门讲如何分清是非的道理,对于什么样的事情不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做,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徂后》,讲的是商汤时候的法律制度,教育太甲一定要按照祖先定的规矩行事,不能背弃祖训。 太甲读了这些文章,开始时也能按伊尹的教导行事,小心谨慎地遵守祖宗留下的规矩。第三年,他就忘乎所以了,咱这是有钱有权,一切应当由咱说了算,不应被宰相伊尹这个老头管着了,否则枉为一国之君。 太甲还年轻,就喜欢年轻人的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伊尹的规劝,一听说伊尹来了,就不见,玩躲猫猫。 一般来说,作为普通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会妨碍别人,最多就是一胖毁所有,作为帝王,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也没问题,问题是不要去破坏家族的公平,占有老百姓的东西。 太甲吃也吃了,喝也喝,开始欺男霸女,引起家族内部和其他部落的不满,赏罚没有依据,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律制度。更要命的是,他还随便杀害老百姓,侵占老百姓的财物,百姓们怨声载道。 伊尹自然不能容忍太甲破坏汤王留下的社稷。他先是一再规劝,希望太甲对自己的行为要多加检点,后来看到太甲屡教不改,伊尹就把他赶下台,放逐到商汤的坟墓所在地桐宫(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汤陵社区)去。 在太甲被放逐期间,伊尹见朝中无主,就自己执政,管理起国家来。 太甲被放逐到了桐宫,祖父商汤的坟墓与他朝夕相伴。商汤虽然是商朝的开国君主,坟墓却与普通人的墓差不多,墓地上只有一座低矮的宫室,供一年一度的祭祖之用。 守墓的老人听说太甲是因为违犯祖宗的制度,被放逐到墓地上来的,就把当年商汤创业的故事,以及商汤订下的种种规矩,每天对太甲讲述,教育太甲应当以自己的祖父作榜样,做个好的家长。 太甲是有思考能力的人,想想祖父创业的艰辛以及伟大功绩,让太甲既神往又羞愧,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祖父在天之灵,再想想夏桀的下场,心里一丝寒意升起,于是太甲决心改正错误。 太甲以祖父作榜样,开始对老百姓和颜悦色,做事情也变得雷厉风行,违反祖制和朝廷法律的事,太甲是绝不会做的。 三年过去了,伊尹时刻关注着太甲在桐宫的所作所为,他的行动早己有人报告给伊尹了。太甲的悔过自新,让伊尹十分高兴,于是亲自带着文武大臣把太甲接回首都毫城,严肃而郑重地把政权交还给他。 太甲吸取夏桀灭忘得教训,按商汤时传下来的章法循规蹈距地做事,听从身边大臣的良言良策,把上至国家大事下到百姓生活都治理得井然有序,商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 太甲死后,太甲之子,沃丁即位,仍以伊尹为相,伊尹之后,沃丁以咎单为卿士,即宰相,咎单也是商汤得老臣,他辅佐朝政,仍然采取伊尹节俭、宽民的政策,笃行汤法,并且也作了《沃丁》,用以警醒沃丁,发扬祖制,以德治商。 这时的“德”字,非儒家的那个“德”,本意为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去做事。 河南开封市杞县空桑村为伊尹的生地与故里,伊尹也是中国第一个见之于甲骨文记载的教师。 伊尹已经不是用牛人就能形容了,准确的说是厨师、老师、医生、思想家、军事家、战略家、政治家,比很多“砖家”厉害的专家,他死后和商汤一起享受商王室的祭祀。 伊尹出生后,被有莘国的厨师收养,父亲是个既能屠宰又善烹调的家用厨师,他的母亲是居于伊水(今洛阳伊河)之上采桑养蚕的农人。 伊尹小时侯就聪明颖慧,勤学上进,长大了,在自己家附近耕田,掌握了烹调技术,又深懂治国之道。 烹调技术可以手把手得教,懂治国之道就是天才,就如朱元璋的几个大将,徐达、常遇春无师自通。 伊尹由厨师入宰相,幼年学习了烹饪之术,长大以后成为精通烹饪的大师。并由烹饪而通治国之道,说汤以至味,成为商汤心目中的智者贤者,被任用为相。 伊尹在餐馆干过,建树卓著,烹饪理论与实践较全面,他的烹饪理论水平绝对是一流的。 他借烹饪的事说治国之道,如果没有烹饪理论的研究和烹饪实践的体会,是不可能说得那么在行、那么精辟,从而打动商汤的。 第十七章【节俭】 商汤的后代:太丁-沃丁 商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同时代的中原大地上有其他辉煌的文明,商朝只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因为有文字记载,就成了重要的一部分。 商族以玄鸟为图腾,崇尚白色,擅长农业和畜牧业。 商族的来源比较麻烦,早期商族是半游牧民族,在商汤之前,有记载的就迁徙了七次,从考古上来看,商族应该来源于北方易水流域,南迁到河北省的中南部和河南省北部。 商族人擅长制作青铜器,好像突然就会了,对于商族的来源就更加扑朔迷离,有了青铜器的商族由于河水的泛滥和家族矛盾,不断迁都,这一点说明“大禹治水”肯定是没有的,有着青铜器的商族都治不了水,拿着木棍的大禹就能把水给治了? 正如一首歌唱的一样“星星不是那个星星,月亮不是那个月亮”,由于古代文字和现在文字的歧义,商汤时的商丘肯定不是现在的商丘。 此时的周族居住地在陕西,和商族完全是两个民族,最初,周族信奉“天”,商族信奉“帝”,(《商周信仰崇拜的演变》林明),不同的风俗和习惯,使得周族和商族经常发生冲突,你杀我的人,我杀你的人,这个就是世仇。 也可以肯定的说,周族从一开始就扮演着小第的角色。 另一说法,商族是埃及人的后裔,周族是以色列人的后裔,这些说法只能说明一点,周族和商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来源是个谜。 商族在早期由于对自然和生殖的敬畏,信奉自己的“帝”神,也信奉其他部落的神,大而概之,无论做何事,每日必卜,每事必卜、凡是任免、征伐、田猎、行止、祭祀、垦殖、赋役、生育、奉歉、疾病等,都要占卜其吉凶,小心翼翼地遵奉神灵的旨意,几乎到了为鬼神是从的地步,祭祀、巫术、占卜的贞人在社会上地位很高。 商族的神权巫术与王权十分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事奉鬼神是商王朝的主要任务。 商族起初由贞人占卜,占卜的内容由贞人操纵,神权在商代的政治生活中影响极大,对王权有一定的程度的制约,既然占卜内容可以改变,后期的占卜逐渐由商王自己来做,所有占卜的吉凶最后决断权在商王手中。 由于商朝的王位继承制是“父子相传”和“兄终弟及”,所以王位继承比较混乱。 商汤的大儿子太丁,是商汤的重要助手,随着成汤南征北战,还没有继承王位就去世了,由于太丁的去世,后来太丁之弟外丙被立为王,伊尹摄政。 外丙去世后,外丙之弟仲壬继位后,由伊尹辅政,基本上遵守汤制定的法制,朝政相对比较稳定,国家日益强盛。 仲壬在位四年后去世,死后由太丁的儿子太甲继位,伊尹辅政。 太甲继承了王位,伊尹一连写了三篇文章给太甲阅读,教他怎样做一个好的君主,这个就是最早的帝王之道。 从人的本性来说,都喜欢做容易的事,只要不危及性命,一般都不会那么努力,能躺着绝不坐着,伊尹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太甲,想要活的长一点吗?太甲一脸狐疑:难到还有人会杀我?伊尹马上以夏桀为范例,告诉伊尹,如果不好好做家长,岂止是自己活不长,整个家族都可能被灭掉。 对于被灭族这件事来说,伊尹是心有余悸的,当初和太甲的祖父成汤讨伐夏桀时,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整了块地,做了老大,他是绝不会允许夏族被灭的事发生在商族身上,因为他自己乃至他整个家庭已经是商族的一部分。 卓越的政治家也是有理想的,已经脱离了一般老百姓吃喝拉撒的思维模式,考虑的是更多、更广、更高层面的东西,对于权力欲望已经减少,更多意识到的是责任。 万通董事长冯仑还在帮牟其中做事的时候,有一次问冯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冯仑是个老实人,说“我哪知道这种高瞻远瞩的人想啥?”,那时候的牟其中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追求的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四朝老臣伊尹是有理想的人,对于权力早就没有啥欲望了,可是他知道权力会给他带来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就能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保住成汤的社稷,让商朝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伊尹开始不厌其烦的教育太甲,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肆命》,专门讲如何分清是非的道理,对于什么样的事情不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应当做,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徂后》,讲的是商汤时候的法律制度,教育太甲一定要按照祖先定的规矩行事,不能背弃祖训。 太甲读了这些文章,开始时也能按伊尹的教导行事,小心谨慎地遵守祖宗留下的规矩。第三年,他就忘乎所以了,咱这是有钱有权,一切应当由咱说了算,不应被宰相伊尹这个老头管着了,否则枉为一国之君。 太甲还年轻,就喜欢年轻人的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听伊尹的规劝,一听说伊尹来了,就不见,玩躲猫猫。 一般来说,作为普通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会妨碍别人,最多就是一胖毁所有,作为帝王,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也没问题,问题是不要去破坏家族的公平,占有老百姓的东西。 太甲吃也吃了,喝也喝,开始欺男霸女,引起家族内部和其他部落的不满,赏罚没有依据,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律制度。更要命的是,他还随便杀害老百姓,侵占老百姓的财物,百姓们怨声载道。 伊尹自然不能容忍太甲破坏汤王留下的社稷。他先是一再规劝,希望太甲对自己的行为要多加检点,后来看到太甲屡教不改,伊尹就把他赶下台,放逐到商汤的坟墓所在地桐宫(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汤陵社区)去。 在太甲被放逐期间,伊尹见朝中无主,就自己执政,管理起国家来。 太甲被放逐到了桐宫,祖父商汤的坟墓与他朝夕相伴。商汤虽然是商朝的开国君主,坟墓却与普通人的墓差不多,墓地上只有一座低矮的宫室,供一年一度的祭祖之用。 守墓的老人听说太甲是因为违犯祖宗的制度,被放逐到墓地上来的,就把当年商汤创业的故事,以及商汤订下的种种规矩,每天对太甲讲述,教育太甲应当以自己的祖父作榜样,做个好的家长。 太甲是有思考能力的人,想想祖父创业的艰辛以及伟大功绩,让太甲既神往又羞愧,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祖父在天之灵,再想想夏桀的下场,心里一丝寒意升起,于是太甲决心改正错误。 太甲以祖父作榜样,开始对老百姓和颜悦色,做事情也变得雷厉风行,违反祖制和朝廷法律的事,太甲是绝不会做的。 三年过去了,伊尹时刻关注着太甲在桐宫的所作所为,他的行动早己有人报告给伊尹了。太甲的悔过自新,让伊尹十分高兴,于是亲自带着文武大臣把太甲接回首都毫城,严肃而郑重地把政权交还给他。 太甲吸取夏桀灭忘得教训,按商汤时传下来的章法循规蹈距地做事,听从身边大臣的良言良策,把上至国家大事下到百姓生活都治理得井然有序,商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 太甲死后,太甲之子,沃丁即位,仍以伊尹为相,伊尹之后,沃丁以咎单为卿士,即宰相,咎单也是商汤得老臣,他辅佐朝政,仍然采取伊尹节俭、宽民的政策,笃行汤法,并且也作了《沃丁》,用以警醒沃丁,发扬祖制,以德治商。 这时的“德”字,非儒家的那个“德”,本意为顺应自然、社会,和人类客观需要去做事。 第十九章【厨师之父】 伊尹是中国烹饪之圣。如今在中国**、中国台湾、新加坡等地中国烹饪的同行也都奉伊尹为中国的“厨圣”、“烹调之圣”。 伊尹是历史上第一个带着炊具,调料包,去佐天子治理国家的杰出神厨。他创立的“五味调和说”与“火候论”,至今仍是中国烹饪的不变之规。 伊尹是有目的的人,有目的就去实现,先作有莘王的厨师,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又去做贵族子弟的“师仆”,贵族子弟开始宣传伊尹的才能,使他研究施政之道远近闻名,以致于使求贤若渴的商汤王三番五次以玉、帛、马、皮为礼前往有莘国去聘请他。 伊尹的目的达到了,终于有人请他出山了,由于有莘王并不答应商汤聘任伊尹,商汤只好娶有莘王的女儿为妃。于是,伊尹便以厨师的身份来到汤王身边。 历史上三顾茅庐的故事,大概就是在这里找到了灵感,而汤王求贤若渴那是真的,伟大的帝王总是知道要想成事就要找对的人,知道如何找对的人,怎么对待对的人,一如刘邦和韩信,刘备和诸葛亮,当你埋怨怀才不遇时,要想想自己是否是那个对的人。 汤王这种能识才的人,认真对待人才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好老板不多,好的企业也不多,碰到一个好老板,要懂得珍惜。 伊尹是第一个帝王之师,第一个见文字记载的把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思想家。想要成事你就要让别人知道你,让被人知道你,你就要找到能宣传你的平台,做学问的人是要耐得住寂寞,做事的人就不能耐住寂寞,在成事前要弄的轰轰烈烈,成事后要低调,我们往往相反,成事前,屁都不放一个,成事后,扬眉吐气,高调做人。 一句话,想做事,你就得在老板面前多表现,这个不是拍马屁,这个也不是权术,这个是自然的事,理直气壮的事,你不去做,活该你怀才不遇。郭德纲先生说得好“才华在机遇面前就是狗屎”。 伊尹首先教成汤顺应自然,了解民心,为救民而伐夏的方略,顺其自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关键是你得有能力看懂那个自然,比如手机取代电脑和电视机,存储器取代胶卷。 马云和任正非就是能看懂自然的人,看懂自然的人,不会用权术,用权术的人是没有看懂自然;对于普通人,能看懂上海房价十年后能涨十倍,就看懂了自然,所以能看懂自然很难,能看懂自然的人是有天分的人,你不佩服都不行。 商汤和伊尹也是第一个认识到民心力量的领导者,了解人民诉求的领导者,人民需要什么,就去创造什么。 很多企业管不好,就是老板不懂自然,不懂员工心理,整天拿个黑厚学,美其名曰:权谋。 伊尹也是间谍战的首创者,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的创始人,伊尹认为,要想打败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了解敌人的动态、盟友、军事力量、人民的想法诸如此类。 伟大的知行合一伊尹,开始行动了,首先他返回伊洛流域,和夏桀王遗弃于洛河流域的元妃妺喜套上近呼,通过妺喜了解到夏桀王内部的许多重要情报。 为了测试夏朝的盟友“九夷之师”对夏桀王的态度,伊尹劝说商汤,决定停止对夏桀王的贡纳。结果夏桀大怒,“起九夷之师”攻汤。伊尹看到九夷之师还听夏桀的指挥,就献计商汤暂时恢复对夏王朝的贡纳,同时积极准备攻夏。 伊尹大约在公元前1601年,伊尹决定再次停止对夏王的贡纳,夏桀王虽然再次起兵,但“九夷之师不起”,在政治和军事上完全陷人孤立无援的困境。伊尹看到灭夏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协助商汤立即下令伐夏。夏桀战败南逃,汤在灭掉夏王朝的三个属国后,挥师西进,很快攻占了夏王朝的心腹地区——伊洛流域的伊洛平原,不久夏朝灭亡。 商朝建立后,商汤便封伊尹为相,同时伊尹也没搞虚伪的“我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那套东西,以先知先觉的大师自居,把自己的话视为最高教义用以教育人民,大有舍我其谁的派头。 做大事的人就要不拘小节,商朝建立之初,百废待兴,伊尹知道这时候再玩虚的,周围强敌环伺,国将不国了。 当时伊尹是全国拥有最高师权的人物,这也说明了成汤的伟大和胸襟,至少成汤这时候没有因为伊尹站在自己前面,星光熠熠,而杀掉伊尹。 商汤死后,伊尹历经外丙、仲壬,又做了汤王长孙太甲的师保,因太甲不遵守祖制,就流放太甲三年,等到太甲改过,又把他接回来继续当王。 伊尹所著《伊尹》五十一篇,班固列为兵家,又可以当做兵书,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也有伊尹篇。 伊尹在商的身份除了在政权为相之外,更为重要的身份他还是一个巫师,商是一个非常崇信鬼神的朝代,国家大事小情皆要通过占卜,因此巫师具有崇高的地位。 伊尹是商代第一大巫师,上古巫、史、医合一,巫师本身多兼有医的功能,伊尹也是有名的医生。 伊尹是厨师理论的鼻祖,有五味调和说与火候论,正是伊尹从医食同源的角度进一步阐明,食物与药物之间的密不可分的关系,以生姜、肉桂为例,伊尹论证,常用的调味品也是常用的药物,在烹调中了解到姜、桂的辛温发散作用,转而用来治病是很自然的事情。伊尹对使用草药的辩证称其为祖师和药圣不为逊色, 甲骨文记载的疾病约有二十多种,如疾首、疾目、疾耳、疾口、疾身、疾足、疾止、疾育、疾子、疾言、蛊、龋等,还有疾年、雨疾、降疾等,虽然不能说与伊尹有直接关系,但伊尹肯定参与过类似占卜活动。 伊尹同志也是一个卓越的军事家,在军事方面的活动,主要是参与了灭夏战争的策划、准备与实施。伊尹在灭夏之战中所起到了重要作用,并将其理论运用到实际,对军事认识深刻,是驾驭军事的杰出天才能。 伊尹是最早将人心向背的政治因素用于指导战争。 伊尹第一次认识到人心向背这一点并用于指导战争,是对中国军事发展的重大贡献。 伊尹第一个将“上智为间”的谋略实施完成的人。 当然在人类早期战争中也注意到了侦察敌情的重要,但在神权统治时代,这种侦察只是纯军事的战场侦察,没有深入到敌人内部从事情报搜集和瓦解敌人关系的工作。 只有当伊尹认识到民心向背对战争的作用之后,才以到夏任官的名义打入夏王朝内部开展情报工作。如果说伊尹第一次赴夏是为了侦察夏王朝的政情民情,以便制定灭夏计划的话,那么第二次赴夏则不仅仅是为了了解情况,而且还利用所掌握的情报,联络夏臣和当时已失宠于桀的妹嬉,扩大敌人内部的矛盾,以削弱其实力,为后来灭夏战争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伊尹已经掌握了根据敌我力量变化选择有利战机的战术。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运动发展的,能否运用发展的观点,根据形势的变化决定行止进退,是谋事成事的关键。对于战争而言,能否正确认识判断形势并选择有利战机显得尤为重要。 伊尹在军事上的成就孤立敌人、壮大自己、迂回包抄和切断敌人后路等都有其独到之处,但其最突出的贡献则在于不受时代的束缚,大胆冲击帝、神观禁锢,较清醒地认识到人在战争中的主体作用;其战略和选择有利战机均得于人心向背影响战争胜败的观点,这对于中国军事的发展尤其是战略学说的建立,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不愧为中国军事史上第一个军事谋略家。 一说太甲杀了篡位的伊尹,作为伊尹是不屑于去争论的,正如曹操,他也想安居乐业,也想做个普通老百姓,可是生在乱世,活下去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自己的家族,他就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面,皇帝如果英明,就听皇帝的,皇帝懦弱,那么我自己来干,我做的是保命,保护家人和族人,你给我讲忠君,不在一个层级上。 伊尹是第一个“王阳明”,比起那些圣人来说,伊尹用行动来说明,什么是圣人。 伊尹是第一个认识到人的重要性,伊尹是巫师,占卜的吉凶由他说了算,既然什么事都是自己说了算,伊尹应该是个无神论者,“什么鬼魔传说什么魑魅魍魉”都不如人重要,有人就能打仗,有人就能生产,有人支持就能治理好国家。要想有人支持,就得约束自己和君王的言行,这个不是从爱护老百姓角度出发的。 第二十章【王位纷争】 在商汤和伊尹的努力下,商朝以一个真正的国家面目出现,国家是由国土、人民、文化和**四个要素组成的。 商朝在伊尹的管理下,高效运转,已建立了完整的法律制度、征兵制度、赋税制度和文化教育制度,这些基础使商朝续命500年。 最重要的是伊尹已经明确了,人能够改变命运,甚至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管理好国家,就要用“德”顺应“道”。“道”是自然界、国家、社会的自然规律、法则,“德”是通过不断的学习,提高自身文化修养,识别出这些自然规律,从而顺应这些自然规律、法则;一如温州人,从小耳闻目睹的接触商业,在北方大老爷们还在太阳底下嗑瓜子、唠嗑的时候,抓住改革开发的机会,成为最早富起来的人;一如马云的“淘宝”,早三年,就死在沙滩上,晚三年,机会就被别人抢走了;一如解放战争,80万对100万,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一如我们的***的成功,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举一国之力,令其他国家不敢使用 ;一如倒霉催得小日本,如果不去招惹美国人,不偷袭珍珠港,现在的东北全境,估计得搭上北京和天津,都是小日本的地盘;一如倒霉催的德国,如果不去招惹苏联,现在波兰的一半,法国全境,估计得搭上英国都是德国的领土;一如倒霉催的联想做8848网站;一如倒霉催的四川长虹,在液晶电视将要来临时,大量囤积老式阴极射线面板............ “道”就在那里,不早不晚,不疾不徐,学习再学习,才不会落后,才会发现“道”,修身养性,才能沉住气,果断出击...... 那些腐儒的儒生如朱熹之流,误国千年,以“道德”为目的,谋求不思进取的“礼义”。同样接触了唐朝孔子思想的日本人,以“道德”为手段,达到“德道”目的,把握人生、国家“道”的机会,一进一退,差距何其大也! 日本的茶道、剑道、花道是为了修身养性后把握“道”的机会,起初学习唐朝的先进经验,终于在甲午海战中一举击溃我国海军,在列强叩关时,武士道的剑打不过列强的洋枪洋炮时,又虚心学习英法的经验,终于偷袭珍珠港成功,成为海上霸主(虽然是短时的);八旗子弟遛鸟跑马,甩着那头长辫子,顺便来口鸦片,摇头晃脑死记“四书五经”,满口仁义道德时,终于也被八国联军打败。(八国联军打开清**的军火库时,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满满档档的新式武器,有些还比他们的先进) 在商朝大跨步的向前进时,商汤时代的日本人,还在默默的捕鱼,旧石器末期和新石器中早期,阿尔泰系蒙古-通古斯人,太平洋印度洋南岛语族,先后移住日本,构成了绳纹人主体;自大禹时代起,朝鲜和中国移民开始大量流注日本,成为文化高一阶次的弥生人,以上三种源流融合繁育,演变出当代日本人。 由于位置的特殊性,商朝四面都是敌人,西边有周族人,北边有东北那旮旯过来的,南边有岭南过来的,东面就是山东半岛过来的,由考古看,东、南、西、北过来的和商朝掐架的人甚至都不能称为少数民族,因为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文明程度和商朝不相上下。 周族世代居住在陕西附近,有商朝帮着抵挡着来自南面和东面的敌人,他只需要抵挡来自西北方向的威胁,日子好过多了,等周族解除了西北方向的威胁,他的目光开始死盯着商朝这个庞然大物。 商王沃丁死后,由弟太庚即位,他死后由子小甲(一说为太庚之弟)继位。 小甲死后,弟雍己继立,雍己在位时商朝逐渐衰落,荒废政事,诸侯不来朝,商朝开始衰落,雍己死后,弟太戊继任。 商朝从汤至雍己即位前一百多年,由于坚持节用宽民、以德治商的政策,社会经济得到稳定发展,但是,长期的和平安稳,也助长了商王室的不思进取。 商中宗太戊,商王小甲、雍己的弟第,在位时,商朝复兴,与祖乙、太甲并称为三示(三个有贡献的国君)。 太戊在位75年,是商王朝在位最长久的,太戊勤政修德,治国抚民,颇有振作,任用伊陟、巫咸掌握国政,国政大修,各小国又纷纷归顺,商朝中兴。 太戊即位后,起用伊尹的儿子伊陟为相,太戊从小生活在钟鸣鼎食的帝王之家,继承王位时还是一个楞小伙子,所以整天只图安逸享受,不勤政事。 太戊七年,亳都出现“桑谷共生于朝”的现象,就是桑树下长出了谷树,也就是构树,七天的时间里就疯长了,长得很大,其实两者同属桑科乔木,这本来是植物生长过程中的偶然现象,换现在也不作为怪,人类生的怪物都很多,更何况植物,可是在商代的时候人还没有植物学知识,就把它看作是妖魔鬼怪,这个少年国王很怕,就去问他的大臣,他的大臣伊陟(伊尹的儿子)回答说:“臣听说妖怪胜不过德,大概大王在治理朝政上有什么缺德之处,所以才会出现妖怪,如果善政修道,以德治民,自会免除祸害。” 伊陟看到商王朝开始衰落,就利用此事劝诫太戊,希望他发愤图强,成为有德之君,商王朝本来就很迷信鬼神,经伊陟这么一说,太戊信之无疑,最重要的,拿夏桀一吓唬,太戊也明白,再这样下去,玩只能短期的,再玩下去,这个命都保不住了!我得让老百姓有好日子过,他们有好日子过了,我才能长久! 太戊此后开始勤政厚德,治国抚民,而这种不是正常生长的共生树木,长到一定时候会自然枯死,太戊以为是自己修德治国以德压妖的结果,就更相信了。 在太戊的励精图治下,本来开始衰落的商王朝又得以复兴。 商孝成王仲丁,太戊子,太戊死后继位,在位13年,中丁在位时迁都于敖(今河南省郑州市附近,一说在今河南省荣阳县东北),商王仲丁在位的时候,东南方的夷族兴起,蓝夷进攻商朝,仲丁出兵击退蓝夷。但仲丁本身的势力被重创。仲丁死后,一大堆的兄弟们凭借着自己的势力争夺他留下的王位。仲丁的弟弟外壬在仲丁死后即位。开了“谁势力大谁即位”的先例。从而造成了百多年的继承上的九世之乱。外壬死后,由他的弟弟河亶甲继位。河亶甲是商王太戊的儿子,商王仲丁、外壬的弟弟,外壬死后河亶甲继位,商前平王河亶甲,在位时,商朝再度衰落,无奈之下,他北上200公里迁都河南内黄,以缓解内外交困的局面,河亶甲还曾出兵征伐东南方的兰族和班方,在一些方国的帮助下,使叛乱的诸侯重新安定下来,河亶甲在位9年。战争期间,河亶甲病死,他的儿子祖乙继位,并成功地平服了兰夷、班方等国,解除了东南方的夷族对商的威胁,国运再度中兴,甲骨文中称他为中宗祖乙,和大乙、太甲合称为“三示”。祖乙死后,他的儿子祖辛继位,他死后由他的弟弟沃甲即位。沃甲死后,沃甲的侄子、祖辛的儿子祖丁即位。祖丁死后由他的堂弟南庚,也就是商王沃甲的儿子,即商王位,在位时期正在发生九世乱,将国都由庇迁至奄(今山东省曲阜县),诸侯不朝,商朝国力衰微,。南庚死后又由祖丁的儿子阳甲继位。阳甲就是后来很著名的那个盘庚的哥哥。阳甲在位时,商朝内乱不止,贵族之间相互残杀。阳甲已无法控制局面,阳甲在位时曾西征丹山戎,阳甲时期商朝再度衰落,自中丁时期起,王位继承开始混乱,引致诸侯不来朝。 商世祖盘庚,祖丁子,阳甲弟,阳甲死后继位,在位28年(前1300-前1277年在位),他为了改变当时社会不安定的局面,决心再一次迁都,于在位的第三年(前1298年)迁都于殷(今安阳),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国王,搬迁到殷,在那里整顿商朝的政治,使衰落的商朝出现了复兴的局面,病死,葬于殷(今安阳小屯村)。 为了避免历史重演,王位继承制发生变化。商王继统法分三期:第一期大丁至祖丁以兄为直系,第二期小乙至康丁以弟为直系;第三期武乙至纣传嫡长子。盘庚处于由第一期向第二期转变阶段。迁殷后商王继统法出现以弟为直系并终于转变为传子的新情况。嫡长子继承制的确立,减少王位纷争,王室内部稳定下来,所以导致迁殷后二百七十三年没有再徙都城。 “王位纷争”导致商代前期都城屡迁。 第二十一章【武丁中兴】 在商代,商王是通过卜问祖先神和上帝、自然神来行事的。人殉与人牲,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是专制君主的残暴,而是一种宗教行为,是其所谓宗教祭祀的需要。 伊尹在位时,认识到人的重要性,在祭祀中除了原有的上帝神外,加大了祖先神的比重,有能力的先王作为一种神秘力量的存在,受到商王室的膜拜。 夏、商和周对周围的方国和贵族并没有绝对的控制力,早期王权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其他力量的制约。 夏、商、周三代,河洛一直是王畿,在王畿内的各城邑是由众多诸侯统治的,这些区域构成了一个个方国。这些方国中,较重要的有费国、滑国、甘国、邬国、蔿国(wěi guó)、莘国、程国等,君王的权威虽来自于个人的能力,但更需要各方国的拥戴。 殷商500年面对的真正敌人是谁呢?答案并不意外——东夷。居住于近东北亚的族群掌握了与殷商王室相当的军力,他们得到草原交通(马车)的支持,在公元前13-12世纪崛起,于前12世纪末叶的武乙时期,开始大规模进入华北、黄淮地区。直接后果是东夷人与当地的淮夷、莱夷、堣夷、鸟夷、岛夷等融为一体,成为一个强大的新兴势力。 殷商的政治格局,在武乙时期改变了,此前的主要威胁当来自北方和西北,尤其是前13世纪后半叶的武丁时期。当时草原上搬迁的轻便马车,武装了一波又一波的游牧民,威胁着整个帝国。而武乙之后,主要威胁已经转向东方和东北方。这波迁徙潮相当凶悍,直接进入了中原腹地,对殷商而言,是心腹大患,西北的周人仅仅是癣疥之疾而已。 殷商的迁都除了自然环境外,大多和东夷有关。商朝强大时,会主动向西迁都,占领战略要地,牵制敌人,商朝衰弱时,会主动向东迁都,以避敌锋芒。 商世祖盘庚,祖丁子,阳甲弟,阳甲死后继位,盘庚即位之初,商朝国都位于黄河以北的奄(今山东曲阜)。 盘庚即位时,商朝经过九世之乱,政治腐败,贵族奢侈,王室内争激烈,阶级矛盾尖锐,加上天灾频繁,百姓能用于耕种的土地很少,周边还有东夷部落不时的来抢点东西,老百姓苦不堪言。 盘庚是位有想法的人,虽然商朝500年当中,也出了不少贪图享乐的商王,但是对于所有商王的教育是完整的,商王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盘庚也是这样,从小系统学习了先祖商汤如何治理国家,以及伊尹的“道德”观,重要的是他读懂了。 盘庚是有忧患意识的,面对强大的东夷和不安的百姓,不改变,亡国是早晚的事,他知道能做的就是扩大耕种面积,扩大人口,可是放眼现在的都城周围,能耕种的土地很少,仅有的土地都在自己的叔伯兄弟和贵族手里,他的首要任务是找地方。 地方被盘庚找到了,就在殷(河南安阳)一带土肥水美,山林有虎、熊等兽,水里有鱼虾,盘庚决心到此来发展。 盘庚先问了自己的叔伯兄弟,一片反对的声音,又问了他的贵族们,也是一片反对的声音,盘庚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义,当然了,最大的理由就是,不搬家,就要亡国。能有远见之明的人是很少的,更何况他的这些叔伯兄弟、贵族们有自己的土地,日子过得正安逸,怎么可能搬家?一部分有势力的贵族还煽动平民起来反对,闹得很厉害。 为了动员迁都,盘庚也不含糊,打出了“先王”和“上帝”的口号,这个他有优势,商王本来就是政教合一,本来是一国之主,也是最大的巫师,他明确告诉他的百姓和臣僚,迁都是“先王”和“上帝”的意思,他只是执行“先王”和“上帝”告诉他的事,对臣僚.他语气委婉,循循善诱,即使是责怪,也是,温而不怒。对臣民,便显出了领袖的姿态,口气强硬坚决,以断子绝孙来恐吓、要挟,这在当时事非同小可,以新的永久家园为诱惑,不容有叛逆,贵族们竭力反对迁都,盘庚就发布文告,严厉命令他们服从,他曾发表一个重要的演讲,就是“星火燎原”,如果你们在迁都的过程中捣乱,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斩尽杀绝,不会让这种坏的思想,在新都滋长发芽。终于,马萧萧,车辚辚,他率众西渡黄河来到殷。 迁到殷后,他以强硬手段制止贵族们搬回旧都的企图,我不管你们和王室是否有血缘关系,你们如果捣乱,我还是会把你们全部都杀光的。 盘庚提倡节俭,改良风气,减少百姓的赋税,终于,商朝的王权得到了巩固,保证了商朝中期的繁荣和稳定。 盘庚迁殷之后,将都城固定在了殷城,此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商朝就再也没有迁都过。在新的都城里,盘庚实行了成汤时期的德政,使商朝的政治和经济重新出现了勃勃生机。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商朝的政治局势都比较稳定。在这个大前提下,商朝的文化也出现了蓬勃发展的趋势。 成大事的人,除了有想法,还要有办法,盘庚就是有办法的人,利用人们对先祖和上帝的崇拜,将自己的意思转化成先祖和上帝的意思,团结大多数可以团结的人,对老百姓,忽悠带吓唬,对少数贵族就是严格的颁布铁血命令,手段雷厉风行,终成大事。 商章王小辛,商王盘庚之弟,商王祖丁之子,盘庚死后继位,小辛继位后,放弃了盘庚的治国之策,商朝国运又一次衰落,小辛在位时商朝再度衰落,人民开始怀念盘庚时代。在位3年,死后由其弟小乙继位。 商惠王小乙,祖丁之子,在位10年,死后由儿子武丁继位,在位时让太子武丁去田里耕作,为以后武丁中兴打好了关键的基础。 商朝的军事制度里﹐商王是最高军事统帅﹐后代商王继承了商汤的勇猛、好斗的传统。 经常拿刀出去砍人,生猛的不要不要的,有那么几个商王还力大无比,如商王帝辛。商王们自己出去砍人还不算,还会带着老婆一起出去砍,对话经常是:老公你砍了几个?啥?你砍了50个,不行,吃饭不着急,出去再砍几个先。商朝能够传承500年,这个武力值也是一方面啊! 高级军事领导职务由贵族大臣和方国首领担任﹐他们平时治民﹐战时领兵。士卒由贵族和平民充当﹐平时要练习射﹑御﹔并以田猎的形式进行演习。打一次仗,一次征发1000﹑3000或5000人﹐也有超过1万人的。抓来的其他部落的人多担任杂役。这个战争的规模和日本战国时代差不多,日本战国时代几千人打个架,就是大会战了,需要大书特书一番,这都说明商朝和日本战国时代一样,人口比较少。 商朝除王室拥有强大的军队外﹐各宗族或各方国也都掌握相当数量的军队。这些宗族或方国的军队须听从商王的调遣。这里面就有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周族。 商朝军队有步卒和车兵﹐作战方式以车战为主。战车一般由两匹马驾挽﹐车上有甲士3人﹐居中者驾车﹐居左者持弓﹐居右者执戈。车下随行若干人。组合方式如同现代的战争,坦克开路,步兵随后。当时军队的组织以100人为基层单位﹐300人为中级单位﹐并有右﹑中﹑左的区分。 商朝军队的武器装具﹐主要有战车﹑弓﹑箭﹑戈﹑矛﹑刀﹑斧﹑钺﹑干盾﹑矢镞﹑头盔﹑甲胄等﹐其中戈﹑矛﹑刀﹑斧﹑矢镞﹑头盔等是用青铜铸造的。商朝对於武器的存放可能一定的制度。如其中70捆矛﹐每捆10个。商朝部队的装备已经超过了8世纪(公元700-800年)的维京人。 但是这个时代的商朝,也面临来自四个方向的其他部落的进攻,总体来说就是草原和森林里来的、驾着轻便马车的游牧民族。 商惠王小乙继位后,面临内忧外患,又无力改变,为了自己的家族,他做了个重要决定,让自己的儿子武丁自己种地、自己耕田。 年少的武丁内心一开始是拒绝的,那些表兄第、堂兄弟躲在屋子里纳凉,吃着樱桃,自己却在大太阳底下体会着汗滴禾下土。时间长了,武丁越来越习惯了劳动,身体变结实了,吃饭不挑了,吃嘛嘛香。重要的是与“小人”一起劳作,深刻了解“稼穑之艰难”,懂得了珍惜。懂得珍惜了,就怕失去,怕失去,就有了忧患意识。 人最怕的是不懂得珍惜,没有信仰的无所畏惧。正如夫妻二人,家的幸福来之不易,两人要努力,努力了,就懂得珍惜,珍惜了就会自觉的去保护。 武丁经过劳动的教育,体会大了去了,知道了粮食来之不易,体会了百姓的辛苦,知道了家族幸福来之不易,体会了祖先创业的艰难,知道了高手在民间,体会了“道”的实用原则。 第二十二章【征伐】 武丁继位后,忧患意识,使他时常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自从盘庚把首都迁到安阳,开始的时候,国家出现了兴旺的局面。五六十年过去了,王公贵族们总是喜欢享受的。他们整日走马遛狗,导致战斗力低下,又占有大片土地,老百姓没有可耕土地,怨声不断,国库空虚。西部、北部的方国看到商王国的富庶,也经常地来内地骚扰,战争连年不断。一时间,一度兴旺的商王国又陷于困难重重之中。为了寻求解决矛盾的好办法,武丁可谓绞尽了脑汁。 武丁一即位,那些掌握实权的王公大臣们试图左右他的治国方略。每每一上朝,不等武丁说话,他们就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提建议。“德道”的人是有能力的人,有能力的人就能准确判断别人给的意见是否正确。在武丁听来,王公大臣们说的就是废话,没有一个是站在国家的角度来考虑的。武丁不死心,人才难得啊!要想实现强国梦,就得有人帮助自己出谋划策,就得有人帮助自己去做实事。武丁思虑再三,决定再听听,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一两个有用之才,于是他就只听不说。不管大臣们说的是什么,就是不表态。如此三年,于是宫廷里传出了武丁“三年不言”的说法。民间老百姓听到了,也都私下议论。按照当时的风俗,有“亮阴”之说。所谓“亮阴”,即直属亲长去世以后,要居丧三载。有人说,武丁只是居丧而已。至于是好是坏,只有摇摇头罢了。不过,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武丁的样子,一个个心里直打鼓,摸不清武丁在想啥,都在暗中盘算着自己的前程。 武丁虽然整天不说话,装作什么也不管的样子,可是,他心里却急得象猫抓一样。国家如此危机,急需几个有雄才大略的好帮手,可是三年了,在王公大臣里除了甘盘,就没有发现其他像样的人才。这是武丁就想起了一个人。此人就是战俘出身的傅说。 武丁还在耕地的时候,就喜欢和人交谈,无论什么人,也不管出身。也是机缘巧合,就接触到了正在盖房子的傅说,对傅说天马行空的慷慨陈词,留下了深刻印象。 机会总是给那些能够表现自己的人,傅说的机会来了。为了提高傅说的地位,武丁借着占卜,告诉他的王公、大臣,先王商汤给他托梦了,给他指定了一个来辅佐他,这人在某地能够找到。于是,满世界的就把傅说找来了。刘邦现学现卖,为了提高韩信的威信,也用了这招。 武丁任用傅说、甘盘为自己的左右手,以此二人“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力求巩固统治,增强国力。 从商汤起,商王室有个好传统,就是选用人才,不看出身,只看能力,对于武丁任用傅说,王公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明白了治理国家的“道”,“人有耕地,国有余粮,召能战,战必胜”,行动起来就简单、粗暴多了。 对内提倡节俭,商族人的财物,就是人、物、地,地是没办法,不能让王公贵族们吐出来,那就会有内乱,人就是抓来的战俘,再次说明,中国到秦朝,都没有奴隶社会,抓来的战俘,没有那么多的地让他们来耕种,大部分杀掉用于祭祀,同时也杀掉部分家畜。很显然,人是生产力,战俘杀光了,就没人来耕地了,家畜祭祀了,就没的吃了,节俭首要减少祭祀用的人和家畜。 国人婚丧嫁娶,大操大办的陋习,始于周,完善于孔子,在儒家的鼓吹下,发扬光大,上下5000年,婚丧嫁娶浪费了多少银子,死人又占了多少活人的地,唉!无话可说。 对内还有一个重要举措就是,大力发展生产,发展生产就要有地,有地就能生产,有生产就能人丁兴旺,国内土地只有那么多,怎么办?问人家借是不行的,借了要还,还的代价就大了,刘备“还”了借东吴的荆州,代价是搭上自己的两兄弟。借不来,还客气啥,君臣一合计,开打! 为了土地,为了生产,武丁对周围侵扰商朝的各诸侯国、方国,包括北面的羌方、土方、人方、鬼方、南面的虎方、荆楚、西面的周族等展开了大规模的征伐。 武丁采取各个击破之策,多次遣将发兵进攻,又亲自统兵出征,终将朔方、土方征服。用长达三年时间平定鬼方。发重兵击败羌方,俘获大批羌人充当劳动力。统兵南征,深入荆楚之地,击败荆楚军,俘获甚多。出兵征伐夷方、巴方、蜀及虎方等。 武丁在征服的地方建筑城邑,加强防守强度。对新的领土,直接封给征伐的将领;或封当地臣服的氏族方国首领为侯伯,被封的侯有五十余个,伯有近四十个,臣服于商的氏族方国,对商王朝不仅有贡纳义务,还经常奉命征伐。 武丁通过征伐使氏族方国首领臣服,然后再联姻,或娶诸侯之女为妃,或将王室之女嫁于侯伯等。巩固了商与诸侯的关系。武丁打着“公家”的名义,也为自己整了五、六十个老婆。 其中作战动员的兵力,有时三千,有时甚至达五千,对羌方的战争,一次就曾调动一万三千人。从战争规模看,那时候的人口真的不多。 商王族和维京人一样,男女都是战士,武丁的老婆妇好,战斗力、防御力、武力值超群,妇好多次受命征战沙场,打败了周围二十多个方国(独立的小国),为商王朝拓展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她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先祖、祭神泉等各类祭典,又任占卜之官。那时作战,出动的人数都不多,一般也就上千人,和大规模械斗差不多,但是妇好攻打羌方的时候一次带兵就有一万三千多。妇好不幸在三十余岁去世,死后有独葬的巨大墓穴,而且有拜祭的隆礼。这在商朝时期是非常少见的。 武丁和将领们的征伐战争,为王朝形成“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的广大疆域,奠定了基础,将商王朝推向极盛,史称“武丁中兴”,后世称作高宗。 商王武丁完美诠释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祖庚-康丁 商初诸侯方国的规模均很小,平均人口只有1300多人,后众国相互兼并及人口繁殖,到夏末周初方国人口平均增加到8000人,商初成汤时有三千多国,总人口400-450多万,到商朝晚期增加到780万左右。 商朝从社会分层看,主要分为王族与贵族、平民宗族与农奴家族。其中王族与贵族都居住在城市及统治中心区。平民则分布居住在城区内或四周。有手工业家族,商人家族,更多的是农民家族。中国古代奴隶与古希腊、罗马奴隶制不同,他们主要不是生产奴隶,而是家内奴隶。 商朝从居住空间看,商王族居住在统治中心区,只是派亲信到各地巡视监督。各地诸侯方伯也都居住在自己的领地内,通常是些相对小些的城,管理着自己的族众。而真正的农民则居住在田野村落中。当时的手工业者大都居住在王畿或其他小城内。商业不发达,手工业者始终都主要为统治者服务。他们的手艺都是世代相传,父职子继。王族到平民乃至奴仆,都是以家族为基本生存单位,而且是世代传承,很少流动,社会阶层极其稳定。 商代的疆域以今河南全省、河北南部、山东西部、陕西东部为中心。疆域由两部分组成,商王室直接治理的王畿部分和诸侯方国的领地。其中,商王直接治理的部分称为商、中商、中土、大邑商等。诸侯方国管辖的领地在王室周围的称为四土。在商王身边治理王畿的官,称为“内服官”,而诸侯方国臣属王室,其主要活动在王畿外的诸侯国之内,称为“外服”。这些官吏即是王室的外服官。 商王是军队的最高首领。无论是他亲自出征还是授权与将领,都必先禀告或受命于祖庙。仪式非常隆重。商王亲征称“王自征”、“王往征”“王征”。王以下武官有:师、马、亚、射、卫、戍等,商朝武官的各级领导指挥系统。 商朝的军队由三个部分组成:王室军队、诸侯国军队和贵族武装。商军的主力是王室军队,称为“王师”。诸侯国军队即在师前冠以某侯名。如“雀师”、“犬师”、“吴师”等。族军则是贵族的私家武装。像子族、多子族、三族、五族等。它们也常出征卫戍。这些贵族的私家武装在春秋战国时迅速壮大,成为各诸侯国称霸的主力军。 商王武丁直接能够统帅的军队在六万左右,统领的中央军,无论是在数量、素质还是装备上,都优于地方诸侯与方国的国军和族军。 武丁将商王朝推向极盛,被称作“中兴之王”,后人又称之为武丁大帝,武丁死后,由其子祖庚继承王位。他是武丁的次子,是一位有所作为的君主,祖庚继承了“武丁中兴”的事业,积极开拓,遵行礼制,是一个积极、孝悌的君主,在他统治的数年间,商代的经济文化和国力都十分强盛。病死,葬于殷,他在位共11年,死后由弟祖甲即位。 第二十四章【西周兴亡】 中国人最爱看戏,更爱演戏。唯独在下是个异类,既不会看,更不会演。 前几日赋闲在家,实在是闷的发慌了。只得打开电视机,端着遥控,反反复复的浏览着所有的频道。坏了,咋都是一样的节目呀?心中疑惑,难不成是新买的电视机坏了?这可是俺花了很多银子才淘换来的洋品牌呀!郁闷许久才闹明白,原来今天京城正在上演戏曲大典,绝对的盛况空前,各个频道都在争先恐后的同步直播着。唉,险些错怪了人家洋品牌! 他娘的!在下心中骂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耐着性子瞧着。 “戏曲大典”,这可是五年才上演一次的全国性的戏曲盛会呀!雷打不动的演出地点---人民大剧院。乖乖,明明就是个超级大的戏园子,不知哪位高人,冠冕堂皇的给这里扣上了一顶“人民”的大帽子。绝了,任你登场的是个草台班子,张着破锣嗓子,但凡戴上这顶高帽儿,保管淫词浪曲儿也能立刻化作乐府雅颂,便如镀了一层黄金,辉煌灿烂的一塌糊涂了。在下不禁联想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我佛如来处,若是把那里换作“人民西天”或是“人民灵山”的招牌,瞧吧,漫长的丝绸之路上,追梦的人们立刻蜂拥而至,你推我搡的不亦乐乎,小小的天竺国不多时便会人满为患了。最怕名额有限,便是打破脑袋也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只要能见到人民的佛爷爷,死何足惜!可怜了虔诚的老和尚和消业的三个妖怪徒弟,怕是苦等上一万年,这取经的名额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了。 孙猴子还被压在五行山下,还是贼心不改,呼天抢地的大骂着如来和玉帝。八戒和沙僧倒是很识时务,一个去了江东,一个去了京城,乘风破浪的赶来参加戏曲大典了。 **肃穆的开场锣响过,“生旦净丑”四大行当的名角们满面春风的粉墨登场了。戏台高高在上,绝对不是凡夫俗子可以企及的,只有声名显赫的梨园世家才有资格世袭享有这个金光灿烂的高台。只可惜各大流派的创始人们早已经驾鹤西游了,就连争风吃醋的劲头儿也一起带到了理想王国,诸位前辈们活着时总要争个长短,论个高下,现而今纵是死了,怕也是心有不甘呀。徒子徒孙们心中当然十分明白,师父老子的恩恩怨怨只能铭记在心里,只有不计前嫌,才是携手登上戏曲大典的王道,当然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而已。 咿咿呀呀的哼唱开始了,简直是无聊至极,老旧的戏码,老旧的词牌,老旧的唱腔,全无新鲜可言。也真难为他们了,从师父老子传承到今,一晃也有N多年了,老掉牙的玩意儿竟然还当个宝贝儿似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改良和创新。一张张煞有介事的嘴脸活像破庙里的一尊尊泥胎,呆板而僵硬。 还是宽容体谅一下吧。倘或这些艺术的传承者们真的有些开拓精神,不拘一格的去吸收一些西洋歌剧的艺术形式和表演技法,看似与时俱进,实则却是离经叛道的死罪。此时此刻,莫说登台献艺,不被其他人乱棒打死已是万幸了。 压轴大戏十分的抢眼,在下用屁股也能猜到,一出《五花洞》已经重复了N年了,奶奶的,合着一丁点儿的改变也没有呀!细细看了,扮相虽说老套,但演员却已是推陈出新了。本来嘛,“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能几年”呀!打着哈欠,揉眼瞧着。不错,扮演张天师的是个师出名门的晚辈,看他那唱念坐打的架势,确实已经强于前人几分了。听人说起过,这个晚辈的太太也是一位资深的花旦名伶,这次未能登台,多少令人遗憾。有朝一日,只盼着能看到夫妻二人的联袂,一定是件赏心悦目的幸事。 若说全无创新,也实在冤枉了。武大郎的扮演者就一反常态的换成了一位帅哥。舞台功夫虽也了得,却总是愁眉不展满脸的倦怠,不知为何。凑到电视近前,仔细观瞧,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他!若说此君,也是名门之后。单论业界名望,或论相貌气质,都是远强于饰演张天师的那位晚辈的。今番盛典,却是扮成了人见人欺的武大,实在是作践了。细说起来,此君也是活该,为了能穿上张天师这身行头,和那位晚辈暗斗许久,奈何自己技不如人且势单力孤,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只落得饰演武大郎的凄凉下场,唱词儿刚一出口,台下已是倒好儿连连了。 台上的演员虽是很卖力气,无奈形式陈旧,全无精彩可言。盛典纵使隆重,奈何诸位艺术家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反观台下观众,却是激动不已,成千上万双手掌在不遗余力的鼓噪着。一个特写镜头,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婆已经热泪盈眶了,“俺参加了十几次大典,每次俺都是非常的激动,新老艺术家们的表演太出色了!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唱词儿,但这调调儿,俺一辈子爱听!”老太婆的一席话刚出口,震耳欲聋的掌声再次响成了一片。托儿,绝对是托儿,在座的所有观众都是托儿,毫无疑问! 戏曲盛典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了。很无聊,也很搞笑,很老套,却很热闹。 台湾有一个打不死扯不烂的老顽固,名叫柏杨,鼎鼎的大名吧!蒋校长对其人深恶痛绝,干脆扔到大牢里锁了九年半。便是开启台湾民主之路的蒋公子也对此人头痛不已,无计可施。为何?只因其丑陋。莫非柏杨先生是个丑八怪不成?非也,老先生便是年过古稀也依旧双目炯炯,英气逼人的。说其丑陋,只因他是第一个敢于向全世界承认丑陋的中国人。丑陋之心致死不绝,直至老先生临终之时,也不忘告诫小马哥,“莫要变得丑陋了。”看来小马哥在老先生眼里是个少见的,稀缺的,不算丑陋的中国人。马英九何其幸哉,真值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偷着乐去了。 若依柏杨,莫非中国人丑陋不成? 太泽赶忙走回到镜前,整理头型,摆个poss,虽不是英俊帅气,却也不至于面目扭曲。当然,此情此景很有些孤芳自赏的意味。既然不丑陋,难道太泽祖上来自西域或是东瀛?身体里压根就没有中国人的基因吗?想及此处,不敢再想。生怕半夜时,老祖宗们一拥而上,东拉西拽的扯着脖子,非要带上太泽,去瞧瞧本家的故土乡情。还不忘大骂一通,“不肖的龟孙儿,你他奶奶的忘了本了!” “忘本”,太泽可不敢,这可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死罪呀!一边是死不忘本的原罪,一边是承认丑陋的自残,孰是孰非,太泽无解了。不仅太泽,只怕信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三千年的中国人此时也已无解了。其实并非无解,蒋校长就有解决的办法。在丑陋的柏杨头上扣一顶胡言乱语的大帽子,把他放逐到一个叫火烧岛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自言自语去吧。自家的孩子看好了,没家的孩子赶跑了,再也看不到孩子了,国王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光腚裸奔了。由此可见,蒋校长的办法确实有效。 在火烧岛上忍受着孤独寂寞,却依旧胡言乱语的柏杨是不幸的,但也是万幸的。因为他这个口无遮拦的孩子遇到了偏安一隅的软柿子国王。若是漂洋过海换个地方,老先生的命运一准儿惨烈血腥,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岂不成了比丘国的小儿,眼睁睁的被暴君挖心掏肺,做了药引子才怪。即便暴君懒得理会他,他也一定逃不出暴君亿万拥趸的魔掌。老先生的脑袋会被揪下来,当作尿壶,当作皮球,也是有可能的。“老不死的,胆敢说伟大正确的中国人民丑陋,绝对的死有余辜呀!”单单这一条罪名,就足够老先生被亿万中国人的唾沫淹死,绝不会遗臭万年,但骂名十载是肯定的。 柏杨先生已经谢世五个年头了。记得老人家临终时,静静的躺在台北医院的病床上,很满足也很安逸。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舒缓的洒向苍白的面庞,不经意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老先生一定是看到了希望。太泽却是十分可恶,偏要让老先生漂洋过海,自觉自愿的接受离经叛道的惩诫,实在是小人心理作祟,荒唐可笑之极了。 说起“小人”,太泽不禁想起一个和“小人”有关的日子。众所周知,正月初五包饺子是用来“剁小人的”,就是在用菜刀剁饺子馅儿时,一定要格外的卖力,最好把菜板子剁的叮当乱响,惊得四邻不安才好。剁馅儿的人还要跟着菜刀起落的节奏大声的吆喝着,“剁小人,待会儿捏你嘴。”反复千遍,方才解恨。想来如此这般,恐怕不大一会儿,便已是肩膀酸痛,口舌生疮了。虽是可笑,但据太泽所知,现而今这“初五剁小人”的习俗,至少在京津地区还是长盛不衰的。 太泽却是从来没有剁过小人的。但凡初五包饺子,总是买来铰好的肉馅,压好的面皮,谨小慎微的轻拿轻放,生怕落下得罪小人的嫌疑。这两年,越发的懒了,便索性不再包了。 国人最痛恨小人,也最忌惮小人,所以才会生出这奇怪的习俗。孰不知,若人人常怀君子之心,这天底下又何来的小人呢?诸位君子雅士,孰不知列位在痛杀小人之时,自己也已经成了别人菜板上的刀下之鬼了。给旁人扣上“小人”这顶不堪入目的帽子,诸君一定在洋洋得意,因为自己的脑壳上一直都有一顶“君子”的皇冠。呜呼,又有几人晓得,那金灿灿的皇冠,只是自己照镜子时,镜中的自己而已!小人的帽子一定是送给旁人的,君子的皇冠却万万是要留给自己的。 眼中皆小人,唯我一君子。笑话,笑话。不道旁的,只此一点,国人的丑陋性情便一下子放大了亿万倍。 鲁迅大师,太泽以为只有大师的名头才与之相配,就曾直言不讳的戳痛了国人的丑陋性情。大师只用了三个字,足以戳痛所有人的三个字--“劣根性”。 太泽奉劝诸君不要回避,更无需厌恶。“劣根性”是个症候群,你有我有世人皆有。若不信,且听俺将大师诊出的病症说出个大概,诸君扪心自问,恁他菩提明镜,心中自见分晓了。 首先,国人缺少独立的思维能力,总是人云亦云,七个人说煤球儿是白的,另外三个一准儿的随声附和。孰不知,十个人里有一半儿压根儿就不知道煤球儿是个啥样子。管他哩,是黑是白,与我何干,讨老婆睡觉才是正文儿。莫笑,此话的确有些粗鄙,但话糙理不糙。这便是国人天然生成的一种“愚性”。“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喊了两千多年,直至上个世纪依旧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的高喊着,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荒诞而滑稽。 还有,国人最喜欢探讨旁人的不足,用来以此彰显自己的长处。诸君若是不信,尽管细心瞧着。三个国人凑到一处,呜哩哇啦的侃侃而谈,只管竖起耳朵听着,纵使千言万语,保管十之七八的话题是围绕着第四个国人展开的,而那个人绝对不在现场。“王家的大丫头,都奔了四张儿了,还跟爹妈亲不够呢,也不找个人家。”话一出口,随即便是一声叹息。诸君放心,说话的人肯定早已经把自家的闺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是呀,还是你家丫头出息,早早的给你生个大外孙子,白白胖胖的,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另一个人很会应承,说的前者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了。诸君了然,她其实等的就是这种快感。是不是十分的眼熟,此情此景,大概很多人早已熟视无睹了。这便是国人的又一个丑陋性情,太泽以为这应该是国人长久以来生成的一种“自卑情怀”,因为自卑,所以渴望被赞美。 第二十三章【掀开盖子】 祖庚有长兄祖己,因受后母诬陷,被父亲武丁逐出京城,后含冤而死,三弟祖甲为后母所生,为表示不愿与兄长争夺王位,便暗暗地离宫出走,武丁病死,祖庚得以继位,祖庚死后,三弟祖甲继位。 商代鼎盛时期,高宗武丁偏爱幼子祖甲,打算废太子祖庚而改立祖甲,祖甲认为这是违礼之举,不可强行废立,否则就可能重演“九世之乱”的局面,因此他效法武丁当年之举,离开王都,到平民中生活,这使祖庚非常感动,武丁死后,由太子祖庚继承王位,便立祖甲为王位继承人,祖庚即位7年左右病死,祖甲这才回到王都继承王位。 武丁、祖庚和祖甲父子三人统治的100余年间,是商代中兴的极盛之期,这一时期,商朝的统治力和国威远播四方,而且以青铜为代表的中原文明也非常辉煌,祖庚在这期间起到了承前启后的过渡作用,祖甲之后的商代,国力逐步衰微,并最后走向了灭亡。 祖甲死后由其子廪辛即位。在位时荒淫无度,商朝再度衰落。 廪辛在位三十三年,曾征伐西戎,他在位早期尚能照顾一般民众,但晚期加重繁苛的刑法,造成商朝衰弱。 廪辛在位期间,西方一些方国部落不断攻扰商朝,廪辛发兵多次征伐,还征调卫、虎、受等几个部落出兵攻打,但是,始终没有将方国部落征服,廪辛死后,由其弟康丁继位。 商康祖康丁,祖甲之子,前任国王廪辛之弟,廪辛死后,于前1155年继位,康丁在位期间,继续对西方的旨方和羝方等羌族部落进行征伐,虽然杀可羌的方伯,占领羌部分土地,但并没有将其完全征服,成为隐患,晚年信奉巫教,使巫教势力大增,危及王权。8年后死亡,葬于殷,他死后,由其子武乙继位。 商武祖武乙-掀开盖子的人 武乙,商王康丁之子,在位35年,商代后期的一个重要君王。同样也是力大无比,猛人一个。 商朝后期,国力已经逐渐衰微,其他方国在商王室的庇护下开始强大起来,尤其是周族,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取代商族了。周围的游牧民族又不断来骚扰,武丁时代,只是把这些部落,也就是早期的匈奴人,并没有灭掉,只是赶回老家了,等到春天的花一开,这些游牧民族又回来继续杀人放火,商朝500年就这样一直在循环,直接削弱了商朝的国力。商王室的大多数成员,醉生梦死,对周围方国的控制能力持续下降,方国之间已经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个想法,谁将会替代商朝? 武乙已经明确的感受到了这种危险,开始努力地进行了挽救其王国统治的举措。 历代大多数商王是君王王和巫师一体,自己占卜自己说了算,有啥想法也容易实现,商王武乙就混的比较惨,在巫师里排不上号,巫教已经做大,大巫师经常假借天意钳制他的行动,武乙便想方设法打击巫权。有一次,他命工匠雕了一个木偶,状貌威严,冠服齐整,称作天神。 他约天神和他赌博,又命令一个臣子代替木偶,作为天神来与他赌博,臣子怕武乙,步步退让,以大输而告终。武乙推局指着木偶大笑说:“你既然是天神,怎么会输给我,如此不灵验,不配称天神。”还命令左右痛打木偶。 又有一次,武乙命人制作了一只皮袋,盛满兽血,藏在树枝里,他亲自挽弓仰射天空,箭落下射破皮袋,兽血喷出,武乙掷弓大笑说:“今天,老天被我射了一个窟窿。” 诸如此类,几个回合后,经过种种斗争,武乙大大的打击了终于巫权大,王权大为上升。 国家在弱小时或没有露出牙齿时,周边邻国的想法就多了,一如我们建国初期,周边国家自我膨胀,除了美国外,老子天下第二,于是只有打服了他们,他们就没想法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对印反击战,珍宝岛反击战,抗美援朝,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大国的尊严。 和他历代威猛的祖先一样,武乙信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原则,主动出击,征伐那些来抢商族东西的部落。西方的旨方和羝方联合攻打过商朝,武乙先是征伐旨方。旨方在殷的西部,势力比较强大,武乙在位时多次调动重兵加以征伐,参战军队常常在几千人以上。最后武乙征服了旨方,俘虏二千余人,多数作为农奴。武乙还率兵征服了南方诸侯国归(今湖北秭归县境),屠杀了很多当地居民。 武乙时,有个最重要的事发生了,但没有引起商王室的足够重视,那就是周王季历来朝见。对商王来说,其他方国来朝拜,极大满足了虚荣心。对周王季历来说,就是一次火力侦察,通过沿路观察,和商王室的成员交谈后,在季历看来,商朝就是一个纸老虎。 商王武乙设立了监狱,并制定了包括砍头、剖腹、割鼻、活埋、刖足和剁成肉酱等各种酷刑来处罚违反法律的人。武乙时殷商以农业为主要生产,食物的主要来源依靠农业地。主要农作物有黍、稻、禾、麦,即小米、大米、谷子和麦子。其中,禾为殷商的首要作物,。其次是黍,因为殷商人好酒,常常用小米酿酒。但是黍喜欢高寒,往往种植在较北的高寒地区,口感也不是很好,战国时就种得少了。 殷商时的农业环境较后世优越,雨水丰沛,气候也现在暖和,因此,还能生产热带作物。 殷商时也有畜牧,多用作祭祀祖先的牺牲。殷商武乙的青铜铸造业已经发展到一个极点,青铜器制作水平很高,礼器造型美观,纹饰精巧,兵器和工具则质坚刃利,使用方便。殷商武乙的青铜器的铜、锡配比非常科学。青铜铸造工艺,须经过采砂、制范、冶铸、修饰四道工序,往往需要大量的人力进行分工合作。 武乙就这样,毕生不断的征伐,他象诸葛亮一样明白,你不去打人家,人家会来打你,打了人家,就锻炼了队伍,队伍有了战斗力,别人就不敢打你的主意,这也是周王季历来朝拜后,没有马上发动灭商战争的原因之一,周族人还要等更好的机会。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谁愿意整日餐风露宿,武乙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君王,他也想整天搂个妃子,夜夜笙歌,喝喝酒,划划拳啥的,可是作为君王,他知道,只要他喝喝酒,划划拳,他的命、家族的命、国家的命就会被人夺去。 商王们象 胖他们家一样,身体都不太好,长寿的不多,大多数还是病死的,武乙也这样,病死在征伐的路上,也有说法是遭了周族的黑手。 太丁-帝乙 商匡王太丁,商王武乙之子,,他在位13年。 季历是周太王古公檀父幼子,武乙时继位为周侯国。武乙曾授季历以征伐之权。季历率兵西灭程(今陕西咸阳)、北伐义渠(今宁夏固原),生擒义渠首领。武乙末年到殷都朝贡,武乙赐以土地三十里,美玉十双、良马十匹。 次年,王季又征伐西落鬼戎(即鬼方),俘获大小头目二十。 太丁为商王时,季历又率兵征伐余吾戎(今山西长治市西北),迫使其服于周。太丁任命季历为殷牧师,牧师有地方伯长的意思,执掌商朝西部地区之征伐。其后,季牧师又征伐始呼戎、翳徒戎,声威大振。太丁为此而感到恐惧,决心抑止周的发展。季牧师到殷都献俘报捷,太丁赐以圭瓒、积匕,作为犒赏,加封季历为西伯,使季历毫无戎备之心。当季历准备返周时,太丁突然下令囚禁季历。不久,季历死于殷都。季历的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文王。 太丁杀季历的作法没能阻止周人力量的发展,相反,周人与商朝的矛盾加深了。并且太丁时代连连遭受自然灾害,王畿地区的洹水“一日三绝”,商朝经济与国力日渐衰弱。曾经有人做过统计,每次改朝换代,总伴随着气候的大波动,不是酷热有了旱灾,就是气温骤低导致北方游牧部落南下侵袭,以寻找粮食、草和政权。 太丁在位时也曾经出兵征伐归国,但并没将其征服。 太丁死后,东夷中的“人方”再次叛乱,太丁的继任者“帝乙”为了不至于东西受敌,就把太丁的一个**,生得美丽端庄,嫁给了姬昌,向姬昌所代表的周人致歉,《诗经》在描述这场隆重盛大的婚礼中,还创造了“天作之合”这个词。商王帝乙缓和了与周人的矛盾之后,平定了东夷的叛乱。 商族利用周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内部不稳外,经济下滑外,实际上武乙、文丁时期一直存在对外战争。武丁时期,商朝北边就存在一个叫“方”的敌国。祖庚、祖甲时期,这个“方”开始侵扰商国;廪辛、康丁时期,“方”进一步壮大,经常侵扰商国。商王对“方”非常头疼,但此时的主要敌人是西边的“羌方”,所以没有大规模追击“方”。等到廪辛、康丁对羌方连战连胜,武乙、文丁又扶植了周人羁縻西方,这时才能腾出手对付“方”。武乙、文丁主动进攻“方”,取得大胜,终于将“方”的嚣张气焰压制下去。不过“方”仍没有彻底消灭,直到最后帝乙、帝辛时期仍然在骚扰商国。除了“方”之外,武乙、文丁时期另一个大敌是“召方”。召方,在商国西边。召方曾经联合絴方一起进攻过商国,武乙、文丁时期都大规模进攻过召方,之后来自西方的威胁基本被解除。周初重臣召公奭可能是召方的族长,召方被文丁击败后,不得已投靠邻近的周人。一说武乙在征伐召方时遭到周人的算计。随着西方的“召方”与北方的“方”基本被平定,西北边最强大的就只有一个周国了。商周矛盾一触即发。 第二十五章【事不关已】 中国人很多,只可惜所有的中国人都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名言把国人害得很苦,却自以为福。古往今来,义气二字对于国人就像冬夜里的寒星,冷漠而遥远,久而久之,几乎忘却。国人最爱看戏,太泽在前文中就提及过。谁谁家出了灾祸,人们大多是袖手旁观的看客,叹息几声便是心肠好的善人,当然,看客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混蛋。倒霉的事情是他家的,自家关上大门,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眼下便万事大吉了。倘或有一天,灾祸降临了,也只怪自己流年不利,时运不济。国人的“看客情结”,太泽以为也实在是一种无奈之举。几千年来的高压统治,令国人的骨子里催生出了“不担当”的可悲基因。胆小怕事,软弱无能,苟且偷生。国人的精神世界里没有支撑,没有依赖,只有无助无奈无能为力。自顾尚且不暇,旁的事情还是少管吧! 太泽不想再说了,也实在有些累了。国人的丑陋性情还有很多,不是寥寥千言就能尽诉详实的。国人的丑陋是一种罪过,但这罪过却不能强加于国人。丑陋的成因太多太多,不是一个人一件事或几年间形成的。历史因素,文化因素,政治因素,地缘因素,诸多因素不胜枚举。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知错者知错,不知错者又有何错可言呢! 说了大半天,费心伤神的,这国人的丑陋看来是个顽疾了。也甭变扭,太泽权且开个宽心的方子,兴许管用。“生有七尺之形,死为一棺土木,恁他是丑是美,终归面目全非”。 一个人,无论伟大亦或平庸;一个王朝,无论长久亦或短暂;一个时代,无论辉煌亦或阴暗。都注定只是行走在历史通衢的匆匆过客。既然来了,便会离开,既然开始,便会结束。谁也无从掌控,谁也不会例外。 腐败发臭的嬴政被抬进了骊山陵,传之万世的梦想只落得二世而亡。垂头丧气的溥仪被赶出了紫禁城,两千余年的帝制时代在这一刻终结。虽然,只是看似终结。毕竟,皇权天授的真帝制时代已是渐行渐远,但似是而非的伪帝制时代却是渐行渐缓。 蓦然回首,真帝制时代的主人们自诩“授命于天”,到头来却是难行天理,“授命于天”的谎言已被历史的车轮碾压的面目全非。驻足凝神,伪帝制时代的主人们自诩“受命于民”,到头来又有几时谨尊民意。放眼望去,“受命于民”但愿不再是个谎言,因为历史会留给后人一个真实的交代。 任何人都有往事,得闲时细细回味一番,绝对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同样,任何民族任何国家也有难以忘怀的往事,这便是历史。一盏青灯下摊开几卷史册古籍,时而嬉笑怒骂,时而金戈铁马,时而慷慨悲歌,时而潸然泪下。刹那间的盛世繁华,转瞬间的山河破碎,看罢荣辱兴衰,莫问成败得失。回眸处,纵然有往事历历,却早已斗转星移,可后人的求索却依旧乐此不疲,痴心不改。 太泽酷爱中国历史,便总想着闲暇时梳理一番。《二十四史》固然恢弘详尽,但纪传体的形式,总让太泽难以理出一条完整清晰的历史脉络。《资治通鉴》等编年体的史书,虽然历史的脉络清晰流畅,但古文的生涩难懂,还是让凡夫俗子颇有些望而却步之感。纵使当代的白话文本,也是在原著的基础上逐字逐句翻译而成的,未加丝毫的润色,语句生硬叙事呆板,还是很难满足今人的口味。 太泽和人闲谈时,总爱时不时的扯上一些历史的问题,讲述一些古代的故事,这和个人喜好有关。但每次太泽都颇感失望,要么人家毫无兴趣,要么人家敷衍搪塞,纵然遇到一两个感兴趣的,也只是一知半解,文不对题。太泽起初捶胸顿足,痛恨周遭不学无术。但细细想来,并非今人对历史不感兴趣,实在是史记通鉴等书籍太过费解伤神。今人又绝无细细品鉴的耐心和时间,所以干脆将历史束之高阁,奉若神明一般的不去亲近了。 所以,太泽决意悉心的整理国史,用市井俗语下笔行文,按照年代顺序叙事,一则自己能够融会贯通,还可以让感兴趣的朋友更加系统全面的了解中国的悠久历史和灿烂往事。 伪帝制时代的历史,太泽是万万不敢触碰的,担心一个没注意给自己惹上麻烦。况且身子骨儿实在单薄,恐怕捱不上几板子,可能就俩眼一闭,去见始皇帝了。 既然提到了始皇帝,那太泽就从始皇帝开始吧。毕竟,此人才是中国真帝制时代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始皇帝”,这个称呼大多数人应该知道,但有些人可能不甚熟悉,却有感到似曾相识。没关系,太泽就将此人传播最广,最为人所共知的名号喊出来。此人就是中国历史上最鼎鼎大名的人物----秦始皇。 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完成了对中国版图内其他六个国家的兼并统一,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大秦帝国,并开始使用“皇帝”的称号。自此开始,一直到公元1912年,大清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宣统帝被迫退位。至此,中国经历了长达两千一百三十三年的帝制时代。如此漫长悠远的帝制时代,在世界上所有国家中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曾经,无论现在。 曾经无比辉煌的帝制时代,绝对是所有国人骄傲自豪的资本,但也是过分漫长的帝制时代将中国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迂腐因为落后,导致了近代的列强入侵。时至今日,国人依旧满腔血泪,义愤难平。太泽以为大可不必,弱肉强食和优胜劣汰本就是生物存活的基本法则,人类是不应当例外的。况且,国人只知道近代列强的入侵,孰不知自古以来,北方草原民族就一直在入侵骚扰中原王朝。甚至在公元1279年,当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bing),从崖山上纵身跳下,随着南中国海面上一片涟漪的渐渐消逝,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国家的主权。时过境迁,难道我们也要血泪控诉吗? 可能有人会提出异议,说那时候距离今天已经太遥远了。但太泽要说,难道千年前就应当宠辱皆忘,百年前就应当耿耿于怀吗?作为今人,其实更应该通古博今,开阔视野,放开胸襟,将自己做大做强,万万不能做一个目光短浅的狭隘的爱国主义者。记住,无论辉煌的古代,无论屈辱的近代,还是尚未定性的当代,都只是历史中的一部分,我们的故事终有一天也会成为后人记载的悠悠往事。 书归正文,既然要从秦始皇开篇,那太泽就要费些篇幅,先说一说秦始皇的列祖列宗们。毕竟秦始皇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扫平六国的功绩再大,秦始皇也不是天生神力,法术高强的大罗神仙。记住,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具备传承性,有因才会有果。 秦帝国的前身是绵延了八百余年的周王朝。如此说来,秦朝是在毁灭周朝后建立的新兴帝国,这和扫灭六国统一天下有何关系呢?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其实在周王朝的中后期,在一个长达514年的漫长岁月中,中国大地一直在忍受着诸侯混战,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的混乱不安。这个时代有一个被历史特定的名称---春秋战国。 也正是这个纷纷扰扰的第一次大分裂时代,孔子说是“礼崩乐坏”,史者却说是“百家争鸣”。书上说这个时代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可这个时代却完成了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过渡。只有这个时代才配得上“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这些雄浑的称谓,也只有这个时代才会拥有“管仲,商鞅,孔丘,屈原”这些伟大的智者。历久弥新的传奇故事,妇孺皆知的成语典故,无不令这个时代熠熠生辉。这是用刀剑和鲜血书写的时代,这是用智慧和才华演绎的时代。 如果把中华民族的历史定义为人生的轨迹。如果雄汉盛唐是这个人生的壮年,那春秋战国就是这个人生的青春期。虽然充满了躁动和不安,但人生观和世界观却在这个时期完成了塑造和定形。从一个弱不经事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深谙世事的成年人。青春期的我们是一群精神分裂,神经兮兮,惹是生非的坏小孩。青春期的我们更是一群渴望知识,规划理想,展望未来的思考者。 谁不是呢? 第二十六章【开端】 公元前841年,不同寻常的一年,绝对值得铭记于心的一年。倒不是这一年申奥圆满成功或者世博会胜利召开,毕竟这种举世瞩目的盛世庆典只有我们这代人才会三生有幸的赶上。公元前841年,拜托诸位牢牢的储存在大脑里吧。因为从这一年开始,中国的历史有了明确的准确的年代记录。而在这一年之前,无论多么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都要在事件发生的年份前加上一个极不情愿的“约”字,就是大约的意思。例如,众所周知的武王伐纣,绝对是一场改天换地恢弘壮丽的伟大革命。但这场革命发生在哪一年呢?约公元前1046年。这是一个不用记住的年份,因为一个“约”字说明这个年份并不准确,只是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但公元前841年就不同了,因为年份的前面撇掉了那个烦人的“约”字,所以这一年成为了中国历史轴线上十分重要的坐标点,也是第一个坐标点。 记得很多年前的平安夜,太泽曾和几位要好的同窗到教堂去凑热闹。声明一点,太泽是个无信仰主义者,去那里只是为了满足儿时的好奇心。东张西望了一番,便簇拥着虔诚的信徒们走出了圣殿。突然太泽想到了一个有些怪异的问题----“耶稣如果活到今天该有多大年纪?”是不是文不对题了,明明之前说的都是中国的历史,怎么西方的耶稣基督一下子冒了出来。太泽别无他意,只是要科普一个非常重要的常识,前文中反复提到的“公元”是什么? 大概在四百多年前,一个意大利的医生名叫里里乌斯,他改革旧的历法,制定了一种称作“格里历”的新历法,并在公元1582年,由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正式颁行。这个“格里历”的年份起点被定义为耶稣诞生的那一年,被称作“公元元年”或是“公元1年”,随后的公元纪年便由此应运而生了。所以,之前太泽提到的关于耶稣年龄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中国是在1949年中共建国后,才开始使用的公元纪年。因为中国历史悠久,所以公元1年之后的年份被称作公元某某年,例如今年是公元2013年。而公元1年之前的年份就被称作公元前某某年,例如公元前841年。由此可见,公元前的年份数字越大,距离我们的年代就会越久远。强调一点,公元纪年是不存在“公元0年”的,公元1年的前一年就是公元前1年。 中国古代使用最多的是“皇帝年号纪年”。什么是“皇帝年号纪年”呢?每个皇帝在位时都有一个或很多个年号,年号的名称大多表达了歌颂或祈福的意味。例如世人熟知的“康熙”“雍正”“乾隆”等。切记,年号不是皇帝的名字。至于纪年的方法则是十分简单,例如,乾隆在位的第十年,就被称作“乾隆十年”。假设,乾隆十年时,两个年过花甲的穷秀才蹲在街边聊天,其中一人问道:“咱老哥俩儿是哪年考中的秀才呀?”另一人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你咋忘了!康熙四十年!”先前的那位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阵子,说道:“咱老哥俩儿这秀才都当了四十四年了!”可这四十四年又是如何算出来的呢?首先,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他的儿子雍正在位十三年,他的孙子乾隆已经在位第十年了。当初他俩考中秀才是在康熙四十年,距离雍正登基还有二十一年。因此,用康熙时的二十一年加上雍正的十三年,再加上乾隆的十年。所以,他俩已经当了四十四年的穷秀才了。真是两个可怜的老人。 细心的人一定会心算一番了,用841加上2013等于2854,是不是大吃一惊啊!我们不是一个拥有五千年光辉历史的伟大民族吗?细细一算,怎么还不到三千年,平白无故的就丢了一少半儿呀!太泽奉劝一句,不用太过吃惊。毕竟,丢掉的历史也是历史,只是历史的真实性是值得商榷的。 三皇五帝的时代,神话色彩太过浓重,历史的可信度几乎没有。盘古开天辟地,伏羲创造八卦,女娲抟土造人,黄帝乘龙飞天,后羿弯弓射日等等,这些美丽的故事曾经让儿时的太泽心驰神往,但非要太泽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历史,除非太泽有朝一日能亲眼目睹十个太阳一起挂在天上的奇景。 夏商两朝的历史大多只是记载在后人的书籍中,虽然历代君王的排序十分清晰,但关于夏商两朝的故事却只有支言片语。严谨的司马迁虽然在《史记》中为这两个遥远的朝代作了独立纪传,分作《夏本纪》和《殷本纪》,但加在一起不过寥寥几千字,还是很难让人信服的。所幸,一百多年前在河南安阳出土的大量商代甲骨以及青铜器,对于后来的史学家们去为夏商两朝断代起到了巨大的帮助。1996年启动的夏商周断代工程,集合了考古学天文学地理学文字学等数百位专家学者进行联合攻关。这次大规模的史学工程对于了解上古时期的文明渊源和历史发展起到了重大的推动作用,但这个研究工程的成果至今未能通过,可能还是疑点太多的缘故。 所以,公元前841年,至少到目前为止,中华民族信史时代的开端只能以此作为标准。“信史”,确凿可信的历史。无需回避,值得我们相信的历史只有两千八百五十四年,真的已经不少了。 罗嗦了大半天,太泽绝没有伤害民族自尊心的意思。记得前不久,太泽前往西安参观兵马俑时,感慨万千的说道:“这里的黄土埋藏着我们这个民族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的确,悠久的历史是每个国人的骄傲。但不能因为这份骄傲就将自己的往事无限的夸大和延展。有句俗话,“好汉不提当年勇”,虽然我们当过好汉,但也的的确确的当过懦夫。我们在歌颂秦皇汉武的同时,更不应该忘记“靖康耻”和“儿皇帝”。我们在笑话韩国大言不惭的同时,真的也要反思我们自己。一个人经常意淫自己如何的不凡,这个人一定裹足不前,最终被社会所抛弃。如果一个民族经常意淫自己如何的伟大,除了能培养出一群民族极端主义分子以外,一定会成为世界潮流的弃儿。 公元前841年,难道仅仅是作为中国历史的重要坐标才值得牢记吗?难道是平淡无奇,庸庸碌碌的一年吗?哪怕是官家贪污受贿,衙门圈地拆房,捕快打死小贩,衙内强奸民女这些不入流的小事,至少也能留给后人许多的谈资和笑料。 公元前841年的某天,西周王朝的第十代天子周厉王姬胡一路狂奔,灰溜溜的逃离了位于现今西安西北的周朝王城---镐(号)京。无限眷恋的告别了自己稳坐了三十七年的宝座,无可奈何的开始了长达十四年的流亡生活。 周厉王姬胡,一个在历史上恶评如潮的暴虐天子,单看他死后的谥(是)号,一个“厉”字,便把后世对他一生的评价极度浓缩了。扯个题外话,古代的君王,大臣或是后妃,总而言之,是一批社会地位高高在上的精英们。他们死后,后世会根据他们的生平事迹和品德修养,冠以一个带有评判性质的称号。“文武景成”等听着就舒服的字眼儿,会送给生前颇有作为的君王,例如“周文王”“汉景帝”“魏武帝”“明成祖”等。而“炀厉幽灵”等看着就浑身难受的字眼儿,会送给残暴昏庸的君主,例如“隋炀帝”“周幽王”“汉灵帝”,以及被刚刚赶下王座的“周厉王”。 忽然想起了现今一些历史题材的影视作品,时尚的台词儿本就令人忍俊不禁,还张嘴一个“孝庄”闭口一个“武帝”,更是让人贻笑大方了。真应该在编剧导演的家门口贴上一张讣告,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生死不明的滋味。 历史的评判是公正无私的,但对周厉王似乎有失偏颇。毋庸置疑,后世对周厉王的公审不是一起冤案,三千年的判决结果,铁证如山,太泽绝对没有要为周厉王翻案的意思。但任何一个罪人都有他犯罪的根源,当然,根源绝不是犯罪的理由。周厉王作为堂堂天子,严刑酷法,暴虐贪婪,毫无疑问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超级刽子手,这也是他能够入选“暴君名人堂”的最基本标准。但周厉王锐意进取的改革精神和坚定不移的改革措施,还是值得后人为他申辩几句的。 在周厉王刚刚登上王位的时候,年轻的天子意气风发。他要成为一代伟大的君主,文武成康四位先王的光辉事迹在激发着他的斗志,刺激着他的雄心。但当他站在早已为自己划定的梦想跑道的起点时,他彷徨了,他无可奈何的停滞了。一个普通人可以拼尽全力去建造只属于自己的梦想花园,但一个统治者的梦想之路却是壁垒重重,荆棘密布。平凡人可以不计结果,统治者却要瞻前顾后。 周厉王最早感受到的阻力来自于两位朝中重臣,周定公和召(绍)穆公姬虎。这二位“世代卿士”,自打周王朝建立之初就祖祖辈辈的陪伴在历代周天子的身边。作为祖传的世袭重臣,这二位在官僚贵族中的声望是极高的。所幸,周定公和召穆公倒是兢兢业业的对待自己的本职工作,虽是权利巨大,但对待天子还是毕恭毕敬的,丝毫没有为老不尊的臭架子。周厉王不小心犯下的错误,这二位也是循循善诱的教导劝解。虽是如此,但年轻气盛的周厉王在面对周定公召穆公时,总是谨小慎微,生怕二老怪罪。久而久之,挣脱羁绊和摆脱束缚的欲望在周厉王的心中愈发的强烈了。 但这并不是最棘手的问题,阻碍周厉王实现宏图伟业的最大阻碍其实很简单,却也很麻烦,只有一个字----“钱”。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深恶痛绝魔鬼,也是最让人趋之若鹜的女神。“钱”困扰着你我他,困扰着每一个人,就连高高在上的周厉王此时也被深深的困扰着。 一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难道也会受穷?当然会,只是受穷的标准不同而已。寻常百姓家的一日三餐,有上顿没下顿,这已然算是受穷了。不要强调啃树皮吃黄土的岁月,那不是受穷,那是受灾。而作为堂堂天子,满足不了最高规格的奢侈生活,满足不了统治阶级所需的政治军事开支,这已然就是受穷了。难道要指望统治者陪着老百姓一起吃糠咽菜才算受穷吗?古往今来如果当真有一个,那才绝对是天大的笑话! 周王朝的国祚传到周厉王时已经二百年了,王朝前期的统治还算比较平稳,但好景不长,在周厉王的亲爹周夷王时期,由于治国手段软弱,导致四方诸侯对周天子日益冷淡,定期上缴中央的朝贡更是时有时无,全凭心情。毕竟,子公司不情愿给总公司交份子钱,那总公司岂不是坐吃山空,不干等着关张倒闭才怪。面对天子威仪每况愈下的窘境,周夷王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也曾讨伐过几个不听话的诸侯,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王室微,诸侯不朝”的局面却没有得到根本的扭转。以至于周夷王抑郁成疾,又请大仙儿又跳大神儿的好一通折腾,还是没能挽救周夷王脆弱的生命。说穿了,他是被自私自利的诸侯们给活活气死的。 诸侯不朝贡,周王室就真的无可奈何吗?这就先要了解什么才是诸侯?周武王建立周朝以后,定都镐京。为了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周武王将本家的叔伯子侄和周朝的开国重臣们册封到全国各地,分给他们土地人口,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封国。封国之内的军政大权都由封国国君负责。封国国君要定期向周王室朝贡,并汇报工作小结和管理心得。如果不凑巧,赶上个刁民造反或是外寇入侵,还要及时的向镐京调动军队,保护周天子,镇压反革命,打击侵略者。这有个专用名词,称作“勤王”。不同封国的土地有大有小,封国国君的品级也是有高有低的,但周代不称作品级,而称作爵位。爵位共分五等,由高到低依次为“公,侯,伯,子,男”,受封后的爵位是可以爹传儿子世袭罔替的。看来在周王朝,不论是***还是***,都是受宪法保护的。总结一下,拥有土地世袭爵位的地方上全权长官就被统称为诸侯。今人可能会觉得周代分封诸侯的举措是一个十分愚蠢的管理办法,这不是明摆着要地方联合起来对抗中央吗?但如果设身处地的去思考,三千年前的周代,是一个交通完全靠走,通讯完全靠吼的时代。庞大的地域,遥远的边疆,镐京里的周天子想要尽在掌握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要去分封诸侯,然后通过诸侯对地方的有力控制,进而达到周天子对普天之下的宏观统治。历史证明,周代的分封制度虽然有很多的不足,但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内,还是非常具有先进性和实用性的。 雄心勃勃的周厉王面对诸侯的冷遇,也是百爪挠心,却又束手无策。他也想效仿先王,拿几个软柿子来捏捏,痛揍几个不听话的小诸侯国,以此来重新树立天子的威仪。可谁都明白,“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可现今周厉王手里缺的就是黄金。再者说,去讨伐不成气候的小诸侯国,即使成功了,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什么。就好象一个成年人,一拳击到一个小孩子,不会因为你的胜利而使你在成年人中获得丝毫尊重。相反,你一定会留下一个“欺负小孩儿”的骂名。 算了,只能从长计议了,毕竟诸侯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况且,周厉王的财路不止地方上缴这一条。毕竟,以王城镐京为中心,方圆近千里的地方是由周天子直接管辖的。这里的山川湖泊,森林田野,统统的一切资源,所有的一切财富都还在周厉王手中。想到这些,周厉王的心里稍稍感到一丝慰藉。 起初的三十年,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植根于地肥水美的泾渭平原,周厉王的生活也还算安逸。但不经意间,随着时光的流逝,周厉王渐渐感觉自己的钱袋子似乎越来越干瘪了。难道天子的最后一条财路又被阻断了不成。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周厉王真的绝望了,因为他得知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消息,更是他始料不及的噩耗。方圆千里之内的森林湖泊山川农田,总而言之,这些最基本的物资产出源,早已经不在天子的名下了。居住在镐京的官僚贵族们,凭借着权利和关系网,趁着天子不注意,将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资源产业据为己有,并享受着高额的利益回报。这是什么?这便是今人恨之入骨,谈之色厉的“垄断”。 周厉王当然不知“垄断”是何意思,他只知道他唯一依赖的财富源泉即将面临干涸。“贪婪暴虐”是后世史学家们给周厉王冠以的骂名。暴虐的确,但贪婪似乎骂得重了。试问,昨天御膳房的清蒸鲤鱼一斤一条,今天就变作了半斤一条,等到明天竟然没的吃了。不是渭水里没鲤鱼了,而是“大周渭水集团”故意减少了鲤鱼的销售总量,以此来抬高鲤鱼的价格。面对权贵集团的“垄断”恶行,周厉王作为堂堂天子,难道不应该重拳出击吗? 就在周厉王决心整顿,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平时很不起眼儿的朝中官员引起了周厉王的关注。 第二十七章【收回国有】 地方上的诸侯们无视天子,王城中的贵族们垄断资源。面对大周王朝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周定公和召穆公这二位千锤百炼的元老级卿士也是毫无办法。毕竟,在祖宗制定的礼法大典中,他俩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到只言片语,用来解决当下的“钱荒”难题。 正当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朝堂的角落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鼓足勇气,仰视着天子胆怯的说出了八个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连他自己的耳朵都听不真切,这个声音很强大,强大到足以让朝堂上的每个人都感到尖锐刺耳。还是这八个字,却让病入膏肓的周厉王瞬间看了希望,久违的狂热激情再一次点燃了天子的梦想。可惜的是,这个建言献策的小人物却被后世认定为厉王失德的元凶,他便是荣夷公。 荣国,一个存在于现今陕西户县一带的弱小诸侯国,国君虽然和周天子是同宗同族,但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得到周王室的待见。兴许是荣国距离镐京很近的原故,天子的朝堂上倒是能经常见到荣国国君的身影,虽然他们总是远远的躲在朝臣队伍的后面。默默无闻的国君位子传到荣夷公,已经是第六代了。史籍中并没有记载荣夷公最早在朝中的职位,太泽估计顶多是个大夫。 科普一下,大夫是古代官名,可不是现而今穿白大褂的医院大(代)夫。周代的朝堂上还没有出现后世十分熟悉的“丞相”“尚书”等官名。其实周代的中央官员是由地方诸侯担任的,只不过被任命为中央官员的诸侯是不需要在自己封地任职的,他只要将封国交给儿孙打理就行。他们的任务则是陪在天子身边,帮助天子办理中央政务。中央官员也是要有三六九等的,大体上分为“卿,大夫,士”这三个品级。例如威望极高的召穆公姬虎,他的封地其实在遥远的燕国,但他本人却在镐京担任上卿的要职,如果放在今天,他可是军区司令兼任省委书记,还在中央担任副总理,乖乖,是不是权力无边呀! 比起召穆公的权威和地位,荣夷公可是逊色太多了,在论资排辈的朝堂上,他的口无遮拦真的会给自己闯下大祸。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待天子惩诫荣夷公的时候,周厉王却宣布退朝了。 周厉王看到了救星,看到了希望,虽然他并不知道荣夷公究竟有何高见,但他确定荣夷公就是最后的那棵救命稻草,他一定要牢牢的抓住。 时间就是金钱,周厉王以最快的速度召见荣夷公。荣夷公当然是成竹在胸,他既然敢在朝堂上放肆直言,势必早已经谋划周全。君臣二人在天子的书房里开始了私密的谈话。谈话的内容无从得知,但所有人都能想见,走出书房的周厉王和荣夷公已经双剑合璧了,见血封喉的利刃已经悬在了“权贵垄断集团”的脖颈上,微微的泛着寒光。纵观中国历史,太多杀人不见血的屠刀都是在书房里打磨而成的。 任他天崩地裂,任他石破天惊,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天子决心改革了,而且荣夷公为他制定了改革的纲要。首先,天子要将镐京周边被贵族占有的山川河流全部收归国有,这些地方的产权书上都要加盖周厉王的法人大印。其次,将平民私自开垦的农田全部改为“公田”,虽然允许继续耕种,但国家要征收极高的赋税。连底层的平民也不放过,看来周厉王的确贪婪无耻。这么想也没错,怜贫惜弱历来是国人的高贵品格,否则在过街天桥上也不会看到乔装打扮的乞丐大军了。 可惜这悲天悯人的情怀还是抒发的有些早了。不要忘了,周代可是中国奴隶社会的最高峰。当我们同情平民的时候,还有一个更值得怜悯的群体,也是最为庞大的社会最低层群体,这便是“奴隶阶层”。这是一个没有人类尊严的阶层,这是一个活人等同于猪狗的阶层,这更是一个毫无生存意义的阶层。自己一切的一切并不属于自己,无论自由无论生命。而平民却大不相同,平民可以种地,可以捕鱼,可以打猎,可以自己享有这一切付出所带来的成果。他们也许是辛勤的农民,也许是刻薄的商人,但他们统称为“平民”。 随着天子政令的颁布,所有的人都在心惊肉跳。那些曾经占有山川湖泊的权贵们,财富如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流进了自家的口袋。那些辛苦耕种的平民们,哪怕再苦再累,至少也能品尝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喜悦。现而今,这些财富和喜悦却被周厉王独自霸占了。周厉王,在他们的眼中已是十恶不赦的独夫民贼。 周厉王的改革举世瞩目,更是举世震惊。改革的手段很简单,不过是利用至高无上的王权将小规模的垄断个体大口吞掉,以使周天子成为所有资源的唯一掌控者,成为拥有一切财富的“垄断寡头”。但改革家周厉王忘记了一件事情,经济学家荣夷公大概也忽略了,这就是年终的“分红”。毕竟,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求财。所有的统治者们一定牢记一条真理,“与民争利”只是国家短期强盛的伎俩,但“让利于民”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王道。 果然,不到一年的光景,分不到天子红利的贵族渐渐没落了,苛捐杂税更迫使平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的贫农。偌大的镐京城仿佛是烈焰上的一锅热油,愤怒的国人在呼天抢地的诅咒着曾经无比敬爱的领袖,哭爹骂娘的污言秽语在大街小巷中此起彼伏,经久不衰。在西周时期,居住在王城镐京的人们都被称作“国人”,这应该是一个被乡下人百般羡慕的身份,兴许和今天的“北京户口”十分类似。很多书籍在提到“国人”时,总是或多或少的怀有怜悯和体恤之情,仿佛“国人”是被剥削压迫的无产阶级。太泽却不以为然,试问,现而今能在北京的西城宣武买房置地安家落户的,怕大都是非富即贵的名门望族和业界精英吧。反正那离谱的房价儿,小老百姓是连正眼儿瞅瞅的勇气都没有的。 正当所有人都在怨声载道的时候,有两个人却是乐不可支,那便是周厉王和荣夷公。天子的财富在迅速的积累,国家的银库在迅速的充盈。周厉王的改革成功了,最大的功臣当然非荣夷公莫属。终于,曾经站在朝堂角落的荣国国君,第一次和周公召公站到了一起。荣夷公做了上卿,这是天子知恩图报的赏赐。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朝堂上,担任卿士的芮(瑞)国(今陕西省大荔县朝邑镇)国君姬良夫最早跳了出来。姬良夫很聪明,他没有去批评贪财好利的周厉王,毕竟那是他的老板。姬良夫很巧妙的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周厉王的狗头军师荣夷公。 “大周王朝就要大祸临头了!”姬良夫的开场白太经典了,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姬良夫后面的陈述。“上天创造了世间万物,同样,上天也将世间万物公平的分给了每一个人。上天的公正不允许任何人加以破坏,否则必然会招致上天的惩罚。”姬良夫先用“天谴”去吓唬周厉王,随即便抛出了“祖宗”这件法宝。“周王室的祖先后稷,不仅文德盖世,他更教会了人们独立生存的方法,教会了人们利用世间万物的本领,因为后稷无私的赐福于世人,所以才为后代奠定了周王朝的基业。” 姬良夫的话,周厉王压根儿就没听进去。类似的训诫,他已经听了三十多年,真的腻了。姬良夫眼见天子无动于衷,只好将矛头对准了靶子。“众所周知,贪财无义的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天子重用荣夷公,可荣夷公就是这种贪财无义的小人。如果天子对小人继续听之任之,只怕大周朝的国运会就此衰败。” 姬良夫的慷慨陈词结束了,他的最后一句“荣公若用,周必败矣”,博得了朝堂上元老重臣们发自心底的喝彩。本来嘛,荣夷公这臭小子,竟然能和我们平起平坐,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可惜周厉王不这样想。老子缺钱时,你们这帮老家伙没一个赞助的,现而今老子有钱了,还不是多亏了荣夷公的鼎力相助。你们眼红了,算计着要给老子拆台,想都甭想! 姬良夫的这次直言上谏在很多史书中都能见到,历史在对姬良夫大加赞赏的同时,更看到了周厉王不纳忠言的昏君嘴脸。但历史对于姬良夫的结局却没有交代。兴许他被气急败坏的周厉王关进了大牢,兴许被拖出殿外五马分尸。没有,姬良夫后事如何,下文却是没有分解。太泽觉得,姬良夫的直言敢谏非但没有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恐怕连皮肉之苦也是丝毫没有尝到。中国人在评价古人时总有个误区,非好既坏。若是好人,那一定是个圣德君子,若是坏人,便一定是个大奸大恶。毫无疑问,周厉王是被归到坏人堆儿里的,所以,他所做的每一件坏事都要大书特书,方能彰显周厉王的丑恶本性。兴许姬良夫是个例外,他也许逃过了周厉王的处置,或是周厉王压根儿就没有对他处置。太泽翻看史书得知,芮国是在公元前640年被秦穆公灭亡的。如此说来,假使姬良夫被杀,愤怒的周厉王一定会将芮国的封地封爵一并削去。若真是这样,芮国在姬良夫之后继而延续的二百年又是从何而来呢? 元老重臣对荣夷公已是恨之入骨,周厉王心里清楚得很,他才不要理会这些老家伙的意思。不仅荣夷公要重用,周厉王还要重新起用另一个人,虢(国)国国君姬仲,此人还有另一个称呼----虢公长父。 财大气粗的周厉王不会忘记父王临死前的愤恨。自私自利的诸侯们,天子复仇的时刻到了。 第二十八章【反叛】 大约在公元前845年的某一天,镐京城外,旌旗招展,战车鳞鳞。虢公长父统领的周王朝中央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将士们在翘首等待着伟大的天子颁布至高无上的全军动员令。 周厉王终于要大展拳脚了,而且要先发制人。他这样做,既是为了天子家族的尊严,也是为了大周王朝的长治久安,更是为了自己潜藏太久的梦想。 无论朝中卿士,无论地方百姓,所有人都深知,周厉王对于那些自命不凡,怠慢王室的诸侯们早已是深恶痛绝,找个倒霉蛋儿去发泄怒火是迟早的事情。正当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倒要看看一夜暴富的天子会拣到哪个软柿子,并把他捏个稀烂的时候。周厉王却始料不及的遣将调兵了,而征讨的目标更是让很多世代将门的军事专家也大跌眼镜。毕竟,软柿子满足不了周厉王的勃勃野心,去咬碎一块硬骨头,才能彻底释然压抑许久的愤懑,才能让天下的诸侯们看清天子拥有的强大力量,那是足以压垮一切不臣之心的力量。 “无往不胜的大周勇士们,去征服狂妄自大的楚人吧!” 天子号令如山,镐京城外霎时间黄沙飞扬,遮天蔽日的漫漫征尘向着东南方向滚滚而去。楚国,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疤,在周厉王的心中留下了永远的痛。 大约在公元前875年,,记得那还是周厉王刚刚登上天子宝座的第三个年头,封地位于现今河南南部的噩国发生了叛乱。原本臣服于大周王朝的噩侯眼见周王室日益衰弱,当朝天子更是登基不久的毛头小子,不由得野心膨胀,竟然改旗易帜,公然叫嚣着反叛大周。噩国的国力实属一般,但与他毗邻的楚国却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超级大国。噩侯能够如此的胆大妄为,还是承蒙了楚王的百般关照。这里需要注意了,楚国作为周王朝的诸侯国,受封的爵位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子爵,为何楚国国君被称作“楚王”呢?众所周知,随随便便的擅自冒用领导的名头,无论古今,这可都是被称作“僭(见)越”的死罪。难道楚王不怕死,或是不知道“天尊地卑,君臣有别”的道理? 噩国得到了楚国慷慨无私的军事援助,自然是感激涕零。既然大哥如此的仗义疏财,小弟当然是肝脑涂地死不足惜的。因为拥有了楚国这个无比强大的盟友,噩侯更是自信满满,“既然当年周武王灭亡殷商,能够流芳千古,我效仿一下,又有何妨呢?”终于,兵强马壮的噩国对周王朝展开了猛烈的军事打击。 叛军的闪电攻势,让周王朝的守军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很快,叛军以迅雷之势侵占了周王朝东南地区的大片疆土,马不停蹄的向着成周扑来,东都雒(洛)邑(今洛阳)已是危在旦夕。 周王朝立国之初,武王定都镐京,将镐京周边地区称为宗周。武王之后,继任者周成王委派周公姬旦在伊水和洛水一带大规模兴建都市。新都落成后,天子亲临,举行祭祀大典。周成王返回宗周镐京时,将无比信任的叔父周公继续留在雒邑镇守,并将雒邑一带称作成周。因为成周的地理位置处于周王朝的中心区域,所以诸侯的朝贡赋税都要先经雒邑,再转送镐京。久而久之,成周雒邑就成为仅次于宗周镐京的周王朝第二大政治经济中心。 成周雒邑如果失守,周王朝的国土不仅会丧失大半,周王朝的经济大动脉也会被彻底截断。年轻的周厉王深知,周王朝土崩瓦解的危机已是迫在眉睫。面对国难,毫无军事经验的周厉王已是别无选择,只有御驾亲征,兴许还能挽救危局。 天子坐镇的中央大军日夜不停的向着雒邑挺进。随即,周厉王又命令北方的诸侯国组成联军,由北向南,直抵雒邑。兵贵神速,中央大军和诸侯联军在洛水一带迅速集结,自西向北对叛军形成包夹的态势,一张合围的大网已经将叛军牢牢的包裹在里面。一场歼灭战过后,叛军被彻底的击溃了。此后,不自量力的噩国在周王朝的版图上永远的消失了。 马到成功的周厉王回到镐京,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尝胜利的滋味,新的灾难便接踵而至了。又是楚国,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竟然又唆使淮河流域的许多部族组成侵略联军,再一次挑战周王室的底线。 相传,上古时候,蚩尤部落和黄帝部落在涿鹿一场大战。蚩尤部落战败,首领被杀,大批族人不得已举家南迁,来到了现今的江苏和安徽北部定居,在淮河流域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因为他们不同于早期的中原文明,所以,中原王朝便将这些部族统称为“淮夷”。周王朝时,淮夷部族曾经数次入侵,虽然周王朝成功抵御,但淮河流域始终没有纳入周天子的实际控制疆域。由此可见,在遥远的西周时代,淮河流域的广袤沃土应该还不属于华夏族的势力范围。 现今的官方媒体,每当涉及到一些十分敏感的领土争端问题时,总会像个怨妇似的反复牢骚一句话,“某某地是中国领土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太泽最烦这类禁不得推敲的外交辞令,敢问这“自古以来”是以哪朝哪代为标准而来的。是明清,是蒙元,是隋唐,还是秦汉。谁都知道,帝国的疆域是随着不同的时代而不断变化的,强盛时则疆域辽阔,衰弱时则偏安一隅。几千年的世事变迁,绝不是挂上一幅“自古以来”的幌子就能够招摇过市的。儿孙不争气,把自家院墙外的歪脖儿树给弄丢了,现如今想把树要回来,便请出了祖先牌位,口口声声把歪脖儿树当作家传的遗物。孰不知,老祖先在世时,根本连院墙还没有垒起来呢! 与中原文明格格不入的淮夷部族,早就对富庶的大周王朝垂涎三尺。无奈,长久以来小规模的入侵并未得到令人满意的收获。当下楚国的煽风点火,反倒让淮夷部族下决心大干一场。 淮夷侵略军大举入侵周王朝的军事行动开始了。 消息传到镐京,稍事休息的周厉王起初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刚刚平定了噩国的叛乱,周厉王对于自己的军事实力还是颇为自信的。况且那些野蛮的淮夷部族时常侵犯边境,不过是劫掠一些人畜后便自行离开了,大周腹地是他们万万不敢深入的。 但这一次,周厉王低估了淮夷部族的决心。曾经是骚扰,但这次却是坚决的入侵。淮夷侵略军高歌猛进,面对大周繁华的城邑,仿佛饥饿的狼群找到了食物一般,兴奋的近乎疯狂。 前方战事危急。周厉王第一次起用虢公长父担任前线总指挥,统领军队去抵御咄咄逼人的入侵者。但周厉王失算了,先前的噩国叛乱对于周王朝的伤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抚平的。平叛战争使得国库日渐吃紧,大周的军费开支已是入不敷出了。 没有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虢公长父率领着这支缺衣少粮的军队奔赴前线。面对如狼似虎的侵略者,大周将士饿着肚子同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胜败的结局可想而知,英雄的大周军队最终还是因为钱粮短缺,而节节败退。淮夷侵略军眼见大周王朝的半壁江山已是唾手可得,不由得加快了入侵的速度。侵略军一路西进,沿途杀戮百姓,劫掠财宝,焚烧城郭,似乎只有这样渲泄,才能掩盖身为蛮夷的自卑。 战火再一次蔓延到了洛水之北,成周告急,雒邑告急! 容不得周厉王迟疑片刻了,他再一次亲征雒邑,临阵指挥。天子的到来,令大周将士群情激昂,士气大振,大周军队在洛水上游开始了大规模的自卫反击。也许是大周天子的威仪吓怕了淮夷侵略军,原本强大的破坏力也已是荡然无存。几次交锋,淮军都以失败告终。侵略者眼见难以招架,只得纷纷败逃。 大周国土,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周厉王传令全军乘胜追击。据史书记载,这次追击行动大获成功,淮夷部族联军被周军斩俘140余人,更有被掳去的大周百姓400余人被解救,业已沦陷的大周东部地区成功收复。一场声势浩大的 自卫反击战最终以周王朝的胜利而完美收官。 为何连战连捷的淮夷联军在周厉王御驾亲征后,就变得不堪一击了?莫非真的是天威所致?其实淮夷联军本来就缺乏军事素养,发动战争的目的只是一味的烧杀劫掠,根本毫无战略部署可言。兵临雒邑后,淮夷联军孤军深入周朝腹地,远离故土以致后勤保障完全缺失,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反观大周军队,天子的驾到,却令全军上下精诚团结,士气高涨。大周军队凭借主场之利以逸待劳,以哀兵姿态去对阵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淮夷联军,战争的胜负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次诸侯反叛,一次外敌入侵,虽然周厉王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心底的一个巨大阴影却是挥之不去的。楚国,大周王室数代天子与你结下的恩恩怨怨,早晚是要和你清算的。 第二十九章【身世】 很久很久以前,在丹江和淅水交汇的地方世代生活着一支十分古老的部族。部族的首领熊穴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妻子,名叫妣(比)厉。妣厉温柔善良,族人对她的爱戴甚至超过了她的丈夫。也许是天妒红颜。妣厉在即将成为母亲的那一刻,却因为一次痛苦的分娩,而永远的离开了人世。妣厉死后,部族的巫师用丹江边特有的荆条去成殓她美丽的躯体。因为这种荆条在当地称为“楚”,所以,后世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母亲,便将自己部族繁衍生息的一方水土称之为“荆楚”。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妣厉的后世子孙在原始部族的基础上,建立了国家。这个国家就是被后人津津乐道,演绎出无数传奇的“楚国”。 传说固然美丽,但终究不是历史。翻开《史记》,让我们看看司马迁关于楚国的起源是如何记述的。若论起楚国的祖先,还真的不是外人。他就是长久以来被中原文明奉为始祖的黄帝轩辕氏,如此一说,楚国国君也就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上古五帝的后人。 黄帝轩辕氏有个儿子,名叫昌意。昌意的宝贝儿子高阳氏继承了他爷爷的伟大事业,成为了统领四方的天下盟主,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颛(专)顼(需)帝。颛顼帝的四世重孙名叫重黎,在帝喾(库)帝高辛氏作天下盟主时,重黎官居火正之职。也就是负责引燃火种,保管火源的工作。因为他工作努力,业界口碑不错,帝喾便将“祝融”的称号封赏于他。 可惜好景不长。负责水利工程的水正共工氏反叛作乱,帝喾便任命重黎去率军征伐,但重黎却是大败而归。想来失败是注定的,世上哪有火能克水的道理。帝喾不检讨自己用人失察,却将失败的责任全扣在了倒霉的重黎头上。重黎也是一肚子委屈无处申诉,只得在庚寅日那天接受了死刑。 重黎死后,帝喾又任命重黎的弟弟吴回继续担任火正“祝融”。吴回很幸运,没有遇到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儿子陆终一共生养了六个男娃儿。其中那个老六名叫季连,但他的姓却很古怪,唤作“芈(米)”。乖乖,今人恐怕大多不认得这个生僻字了。芈季连的儿子名叫芈附沮,芈附沮的儿子名叫芈熊穴。这个人看着眼熟吧?他就是前文中妣厉的丈夫。在他之后,芈姓家族的鼎盛香火延续了几百年,逐渐形成了部族,直到商朝末年,这个部族在丹江和淅水一带开始做大做强。 在倒霉的商纣王统治时期,部族首领芈鬻(与)熊因为对领导不满,便带领族人投奔了新东家周文王,成为扶周灭纣的一支强大力量。周武王时,芈鬻熊的儿子芈熊丽是个小心眼儿,整日里担心武王大举南下,要图谋自己的部族,疑神疑鬼的也不是办法。芈熊丽干脆带领族人南迁到睢山与荆山之间,暂时避祸于荒山野岭之中。毕竟,惹不起咱躲得起, 直到周成王时,部族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机。周王朝建国之初的一次大规模内乱,反倒成就了楚国的创立。 这话还要从周武王灭亡商朝说起。无颜去见列祖列宗的商纣王眼瞅着大势已去,独自一人登上了鹿台,点了一把大火结束了罪恶的一生。既然最大的魔头已经畏罪自杀,周武王也就没去追究那些残存的前朝宗室。反倒是十分仁慈的本着“灭国不绝祀”的原则,宽宏大量的保留了商王朝的宗室血脉。 纣王的儿子武庚十分幸运的被周武王分封到了殷商旧都,继续统治着殷商故地的遗老遗少。周武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还是考虑周王朝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对于殷商故人还是本着“以殷制殷”的策略,以此来解决新旧王朝交替之际的潜在困扰。同时,周武王又担心武庚作为前朝太子,不服管束,一心惦记着恢复自家的祖宗基业。只得安排自己的三个弟弟管叔姬鲜,蔡叔姬度和霍叔姬处分别率军驻扎在殷商旧都的周边,以此用来就近监视武庚。这三位王弟便被后世统称为“三监”。 周武王当了四年的天子,便撒手人寰了,他的儿子周成王姬诵继位时还是个小屁孩儿。成王的叔叔周公姬旦担心四方诸侯欺负天子年幼,便当仁不让的做起了“摄政王”,代替天子去打理政务。但万万没想到,周公的一番好心竟然被监视武庚的三个自家兄弟当成了歹意,管叔就曾当众指责“周公将不利于成王”。看似管叔是在替年幼的侄儿打抱不平,其实他是怀有私心的。在周武王的弟弟中,管叔的年龄最大,按照殷商以来大哥去世小弟接班的传统,这周天子的宝座绝对应该是他的。但周公姬旦却扶保着侄儿周成王做了天子,这口闷气,管叔当然不会轻易咽下。 三监竭尽全力的挑拨离间,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面对周公的大权独揽,王室内部的很多成员早就眼红许久了。现而今听信了三监的负面宣传,更是对周公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口诛笔伐。三监的阴谋顺利得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勾结武庚,开始了反叛大周的计划。武庚作为纣王的儿子,为父报仇光复殷商,一直是人生的最大理想。现如今有了三监的扶持与帮助,武庚觉得理想变得不再遥不可及了。就这样,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让建国伊始的大周王朝第一次感到惴惴不安。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监之乱”。叛军的造反理由很简单--周公姬旦有篡逆之心,我们要去保护天子。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演出的“清君侧”的把戏。 周公此时已是百口莫辩,在朝中更是孤立无援,无奈只身离开了镐京,一路南下隐居到了荆山。 芈熊丽已经驾鹤西去了,他的孙子芈熊绎作为部族的首领,眼光十分长远,深知“名正言顺”的道理。荆楚部族即使势力强大,疆域辽阔,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不被中原认同的南方蛮族。只有靠近周王室,得到周天子的授权,成为周王朝的一方封国,才是立足荆楚,图霸中原的根本。芈熊绎城府极深,更是独具慧眼。他觉得这次周公姬旦避难于荆楚,简直是上天对部族的眷顾。芈熊绎对周公姬旦敬若上宾,美酒佳肴热情款待,又不失时机的表明了对于周天子的无限敬仰和爱戴。忠肝义胆的芈熊绎,令周公感激不已,没齿难忘。 后来,周公姬旦得到了召公姬奭(是)的鼎力帮助,又与齐国的开国国君姜尚合兵一处,联合组成了平叛大军。大军一路东进,凯歌高奏,顺利的诛杀了武庚和管叔,将蔡叔流放,又将霍叔贬为庶人。至此,历时三年的三监之乱被平定,殷商王朝的残余势力也最终被彻底消灭。 周公胜利后,回到镐京将自己在荆山避难的事情说于成王。成王见芈熊绎对自家叔叔如此热忱,也是大为感动,便将芈熊绎封为楚君,授与子爵,位列周室诸侯,并要求楚国每年向周王室进贡过滤酒水的包茅,作为臣礼。堂堂大周,难道连茅草也要指着地方进贡不成?难道泱泱楚国就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宝贝? 说穿了,其实周王室要的就是“君君臣臣”的名分而已。也正是这“君君臣臣”的名分,令周王朝的后世天子们苦不堪言。当然这是后话。 第三十章【第一迷案】 楚国终于得到了中央的授权和信任,自然要做党的人听党的话。芈熊绎之后的几代楚国国君倒也中规中矩,作为地方诸侯对于周天子能够恪守臣节,没有做出让中央**不放心的事情。 但好景不长,大约在公元前977年,周王朝的第四代天子周昭王的离奇死亡,给周王室和楚国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关于周昭王之死,历代史学者众说纷纭,可谓是西周历史上的千古迷案,至今也是没有定论。你有你的观点,我有我的论调,为何会如此的莫衷一是呢?实在不是后人多事,只怪司马老先生的《史记》中关于周昭王之死这件事记述的过于简单了,才给后人留下了太多的遐想空间。 “昭王之时,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其卒不讣告,讳之也。”这是《史记》原文,也是关于周昭王之死的全部记载。绝对的言简意赅,太精辟了。解释一下吧,这句话是说,周昭王的时候,天子做的有些不太称职。周昭王到南方巡狩没有回来,死在了江里。周昭王的死讯没有发布,因为忌讳一些事情。 是不是疑窦重重。首先,周昭王到南方巡狩,而这“巡狩”二字是何意思?是去打仗,还是去巡游?其次,“卒于江上”也是让人一头雾水,是失足溺水,还是乘船落水,没搞明白。最后,也是最悬疑的事情出现了。“其卒不讣告,讳之也。”太史公直接告诉后人,周昭王的死很离奇,绝对是一件不能昭告天下的秘密。但究竟是何秘密,却是只字不提了。每次太泽看到这里,总是暗自窃喜。学习历史的同时,还能过一把福尔摩斯的侦探瘾,何乐而不为呢? 最具权威的《史记》,既然将这段历史记述的如此模糊,那我们不妨到其他的史料中去寻找答案。 公元279年,纷乱的三国时代刚刚被晋帝国统一不久。在现今的河南省境内发生了一起毫不起眼的盗墓案件,也正是这起盗墓案件,让后世史学者对于历来奉若神明的《史记》产生了诸多的疑问。 盗墓贼不(否)准(标)将战国时期魏襄王的大墓盗掘一空,却不料走漏了风声。当地的县令根据线报,很快就将不准缉拿归案,被盗的大量珍宝被如数收缴。更为重要的是,被不准当作废品的一堆烂竹简,竟被识文断字的县令看出了价值。 原来这是战国时魏国史官编纂的一部编年体史书,记载了从遥远的夏朝直至战国时代的历史。这批竹简在晋武帝的亲自督办下,由晋朝史官重新编排整理,被命名为《竹书纪年》。因为《竹书纪年》的成书年代远早于《史记》,所以在很多历史事件的记述与《史记》不同时,此书的可信度应该更高一些。 关于周昭王的疑案,《竹书纪年》有这样一段记载。“周昭王十六年,伐荆楚,涉汉,遇大兕(四)。”是说周昭王在位的第十六年,率兵讨伐荆楚,在渡过汉水的时候,遇到了巨大的雌性犀牛。这段记载和《史记》的记载有一处明显的不同。《史记》是说周昭王去南方巡游,而《竹书纪年》却说周昭王是去讨伐荆楚。一个是游山玩水,另一个却是军事扩张,这是完全不同两个意义,对于后世该去如何评定周昭王的是非功过,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注意,就是周昭王在渡过汉水时遇到了“大兕”,也就是“母犀牛”。由此可见,三千年前的汉水流域,生态环境十分原始,应该和现今的非洲草原或是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十分近似。很明显,那时的荆楚之地还是一个尚未被大批人类涉足的蛮荒所在。 细心的朋友看到这里,可能发现问题了。被太泽渲染的神乎其神的周昭王疑案,说到底和楚国有啥干系?《史记》中压根儿就没有提到楚国。纵然有一句“南巡狩不返”,只是一个“南”字,难道就把弑君的罪名扣在了身处南方的楚国头上,难道就应该把楚国列为重大犯罪嫌疑人?《竹书纪年》中倒是提到了“荆楚”,但“荆楚”泛指的是汉水以南的广大区域,楚国虽然身居此地,但在楚国周围林立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荆楚部族,难道周昭王讨伐的一定就是楚国不成?实在是欲加之罪了。况且,《竹书纪年》中根本就没有记载周昭王死在汉水的案情,既然没有了原告,那又何来的被告呢? 的确如此。若是单论《史记》和《竹书纪年》的记载,楚国的确是“六月飞雪”的千古奇冤。但是,另外的一部史学名著《左传》中的记载,却拨开了周昭王之死的迷雾。 又要科普一下了。《左传》真正的名称应该是《左氏春秋》。相传是春秋末年一个名叫左丘明的鲁国史官创作的一部编年体史书。这部书的记述年代开始于公元前772年,结束于公元前453年。书中详实的记载了很多发生于春秋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为后世了解这样一个纷乱的时代,提供了佐证。 关于周昭王的死因,《左传》中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记载。说的是在公元前656年的春天,齐桓公率领诸侯联军去讨伐楚国。楚成王觉得齐国是存心在找楚国的麻烦,便委派了一个名叫芈屈完的使者去质问齐桓公。芈屈完见到齐桓公后,一张伶牙俐齿派上了用场,他问道:“你齐国在北方,我们楚国在遥远的南方,就是畜生发情相互吸引,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寻到这里。可万没想到,你齐桓公竟然率领大军来侵犯楚国,是何道理?” 人家既然这样问了,也只有解释一下了,齐桓公,是哪阵风把您老给吹来的呀?面对刻薄的质问,齐桓公一时间也是无从应答。幸亏他的身边有一位杰出人士,成功的将包袱丢还给了楚国使者。他答道:“你们楚国应该进贡周王室的包茅迟迟没有送到,导致周天子的酒水无法过滤清澈,没有好酒便不能祭祀神明,难道我们不应该来追究你怠慢天子的责任吗?”芈屈完自知理亏,说道:“进贡的包茅没有送到,的确是楚国的责任。我们把包茅赶快送去就是了,为了这点区区小事,难道也要齐国兴师动众吗?” 既然人家已经认错,而且准备痛改前非了,没必要再耀武扬威了吧!齐桓公再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难道楚国知错就改,诸侯联军就不再追究了吗?如果一味追究,身为霸主的齐桓公显然是在小题大做,纯属是在寻衅滋事。唉,难办呀! 终于,还是那位杰出人士又站出来解围了,他说出了楚国的罪行,一条永远抹不掉也洗不清的罪行。“想当年周昭王来到你们楚国,无缘无故的死在了汉水,难道弑君大罪也是能够逃脱的吗?”乖乖,一个将近四百年前的历史遗留问题,竟被后代当作了开战的理由,这位杰出人士果然是敢想敢说吧!那当然,此人就是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的一代名相--管仲。 管仲抛出的“弑君大罪”让芈屈完招架不住了。他狡辩道:“周昭王死在汉水的事情,我们楚国并不知情,既然是汉水犯下的罪行,你们还是去向汉水兴师问罪吧!” 好了,齐桓公联合诸侯讨伐楚国的事情,太泽就到此打住了。因为周昭王之死,已经很明显的和楚国扯上了干系。理屈词穷的楚国使者竟然要管仲去问罪汉水,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如此说来,楚国应当是周昭王之死的元凶,这一点似乎连楚国使者都懒得去为自己祖国开脱罪名了。 但若是细细推敲,这“问罪汉水”的狡辩,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芈屈完作为楚国的外交部发言人,真的觉得管仲的问题实在是荒唐,根本懒得正面回答。可你既然这样问了,我就给你提供一个解决荒唐问题的荒唐办法。如果这样分析,我们在佩服芈屈完机智应答的同时,似乎又觉得周昭王之死的确给楚国蒙上了不白之冤。 究竟楚国是罪魁祸首,还是沉冤难雪呢?面对难题,又一部史书走进了我们的视野。东汉末年的皇甫谧(密)创作的专门记述历代帝王大事小情的《帝王世纪》,终于出现了关于周昭王之死的比较详尽的记载。 “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舟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寨)公殁于水中而崩。”这段记载是说,周昭王缺少德操,率领军队南征,准备渡过汉水。当地的船夫厌恶入侵家园的周昭王,便将一只用胶水粘连的大船进献给了周昭王。周昭王乘坐这条大船来到了汉水的中流,胶水溶化,大船散架,周昭王和大臣祭公一起淹死在了汉水。 终于,在历代关于周昭王之死的民间传说中,流传最广的“鱼胶舟”的故事雏形出现了。而且,在《帝王世纪》中我们发现,周昭王之死并不孤独,至少有一个名叫祭公的大臣陪着他一起,携手共赴黄泉。但是,在《帝王世纪》中,害死周昭王的元凶并不是楚国,而是为了保卫家园才进献胶舟的聪明船夫。 在“鱼胶舟”的问题上可以看出,中国的历代史学者更喜爱在浩繁的书籍中去寻找答案,因而缺少一种付诸于行动的实践精神,这点我们做的不如欧洲的史学者。他们可以为了求证匈奴王阿提拉在攻陷君士坦丁堡的战役中,使用了巨大的冲击城门的战车,而不惜物力人力,按照史籍的记载去复原这种战车,以此来寻找历史的真相。我们为何不能将鱼皮熬制成胶水,倒要看看用这种天然胶能不能粘连起一艘看得过眼儿的船只。当然,太泽也只是说说而已,莫说熬鱼胶去造船,就是一口鱼皮冻儿,太泽也是好久没有吃到了。 四部史书,四种记载,看似不同,却又不尽相同。究竟周昭王的死因是什么,还是没有一个肯定的清晰的答案。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就将以上的四种记载于情于理的结合在一起,去揭开周昭王之死的谜团。 周昭王在位的第十八年,周天子的地位日渐衰落。周昭王为了挽回颜面,亲自统帅中央大军,开始了大规模的南巡。这是一次意在扩张周王朝疆域的军事巡游。周昭王一路南下,耀武扬威,尚未臣服大周的南方部族迫于军事压力,不得已听命于周天子的统治。周昭王来到荆楚之地,在汉水岸边看到了巨大的雌犀牛。这里虽然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但周昭王的扩张野心却是十分的坚决。在他率领大军准备渡过汉水之时,土生土长的荆楚船夫为天子送上了一条精美的大船。 周昭王十分高兴,便邀请自己十分信赖的朝中重臣祭公,同他一起乘坐大船。天子哪里知道,这条精美大船的船板,竟然是用鱼皮鱼骨熬制而成的胶水相互粘连的。为了守护自己世世代代的家园,心甘情愿臣服于强大楚国的荆楚族人们一定要将侵略者周昭王置于死地。天子乘坐的大船航行到水流最为湍急的汉水中游,鱼胶渐渐溶解,一个大浪袭来,大船刹那间支离破碎。可怜的周昭王和无辜的祭公双双落水。无奈水深浪急,天子与大臣一起葬身汉水。 周昭王的意外死亡,对于周王室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为了维系周王室的颜面,刚刚即位的新任天子周穆王只得强忍丧父的巨大悲痛,对外没有发布周昭王的死讯,更将父亲离奇的死因湮没在了西周王朝的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周穆王终其一生也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去向楚国兴师问罪。因为他知道,杀害周昭王的凶手是那些祖祖辈辈依附于楚国的荆楚部族们,楚国也许真的毫不知情。也正是周穆王的明察秋毫,才为后来大周与楚国的一次联合军事行动,打下了铺垫。 民国时期的大学者胡适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东周之前无史。”也就是说,东周之前的历史大多只是后人的传说故事,应该是不足信的。而周昭王作为西周王朝的早期统治者,关于他的很多史料兴许也只是传说而已。 第三十一章【西征】 公元前977年,可怜的周昭王客死他乡,十分离奇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儿子周穆王姬满接班顶替,开始了极富传奇色彩的天子生涯。那一年,周穆王五十岁。周穆王即位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975年,他将周王朝的都城从镐京迁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西郑(今陕西凤翔)。也许是镐京里破旧的王宫让追求生活品味的周穆王感到压抑无趣,也许是周昭王惨死的命运实在不堪,他的儿子想要换换风水,转转霉运。究竟穆王为何迁都,史料中却是所言不详。管他哩,反正西周王朝的都城第一次离开了镐京。大约在八十年后,周懿王又将都城从西郑迁到了犬丘(今陕西兴平),直到西周王朝结束。因为西郑和犬丘都在宗周王畿的范围内,距离镐京又很近,所以为了叙述方便,太泽将西周王朝的都城统称为镐京。 周穆王是个奇人,他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奇异经历,绝对是中国早期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奇葩。关于他的那些神奇故事,更是因为一部名叫《穆天子传》的古书,才被绘声绘色的娓娓道来,流传至今。 还记得前文中提到的发生在西晋早期的盗墓案吗?不仅《竹书纪年》得以重见天日,更有另外一部不朽大作得以重现人间,这便是《穆天子传》。伟大的旅行家周穆王,正是因为这部书而被后人津津乐道,更令后人浮想联翩。 究竟周穆王的神奇旅行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也许周穆王是为了周王朝疆域的无限扩张,也许是为了周王室权威的巩固加强,也许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无论何种原因,反正周穆王的漫长旅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漫漫旅途,山高水深,艰险异常,没有过硬的代步工具是万万不行的。周穆王作为堂堂天子,拥有了当时世界上最顶级配置的超豪华座驾。这是用黄金美玉装饰的车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被后世称作“穆王八骏”的八匹世间少有的宝马神驹更是奋蹄如飞。天子的座驾无与伦比,司机师傅的驾御技术当然更要出类拔萃。西周王朝最为优秀的车夫,恐怕非嬴造父莫属了。 嬴造父的祖先名叫伯益,曾经和大禹王一起并肩战斗十三载,平息了那场史无前例的特大洪涝灾害。嬴造父就是这位大英雄的九世重孙。嬴造父自幼喜爱驾御马匹车辆,他十分幸运的成为了当时最著名的驾校教练泰豆氏的学生。嬴造父在泰豆氏的驾校里苦学了三年,但驾驶技术却是丝毫没有长进。很多同学都要求驾校退钱,大骂校长泰豆氏是个学术骗子。但嬴造父却痴心不改,依旧对老师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的怨言。也许是泰豆氏良心发现了,他决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这位无怨无悔的老实孩子。 这天,泰豆氏在地上齐刷刷立起了许多大木桩子,密密麻麻的排列成行,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又窄又长的小路悬浮在半空之中。泰老师纵身一跃,来到木桩之上,只见他快步如飞,往返自如。嬴造父心中连连惊叹,更是不敢怠慢。他颤颤巍巍的爬上木桩,小心翼翼的模仿着老师的一举一动,生怕不小心会从木桩上跌落下来。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很眼熟,这难道是在学习驾驶技术,这分明是站在梅花桩上习武练功。 嬴造父很聪明,不出三天就掌握了“凌波微步”的技巧,但嬴造父却搞不明白老师为何要传授他这些不着边际的武林功夫。泰豆氏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你能在高空之上快步如飞,力量虽然来自于你的脚下,但你的双脚却是顺应于你的内心。所以,你在驾车时一定要通过协调缰绳的稳定,去控制车辆的平衡。无论车辆的行驶速度是快是慢,马匹奔跑的节奏必须通过缰绳牢牢的掌握在你的手里,而手中能够娴熟的操纵,则来自于你内心的冷静控制。”泰豆氏接着说道:“你看那些制作强弓硬弩的能工巧匠,他们必须先要学习如何编制簸箕和箭袋,还有那些擅长冶炼技艺的师傅,先要学习如何将一炉炭火烧红烧旺。所以,无论多么伟大的才能技艺,都是通过那些琐碎无聊的点滴功夫积累而成的。记住,狐狸腋下的皮毛虽然少得可怜,但只要聚集起成百上千张,同样可以缝制成一件抵御严寒的裘皮大衣。”(成语【集腋成裘】) 老师的谆谆教诲,嬴造父谨记于心。他跟着泰豆氏勤学苦练了很多年,终于成为了全天下驾驶技艺最为高超的马夫,从而肩负了为周天子驾御“八骏”的光荣使命。 大约在公元前964年,这个年份是根据《竹书纪年》推算而来的,准确性实在值得商榷,权且当个参考而已。那年的初春,万事俱备的周穆王即将踏上遥远的未知旅途。大周天子远行,威风凛凛的中央大军肯定是要随同天子护驾的,况且周穆王的心里另有盘算。 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周西北边陲的犬戎部族原本是要向周王室进贡的。可自从周昭王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南国,犬戎部族越发觉得周王室是个纸糊的老虎,根本不会咬人,进贡的事情也就置若罔闻了。周穆王当然不会听之任之,他的这次西行计划,首要任务就是要军事打击犬戎部族。他要让这些不知礼数的野蛮人知道,周天子的权威远播四海,昭王的悲剧绝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周穆王的宏图壮志如同一团烈焰般熊熊燃烧,却不料祭公谋父却在天子的心头浇了一盆冷水。这个祭公谋父是何许人也,这个名字又是不是似曾相识呢?他就是前文中提到的那个陪着周昭王一起淹死在汉水的倒霉蛋儿----祭公的儿子。当年,周公姬旦平定了三监之乱,周成王为了表达对于叔父的无限恩情,便将他的儿子们分封为诸侯。周公的第八个儿子就堂而皇之的当上了祭国的国君,并且十分荣幸的成为了世代辅佐天子的世袭卿士。 祭公谋父可能是吸取了昭王南巡的惨痛教训,对于周穆王的西征计划是坚决反对的。他认为适度的军事打击的确可以让敌人畏惧,但过度的军事打击却是在穷兵黩武,滥用武力。长此以往,非但不会使敌人畏惧,反而会加强敌人对自己的刻骨仇恨。况且,滥用武力必然要大把的花钱,导致国库入不敷出。久而久之,只会使自己越发弱小,反观敌人却会日渐强大。所以,祭公谋父提出了自己认为更行之有效的对外政策。《史记》中关于这段话的记载比较详细,却十分费解,总而言之四个字----“以德服人”。 祭公谋父奉劝周穆王不要背离了先王们制定的“以德治国”的既定方针。周王朝的列祖列宗们,能够世世代代的统治天下,绝不是仰仗着健壮的体魄和坚硬的拳头,而是奉行道义,感化万民的结果。他将周穆王祖先的光辉事迹和伟大业绩一一列举,以事实为依据,以道义为准绳。希望当朝天子遵循着先王制定的治国理念,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不要误入歧途。况且,祭公谋父觉得犬戎怠慢周王室的行为,虽然可恶,但眼下还不至于劳民伤财的挥师远征。他建议周穆王要先从自身入手,敢于在自己身上找出问题,更要有敢于进行自我批评的勇气。正人先需正己。当周穆王的德行远播四海,道义名扬九州的时候,那些不敬天子的番邦异族,一定会被天子的浩然正气所震慑,会被天子的高尚情操所感化。到那时,他们一定会心悦诚服的敬畏于周王室,听命于周天子的。 祭公谋父的怀柔政策看似软弱,却是十分稳妥的。西方的犬戎部族毕竟不同于直属周王室的地方诸侯们。人家给你上供,纯粹是给你面子。人家本来就不归你直接领导,干嘛还要非逼着人家去巴结孝敬你。看看后世的诸葛亮是如何解决南蛮问题的。可惜周穆王出生得太早了,实在没有可供参考的历史经验。 周穆王的远征计划已经酝酿了很多年,肯定不会因为祭公谋父而改变初衷。既然你反对我西征,既然你担心我会重蹈我爹的覆辙,那干脆,你就和我一起出发吧。毕竟,当年你爹也是陪着我爹一起南下的。 周王朝的中央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镐京,一直向西几百里,穿越国境线,终于来到了犬戎部族控制的地面儿。周穆王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大周军队直扑犬戎腹地,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大军直捣阳纡(淤)(在今陕西泾阳),大获全胜。关于这次讨伐犬戎的战争经过,史料中所言不详。后世只知道周穆王俘获了五位犬戎部族的首领,又得到了四头白鹿和四匹雪狼,成功的猎取了戎族的图腾神兽作为战利品。为了西部地区的长久稳定,周穆王又将战败的犬戎族人迁居到了一处高大开阔的草原居住,想要用这个办法去抑制犬戎族群的发展。《后汉书》将犬戎的迁居地称作太原,但这个“太原”不在山西,而是在今天的甘肃地区。 看似伟大的军事胜利,对于未来的周王朝究竟有何意义呢?《史记》中有这样一句话,“自始荒服者不朝。”也就是说,因为这次战争,蛮荒之地的异族部落再也不来朝见周天子了。可见这次所谓的西征犬戎,多少有些周天子寻衅滋事的味道。既然你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去欺负人家弱小,那人家也只得忍气吞声了。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王朝,你总有一天,也会年老体衰,病入膏肓的。倒要看看谁能活得更长久! 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反倒使周王室的权威进一步衰落了。也许一开始,周穆王真的应该考虑一下祭公谋父喊出的“以德服人”的口号。 未来如何,那是未来的事情。眼下的周穆王还要一路向西,去开拓更为广阔的天地。 第三十二章【遥远的地方】 浩浩荡荡的西征队伍也不知走了几千几万里,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横亘在周穆王的眼前。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三危山,三只美丽的青鸟就栖息在云雾缭绕的峰顶。周穆王不辞辛苦,登临三危山,说出了心中虔诚的向往和殷殷的期盼。三只青鸟心领神会,展开五色翅膀,纵入浩瀚天际,向着遥远的昆仑山飞去。 嬴造父驱赶着八匹神驹,盛载着周天子的梦想,继续向西驰骋。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一望无边的大河挡住了周天子的车驾。周穆王传令随行工匠,打造舟船。却不料船只根本无法在水面上漂浮,转眼间便沉没在茫茫河水中。祭公谋父见多识广,他早听西域人说起过,在昆仑山的东面,有一条大河名叫“弱水”。此水莫说载舟渡船,就是一片鹅毛掉落在河面上也如同千斤巨石一般,转瞬间沉入水底。 远望若隐若现的昆仑山,看着眼前不浮舟楫的弱水,周穆王一愁莫展。正当所有人无计可施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大鱼和巨龟慢慢的向着河中聚拢,渐渐的铺架起一条直通弱水彼岸的大道。天子的车驾行进在百年不遇的自然奇观之上,顺利的渡过弱水,梦中的昆仑山终于出现在周穆王的眼前。 一朵祥云飘飘荡荡,载着天子扶摇直上。不知不觉,周穆王已是置身于天堂仙界。瑞霭千条,霞光万道,如梦似幻的笼罩着金碧辉煌的仙阙神宫。一道天门豁然打开,一阵沁人心脾的氤氲香氛扑面而来,三只美丽的青鸟簇拥着一位袅袅娜娜的楚楚佳人,乘着五色祥云来到了周穆王的近前。 她就是周穆王日思夜想的昆仑女神----西王母。西王母盛情邀请周穆王来到瑶池之畔,饮宴品茗,举觞和歌。瑶池之畔仙乐渺渺,昆仑之巅羽衣翩翩。甜美的琼浆,甘冽的清泉,数不尽的珍馐美馔,不知名的奇花异果,这一切都让人间天子欲罢不能。妩媚多姿的昆仑女神,几曲衷肠,百啭千回。顾盼生辉的如水双眸,更是令多情天子如痴如醉,身心飘荡。 人间天子与昆仑女神一见如故,难分难舍。周穆王不想走了,他舍不得美丽的西王母,舍不得壮丽的昆仑山,舍不得神仙洞府,舍不得瑶池幻境。但这一切的不舍与眷恋,却被现实世界撕扯的粉碎。一份来自边关的紧急军情,让这一切美好转瞬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 镐京急电。徐国国君嬴诞自立为王,已经公开与大周王朝决裂。 边关战事紧急,但掌控一切的周穆王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昆仑山。难道现在要回师镐京,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周穆王却是出奇的冷静。嬴诞不是要做国王吗?没关系,我作为大周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完全赞成他的意愿。不仅如此,还要将徐国周边的三十二个诸侯国,一并赏赐给嬴诞。毕竟,既然你要做国王,就不能还像个光杆儿司令一样。 周穆王很聪明,这一切妥协只是迫不得已的稳军之计。嬴诞,在老子最惬意的时候给老子添堵,你等着瞧! 人间天子与昆仑女神执手相望,依依惜别。西王母泪眼婆娑,她用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倾诉离别的惆怅。“苍穹之上,白云飘荡。巍巍昆仑,从天而降。万里迢迢,山水阻挡。愿君安康,何日与我再诉衷肠。”(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之无死,问复能来。 ) 昆仑女神的离别之曲凄婉哀伤,人间天子更是情思绵长,“东归故土,只为天下昌盛。万民幸福,我再与你共度此生。三载光阴飞逝,美丽的原野之上,我们终将一起纵马驰骋。”(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周穆王眼含热泪,怅然若失的离开了昆仑山。蓦然回首,一个柔美的身影伫立在山顶,久久的凝视着东方。 神话终究是神话,周穆王与西王母的爱情故事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史籍中似是而非的记载,后人们将信将疑的叙述,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番消遣而已。故事不是历史,却更让人浮想连连,意犹未尽。此时此刻,太泽也不禁轻轻的哼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周穆王离开昆仑山,快马加鞭的向着遥远的东方故土一路狂奔而去。在《史记》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似乎可以看出周穆王回军时迫切焦急的情形。“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穆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这句话是说,徐国国君反叛大周后,周穆王为了迅速平定叛乱,命令嬴造父为自己驾车,马不停蹄的向着镐京进发,大队人马一天要行进数千里。 纵然真的是一日千里的速度,从昆仑山返回镐京,想来也要日夜兼程的狂奔些日子。也许是一路的风尘让周穆王深感疲惫,也许是边关的战事并没有预想中紧急。就在周穆王的车驾即将进入大周领土时,天子决定稍事休整,传令大军原地待命。 漫漫征程,周穆王真的有些累了。在临时搭建的宫帐里,周穆王原本矍铄的双眼渐渐的有些倦怠了。他唤来随行的妃嫔陪在自己身边,置酒和歌,心中却依旧闷闷不乐。昆仑山上的女神,让他魂牵梦绕,相思成灾。 就在周穆王的心中倍感清冷的时候,一个来自远方的客人走进了天子的宫帐。此人名叫偃师,是位名扬西域的奇人异士,他此行是专程来为周穆王进献宝物的。偃师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伙子带到周穆王近前,说这个人便是要献给天子的宝物。周穆王心中十分诧异,不知偃师意欲何为。偃师轻轻的拍击了几下手掌,衣着艳丽的小伙子霎时间轻扭腰身,竟在天子的宫帐里翩翩起舞。只见他姿态曼妙,技艺娴熟,身形千变万化,舞步更是随心所欲。 周穆王心中也是啧啧的称奇,想不到在这教化未开的蛮荒西域,竟有如此技艺绝伦的舞者。一曲终了,周天子正要打赏,却不料那个小伙子竟然偷偷的瞟了几眼周穆王身边的爱妃,分明流露出挑逗的神情。简直是色胆包天,堂堂周天子岂能容忍一个戏子对自家女人不坏好意。 周穆王一声令下,武士们冲进宫帐。可怜那个目无君王的小伙子立时变作了刀下之鬼,一颗人头滚落在地。周穆王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了脑袋的身躯非但没有倒下,竟然依旧行走自如。周穆王愤怒了,他觉得偃师是在用妖术戏耍自己。偃师自知大祸临头,便赶忙将没有脑袋的身躯放倒,三下五除二的将一具躯体拆解的支离破碎。 周穆王看傻了,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散落一地的四肢和骨架。天啊,原来这个舞姿翩翩的年轻舞者,竟然是用木头,皮革和兽毛拼凑而成的人偶。周穆王壮着胆子,仔仔细细的瞧着。人偶的体内,五脏六腑一应俱全,虽然也是惟妙惟肖,只可惜都是用野兽的肝脏替代的。 偃师看出了天子的疑惑,他熟练的将人偶重新组合拼装,先前那个小伙子转瞬间又生机勃勃的出现在了周穆王的眼前。周穆王心悦诚服了,他不住的打量着偃师,不由得惊叹道:“你的技艺不亚于天地的造化神功呀!” 偃师造人的典故最早出现在《列子.汤问》一书中,虽说可信度不高,但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关于机器人的最早记载,或许也是最早为人熟知的科幻故事。只可惜后人的思路过于保守,没有在此基础上天马行空的借题发挥。如果将一个人偶跳舞的故事,扩展幻想成为人偶之间对战的故事,应该更加吸引世人的眼球。果真如此,兴许《变形金刚》的著作权就会早早的属于中国了。 第三十三章【仁义治国】 结束了万里征程,周穆王回到宗周镐京。随即委派嬴造父整顿军马,操练兵士,筹措粮草。那个搅了天子春梦,自立为王的徐国国君,你的末日即将到来了。 徐国,一个存在于现今山东南部和江苏北部地区的古老诸侯国。追根溯源,徐国的历史可以从大禹治水时说起。嬴造父的祖先,前文中提到的那个辅佐大禹王的伯益,因为功劳巨大,他的一个名叫若木的儿子被分封到了徐地,成为了徐国的创始人。明白没,嬴造父和徐国国君其实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徐国历经夏商两朝,在长达千年的岁月中,一直都是一个屹立于东方的诸侯国,而且经济繁荣,长盛不衰。在周王朝建立后,徐国与周王室的关系若即若离,直到三监之乱的爆发,徐国才与周王朝彻底撕破了脸皮。商朝的亡国太子武庚造反,徐国作为商王朝曾经的诸侯国,当然义不容辞的站到了武庚一边。只可惜周公姬旦是那个时代的强人,三年的平叛战争,不仅除掉了武庚,也使东方的徐国迫于压力,对大周王朝表示臣服,无可奈何的成为了接受周王室分封的一方诸侯。 在徐国的第三十一代国君嬴绂(浮)在位时,大约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徐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出世了。相传,可见又是不足为信的传说故事。徐国国君嬴绂的妻子,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可生下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肉球。呜呼哀哉,可怜的女人,莫非是个肿瘤不成,兴许又是灵珠子转世的奇谈。肉球的父亲和哪吒他爹一样,也认定这肉球是个不祥之物。但嬴绂和李靖不同,他没有抽出宝剑将肉球砍成两半,而是命令仆人将肉球丢到了河边。 国人是最不善于异想天开的民族,我们的神话故事总是好像有个模板一样,大都不尽相同。肉球降生和哪吒出世如出一辙,再看肉球后来的命运,俨然又是克隆了周天子的老祖先后稷先生的境遇。后稷他娘未婚而孕,生下了个男娃。他娘觉得这孩子不吉利,便三番五次的想要把孩子丢弃,可幸运的男娃面对遭遇都能逢凶化吉,还能得到野兽牲畜的庇护。后来,他的狠心娘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有神灵护佑,便不敢再丢弃。因为这个男娃幼时的不幸遭遇,所以他的名字被称作“弃”。再后来,弃长大成人,教授世人种植五谷,因而成为了天下的农师。他的功劳得到了舜帝的赏识,成为了主管农业的官员,称为后稷,并被赐姓姬氏。承蒙祖上大德,周王朝的历代天子就是他的后世子孙们。 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肉球在河边的奇遇。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养了一只名叫“鹄(户)仓”的大黄狗。这天,鹄仓到河边玩耍,见到一个大肉球,便兴致勃勃的叼着回家了。老太婆看到大肉球里隐隐约约的有东西在蠕动,便壮着胆子将肉球剖开,里面居然坐着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婴。消息不胫而走,国君嬴绂听说此事后,简直是喜出望外。他亲自到老太婆家千恩万谢,才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又抱回了宫中,并取名嬴诞。 那只大黄狗鹄仓也是很通灵性的,既然那个男婴是我救回来的,我当然要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就这样,小嬴诞有了鹄仓的陪伴,度过了十分快乐的童年。直到有一天,可爱的鹄仓再也跳不动了,跑不动了。它安静的依偎在小嬴诞的怀中,永远的睡去了。鹄仓死后,头顶上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两只犄角,屁股上长出了九条尾巴。人们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鹄仓根本不是大黄狗,而是天上的黄龙降临在了人间。嬴诞和徐国百姓一起,将鹄仓的尸体安葬在泗水河边。三千年过去了,现今在泗洪县半城镇的南郊,依然能看到一座巨大的黄土墩,墩上长满了古树和荒草。据当地的地方志记载,这个黄土墩称作“龙墩”,而当地的老百姓却更愿意将其称作“狗坟”,据说这里就是埋葬鹄仓的地方。 嬴诞在二十岁时,继承了他爹嬴绂的君位,成为了徐国的新一代领导人。他在主持工作期间,奉行道义,用仁义慈爱去治理徐国百姓,用诚意包容去取信于周边的诸侯。那是一个用拳头说话的时代,但嬴诞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将徐国的军事开支大幅度的进行削减,将省下的军费全部用于社会福利和民生支出。短短几年间,徐国便已建设成为老有所养,少有所学,耕者有田亩,居者有房屋的和谐社会。百姓安居乐业,官吏克己奉公,这一派安定繁荣的景象,宣告徐国已经大踏步的进入了发达国家的行列。徐国在嬴诞的治理下,威信远播,徐国的国际地位更是日益提升。许多原本听命于周王室的东方诸侯们,主动的向徐国投来橄榄枝,甘心情愿的送来贡品,接受嬴诞的册封。那些本来就对周王朝不买账的淮夷部族,更是觉得嬴诞才是他们值得信赖的伙伴,纷纷的投怀送抱,发誓效忠于徐国。古籍记载,“穆王末年,徐君偃好仁义,东夷归之者,四十余国。”不简单吧,超级难缠的东夷地区竟然有四十多个部族愿意归顺徐国。自以为是的大周天子,相比之下,是不是觉得太没有面子了。 事情往往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在聚光灯下功成名就的时候,纵然外表如何的低调谦虚,但内心强烈的膨胀感却是招架不住的。在东方大地上独领风骚的嬴诞,终于因为一次意外的寻宝,而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古书记载,在武原县东面十里,有一座高大的东山。嬴诞有一天来到这里,在山顶的洞穴中,意外的发现了一副大红色的弓箭。嬴诞喜出望外,他觉得这是老天爷赏赐给徐国的祥瑞,预示着自己将要登上天子的宝座。弓箭的意义非比寻常,是拥有杀伐权力的象征,而这种权利,是只有至高无上的周天子才能独家消受的。现如今,嬴诞得到了上天赐予的弓箭,莫非是上天在授意嬴诞,已经到了权利更替,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嬴诞还是十分谨慎的,并没有急于上位。但他众多的拥趸却是耐不住性子了,一天到晚在他耳边讴歌赞美徐国国君的伟大与神圣。那些听命于徐国的诸侯们,更是慷慨的献上土地和人口,以此去扩展徐国的疆域,进而激发嬴诞的野心。 嬴诞终于挺不住了。既然堂堂的周天子可以全然不顾道义,去讨伐弱小的犬戎。更可以撇下黎民百姓,到那万里之外的昆仑山,去和梦中情人幽会。只能证明,你是没有资格去承担“天子”这一神圣使命的。既然上天已经把天子的祥瑞降临到徐国,那我就应该义不容辞的成为天下的主人。 嬴诞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徐国天子的宝座,自立为王。终于将自己的鼎鼎大名永远的留在了西周的历史古籍中,徐偃王。 徐偃王的远房亲戚嬴造父此时却在周穆王的手下干的风生水起。周穆王任命嬴造父为前线总指挥,统帅周王朝中央大军去讨伐大逆不道的徐国。是违抗王命,还是大义灭亲,由你嬴造父自己选择。嬴造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常言道:“三年不登门,是亲也不亲。”何况这一千年都不曾走动串门儿的远支儿。 祭公谋父又一次提出了异议。他觉得嬴造父是个年轻人,本职工作只是个赶马驾辕的车夫,让他这个毫无军事经验的毛头小子去对抗老谋深算的徐偃王,实在是强人所难的下策。但周穆王却不以为然,他在嬴造父耳边秘授机宜。一个完美的军事计划即将浮出水面。 嬴造父率领大军风尘仆仆的来到成周雒邑的东边,在汜(四)水岸边按兵不动了。很明显,嬴造父不想去主动进攻,他要吊起徐偃王的胃口。我就在你的国境边儿上,你倒是来打我呀! 徐偃王坐不住了,他无法容忍嬴造父这无名小卒的挑衅。赶车你是内行,打仗我才是内行。徐偃王亲自统帅徐国大军,气势汹汹的向着汜水方向杀来。 嬴造父倒是不紧不慢,他命令士卒在一处十分险要的地方修筑起一座关隘。目的很简单,你攻我守,只要拖住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据说,嬴造父在这座关隘里圈养了很多凶猛的老虎,究竟有何用处,实在不得而知了。但这处关隘却因此拥有了一个十分威风响亮的名号----虎牢关。这里更因为《三国演义》中,刘关张仨人合伙儿欺负吕布的故事,而名扬天下。 虎牢关里的嬴造父悠哉悠哉的抵挡着敌人的一波波攻势,虎牢关外的徐偃王却是心急如焚的从徐国本土大量的调集军队。他握着上天赐予的弓箭,望着眼前坚不可摧的险关,第一次感觉到天子的梦想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苍天呀,既然你已经赐给我杀伐的权利,为何不赐给我杀伐的力量。其实徐偃王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徐国在他的手中做大做强,但藏富于民的同时,牺牲的却是徐国的军事实力。就好象一个饱肚诗书,彬彬有礼的老先生,和一个目不识丁,身强体壮的无赖发生争执时,老先生口若悬河,据理力争,但结局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倒在对方拳头下那个鼻青脸肿的弱者。 东边的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坐在西边王宫里的周穆王也没有闲着。他构思的军事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最阴险的一步,将要付诸实施了。 楚国,你才是可以彻底击垮徐国的强大力量,你将为我所用。 第三十四章【共同的利益】 西周时代的周穆王,在中国历史上的无数帝王中,只是一颗流星,虽有光彩,却不夺目。今天的人们大多不知道这位古老华夏的统治者。但这个压在历史箱底儿的西周天子,却被后世的史学者津津乐道。不仅因为他十分神奇的旅行日记,更因为他被公认为西周时代最为雄才大略的一代帝王。曾经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过,如果史料详尽,周穆王甚至可以和一位后世皇帝相媲美,那就是妇孺皆知的汉武大帝。 在这次平定徐偃王的叛乱中,周穆王行之有效的军事策略,以及对于战争形势的预先谋划,都表现出了一个杰出统帅应当具备的卓越才干。虽然周穆王也是一个贪恋女色的风流天子,但在危急关头展现出的政治智慧,却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一个才情风雅,任性不羁,色而不滥的男人,当面对正人君子的指责和非议时,却依旧我行我素。难道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一定就是色鬼不成?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了然于胸,拿捏得当。刘邦,曹操,如此。孙中山,毛**,也如此。 周穆王委派王孙厉去一趟楚国,去完成一个十分重要的使命,他要让楚国出兵去攻打徐国。谁不知道,楚国是个贼骨头,怎么可能去听从周王室的摆布。要楚国去攻打徐国,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不发兵北上围攻雒邑,就算是大仁大义了。所有人都觉得王孙厉摊上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周穆王本人却是信心满满,成竹在胸。 在一些古籍中,认为是楚文王接见了大周使者王孙厉,这绝对是历史的误区。楚文王是在公元前689年成为的楚国国君,和周穆王时代足足相差了三百年,除非王孙厉穿越到未来,否则二人是不可能相见的。太泽大致推算了一下,王孙厉能够见到的楚国国君大概是芈熊胜,他是前文中那个盛情招待周公姬旦的楚国国君芈熊绎的第四代重孙。 王孙厉见到芈熊胜,没有太多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这次出访楚国的用意。现在大周军队正在汜水沿岸和徐偃王对峙,周天子命令你派出军队,去偷袭徐国的腹地。王孙厉绝对是不辱王命,作为周王室的使者,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穆王讨伐犬戎的光辉事迹,早已经通过国家媒体的炒作和渲染,传播到了太阳照耀的每一寸土地。芈熊胜知道周穆王是个狠角色,他不想招惹这个活阎王,所以对于天子使节的傲慢态度也只有忍气吞声了。但周天子命令楚国攻打徐国的安排,芈熊胜却是一百个不愿意。他又不好公然违抗天子的旨意,便灵机一动,找了个不出兵的理由。《淮南子》中是这样记载的,王曰:“偃王,有道之君也,好行仁义,不可伐。”明白没,芈熊胜告诉王孙厉,徐偃王是个有道德的明君,面对这样大仁大义的谦谦君子,我们楚国是不能讨伐他的。这下好了,芈熊胜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苦,说自家缺衣少粮,兵源不足等等这些千篇一律的理由,而是很巧妙的抛出了“仁义道德”这张王牌。周天子去讨伐徐国,那是上级领导教训下级员工,别人无话可说。但楚国就不同了,楚国和徐国都是周王室的诸侯,哪有群众斗群众的道理。况且徐偃王有仁有义,假设楚国去讨伐他,就是不仁不义。怎么样,你周天子总不能逼着臣民去做不仁不义的事情吧! 面对芈熊胜强有力的推辞,王孙厉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句话,这是周穆王在他临行时交待给他的杀手锏。“楚不伐徐,必反朝徐。”如果今天楚国不去讨伐徐国,总有一天,徐国会凌驾于楚国之上,到那时,楚国也只有给徐国进贡的份儿了。 一句话,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芈熊胜的头顶,让他心中发颤,头皮发紧。芈熊胜知道,这绝不是王孙厉危言耸听。徐国强劲的发展势头,是楚国十分忌惮的。很多原本听命于楚国的南方部族,也纷纷投靠到了徐偃王的门下。每次想到这些,都令芈熊胜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三岁孩子也心知肚明。东南方的徐国越做越强,只会让南方的楚国越来越弱。就好象两只恶狼去争抢一块肥肉,你一口吃掉一大半,留给我的就只剩下一少半。长此以往,你会更加强壮,抢到的肥肉会越发丰厚,而我却更加弱小,总有一天我将无肉可吃,被活活的饿死,我的尸体也终将会成为你的美餐。 徐偃王,芈熊胜仰慕你。你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但英雄的晚景大多凄凉。没有办法,徐国和楚国离的太近了,在长江淮河流域,只能有一个人胜出,不是你,而是我。也许你有改天换日的本领,也许你有重整河山的壮志,但此刻请你作罢,因为这一切都将阻碍楚国的发展和壮大。可惜你不是楚人。为了坚持自己的路,只能让别人无路可走。 芈熊胜打量着眼前的中央特使,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约在公元前930年前后,楚国的大军渡过淮河,十分顺利的直捣徐国腹地,兵不血刃的将徐国的都城(今江苏泗洪)团团包围。楚国人望着眼前这座周长十二里的超级大都市,心中充满了困惑。富庶的徐国毕竟也是堂堂的东方霸主,既然都城的规模能够超越周天子的九里王城,城外却为何看不到密密麻麻的战车和枕戈待旦的守军。难道名扬天下的徐偃王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纸老虎而已?既然已经兵临城下,楚军将要发起最为猛烈的攻击。 正在虎牢关前一筹莫展的徐偃王得到了一个最坏的消息,徐国都城已经被楚军攻陷了。徐偃王恨得咬牙跺脚,破口大骂。芈熊胜,你这个匹夫,徐国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在老子背后捅上了致命的一刀。徐偃王当即决定,立刻回师救援,他要和阴毒的楚人决一死战。 虎牢关里的嬴造父看到徐国大军无缘无故的突然撤军东去,肯定是徐国国内出了变故。看来天子巧妙安排的军事部署已经成功。既然你匆匆忙忙的撤退了,就该轮到我穷追猛打。嬴造父身先士卒,一路紧随徐军,马不停蹄的向着泗水方向杀来。 徐偃王统帅的大军在距离徐国都城不远的地方,遇到了前来截击的楚军。两军交锋,正杀得难解难分,却不料嬴造父率领的大周军队及时赶到。周楚联军前后夹击,迅速形成合围。徐国军队难以招架,只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且战且退。徐偃王一路向北溃败,当大军来到彭城(今江苏徐州)时,已经是退路全无。如果继续向北,徐军就将进入鲁国的地界。鲁国国君会收留徐国的流亡**吗?毋庸置疑,坚决不会!根红苗正的鲁国和周天子同宗同族,君臣关系好的一塌糊涂,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徐偃王,这个乱臣贼子的。 徐偃王自知已是穷途末路,只得率领残余部下退守到东山之上。又是东山,上天在这里赋予他象征王权的宝物,但冥冥中的指引,又将他带回到这里,等待上天最后的眷顾。徐偃王万万没有想到,数以万计的徐国老百姓扶老携幼来到东山,誓死抵抗周楚联军,即使徐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与偃王同生共死。看到这些,徐偃王应该知足了,作为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褒奖更让人欣慰。万民拥戴,我心足矣!这才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 徐国兵祸,皆因嬴诞一人而起,与徐国万千百姓何干!徐偃王独自一人来到东山山顶,望着山下成千上万的徐国百姓,不禁老泪纵横。“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务,以至于此。”此时的徐偃王大彻大悟了,文德固然可以兴国,武备却要用来安邦。国家繁荣,长治久安,万民向往,但这一切都要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保障。 徐偃王不愿看到自己付出毕生心血的徐国陷入刀兵之灾,更不愿看到徐国百姓生灵涂炭。他向全天下,发布了生命中最后一道命令,“圣人不可杀人己呈己欲,君子不处危邦,楚患者,诞一人而已,吾去,则刀兵可息。”徐偃王要让天下知道,嬴诞不贪恋国君的权势和富贵,却十分担忧徐国百姓的安危。你们所忧患的只是我嬴诞一人而已,和徐国百姓没有丝毫关系。你们放下手中的屠刀,放过无辜的百姓,我嬴诞将会独自一人离开。 徐偃王登高远眺,南望徐国,一腔热血,喷薄而出。约公元前926年,徐偃王兵败自尽。偃王死后,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仁德的君主,将东山改称作徐山,又将彭城周围的地方称作徐州。 也许是后人不愿见到仁义先驱徐偃王兵败身死的悲惨结局。相传徐偃王躲过了周楚联军的追杀,在东山隐居了数年。后来驾着一叶小舟,漂洋过海,一路漂泊到了吴越地区,在东钱湖畔的隐学山中,结茅草而居,与山野为伴,孤独终老,结束了自己大起大落的一生。 究竟徐偃王最终的命运如何,后人只能在古籍传说中去寻找,但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又实在让后人无踪可寻。伟大的徐偃王,被历史的迷雾层层包裹,我们也许压根儿就没有看到他真实的模样。 “正统论”束缚国人太久,似乎只有周秦汉唐,才能拥有华夏民族的名分。而徐国,一个屹立于华夏东方长达千年的古老国家,竟然在古籍史记中遮遮掩掩,能不提就不提,万不得已时,也只是一笔带过,含糊其辞。为何会如此?只因为徐国被历史划定的框框挡在了外面,是不具备正统名分的“蛮夷戎狄”,是**神圣的历史不屑一顾的边缘问题。更加之徐偃王的僭越叛逆行为,更是“不安君臣本分”的大逆不道之举,这绝对是后世儒学所不能接受的。试问后世的哪代帝王天子愿意身边有个徐偃王,和自己去抢那顶挂满珍珠的皇冠。 徐偃王结束了,无论生与死,他都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他的治国教训,却令后代统治者们受益匪浅。“国穷民富”,取乱之道,“国富民穷”,治世之法。 第三十五章【士族崛起】 士农工商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其中士是一个特殊阶层,他由最初西周一个最低等的贵族最终为整个知识分子的名称。他实际构成中国帝王之下的统治阶级。 士作为屌丝逆袭要东周春秋时说起,管仲就是一个起点。我们从管仲身上,士一个如何的阶层。 一,管仲 |,管仲生世 管仲(约公元前723年-公元前645年),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颍上(今安徽颍上县)人,周穆王的后代。 因此这里,姬姓又为何叫管仲?即是周穆王的后代,为何出生在安微颖上,而不周的都城镐京(现西安)? 周穆王(约前1054年—前949年),姬姓,名满。周昭王之子,西周第五位君主。在位55年,是西周在位时间最长的周王。 周穆王姬满执政时期,将自己的一个庶子分封于原管叔之邑(今河南郑州),其后人为封邑为姓,这就是管仲的由来。 历史上有两支管氐,其中一支为管叔鲜后人, 叔鲜,姬姓与周武王同母三弟。武王克商后,其封地管国,负责监管商之遗民,周成王时代,因不服周公,参与发动叛乱,被周公所杀,其后人以国为姓,为管。 但管叔鲜因叛乱而死,可谓身败名裂。现管氐后人都以管仲为管姓始祖。 管仲始祖为周穆王庶子,而周穆王死到管仲出生有226年(前949~前723年),西周是嫡长子继承制,而管仲不是出生在其祖上封地〈河南郑卅),可以断定管仲其父并非嫡出,甚至可能是庶出的庶出,由此可见。当时贵族庶出的身份等级是一代不如一代。 管仲出生在安微颖上,说明其父当时也在颖上,而颖上当时属楚国地界,管仲父親是如何到了齐并当上大夫?不得而知,而管仲好友鲍叔牙也是颖上人,其父是杞国公子,夏禹后裔,姒姓,鲍叔牙父后仕齐国大夫封地鲍,叔牙以封地鲍为姓。 因此,管,鲍两家可能在颖上就以相识。 即然管仲之父为齐之大夫,应也有封地,为何,后来管家道中落呢? 我们注意到,管仲有个叔叔管至父也是齐国大夫。 西周是嫡长子继承制,无嫡则兄终弟及,因此管仲可能是非嫡生,这样,其父死后,其爵位和封地由他弟继承,如此,管仲与其母,孤儿寡母家道贫困就可解释的通。 2,管鲍之交 管仲的发迹,离不开鲍叔牙的无私帮助。 我们之前说到,管鲍两家,可能在颖上就以相识,相交。,可以说是老乡而到了齐之后,这两家又都外地人,在齐一定是人生地疏,这家自然报团。因此,同乡,发小,又同是外来人口,这是管鲍之交的基础。 鲍之父是杞国公子,所谓公子一般都是国君儿子,因此鲍可以说是贵三代,而管虽为周穆王后代,但年代久远,且又庶之又庶,管仲只能说是贵N代,因之家境而言鲍比管要好的多。 管仲年轻时为了家庭生计,不得不去做生意,合伙人就是鲍,所谓合伙,实际上就是鲍出本钱,可是到分红的时候,他却要多拿。鲍叔牙手下的人都很不高兴,骂管仲贪婪。鲍叔牙却解释说:“他哪里是贪这几个钱呢?他家生活困难,是我自愿让给他。”有好几次,管仲帮鲍叔牙出主意办事,反而把事情办砸了,鲍叔牙也不生气,还安慰管仲,说:“事情办不成,不是因为你的主意不好,而是因为时机不好,你别介意。”管仲曾经做了三次官,但是每次都被罢免,鲍叔牙认为不是管仲没有才能,而是因为管仲没有碰到赏识他的人。管仲曾经带兵打仗,进攻的时候他躲在后面,退却的时候他却跑在最前面。手下的士兵全都瞧不起他,不愿再跟他去打仗。鲍叔牙却说:“管仲家里有老母亲,他保护自己是为了侍奉母亲,并不真是怕死。”鲍叔牙替管仲辩护,极力掩盖管仲的缺点,完全是为了爱惜管仲这个人才。管仲听到这些话,非常感动,叹口气说;“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鲍叔牙啊!”管仲和鲍叔牙就这样结成了生死之交。 像管仲这样的人,如社会平稳,国家安定,他是没有机会的,所以他曾三次入仕,结果都是被炒鱿鱼。但管博学多闻,常与鲍谈论国,鲍深以为管为治国奇材。他需要的是一次机会。 公元前698年,齐僖公去世,其嫡长子齐襄公即位 齐襄公有两位异母兄弟,长为公子纠,次为公子白,均以成人,欲找人辅佐,管仲认为机会来了,他认为齐襄公残暴昏庸,必不长久,于是他对鲍叔牙说,将来继位当国君的不是公子纠,就是公子白,我们二人各辅佐一人,将来不论谁继位,我们互相举荐。于是鲍选公子白,管选公子纠。 齐襄公在位期间,荒淫无道,昏庸无能,公元前""""694年趁鲁桓公携妻文姜访齐与其异母妹文姜**,派彭生杀害妹夫鲁桓公,而后再杀彭生以向鲁国交代。鲍叔牙预感,齐国早晚生乱。所以他对公孑白说,“有奇淫者必有奇祸,我们还是到他国避避。”于是他和公子白逃往莒国,他认为“莒小且近齐,小则敢慢我,近则旦暮而归”。 公元前686年,齐国大夫连称,管至父和公孙无知(齐襄公堂弟)发动政变杀了齐襄公,公孙无知自立为王。管至父是管仲叔叔,知管仲才能,想召管仲辅佐公孙无知,管仲则对公子纠说这些家伙,死到临头,还要连累人,我们逃吧,于是管仲与公子纠逃往鲁国。 至此,公子纠与公子白,分別逃往鲁和莒,鲁和莒距齐一远一近,而正是这一远一近,决定了这二人的命运。 公元前685年齐国又发生政变,大夫雍林杀公子无忌,连称,管至父,并派人前往鲁国迎公子纠回国 此时逃亡在外的公子纠和小白,都力争尽快赶回国内夺取君位。而莒近鲁远,管仲受命,先行昼夜追赶,中途欲射杀小白,箭射在小白的铜制衣带钩上。小白装死,在鲍叔牙的协助下抢先回国,登上君位,即齐桓公。 在当时,按宗法制伦理,齐立公子纠,更符合宗法礼数,因此即便公子白先回国也未必为君,况且齐国已派人到公子纠回国。 公子白能即位,关键在于鲍叔牙在齐国说服了,齐国两个关键大佬,高傒,国懿仲,这二人是周天子任命的上卿,故称为天子二守。其中高傒为齐文公之子公子高孙,在齐姜氐一族辈份甚高,公子白在齐时就和高关係很好,公子白离齐后定与高一直保持联系,事实此次之变,也是高暗中通知小白归国。 但还需一个理由服众人。鲍叔牙提出两条,一,齐连弑二君,非贤者不能定乱。况且先迎公子纠,却小白先到,这是天意。二,鲁国接纳纠,定有图后报,之前为宋国立子突,索赂无厌,现我国多难,能满足鲁的征求吗?,鲍的说词,首先得到高,国二守支持,又得大夫隰朋,东郭牙的支持。由此公子白即位号齐桓公。 这埸纠白国君之争,还有一差别值得注意。 公子白回国仅向莒国借兵一百乘,由鲍叔牙带队,一路上轻车快马且鲍昼夜赶路先入齐,并赢得了时间。 而公子纠回国,却鲁国君鲁庄公带队,兵车三百乘,一路赱赱停停,而管仲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结果到齐境后人家早己准备妥当,一战打下来,结果大败,差点丢了命,还丢了鲁地汶阳。而鲍叔牙得寸进尺,领大军压境迫,鲁国杀公子纠,交管仲。 这埸争斗,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距离决定了命运,时间决定了生死。 三管仲的改革 齐桓公最终接纳了鲍叔牙的建议,不计那一箭之仇,拜管仲为相,鲍任大谏,〈相当于监察兼组织部长)。至此君臣三人开启了长达四十余年的合作。 东周伊始,春秋时期,天子权威丧失,这丧失的结果就是礼崩乐坏,而礼崩乐坏的结果,列国并峙,争强夺利,征战不休,这种乱世之际,各国如何生存而强这是个问题。 另就齐桓公,管仲二人而言,他们是有暇疵的,齐桓公弒兄夺位,而管仲背主为相,因此不服者,大有人在。因此与公与私都必须改革,只有通过改革,一强国力二固政权。势在必行。相传齐桓公见管仲后,一连聊了三天三夜,句句投机,君臣之间治国理念的契合,就是他们长达四十年合作的基础。 管仲和之前所有的官员不同,他曾身处底层,他经过商,当过兵,也就是说打过战,做过生意,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人,这样社会阅历,是那此贵族高官所没有的。因此知民情,接地气,这是改革者的先决条件。而管仲之后春秋战国时期的列位改革者都是如此。 管仲的治国理念,归纳起来八个字: 对内 改革开放 对外 尊王攘夷 和我们现在的改革由农村起步一样,管仲的改革也是从当时的土地制度开始 我们说西周的封建制的经济基础就是井田制。这是一种国有制的表现形式。其实井田制早在夏商时期就,这是一种古老的部落公社所有制,到了西周井田制更加完善,这种氐族集体耕种土地在人类早期工具落后,人口稀少,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为保证一定生产力是有效。但随着时间推移,人口增加,以及工具改进,特别到了春秋时期,铁器出现,人口增长及个人或家庭的开荒能力大大的提高,于是出现井田之外的私田。这种私田出现就势必产生原井田的隶农出走。甚至引起井田的荒芜。这说明井田制己满足不了,由于人口增长和工具进步而产生的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实际上中国现代公社制度就很类似西周的井田制,我们看看当时社员生产的积极性,就可知道井田制下生产。 与现代改革一样,管仲也是采用包产到户的改革,管仲称之为“均田分力”管仲认为‘把土地分下去,实行分户经营,可以使人民自觉抓紧农时。他们会知道季节的早晚、光阴的紧迫和饥寒的威胁。他们会自觉地早起晚睡,全家人都关心劳动,不辞劳苦地经营。若不实行均田分力,地利就不能充分利用,人才不能充分发挥。不告之农时,人民就不抓紧;不教以农事,人民就不积极干活。’ 均田分力’把劳动者在土地所有者野蛮强制下的劳动变为自觉主动的尽心尽力的劳动,当压迫变成自由,新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现代中国的农村包产到户的结果也就证明了这一点。 与‘均田分力’相配套的是“相地相地而衰征”的新田赋制改革,就是依据土壤的肥瘠征收数额不等的实物农业税。‘相地’又称‘相壤’,就是把可耕地核正准确,再对土壤进行质量区分。 均田分力就是分田单干,相地而衰征,根据田的质量而收不同农业税相当于现在的包产到户。如此就显得相对公平。 第三十八章【贫富】 贫富调节 他认为统治者的首要任务就是及时地调节社会贫富:‘散积聚,钧羡不足,分并财利,而调民事也’。如何调节?他的办法是‘长者断之,短者续之;满者洫之,虚者实之’;‘富而能夺,贫而能予,乃可以为天下’。如何夺富予贫呢?他提出了以下措施:向富者征收消费税;限制富人进入某些行业,以免与民争利;间接运用行政手段,以迫使富人散其财物等。同时,对贫者要‘厚其生’、‘输之以财’、‘遗之以利’、‘宽其政’、‘匡其急’、‘振其穷’。 5,统计考核 田有轨,人有轨,用有轨,人事有轨,必有轨,乡有轨,县有轨,国有轨。不通于轨数而欲为国,不可。”什么是轨?统计。上面一段话就是说凡是需要统计,不懂得统计理财,那就根本无法治理国家。统计学,在管仲这里非常重要。据黄仁宇说,中国长期处于封建王朝,没有现代化的原因,就是因为统计学没有建立起来,“无法用数目字管理”,那是因为后世没有贯彻管子的思想,否则不会是这样。 管仲专门成立了一个负责统计的机构,他们的统计非常全面,人口、土地、产出、总值、男女劳力等等,都要进行统计,之后,根据统计结果进行各方面的决策,同时也根据统计结果来进行下一个年度的预测。这也是现代会计学预算和决算的来源 刺激消费 管仲的经济思想中,最为奇特的一项是鼓励消费,他甚至倡导奢侈,这在古往今来的治国者中可谓仅见,在《管子》一书中就有一篇奇文《管子·奢靡》。 管仲提出“俭则伤事”的观点,并指出:大家都不消费,就会造成商品流通的减少,从而妨碍生产营利的活动,故曰“伤事”。 要如何才能推动消费?他的答案是,多多消费,甚至无比奢侈地去消费。 管仲倡导奢侈的理由是,“丹砂之穴不塞,则商贾不处。富者靡之,贫者为之”。就是说,只要不人为地堵塞利源,商贾就会日夜不息地从事营运而不知休息,而富裕的人只有不断地消费,贫穷的人才有工作可做。 管仲还谈及了一个非常先进的观点。他说,每当年岁凶歉的时候,人民没有本业可作,国家就应该进行宫室台榭的修建,以促进人民就业,尤其要雇用那些丧失了家产的赤贫者。这时候修筑宫室,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促进就业,平衡经济。这相当于现代经济中利用基本建设发展经济的手段 历史的遗憾 管仲在齐国为相四十年得巨大成功,使得齐国为春秋五霸之首。而后世对管仲可以说推崇备至,评价极高,儒家孔子曰其仁,而法家更是奉为祖师,可以说管是名副其实的千古一相,但奇怪的是当人们极为推崇他吋,他的治国的经济思想却无人提及而被埋没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 十四世纪西方的学者,从东罗马保存下来的古希腊,古罗马的古纸堆里发现了人性的美和私。由此产生了改变世界的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的本质。就是给人性的欲望正名。打破了中世纪宗教禁欲主义的桎梏。由此产生了自由人权的理念。 而人**望的正当性,2500年前的管仲就已认识到,管仲的重商主义的经济思想直到今天还有其意义,而中国2000多年来并未有类似欧卅的宗教思想禁忌,那么又为何被埋没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呢? 在中国的历史一直没有产生具有独立意识的工商阶层,其原因不仅在经济发展上,更重要的是在我们的文化上。和西方文化不同中国文化是士的文化,从一开始就是为统治者服务。,因此中国的文化是统治的文化。虽然管仲的经济思想有可能导致类似西方权利意识的产生,但独尊儒术的科举制,导致所有的文化人,涌向官场。权利来自权力的掌握,这成为我们传统文人学习的目标。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不可能产生具有独立意识的阶层,且中国经济的发展总是被朝代更跌打断。 管仲的经济思想在中国仅是流星似的一闪而过。这是中国历史的莫大的遗憾。这一闪而过实际上就中断了历史的进程。自秦帝国之后,中国的历史就是循环史而不是发展史。 。颇像现今的中国。国家行政机构为人民服务。商业治国而不是农业治国。后世的朝代,都是为地主阶层服务。管仲的理念就行不通了。地主治国和商业治国是完全两个概念。毛的时代,邓的时代是中国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一个是民不聊生,一个是民富国强。落后的阶层,落后的理念与先进的阶层,先进的理念的不同,带来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进化,最高级的理念应该是美国。获得世界的铸币权。美国就是一个印钞机,就是一家银行。美国用美元统治世界。 大约公元前485年(周敬王三十五年、鲁哀公十年),老子西出函谷,在函谷关被函谷关关长尹喜留住,君喜对老子说“先生想出关也可以,但是得留下一部著作。”老子听后,就在函谷关住了几天。几天后,他交给尹喜一篇五千字左右的著作,然后就骑着大青牛走了。据说,这篇著作就是后来传世的《道德经》。 孔子述论语,是站在君王及统治者角度,教育人们做臣子的道理即如何做到臣忠子孝。 老子写道德,是从一普通人角度,希望,统治者要无为而治即对百姓少管点,自由乃小民安生立命所在。 我以为中国历史有三大遗憾,一是忽视了或根本没有哩解到老子道德经里的自由内涵,二是忽视管子的经济思想,三是忽视墨子科学探索精神。 道是什么?道德经一开篇就是“名可名非常名,道可道非常道。”老子一开篇就表明他所说非常人所理解的道。所以我们说老子道德经不讲道德。 道德经不讲道德,讲什么?讲自由。所以老子又说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是什么?自然就是一种先天的自由状态。所以老子强调统治者要无为而治,什么是无为?就是要少管,治大国如小烹,不要圻腾百姓,给百姓自由,百姓就能自己安生。如此就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就是说,自由是一切发展的本原。 老子道德经还具反圣反智的思想,老子写道德经时已经年过80在此之前他大半辈子都在官埸了混虽官不大,但毕竟算是体制中人,他看多了大人物声色犬马,嘴上的仁义道德,实际在争权夺利,礼乐制度下人的矫柔造作的虚伪,所以他指出“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没有自由的仁义,智慧必产生大伪,近而他进一步指出“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绝学无忧。” 这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是针对统治者而言,所谓绝学指的是抛弃圣智礼法的浮文。由此想来孔子向老子问礼,老子内心是多么的鄙视。这种鄙视,后来都由庄孑表现出来。 道德有许多对统治阶层的批判和劝戒比如“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这五色,五音,五味,驰聘畋猎,岂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 老子认为什么才是好的统治?道德经十七章写道: 太上,下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这段话的意思: 至高至善的掌权者,人们仿佛感觉不到其存在。次一等的,赢得人们的亲近赞誉。再次的,使人们畏惧害怕。更次的,遭人们侮慢轻蔑。信实不足,才有不信。 悠悠然大道之行,无须发号施令,大功告成之后,百姓都视之为自然而然的事,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显然这里,老子反对个人崇拜,而圣人,帝王祟拜是集权专制的基础。而悠悠大道之行,也就给百姓自由,大功告成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想当初我们搞公社,将农民管的死死的,结果就是吃不饱饭,而包产分田到户之后,不用管,给农民以自由。农民却能吃饱饭,这本来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老子道德经的第三个特点:犬儒主义 易中天认为老子的道德经是人生处世哲学。我以为这个处世哲学就是犬儒主义。 犬儒主义(cynici**),亦译“昔尼克主义”。西方古代哲学、伦理学学说。主张以追求普遍的善为人生之目的,为此必须抛弃一切物质享受和感官快乐。其所以称为“犬儒” 其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为雅典的安底斯泰纳认为:“美德是自足的”,“无欲是神圣的”;外在的物质利益,如财富、名誉、快乐及传统的文化、道德规范是违反人的自然,压制人的本性的东西,道德自由在于顺从自然;摈弃名誉、财富,藐视社会传统,克服欲望才是美德;并以过艰苦生活、锻炼抵制诱惑的精神能力为善。 现代犬儒主义是一种“以不相信来获得合理性”的社会文化形态。现代犬儒主义的彻底不相信表现在它甚至不相信还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它所不相信的那个世界。犬儒主义把对现有秩序的不满转化为一种不拒绝的理解,一种不反抗的清醒和一种不认同的接受。 比较一下老子,是不是有许多共同点呢? 犬儒主义是专制社会,自由主义的一种表观,老子处于春秋乱世之际,他是不是对现实的不满转化为不拒绝的理解,不反抗的请醒,不认同的接受?寡欲,请净无为,追求所谓的自然,这正是老子的人生哲学。… 犬儒主义的处世特点,就是不争,随遇而安,如果将老子道德经作为个人人生处事哲学,此时这道就成了大儒主义(请注意犬儒主义本就是自由主义的一个学派) 道德经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jī)于道。(几~接近),做人要向水一样随遇而安且不争,那怕处于恶劣的环境中,不争,自然无人怨咎。所以老子劝孔子,为何不学水呢?你整天东奔西跑争什么?还是像水一样顺其自然吧。 第三十九章【烽火】 骊山上的烽火 文王兴周武王伐纣,其中虽然有三监之乱,其后也有成康之治。周厉王也不是个明君,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全国暴乱,后来死了。宣王继位,励精图治,政通人和,但其晚年,衰像重现。宣王死了,太**涅继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幽王,初中历史中有此人,烽火戏诸侯的主角。列国志记载,幽王暴戾寡恩,动静无常。 另一个主角褒姒还是小孩儿。话说,幽王继位没多久,发生了自然灾害,比较严重,再加上幽王也是暴政,朝中就有人给幽王提意见,幽王肯定不乐意啊,心想:老子的天下,你敢跟老子提意见?关起来。有些人就跑了,有些人就被关起来了。有一个没跑掉,叫赵叔带,跑到了晋国,所以三家分晋有赵国,山西有很多人姓赵的。关起来的怎么办呢?想办法啊,不就用钱用关系用美女?有一个被关起来了的大臣的儿子,就找了一个美女进贡给幽王,请幽王把他爸爸放出来。这个美女就是褒姒。 列国志记载,褒姒首先只有14岁,但长得像17-18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发育得比较早,其次有如花如月之容,倾国倾城之貌(列国志原话)。幽王看了,爽。果然,下半身思考问题,但是问题又来了,褒姒进宫,幽王就不见她笑过。有人又要出馊主意了,这个人叫虢(音:郭)石父。出了不少馊主意,但是褒姒还是不笑,怎么办?幽王说:”谁有主意让褒姒笑一下就赏钱,黄金千金。”(千金买笑的由来)。虢石父又出了一个馊主意:走,去骊山,点起狼烟,让各国的救兵来救驾,开诸侯们一次玩笑,看看褒姒会不会笑。 周朝是分封制,跟文王武王打江山的兄弟们都有自己封底,烽火狼烟是抵御犬戎用的,诸侯国一看到狼烟就会过来救驾。 诸侯们看到狼烟,撩急火急的过来了,一看,没有敌人啊,心想:妈卖批,被逗了。果然褒姒笑了,但是,诸侯们的心凉了。大家都听过狼来了的故事,跟烽火戏诸侯一个道理。 这件事给诸侯的信号就是:君可以有戏言。此离西周灭亡不远了。 西周灭亡,周平王东迁洛邑。 烽火戏诸侯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幽王的原配跟褒姒搞不来。其实是褒姒太年轻,不懂规矩,也难怪14-15岁的年龄,现在应该都是读初中。多跟王后搞搞关系,下半辈子不就安安稳稳,荣华富贵?偏不。太子就设计打了褒姒一顿。褒姒呢,又怀上龙种了。就跟幽王说:“大王,你不放过我,也要放过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吧。”幽王一听,这还得了?这个戏码是不是很熟悉?很多电视剧都有,小三怀上了,逼宫。 幽王想啊,废王后还有理由,废太子就没道理了。太子是储君,一般是长子,不是说废就废的。虢石父又说:天下都是你的,你的话就是圣旨啊,谁不听你的就是抗旨啊。幽王心想:对哦。于是乎废了王后跟太子,还把娘俩赶回申国了。虢石父这个人就喜欢讨欢心,搞事情;幽王也蠢,换到现在你去当个啦啦队长都当不到。 虢石父是真的喜欢搞事情,王后太子被贬?大王走,打到他老家去。消息走漏了,申国国君就要想办法啊,就找到犬戎了,估计给了不少好处。犬戎部趁幽王还未发兵,就杀到镐京去了,杀得七零八落的。 幽王问:咋办?虢石父:点烽火,诸侯看到就来救命了啊。幽王下令点烽火?诸侯看到烽火第一反应就是:妈卖批,又拿老子寻开心?不去。糟糕,首都沦陷了。申候于是乎想:糟糕,我是亡国的罪人。想完就向其他诸侯国求救。犬戎也没多恋战,杀了烧了抢了,就够了。 诸侯们把原太子请回来当大王了,这就是周平王。 首都都毁得差不多了,钱也被抢光了,怎么办?迁都呗,于是就东迁指洛邑。 镐京:左有瑴函,右有陇蜀,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胜。洛邑呢?其势平坦,跟镐京比没有防御的地理优势,恐常年战乱。 但是还是东迁洛邑。此时东周的大幕已经拉开。 申候引犬戎进中原,历史就是这么的相似,何进引董卓?还是王司徒? 亡国这事也有特性远贤臣,亲小人女色。 桀杀封龙纣杀比干 桀喜妹喜纣宠妲己 幽王赶走了一般贤臣,我就没写出来了。为褒姒,烽火戏诸侯是最错误的决定。 从此天子的地位下降了一个档次。 还发生了一件事让天子的地位又下降了 郑国的崛起1 可以随便百度洛邑和郑国的地图,距离非常近。郑伯友在犬戎打镐京时死了,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后来其儿子有救驾和勤王之功,平王对这个年轻人非常喜欢,关系就不用多说,郑国从此取得了巨大的政治优势。 犬戎攻打镐京后,前来救驾的还有秦国。 列国志原文:却说秦乃帝颛顼之裔。其后人名皋陶,自唐尧时为士师官。皋陶子伯翳,佐大禹治水,烈山焚泽,驱逐猛兽,以功赐姓曰嬴,为舜主畜牧之事。伯翳生二子:若木,大廉。若木封国于徐,复商以来,世为诸侯。至纣王时,大廉之后,有蜚廉者,善走,日行五百里;其子恶来有绝力,能手裂虎豹之皮。父子俱以材勇,为纣幸臣,相助为虐。武王克商,诛蜚廉并及恶来。蜚廉少子曰季胜,其曾孙名造父,以善御②得幸于周穆王,封于赵,为晋赵氏之祖。其后有非子者,居犬邱,善于养马,周孝王用之,命畜马于汧、渭二水之间,马大蕃息。孝王大喜,以秦地封非子为附庸之君,使续嬴祀,号为嬴秦。传六世至襄公,以勤王功封秦伯,又得岐、丰之地,势益强大,定都于雍,始与诸侯通聘。 秦国有光彩的历史也有黑暗的历史,从上面能得出几个结论: 1地方不大,但远离中原。 2虽然列为诸侯国,但战斗力比较强,警惕性比较高。 3秦国当时的位置靠整个版图的西北部,外患比较多,有戎荻,犬戎。 秦襄公勤王之后,平王说:咱国家,靠近你那边大部分被犬戎戎荻侵占了,你把他们都赶走,土地呢,纳为你自己的土地。秦襄公做到了,主要是国土面积比从大了很多,也为秦国以后的称霸,兼并,到统一走出了打下了最基础的一步。 郑国,也乘着周乱,夺得了东虢还有某些小国家,但是整个国土面积无法与秦国比。充其量只能做一个政治大国。秦襄公死后,秦文公继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查秦文公郊天应梦,比较有神话色彩,不可取。 此时说说郑国的政治手段非常强。如果说是靠郑武公的话,那么就是靠关系靠感情,如果是靠郑庄公,那么就是靠政治手段了。 郑武公生了两个孩子,长子叫寤生,次子叫段。为什么叫寤生?生出来的时候脚先出,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头是后面出来,做母亲的会受多大的痛苦。所以母亲就对寤生印象不好,而且段很有君王像,就恶寤生而喜段。 武公死后,寤生继位,号庄公。此时,申后(他们母亲)和段一边,庄公和众大臣一边。庄公在新郑,段在京城(我猜应该是荥阳,郑国只有这两个城市比较大)。庄公以静制动,段就想着把哥哥搬倒,其母做内应。 段在京城利用母爱子,加上制造一点舆论,收买人心。理由出去打猎,实际操练部队,这都不多说了。庄公想不能总是陪你玩,我还要辅助天子啊,我就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假出一道命令,说自己去天子那儿了,留祭足监国。申后听了,就通知段过来把国家给弄过来,但并不知这是庄公的套路。段倾国之兵,并借兵卫国来攻打新郑,庄公则兵出两路,一路兵去荥阳,同样制造舆论,不废吹灰之力夺了京城,二自己领兵去把共城(段的封地)夺了,断了段的后路。此时段新郑打不进去,荥阳回不去,回共城被庄公围了。心气太短,自杀。 庄公也怪母亲,说了:不至黄泉勿相见。但母亲还是母亲,日子还是要过。一日,庄公请大臣颍考叔吃饭,割了一块羊腿给他吃,他没吃,把羊腿包好了,庄公问其故,考叔说,我老娘一个人在家,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我带回去给他吃。庄公嘿然。 考叔:这是一种鸟,白天虽然不能看见泰山,单是晚上却能看清秋毫,小的东西开得见,大的东西看不见,小时候它母亲哺育了它,长大了它却吃了它母亲,你说他不应该被吃吗? 后来就有了黄泉认母的故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 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秦国崛起到统一最基本的条件——地广,在东周前期就具备了,战斗力强且有居安思危的觉悟。 2郑庄公的王位也是有流血事件发生的。郑庄公是个孝子。 3郑庄公有一批贤臣良将,但是并不完全依靠,拥有自己的看法,尽管我写的东西没有体现出啦,有兴趣的可以查一查,祭足,高渠弥,公子吕等等。这一点大家可以类比一下曹操,曹操也有一批某事将领,但也不完全听他们的。曹操和郑庄公都是,经过贤臣建议,经过自己的思考得出想法! 4庄公的战略能力有体现。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玩英雄联盟或者星际争霸,段合卫兵攻打新郑就像,自己明明处于经济劣势视野劣势,还敢出去打架,可别人根本不跟你刚正面,直接一波偷家GG。段玩的是战术,刚正面,先不说能不能刚过,但是庄公玩的是战略,已经赢了。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郑庄公不费吹飞之力,把段逼到老家,也没打仗,而逼死段。可怜了一群卫兵,贪图钱财,损失了我也不知道多少,反正郑国没多大损失。 第四十章【当然无存】 周郑交质,君臣无分 段已死,其子公孙滑前来侵犯郑国,问计于群臣。公子吕曰:“斩草留根,逢春再发。’公孙滑逃死为幸,反兴卫师。此卫侯不知共叔袭郑之罪,故起兵助滑,以救祖母为辞也。依臣愚见,莫如修尺一之书,致于卫侯,说明其故,卫侯必抽兵回国。滑势既孤,可不战而擒矣。”庄公说:然。 公子吕充分分析了公孙滑和卫国的团体内部关系,遵循了上兵伐谋。郑庄公手下的智囊团也是非常厉害的。一个然字也说明庄公充分的思考,跟公子吕得出的结论一样。 但此时,公孙滑已经打下了廪延,庄公大怒,便出兵围了廪延。 春秋是一个礼数非常周全的,来而无往非礼也,并且郑国又是政治大国,郑国的表面文章已经做得很好了,卫国不会这么不懂味。便做了两件事,一,撤兵。二跟郑庄公修好,撇开跟公孙滑的关系。公孙滑也逃至卫,庄公母亲,也是公孙滑的奶奶,怕段无后,便放过他了。 郑国内乱,庄公久不入朝,平王因虢公忌父来朝,聊得比较投机,就对他说:‘郑国领导朝政也有这么多年了,如今这么久不来,我想请你帮我处理一下事物’,虢公忌父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反正拒绝了,就回国了。郑庄公在朝中有不少眼线,知道了这件事。就入朝想放权,平王就不然他放权,继续让庄公主事。一个想放权,一个就不准他放权。最后平王放下身段,说我把我的太子放在郑国,以表我周郑世代友好,同时也可以让太子学习学习先进的郑国管理经验。庄公没办法,让世子忽入周。 在当时,天子应该是说一不二的,居然还跪舔郑国,当时大国有秦国,齐国,晋国,楚国,可见周天子地位的低下。周郑交质让本靠名分维持的君臣关系荡然无存。 郑庄公的政治手段和军事才华——郑国的崛起3 周郑交质,一向无事,平王在位51年崩,周桓王继位。春秋时期,男人16岁成年,周平王大概70岁左右,放到现在也是个随便抱孙子的年龄,给放到郑国的太子是太子狐,平王死的时候估算也有50岁左右,听到父王驾崩,加上舟车劳顿,染疾便死了,王孙林继位,即周桓王,是周平王的孙子,大概20-30岁。 平王后期,摄政大臣有郑庄公和周公黑肩。虢公忌父迎新王时做事做的很周到,周桓王很是欢喜。周公黑肩给周桓王分析:郑庄公惨刻少恩,非忠顺之臣也。但郑国从郑武公平定犬戎,到东迁洛邑,摄政,到郑庄公摄政,为国家出了不少力,您刚即位,就夺了他的劝,郑庄公可能会很不服气啊。周桓王年级本来就比庄公小,政治经验也比郑庄公少,就说:我不能坐以待毙,就这样决定了。 周桓王对郑庄公说:你是先王的大臣,我不敢用你。言下之意就是夺了你的权,你可以走了。庄公也很生气,就退了下去,后来跟郑国大臣们说了,有三大臣的意见有代表性。 大夫高渠弥进曰:“吾生两世辅周,功劳甚大。况前太子质于吾国,未尝缺礼。今舍吾主而用虢公,大不义也!何不兴师打破周城,废了今王,而别立贤胤。天下诸侯,谁不畏郑,方伯之业可成矣!”这个人属于激进派,前面说了,郑国国土面积不大,这是无法成为军事强国的条件,没有考虑比自己大的国家,如齐国,秦国,晋国,楚国等。这个打破周城,废立之举不可行。可以参照董卓废立陈留王刘协。高渠弥是个阴险人,郑庄公死后原形毕露。 颍考叔曰:“不可!君臣之伦,比于母子。主公不忍仇其母,何忍仇其君?但隐忍岁余,入周朝觐,周王必有悔心。主公勿以一朝之忿,而伤先公死节之义。”颍考叔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但这个意见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大夫祭足曰:“以臣愚见,二臣之言,当兼用之。臣愿帅兵直抵周疆,托言岁凶,就食温、洛之间。若周王遣使责让,吾有辞矣。如其无言,主公入朝未晚。”这个办法就是说,给周桓王一点颜色瞧瞧,看你敢不敢还手。不把你废了,但是要你知道我郑国也不是好惹的,挑战天子权威。 后面的事就是,抢了你周天子的粮食。桓王想兴兵伐郑,周公黑肩曰:勿以小忿而弃懿亲。然后庄公去赔罪,这是后话。 但是庄公的目的达到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虽然你是天子。 郑庄公刚准备去启程去赔罪,还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齐郑石门会盟。齐僖公想给自己的女儿说一门亲事,看中了郑世子忽。被忽拒绝了,原因是齐大而郑小,不愿高攀,大丈夫志在自立,何必靠婚姻?不知是福是祸,福是齐僖公的女儿后面嫁卫国,是个荒淫无道的女人,被**。祸是郑国郑庄公死后的内乱,没有有实力的帮手,如果就了齐僖公的好意,说不定郑国还可以多风光两代。 还有一件事是郑国轻松拒敌。卫州吁弑君代之,纠宋鲁陈蔡,伐郑。后面仔细写卫国的内乱。先写郑国拒卫宋鲁陈蔡五国联军之事。 卫州吁想赢只是为了稳定国内人心,郑庄公让公子吕假装被打败了,无本质上的损失军事力量。有胜利之名。庄公料定卫国必有内乱。 鲁国是收了卫国的钱财才过来帮忙的,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都是很小的国家,春秋前期这两个国家是为了刷存在感? 真正出力打的是宋国,为什么要出力呢?此时宋国的国君是宋殇公。宋宣公传其弟,是宋穆公。宋宣公的儿子叫与夷,宋穆公的儿子叫冯。宋穆公的君位是哥哥这里来的,想帮君位还给哥哥的儿子与夷,即宋殇公。不说春秋战国,古代大部分都是父传子。宋殇公一直把公子冯当做隐患。庄公把公子冯引向别处,宋兵自移。 这里展示了郑庄公的政治能力和军事分析能力,没废什么力,打发走了五国连兵,如孙子兵法的次之伐谋。 卫国之乱,大夫石蜡大义灭亲 卫国从西周末期以来也是一个能够与郑国在政治上有同等地位势力的国家。首先卫国是姬姓国家,老祖宗也是跟周天子的老祖宗是同姓,有深远关系的。其次西周末期,卫武公也有救国勤王之功,但那时卫武公也有80-90岁了。 卫武公死了,其子卫庄公继位,卫庄公死,其子卫桓公继位。古人的关系很乱,娶老婆,陪嫁的侍女也可以上。但是一点,肯定是卫桓公亲生的。而卫州吁的母亲,没错,就是陪嫁的侍女,嫁的不能生育,陪嫁的“帮帮忙”。州吁性暴戾好武,喜于谈兵,庄公非常喜欢。而太子呢?则是后面继位的卫桓公。 周平王死,公子狐悲痛而死,王孙林继位,是周桓王,前面说过了。 卫桓公准备去洛邑拜见新王的,在去的时候,州吁发动了春秋的“玄武门之变”,把他哥哥杀了,夺了君位。 州吁,跟一个人很要好,这个人也常常为州吁出谋划策,发动春秋的“玄武门之变”正是此人的主意,这个人叫石厚,大夫石蜡之子。蛊惑州吁出兵郑国的也是他。 州吁还没发动政变之前就和石厚经常在一起干坏事。老爹石蜡把他关在家里,他就翻墙出去,到州吁的家里玩通宵,一连几天不回家。 发动政变之后,大家都流传州吁弑君,人心不稳。怎么办?走,出去打胜仗去。一个人打不赢怎么办?石厚与州吁分析利害关系,用重金收买鲁国,伙同陈国蔡国,拉上宋国(前面已经写清楚)就跟郑国打仗去了。而且小胜就走,州吁问其故,人心未稳,获得胜利的名声已经够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国内情况稍微稳一点了,州吁石厚问老石蜡应该怎么办?石蜡说:去周天子那里,新王刚继位,快去拜见新王,让他册封你!州吁大喜,于是准备出发了。石蜡一面假装帮州吁出主意,一面血书一封致陈国,血书大概意思是:这个州吁,把我们国家的国君杀了,你帮我报报仇之类的。陈国卫国关系不错,还有借兵之好,陈国可能是负责帮周天子搞主持方面的事。州吁和石厚到了周天子门前,发现一块牌子,牌子上写:为子不孝,为臣不忠者,不许入庙。州吁问何故,答曰:先君遗训。州吁便也不疑,这智商估计连个啦啦队长都当不了。州吁和石厚进了大殿,陈国大夫曰:只拿弑君贼州吁、石厚二人,余人俱免。州吁带来的人估计也知道他弑君的事,也就不插手。大伙儿就把州吁宰了。 有人又帮石厚开脱,说他是大夫石蜡的儿子,肯定是受州吁利用之类的话,反正给足了石蜡面子。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听说石厚没被杀,石蜡也听到,毕竟是他的儿子嘛,大家还是想办法帮石厚开脱说好话,石蜡怒曰:州吁之恶,皆逆子所酿成。诸君请从轻典,得无疑我有舐犊之私乎?老夫当亲自一行,手诛此贼。最后肯定还是把石厚杀了,《左传》作者左丘明叹曰:大意而灭亲,真纯臣也。 卫国从此走向了正确的发展道路?也不见得,先留这,下次再说。 第四十一章【挟天子】 很多人不理解,包括小编我以前也不理解,石蜡大义灭亲,但是结合当时的时代特征,便想通了。古人多为舍生而取义,义大于任何东西,包括人的生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道义面前没有任何道义可说。石蜡为义灭亲,死士豫让三刺赵襄子——士为知己者死不外乎一个字义。 其实石厚也是有头脑的一个人,说以厉害关系连兵伐郑,就说明了他有能看清局势的能力。也知道小胜时,国内人心未稳,当务之急是把名声带回国家,郑国也是大国,真打并不一定能打赢,见好就收,也算明智。但是他帮助的对象是弑君之人州吁,却说弑君的主意也是他出的。石厚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但是没有用到正道上。可惜。 “奉天子以令诸侯” 郑庄公闻五国兵退,后闻州吁被杀,此时宋国攻打长葛,宋国公子冯宋长葛逃回,心里很是伤心,庄公安抚了一下,便有伐宋之意。于是问大臣们。祭足给庄公分析了一下:齐本来和郑有会盟之好,鲁国出兵完全因为受了贿赂,陈蔡完全是跟风的,但是首要任务是朝见周天子(此时是周桓王三年)和搞定陈国。 郑庄公准备与陈国修好,但陈候说:郑伯狡诈不测,岂可轻信?不然,宋、卫皆大国,不闻讲和,何乃先及我国?此乃离间之计也。但是陈候担心不无道理,我先跟卫国攻打你,你居然跟我修好?郑庄公怒曰:陈所恃者,宋卫耳。卫乱初定,自顾不暇,岂能为人?俟我结好鲁国,当合齐、鲁之众,先报宋仇,次及于陈。此破竹之势也。此时祭足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以更小的代价换取了更大的利益。曰:郑大陈小,陈候必认为是离间计,咱们派人去侵入他们国家,必有所获,然后派一个会说话的人去游说,陈国必然自归。其果不然,陈国公子沱说:郑国美意不可再推了。 陈国已定,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在春秋前期打仗,必须师出有名。祭足说:这个时候应该去朝见周天子,让他承认咱们的身份。于是庄公朝见周天子,但却被周桓王数落了一番。 周桓王:“卿国今岁收成何如?” 庄公对曰:“托赖吾王如天之福,水旱不侵。” 桓王曰:“幸而有年,温之麦,成周之禾,朕可留以自食矣。” 郑庄公知道以前做错了事,理亏,便不做声了。名曰;卿以为备荒之资。现在是虢公石父和郑庄公共同把持朝政,庄公见到周桓王没有没有剥夺自己的政治权利。就说:我就知道他不敢剥夺我的政治权利! 此时,周公黑肩派人送来两车绸缎。这是为什么呢?周桓王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沱,次子叫克,周桓王更喜欢克,周公黑肩辅佐的对象(周公黑肩就是未来的太傅),庄公料定,以后会有夺嫡之谋。祭足说,这不就是给咱们最好伐宋的理由?派人把绸缎盖住,写两面旗帜,旗帜上写:奉天讨罪。一路上说了宋国的不是,听者都信以为真。 于是乎就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宋国。宋国怎么办?打又打不赢,就会想办法解决,叫上齐国和卫国来跟郑国讲和,郑庄公没有来,此议和便不存在了。 郑国就纠集齐鲁,一起伐宋,并许诺:攻下的城池都归齐鲁所有。蔡卫小国,如果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便没有管了。 宋殇公问计,孔父嘉也给宋殇公分析了局势:鲁国就是贪贿赂,出工不出力;陈国菜果,都是受天命伐我,也不会出力,郑国必定是倾国而出,我们可以去偷袭他们后方,让郑国无法首尾兼顾。后方被攻击,郑庄公无法久留,齐鲁陈蔡必不自留,宋之围自解。 虽然分析得非常到位,无奈孔父嘉的军事指挥能力是不能跟郑庄公相比的,庄公曰:吾知孔父嘉不知兵也,宋兵郑国团灭,还被夺了几座城。为什么呢?明天说,主要是郑庄公的军事指挥能力 郑国的崛起4 话说孔父嘉杀到郑国城下,郑世子忽发文书至郑庄公,郑庄公隐下此事,对齐夷仲年,鲁公子翚说:我奉命行事,已攻下两城,你们一人一座城,我不敢中饱私囊。齐国也不敢受,鲁公子翚却不推辞。 庄公班师,半途听到:宋卫连兵向戴进攻了。庄公说:吾定当已计取之。一方面派兵在宋卫连兵没到之时攻下戴过,另一方面,在戴国城门周围设下包围圈。 后面不用多说,郑庄公围了宋卫连兵,孔父嘉逃回了宋国。这一趟出来,郑国收了戴国,并了宋卫之兵,庄公犒劳三军。 庄公大排筵宴,款待从行诸将。诸将轮番献卮上寿。庄公面有德色。举酒沥地曰:“寡人赖天地祖宗之灵,诸卿之力,战则必胜,威加上公,于古之方伯如何?”群臣皆称千岁。 惟颍考叔嘿然。 庄公睁目视之。 考叔奏曰:“君言失矣!夫方伯者,受王命为一方诸侯之长,得专征伐;令无不行,呼无不应。今主公托言王命,声罪于宋,周天子实不与闻。况传檄征兵,蔡、卫反助宋侵郑,郕、许小国,公然不至。方伯之威,固如是乎?” 庄公笑曰:“卿言是也。蔡、卫全军覆没,已足小惩。今欲问罪郕、许,二国孰先?” 颍考叔曰:“郕邻于齐,许邻于郑。主公既欲加以违命之名,宜正告其罪,遣一将助齐郕,请齐兵同来伐许。得郕则归之齐,得许则归之郑,庶不失两国共事之谊。俟事毕献捷于周,亦可遮饰四方之耳目。” 不得不说,郑庄公手下的贤才良将确实也很厉害。 郑齐攻下郕国,自不在话下。郑国联齐鲁,讨伐许国去了。点兵之时,发生了一件事,庄公说:谁能不费吹灰之力挥舞大旗,谁就是中军大将。第一个出场的是瑕叔盈,左右各挥舞了三下,第二个出场的是颍考叔,挥舞着大旗跳上跳下,毫无压力,刚准备接受赏赐时,一个人跳了出来准备于颍考叔争夺一番,颍考叔见来者气势汹汹,便驾车跑了,这个是谁呢?是公孙子都。颍考叔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攻打许国的时候,郑国将领各显神通,颍考叔率先拿着大旗,到达了许国城墙上,子都怕他抢了自己的头功,便发了一暗箭射死了颍考叔。郑国部队看见颍考叔被箭射死了,便打了鸡血一样,把许国攻下来了。庄公出榜安民,说:伐许的目的是许国国君不是不是,跟许国百姓无关。又以新君年幼,派了人在许国帮忙,名为帮忙实为监国。 庄公因颍考叔死了,非常不开心,便祭祀他。后来子都被厉鬼缠身,自杀了,死之前说是自己杀死的颍考叔(有点神话神话)。 此时鲁国有发生了一件事,鲁惠公有几个儿子,但是喜欢妾生的小儿子,公子轨,鲁惠公死了,但是公子轨太小,大臣们就推长子继位,但是他心里一直认为国家还是公子轨的,自己只是过度一下的,号鲁隐公。公子翚想向鲁隐公求官,隐公不许。公子翚怕隐公为难自己,就联合公子轨发动政变,杀了隐公。公子轨继位,号鲁桓公。 郑庄公闻:伐鲁好还是和鲁好?祭足说,和鲁好。便修书鲁国,世代连好。 又有宋国使者请公子冯会去,为什么呢?公子冯一直在郑国,而且郑国宋国一向不和。宋国太宰华都与公子冯交情不错,宋殇公是重用孔父嘉的,所以太宰华都一直不得志,就想把宋殇公搞下台。宋国连连征战,其实已经打不起仗了,很多家里都是没有男丁的,百姓都有点怨恨宋殇公。还有一个件事,太宰华都看上了孔父嘉的老婆。所以,此时太宰华都就派人在街上散步消息:用兵都是孔父嘉的主意。 来年阅兵,原本只是阅兵,华都派人在军中散布消息:又要向郑用兵了。军队人心惶惶,便去太宰家里诉苦,太宰就引导大家用计把孔父嘉杀了。 且说宋殇公闻司马被杀,手足无措。又闻华督同往,大怒,即遣人召之,欲正其罪。华督称疾不赴。殇公传令驾车,欲亲临孔父之丧。华督闻之,急召军正谓曰:“主公宠信司马,汝所知也。汝曹擅杀司马,乌得无罪?先君穆公舍其子而立主公,主公以德为怨,任用司马,伐郑不休。今司马受戳,天理昭彰。不若并行大事,迎立先君之子,转祸为福,岂不美哉?”军正曰:“太宰之言,正合众意。”于是号召军士,齐伏孔氏之门,只等宋公一到,鼓噪而起。侍卫惊散,殇公遂死于乱军之手。 便迎回公子冯,号宋庄公。 齐国受到杯戎主骚扰,郑庄公派世子忽去退敌。敌退,齐僖公见世子忽这般勇猛,这是齐候女儿已经长大,便又说,联姻之事,但被世子忽拒绝了。 郑庄公除了宠爱世子忽,还有公子突、公子仪、公子亹。理论上都有可能成为郑国国君。这是一个隐患,下次再说 第四十二章【颜面扫地】 郑庄公的政治顶峰,是福还是祸?——郑国的崛起5 周桓王听闻郑庄公假命伐宋,非常生气,于是彻底剥夺了郑庄公的政治权利,还准备补出兵讨伐,就纠集卫,陈,蔡伐郑。 郑庄公问计于群臣,祭足支持认错,庄公曰:王夺我政权,又加兵于我,三世勤王之功,付之东流。又分析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跟周桓王一决高下。 周兵本少,陈国与郑交好,卫蔡军事实力跟郑国本来就不是档次。 过程不必细说,祝聃望见绣盖之下,料是周王。尽著眼力觑真,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幸裹早坚厚,伤不甚重。郑国后来鸣金收兵了。 祝聃请功,庄公却说;只要社稷不受影响便足够了,你如果射死了周桓王,是不是想让我背负弑君之罪?马上准备了大礼,去周王那里请罪去了。周王顺台阶下,周公黑肩说:你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从此,郑国的政治影响达到了最顶端,但周天子的地位一落千丈,每一个诸侯都有可能让周天子颜面扫地。 郑庄公的政治顶峰,是福还是祸?——郑国的崛起5 周桓王听闻郑庄公假命伐宋,非常生气,于是彻底剥夺了郑庄公的政治权利,还准备补出兵讨伐,就纠集卫,陈,蔡伐郑。 郑庄公问计于群臣,祭足支持认错,庄公曰:王夺我政权,又加兵于我,三世勤王之功,付之东流。又分析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跟周桓王一决高下。 周兵本少,陈国与郑交好,卫蔡军事实力跟郑国本来就不是档次。 过程不必细说,祝聃望见绣盖之下,料是周王。尽著眼力觑真,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幸裹早坚厚,伤不甚重。郑国后来鸣金收兵了。 祝聃请功,庄公却说;只要社稷不受影响便足够了,你如果射死了周桓王,是不是想让我背负弑君之罪?马上准备了大礼,去周王那里请罪去了。周王顺台阶下,周公黑肩说:你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从此,郑国的政治影响达到了最顶端,但周天子的地位一落千丈,每一个诸侯都有可能让周天子颜面扫地。 郑庄公的政治顶峰,是福还是祸?——郑国的崛起5 周桓王听闻郑庄公假命伐宋,非常生气,于是彻底剥夺了郑庄公的政治权利,还准备补出兵讨伐,就纠集卫,陈,蔡伐郑。 郑庄公问计于群臣,祭足支持认错,庄公曰:王夺我政权,又加兵于我,三世勤王之功,付之东流。又分析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跟周桓王一决高下。 周兵本少,陈国与郑交好,卫蔡军事实力跟郑国本来就不是档次。 过程不必细说,祝聃望见绣盖之下,料是周王。尽著眼力觑真,一箭射去,正中周王左肩。幸裹早坚厚,伤不甚重。郑国后来鸣金收兵了。 祝聃请功,庄公却说;只要社稷不受影响便足够了,你如果射死了周桓王,是不是想让我背负弑君之罪?马上准备了大礼,去周王那里请罪去了。周王顺台阶下,周公黑肩说:你知道错了,就算了吧。 从此,郑国的政治影响达到了最顶端,但周天子的地位一落千丈,每一个诸侯都有可能让周天子颜面扫地。 奉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一人——“小霸”郑庄公 《沁园春。雪》写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毛 觉得上述几位大人物还有一点缺点,同时也在其他时候对商纣王,曹操,朱元璋有很高的评价,但是被他称作“很厉害”人物只有郑庄公,一个“很”字突出了毛 对郑庄公的欣赏。 郑国地理位置在东周旁边,加上郑武公又有勤王之功,给郑国的政治前途提供了先天性的优势。但是也仅仅是政治上的优势,郑国国土面积不大,无法为以后提供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如晋三军。 但是有这么一个君主,让郑国在春秋时代站在了时代的最顶端——郑庄公。 郑庄公凭什么能让郑国成为春秋初期的“大国”呢?他到底有什么能力呢? 第一个是忍。第一忍忍母和弟,母亲厌恶庄公,喜爱二儿子段,庄公继位后两人给庄公出了不少幺蛾子。要地,给;要军事演习,演;要来发动政变,来。这件事忍的好处就是,让你们无话可说,让你们自己漏出狐狸尾巴,“待子反之”。最终逼得段自杀,不至黄泉不见母亲。 第二忍忍周平王,平段乱之时,久不入朝,平王有意分权给周公黑肩。庄公当然不高兴,平王也知道自己理亏,天子居然觉得自己理亏,明明就是你家的天下。就出了周郑交质的点子,此时庄公没有要越权的意思。忍来的结果是继续自己政治道路。 第三忍是忍周桓王,假命伐宋后,天子大怒,要攻打郑国,继续忍。结果就是桓王输了。 第二是变通。段政变死后,庄公对母亲说:不至黄泉,勿相见。颍考叔是出了名的孝子,利用野味打比喻,劝戒庄公。最后想出了挖一个水泉,名字就叫黄泉的办法,最终还是原谅母亲。 第三是知人善用,善于纳谏,善于思考。庄公身边有一批贤臣良将,文有祭足,公子吕;武有高渠弥,子都,颍考叔等,这些人给庄公提了不少的建议。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听取意见,必定会被牵着鼻子走。这一点和曹操很像,先听取大家的意见,再有自己的判断。 第四是“做生意”。首先是段儿子公孙滑继续作乱时,简单修书一封致卫候,讲清楚原因,卫候便撤兵,于郑于卫都无损失。 又如,鲁桓公杀了鲁隐公后,关于讨鲁还是伐鲁的问题,鲁国国土面积跟郑国差不多大小,如果一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结果就是让别国有机可乘。春秋的战争并不是以兼并为目的的战争,郑庄公无异于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问题或者达到了自己的政治目的。 再如,派世子忽去齐国帮忙对付北戎主。前有齐国主动会盟,后有郑世子帮忙,获得了一个强力的外援。 但是,最聪明的一笔投资——“公子冯”宋穆公,后面虽然有点小摩擦,但是总比交恶好。 第五是政治手段。周桓王继位,轻庄公重周公黑肩,有让周公黑肩代之之意。明是肯定不行的,怎么办?割成周的麦子。结果就试探出了周桓王的实力,恩,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嘛。 假命伐宋,郑宋向来恶交——奉天子以令诸侯最早的出处,虽然是假命,但是从战前的舆论影响,到伐两城(归鲁)的战后实际效果来看,无疑是一次非常高明的政治决定。 繻葛之战后,郑军射中桓王,周卫陈蔡联军大败,立刻去周桓王处请罪。 第六是军事指挥能力。第一次体现是平段乱,共倾国而出,庄公假令去匡扶朝政,实在“暗度陈仓”:却一路往京城制造舆论,说段的不是,这一步让共无后路可退;另一路夺了段的封地——共城,让段有家不能回;另一路让世子忽关门闭战。这样郑庄公在新郑,一路夺京城,一路夺共城,段孤立无援,最后被逼死。 第二次是解卫鲁宋陈蔡联军。庄公充分分析了各国情况;卫,新君刚立,国内不稳定,无法久出;鲁则贪图重利,无法尽全力;陈蔡小国,不足惧矣;最大的问题是宋国,宋殇公有心头大患在郑国——公子冯(后面的宋穆公)。庄公分析后,一路让公子冯出逃,宋兵之围自解;一路诈败,给卫国一个胜利的名号;鲁国贪利,出工不出力,陈蔡两国自不多说。此举实在是花小钱办大事。 第三次是假命伐宋,宋国用“围魏救赵”解围。郑庄公先夺两城,后面,一路反堵宋卫联军,另一路夺了戴。此举让宋国大将孔父嘉腹背受敌。 第四次是繻葛之战。假命伐宋后,周桓王大怒,合陈蔡卫之兵伐郑。同样也是先分析各国情况,后用鱼丽阵法礼拜周卫陈蔡联军,郑国方面还有特殊人才——狙击手祝聃射中周王。 郑国自周幽王起,三代(郑伯友,郑武公掘突,郑庄公寤生)都有勤王功绩,为郑国的政治优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郑国在庄公领导下,在春秋前期是第一政治大国(齐主动会盟就是最好的体现)。 郑庄公的厉害体现在知人善用,善于纳谏,善于思考的能力;体现在政治智慧;体现在军事指挥能力;体现在每次战争都把自己摆在了有利处。是一个集的军事家,外交家,政治家多种身份为一体的君主。 但是人孰能无过?比如平段乱,体现了郑庄公的无情无义,但是对母亲和段之子公孙滑有体现了那么一点人情味;又如周郑交质,成周割麦,繻葛之战,让天气的威严扫地,开创了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 至于立君之事,是庄公优柔挂断?是世子忽的问题?《列国志》中,祭足说:君多内宠,公子突、公子仪、公子亹三人,皆有凯觎之志。忽致齐,是齐僖公第二次说嫁女给忽的事了,忽拒绝就是此事就是拒绝一个强大的靠山。书中还有一个表现,公子吕死后,庄公想用高渠弥,忽直言高渠弥贪而狠,非正人也,不可重任。庄公遇到封上卿的问题会询问忽,就证明庄公有想立世子忽为储君的想法。加上忽两次辞婚齐国,表现出来的志气,小编猜想庄公是对忽有信心,能够摆平有凯觎之志的人。 虽然郑庄公有过,但无法阻挡他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集军事家,外交家,政治家为一身的奸雄。 第四十三章【卖父求荣】 有两位人物是被毛**评价过‘很厉害的人’,一位是汉高祖刘邦,另一位是后世评价为‘春秋小霸’的郑庄公。 庄公多宠,有四字:子突、子亹、子仪,还有世子忽。庄公死前托孤时,便知:郑国自此多事矣。 世子忽久为储君,且屡建大工,国人信服;帮齐国赶走过北戎,还深得齐候的喜爱。庄公评价子突:突志非安于下位者;子仪,子亹皆有贵像。庄公死,世子忽继位,号郑昭公。 PS:四公子的娘家人(忽-卫;突-宋;仪-蔡;亹-陈) 庄公死前,便知以后子突有变,死后,郑祭足第一个拜访的国家就是宋国,一是修好,二是监突。但是进了宋国,就没那么容易出来。宋庄公威逼祭足废了郑昭公,子突继位,号郑厉公。 宋庄公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一帮郑厉公继位,就开始要金钱要城池,郑厉公当然舍不得啊。之前,郑庄公时期,鲁桓公和宋庄公就是受了庄公的帮助才获得君位的。郑厉公就去找鲁桓公帮忙,要鲁桓公向宋庄公说说情,然并卵,宋鲁从此交恶。 郑鲁联兵来犯宋,宋也要找人帮忙啊,听过齐候喜欢郑昭公(忽),就派人游说。两个阵营又打了不少仗。此事就不提了。 虽然郑厉公是国君,但主要管事的还是祭足,郑厉公就想把祭足杀了。祭足的女婿是郑厉公的,叫雍纠,郑厉公向他许诺,杀了祭足,你就是上卿。雍纠并不受祭足爱戴,便也有此意。但是回去被妻子套出了话,也就是祭足的女儿。祭足女儿问母亲,父夫孰重,母亲说,肯定是父啊,父是给了你生命的,夫,改嫁就是。女儿就告诉了父亲祭足雍纠的计划。祭足有准备,就设计杀了雍纠,郑厉公闻讯便逃走了。 祭足马上迎回郑昭公忽。但是郑昭公在冬天祭祀的时候,被高渠弥和子亹设计暗杀了。 齐国此时出现问题了,出现问题就要做一点事稳定国内情况,听过郑国有高渠弥和弑君的情况,便设计把高渠弥和子亹杀了。 迎子仪继位,子仪十四年,子突带兵打回郑国,没打到国都时,俘虏了傅瑕,傅瑕说:你放我回去,我帮你复国。同年,傅瑕杀了郑子仪,迎回郑厉公。 直到郑厉公死,共三十五年换了四个国君,次数多达六次。 小霸“庄公”死前就说:郑国至此多事矣。既然能实现预料,为什么不能做好预防呢?郑国此后再无任何优势,在整个东周历史中,也是左右不了局势的存在。可惜庄公英明一世,也没有拜托被吞并的结果。 卖父求荣 前653年,郑世子华替他爹郑文公到宁母参加齐桓公之会,世子华与会时,把他爹给卖了,怎么回事呢? 郑文公先后有三位夫人,世子华和他胞弟子臧都是第一个夫人生的,郑华是嫡长子,他妈最初很得宠,所以郑文公就立郑华为世子,将来可以继承君位。后来世子华他妈死了,郑文公又有两任夫人,这俩夫人都生有儿子,郑华他妈没了,自己没了母族的帮衬,兄弟又越来越多,郑华渐渐觉得储君之位受到威胁,心中不安。郑文公后来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宠妃叫燕姞,燕姞是南燕姞氏之女,为媵于郑宫,媵就是陪嫁的女子或男子。古时,大户人家嫁女,除了有大量的嫁妆之外,一般服侍小姐的丫鬟侍女奴仆等人,也会一块跟着陪嫁过去,这些丫鬟侍女就叫做媵,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媵就是五羖大夫百里奚,他是作为穆姬的奴隶一起到秦国的,扯得远了。 燕姞是郑文公第三夫人的媵,和她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女子,燕姞和这些女子虽然陪嫁过来,但一直没有得到郑文公的宠幸。一天晚上,燕姞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个帅哥,手里拿着一把兰草,对燕姞说,我是你祖宗,现在我送你一个儿子,说着把手里的兰草给了燕姞,说,这就是你的儿子。燕姞醒了以后,满室充满了兰草的香气,燕姞就把这个奇怪的梦说给她的同伴听。她的同伴听了之后都嘲笑她,祝贺你呀,要生贵子啦。其实这些同伴根本不相信燕姞能生什么贵子,因为她连郑文公的床边都没挨着。说来也巧,就在当天,郑文公进宫,见到了燕姞,心里很喜欢。燕姞的左右同伴就在那儿偷偷的笑,郑文公问,你们笑什么?同伴就把燕姞的梦说了出来。郑文公一听,这是好兆头啊,这样吧,我来成全你。当天晚上,就让燕姞侍寝,燕姞怀了孕,十月之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就叫做兰,公子兰就是以后的郑穆公。成语“燕姞梦兰”就是这里来的。 燕姞生子之后,慢慢也得宠起来,世子华很郁闷,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废掉,于是求见叔詹,问以自保之策。叔詹是郑国三良之一,谦谦君子,虽然私见,正言教之,得失有命,富贵在天,你别想那么多,尽好你的孝道就行了。世子华很失望,又找孔叔,孔叔也是同样的说法。世子华恶心坏了,就像吃了苍蝇一样。世子华他弟弟子臧是个非主流,喜欢戴鹬冠,鹬冠就是用水鸟毛制成的帽子,这种帽子是术士或者蛮夷之人戴的,中原没人戴那玩意儿。郑国大夫三良之一的师叔看到后就说,这是非礼之服,请公子以后不要再戴。本来是为他好的,子臧吃屁不知道香臭,恼恨师叔,就把这件事告诉他哥世子华,世子华也觉得他弟很委屈,心里就恨上了叔詹、孔叔、师叔三人,真是心术不正。 齐桓公在宁母大会诸侯,郑文公心里犯怵,不敢去,就派世子华去,世子华也不想去,叔詹怼他,让他快点儿去,把世子华恨得牙根儿痒,没办法,还是去了。启程的时候,郑华已经打算好了,要阴叔詹等人一把,以报复叔詹、孔叔袖手旁观之恨。其实这就是信球多作怪,你是嫡长子,又是世子,郑文公真要废长立幼的话,郑国三良肯定要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儿啊,所以说,郑华就是个信球。然而,信球往往要坏事。到了宁母以后,世子华密见齐桓公,细陈自己的诉求,大体上有三条。 第一条:郑国之大小国政,虽由郑文公统领,其实皆决于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泄氏、孔氏、子人氏暗指叔詹、堵叔、师叔郑国三良,意思就是说,郑国三良把持郑国国政,擅权威福,有篡逆之意。 第二条:首止倍盟之事,实在是三良主导,郑君不得已而为之。 第三条:三族为祸郑国,希望霸君可以除掉三良,以后我继位为君,愿意永远臣服齐国,做您的跟班。 这就是世子华的三条密陈,第一条,三良辅政则有,擅权则无;第二条,完完全全就是栽赃陷害,上一节已有定论,首止倍盟,那是申二的主意,而且申二已经正法。第三条,世子华想舔齐桓公,就看齐桓公让不让他舔了。 随后,齐桓公就把世子华的阴谋告诉管仲,问他,你看郑国的事情咱们能不能搞一下啊?管仲断然否决,不行,理由有五点。第一:世子华是来干什么的,是替他爹来参加诸侯盟会的,现在他却要我们杀其大臣,助其登位,毫无人臣之礼。这么无礼的事情咱们能干嘛? 第二:就咱们而言,人家郑国派世子前来参加盟会,本来是好心好意的,你如果听信郑华的话,去搞人家一下子,还有什么信义可言,连信义都不讲了,你还想不想当诸侯霸主了。 第三:泄氏、孔氏、子人氏,什么人?那是郑国三良,贤名闻于诸侯,谁都知道他们是郑国的栋梁。现在仅凭郑华那兔孙三言两语,就要去灭他们三族吗?没有道理。 第四:所谓盟主,一定要应天顺人,违反民心的事情你不要干。且不说世子华谎话连篇,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也轮不到咱们来管闲事,郑文公且没死呢,他死了还有后继国君。郑华之所以让你去办三良,不过是借刀杀人,挖了坑让你跳,你可别心里没数。 第五:我看世子华是个短命鬼,你别听他白活儿,他没几天活头了。 齐桓公一听,他奶奶的,这个兔孙!让人把世子华叫过来,说,你想除了三良,叫你爹来跟我说。世子华见计谋败露,诚惶诚恐,回国去了。 管仲很讨厌世子华这个人,因为他卖国求荣,所以故意让人把世子华的阴谋散布到郑国,郑文公听说后,大怒,把世子华囚禁起来,郑华企图逃脱,被郑文公杀掉。怎么说呢,很多人都是罪有应得的,只不过有的人应得却没得,有些人得到了,郑世子华就是得到的那一类。 平郑之后,周国又出变故,齐桓公不得不挥师安周。究竟其事如何,请继续关注戊申读东周系列 第四十四章【纵横】 春秋战国乱悠悠。 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社会急剧动荡,政治错综复杂,外交风云变幻,周天子政令难行,诸侯间攻伐不断,大小战事此起彼伏,怎么会不乱呢? 但是,不同于其他乱世的满目疮痍,春秋战国是一个乱中有序的时代,庙堂筹谋不失礼仪,金戈铁马不失文明。透过盘根错节,透过纵横捭阖,透过硝烟弥漫,我们看到了礼,看到了仁,看到了忠、看到了义,看到了好整以暇的勇者、雍容优雅的君子,看到了口若悬河的策士、铁骨铮铮的谏臣,也看到了虚心奋发、百折不饶的君主。 一如我们的青春期,春秋战国是朦胧的,寄存于我们遥远的记忆中;是单纯的、躁动的,变数中酝育着勃勃生机;也是血性的、挥洒自如的,充满憧憬,活力四射,爱好竞争,喜欢超越。当我们回首望去,才发现这个时代是我们的黄金时代、炫彩时代、魅力时代、光荣时代,是我们文明的根系之所在。 因为青春,所以自由,各国人才自由流动,空前的思想解放,流派纷呈,学术文化震撼古今。 因为青春,所以开放,旧的制度趋于崩解,图变、图新、图强成为列国的共识。 因为青春,所以灿烂,诸子百家竟相风流,名士宿将纵横捭阖,留下无数令后世传诵的故事。 这个青春的时代孕育了老子、孔子、孙子、墨子、韩非子,也属于齐桓公、晋文公、赵武灵王、秦昭襄王,这是曹刿、专诸、豫让、荆轲的时代,也是屈原的时代,西施的时代! 正是这个青春期的锻打,锻造了炎黄子孙蓬勃奋发的性格,铸就了中华儿女不屈不饶的魂魄,构筑了中华文明包容万物的基因,也在不知不觉中塑造了帝制中国的雏形。正是这个青春期的磨砺,为我们注入了生生不息的力量,使得我们中华文明不为时间所腐蚀,成为世界上唯一一支沿袭至今从未中断的伟大文明。所以相较于世界上其他的太多国家,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可以随手翻开一本两三千年前的著作,与古时的贤达隔空对话,读一段家国兴衰,诵一段微言大义,品一段儿女情长。 春秋时期,五霸争雄,战国之际,七雄并立,大国纵横,小国腾挪,或夹缝求生,或左右逢源,与当今国际社会颇为近似,而且有着本质的统一性,“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亡;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拥有历史这面大镜子,所以我们能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看清自己。 东周,起自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大周东迁洛邑,结束于周赧王五十九年(公元前256年),周国为秦所灭,九鼎被夺。共传25王,历时515年。 “东周分两半”,即春秋和战国。 两者的划分是人为的,划分的依据与周天子的共主地位的丧失、战争主题的改变、礼乐制度的崩溃相关。春秋时代是以争霸战争为主题,任何战争或多或少要打着维护周天子、维护礼仪的旗号,对于“礼仪”虽不能遵而行之,至少也做到了言而顾之;到战国时代,周天子已经完全丧失了从制度到文化上的共主地位,所谓“礼仪”,早已舍而弃之,诸侯以利为尊,战争主题也变成了兼并战争。 两者都是因书而得名。 “春秋”原本是一部编年体史书,是鲁国史官们共同的心血,他们把当时各国报导的重大事件,按年、季、月、日记录下来,一年分春、夏、秋、冬四季记录,简括起来就把这部编年史命名为“春秋”。孔子晚年时以私人身份将《春秋》加以整理修订,记载了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到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的历史,注入自己的政治思想理念,成为了儒家经典之一。孔子所著写的《春秋》起止年代,大体上与一个客观的历史发展时期相当,所以后世史学家便以书名作为这个历史时期的名称,称之为“春秋”。“战国”则因西汉刘向主编的《战国策》而得名, 正因为春秋战国完全是人为地划分,所以就产生了不同的划分之法。 主流学者认为春秋起于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终于周敬王四十四年(公元前476年),战国从周元王元年(公元前475年)到公元前221年秦国统一六国为止。这是根据传统的以君主即位时间作为某个时代起止的划分之法。 第二种是按照战国七雄实际形成时间为时间点进行划分。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册命韩氏、赵氏、魏氏位列诸侯,三家分晋,战国起始,因为这一事件标志着周礼崩坏,群雄竞逐。 当然也有学者认为早在公元前453年,韩、赵、魏三家灭掉智氏,晋国三分已定,七雄并立局面已经形成,应该以此为战国的起始。 还有学者认为应该以孔子《春秋》绝笔时间公元前481年或者《左传》记事终结的公元前468年为分界。 各种划分之法都有其道理,也都有其缺陷,但不管是哪一种,战国时代都是以秦国统一六国为结束年份的,从春秋伊始至战国结束历时550年,而此时,东周已经灭亡三十五年了,也就是说,“东周”与“春秋战国”这两个时间段并不完全对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把两者统一看待。 周幽王,姬姓,名宫湦,幽是他的谥号。谥号是古人去世后,根据他们的生平事迹以及品德给予的文字评价。当然,能够拥有谥号的人必然是有相当地位的人,比如天子、诸侯、后妃、世卿,相应的能够给这些人议定谥号的人也不是一般人,君王的谥号由礼官议定,大臣的谥号由朝廷赐予。就谥号而言有褒谥、平谥、下谥之分,比如文、武、睿、宣这都是褒谥,像厉、炀都是下谥。举个例子,“炀”就是唐朝给杨广的谥号,是个下谥,其实杨广还有个谥号,“明”,这是隋朝对他的追谥,这就是个上谥。至于为何大家都知道“隋炀帝”,却少有人知道“隋明帝”,说到底就是话语权的问题了。 周幽王的谥号是由他的儿子和大臣们议定的。“幽”字表示壅遏不通的意思,以“幽”为谥可见姬宫湦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史书称周幽王“暴戾寡恩,动静无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周幽王的英明领导下,忠直贤明之臣被渐渐疏离,团结在领导周围的多是一些谄媚之徒。后来其父周宣王留下的贤臣尹吉甫、召虎也先后去世,于是周幽王任命虢公石父、祭公、尹球为三公,这三人乃一丘之貉,都是阿谀奉承之人,极尽所能讨幽王欢心,朝政殆废,仅存的忠诚之士只能摇头叹息。 在这里插述一下周朝的权力中心的设置。 周王朝权力中枢为三公六卿五官制。 三公即太师、太傅、太保。“师,天子所师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于德义。”三公主要职责是教导、监护、辅弼天子,制定和颁行礼法。在周朝立国之初,姜太公为太师,周公旦为太傅,召公奭为太保。 六卿即太宰、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卜。 早在甲骨文中,“宰”就作为官名出现了,其责任是管理事务。西周时设置太宰,也叫大冢宰或大宰,即宰的首领,职责是掌管国家的六种典籍(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用来辅佐君王治理国家。可以说太宰是行政官员之首,相当于后来的宰相。 太宗掌辨宗族之序,是专门管理王族堞谱的官员,相当于后世的宗正、宗令、宗正卿。 “史”,顾名思义,与史事、史书相关。太史就是记载史事、编写史书的官员,同时掌管起草文书以策命诸侯、卿大夫,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 太祝是神职官员,掌六祝之辞(顺祝、年祝、吉祝、化祝、瑞祝、策祝),以祷告上天,交通天人,在祭祀中迎神送神,祈福纳祥。 太士与太史职责近似,太士是记言的右史,太史是记事的左史,两者可以通称为“作册”。 太卜掌管阴阳卜筮之法,通过卜筮帮助天子决定诸疑,判断吉凶。在彼时,无论是祭祀、征伐、婚丧、聘问,事先都要参考太卜的占卜。 周幽王即位的第二年,公元前780年,上天要考验大周的执政者了,岐山发生了大地震,震及泾(泾水)、河(黄河)、洛(洛水)三川,河水堰塞。 即使在今天,地震也是极为恐怖的自然灾害,考验的是一个国家的组织调动反应能力,体现的是国家对于民众的态度。在数千年前,天灾更被赋予了特殊涵义,大周制度的设计者周公提出“以德配天”理念,天灾被认为是上天给予执政者的警示,这一点在史籍中常被记载。究其原因还是古人对天灾缺乏科学的认识,抵抗能力有限,而衰落的王朝面对重大灾害更是捉襟见肘,君王个人操守的不足更加凸显,重灾之后国家更加衰败甚至亡国的例子不胜枚举。 岐山是周王朝的发祥地,从周人的伟大领袖周太王带领族人迁至岐山,已近四百年,岐山一直是周人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昔年间凤鸣岐山,大周就取代了殷商,如今岐山地震,岂非上天之警示? 第四十五章【阻止】 太史伯阳父就向另一位大臣赵叔带表达了自己的忧虑:“当年伊河断流,夏朝就灭亡了;黄河枯竭,商朝就亡国了;现在三川同日地震,这三川都起自岐山,岐山必然塌崩,亡国征兆啊!”他甚至预测了时间,“若国亡,不过十年!” 果然没过几天,岐山的守臣又送来奏报,三条河流都断流了,岐山发生了崩塌,当地居民死伤无数。 然而周幽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山川地震是常事,着力救援就是了,不必事事汇报。”因为此时周幽王正在忙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要在全国遴选美女。 赵叔带性格耿直,一向忧国忧民,特别是听了伯阳父的预言后更是坐立不安,于是他数次进谏周幽王,他先是把伯阳父的预言复述一遍,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谏,遇到上天预警,天子应该做的是反躬自省,勤政恤民,怎么能不访贤才却在搜罗美女呢? 一旁的虢石父立即予以反驳:谁都知道大周国都是镐京,跟岐山有什么关系。接着他又指责赵叔带是借此事诽谤天子,散布谣言,理应罢官。 周幽王本来就很讨厌赵叔带,觉得这个人整天就知道呱噪,正好借此事就将赵叔带撵回老家。 赵叔带走了,他携带家人在晋国落了户并繁衍生息,赵叔带就是晋国赵氏之祖,数百年后,赵氏后人与韩氏魏氏三分晋国,列为诸侯,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赵叔带并不孤独, 听说他被驱逐,另一位大臣褒珦又来进谏,为赵叔带鸣不平。大概是褒晌言辞过于激烈,触怒了周幽王,褒珦被关进了监狱。这还不是结局,因为褒珦同时还是褒国国君,周幽王下令,讨伐褒国。 褒国是个古老的国家,其位置大概在今天的陕西汉中地区。大禹时期,因有褒氏辅佐治水有功而封国,周武王伐纣,褒国也曾参与,西周建立后,褒国也曾与周王室数次通婚。 现在周天子动怒,褒国人人自危。 该如何阻止战争,救出国君呢? 夏朝的末代君主名叫桀,他在位时,曾有两条神龙降落在宫殿之上,夏桀想派人屠龙,又担心引起大祸,于是命太史占卜,太史的占辞是祭拜为吉,于是夏桀摆上贡品祷告,这时风雨大作,两条龙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天际。 神龙虽然飞走了,但却留下了一样东西,就是它们的口水。卜者说这是不祥之物,当将其封存。于是夏桀命人将口水收集起来,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小心翼翼的封存了起来,嘱托后人不得随意打开,以免招来祸患。 光阴似箭,王朝更替,转眼八百年过去了,周朝有名的“暴君”周厉王即位,这只保存了八百年的匣子竟然忽然开始发出阵阵光芒,好奇心重的周厉王不顾大臣的劝告,命宫人打开了匣子。谁料宫人竟毛手毛脚将匣子失手落地,龙的口水也流淌到了院子里,变化成一只小鼋,宫中侍卫和宫女急忙去抓,但是小鼋已经跑不见了。 在人群之中,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宫女,她不小心踩了小鼋爬过的痕迹,竟然因此怀孕,而且这一孕长达四十年,直到周宣王时期生下一个小女婴,周宣王认为这是怪胎(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认为),就命人将这女婴扔到河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首童谣开始在镐京流传: 月将升, 日将没。 壓弧箕箙, 几亡周国。 意思是说桑木做的弯弓,箕草做的箭袋,会使大周灭亡。 在古时,人们认为上天会通过童谣的方式警示世人,周宣王深为忌惮,他下令大周境内禁止制造这两样东西,还派专人明察暗访,若有人胆敢违令严惩不贷。没想到一对乡下夫妇恰恰就带了这两样东西到市集中叫卖,军士们依据命令追捕了他们,结果女人被抓处死,男人躲到河水中得以逃脱。 接下来的故事大家想必已经猜到:男人在河边捡到了那个怪胎女婴,逃到了褒国,女婴被抚养长大,并出落得娇艳动人。理所当然,她成为了褒国献给天子的礼物。 周朝时多以国名加姓称呼女子的,她来自褒国,为姒姓,所以她被称作褒姒。 今天的我们听到这段所谓的历史会禁不住哑然失笑,觉得这也太荒诞不经了。但是如果我说这段故事是出自信史《史记》,大家会做何感想? 是的,不是出自《聊斋志异》,不是出自《酉阳杂俎》,也不是出自《搜神记》,更不是听某个看门老大爷一本正经闲唠的,而是太史公司马迁的史学巨著《史记》所记载的。其实这不奇怪,不仅《史记》,在二十四史之中都不乏此类记载,某位君主是神鸟卵生,某位君主出生时红光漫天,某位君主脚下长有七十二颗黑痣,这些都是天命所授的标配。 我们应该理解太史公,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褒姒将证明她确实拥有令山河变色、江山易容的威力。这样的女子,难怪太史公会认为她是上天降下来的妖孽。 当然,我们更应该用唯物者的眼光剖丝剥茧还原事实。 周王朝实行的是外婚制,讲究“同姓不婚”,周王室是姬姓,其婚配必须从异姓诸侯宗室中选取,且要有相当的地位。这是维护中央王权、笼络羁糜异性诸侯的一种手段。据此推测,褒姒应该出自褒国公室,至少也是公族女子,绝不会是演义中的乡下女子,当然更不会是什么怪胎。 褒国使者带上褒姒求见了虢石父,请求虢石父转奏褒国人民对大周天子的臣服,并表示愿意献上美女赎罪。虢石父当然同意,为天子选美女本来就是由他负责,更何况使者是带着巨大的诚意——好多的金银财帛来的。 很快,在虢石父的安排下,一辆装饰得华丽无比的马车驶进王宫。 很快,在虢石父的安排下,褒珦光荣出狱了,官复原职,还得了许多赏赐。 美人起到了作用,娇艳的褒姒一出现,周幽王的眼睛就直了,喜欢的不要不要的,坐则叠股,立则并肩,饮则交杯,食则同器,一连十天不上朝。 随后,褒姒被偷偷安排到了琼台。 确实是偷,因为没有经过一个人,后宫之首的王后。 周幽王的王后是申国国君申侯的女儿,故史书称其为申后,因为申国为姜姓,故也称姜后,或称申姜。申国的身份比较特殊,他们拥有戎人血统,所以也被称为“申戎”。 “戎”是西北少数民族的统称,是炎黄先祖的近亲,同时也是劲敌。据《后汉书》中记载,上古高辛氏就曾与戎人先民多次交锋。周武王灭商之后,放逐戎人于泾水洛水之北,诸戎对初建的大周“以时入贡,王事天子”。但不久后彪悍的戎人开始骚扰边境,给边境诸侯及王室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申戎是戎人的一支,原来是盘踞在大周国都正北方的陕北高原的,这对于周王朝来说这无疑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周穆王时期,为了化解申戎对于渭水平原的地缘压力,周王室选择了妥协招安政策,分封申戎建立国家,即申国,位置大概在今天的陕西宝鸡一带。申国摇身一变,从异族成为了配合周王室抵御其他不臣者的一股力量。申国具有较强大的军事实力,长期经营西方,拱卫着大周的西陲边防,所以王室也常与申国联姻。到周宣王时期,为了加强对南边局势的控制,申国的大部分民众被迁到今天河南南阳一带,在古谢国的土地上建立新的申国,以配合诸多姬姓封国封锁正在逐渐崛起的南方大鳄楚国,这是早期版的以夷制夷,当然也可以按照方位说是以戎制蛮。而原来的申国只留下了部分民众,继续护卫渭水平原的安全,后人称之为“西申国”。 笔者之所以在这里交代申国的前世今生,是因为它的这一特殊身份将在某种程度上直接决定大周王朝的未来走向。 其实褒姒被安排到琼台,申后是知道的,早已经有人向她汇报。不过身为后宫之首,申后并不以为意,天子可以有三个夫人,九个嫔妃,二十七个世妇,八十一个御妻,但是只能立一个王后。她认为过不了多久褒姒就会弃之一旁了,就像之前的嫔妃一样,能蹦多高去。 然而不知不觉三月过去了,褒姒竟然一直没来觐见,甚至连周幽王也不再露面。 申后坐不住了。 带着不满,她直奔琼台,恰好周幽王和褒姒都在,两个人正在卿卿我我,这是申后第一次见到褒姒,她看着褒姒艳若冰霜的脸,不由怒火中烧,拿出了后宫之首的威严来:“你就是褒国来的贱婢?竟然敢祸乱后宫!” 褒姒没有答腔,周幽王连忙答道:“她还没有定名分,所以没有去觐见王后,你可不要生气啊!”一边说一边把褒姒拉到自己身后。 申后见周幽王维护,瞪了几眼,悻悻而去。 申后离开了,周幽王搂着褒姒的肩膀说:“这是王后,明天你去觐见她吧 !” 褒姒嘟着嘴也不搭话,第二天也不去觐见申后。周幽王也不再提。 第四十六章【掌握之中】 申后回去了,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妒忌,恐惧,担忧,伤心。从见到褒姒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这个女子绝对不同于其他嫔妃,君王的心不会再系在自己身上了。 太子宜臼进宫看望母亲,看到申后愁容满面,于是询问怎么回事。申后就把褒姒的事情说了,或许是压抑心中时间久了,更不能与他人提起,此刻申后就像找到了一个倾诉口,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太子显得比申后还要激动,他愤怒地表示一定要为母亲出气。申后讲完了,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或许是女人的敏感,她告诫太子,千万不要惹是生非,节外生枝。看到太子点头答应,申后才舒了口气。 但她没有注意到太子牵着嘴角露出的一丝冷笑,他要为母亲讨个公道。 第二天,周幽王前脚离开,琼台内就闯进来几个人,二话不说,开始揪琼台的花花草草,琼台的宫人立即围过来,拉扯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跑这里采花? 来的人都是一脸鄙夷,我们是太子的人,特意来为王后采花,谁敢阻拦! 两边争论不休。褒姒听到外面吵闹,就出来看是什么情况,忽然旁边窜出来一人,抓起她的头发就是一顿拳头,打人者正是太子宜臼。 琼台的宫人见状,连忙围住太子,跪下求饶。太子宜臼也害怕真搞个好歹来,而且打了几拳,气已经出了,于是住手,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褒姒忍着痛看着太子离开,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盘算,这顿打不能白挨,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 所谓女人的招式,一般有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周幽王回宫了,褒姒拉住他的衣袖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请求幽王本着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精神处置太子。 太子是一国储君,岂可轻易处罚,周幽王安慰道:“这不是太子本意,是王后责怪你不去觐见的缘故。” 褒姒一看这打要白挨了,立马使出第二招:“太子要为母亲报仇,早晚要杀死妾身,妾身一死不足惜,可我已经有大王的骨肉了,求大王放我出宫,让我们娘俩保全性命。”说着就假意抬腿往外走。 周幽王赶紧抱住她,这可不行,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再说我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不就是处罚太子么?他做了错事,就该受罚。 于是太子宜臼被发送到申国,由其外祖申侯管教,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回来。还有太子的师傅们教导无方,全部撤职。 几个月后,褒姒生产了,是个儿子,取名叫伯服。周幽王喜欢的不得了,心里产生了废立太子的想法,但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幽王也不好开这个口。虢石父和尹球瞧出了这个苗头,两人与褒姒私下勾结,一定要促成此事。外有两人撺掇,内有褒姒枕边风,双管齐下。 申后好长时间不见太子入宫,询问宫人才知道太子被贬到申国了。老公见不着,儿子也被弄走了,申后终日以泪洗面,此时废嫡立庶的传闻也飘到了申后的耳中。申后大惊失色,不能坐等,必须有所行动! 有位年老的宫人给申后出了个主意,此时应该主打温情路线,给太子送信,让太子上表表示忏悔,感动天子,只要太子被召回来,自然就有群臣拥护,剩下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申后于是手书一封,命人送往申国。 申后低估了褒姒,低估了政治斗争的严峻性,褒姒一直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派的使者出门就被人拦住,信被搜了出来。 褒姒把信交给了周幽王,信是申后手笔,大概意思是:你父王无德,宠信贱婢,使我们母子分离,现在这贱婢又生下儿子,受宠万分,朝野传闻要废立太子。你就假装已经悔过,求得宽恕,只要你能回来,一切都可计较。 周幽王大怒。 褒姒大哭,“太子早晚要把妾身和伯服杀了!” 周幽王拉着她说:“有寡人为你做主,太子能把你怎么样?” 褒姒越发哭得厉害:“大王能保我们一生么?太子早晚要继位,现在王后母子恨我们入骨,等他们当权了,妾身和伯服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周幽王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又爱又怜,“其实我是有意立爱妃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但于礼制不合呀,恐怕大夫们反对!” 褒姒一听有门,立即止住了哭:“君王忧则臣子分担。大王为什么不把这个意思传达下去,听听大夫们怎么说?” 大夫们还会怎么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大会上,以虢石父、尹球为代表的挺褒派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并生动地列举了申后、宜臼三大项六小项一十八条不宜再任王后太子的原因,又声情并茂地列举了褒妃伯服五大项十小项二十一条完全可以胜任王后太子的理由,其余大臣们也非常配合,他们像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他们非常清楚自己在这场年度大戏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申后被废了,太子被贬了。褒姒扶正成为新王后,子以母为贵,伯服被立为新太子。另外,有异议者,视为宜臼同党,坚决予以肃清。 后宫风云以褒姒取得了全面胜利告一段落。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废后事件,周幽王抛弃了宗法制度选择了爱情,成为西周历史上废后第一人,当然随后的事情也坐实了他成为西周史上废后的最后一人。 在会议结束后的日子里,以太史伯阳父为首的一些大臣们选择了归隐,他们表示自己年老体衰,疾病缠身,恐难以侍奉国君,想回封地养老了。那一笑的风情~~ 坐稳了王后之位,褒姒心情非常舒畅。 周幽王想此刻美人该开怀一笑了吧!他盯着褒姒的脸,期待着,然而那个表情依然没有出现,他非常失落,难道真的从不会笑? 说起来很是奇怪,褒姒自从进宫以来,哭了好几次,哭得梨花带雨,可是从来没有开颜一笑,这是一个冷美人。周幽王想尽了办法,音乐、歌舞、杂耍,诸般艺术形式都用尽了,褒姒还是面若冰霜。 周幽王也曾很多次问她喜欢什么?什么能让她开心? 褒姒摇摇头,说自己也没什么爱好,不过记得曾经有次把彩缯撕破,当时觉得声音挺好听的。彩缯就是彩色的绢帛,褒姒觉得撕彩缯声音好听,也算是大奇葩了。 周幽王一听,你有这爱好,何不早说了。他命人取来许多彩缯,再叫来一些个大有劲汉子型的宫女,开撕吧! 这不就是噪音么,但褒姒确实喜欢,觉得好听。 但是好听归好听,不笑还是不笑。 不笑就不笑呗,要不怎么说是冷美人,可周幽王不这么认为,爱她就要让她笑,而且是开心的笑。一国之君还会有办不成的事?他下令:不论性别,不论出身,只要能够让王后开颜一笑,就赏,重重有赏。选拔人才就是要这么不拘一格!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 大王可从没有这么求贤若渴,上一次这么轰动还是选美呢。献计的人很多,但都没效果,褒姒还是不笑,有几次甚至皱起了眉头。时间长了,搞得周幽王都不耐烦了:选拨人才太难了! 这时虢石父又想出了主意:带王后游骊山。 骊山有什么游的,游个骊山王后就会笑? 周幽王很不悦。 游骊山王后不会笑,但骊山上有个东西能让王后笑! 什么东西? 烽火台! 当初周文王为了发展需要,灭掉了位于今天陕西户县一带的崇国,并在沣水西岸营建丰京,并将活动中心从岐山一带迁至此处。到周武王时,周人又在沣水东岸建立了镐京,丰京是宗庙和园囿的所在地,镐京是居住和行政的中心,合起来称丰镐。当我们打开地图就会发现周文王的眼光之独到,这里河流交错,湖池众多,山原相依,土地肥沃,既适宜农耕,也适宜营建城池。丰镐北望渭水,南靠秦岭,而且其东侧正是骊山,这是秦岭山脉的一个支脉,是秦岭山脉上升形成的一个孤立的断块山,这个断块山对于外敌从东侧进攻王都无疑具有一定的阻挡作用。西周末年,周王室走了下坡路,戎人屡次侵犯,抢夺财物,周宣王命人在骊山建了二十多座烽火台,又设置了几十架大鼓,一旦戎人来犯,夜举烽火,日举狼烟,并鸣大鼓,拱卫王都的诸侯看到烽火狼烟,听到鼓声,就会前来驰援。 可这跟开颜一笑有什么关系? “大王试想,若点燃骊山的烽火,诸侯看到后必定出兵救援,等他们急慌慌赶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岂不狼狈?那副搞笑的样子,王后看到一定会大笑!”能出这种馊主意,虢石父不辱佞臣之名。 有学者从诸侯与镐京的距离来论证这是不可能的,比如齐国鲁国离镐京有两千里之遥,怎么可能闻烽火而至?即使他们真的到了,难道周幽王和褒姒就这么干等着? 确实,史学界普遍对于“烽火戏诸侯”是存疑的,如烽火台出现的时间,如烽火戏诸侯的效果,还有许许多多经不起推敲的事情。不过以距离论证其不合理性是站不住脚的。在周王室分封的诸侯中,并不是都有拱卫王都的责任的,如齐国的主要任务就是镇守东夷,燕国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守山戎,拱卫王都的任务主要是由王都附近的诸侯国来担任的。比如镐京东侧的郑国(今天陕西棫林境内)和西侧的虢国(今天陕西宝鸡东),两国距离镐京也就是二三百里,以马拉战车的奔驰速度,一日一夜是足够赶到的。 周王室旅游团成立了,周幽王任团长,虢石父任导游兼总策划,真正的游客只有一人——褒姒。 旅游团进驻骊山,只等晚上点燃烽火,召唤参演嘉宾了。 一切准备妥当,阻挠者出现了。 第四十七章【远亲不如近邻】 郑桓公听说此事后急忙赶到骊山劝阻,“大王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以后若真是外敌进犯,那个诸侯还来相救?”郑桓公是郑国国君,同时还担任着周王朝的司徒,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周幽王的叔叔。 周幽王最烦的就是爱讲道理的人,可毕竟是自己的叔叔,他还是得耐下心来回答:“现在天下太平,哪来战争?寡人也就是和诸侯戏耍,真要出事了,与叔父无干!” 郑桓公被呛得面红耳赤,郁闷地回去了。 呛走郑桓公,烽火大戏正式开幕:冲天的火光,雷鸣般的鼓声,敌兵入侵的消息很快传遍周边封国,诸侯国的君主大夫们赶忙领兵前往骊山,不过他们都奇怪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戎人,也没有迹象表明戎人来过。 等赶到了骊山,老远就听到舞乐的声音,这时周幽王和褒姒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了,一旁的宫人们对诸侯们高声说:“没有敌寇,让大家虚惊一场!诸位可以各回各国了!” 诸侯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大王这段时间没事做,跟大家开玩笑? 在阁楼上看到诸侯们先是风尘仆仆惊慌失措,然后一脸错愕,最后悻悻然的模样,褒姒终于笑了,盈盈一笑。 不过笑得最开心的还是周幽王,他终于博得了褒姒一笑,看着褒姒艳若桃花的脸,幽王想,若能一直停在此刻多好啊! 这就是“烽火戏诸侯”,出自《史记》。 “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史记》。 “说”字通“悦”,周幽王为了再“悦”褒姒,博得一笑,上演了好多次重播,真把诸侯们当猪猴耍了。最终结果当然是诸侯们不再相信,也不再来了。 赏! 赏虢公! 赏虢公千金。 所谓的千金买笑,大概来源于此。 周幽王不会知道,这一笑的风情,绝非千金可买。他要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大到无法承受! ~远亲不如近邻~~ 申国,申侯在连夜写奏疏。 外孙被逐,女儿被废,让他郁闷,让他愤怒,他连连上疏,言辞越来越激烈。 周幽王连王后都废了,还会在意申侯这个岳父。看到上疏,周幽王拍案大怒,本想不理你,你却自找没趣。虢石父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理念向周幽王进言:“申侯本来就没什么功劳,是因为沾了其女之光,现在他女儿外孙被废,他自然心怀不满,大王应该出兵讨伐他,永绝后患!” 于是周幽王下令削去申侯爵位,并且准备讨伐申国。 消息很快自宫中传出。 申侯安插在镐京的信使听说后,连夜逃回申国,报给申侯。 申侯惊呆了,他没想到周幽王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呢? 申侯一跺脚,既然如此,那就把动静闹得更大些吧! 申侯要先发制人,挥师进镐京,逼天子废掉褒姒伯服,重新立女儿为王后,立外孙为太子。 当然仅凭申国一国之力是做不到的,必须请帮手。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申侯想到了他曾经的老邻居犬戎和现在的邻居缯国。 同申戎一样,犬戎也是戎人的一支,是以白犬为图腾的民族。不同的是申戎加入了大周封国行列,转变了身份,而犬戎游离于“正统”之外,时不时的还发起对中原文明的骚扰。 缯国是夏代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国,大概在今天的南阳方城一带,与搬迁后的申国是实实在在的近邻。 申侯派人带上金帛出使犬戎,并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许诺他们只要进入镐京,宫中财物任由他们夺取。 犬戎当然一口答应,早就梦想到镐京干上一票。 在殷墟卜辞中有关于犬戎农业收成的卜问,可见犬戎也有农业生产活动的,但它主要还是靠游牧为生。这种生活方式使得犬戎人始终停留在原始生产水平,无法完成原始积累,自然腾不出丰沛的人力和财力去发展工业、商业,所以其生产生活必需品基本靠抢,但这也造就了他们彪悍的战斗力。作为马背民族,行动如风是他们的特色,镐京的繁华吸引着他们加速贪婪的脚步。 一场由犬戎为主力,申国为带路党,缯国为马仔的联合军队杀向镐京。 ~开门揖盗~~ 镐京防务松懈,这一点也不奇怪,周幽王平常时间都用来陪褒姒,精力都耗在喝酒作乐上了,加上事前没有得到消息,也没有任何准备,犬戎联军很快兵临城下,防务松懈的镐京被团团围住。 这时王宫内乱作一团,慌乱中周幽王又想到了那个曾实现他梦想的地方——骊山,那里曾让他的褒姒倾国一笑,如今骊山又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命人点燃烽火,向诸侯求救。 结果可想而知,诸侯们不想被当猪猴耍。几天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来。 周幽王看了一眼虢石父,爱卿,一切靠您了!他给虢石父一百乘车,让虢石父帅军出城试探犬戎兵力,再做打算。 这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虢石父此人搞个阴谋烂诡计是内行,领兵打仗就差远了,但这时候,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虢石父带着军队刚一出城门,申侯就认出他来了,他告诉犬戎人,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可以先除掉他。犬戎人早就急红了眼,看到有人出城,不等下令就扑了上去。 大周本就不算整齐的阵型被瞬间冲散,虢石父当场丧命。 申侯牵着嘴角冷笑,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但他显然顾不得开心,犬戎人像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接着攻入城中。 局势失控了! 准确地说是脱离了申侯的掌控,申侯的计划不是这样的,跟犬戎人的协议也没有这一项。 其实犬戎人从来就没打算遵守协议,也许他们压根就没关心什么协议,他们只听到有人带他们进入镐京!他们只知道镐京有金银财帛!他们只关心使劲抢能抢到多少! 申侯赶紧阻止,可是他很快放弃了,因为犬戎人杀得血红的眼睛在告诉他:挡我者死! 王宫内的周幽王真慌了神,他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骊山去,只要到了骊山,就有机会!”郑桓公冲了进来,“臣已备好车,快随臣突围!” 周幽王落泪了,关键时候,还是叔叔靠谱。他先把褒姒伯服安置在车中,然后自己才上车。郑桓公率领仅有的卫士,从后门冲了出去,郑桓公本身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猛人,加上犬戎人只顾得抢东西,竟然被他保护幽王杀出了一条生路,冲到了骊山。 路上遇到尹球慌慌张张来报,犬戎人已经攻入宫中了,祭公也在乱军中被搞死了。 骊山,郑桓公又命人再次燃起狼烟。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然而,还是没有救兵的影子。 周幽王呆呆的坐在那里,估计是想起了当初是怎样地玩笑诸侯的,如今终于明白自己才是最大的玩笑。 外面的吵闹声把周幽王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犬戎人已经追了上来,把骊宫围住,隐约间还能听到战马嘶声,还有士兵们的惨叫。周幽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抖作一团。郑桓公一把拉起幽王,大声喝道:“哭什么!臣就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大王杀出重围,只要到了臣的封国,一切皆可图谋。” 周幽王看着叔叔,抹一抹眼泪:“后悔没有听叔父的良言劝告,才导致今天的结局,寡人一家三口都托付给叔父了!” 郑桓公叫人在骊宫放火,用来迷惑犬戎。自己驾车带着幽王冲了出去,让尹球保护褒姒伯服,紧随其后。 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骁勇善战的郑桓公,也抵不住一波波杀过来的犬戎人,何况还要保护幽王,最后他力尽战死。周幽王被从车乘里拉了出来,犬戎人已经猜到这是周天子,提起刀来一刀砍死,然后把伯服也杀了,躲在车内的尹球也被揪了出来砍了脑袋。 犬戎人杀得疯狂,可苦了申侯,他带领申国军队一路收拾残局。看到王宫起火,申侯连忙赶去救火,女儿还在王宫呢!等救出女儿,犬戎人已经不知道跑到那里了。这时有人禀报,犬戎人杀向骊山了,申侯急忙忙往骊山方向追赶。路上正遇上从骊山回来的犬戎人,他们兴奋地告诉申侯,周王已经被杀了! 申侯惊得下巴都掉了,这回真得玩大了! 把宫中的财宝拿出来,先把犬戎这个大瘟神送走,申侯盘算着。 其实哪里用得着申侯送,犬戎人早把宫中财宝席卷一空,但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他们大摇大摆的在宫中住了下来,和宫女们打成一片,闲了还下下基层,走访一下镐京居民,当然顺便要带走些东西,就是什么贵重拿什么,什么值钱拿什么,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做强盗。 而申侯就是那个开门揖盗的人。 ~~申侯的公关术~~ 事态完全失控了! 此时,申侯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秘密遣人向三国诸侯送去求救密信,分别是北方晋国、东方卫国、西方秦国。接着又把郑桓公英勇牺牲的事迹传给郑国世子掘突,叫他为父报仇。 申侯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请这几个国家出手是再合适不过了,四个国家离镐京比较近,其中晋国和卫国都属于当时强大的诸侯,且都是姬姓国家,王室同宗;秦国一向与犬戎是对手,常年交战;至于郑国更不用说,它是王室血缘最近的国家,且国君丧命,世子复仇心切。 郑国距离最近,所以最早赶到是世子掘突,他先与犬戎的外围部队干了一仗,紧接着卫武公、晋文侯、秦君嬴开陆续而至,四国先开了个战前会议,秦国与犬戎打交道最多,因此秦君嬴开当仁不让提出建议:兵分东南北三路攻城,只留下西门,犬戎人志在掠夺,听说被围困,必定从西门出城,等他们出了城,埋伏在那里的郑军立即从后面杀过去,一定能大获全胜。 最终犬戎在三国联军的围堵中狼狈逃窜,又被郑军追击,死伤无数。不过犬戎人还是很彪悍的,还是有不少人突围了出去,掘突也不敢穷追猛赶,收兵回城了。 申侯大摆宴席,款待四路诸侯。 第四十八章【烽火狼烟】 琼台的宫人见状,连忙围住太子,跪下求饶。太子宜臼也害怕真搞个好歹来,而且打了几拳,气已经出了,于是住手,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褒姒忍着痛看着太子离开,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盘算,这顿打不能白挨,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 所谓女人的招式,一般有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周幽王回宫了,褒姒拉住他的衣袖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请求幽王本着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精神处置太子。 太子是一国储君,岂可轻易处罚,周幽王安慰道:“这不是太子本意,是王后责怪你不去觐见的缘故。” 褒姒一看这打要白挨了,立马使出第二招:“太子要为母亲报仇,早晚要杀死妾身,妾身一死不足惜,可我已经有大王的骨肉了,求大王放我出宫,让我们娘俩保全性命。”说着就假意抬腿往外走。 周幽王赶紧抱住她,这可不行,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再说我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不就是处罚太子么?他做了错事,就该受罚。 于是太子宜臼被发送到申国,由其外祖申侯管教,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回来。还有太子的师傅们教导无方,全部撤职。 几个月后,褒姒生产了,是个儿子,取名叫伯服。周幽王喜欢的不得了,心里产生了废立太子的想法,但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幽王也不好开这个口。虢石父和尹球瞧出了这个苗头,两人与褒姒私下勾结,一定要促成此事。外有两人撺掇,内有褒姒枕边风,双管齐下。 申后好长时间不见太子入宫,询问宫人才知道太子被贬到申国了。老公见不着,儿子也被弄走了,申后终日以泪洗面,此时废嫡立庶的传闻也飘到了申后的耳中。申后大惊失色,不能坐等,必须有所行动! 有位年老的宫人给申后出了个主意,此时应该主打温情路线,给太子送信,让太子上表表示忏悔,感动天子,只要太子被召回来,自然就有群臣拥护,剩下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申后于是手书一封,命人送往申国。 申后低估了褒姒,低估了政治斗争的严峻性,褒姒一直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派的使者出门就被人拦住,信被搜了出来。 褒姒把信交给了周幽王,信是申后手笔,大概意思是:你父王无德,宠信贱婢,使我们母子分离,现在这贱婢又生下儿子,受宠万分,朝野传闻要废立太子。你就假装已经悔过,求得宽恕,只要你能回来,一切都可计较。 周幽王大怒。 褒姒大哭,“太子早晚要把妾身和伯服杀了!” 周幽王拉着她说:“有寡人为你做主,太子能把你怎么样?” 褒姒越发哭得厉害:“大王能保我们一生么?太子早晚要继位,现在王后母子恨我们入骨,等他们当权了,妾身和伯服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周幽王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又爱又怜,“其实我是有意立爱妃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但于礼制不合呀,恐怕大夫们反对!” 褒姒一听有门,立即止住了哭:“君王忧则臣子分担。大王为什么不把这个意思传达下去,听听大夫们怎么说?” 大夫们还会怎么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大会上,以虢石父、尹球为代表的挺褒派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并生动地列举了申后、宜臼三大项六小项一十八条不宜再任王后太子的原因,又声情并茂地列举了褒妃伯服五大项十小项二十一条完全可以胜任王后太子的理由,其余大臣们也非常配合,他们像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他们非常清楚自己在这场年度大戏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申后被废了,太子被贬了。褒姒扶正成为新王后,子以母为贵,伯服被立为新太子。另外,有异议者,视为宜臼同党,坚决予以肃清。 后宫风云以褒姒取得了全面胜利告一段落。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废后事件,周幽王抛弃了宗法制度选择了爱情,成为西周历史上废后第一人,当然随后的事情也坐实了他成为西周史上废后的最后一人。 在会议结束后的日子里,以太史伯阳父为首的一些大臣们选择了归隐,他们表示自己年老体衰,疾病缠身,恐难以侍奉国君,想回封地养老了。 ~~那一笑的风情~~ 坐稳了王后之位,褒姒心情非常舒畅。 周幽王想此刻美人该开怀一笑了吧!他盯着褒姒的脸,期待着,然而那个表情依然没有出现,他非常失落,难道真的从不会笑? 说起来很是奇怪,褒姒自从进宫以来,哭了好几次,哭得梨花带雨,可是从来没有开颜一笑,这是一个冷美人。周幽王想尽了办法,音乐、歌舞、杂耍,诸般艺术形式都用尽了,褒姒还是面若冰霜。 周幽王也曾很多次问她喜欢什么?什么能让她开心? 褒姒摇摇头,说自己也没什么爱好,不过记得曾经有次把彩缯撕破,当时觉得声音挺好听的。彩缯就是彩色的绢帛,褒姒觉得撕彩缯声音好听,也算是大奇葩了。 周幽王一听,你有这爱好,何不早说了。他命人取来许多彩缯,再叫来一些个大有劲汉子型的宫女,开撕吧! 这不就是噪音么,但褒姒确实喜欢,觉得好听。 但是好听归好听,不笑还是不笑。 不笑就不笑呗,要不怎么说是冷美人,可周幽王不这么认为,爱她就要让她笑,而且是开心的笑。一国之君还会有办不成的事?他下令:不论性别,不论出身,只要能够让王后开颜一笑,就赏,重重有赏。选拔人才就是要这么不拘一格!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 大王可从没有这么求贤若渴,上一次这么轰动还是选美呢。献计的人很多,但都没效果,褒姒还是不笑,有几次甚至皱起了眉头。时间长了,搞得周幽王都不耐烦了:选拨人才太难了! 这时虢石父又想出了主意:带王后游骊山。 骊山有什么游的,游个骊山王后就会笑? 周幽王很不悦。 游骊山王后不会笑,但骊山上有个东西能让王后笑! 什么东西? 烽火台! 当初周文王为了发展需要,灭掉了位于今天陕西户县一带的崇国,并在沣水西岸营建丰京,并将活动中心从岐山一带迁至此处。到周武王时,周人又在沣水东岸建立了镐京,丰京是宗庙和园囿的所在地,镐京是居住和行政的中心,合起来称丰镐。当我们打开地图就会发现周文王的眼光之独到,这里河流交错,湖池众多,山原相依,土地肥沃,既适宜农耕,也适宜营建城池。丰镐北望渭水,南靠秦岭,而且其东侧正是骊山,这是秦岭山脉的一个支脉,是秦岭山脉上升形成的一个孤立的断块山,这个断块山对于外敌从东侧进攻王都无疑具有一定的阻挡作用。西周末年,周王室走了下坡路,戎人屡次侵犯,抢夺财物,周宣王命人在骊山建了二十多座烽火台,又设置了几十架大鼓,一旦戎人来犯,夜举烽火,日举狼烟,并鸣大鼓,拱卫王都的诸侯看到烽火狼烟,听到鼓声,就会前来驰援。 可这跟开颜一笑有什么关系? “大王试想,若点燃骊山的烽火,诸侯看到后必定出兵救援,等他们急慌慌赶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岂不狼狈?那副搞笑的样子,王后看到一定会大笑!”能出这种馊主意,虢石父不辱佞臣之名。 有学者从诸侯与镐京的距离来论证这是不可能的,比如齐国鲁国离镐京有两千里之遥,怎么可能闻烽火而至?即使他们真的到了,难道周幽王和褒姒就这么干等着? 确实,史学界普遍对于“烽火戏诸侯”是存疑的,如烽火台出现的时间,如烽火戏诸侯的效果,还有许许多多经不起推敲的事情。不过以距离论证其不合理性是站不住脚的。在周王室分封的诸侯中,并不是都有拱卫王都的责任的,如齐国的主要任务就是镇守东夷,燕国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守山戎,拱卫王都的任务主要是由王都附近的诸侯国来担任的。比如镐京东侧的郑国(今天陕西棫林境内)和西侧的虢国(今天陕西宝鸡东),两国距离镐京也就是二三百里,以马拉战车的奔驰速度,一日一夜是足够赶到的。 大周王室旅游团成立了,周幽王任团长,虢石父任导游兼总策划,真正的游客只有一人——褒姒。 旅游团进驻骊山,只等晚上点燃烽火,召唤参演嘉宾了。 一切准备妥当,阻挠者出现了。 郑桓公听说此事后急忙赶到骊山劝阻,“大王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以后若真是外敌进犯,那个诸侯还来相救?”郑桓公是郑国国君,同时还担任着周王朝的司徒,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周幽王的叔叔。 周幽王最烦的就是爱讲道理的人,可毕竟是自己的叔叔,他还是得耐下心来回答:“现在天下太平,哪来战争?寡人也就是和诸侯戏耍,真要出事了,与叔父无干!” 郑桓公被呛得面红耳赤,郁闷地回去了。 呛走郑桓公,烽火大戏正式开幕:冲天的火光,雷鸣般的鼓声,敌兵入侵的消息很快传遍周边封国,诸侯国的君主大夫们赶忙领兵前往骊山,不过他们都奇怪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戎人,也没有迹象表明戎人来过。 等赶到了骊山,老远就听到舞乐的声音,这时周幽王和褒姒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了,一旁的宫人们对诸侯们高声说:“没有敌寇,让大家虚惊一场!诸位可以各回各国了!” 诸侯们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大王这段时间没事做,跟大家开玩笑? 在阁楼上看到诸侯们先是风尘仆仆惊慌失措,然后一脸错愕,最后悻悻然的模样,褒姒终于笑了,盈盈一笑。 不过笑得最开心的还是周幽王,他终于博得了褒姒一笑,看着褒姒艳若桃花的脸,幽王想,若能一直停在此刻多好啊! 这就是“烽火戏诸侯”,出自《史记》。 “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史记》。 “说”字通“悦”,周幽王为了再“悦”褒姒,博得一笑,上演了好多次重播,真把诸侯们当猪猴耍了。最终结果当然是诸侯们不再相信,也不再来了。 赏! 赏虢公! 赏虢公千金。 所谓的千金买笑,大概来源于此。 周幽王不会知道,这一笑的风情,绝非千金可买。他要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大到无法承受! ~~远亲不如近邻~~ 申国,申侯在连夜写奏疏。 外孙被逐,女儿被废,让他郁闷,让他愤怒,他连连上疏,言辞越来越激烈。 周幽王连王后都废了,还会在意申侯这个岳父。看到上疏,周幽王拍案大怒,本想不理你,你却自找没趣。虢石父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理念向周幽王进言:“申侯本来就没什么功劳,是因为沾了其女之光,现在他女儿外孙被废,他自然心怀不满,大王应该出兵讨伐他,永绝后患!” 于是周幽王下令削去申侯爵位,并且准备讨伐申国。 消息很快自宫中传出。 申侯安插在镐京的信使听说后,连夜逃回申国,报给申侯。 申侯惊呆了,他没想到周幽王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呢? 申侯一跺脚,既然如此,那就把动静闹得更大些吧! 申侯要先发制人,挥师进镐京,逼天子废掉褒姒伯服,重新立女儿为王后,立外孙为太子。 当然仅凭申国一国之力是做不到的,必须请帮手。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申侯想到了他曾经的老邻居犬戎和现在的邻居缯国。 同申戎一样,犬戎也是戎人的一支,是以白犬为图腾的民族。不同的是申戎加入了大周封国行列,转变了身份,而犬戎游离于“正统”之外,时不时的还发起对中原文明的骚扰。 缯国是夏代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国,大概在今天的南阳方城一带,与搬迁后的申国是实实在在的近邻。 申侯派人带上金帛出使犬戎,并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许诺他们只要进入镐京,宫中财物任由他们夺取。 犬戎当然一口答应,早就梦想到镐京干上一票。 在殷墟卜辞中有关于犬戎农业收成的卜问,可见犬戎也有农业生产活动的,但它主要还是靠游牧为生。这种生活方式使得犬戎人始终停留在原始生产水平,无法完成原始积累,自然腾不出丰沛的人力和财力去发展工业、商业,所以其生产生活必需品基本靠抢,但这也造就了他们彪悍的战斗力。作为马背民族,行动如风是他们的特色,镐京的繁华吸引着他们加速贪婪的脚步。 一场由犬戎为主力,申国为带路党,缯国为马仔的联合军队杀向镐京。 ~~开门揖盗~~ 镐京防务松懈,这一点也不奇怪,周幽王平常时间都用来陪褒姒,精力都耗在喝酒作乐上了,加上事前没有得到消息,也没有任何准备,犬戎联军很快兵临城下,防务松懈的镐京被团团围住。 这时王宫内乱作一团,慌乱中周幽王又想到了那个曾实现他梦想的地方——骊山,那里曾让他的褒姒倾国一笑,如今骊山又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命人点燃烽火,向诸侯求救。 结果可想而知,诸侯们不猴耍。几天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来。 周幽王看了一眼虢石父,爱卿,一切靠您了!他给虢石父一百乘车,让虢石父帅军出城试探犬戎兵力,再做打算。 这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 虢石父此人搞个阴谋烂诡计是内行,领兵打仗就差远了,但这时候,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虢石父带着军队刚一出城门,申侯就认出他来了,他告诉犬戎人,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可以先除掉他。犬戎人早就急红了眼,看到有人出城,不等下令就扑了上去。 大周本就不算整齐的阵型被瞬间冲散,虢石父当场丧命。 第五十章【划时代意义】 第2章划时代的意义 周天子放弃的事情秦伯做到了,这大概就是庸主与雄主的区别 当我们回过头来看,总觉得西周的灭亡似乎太过偶然,甚至让人不可思议。除了明面上的申侯引狼入室,周幽王昏聩无能,人们还习惯于用红颜祸水来总结王朝的覆灭,比如夏之妺喜,比如商之妲己,比如不知所终的褒姒,有人认为她也被杀了,也有人说犬戎人看她漂亮,就掳了回去。人们似乎对她的归宿并不感兴趣,反正她的历史使命完成了,“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还有烽火戏诸侯,确实更像“小说家言”。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中就这样质疑,“此委巷小人之谈。诸侯并不能见烽而至,至而闻无寇。亦必休兵信宿而去,此有何可笑?举烽传警,乃汉人备匈奴事耳。” 但是,有一点为历代史学家们所肯定,就是周幽王与申国的矛盾爆发确实是因为储君的问题。在2012年度,清华学者整理获赠的战国书简也证实了这一点,书简记载周幽王因为申后和太子的缘故兴兵讨伐申国,申侯于是联络西戎攻击周幽王,西周灭亡。 或许在太史公眼里,褒姒的不可饶恕不在于她使周幽王丧命,而在于她的出现让周幽王触及了宗法制的禁忌—— “废嫡立庶”,这是大周王室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礼崩乐坏”,作为著史者,太史公希望以此起到劝诫的作用,规劝君主做一个亲君子远小人、用贤臣戒女色、遵循“礼制”的有德天 也有人就认为西周的覆灭是在周厉王时期埋下的。周厉王是大周第十代君主,是周幽王的祖父,他在位时推行“专利”政策,也就是以国家名义垄断山林川泽,不准国人依山谋生,并且禁止国人议论他的过失,结果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终激发了“国人暴动”,周厉王因此逃到彘地(大约在今天山西霍县一带)。周公和召公共理朝政,号称“共和”,而王位被虚悬长达十四年,周召执政与诸侯干政并存,直到周宣王即位,王室才算回到天下共主的位置 “共和行政”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更是编年史上的一件大事。在这之前,我国历史虽然不乏文献记载,但一直缺乏连续性,后人只能通过孤证文字、出土文物,甚至传说来追溯历史,导致许多的人物、时间、事件不能一一有效对应。“共和元年”,正是从这一年起,我国历史有了确切的纪年,史官们开始以编年体形式记录历史。从此之后,每一位君主的起止时间都能完整地连续起来,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历史被称作信史,我们可以凭着史书从容不迫地追寻祖先的脚步。 这一年是划时代的一年。 这一年,公元前841年。 不过,笔者认为,简单地把周厉王拉出来归罪也是不妥的。 朋友们就会问了,既然如此,那你说说西周灭亡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套用一比较官方的说法,西周的覆灭主要是因为统治阶级未能适应时代发展,没有与时俱进,治国理念与现实问题的矛盾日益激化所致的。 就让我们大致梳理一下大周的国家制度和立国之本,这样也有利于我们理解春秋战国时期浓郁的历史特色。 要说起大周的国家制度和立国之本,首先我们必须提到一位伟大的人物,他是顶级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儒家思想的先驱,“元圣”周公。他是文王第四子,姬姓,名旦,因采邑在周,爵位上公,故尊称周公。 如果说姜太公是颠覆商朝的第一功臣,那么周公旦就是构建周朝的第一功臣。作为大周的总设计师,周公主持制定了一系列典章制度,完善了礼乐制、宗法制、分封制、井田制,其深远影响一直延续至今。《尚书.大传》这样总结周公的功绩,“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汉代思想家贾谊认为:“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周公一人而已。 据《史记》记载,周文王有十个嫡子,长子伯邑考早逝,次子发承接大位即周武王。周朝建立后分封诸侯,除了文王第十子载因为年幼未受封,其余六子皆受封建国,三子鲜封建管国(今天郑州管城区一带),四子旦建立鲁国(今天河南鲁山一带),五子度封建蔡国(今天河南上蔡一带),六子振铎封建曹国(在今天山东菏泽一带),七子武封建郕国(在今天山东宁阳 一带),八子处封建霍国(今天山西霍州一带),九子封建立康国(今天河南禹州一带)。 其中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还另外身兼重责。 周武王灭商之后,根据“灭国不绝祀”的原则保留商人的祭祀,将商纣王之子武庚封在殷商故地。当然为了防止他有异心,周武王特地安排了防范之举,他将商王畿一分为三,北为邶(今天河南汤阴东南),南为鄘(今天河南汲县一带),东为卫(今天河南杞县一带),分别由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驻守协助治理,监督武庚,故管叔、蔡叔、霍叔合称“三监”。 周朝建立不久,周武王因病去世,即位的周成王年幼不能独立处理政事,而周朝初建,国基不稳,于是周公旦依据武王遗命当国摄政,代行天子之权。这让管叔鲜非常不满,依据“兄终弟及”的传统,他认为自己更有资格摄政,所以他怀疑周公旦是更改了王命意欲阴谋篡位,加上周公执政后制定政策规范诸侯权力,引发了诸位兄弟的不满,管叔借机散布谣言,声称“公将不利于孺子”,并和蔡叔度、霍叔处扶植武庚一起叛乱,史称“三监之乱”。 作为殷商子孙,武庚早有复国野心,他得到三监的帮助后,又串通殷商旧地东夷的一些方国徐、奄、薄姑、熊、盈等共同造反。大周的应急预案从内部被攻破,功亏一 危急时刻,周公得到了太公、召公的支持,他让太公出兵东夷,召公看守都城,自己则以成王的名义东征,集中力量对付三监。不久后三监和武庚被俘虏,依据主谋和从犯,周公先是诛杀了管叔鲜和武庚,然后流放蔡叔度,并将霍叔处贬为庶民。 武庚覆灭后,周公继续征战以扫除余孽,这场平叛历时三年艰苦征战才告平定。据《吕氏春秋古乐》记载以及青铜器铭文旁证,周公征战范围非常之广袤,声威达于江南。东征的战斗是异常惨烈的,战士们的斧子都砍出了缺口。周公一连灭掉了五十余个国家,把飞廉赶到海边杀掉,平定了淮夷,徐人被逐到江西,嬴姓后人被押往西方之地。 这场扩大化的平叛运动实际上是周克商的延续,如果说周武王伐纣只是打击了商王朝的核心部分,那么周公东征则基本消灭了殷商王朝复辟的残余势力,自此周国成为了东至黄海,南至淮河,北至辽东的泱泱大国。 为了巩固扩大周王朝统治,周公又一次分封诸侯,并对之前的部分封国进行战略转移,他先后置建七十一个封国,其中大多数为姬姓子弟及功臣,周公让他们建立国家,稳定当地局势,继续肃清不服的势力,以捍卫王室。其中文王第十子载就是在此时封在聃国(今山东定陶境内),第九子康叔封则被从原康国空降到殷商旧地建立卫国,看管殷商遗民。周公又交给太公专征讨伐之权,加强控制东方。并将自己的封国迁至山东曲阜,以协助齐国稳定东方局势;将召公封国迁到燕山以南(召公最初的封地在今天的河南偃师),与卫国相呼应,防止殷商遗民向北发展,同时阻止北方狄人进入河北平原。之后周公又迁出部分商人安置在今天河南商丘一带,让纣王庶兄微子启承继殷商祭祀在此建国,即为宋国。 随后周公定鼎于郏鄏(今河南洛阳市内郏鄏陌),营建洛邑作为大周朝会诸侯的东都。洛邑地处天下之中,是伊、洛、瀍、涧四水流经之地,土地宽平,千里沃野,是天然的粮仓。在它的东边,又有伊阙之险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二百余年后,正是周公所营建的东方政治中心,成为了王室最后的避难所。 周王朝在灭商以后,特将其兵力分为两个部分:殷八师和西六师。殷八师驻在殷商故地朝歌,主要是对付殷人和东夷。西六师驻守西土,拱卫丰、镐宗周之地。在营建东都洛邑后,周公又建立了成周八师驻守在洛邑,保卫成周,且东可控制东方各诸侯国,西可以拱卫宗周,南可威服淮夷,北可扼制幽燕。同时将战争中俘虏的“殷商顽民”迁到此处看管起来。这样一来,西起周原,东至洛邑,渭、泾、河、洛一带都成为周朝的王畿之地。由周公开启的“成康盛世”成为西周王朝最为稳定发展的时期,有“刑错四十年不用”之美誉。 洛邑建成后,周公召集天下诸侯举行盛典,宣布各种典章制度,其核心就是“礼乐”,“礼”是人的伦理道德修养的体现,“乐”是人的情感欲念需求的表现,周公所颁布的礼乐制保留了少部分夏商王朝留下的敬神礼仪,更多地注入了世俗化礼仪,且大部分礼仪都有相应的音乐配合,以伦理意味较多的“以德配天”“敬天保民”思想替代殷商的极具原始意味的巫觋文化,使周人的社会人生的重心从敬畏天地神鬼转移到注重自身修为之上。可以说周礼重塑了世俗化中华文明的核心要素,开创了礼仪中国的先河,使得接下来的中华文明充满了人本主义,几乎没有受到神权的束缚。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周礼的使用与否被视为区分华夏与夷狄的主要标志,这是一种民族意识的初始形态。合乎这种礼俗文明的就是华夏,不合乎华夏礼俗文明就是蛮夷戎狄、化外之民,夷狄想要靠拢先进的华夏国家,就必须接受华夏文明。这种意识在后来被不断发扬和继承,形成了一种强有力的民族向心力及凝聚力。 礼乐制的另一特性,那就是别贵贱,序尊卑。 礼乐规定了各级贵族政治及生活的准则,涉及祭祀、朝聘、丧葬、居室、服饰、用具等各个方面,谁违反了礼仪,便是僭越,便是非礼。比如规定天子用九鼎八簋(鼎是烹煮盛贮肉类的青铜器,簋是黍稷的青铜器,楚国则用簠代替簋),诸侯只能用七鼎六簋,大夫只能用五鼎四簋,鼎的大小与数量标志着主人社会地位的高低,如此一来就规范了各阶层的社会身份,建立起一个有差别的社会秩序。再比如明堂觐见,也就是四方诸侯朝见天子时,天子面朝南而立,诸侯按 照爵位高低,依次站立在天子对面以及东西两侧的台阶上,而夷、蛮、戎、狄首领则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门之外,极远的四方屏藩之国则每当新君即位来朝一次,不安排固定的站位。这种觐见礼仪安排得一丝不苟,无疑使各阶层之间的尊卑关系、上下等级深入人心,目的就是使各阶层各安其位,以维护这个体系的最中心——周王室的统治。这也就是周公制礼的目的所在。《礼记明堂位》记载,周公营建洛邑的第二年,率领诸侯庙祭,以礼乐推进政令合一,结果“天下大服”。 宗法制,其核心是嫡长子继承制,“嫡”就是正妻所生的儿子,相对应的就是小老婆所生的“庶出”,在继承、祭祀、丧葬等各个方面嫡子均有高出庶子的权利。嫡长子优先于嫡长孙,嫡长孙优先于嫡次子,嫡次子优先于庶子。如果正妻去世或离婚,续娶的正妻所生之子也称嫡子,但是前任正妻所生嫡子的继承权要比后者优先。如果是妾室被立为正妻,那么成为正妻后所生的儿子继承权优于身为妾室时所生的儿子。就是说宗法制就是建立在嫡出对于庶出的绝对统治权利基础上的。这种看似僵化的继承方式实际上可称“大巧若拙”,我们可以与之比较商朝的继承方式。商朝是传弟与传子并存,这样以来就会有传长、传幼、传贤甚至传弟之子还是传兄之子的矛盾,这样往往因此导致王室纷争,殷商就曾因此导致“九王之乱”。周公确立嫡长子继承制,正是吸取了殷商的教训。国家的继承制度固定了,社会就会很快稳定下来,内部斗争就会大大减少。嫡长子传宗继统,这一系就是大宗,嫡长子的同母弟和庶母兄弟就是小宗。诸侯对天子而言是小宗,但在他的封国内却是大宗。诸侯的其它儿子被分封为卿大夫,卿大夫对诸侯而言是小宗,但在他的采邑内却是大宗。从卿大夫到士也是如此。因此贵族的嫡长子总是不同等级的大宗。大宗不仅享有对宗族成员的统治权,而且享有政治上的特权,两者不仅是家族等级关系,也是政治隶属关系,并由此推演出父尊子卑,兄尊弟卑,天子尊诸侯卑的森严等级制度。 如召公被封到燕国后,他需要留任中央,就由其嫡长子克代为就国,克及其嫡系后裔对周天子来说就是小宗。但在燕国内,克又是大宗,克的诸位兄弟相对于他就是小宗。在燕国只有克及其嫡系子孙才有祭祀召公的特权,克的诸弟只有在他的率领之下,才能参加祭祀召公的祭典。祭祀在中国古代具有至高的地位,宗庙的存在被视为宗族存在的象征,宗子的宗庙之主身份成了他们在族人中拥有宗族首领地位的保证。除祭祀外,许多日常礼仪活动和社会活动也要在宗庙里进行,如冠礼、婚礼、盟誓等。在丧葬制度中,大宗死亡,族人即使无“五服”之亲,也须为之服“齐衰(zi cui)三月”,与“庶人为国君”之服同。宗子对各自范围内的族人还拥有统率、处置、教导、惩罚以及庇护之权。周朝宗族都有自己的武装,统帅就是各宗族的宗主,这些武装在宗主地率领下与国家军队一起对外作战。 第四十九章【失控】 申侯牵着嘴角冷笑,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但他显然顾不得开心,犬戎人像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接着攻入城中。 局势失控了! 准确地说是脱离了申侯的掌控,申侯的计划不是这样的,跟犬戎人的协议也没有这一项。 其实犬戎人从来就没打算遵守协议,也许他们压根就没关心什么协议,他们只听到有人带他们进入镐京!他们只知道镐京有金银财帛!他们只关心使劲抢能抢到多少! 申侯赶紧阻止,可是他很快放弃了,因为犬戎人杀得血红的眼睛在告诉他:挡我者死! 王宫内的周幽王真慌了神,他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骊山去,只要到了骊山,就有机会!”郑桓公冲了进来,“臣已备好车,快随臣突围!” 周幽王落泪了,关键时候,还是叔叔靠谱。他先把褒姒伯服安置在车中,然后自己才上车。郑桓公率领仅有的卫士,从后门冲了出去,郑桓公本身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猛人,加上犬戎人只顾得抢东西,竟然被他保护幽王杀出了一条生路,冲到了骊山。 路上遇到尹球慌慌张张来报,犬戎人已经攻入宫中了,祭公也在乱军中被搞死 骊山,郑桓公又命人再次燃起狼烟。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然而,还是没有救兵的影子。 周幽王呆呆的坐在那里,估计是想起了当初是怎样地玩笑诸侯的,如今终于明白自己才是最大的玩笑。 外面的吵闹声把周幽王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犬戎人已经追了上来,把骊宫围住,隐约间还能听到战马嘶声,还有士兵们的惨叫。周幽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抖作一团。郑桓公一把拉起幽王,大声喝道:“哭什么!臣就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大王杀出重围,只要到了臣的封国,一切皆可图谋。” 周幽王看着叔叔,抹一抹眼泪:“后悔没有听叔父的良言劝告,才导致今天的结局,寡人一家三口都托付给叔父了!” 郑桓公叫人在骊宫放火,用来迷惑犬戎。自己驾车带着幽王冲了出去,让尹球保护褒姒伯服,紧随其后。 可惜已经无力回天了。 骁勇善战的郑桓公,也抵不住一波波杀过来的犬戎人,何况还要保护幽王,最后他力尽战死。周幽王被从车乘里拉了出来,犬戎人已经猜到这是周天子,提起刀来一刀砍死,然后把伯服也杀了,躲在车内的尹球也被揪了出来砍了脑袋 犬戎人杀得疯狂,可苦了申侯,他带领申国军队一路收拾残局。看到王宫起火,申侯连忙赶去救火,女儿还在王宫呢!等救出女儿,犬戎人已经不知道跑到那里了。这时有人禀报,犬戎人杀向骊山了,申侯急忙忙往骊山方向追赶。路上正遇上从骊山回来的犬戎人,他们兴奋地告诉申侯,周王已经被杀了! 申侯惊得下巴都掉了,这回真得玩大了! 把宫中的财宝拿出来,先把犬戎这个大瘟神送走,申侯盘算着。 其实哪里用得着申侯送,犬戎人早把宫中财宝席卷一空,但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他们大摇大摆的在宫中住了下来,和宫女们打成一片,闲了还下下基层,走访一下镐京居民,当然顺便要带走些东西,就是什么贵重拿什么,什么值钱拿什么,用实际行动诠释什么叫做强盗。 而申侯就是那个开门揖盗 ~~申侯的公关术~~ 事态完全失控了! 此时,申侯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秘密遣人向三国诸侯送去求救密信,分别是北方晋国、东方卫国、西方秦国。接着又把郑桓公英勇牺牲的事迹传给郑国世子掘突,叫他为父报仇。 申侯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请这几个国家出手是再合适不过了,四个国家离镐京比较近,其中晋国和卫国都属于当时强大的诸侯,且都是姬姓国家,王室同宗;秦国一向与犬戎是对手,常年交战;至于郑国更不用说,它是王室血缘最近的国家,且国君丧命,世子复仇心切。 郑国距离最近,所以最早赶到是世子掘突,他先与犬戎的外围部队干了一仗,紧接着卫武公、晋文侯、秦君嬴开陆续而至,四国先开了个战前会议,秦国与犬戎打交道最多,因此秦君嬴开当仁不让提出建议:兵分东南北三路攻城,只留下西门,犬戎人志在掠夺,听说被围困,必定从西门出城,等他们出了城,埋伏在那里的郑军立即从后面杀过去,一定能大获全胜。 最终犬戎在三国联军的围堵中狼狈逃窜,又被郑军追击,死伤无数。不过犬戎人还是很彪悍的,还是有不少人突围了出去,掘突也不敢穷追猛赶,收兵回城了。 申侯大摆宴席,款待四路诸侯 是不是有些诡异? 申侯借兵犬戎,涂炭镐京,戮杀君主,这不就是**裸的国贼吗? 按说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可是,就没有哪路诸侯提出点什么,反而纷纷与他打成一片,显得“其乐融融”。 其实并不奇怪,因为申侯有一件奇宝,就是他的外孙——废太子宜臼。 此时,大周无主,这个曾经的太子得以“正名”,继承大统已经是顺理成章了。申侯有这个奇宝,当然不会有人指责他引狼入室,相反诸侯还会赞扬他拥立有功。这是根本性的原因,但绝不是唯一的原因,申侯的公关能力同样出色。 我们先捋一捋,从借兵犬戎开始,捎带上缯国,到约定四国诸侯勤王,申侯一连公关了六七路人马。 一些看似不可理喻的做法比如引犬戎入镐京,却是当时申侯所能做出的对于女儿、对于外孙,也是对于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试问,彼时可有哪路诸侯可以驱使么? 没有。 要有的话,外孙何至于被废! 我们有理由相信申侯早已预料到犬戎入境的结果,换句话说申侯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幽王褒姒伯服都隔屁了,宜臼这个废太子才能“正名”,才能即位。至于王宫被焚,财宝被抢,国人被杀,跟大位继承孰轻孰重,申侯心里有杆秤。 这也就能合理的解释缯国为什么愿意屁颠屁颠地跟着当狗腿了,出兵必得实惠,缯国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诸侯勤王,是第二步。 申侯邀约的四路诸侯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距离远近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申侯对于诸侯意愿的估测。郑国世子掘突自不用说。 秦国常与犬戎交战,素有世仇,更关键是秦国的身份只大周的附庸,所以一直以来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得到大周的封号,正式加入诸侯大家庭,所以对于周王室的事务,秦人一直积极参与,秦人早就准备好了,所欠的就是机遇,而现在,机遇终于来了。 晋文侯姬仇是个志向远大的君主,其父晋穆侯当年率军讨伐条戎(戎人的一支),惨败而归,当时正值儿子出生,晋穆侯就给儿子起名“仇”,表示不忘报仇,晋穆侯死后大位被其弟殇叔所夺,姬仇浪迹他国,数年后他带领自己的队伍击败殇叔,夺取君位。姬仇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斗志,把晋国打造成绘声绘色的大国是其毕生理想。 卫武公姬和在后世一直被儒家称为谦谦君子,他在位时始终励精图治,虚心纳谏,使得卫国国力强盛,民众安居乐业,深受国人爱戴,在诸侯国中也负有盛名,诗经中有一首《淇奥》就是歌颂他的。卫武公当时年逾八十,属于德高望重者,其含金量不言自愈。 在西周末年,卫武公和晋文侯是实力最强诸侯之一。 当然,申侯也必须过滤不利于自己的人,否则的话,他还应该传讯于虢石父的封国——虢国,虢国可是拱卫王室最重要的诸侯国之一。 善后处理,同样彰显申侯的公关能力。 首先,他邀请四国诸侯商议大位,此时诸侯理所当然一致认为废嫡立庶废长立幼于周礼所不容,提议将褒姒伯服贬为庶人,虽然现在这两人都是下落不明。诸侯又表示一致拥护宜臼即天子位,掘突还主动请缨,亲自领兵到申国迎接新天子还朝。 宜臼即位,是为周平王。 这一年,公元前770年。 然后,侯爵身份的卫武公被赐予公爵待遇,同时担任大周司徒。对于卫武公来讲,这无疑是又在增加了他的赫赫盛名。 河内之地加封给晋国,晋文侯扩张雄心也得到了满足。 郑桓公得到了谥号“桓”,这是伟大的意思。世子掘突世袭郑伯,加封田地千顷,另外接替父亲继续担任大周的卿士,申侯又把小女儿许配给掘突。申侯的小女儿此时年纪还小,掘突需要等到她成年才能迎娶,不过没关系,在此之前掘突尽可另娶他国女子,但只能作为侧室,把郑国夫人之位空悬即可。这也是列国国君及世子们常规做法,他们的婚姻多是政治联姻,夫人之位都要留给值得留给的人选。 秦国被晋升为伯爵国,位列于诸侯,秦人终于摆脱了附庸身份,实现了历代先人的夙愿。 记载中没有看到缯国的封赏,这个确实不能在明面上表示,但我们有理由相信私下里缯国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好处。 还有虢石父、尹球、祭公三人,虽然误国误民,但是先世有功,又是因为死于王事,只削去本人爵号,子孙仍然可以世袭爵位。 死人活人各得其所。 周平王对外公感激不尽,非要晋升他为公爵,被申侯拒绝了。 看起来申侯似乎什么都没得到,其实他得到的最多:绝地反击,四处公关,垃圾股摇身一变一飞冲天。害死了周幽王,幽王的儿子平王却对他感激不尽;害死了郑桓公,却让郑桓公的儿子掘突变成了自己的女婿。申侯公关能力可谓一绝。 ~~东周开始了~~ 犬戎人来镐京这一趟,虽说折了些人马,但并没有伤到元气,而且见识了镐京的繁华,熟悉了东来路径,从此之后,轻车熟路,屡犯周境,伤了元气的周王室无力抵抗。没过多久,岐丰地区竟然有几乎一半都被犬戎占领,而且他们屡屡骚扰到镐京城外。而周王宫被烧抢之后破坏严重,断垣残壁,一片荒凉景象,加上国库被抢,年轻的周平王没有力量也没有心思进行重建。周幽王的丧期过后,周平王向大臣们提出了盘算许久的想法:放弃镐京,把国都迁往洛邑 周武王灭商之后,定都镐京,然而考虑到镐京地理位置太过偏西,已经成为中原之主的大周不能有效控制殷商旧族广泛分布的东方,因此周武王设想在伊水、洛水之间兴建都邑作为陪都,但未能实行就驾崩了。周公继承了他的意志,在辅政周成王的第五年,他向殷商旧族和诸侯国宣布营建洛邑的命令,“堀方千七百二丈,郛方七七里”“建大社于国中”。今天的我们依然可以通过《尚书.洛诰》中详实的记载一窥洛邑城的宏大规模。 在此后的二三百年间,大周始终使用的是两京制,这一模式也被后来的汉唐承袭了下来。 关于迁都,大臣们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宰周公(周朝建立后,周武王特将周王朝的发源地周原赐予四弟旦为采邑,为公爵,故称周公,其后代也皆称为周公,这同郑国国君都可以称郑伯一样。不过历代周公详细世系及名字记载不全。)为首,他们完全赞同周平王的计划,表示如果再重建镐京王宫,必然劳民伤财,要是犬戎乘机进攻,怎么办?所以迁都洛邑是最明智的。这一派人数较多。 司徒卫武公等人则表示反对,他的理由是镐京地理位置太重要,是天下形胜之地,披山带河,沃野千里,洛邑虽然是天下的正中心,但是四面受敌,当初兴建两个都城但却驻扎镐京,就是因为要振天下之要,留洛邑用作巡视。而现在放弃盘踞三百年的镐京,迁都到前途茫茫的洛邑,只怕王室就要日渐衰败。卫武公又委婉地劝周平王此时应该练兵训武,积蓄力量征伐犬戎,把犬戎的首领抓到镐京献祭,以雪国耻,他还勉励平王,“尧舜在位时,茅茨土阶;大禹在位时,居卑宫不以为陋。王朝的兴盛不在于宫殿建的豪华与否!”但是附和卫武公的人很少,困难面前逃避的人还是居多数,大夫们都不愿面对犬戎的兵锋,只想安安稳稳地睡觉。 如何选择在于最终决策者。 什么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从谥号就能看出周平王绝非开拓型君主,他表示“老司徒乃安常之论,非变通之言!” 基调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太史择日,太祝主持祭拜宗庙,将迁都缘由详细汇报给列祖列宗。到了日期,太宗抱上祖宗牌位先行一步,周平王及百官随后。 秦伯嬴开亲自领兵一路保驾护航,一直护送到洛邑。 周平王看到洛邑市井繁华,宫阙壮丽,比之镐京一点不差,他很是开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完全正确的决定:不管怎么说,总算将大周国祚延续了下来。 但是史学家们对此并不买账,他们在周平王所延续的大周王朝名字上以方位冠之,称之为东周,而对应性将之前的镐京之周称为西周,或者以洛邑为周成王时期所建而称之为“成周”,而把镐京之周称为“宗周”,以标榜宗主之意。 秦伯嬴开护送任务圆满完成,向周平王辞行,周平王再次封赏了他——将岐丰之地封给秦人。 周平王这么做大有开空头支票的的嫌疑,因为此时岐丰之地已经被戎人占据了。我们不妨猜测一下平王的心思,周人崇尚祖先崇拜,因此放弃祖先的发祥地实在是心有不甘情非得已,所以他许诺秦人,若能把犬戎赶出去,这片地就归到你秦国。如果秦人不能战胜犬戎,那么这个许诺就无法兑现;如果秦人击败了犬戎,岐丰之地成为秦国领地,当然也就具备了重回周王室控制的可能。 嬴开回国后,立即整顿兵马,攻击犬戎。在之后的日子里,一代代老秦人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把犬戎杀得七零八落,残余部队一路向西逃去,岐丰之地最终尽归秦国,秦国在得到正式封号之后又一次实现历史性飞跃,成为西方大国。 第五十章【私有制】 前文一再提起的分封制就是建立在宗法制的基础之上,周朝初建,为了牢固控制东方的大片国土,周公建议武王采取“分封亲戚,以藩屏周”的政策,把土地和居民封给宗亲和功臣,让他们在封地内建立自己的诸侯国。诸侯依据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级(也有一说是子爵和男爵是平级的,只是子爵是用来封给蛮夷国家,而男爵是分封给中原正统国家),五级之下还有第六级叫“附庸”,附庸不列入诸侯。比如,殷商后人封在宋国,为公爵;功臣吕尚封在齐国,是侯爵;周公本人被封鲁国,也是侯爵,由于周公要辅佐王室,于是其子伯禽代为赴任;楚国则是子爵国家;有记载的男爵国家只有许国。附庸中最为著名的就是秦国了,不过到了东周时期它已经晋为伯爵了。诸侯有权管理封地的居民,有权将自己的封地进一步分封,叫他们做诸侯的卿大夫。诸侯必须服从天子命令,定期朝贡,随时准备率领自己的军队接受天子的调遣,而且再分封时,必须以天子的名义“授土”。如此一来打破了夏商时期的邦国林立的状态,诸侯拱卫王室如众星捧月,加强了天子对地方的控制,确立了周天子“天下共主”的地位,通过分封,周人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疆域得到拓展,文化得以覆盖整个黄河中下流域,也正因此,周文化具有惊人的稳定性和延展性。另外分封制还产生了一个重大影响,被分封的诸侯及卿大夫纷纷以地名为氏,从此中国人的姓氏遍地开花,裂变衍生出多达2400余个姓氏。 周朝的土地改革基础是井田制,就是贵族阶层把耕地划分为多块方田,周围有边界,中间有水沟,纵横阡陌,形似“井”字。一井分九块,四周的八块为“私田”,收成归耕者所有,中间的为“公田”,由八户耕者共同耕种,收成归贵族所有。 八对一,听起来似乎很美,但这种乌托邦式的制度怎么可能得到实施,事实上统治阶层把其中最好的留给自己,叫“公田”,而且把面积划的都很大,故也叫“大田”,驱使奴隶耕种。把城市郊区的土地分给普通劳动者耕种,这部分人住在城郭里,因为彼时“郭”通“国”,这些人就被称作“国人”,他们不用负担租税,但需要负担兵役及军赋,比如缴纳小罐米和稻草作为军费,战时服兵役,需要自己准备武器、军备、粮草。国人有当兵和受教育的权利,算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然而,战争年代,狼烟四起,国人被征调几乎是家常便饭,打了胜仗,所得土地和财富归贵族阶层,打了败仗,国人就有沦为奴隶的可能。而更偏远的的贫瘠土地则分给“野人”,因为他们不能居住在城市,只能居住在野外,野人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只能给贵族种公田,服杂役,每年要先在贵族的大田上劳作,然后才被准许耕种自己那仅能维持最低生活的贫瘠土地。 井田制明文规定了一切土地归属国家所有,天子是最高统治者,也是土地的拥有者,他有权分封和收回土地,所封贵族对土地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另外受封者要向天子承担义务。所以说井田制所谓的土地国有化其实是私有制,事实上依然是一种森严等级的体现。 除了宗法制和礼乐制外,周王室还与异姓诸侯广泛联姻,对异姓诸侯形成婚姻的羁縻。加上王室拥有者绝对的军事优势,武力相当可观。诸侯需要定期不定期的觐见,天子还常常出巡各国,凭借绝对地位调解及仲裁其他诸侯国。《孟子》有载:“诸侯朝天子曰述职,一不朝则贬其爵,二不朝则消其地,三不朝六师移之。” 《周礼春官大伯宗》这样解释朝见天子,“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会,殷见曰同。”另外大周称呼君主为“天子”,宣扬的“天命归周”,俨然以上天的代言人自称。 周公就这样以其大智慧用宗法为纽带把家族和国家合为一体,把政治和伦理合为一体, 比如乐制度虽然创造了一种浓厚的文化氛围,但是其人为的将社会关系和交往方式固定化,将抒发情感的音乐模式化,这样是不符合人性的,违反了自然发展规律。比如丧礼,在周朝礼仪著作中有《丧服》、《士虞礼》、《士丧礼》、《即夕礼》四篇专门讲述丧礼的流程,其驳杂繁复简直骇人听闻。最终这些僵化生硬的制度被抛弃,也就是“礼崩乐坏”,但是其强大的惯性依然深刻地影响着后世中华文明的方方面面。 比如随着时间推移,诸侯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渐渐淡化,诸侯在自己的封国内具有绝对权力,享受着极大的独立性,所以在身份认定方面,他们更注重一国之君身份,淡化了大周臣子的身份,随着各诸侯实力的此消彼长,一些强势的诸侯开始发动兼并战争。在这个万邦林立的时代,一些诸侯国的面积跟今天的乡镇差不多,这些国家注定了打酱油的命运,很快被大的诸侯国吞噬,分封制弊端逐渐显现出来。 尤其是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井田制也开始逐步走向瓦解。早在西周中期,个别贵族已经开始瞒着王室开垦空地,这些“私田”不被注册,纳税自然无从谈起。到西周末期,铁器的使用以及耕牛技术的推广使得私田日益增多,富起来的诸侯腰杆也挺了起来,他们又多了几分抗衡王室的资本,王室对于诸侯的控制又弱上几分。 还有大周兴于岐山,地处西方之地,因此不断遭遇西北游牧民族的冲击,这也造就了周人的尚武精神和强大武力,宗法制度把周带进了一个新的意识形态,“亲亲宗宗,徳不在武”,这种理念与分封制的国家秩序决定了周王室不能单纯性的以武力统御四方,西北游牧民族的逐渐成长,威胁着大周的国家安全,而南方以楚国为代表的地方势力也开始了扩张之路,挑战着大周所建立的国际秩序,大周不得不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压制,这就导致了国家理念与现实需求之间的矛盾。比如第四代君主周昭王南下伐楚,第五代君主周穆王西征犬戎,周穆王最终取得了对犬戎的胜利,而周昭王伐楚的结果是打压了楚国的同时但也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六师尽丧”,周昭王本人也在汉水之滨遭遇伏击身亡。 在西周的三百余年间,数代周天子也有对治国策略做过调整的。 第六代君主周共王就曾因为国家财政空虚,废除了原来“土地国有,分封臣下”的制度,承认土地私有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但是私有者必须如实上报,否则视为非法私田,一经查出一律充归国有,这样就迫使贵族不得不如实上报所有,增加了国库的收入。 第十代君主周厉王面对困局进行了政治、经济、军事、法制的全面集权化改革,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周的实力,让国家有能力取得攻噩和平定淮夷的胜利,也因此震慑了诸侯,甚至让楚国国君熊渠畏惧而自动 取消王号。但是周厉王的对立面是强大的贵族阶层,是已经形成相当气候的诸侯,加上周厉王经验缺乏,改革方式过于生硬粗暴,牵涉了过多的利益,最终竟导致国人暴动。周厉王被驱逐,王位空悬长达十四年之久,周厉王本人甚至因此被列入“昏王”之列。 其后继位的周宣王即位之初,还算“中兴”,可晚年时期对外用兵连连失利,还与老牌盟友姜姓之戎反目成仇。周宣王调集汉江之师于千亩之田作战,又败于姜戎,“尽丧南国之师”。 不过他最昏聩是另一件事,他在位的第十一个年头,公元前817年,鲁武公带着嫡长子括和幼子戏觐见宣王,周宣王非常喜欢鲁武公的幼子戏,竟然违背嫡长子制度,强力干涉鲁国内政,将戏推上君位,导致鲁国多年内乱,这件事情致使“诸侯从是而不睦”,周王室在诸侯中声望大减。 说到底,周宣王所谓的“中兴”也仅是宗周的落日余晖而已。 周平王东迁是大周命运的又一个关键转折点,这个看起来将国家的中心设在中原,以便于管理和影响各边缘地域的决定实际上再糟糕不过了。 前文说过,虽然名义上周王室与各诸侯国是隶属关系,实际上王室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置这些诸侯国家,这同后来的帝国时代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也是后来许多朝代中迁都并未造成伤及根本的原因。周平王在洛邑建国,只能依靠诸侯的力量(也有学者认为平王东迁其实就是受诸侯要挟的)。他所直辖的也就是自己的王城周围——即“王畿”,算起来仅有六百地,而且缺乏战略纵深。但周平王还是有理由骄傲的,这已经是整个东周时期王室所能控制的最大地盘了,他的后代楞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他。王室的地盘在未来还将逐步缩小,直到消失。天子控制诸侯的权力和直接拥有的军事力量也将日渐丧失,从此后,周王室落入了诸侯们的掌控之中,因此不少学者认为东周事实上只是西周势力的一种残存。 史书中还有一个隐晦的记载,在周幽王死后,虢石父之子虢公翰拥立周幽王的弟弟王子余臣为王(也有人认为余臣就是伯服),史称周携王(“携”是周平王给个恶谥,在战国楚简《系年》中称“惠王”),大周出现了“二王并立”的景象。周携王即位之后,重修鄚阳城(在今天河北任丘境内,姬余臣最早的封国即莫国),发行“莫”字空首布货币,启用商人发展实业,结好大尧大舜遗族,与楚国、燕国、齐国都有交好,并和晋国搭上了关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二十一年后,其日益强大的国力威胁到了晋国向东北扩张战略,因此晋文侯趁周携王巡视虢国时,以周携王无权继承大统为理由将其袭杀。周平王欢喜雀跃,挥笔写下《文侯之命》表彰晋人的功绩。晋文侯因此获得 了拥立周平王的投名状,“晋人焉始启于京师”。 甚至有学者考证认为,周携王其实才是周朝正统天子,周平王是在晋文侯杀死周携王之后才继承君位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寄居于申国,诸侯对这样一个有着沟通外敌、弑父杀弟的废太子并不认可,直到他以让出西周领土的代价换取诸侯的支持,才得以登上君位。之后他又毁掉周携王的都城,命史官消除一切关于周携王的文字记载,并伪造历史,把周携王执政时间算在自己的头上,以掩盖自己伪政权出身。从此后凡是周携王的事情再无人敢提及,包括他的莫国,因此留下“讳莫如深”这句成语。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周平王所建立的东周低开低走已是不争的事实,诸侯对王室的蔑视和践踏也是必然的。制度的设计终究拦不住时代的节奏,以及统治者自身的举措。日渐式微的周天子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战争的对象已经不仅仅限于对抗正统的边缘民族。井田制渐渐瓦解,宗法制日益破碎,礼乐制开始崩溃,按部就班的程式化被打破了。 一个充满生机、活力四射的“乱世”到来了! 称呼也是门学问`~~ 先从姓名开始说起吧。 如今,陌生人见面,常常会礼貌地先问一声,“ “您贵姓?” “免贵姓王。”“免贵姓唐。”“免贵姓徐。”被问者也会谦逊地说出自己的“姓”。 不过,在春秋战国早期,“王”、“唐”、“徐”这些并不是“姓”,而是“氏”。在彼时,“姓”和“氏”是有区分的。 “姓”,望文生义,“女”“生”也,表明了出生的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同姓的人都是一位女性祖先的子孙。人们根据典籍整理出来的古姓大约二十几个,其中一半都带有“女”字旁,所谓上古八姓“姬、姜、妫、姒、嬴、姞、妘、姚”都有这个特点。所以学者们普遍认为“姓”应该起源于母系氏族社会,其作用主要是别种族,别婚姻,明世系。 随着母系氏族社会过渡至父系氏族社会,同一祖先的子孙繁衍增多,一个家族往往会分散成若干部落散居各处,这些部落除了保留“姓”外,还会为自己取一个称号作为标志,这就是“氏”。 随着时间推移,部落之间或征伐、或联合,城邦和国家先后出现,“氏”也开始多样化起来:有人以国名为氏,有人以采邑为氏,有人以职官为氏,还有不少以居住地为氏。 不过“姓氏”的集中爆发期是在实施宗法制的周朝,男子称氏、女子称姓具备了政治和社会基础。“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 ——《左传》 周天子坐镇国都,是为天下的大宗,代表始祖的“姓”,他分封亲属及功臣建立诸侯国,除他之外的王室诸子都是小宗,“胙之土而命之氏”,他们都是大宗的从属。“因生以赐姓”,其实就是在强调每一个受封小宗与始祖的从属关系,所以“姓可以呼氏,氏不可以呼姓”。 周天子的嫡长子成为储君,称为太子,他是要继承王位的,其余的儿子统称王子,王子的儿子称王孙,王子和王孙统称王族子弟。诸侯的储君称为世子(也可称为太子),除了世子外均称公子,公子的儿子称公孙,公子和公孙统称公族子弟。王族和公族还延用父祖的氏,不过王孙、公孙的子孙就不再属于王公之族,他们需要别出其他方式命氏,比如有封邑可以按封邑为氏,还可以用其祖父的名或字为氏,最典型的就是郑国“七穆”,这是从郑穆公七个儿子派生出的强大政治势力,郑穆公是国君,他的儿子称为公子,如公子喜(字子罕),公子騑(字子驷),公子发(字子国);他的孙子称为公孙,如公孙舍之(公子喜的儿子),公孙夏(公子騑的儿子),公孙侨(公子发的儿子;到了再下一代的子孙就必须别出命氏了,如公子发的孙子国参,公子騑的孙子驷带,公子喜的孙子罕虎都是以其祖父的字为氏。 第五十一章【宗族】 再比如周公受封于鲁国,但因为他要留在镐京辅政,就由其长子伯禽代为就国,伯禽就是姬姓鲁氏。到了鲁桓公时代,桓公的嫡长子同继承君位,另外三个儿子庆父、叔牙、季友则别出小宗,即孟氏、叔孙氏、季氏。之后季氏又派生出小宗公父氏,孟氏派生出小宗南宫氏,叔孙氏派生出小宗叔仲氏。 之所以在这里举出“三桓”“七穆”这两个例子,主要因为他们还体现了另一个字——“族”。相对于一个宗族而言,别而称之为氏,合而称之为族,郑国罕氏、驷氏、国氏等七家虽然是各自为氏,但合起来称为“七穆”,季氏、孟氏、叔孙氏也是各自为氏,但合起来称为“三桓”,“三桓”“七穆”就是“族”,同样的还有宋国的“戴族”和“桓族”。共同的亲缘关系,相同的利益诉求使他们结为一体,成为左右国家的强大政治力量。 但不管郑国七穆还是鲁国三桓,他们的“氏”如何变化,姬姓这个“始祖”的位置是不会改变的。正因为如此,姓才有别种族、别婚姻、明世系的作用。同姓百世不婚,自然只能和异姓联姻,这样既明确了嫡庶有别,保证小宗从属大宗,又便于有效建立与异姓间的姻亲联系(实质上是异姓依附同姓的统属关系)。另外在同姓之中,还有正姓和庶姓之分,也是为了强调小宗服从大宗、异姓依附同姓的宗法 接下来,我们看点有趣的:千变万化的“氏”。 如战国时期的法家代表人物商鞅,他原本是卫国公室后代,为公孙氏,所以称卫鞅或者公孙鞅,入秦后,秦国将商地(今天陕西商洛)封给他,所以他又以封邑为氏,称为商鞅。 同样比较典型的还有晋国的荀氏和范氏。 荀氏别出于原氏,原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的第十六子受封原国(今天河南济源西北一带),位列伯爵,故称原伯。到公元前七世纪,原伯的后人原黯到晋国为大夫,此时晋武公刚灭掉荀国(今山西襄汾境内),就把此地封给了原黯为采邑,原黯就以采邑为氏,因为他字息,故人们称他为荀息。荀息的儿子逝敖依然以荀为氏,但到了孙辈,却化生出了三个氏:长孙荀林父曾出任中行将(“行”是一种军队建制),就以官职“中行”为氏;次孙荀骓因为受封于程地,就以“程”为氏,他是晋国程氏始祖;幼孙荀首也是以封邑为氏,他受封智邑(今山西永济境内),于是荀首成为智氏始祖。 说到范氏,就必须提到一个人,范会。 但是,在史书中他又被称作士会,随会,随季,士季,范季,范子,随武子,范武子。 看着头都大了。 但是我们理一理,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士会是大尧后裔,祁姓,士氏,名会,字季。先秦时代称氏不称姓,所以叫“士会”。至于称“范会”,“随会”,那是因为士会曾先后受封于随地和范地,所以他的后人有以随为氏,有以范为氏,也有继续以士为氏,另外士会还有一个儿子最后落户秦国,他选择以“刘”为氏,这是因为从士会往前追朔,他的N世祖叫做刘累的缘故。 所以,如果一位姓程的说他和姓荀的是本家,或者姓刘的说他和姓范的是本家,大家不必感到奇怪,因为他们真有可能拥有共同的祖 同姓不同氏很常见,氏同姓不同的现象也常有发生。 如果同时有两个来自春秋中叶的栾氏贵族站在你的面前,一个人自我介绍他是栾盈,另一个说自己是栾灶,你会怎么判断? 既然同为栾氏,两人应该是一家子的吧。 错了。 其实栾盈来自晋国,他是晋国第六代国君晋靖侯的后人,晋靖侯有一个孙子叫做宾,被封在栾邑(今天河北栾城一带),宾的后人就以封邑为氏,称栾氏。 而栾灶来自齐国,他是齐国第二十二代国君齐惠公的后人,齐惠公有一个儿子名叫坚,字子栾,其后人是以他的字为氏,也是栾氏。 晋国的建立者是周武王的幼子唐叔虞,是黄帝的后裔,为姬姓;齐国的建立者是吕尚,是炎帝的后裔,为姜姓。也就是说栾盈和栾灶虽然都是栾氏,但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不过也有学者考证认为炎黄二帝本出一脉,所以如果现在有两个姓栾的陌生人坐到一起称兄道弟,我们尽可以打趣他们,两位不一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应该往上追溯,五千年前是一家。 还有前文提到荀氏本出自原氏,是原伯后人。后来晋国又将原国灭掉,原伯的后人迁徙,晋文公就将原地封给了将军先轸,因此先轸的一部分后人也以原为氏。再后来先氏大宗覆灭,原地又成为晋国大夫赵同的采邑,赵同也以原为氏。荀息出自姬姓,先轸也出自姬姓,但赵同却是嬴姓后裔。同为原氏,却各有渊源,像栾氏、原氏这样同氏不同姓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 据统计,自春秋战国诸姓所裂变衍生出的姓氏多达2400个。其中姬姓可谓名副其实的万姓之祖,由姬姓直接演变出的姓氏多达411个,而由这411个姓氏衍生出的姓氏更是不计其数。姜姓也是超级厉害的,由其衍生出的姓氏也达到102个之多。 在诸多姓氏中有几个特殊的,他们是武侠小说中武林世家邪魅狷狂的庄主,他们是言情小说中商业集团高贵冷傲的少主,他们的家族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即将暗流涌动的变局,当然他们还要跟几个美女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他们就是让我们初看惊艳但看多了不免会心一笑的四大传奇姓氏:南宫、上官、欧阳、慕容。 前文提到鲁国孟氏衍生出南宫氏,孟氏宗主仲孙何忌的次子仲孙阅因为居住南宫,就以此为氏。其实南宫氏最早出自商朝,源于专司宫廷内部祭祀用品的内史职位,也是因为居于南宫,故以此为氏,“文王四友”之一的南宫适(kuo)就是代表人物。同南宫一样因为居住地而得氏的还有西门、东门,鲁庄公的儿子公子遂因为居住在国都曲阜东门,因此以东门为氏,权倾一时。卫国、齐国和郑国都有大臣因为居住在西门而以“西门”为氏,并由此派生出了西氏、门氏。 上官氏,出自楚国,楚怀王封他的幼子兰为上官邑大夫,公子兰的后人就以封邑为氏 欧阳氏则出自越国,越国灭亡后,末代君主无疆有一个儿子叫做蹄,被封在乌程欧余山(今天浙江吴兴)之南,古人称山南为阳,蹄就被称作“欧阳亭侯”,其后人就以欧阳为氏,并派生出了欧氏、阳氏、区氏、欧侯氏。 慕容氏,最早源自高辛氏,是帝喾的后人,得姓始祖名叫封,他取慕容氏深有含义,表示“慕二仪(天地)之德,继三光(日月星)之荣”。不过,将慕容氏发扬光大的却是鲜卑人,三国时期,鲜卑人迁居辽西之地,在今天的辽宁义县建立政权,鲜卑首领莫护跋喜欢带汉人流行的步摇冠,鲜卑人就称他为“步摇”,因为当地方言中,步摇和慕容读音接近,传到最后就成了慕容,莫护跋的后人干脆就以慕容为氏。 氏的这些变化往往反映了贵族的地位和职权的变更。所以在彼时听到“百姓”这两个字,切莫以为说的是广大人民群众,“百姓,百官受氏姓也”,“百姓”的最初指的可是贵族阶级。在彼时能够称氏的人,都是得到承认的贵族。 现在意义的百姓在当时称“民”,而且多为“庶人”,“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最下者庶人,庶人无氏,不称氏称名”,广大庶人,是不能有氏的。不过随着宗法制的没落,一些下层人士也逐渐崭露头角,开始踏上仕途,比较知名的有烛之武,烛是地名,武是人名,烛之武意思就是烛地一个叫做武的人。这一听就是下层出身,连个氏也没有。 随着礼崩乐坏,臣弑君主、孽杀其宗、嫡庶相争、坠姓亡氏屡见不鲜,相应的同姓百世不婚的制度也遭到了破坏。晋平公就纳了吴国宗室女子(吴国、晋国都是姬姓),齐国权臣崔杼续弦时娶得是东郭氏女子(东郭氏、崔氏都出自姜姓),这种看似无足轻重的的通婚实际上表明了宗法制度开始混乱,“姓”的功能和意义渐渐退化,再加上郡县制的逐步普及,分封制渐渐崩解,以宗族为本位的社会形态逐渐演变为以家庭为本位的社会形态。到了战国中后期,随着地位的提高,庶人也开始获得“姓”,“姓”逐渐变成了家庭、个人的代称,众多纷繁多元的“氏”也逐步和“姓”融合(主要是氏取代姓),统称为姓氏,也就是今天的姓。 “自战国以下之人,以氏为姓,而五帝以来之姓亡矣。”——顾炎武 而“百姓”也不再是百官之姓,真正成了普通民众的代指。 接下来我们再说“名字”。 同“姓氏”一样,古时的“名”和“字”也是分开的。 “幼名,冠字。”——《礼记檀弓上》 也就是说“名”是幼年取的,“字”是弱冠(二十岁)所加。按照孔颖达说法,孩子出生三个月后取名,这可能与古时围产期死亡率较高有关,满三个月确定能存活,长辈才为孩子取名,到了二十岁为人父的年纪,就要举行弱冠礼并取“字”,女孩子十五岁举行笄礼表示可以嫁人,也可取“字”。 “名正言顺”,这是孔子的名言。 鲁国人取名是很有讲究,《左传》中曾记载鲁桓公为儿子取名的故事,当时大夫申繻就提到了取名要讲究“五法六忌”。 五法分别是: 信法:按照出生时的情况取名; 义法:用祥瑞取名; 象法:因身体某个部位像自然界某种事物取名; 假法:借万物之名取名; 类法:用和其父祖相类相关的事物取名。 六忌,分别是不能用本国国名、本国职位、本国山川河流以及疾病、牲畜、礼器货币取名。申繻说“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这其实跟此时兴起的“避讳”文化有关,尊长过世,他的名字将在一定时间段内是需要避讳的。如国君的名字和祭祀器物冲突,那这个器物就很难继续使用了,同理山川河流也是一样。所以“六忌”其实是为了避免给国家人民的政治生活带来不便。如果不慎取了相应的名字,没关系,人们总有折中的办法,给器物或者山川改个名字。如鲁献公名叫具,鲁武公名叫敖,而这恰是鲁国境内两座山的名,结果两座倒霉的山被改了名字,被按照其所处乡名重新命名。后来晋国正卿士匄访问鲁国,恰好问起这两座山的情况,鲁人就用乡名回答,士匄说这不就是具山和敖山吗,结果就被鲁人取笑了,“那是先君献公、武公的名讳。”士匄回国后就发出了“人之有学犹木之有枝叶”的感慨。可想而知,如果国君的名字与本国名起了冲突该怎么办,国名即没法不提,又无法更改,也就只好提前预防,不用国名命名人名了。 后来鲁桓公就用“类法”给儿子起名“同”,因为这个孩子与鲁桓公是同一天生日。 不过,有些人名就取得相对“就地取材”了。 鲁国叔孙得臣三个儿子的名就是来源于一场大胜仗,当时鲁国遭遇北狄入侵,叔孙得臣率军击败了他们,并俘获了北狄的三个首领侨如、虺、豹,叔孙得臣就用这三人的名字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命名,分别叫做叔孙侨如、叔孙虺、叔孙豹。侨如含义不可考,估计是音译,虺是一种传说中的毒蛇,今天的我们是不会用虺做名字的,就如同我们会用龙、虎还有牛、马作为名字,却少有人把狗、猪、鸡入名的。 另外,由于先秦时期和现在相距较远,属于华夏文明的发轫期,许多文字尚未出现或者分化,有些字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很生僻,但在当时却是常用字,至于古今异义的现象更是普遍。再加上先秦典籍大量遗失,许多人事不传于今,有些人名是否是其正式人名都很难考证,以讹传讹在所难免(不仅表现在名字上,还有许多事情记载也是如此)。再加上各地方言所表达方式的差异,古人的名字常常让现代人觉得拗口,甚至搞笑。 如郑庄公名叫寤生,这是因为其母武姜生产时胎位不顺,取“忤逆而生”的意思,武姜还因此非常讨厌他,引发了一段家国大戏。齐桓公估计是皮肤比较白的缘故得名小白,总会让人觉得跟他的霸主身份相去甚远,看过《蜡笔小新》朋友更是不免觉得好笑了。齐桓公的大哥叫做诸儿,感觉萌萌哒,可实际上是一位很暴虐的君主。齐桓公的堂兄名叫无知,这个无知也坐过几个月的国君,后来被杀,他基本印证了“名副其实”这四个字。晋成公名叫黑臀,据传是其母怀孕时梦到上神用黑手抚摸胎儿的小屁屁而得名,笔者估计应该是晋成公屁股上有一块黑色胎记的缘故,同理的还有鲁成公黑肱、周公黑肩、楚国令尹公子黑肱。 还有就是当时地域语言的不同,如吴越两国,他们的语言和中原诸侯就不同。《孟子》里有“南蛮鴂舌”一词,“鴂”即伯劳鸟,伯劳叫声比较怪,与其他的鸟声不同。这是形容南方人的方言难懂,说话像鸟叫。《吕氏春秋》则直接称:“蛮夷反舌,殊俗异习。”“蛮夷”的言语与中原习俗不同,是“反舌”。” 第五十二章【一黑一白】 公子黑肱有一天他乘舟游河,划船的是一位越人,他抱着船桨,放声歌唱了起来。歌声的旋律非常美妙,但是公子黑肱却听不懂,因为是用越语唱的,“滥兮挷堇挠瑁龞愒笥璨葜荩踔菅珊跚伛泷悖嫌韬跽眩で赜馍瑦伤婧雍!? 所以大家莫名其妙太正常了,这三十二个字根本没有任何含义,因为这些字只是标注的记音符号而已。 好在公子黑肱身边就有懂得越语的人,当场把这首歌翻译成了楚国文字: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刘向没有记载这位翻译的姓名,但他即兴译诗,使得这篇被称作《越人歌》的作品成为了有史可证的第一首汉语译诗。 相应的,史料中记载的许多吴越名字都是类似的音译,其本意已不可考,大家不解其意太正常不过了 1965年,湖北荆州江陵望山墓群中出土了一件青铜宝剑,剑身有“越王鸠浅自乍(通“作”字)用剑”八个鸟篆铭文,经考证,“鸠浅”即“勾践”,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还有楚国著名令尹斗毂於菟也是音译,“斗”是氏,“毂”是古越语,意思是喂奶,“於菟”是古彝语,意思是老虎,这是因为传说他出生后曾吃过虎奶的缘故 而字是名的延伸、并列或关联,正所谓“本名”、“表字”。 比如孔子,本名丘,字仲尼,这是因为其母亲曾在尼丘山祷告的缘故,“仲”字则表示他的排行。 比如屈原,本名平,字原,广平曰原。 比如孔子的弟子颜回,名回,字子渊,渊就是回水的意思。 前文提到的楚国令尹公子黑肱,字子皙,名和字一黑一白成为对比,同样的还有郑国公孙黑以及孔子的另一名弟子曾点(点是黑污的意思),这两人的字也都是子皙。 名和字的应用是很有讲究的。 在人际交往中,名是供长辈称呼自己所用,当然也可以自称,这是表示谦逊。平辈、朋友、社会人士应该相互称字,如果直呼人名的话,就会被视作不礼。这也是为何成人后要取字的原因,因为是成年人了,需要得到社会的尊重。至于卑对尊、下对上更是不能直呼其名,尤其是对于君主、父母的名,是绝对不能提的,否则更是大不敬了。比如管仲本名夷吾,仲是他的字,齐桓公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称他为“仲父”,而且规定齐国人在提到管仲时只能尊称其字,不得直呼其名。 所以前文我们提到士会又称士季、范季、随季,这就是氏+字的称法,是一种敬称。再比如屈原,芈姓,屈氏,名平,字原,我们是可以按照传统氏+名的称法称他为屈平,也可以按照氏+字的称法尊称他为屈原。 还有一种特殊的称法,字+名,如秦国大夫百里视,百里氏,名视,字孟明,以字+名称孟明视;他的好哥们蹇丙,蹇氏,名丙,字白乙,以字+名称白乙丙。还有孔子的父亲孔纥,名纥,字叔梁,被称作叔梁纥。字+名也是一种尊称。但请注意,这是我们以第三人称叙述他的事迹时的称法,如果我们以士大夫身份穿越时空回到彼时与这些人物对话,是一定要称呼其字的。 前文我们还提到士会还被称作范武子、随武子,那这个“武”又从何而来呢? 这就是“谥号”。 谥号是人死去之后,根据其生平事迹与品德修养而给予一个评定褒贬的称号。谥号并不是谁人都能拥有的,一般是君主、诸侯、重臣、后妃才有资格。关于谥号制度,《逸周书谥法解》中提到的周公制谥,从青铜器铭文研究表明,最晚形成于西周周穆王前后,之前周文王周武王的“文”“武”并不是谥号,而是生前的号称。 谥号的选定要根据谥法,谥法规定了一些具有固定涵义的字,供确定谥号时选择。这些字大致分为下列三类: 上谥是褒扬类的谥号,如:“文”,表示“经纬天地”、“道德博厚”、“勤学好问”;“康”表示“安乐抚民”“合民安乐”;“平”表示“布纲治纪”“执事有制”。周平王、楚康王、晋文公就属于此类。 下谥是批评类的谥号,如:“厉”表示“暴慢无亲”、“杀戮无辜”;“幽”表示“壅遏不通”,周厉王、周幽王就属于此类。 中谥多为同情类的谥号,如:“愍”表示“在国遭忧”,“在国逢难”;“怀”表示“慈仁短折”。这一类的有宋愍公、楚怀王。 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认为谥号有“子议父、臣议君”的嫌疑,因此把它废除了,他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高五帝”,就自称“始皇帝”,然后到儿子称二世,孙子称三世,如此千秋万世。可惜秦朝传了两世就玩完了,接下来的西汉又恢复了谥号。 士会去世后谥号为“武”,这就是士会被称作范武子、随武子的原因,是氏+谥的称法。 就从最高领导开始吧。 夏朝君主称“后”,商朝则称“王”,周朝沿袭了这种习称也称“王”,又因为周王以上天之子自诩,故又称“天子”。臣子称呼天子可以用“王””、“大王”、“天王”或者“大君”。天子自称则用“孤”、“寡人”、“余”、“余(予)一人”、“朕”,有时也自称“不谷”。“寡人”“孤”都是表示自己是寡德之人,“不谷”表示不结谷子,也是德行浅薄的意思,这是君主的谦称,所以也适用于诸侯国君甚至世卿大族宗主的自称。但是“余”、“余(予)一人”、“朕”是只适用于天子,诸侯君主是没有资格用这些自称的。据记载,孔子去世后,鲁哀公发诔文进行沉痛哀悼,“老天真是不慈悲呀,不肯留下这样一位智慧的老人,让他辅助余一人当好国君,现在,我茕茕孑立,痛苦万分。呜呼哀哉,失去了尼父,我都没有效法的对象了!”结果却招致孔子弟子端木赐地批评:夫子在世时国君不能重用他,夫子去世了却发诔文悼念,还有身为诸侯自称“余一人”,这都是不合乎礼法的,“君两失之”。 端木赐称鲁哀公“君”,这是一国之长的意思。在彼时,所有诸侯国不论大小均可以称其国君为“君”。另外还有一个称法,“公”,不过在运用时有所限制。周朝有五等爵位:公、候、伯、子、男,称呼诸侯国君按照就爵位,如宋国是公爵国,诸侯会见时就会尊称其为宋公;齐国是侯爵国,那么大家就会称他为齐侯;郑伯、秦伯道理相同,都因为是伯爵国家;像邾国是个子爵国,大家提到其国君时就会称其邾子。不过这主要体现在生前,死后就可以一律称公,像郑庄公、秦穆公,就连邾国国君也可以被称为公,如邾文公。 当然,诸侯国君有双重身份,他们同时还是天子的臣属,所以他们觐见天子时还是要自称“臣”,一些古装电视剧中诸侯国君觐见天子时还是一句一个“寡人”,我想周天子有剐了他的欲望。还有一些国君见了自己老妈也是一句一个“寡人”,我想他老妈肯定想给他一个大耳刮。 天子则称异姓诸侯“伯舅”,而管同姓诸侯叫“叔父”,这是本家与姻亲关系。 诸侯国的大臣在本国国君面前要称“臣”,在天子面前则自称“陪臣(臣子的臣子)”,在他国国君面前自称“外臣”。如两国会见时尊称对方为“贵国”,尊称对方国君为“贤侯”、“君侯”,而己方则谦称“敝国”或者更谦卑的“敝邑”,称呼己方国君为“寡君”。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称呼一个重要特点,即对他人使用尊称,对自身则使用谦称,这种习俗也为后世所沿用。 卿大夫称呼其国君、家臣称呼其所属卿大夫也可以用“主”、“主公”、“主君”。 另外还有一个很常见的尊称,“子”,在春秋初期“子”是对身居高位公卿的敬称,如齐国的高子、国子,这是对周天子高配给齐国的世卿大族高氏、国氏宗主的尊称。到后来,卿大夫皆可称子,再后来此称呼也被一般人所用,用于同僚之间,甚至子女称呼父亲,夫妻称呼对方。当然最常见的还是用来称呼受尊敬的学者,就是我们熟知的老子、孔子、孟子了,此时“子”变成了老师、先生的意思。 以排行相称也是比较常用的一种称呼。兄弟姐妹之间的排行按其大小分别是伯(孟)、仲、叔、季。 “伯,把也,把持家政也”,伯就是长的意思,按照宗法制,长子继承家业,弟弟必须对长兄服从。“伯”通“霸”,所以春秋时代最绕不过的称呼——“霸主”并非霸道、强横的意思,其实质含义是盟国之长。 “孟”也是长兄,不同的是伯是嫡长子,而孟是庶长子。孟字是个象形字,古人第一个孩子出世,要向神明祭祀,孟字就像是将孩子放入器皿向神明祈求得到保佑的过程,其长子的含义即由此而来。 “仲,中也,位在中也。”像孔子字仲尼,即排行老二。 “叔,少也。”通“俶”,表示新生的,才起来的意思。 “季,癸也。甲乙之次,癸最在下,季亦然也。”季就是最末的。如吴王寿梦四个儿子,最末的叫做札,人们就称其为季札,或者尊称他为季子。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恰好生四个孩子。如果孩子远多于四子,那么该如何称呼呢? 比如周文王儿子众多,“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载。冉季载最少。”其中二子发因为成为天子故尊称武王发,否则的话是可以称为“仲发”,第三子至第九子都称叔,其中四子周公旦也用了尊称,“封叔旦于鲁而相周为周公”,所以称为“叔旦”也是完全可以的。而幼子才称“冉季载”。 如果一家有三个孩子,那么该如何称呼呢? 周太王古公亶父有三个儿子,分别称作太伯、仲雍、季历。 也就是说无论哪种情况,长子称“伯”,次子称“仲”,“季”都是最末的,余下的都可称“叔”,“叔”是具有伸缩性的。 《左传》中以排行称谓的人非常多,这类称呼后来演变成一种普遍的礼貌性称呼,如大叔、大伯。 春秋战国时期,女人的名字除了父母及丈夫外,别人是不可直呼,只能以尊称或代称称呼。因此彼时女人的真实名字几乎没有留存在史书中的。 天子的正妻称“王后”,侧室则称“妃”。诸侯国君的正妻称“夫人”,侧室称“妾”。但她们在自称时一般会谦称“妾”,地位低下的自称“婢子”。另外王后可以自称“老妇”,夫人也可以自称“小君”。 前文说过国君的儿子称“公子”,其实女儿也可以称“公子”,不过最常用的还是“翁主”。 史书在记载女性时一般采取国名+姓、谥号+姓或者夫谥+姓的方式。 如称呼齐国宗室女子,她出自齐国,本姓“姜”,即可称“齐姜”;同理“陈妫”就是陈国宗室女子的称呼,“陈”是国名,“妫”为本姓。这是最常见的称呼方式。 再如鲁惠公的妻子出自宋国,她被称作“声子”,这就是谥号+姓的称呼方式,“声”是她的谥号,“子”是姓。 同理,鲁桓公夫人是齐国宗女,她被称作“文姜”,“文”是她的谥号,“姜”是姓。其实按照常规的称呼法称其为“齐姜”也是可行的,事实上春秋时期被称作“齐姜”的女子是非常多的,因为姜姓齐国本就是姬姓诸侯联姻的常规选择。 再如著名的赵氏孤儿的母亲是晋国宗女,被称作“庄姬”,“庄”是其夫君赵朔的谥号,“姬”是姓。这就是夫谥+姓的称呼方式。 另外,人们还习惯于用一些特征性的词+姓来称呼女子。如王室之女,被称作“王姬”,姬是姓,王表示此女出自王室; 如鲁国有两位“哀姜”,这是因为鲁国人哀悯她们的遭遇,就用“哀”字加其本姓称呼之;如西施、东施,这是以居住的地方(两人分别居住东、西村)加姓称呼她们。还有就是用排行+姓称呼,如著名的“孟姜女”,“孟”是老大,“姜”是其姓。 还有一种就是把氏字缀到姓后的称法,如齐国女子,就称作姜氏,陈国女子就称作妫氏。 从以上例子也可看出,不管哪一种称呼法,都遵循着“女子称姓”的基本理念。 说了这么多,大家大致明白了,我们在提到古人时常常说的并不是其真正的“姓名”,有时称的是名,有时称的是谥号,有时称的是字,当然还有一些更特殊的情况。这确实够乱,笔者在写这些人物也一度想应该统一标准比如用氏+名的方式,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决定实用更加务实的标准,即“约定俗成”的讲法。比如国君类一般用谥号,避免郑寤生、吕小白这样的叫法,而是用郑庄公、齐桓公称法。特殊类人物就用大家更耳熟能详的称呼法,如楚国令尹斗毂於菟,大家更熟知他的字,子文;郑国执政公孙侨,大家用的最多的也是他的字,子产;如管夷吾、屈平,大家更还是习惯称他们为管仲、屈原;再如孔丘、孟轲,笔者认为还是用尊称孔子、孟子要好。 周王室的辉煌已经成为昨日黄花,而诸侯们开始蠢蠢欲动,未来的天下将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上纵横捭阖,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秦伯嬴开去世了,其子秦文公继位,秦文公收编周朝遗民,进攻戎狄,扩张地盘,然后公开祭祀上帝,这在周礼中可是属于僭越,因为只有天子才有祭祀上帝的权力。 第五十三章【扩张】 鲁惠公听说后,也派人到洛邑,请用校椅之礼,这也是属于僭越,所以周平王拒绝了。天子不允许,鲁国就自己搞,鲁惠公还扬言:“我祖上周公有大功于王室,礼乐都是我祖上制定,做子孙的用一用太正常不过了。天子不能禁止秦国,又怎么能禁得住我鲁国呢?”周平王知道了,也不多问。 作为礼仪之邦的诸姬之长尚且如此,其他诸侯可想而知,漠视王室之事比比皆是,不过真正全面挑战王室权威的是却大周最年轻的诸侯国——郑国。 ~~桓公寄孥~~ 郑国,建立于公元前806年,最初立国于在棫林,大于在今天陕西凤翔南,不久迁至拾地,大约在今天陕西华县一带,目的就是拱卫镐京。“郑”字在卜辞中写作“奠”,右耳旁是成为地名后加上的,其原型是“邑”字(同理,郐、郯、邺、邢、邓,其右耳旁都是从邑字化生而出,表示地名。而左耳旁则是由“阜”字变形而出,表示地势或升降),“奠”就是祭祀的酒器,也表示祭祀的行为,所以时至今日“郑”字除了作为地名以及姓氏之外,仅有的含义就是严肃庄重了。郑国始封国君就是周厉王的小儿子,周宣王的异母弟弟王子友,因为郑国为伯爵,故王子友也称郑伯友,因为谥号为“桓”,故又称郑桓公,在前文我们已经与他打过照面。 在前文,我们见识了郑桓公的赤胆忠心,事实上他同时也是一位极度务实的人,对本国事务更为上心。周幽王即位后朝政怠废,敏感的郑桓公感到大周早晚会发生变故,就决定将郑国整体搬离此处,不过究竟搬到哪里,郑桓公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他决定请教高人。“看样子王室将要发生变故,我担心郑国会受到波及,您认为有什么地方可以避开灾难?” “只有洛水以东,黄河济水以南可以安居。”伯阳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就是郑桓公要请教的高人,“这一地域处在嵩山和箕山东方,郑国如果搬到这里,就可以背靠高山,向东向南扩张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出现了,“那里可是虢国和郐国所在呀?”郑桓公惊异道。 伯阳父说:“虢国、郐国国君贪婪好利,国人与他们离心离德,您是大周司徒,深受民众爱戴,如果请求住在那里,两国国君看到您正掌权,就会轻易地分给您土地,到时候,两国子民都将成为您的子民。” 郑桓公问:“若迁到南方或者西方怎么样?”郑桓公说的南方是周朝势力的南部边缘地带——江汉平原,那里土地肥沃,适宜发展。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通过江汉平原向南扩张,侵吞那些蛮夷国家的土地总比占领虢国、郐国这样的正统诸侯国要“正义”的多。至于北方,那是狄人的势力范围,郑桓公不会考虑的。 伯阳父摇摇头:“大周将要衰落,楚国必定崛起,这对郑国不利;至于西方,那里的人性格贪婪,不是久居之地!”伯阳父还特别提到秦国、齐国、晋国将和楚国一起成为未来兴盛的国家。 如果这段对话不是后人杜撰的话,那么伯阳父就是西周末期最先关注到地缘优势在国家战略中特殊意义。齐秦晋楚这些“边缘”的国家,看似有着距离中央王朝遥远的劣势,实际上却蕴含着巨大的机遇,即可以向更远的边缘扩张疆土,吞并、整合局部势力,完成小范围的统一,随着王室衰落,这些国家就可以凭借积累的优势插手甚至主导中原事务。 鉴于郑国在后来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最终陷于北晋南楚两强的夹击,不少人认为伯阳父对于郑国的迁徙建议只能算是短线打算,而缺乏长期的战略眼光。如果当初郑国能够迁至江汉平原,或许它将代替楚国成为南国霸主。 笔者认为这过于想当然了,边缘国家确有这样的优势,但请注意,是可能做到而不是一定做到,更多的边缘国家其实是充当了这四大国的垫脚石的。就像游戏设置中的那样,四大国“打怪升级”,这些“怪”就是一个个其他的边缘国家。 所以,郑国作为一个战略转移的国家,如果在实力未得到提升前就贸然搬迁至江汉平原,它的结局是会打“怪”升级呢,还是作为“怪”被别人打,为别人升级呢?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或许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继续留在原地,保留边缘国家的身份,进而在渭水平原扩张,若能得以熬过困难期,或许郑国将有机会破茧成蝶。这种可能性甚至不会小,毕竟依靠着本土的基础经营和天子叔父的正统身份,更容易取得道义的制高点。试想如果当初郑国留在陕西,那周平王对收复岐丰之地的承诺还会落到秦国的身上么? 但是这就要面对郑桓公所忧虑的那些隐患了。 而郑桓公早已将这一个选择排除了。 所以郑桓公听取了伯阳父的意见后,请求周幽王将郑国向东迁移,得到幽王同意后,郑桓公让世子掘突带上礼物行贿虢、郐两国,果然如伯阳父所料,这两国国君贪图贿赂,又忌惮郑桓公位高权重,就同意各献出五座城池,郑桓公就将家属与重要财产安置在虢郐两国之间的京城(城邑名字,大约在今天河南荥阳),打下了郑国在东方建国的基础,这一事件被称作桓公寄孥。 郑桓公终究没有逃过预料的那场灾难,为国捐躯。世子掘突即位,即郑武公。郑武公同时还继承了郑桓公的中央职务以及向东扩展的战略,他趁着大周动乱,借助护送周平王东迁的机会高举尊王大旗图谋虢国和郐国。在即位的第二年,公元前769年,郑武公就用反间之计,灭掉了郐国。即位的第四年,他又趁着周平王巡视虢国防务之际灭掉了虢国,然后横扫周边的鄢、蔽、补、丹、依、弢、历、莘八个城邑。鸠占鹊巢,郑武公将旧部从陕西全部迁至河南,又扩建了寄孥所在的京城,并设制邑,新兴的郑国踏上了强国之路。 为了尽快提升国家实力,郑武公提出了解放“商人”的大口号。周武王灭商之后,商朝后裔不少沦为奴隶,世代受人驱使,实际上商人中多有善于技艺善于经商者,郑武公看到了他们是建设国家的一股潜在力量,就恢复了他们的自由,让他们开发滩涂荒地,扩建城池要塞。 到郑武公八年,郑国又灭掉了胡国。胡国位于今天河南漯河郾城区和舞阳县一带。为了放松胡国的警惕,郑武公先把自己的女儿(有一说是妹妹)嫁给胡国国君,并且询问群臣郑国要拓展疆域,应该讨伐哪个国家?大夫关其思回答应该讨伐胡国。结果郑武公杀死了关其思,理由是胡国乃姻亲之国,岂可讨伐?胡国国君听说此事后就认为郑国会对其友好,遂不加设防,结果被郑军突袭做了亡国之君。 郑武公的扩张太过迅速了,基本实现了郑国当初“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住芣、騩而食溱、洧”的大战略,其势力范围已经渗透到洛邑周边,这让周平王对其动机产生了警惕,他决定对郑国发出警告,他要求收回当年赐给郑国的土地。郑武公为了掩饰野心,不得已让出了制邑以西的土地,并将都城迁到郐地(今天河南新密境内),着力向东南发展。 周平王当然也没有把郑国怎么样,毕竟郑国担负着拱卫京畿的重任,而且郑武公还是周平王的至亲,周平王得叫郑武公叔叔,这是从父系来讲,要从母系讲他还是平王的姨夫,郑武公在位的第十个年头,他迎娶了申侯的小女儿也就是周平王的小姨妈为夫人。申国为姜姓,故郑武公夫人被称作申姜,当然我们也可以用夫谥+姓的方式称她为武姜。 申姜这人有个特点——偏执,比如她对两个儿子的态度。 在嫁给郑武公的第四年,申姜诞下一子,这个孩子胎位不顺,属于胎位中的足先露,出生时难产,申姜差点把命丢了才把儿子生出来。因此这孩子得了个名字叫寤生,表示不是顺生,也可解释为忤逆而生。不知道是感觉不吉利还是有其他原因,申姜很不喜欢这个孩子,一向没好脸色给他,“恶之”。 又过了三年,次子出生了,这个孩子是顺产,取名叫做段。公子段长得一表人才,《国风.郑风》中有一首诗歌《太叔于田》描述的就是青年公子段的矫健勇武,飒爽英姿。申姜对这个顺生的儿子很是喜欢,宠爱得不得了,寤生则更被母亲所嫌弃。知道的说寤生是亲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充话费送的。 申姜的差别对待深深地影响了两个孩子,他们养成了截然不同的个性,少年段性格飞扬,而少年寤生沉静寡言,在母亲的面前更是唯唯诺诺,从不多言。 好在寤生有一个好父亲,郑武公对他十分欣赏,他看得出长子沉静性格下暗藏着过人的心智和决断,他把寤生带着自己身边,让他熟悉政务,教他行军布阵。 随着年岁的增长,一个危险逼近了寤生。 一天,申姜在像往常一样夸公子段是多么好多么棒多么优秀之后,忽然话锋一转,跟郑武公提议应该立段为世子,这么优秀的儿子“岂不胜寤生十倍”。 想不到夫人竟然有此心思,郑武公看了申姜一眼,然后他拒绝了,“长幼有序,绝不可乱,何况寤生并没有过错!”作为出色的政治家,郑武公太明白两个儿子的能力,也明白夫人的个性,所以自己必须早做定夺,打消她这个的念头。没过多久,郑武公在朝会上公开宣布立寤生为世子,并且把一部分政事交给寤生处理,还带着他到洛邑履职。 而公子段则被赐予一小块封邑。 申姜知道后很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元前744年,郑武公去世了,十五岁的寤生即位,史称郑庄公,同时他还继承了父亲的大周卿士之职。 郑武公的丧期刚结束,申姜就约见了大儿子,“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掌管整个国家,何等的风光!你怎么忍心同胞兄弟只能在小小的封地容身?” 面对母亲地质问,郑庄公低下了头,“母亲说怎么办吧,一切听您的安排。” 申姜说:“依我说就把制邑封给段!”制邑,在荥阳西北,是标准的战略要地。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三英战吕布的故事,就是发生在那里,不过那时制邑已经被称作虎牢了。 郑庄公缓缓抬起头,拒绝了母亲:“制邑关系到郑国国家安危,父亲在世时说过不许分封,再说之前虢叔(指的是东虢国君)就是死在那里,也不吉利。除此之外,别的地方都可以。” “制邑不行,那就把京城封给他吧!”申姜冷笑着提出了条件。我想这才是她的目的,她明白长子的心思,所以先是抛出制邑,这就叫欲擒故纵。因为京城是郑国宗庙所在地,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比及制邑更甚,而且因为当年郑武公为了尽快在虢国郐国之间立足,他所设计的京城建设规模比国都还要大。数百年后,秦国统一天下改制郡县,将京城降为京县,但是京城实在太大了,远远超过县制的规格,以至于秦人不得不在城中筑起一道高墙,将之一分为二。 让段掌管京城,那郑国岂不是要分裂了?郑庄公又低下了头,没有接申姜的话。 “你要还不愿意,就把段驱逐出郑国,让他到别处讨活路!”申姜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郑庄公唯唯诺诺不敢言。 第二天朝堂之上,郑庄公突然宣布,准备将京城封给段。 朝堂一片哗然,反对声此起彼伏。 郑庄公似乎不为所动:“母亲的命令,我也不敢拒绝。” 朝会结束,大夫们还在议论,祭足却先行一步,他要私下拜见郑庄公。 在周朝贵族阶层中,周天子是最高级的,然后诸侯,之下还有大夫、士,其中大夫分为两级,即上大夫、下大夫,上大夫也可单独称为卿,不过到了后来卿也开始分级别了,在这一点上列国又各有不同,在后文中我们会具体提到;士分为三级,即上士、中士、下士。 在等级森严的彼时,只有贵族阶层才能学习文化修习礼仪,所以士大夫阶层是天子和诸侯执政的基础,他们要用自己的文化知识为国家服务,为君主效力。而且在彼时的理念中,士大夫阶层还要有高尚的道德,洁身自好,不贪不佞,以天下之忧为己忧,如钱穆先生所说:“其人虽都是当时的贵族,但已成为将来中国典型学者之原始模样。他们的知识对象,已能超出天鬼神道之迷信,摆脱传统宗教气,而转重人文精神,以历史性世界性,在当时为国际性社会性为出发点。专在人生本位上讲求普遍的道德伦理规范,而推演到政治设施,决不纯粹以当时贵族阶级自身之狭隘观念自限。”在春秋的语境中,“士”和“君子”基本上是同义词,是临危不乱、行事磊落、坦荡无私的代名词。所以放眼纷扰的春秋战国时代,我们固然会看到遍地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也会看到无数深具社会责任感和道德使命感的士大夫们以民为本兼爱天下的普世情怀、敢言直谏秉笔直书的铮铮铁骨和坚守礼仪又挥洒自如君子之风。 在士大夫阶层中,士是贵族阶层的最低一级,是有资格担任低级官员的,士再往下就是平民了,之下则是奴隶。虽然士在官僚体系中地位不高,但却是官僚金字塔的基座,在周朝统治阶层的政治待遇名单中,士都列入其中,如按照制度,天子有七庙,诸侯有五庙,大夫有三庙,士有一庙,这是上承夏、商两朝的礼仪制度。 卿大夫阶层则可以担任高级官职,辅佐君主进行统治。他们是君主的臣子,但他们同时又有自己独立的封邑,在这个封邑内,他们是宗主,掌控着封邑内的军政大权,并对国君有纳贡赋和服役义务。在春秋时代,国君不会轻易诛杀卿大夫,这除了受到礼制的约束外,也与卿大夫拥有自治的封邑和军队,一个世卿的背后常是一个强盛的家族有关。不过这种情况到战国时代有所变化,不同于春秋时代的卿大夫多由宗亲分封而来,且其卿大夫之位和封邑可以世袭,到了战国时代,卿大夫演变为官僚体系中的一个职位或爵位,很多不再是靠宗亲分封,而是由士阶层靠着才能升上来的,其职位封邑一般不能世袭。再往后,皇权制集中,卿大夫权力再被弱化,世族阶层渐渐退化,春秋特色的君臣关系渐渐消失了。 第五十四章【多行不义】 祭足,姬姓,祭氏,名足,字仲,其氏就是因为封邑而得。当初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后,管叔鲜被诛杀,管国被撤消,但是这一带又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不能无人执守,因此周公就把自己的第五个儿子分封到了黄河南岸的祭地(大约在今天河南郑州金水区祭城镇)建立国家,其后人就以此为氏。到了春秋初期,郑国灭掉祭国,把祭城赐给了大夫做封邑,这名大夫就是祭足,祭足的子孙也以此为氏,称祭氏。到了南北朝时期,有一部分祭姓族人认为“祭”字跟祭祀关联,不吉利,就弃之不用,转而采用了与之同音的“訾”字为姓氏,“訾”有资财之意,表示富有和充 祭足拜见郑庄公后再次提出反对将京城封给公子段:“凡是封邑,城墙超过三百丈,就是国家的危害,所以先君规定,封邑大的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它的九分之一,京城跟都城规模几乎一样,非法制所许,怎能随意地分封?”他还暗示郑庄公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郑庄公说:“母亲想要这样,做儿子的怎能躲开这种祸害呢?” 祭足有点急了:“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还是得及早处置,别让祸根滋长蔓延,若不然就难办了。蔓延开来的野草还不能铲除干净,何况是您受宠爱的弟弟呢?”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郑庄公沉默片刻,忽然淡淡地说道。 多行不义之事,必定自寻灭亡,您且等着瞧吧!“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就是郑庄公发明的,那年他才十五岁。 祭足内心一颤,明白了,原来国君心如明镜,原来国君早有安排。段并未叛乱,如果此时制裁他,姜氏必然阻扰,外人也会说国君不孝不友,现在放任段胡作非为,让姜氏肆无忌惮,正是为了给他们造反的机会,到那时罪名坐实,谁会议论?谁敢议论?就是姜氏也无话可说。郑庄公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短短一句话让祭足不敢直视他,祭足赶忙堆起笑意,躬身施礼告退。 公子段要出发了,跟母亲辞行。申姜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单独给儿子上政治课,说你哥这人不顾念兄弟之情,对你刻薄得很,别看他把你封到京城,那是我几次三番求来的,他心里是不高兴的。她还嘱托公子段到京城后,一定要把自己的队伍拉起来,时机成熟就领兵进攻国都。“等你做了国君,我死而无憾!”临别时申姜拉着公子段的手说。 公子段带着母亲的殷切期望入驻京城,从此后,郑国人改口称之为京城太叔。开府不久,西鄙北鄙之宰(也就是地方官)都来拜会,公子段直接跟二宰说:“两位掌管的地方都是我的封土,从今后你们就把赋税直接交我这里,兵马也要归我调遣!”两个地方官都是一愣,再想想段是什么人,那是夫人的爱子,现在又占据了京城,未来有可能得君位的,这么一来就想通了,忙点头不已。于是这俩地方的士卒都被段编入自己的军册。 又过了一段时间,段又以打猎为由,袭击了鄢和廪(lin)延,两地的守臣狼狈逃回了国都,把这事上奏了郑庄公。 廪延在今天的河南延津县北,是郑国的东北门户,公子段占据这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可郑庄公听完汇报只是牵着嘴角笑了一下。 难道郑国真得要一分为二?上卿公子吕坐不住了,他跟郑庄公直言:“国无二君!国君要怎么解决,如果准备把位置让给他,臣这就投奔他去。如果没这打算,那就诛杀他,不要让国人生出二心!” 郑庄公说:“段又没有造反,寡人怎能动武?” 公子吕急了,“这还不算造反,两城被收编,两城被强占,先君的土地怎能一再割让!” 郑庄公摇头,“段是夫人的爱子,是我的亲兄弟,我宁肯失地也不愿伤了兄弟之情,让夫人难过!” “臣不是害怕失地,臣是害怕失国!现在人心惶惶,多少人看到段势力坐大都生出二心了,国君能容他,他未必容国君!”公子吕大声道:“国家不能有两个国君,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如果打算把国家交给他,那么臣就去服待他;如果不给,那么就请诛杀他,不要使国人产生疑虑!” 郑庄公淡淡道:“不用诛杀他,他自己就会遭到灾祸的!” 这是什么话,公子吕闷闷不已出了宫门,正遇到祭足,他对祭足抱怨,“国君这是以私废公,我真为郑国的未来担忧啊!” 祭足笑了:“国君可不是那样的人,坐视不管不是他的风格,只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明言罢了!” 公子吕一愣,什么意思? “国君早有计划,只不过不想让外人知道而已。”祭足接着说:“您不是想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么,为什么不私下里问他?他瞒外人,却不会瞒你这自家人!” 公子吕确实是自家人,他是郑国上卿,还是郑武公的亲弟弟,是郑庄公和段的亲叔叔。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段的行为深感担忧,对庄公的态度感到焦躁不安,因为他不愿看到父亲兄长辛苦经营的郑国分裂衰败。 私下的会见终于让公子吕释然了,郑庄公向叔叔表明他绝不会让郑国分裂,更不会让段谋得大位,之所以一直隐忍是因为关系着母亲。 公子吕劝道:“当年武庚叛乱,周公诛杀管叔,流放蔡叔,把霍叔贬为庶人,这才维护了大周江山。该是行动的时候了,段的土地扩大了,他将得到国人的拥护。” “对君主不忠义,对兄长不亲近,他占得土地虽然扩大,也终究会垮台的(不义,不暱,厚将崩)!”郑庄公眼神中陡现杀机。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公子吕总是明白了郑庄公的计划,也明白了当年兄长为什么坚持把寤生立为世子,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长幼有序!他在表现自己的“仁慈”和“忍让”,他在彰显段的不忠和不义,纵容段的恶行。他在等机会。 郑庄公在等,公子段也在等,这一等就是许多年。公元前722年,郑庄公终于要上洛邑了,他不去履职有些时日了,申姜也等了好多年了。 听到这个消息,申姜大喜,“段有福为君矣!”一封密信自宫中送出,送往京城。 不过信使刚出宫门就被人截了下来,密信被送到了郑庄公的手中,信中申姜约公子段五月起兵攻入国都。 送信的人被控制了起来,信被重新密封好,由郑庄公的亲信送到了公子段的面前。几天后,段的回书被带回来,信中写道定于五月初五,请申姜于城中树起白旗,约为接应信号。 郑庄公阴沉着脸把信收了起来:“段的招供在此,看夫人怎么庇护他!” 公子段接到密信后就开始了行动,他修缮城墙,储备粮草,补给武器,召集士卒,并让儿子公孙滑带上厚礼到卫国借兵,他本人则率领京城及东西鄙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发。他一路宣扬是受了郑庄公托付,前往首都监国。 公子段不知道,就在公孙滑前往卫国的同时,有一股商队进入了京城。公子段更不会想到他刚出城,京城就发生了大火,是那些商人干的,当然此时商人们已经卸下了伪装,换上了郑军军服。 京城外,公子吕早已准备妥当,他的背后是二百乘战车。 看到火光,郑军直冲大门杀了过去,大门应声而开。 京城,公子段的大本营,就有这样轻而易举落入了公子吕的囊中,公子吕随即在京城中列数公子段的种种罪状及忘恩负义之举。我们有理由相信郑庄公早就给京城的官员做过策反工作,以至于他们见到公子吕后立马投降,或者他们根本就一直臣服于郑庄公。 此时公子段还没走多远,听到消息的他慌了神,他急忙带领军队回援京城,他在城外驻扎,准备重新夺取阵地。 然而此时士兵们已经开始逃跑,他们有不少人接到了城中发来的家书,家人在呼唤他们:回家吧,不要为段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作战! 兵溃如山倒,士兵们很快逃散了一大半。 没想到这场战争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甚至根本没有真正开始。公子段知道人心已变,攻城是无望了,于是他带领余下的士兵前往鄢邑,打算在那里重新拉起队伍。 还未到鄢邑,前方就传来消息,郑庄公已经在鄢邑驻扎。 明白了,原来一切都在兄长掌控之中! 万念俱灰的公子段逃到了一个叫做共城的小城。共城在今天河南辉县境内,属于卫国的境地,从此后,他委身于此,再也没能回到郑国,因此公子段在史书中就有了一个称呼——共叔段。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郑庄公在民众的欢迎呼声中威风凛凛地进入京城,他是这场争斗中的胜利者,胜得毫无悬念。 可是在收拾公子段的行装时,郑庄公又看到了那封母亲写的密信。母亲的所作所为又浮现在眼前,郑庄公愤怒了,他气冲冲地把这封密信还有公子段的回书装在一起,叫人火速送回国都交给祭足,让他呈于申姜。 他还给祭足下令,把申姜送到颍地(今天河南襄城县境内)居住,末了还撂下一句狠话:“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人们打井至深时水呈黄色,而人死之后埋于地下,所以古人认为黄泉是人死之后居住的世界,不及黄泉不相见,也就是至死永不再相见。 申姜哭着离开了,小儿子远离母国不得相见,大儿子虽在国中却不愿相见,两个儿子都在恨她。这一刻她后悔了,是自己的偏执害了段,也伤了寤生的心,是自己毁了这个本应该和睦相处的家。 其实备受煎熬的不只有申姜,郑庄公也后悔了,他自责不该说出那样绝情的的话,弟弟被逐,母亲被疏远,“诚为天伦之罪人矣”,郑庄公回到了国都后,整日闷闷不乐。 母子都在反思,都后悔自己的作为,都希望能够冰释前嫌。然而那句誓言“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赫然在耳。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就是颍谷的封人(地方官)考叔,因为管理颍地,故也称颍考叔。 颍考叔为人正直无私,而且是个至孝之人(纯孝也),所以他对于郑庄公的作为颇不以为然,虽然母亲有不对之处,但儿子不能因此不顾天伦。大凡幸福的人都希望别人幸福,孝顺的人也都希望别人孝顺,颍考叔决定以自己的智慧为庄公母子解开心结。 述职的日子到了,颍考叔进入国都汇报一年工作,郑庄公为之设宴招待。 春秋时代礼仪盛行,设宴的规制、演奏的音乐、席间的游戏都要依据礼制,宾主还常常吟唱诗歌以明志。宾主还常常互相赠送礼物,这也是很有讲究的,比较盛行的礼物是玉器,品阶不同,所送玉器的规制也不同。 颍考叔为郑庄公献上的礼物尤为别致,是几只鸟。考叔说这种鸟是颍地的野味,叫做鸮鸟,“此鸟是不孝之鸟,其母把它抚养大,它却啄食自己的母亲,所以在颍地遇到这种鸟都要抓住吃掉。” 郑庄公闻言面有愧色,默然不语。 这时膳夫端上了蒸羊羔,郑庄公亲手割下一只羊腿赐给颍考叔。 颍考叔答礼,但却没有吃,而是选了其中的好肉包了起来,揣进袖中。 颍考叔徒有贤名,想不到如此不顾礼仪,郑庄公有些不悦,“考叔这是做什么?” “臣看到这只羊腿,就想到家中老母。家母吃过臣敬献的美食,但还从未尝过如此美味,所以臣不忍下咽,想割下好肉带回去让母亲品尝。”颍考叔解释道。 “考叔真是孝子啊!”郑庄公一声长叹,“您有老母在堂,可以尽孝,寡人贵为一方诸侯,却不如您。” “夫人不是就在颍地居住么?”颍考叔明知故问。 郑庄公只觉得内心波涛起伏,他就像突然间找到了倾诉对象,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从小时候母亲的白眼,到母亲与弟弟密谋造反,到发下毒誓那一刻,几十年来压抑的情感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颍考叔静静地听完,轻声道:“太叔已经离开郑国,夫人身边仅有国君这一个儿子,国君若是不奉养,那与鸮鸟有什么分别?接夫人回来吧!” “寡人怎么愿意抛弃母亲呀?只是当初发下誓言,不及黄泉誓不相见,誓言犹在耳畔呀!”古人从不轻易发誓,对于誓言是十二分的敬畏的。 “臣有一个方法,可以解除这个誓言!” 颍考叔起身施礼道。 曲洧牛脾山下,五百工人开始了日夜奋战,在挖掘十余丈后,混着黄色的泥土,一股泉水涌了出来,工人们欢呼起来,“挖到黄泉啦!” 此时颍考叔正在申姜的居所,他带来了郑庄公诚挚的悔意,如今要接母亲回家了。 申姜且喜且悲,她随颍考叔来到牛脾山,工人们早已在泉水之旁搭建好一间地室。不一会儿郑庄公也到了,他顺着梯子来到地室,口中唱诵着,“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申姜和道。 郑庄公紧走几步,远远地看到母亲,立即拜倒在地。 申姜把他搀了起来,母子抱头痛哭。 母子二人从地室中出来,郑庄公亲自驾车将申姜接回国都,郑国人看到庄公母子相认,纷纷称赞郑庄公孝顺,也为颍考叔的智慧孝心深深折服。《古文观止》这样评论,“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 郑庄公感念颍考叔的功劳,将其提拔到国都任职。不过,在传统观念中对郑庄公剪除公子段的行为以贬低者居多,大概的评价不外乎“处心积虑”这样的词汇,清朝人马啸甚至在《左传事纬》中把郑庄公称作“千古罪人”,《左传》给出的定语为“郑伯克段于鄢”,“克”是将两人都视为君主,公子段做出不悌的行为,所以直呼其名而不称弟,而“伯”字则是讽刺郑庄公这个做兄长的失教,郑庄公既然有能力控制局势,为什么不早早的限制公子段的行为,那样的话段哪里还敢有反心,又怎么会发生兄弟相残的情况。 第五十五章【权利斗争】 不少人还认为郑庄公接回母亲是腹黑、虚伪的表现。“遂为母子如初”的结尾简直就是一幕丑剧,申姜毫无原则,任性偏心,因为难产就视儿子为仇人,并且不顾宗法制度想废长立幼,没有达到目的就为段做内应企图灭掉庄公,谈何母子之情。而郑庄公有意养成段恃宠恣肆的恶性,这对母子早已失去了普通人的伦常,又经过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挣斗之后,还能够毫无芥蒂再叙什么天伦之乐吗?郑庄公之所以欣然接受颍考叔的建议,不过是掩盖已经暴露的虚伪罢了。 这种评价很深刻,但太过片面化,郑庄公确实是阴鸷、腹黑、善于算计的奸雄,但他的性格中也有着非常阳光和宽厚的一面,这点可以从他对儿子以及大臣的态度看出来,他一向虚心纳谏,礼贤下士,对于属下的意见建议总是从善如流,对于臣子从来不吝溢美之词,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郑国朝堂上开明、民主的作风。他并不暴虐、嗜杀,在后文中我们会看到他针对私下勾连的大臣也仅仅是警告,而没有施以杀手。就兄弟相斗,郑庄公确实没有限制公子段的行为,甚至在故意纵容他,但反过来讲,就算郑庄公对他加以限制,以申姜和公子段的个性,他们就会放弃谋反吗?或者说在这二十年的等待时间里,郑庄公是不是也在以另一种方式给公子段和申姜机会。如果公子段放弃了举兵起事,一直没有谋反,没有进攻国都,那么郑庄公会不会就这样一直不予反制,又怎会出现兄弟火并。 另外,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同时代晋国和卫国发生的相似教训在警醒着郑庄公,身为一国之君,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发展是最基本的职责。 在这点上,郑庄公别无选择。而且相比晋卫两国而言,他的做法还是算得上平和得体的。 ~~鸮鸟是什么鸟~~ 最后在这里,笔者要为鸮鸟平反。 鸮鸟是什么鸟,其实就是猫头鹰。 首先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鸮鸟会啄食它的母亲。颍考叔说颍地居民遇到鸮鸟都会将之抓起来吃掉,应该是一种劝谏策略。 而且在最初,鸮鸟可是吉祥的象征。在先民的眼中,太阳主宰着昼夜寒暑交替,掌管着农田收成多寡,而“鸟为帝使”,是太阳神派往人间的使者。鸱(chi)鸮也就是猫头鹰随着太阳回归而冬至到来的时候,开始在夜间活跃起来,将春天唤醒,使万物复苏,因此被认为是沟通天人的神鸟。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是说商人的祖先是吞了玄鸟的蛋而出生的,不少学者认为玄鸟是黑色的鸟,应该是燕子,然而出土了那么多商代的文物,跟燕子有关的题材几乎没有,反而猫头鹰的比比皆是。加上甲骨文“商”字即猫头鹰的锐目所构成,因此一些学者认为玄鸟其实就是头和眼睛都会旋转变化的猫头鹰,“玄”字更有玄妙,神秘的意思。而刘敦愿先生在《夜与梦之神的鸱鸮》一文中认为商朝先民之所以对鸱鸮钟爱有加,是因为鸱鸮是战争胜利的象征,也是夜神和梦神的象征,具有保护人生长夜安全的作用。 到西周初期,鸮鸟题材的艺术品还是很多,风格也继承了商代晚期,但到西周中期之后,鸮鸟题材的艺术品数量急剧下降,尤其是青铜器型,鸮鸟型制及鸮纹基本上绝迹了。 到了西周中期,鸱鸮名声就开始变得不好了,《诗经鸱鸮》以鸟儿的口吻控诉鸱鸮,“鸱鸮鸱鸮,既取予子,无毁我室”,鸱鸮在这里已经是恶鸟了,你抢走我的幼崽,就不要再破坏我的巢穴了。《诗经.大雅》中则因鸱鸮怪异的叫声而视其为同枭并称的恶鸟,“懿厥哲妇,为枭为鸱”,意思是美貌聪明的美女因为多言而祸国殃民,跟枭鸱一样。《尔雅翼》也干脆以鸱鸮叫声难听,视其为不详的预兆,要特地驱逐,“为国怪祥,设官驱之,不使惑听”。这种影响一直持续至今。 ~~灭国不绝祀~~ 在坐镇京城控制廪延那段日子,公子段与卫国打得火热,公子段的目的是借助卫国力量图谋大位,但对卫国来说,扶植一个受自己控制的国君无疑是染指郑国的一个好办法。今后我们会看到这种模式地无数次上演。即使到了今天,我们也能轻易地找到许多同样的例子。 就在郑庄公克段时,卫国为公孙滑出兵攻取了廪(lin)延。前文说过廪延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延津县北,事实上“延津”这两个字就是“廪延”的别称,这里是黄河南岸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渡口。卫国把出兵时机选择在了冬季,因为这个时候黄河冰封,军队可以踏冰而行。 卫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郑国当然也可以用,郑庄公很快组织了反击,卫国连廪延全貌还没看清就被打了回去,而且郑庄公赶走卫军后并没有罢手,直接又攻击了卫国本土。卫桓公连忙告罪请和,此时才算了结。 公子段和公孙滑呢? 郑庄公放过了他们,没有继续追究,他们可以平静地在卫国继续生活下去。 当然我们不能凭此就判定郑庄公是位仁慈的兄长和伯父,当时的君主遇到这种情况基本上都会这么做。在那个时代,讲究“灭国不绝祀”,讲究“兴灭国,继绝世”。 “兴灭国,继绝世”讲的是新王朝成立后要分封灭亡之国承继绝祀的世族。周朝分封夏、商二代之后就是“兴灭国”的典型例子,周朝立黄帝、大尧、大舜之后就是“继绝世”的典型例子。“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提拔隐逸的人才,授之官爵)”被《论语尧曰》认为是民心归附的三件大事。 “灭国不绝祀”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即使一个国家被灭掉了,战胜者依然会给战败者一块地方让他祭祀祖先,延续香火。 在不少人看来,分封两三代前的君王后裔尚可理解,可是封敌国君主的后代似乎难以想象。实际上,这是有着深刻现实基础的。 从信仰来讲,在商周之际,人们信奉鬼神,重视祭祀,“国家大事,唯祀与戎。”祭祀还放在战争之上。人们认为鬼神都是有能力造福或者危害人间的,君王、贵族的灵魂更为强大,能够游荡于天地之间,甚至永恒不灭。所以,即使是亡国之君,却仍旧是最有资格主持祭祀其祖先的人,他们可能被流放,可能被囚禁,却不会被杀掉,他们会被留下来主持祭祀其先祖的灵魂。即使这个国家或者宗族没有后人了,还要往上追溯,把他的远支找出来延续祭祀,承继宗祧。今天还普遍存在的过房、过继现象,都是从“兴灭国,继绝世”的思想演化过来的。 而从人道主义和现实主义出发,这种怀柔安抚的政策是对失败者的怜悯,是胜利者标榜仁慈,显示自身接替前朝或他国是承继天命的正统体现。 同时,这种习俗也与当时的较为底下生产生活条件以及宗法制文明相关的。周朝分封建国是以宗法社会氏族为中心,以血统为基础,在王朝及各诸侯国之间,参与战争的都是贵族阶级,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为兄弟,或为姻亲,在亲戚之间讲仁义讲礼仪能避免内斗过于残酷,尽可能地减弱了内部战争造成的内耗。当然,这些礼仪都是遵守礼乐文明的华夏正统之间交战的规则,对于那些不尊从礼仪、不依附华夏的蛮夷戎狄是不用遵守的。 所以商汤灭夏后,夏朝的末代君主夏桀没有被杀,而是被软禁,他还可以与妺喜一起终老。同理,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后,流放蔡叔度,把霍叔处贬为庶民,但不久后周公就让蔡叔的儿子胡继承了蔡国,至于霍叔因为罪行较轻,且认罪态度好,后来又重新执掌霍国了。还有,公子段和公孙滑虽然最终老死卫国,但其后人却被召回了郑国。郑庄公去世后,其子郑厉公以“不可使共叔段无后于郑”为理由将流亡在卫国的公孙滑之子公父定叔及其家人迎回郑国,成为郑国大夫。 在以后,我们会看到许多类似的例子。 当然,这种做法的一个重大隐患就是为失败者复辟提供了可能性,所以胜利者多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如将之迁出原地,或任命亲信将之看管,就像周武王把纣王之子武庚留在朝歌主持祭祀,又派了三个弟弟监视他。到武庚与三监勾结叛乱被周公诛灭后,周公又派九弟康叔封空降朝歌建立卫国看管殷商遗民。又找来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主持殷商祭祀,并迁出一部分殷商遗民建立宋国,如果我们再看一看宋国的地缘,就会发现这里易攻难守,它的四周都是姬姓诸侯国,它仍然处于被看管的境地。假如当年商纣王不**,他也可能会被囚禁,就像夏桀那样,只是刚烈的纣王选择了**,而软弱的夏桀最终也因为受不了这种被人监视的日子,找给机会逃了出来,他逃到南巢,苟延残喘,最终饿死。 即使如此,这种灭国不绝祀的“人道”做法在后来也被逐渐抛弃,后代的胜利者们看到了太多的复辟成功例子后,普遍认为要打击敌人最好要斩草除根,不仅要灭掉他们的基业,天上的灵魂也不能放过,这样,这一脉才能真正的灰飞烟灭。 ~~周郑交恶~~ 郑庄公的麻烦来了。 因为郑庄公进攻卫国时组织起来的军队并不只有郑军,他还以大周卿士的身份征调了虢军以及部分天子之师。 “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左传》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只有天子征调诸侯,岂有诸侯调集王师,周平王的尊严受到了严重践踏。更为过分的是郑庄公上瘾了,第二年郑国再次伐卫,他又故伎重演再次调集天子之师。 周平王不能忍了,他要给郑庄公点颜色。 因为公子段的原因,郑庄公几乎很少到洛邑履职,他的卿士之职几近空缺,有一次虢国国君虢公忌父到洛邑觐见,周平王忽然提议虢公忌父代理卿士职位。 虢国不是早已被郑国灭掉了么? 怎么又冒出一个虢公? 虢国确实被灭,但此虢国非彼虢国,此虢公也非彼虢公。 周朝曾前后存在五个虢国,依据位置不同分别称为东虢、南虢、西虢、北虢,另外还有一个小虢。周武王灭商后,将两个叔叔分别封为虢国君主,其中虢仲封在西虢,大约在今天陕西宝鸡东一带,虢叔被封在东虢,大概位置在今天河南荥阳西,两个虢国都是公爵国。其中东虢就是郑桓公寄孥所在,到公元前767年,鸠占鹊巢的郑国干脆灭掉了东虢,周平王为了延续东虢祭祀,将虢叔后裔虢序封在夏阳(今陕西平陆一带),史称北虢,子爵爵位。西虢则要厉害得多,西虢一直与王室关系密切,历代国君都积极参与王室事务,比较知名的有周宣王时期谏不藉千亩的虢文公,周幽王时期一肚子坏水尽出馊主意的虢公石父以及辅助周携王的虢公翰。周携王被杀后,虢公翰归附周平王,周平王又将西虢迁徙于上阳(今河南三门峡境内),故史称南虢,而封在夏阳的北虢因为势力单薄不得不依附并最终隶属于南虢,所以后人认为南北两虢实为一虢。 小虢,主流观点认为这是西虢东迁后,其残存故地的族人建立的国家。《史记正义》则引用《舆地志》记载,认为这是西方游牧民族占据西虢故地所建立的国家。 今天的我们对虢国的了解多是出自“假道伐虢”“唇亡齿寒”这些成语中,事实上在西周及春秋早期,虢国始终是周王室最为信赖和倚重的国家之一,其地理位置极其关键,是拱卫王室的一只重要力量。周平王提出让虢公忌父任职卿士,固然是要收回郑庄公的权力,同时也是基于虢国地缘的重要性。 虢公忌父是个明白人,他不愿招惹郑庄公,连忙推辞道:“郑伯不来,定然是国内有事分不开身,臣若是代理了,郑伯不仅会恼恨臣,还会抱怨我王!” 周平王于是又提出一个办法,将卿士一职分为左右,由虢公忌父担任右卿士,郑庄公担任左卿士。这是权力制衡的常用方法了,等于变相的分走了郑庄公的权力。而且不同于隋唐以后以左为尊的理念,在春秋时期,人们是以右为尊的。但是,也有一个例外,就是乘车时是以左为尊的,这是基于实用主义安排,因为御者(驾车之人)是坐在右边执鞭驾车的,这样可以防止鞭子甩到乘车者的身上。 第五十六章【一拍即合】 但是,虢公忌父再次推辞了右卿士的任命,他急匆匆告辞回虢国去了。 虢公忌父离开不久,郑庄公就来觐见天子了。虽然不在洛邑,但他的耳目早已把消息传回郑国。 “臣不才,不能胜任卿士之职,特来请辞!”郑庄公见面就是一个下马威。 周平王好生尴尬:“卿不来就职,寡人心里可是挂念得很。今天您来了,寡人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说出请辞的话呢?” “臣因为国中有事所以不能履职,现今国事已毕,臣立即前来觐见,可在路上听说我王要把国事交给虢公,臣之才比虢公不及万一,不敢忝居此位!”郑庄公咄咄逼人。 周平王脸都憋红了:“就是知道卿国内有事,才想着让虢公暂时代理,再说虢公推辞了,现在他都回去虢国了。您又何必疑心呢?” 郑庄公依然不依不饶。 周平王沉默一阵,忽然说:“如果您不相信寡人,就让太子去郑国做人质,您看怎么样?” 春秋中晚期及战国时代,诸侯将自己的儿子交由对方国家为质可以说是在正常不过了,但在春秋早期,这种现象还是比较少见的,至于王室太子做人质,更是从未有过。郑庄公万万不敢答应:“从政还是罢政,这是臣子的职责,怎么能让太子委身为人质呢?天下人会怎么评论臣,只怕会说臣要挟天子?” 周平王连声说不会:“卿治国有方,寡人让太子到郑国参观学习,你要不答应,是在怪寡人了。” 郑庄公还是不敢答应。 这时要有人从中调解,让周平王打消太子为质的念头,让郑庄公继续担任卿士,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自然皆大欢喜了。可是大臣们面面相觑,竟然无人出面。 终于有个大臣发言了,他提出个意见:要是太子不去郑国,则不能打消郑伯疑虑;要是真去了,则会让郑伯受到非议,要不就来个交换人质,两全其美。史籍中没有记载这个大臣的姓名,此人要不就是糊涂蛋,要不就是坏心眼。 周平王表示同意,郑庄公沉思片刻答应了,君臣之间竟然这样达成了协议。 此时郑庄公已经立了嫡长子忽为世子,于是他先把世子忽接来洛邑,接着周平王派人护送太子狐去郑国,这样安排是为了照顾了大周王室的面子。其实王室何曾还有面子,周郑交质,君臣之分尽废,周王室的仅有的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在这场交质事件中,咄咄逼人的郑庄公,步步退让的周平王,还有一帮和稀泥的大臣,真切地反映了周王室的没落。周平王这么做固然是自身性格的原因,但也是东周政治格局的表现,中央王室已经被边缘化了,在诸侯国眼里王室已经成摆设。郑庄公虽是奸雄,却是少数能够也愿意为王室做事的诸侯,郑国是少数可以作为王室屏障的国家,要是郑国都甩手不干了,王室还能指望谁。 就这样补补打打,凑乎过吧! 周郑交质之后,郑庄公就一段时间在洛邑履职,一段时间回郑国主持国政,也算平安。太子狐在郑国一直备受礼遇,郑庄公希望通过施恩与他,加强与王室的友好。 在这段时间里,郑庄公又取得了外交上的重大突破——和东方齐国建立同盟关系。 打开地图,我们会发现郑国的地缘很有特色:遥看北方,是实力不俗的晋国;放眼南方,越过一串中小型国家,是已经陆续整合局部资源的楚国;而西方则毗邻王室京畿。郑国要扩展,唯有向东方,这也是郑国自郑桓公寄孥以来的既定战略。在郑国东方,有宋、卫、曹、陈、蔡等国,其中宋、卫两国屡次与郑国发生摩擦,卫国曾借兵给公孙滑,并入侵廪延,但被郑庄公轻松击败,而宋国国力不弱,又爵位尊崇,是个公爵国家,在诸侯中有一定的号召力,对郑国发展造成不小的障碍,因此打压宋国成为郑庄公的首要目标。不过郑国实力虽强,但并没有达到压倒性的优势,想要达到这个目的,仅凭自身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而齐鲁两国处于宋国的东北方,如果与齐鲁建立同盟关系,就能形成对宋国的包围。因此郑庄公早有与齐国结交之意,齐国国君齐僖公也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君主,他非常希望联手郑国,借助郑庄公的大周卿士身份及郑国的地理位置,插手中原事务。 两位雄心勃勃的君主一拍即合,公元前720年,郑、齐在石门(今山东省长清县西南)歃血为盟,约为兄弟之国。 公元前718年,在位五十一年的周平王驾崩。 “平”是一个上谥,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但是周平王这个“平”给人更多的还是平凡,平常,平庸,当然也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周平王去世后,郑庄公和周公黑肩到郑国迎接太子狐回朝继位。然而或许是因为父丧悲伤过度,又或许在郑国为质压抑过久,太子狐在回到洛邑后竟然病死了。 太子狐其实是周平王的嫡次子,周平王的嫡长子是泄父,也是平王的第一任太子,可惜早逝,于是狐成为了新太子。如今太子狐也去世了,群臣经过商议,拥立泄父嫡子王孙林继位,是为周桓王。 作为一个日暮西山的王朝首领,周桓王十分懂得利用天子特权舆论造势和调动诸侯为己所用,以打压、削弱隐患,改变王室的被动局面。在即位的第二年,他先后通过武力支持晋国公室和小宗这正反两方以弹压晋国,并取得了不俗的效果。但是周桓王同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青年,他太向往先祖的杀伐征战和不世伟业,对于王室的没落深感痛心,相应地他极度讨厌咄咄逼人的郑庄公。 当然,郑庄公也没有辜负周桓王的这一份讨厌。 正值麦收季节,一队郑军来到了温地,温地在今天的河南温县,因为境内有温泉故得名,这里是郑国与王畿的交界。 领头的是祭足,他来向温地大夫借千钟粟米,理由是今年郑国收成不好。 温地大夫当即拒绝了,温地直属王室,“未奉王命,不许。” 祭足并不惊讶,似乎一切在他预料之中,他跟温地大夫说:“其实在下不必求您,这儿有现成的麦子,在下割走就是啦!” 祭足一声招呼,郑国士兵笑嘻嘻取出镰刀,一秒钟变身农民,把温地的麦子割了个精光。 温地大夫眼睁睁看着也不敢吭声。 又过了两个月,早稻成熟了,祭足又带领郑军转悠到成周,趁着夜色把这里的稻穗一扫而空,要说这次郑军真的是手下留情,只割走了稻穗,稻杆还留着。等到成周守将知道,满地稻子都秃了头。 出乎意料,王室竟然没有反应。 两季的粮食都被搞,不应该呀?郑庄公也很惊讶。 其实周桓王早就得到奏报了,当时他勃然大怒,非要兴兵问罪,这可真是欺负到家门口了!不过他还是被周公黑肩劝住了,周公说不要因小失大,要沉住气,大王越沉住气,那郑伯就越坐不住,一定会前来谢罪修好的。 很显然周公是看透了两点,一,借助王室的力量是郑庄公的既定策略,所以郑庄公必然是要低头的;二是周王室除了地位尚能超然之外,其军事力量已经不具备什么优势了,实在不易轻举兴兵。 周桓王想了想,好吧,那就等等看他的表现吧!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各地官员要严加戒备,可别让郑国再顺走别的东西! 但是郑庄公也没有入朝谢罪。周公黑肩料得不错,郑庄公看周桓王没有责备之意,果然心里不安,他决定入朝谢罪,而且已经准备启程了,但是被一件坏消息给耽搁了,而这件事重要程度远在入朝谢罪之上,这则坏消息来自邻剧 为了表述清楚,笔者会插入一些图片,一般转载自百度图片搜索。 笔者声明:本人无任何侵权的主观意愿,如果所引用图片的版权所有者认为不妥,请@笔者,笔者当申请版务处理,删除图片。 ~~卫国的前世今生~~ 卫国的首任国君是周文王第九子康叔封,不过他起初的封国是康国,在今天河南禹州一带,康叔的称呼即由此而来。平定三监之乱后,周公将康叔封空降到殷商旧地建立卫国,管理那里的殷商遗民,主要是从事手工业的陶氏、施氏、繁氏、樊氏、饥氏、锖氏、终葵氏等七个氏族。卫国疆域大致包括今天的河南鹤壁、安阳、濮阳、河北邯郸、邢台的一部分以及山东聊城西部、菏泽北部,是西周初期最大的诸侯国之一,其首都就是殷商旧都朝歌。而且卫康叔还统管着殷八师兵力。 卫国覆盖了当初“卫”“邶”“鄘”三监地盘,难道周公不担心卫国再度上演三监之乱? 周公相信康叔的忠诚,有一种说法是相对于管叔、蔡叔、霍叔三人,康叔与周公的血缘更近,两人和伯邑考、周武王四人是一母同胞的至亲兄弟,不过《史记》记载上述文王诸子都是文王正妻太姒所出 周公对卫国非常重视,亲自为康叔书写《康诏》、《酒诰》、《梓材》等治国条陈,交代他据此法治理卫国。康叔遵循周公教诲,“启以商政,疆以周索”,运用商人方法贯彻周礼,卫国很快稳定下来。康叔随后被调到周庭任司寇,掌管邢狱诉讼事务。 从康叔封开始一直到第七任国君卫贞伯,卫国国君一直是伯爵。到了第八任国君卫顷侯,他以重金贿赂周夷王,卫国被提升成为了侯爵国家。 卫国另一位著名国君就是卫武公姬和了。 卫武公在位长达五十五年,勤于自勉,善于自省,博采众谏,极有贤君之风。据《国语楚语》记载:“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意思是卫武公对卫人说:只要是身在朝中,自卿至大夫、士,不要因为我年老就舍弃我,在朝中就要恭敬从事,早晚告诫我,哪怕听到一两句箴言,也一定要几下转告给我,来训导我。周幽王荒废国政,沉湎于酒色,卫武公又作诗《宾之初筵》,劝诫嗜酒之风。 犬戎乱镐京,卫武公入京勤王,又得以晋封公爵,荣耀尊崇。卫人感念他的恩德,作诗《淇奥》歌颂他: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淇奥》一诗开创了以竹喻人的先河,每章均以“绿竹”起题,借绿竹的挺拔、青翠、浓密来赞颂君子的高风亮节。像“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更是成为日后人们赞扬品德或性格的溢美之词。 不过,笔者要揭露一下,卫武公的国君之位其实也是抢来的。公元前813年,姬和之父卫釐侯去世,兄长世子余即位,史称卫共伯。但是一直深受卫釐侯宠爱的姬和不甘屈居人下,就用父亲赐给他的财物收买死士,然后在父亲的墓前攻击了兄长卫共伯,卫共伯受伤后躲进墓道自杀而死,然后姬和被拥立即位,成为了卫武公。 公元前758年,卫武公薨,享年九十五岁,他是春秋战国时代最为长寿的君主,他所执政时期也是卫国最为强势的时期之一。尽管卫国在之后的诸侯争霸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与其之后遭遇狄人灭国有关),但它却拥有一个传奇,即诸侯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秦始皇灭掉的国家,不过那时的卫国已经仅仅是个象征了,而且不久后就被秦二世灭掉了 卫武公去世后,世子扬即位,是为卫庄公。 卫庄公在位的第五年,他迎娶了一位大美女,这名美女出身齐国公室,按照春秋女性命名原则,她被称为庄姜。《诗经卫风硕人》非常细腻地勾勒出了这位美女的模样和她高贵的出身: 硕人其颀, 衣锦褧衣。 齐侯之子, 卫侯之妻, 东宫之妹, 邢侯之姨, 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诗中前几句点出了庄姜的身份,她是齐庄公的女儿,要嫁给卫庄公为妻,“东宫之妹”是说庄姜跟齐国世子是一母所生(嫡出),更是凸显了她尊贵的身份。她还是邢侯的小姨子,谭公是她姐夫。后面是她外貌的描述:她身材高挑修长;纤手柔若茅草的嫩芽;肌肤就像凝脂般细腻白皙;脖子像幼虫般娇嫩柔软;牙齿细白整齐像葫芦籽;额头饱满,眉毛细长;盈盈笑时好醉人,美目顾盼真传神。 这首赞美诗是汉语中描写美女的开山之作和标杆之作,“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语。”其后描述美女的作品,几乎都逃不出此诗定下的几个标准,千古美人也都逃不脱庄姜的影子。 凸显了新娘的美丽和尊贵之后,诗中还描写了送嫁的规模:黄河水浩浩荡荡,芦苇花洁白温柔,送亲的队伍就是在这优美的环境中行进的。诗中并未写卫国如何来迎亲,却写臣子们早早就退朝了,后面还特意加了一句“无使君劳”,让卫庄公好好休息,不要劳累,再联系结尾的鱣鱼鲔鱼,暗示着卫国人祝福庄公夫妇有鱼**欢。 第五十七章【有理想,有抱负】 卫国人惊叹于庄姜的美貌作了这首《硕人》来称颂她。可惜,旁观者毕竟缺乏当局者的感触,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庄姜的美只属于盛大婚礼仪式的点缀,而与情爱无关,我们读诗时以为的才子佳人相敬如宾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苍白的现实让我们大跌眼镜。《毛诗序》这样记载,“《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原来《硕人》之诗竟是对庄姜的怜悯,在这美丽的婚礼仪式之前,卫庄公早有心上人。只是不知道“嬖妾”是什么模样的一个女人,让卫庄公“惑”之,让美丽、尊贵、贤德的庄姜都为之黯然失色。 庄姜只能在诗歌中寄托哀思,她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记载的女诗人。朱熹认为收在《诗经.邶风》中开篇五首诗《燕燕》、《终风》、《柏舟》、《绿衣》和《日月》都是庄姜所做。在诗中,庄姜的不幸福表露无遗,常常“耿耿不寐”、“忧心悄悄”。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燕燕》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 卫庄公后来又娶了陈国女子厉妫,生下儿子孝伯,但是厉妫和孝伯都很早去世。起初厉妫的妹妹戴妫也作为媵妾陪嫁过来,并为卫庄公生下儿子完,戴妫去世后,卫庄公就把公子完交给庄姜抚养,并将他立为世子。 但是最得卫庄公溺爱的既不是孝伯也不是完,而是另外一个并未在史书中留下姓名的妾所生之子—公子州吁。州吁此人性格暴虐,喜欢谈兵,卫庄公就“任其所为”。 卫国执政卿公孙碏觉得这不是好现象,就规劝卫庄公:要喜欢州吁,就立他为世子;如果不打算立他,就好好管教他,否则必生乱子,“骄傲、奢侈、放荡、逸乐,这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这四种恶习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宠爱和赐予太过分。位卑的妨碍尊贵的,年少的凌驾年长的,疏远的离间亲近的,新生的挑拨原有的,弱小的欺侮强大的,淫欲的破坏道义的,这是六种反常现象。身为君主应该尽量去除祸患,现在您却在加速它的到来,这怎么可以呀?”公孙碏是卫国第六代君主卫靖伯之孙,名碏,字石。因为后代以其字为氏,别出石氏,故公孙碏也被称作石碏。 卫庄公不以为然,也难怪,石碏连自家儿子还管不住呢。石碏之子叫石厚,跟州吁是一路货色,两人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坏事。石碏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把他关过小黑屋,但都无济于事,后来石厚干脆搬到州吁府里住了,连家也不回了,石碏也无可奈何。 公元前735年,卫庄公去世,公子完即位,史称卫桓公。卫桓公即位之后,以州吁骄横奢侈为理由罢免了他,州吁于是逃出卫国。 十六年过去了,州吁和石厚聚集了一批从卫国出逃的流民,袭击并杀害卫桓公,对外宣称是卫桓公得了急病不治身亡。卫桓公的弟弟公子晋担心被害,遂出奔邢国。州吁自立为君,把好哥们石厚封为上大夫。 卫桓公是春秋时期第一位被弑杀的国君,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从此后弑君成为惯例。 大家看到此处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错,州吁和卫桓公就是卫国版的公子段与郑庄公,事实上在外流亡这些年,州吁结识了公子段,两人还颇为惺惺相惜。只不过他们的结局不同,郑庄公平定了叛乱,而卫桓公丢掉了性命。所以冯梦龙对此这样评价,“郑伯克段天伦断,优胜桓侯束手亡。” 卫桓公被弑消息传来,郑庄公一声长叹,“吾国行且被兵矣”。郑庄公料得不错,喜欢谈兵的州吁君位来路不正,卫国人心不服,州吁急于要立威,而立威最好的办法就是启动战争机器,这是转移国内矛盾的不二法门。郑国曾因为公子段和公孙滑父子与卫国翻过脸,而且这两人此时就寄居于卫国共城,所以郑庄公断定州吁必定将攻击的目标锁定为郑国。 但是此时的郑国已经与齐国结盟,慑于这个东方大国,州吁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既然州吁立誓要做雄主,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他的好哥们石厚提议拉拢其他国家搞个五国联军。 哪五国? 卫国、陈国、蔡国、鲁国,当然还有郑国的死敌—宋国。 卫国自不必说。陈、蔡两国一向紧跟王室,周郑不和,所以这两国听说要伐郑,也就答应了,捧个人场总可以吧。鲁国国君鲁隐公比较仁弱,对权臣公子翚非常放任,公子翚这人性情贪婪,收了石厚送来的大礼立马答应出兵,鲁国属于典型的拿人家的手短。 宋国则需要单列出来讲一下。 前面提到,打压宋国是郑庄公的既定战略目标,因此他对于宋国内部事务极为关心。宋国国君宋穆公的君位传自其兄长宋宣公,宋穆公临终前想着报兄长之恩,所以没有把大位传给儿子公子冯,而是传给了兄长的儿子与夷,与夷即位是为宋殇公。公子冯因此怨恨父亲,妒忌与夷。他担心在宋国遭到迫害,就出奔在外,然后就被“热心”的郑庄公所收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宋国坊间盛传郑庄公要扶持公子冯把宋殇公搞下去,因此宋殇公对郑庄公颇为不忿,所以当石厚提出伐郑时,宋殇公立即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除了对各国心态地分析非常精准外,拉拢宋、鲁两国另有一层深意,在当时诸侯国,异姓诸侯以宋国为尊,姬姓诸侯以鲁国为尊,两国都保有祭天的权利。 五国就这样组成联军,共同推举宋殇公为盟主,石厚做先锋,大军围住了郑国东门,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不得不说,石厚是个有谋略的人。 但这要看跟谁比,比如郑庄公。 不同于大夫们的紧张,郑庄公显得胸有成竹,他板着指头向大夫们分析了当前的形势:陈、蔡两国是打酱油的,纯属捧人场;鲁国拿人家手短,定然出工不出力;即使卫国出兵也只是为了捞个名气,再说州吁新立,他可不敢在这里长时间呆下去;要说真心想打的也只有宋国,不过很快他们也要撤走了!郑庄公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那只饵已经抛出去了!” 公子冯就是那只饵,此刻他已经被郑国大夫瑕叔盈护送着离开郑都,进驻几十里外的长葛(今天河南长葛)。 果然,宋军闻风而动,移兵围攻长葛去了。 鲁、陈、蔡三国见宋军撤走,也都蠢蠢欲动。只是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希望别人先开这个口。 没想到提出撤退的竟然是卫国。很简单,因为州吁的目的已经达到,“伐郑足以立威”,正如郑庄公所料,刚刚即位的州吁也害怕国内生变。 四国互相道别,各自班师,郑国之围就此被解,从合围到解围,一共也就五天。 ~~大义灭亲~ 州吁班师回国,他满以为会受到夹道欢迎,没想到卫国民众依然不买他的帐,还编了一首歌谣讽刺他: 一雄毙, 一雄兴, 歌舞变刀兵, 何时见太平? 恨无人兮诉洛京! 州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看着好哥们闷闷不乐,石厚赶忙劝他不要灰心,要不请老爷子出山。 石厚说的正是他的父亲石碏。州吁篡位之后,石碏就称病不朝,他在卫国德高望重,素为卫人所信服,如果他能出面,国人必然信服。石厚这么做,是为了州吁着想,也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父亲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让父亲知道自己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能做大事的人。 石厚决定亲自回家请求父亲,这是石厚离家后的第一次登门。看到父亲,石厚立即拜倒在地:“新君是真心请父亲出山,他也是真心希望把国家治理好!” 石碏把儿子扶了起来:“我老了,身体也不好,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如果父亲真不愿入朝,新君也不敢勉强。只是新君不为国人信服,就请父亲给出个主意吧!”石厚又跪下了。 石碏沉思一会,说到:“州吁的君位来路不正,国人怎会信服,你没听外面怎么唱么?‘恨无人兮诉洛京!’如果州吁能够得到周天子亲自任命,国人还会再说什么吗?” 石厚连连点头,但又担忧周天子不肯:“要是有人能给说情就好了。” 石碏看着儿子,缓缓说到:“去求陈侯吧,天子对他很信任,卫国与陈国一向交好,这一次伐郑,陈国又有借兵的情谊。” 石厚兴冲冲地出了家门,回去跟州吁汇报去了,他没有注意到父亲微红的眼睛。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石碏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他猛地关上房门,展开绢帛,抽出佩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周武王灭商之后,寻访前代帝王后裔加以分封,他的陶正(主管制陶的官员)遏父正是大舜的后裔,周武王就将遏父之子妫满封在株野(今天河南柘城境内)建立陈国,为公爵,奉守大舜的祭祀,并将长女大姬嫁给妫满。陈国后来被迁至宛丘(今天河南淮阳一带),爵位也被降为侯爵。 因为陈国为妫姓,所以姬姓蔡国、卫国多与其通婚,大家想必记得前文提到,卫庄公的妾厉妫和戴妫都出自陈国公室,而被州吁刺杀的卫桓公正是戴妫的儿子。 那么,陈国会帮助州吁吗? 陈桓公用隆重的礼节迎接了州吁和石厚,并约他们进入太庙相见。 州吁和石厚如约而来。 陈国太庙**肃穆,太庙一侧立着一面白牌,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得入太庙!石厚做贼心虚,他警惕地问陪同的陈国大夫子鍼这是何意,子鍼解释这是陈国祖训,立在这里是为了警示君主。石厚这才松了口气。 太庙内,陈国大夫分两旁站立,陈桓公也已经在主位上站起,州吁和石厚见状立即上前施礼。 陈桓公却没有还礼。 州吁石厚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祥。这时子鍼忽然高喊:“周天子有命,抓拿弑君之贼州吁、石厚!”一旁的卫士立即扑向二人。州吁带来的士兵听到动静赶紧冲进去,但此时二人已经被擒,士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子鍼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大声地念了一遍。州吁和石厚顿时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下了脑袋,原来帛书是石碏割破自己的手指蘸着鲜血写的,书中痛陈了两人的罪行,并说明州吁石厚来陈国是他出的主意,目的就是让他们自投罗网,希望陈国君臣对二人拘执正罪,以正臣子之纲。 卫国的士兵听完,都散开了。 陈桓公将州吁和石厚分开关押,同时派人前往卫国送信,杀人行刑这种事还得卫国自己动手。 石碏派出了右宰丑主持行刑。这时有几个大夫表示州吁确实该死,但石厚作为从犯,应该从轻发落。石碏怒道:“州吁之恶都是石厚怂恿的,岂可从轻发落,我也断然不会徇私枉法!”于是他另派家臣孺羊肩为石厚行刑。 州吁和石厚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他们心有不甘。临行刑时州吁对右宰丑大喊:“你是我的臣子,竟敢杀我?” 右宰丑则不客气地回击:“卫国先有以臣弑君者,我只不过是效仿此人罢了!” 石厚对孺羊肩说自己愿意就死,但希望能回到卫国再见父亲一面。孺羊肩则回答:“我正是奉了令尊的命令来杀你这逆子的,我会带你的头颅回去见他的!” “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这是左丘明对石碏的评价,石碏的举动为后世所褒扬,州吁石厚则以乱臣贼子身份被定在了耻辱柱上。不过抛开弑君之举,这两个人并没有真的差到哪里去,他们有建功立业之心,希望把卫国搞好,并且切实地付出了努力,二人也有一定的智谋,尤其是石厚主持的伐郑之举也算得上可圈可点。 笔者到不是在为他们刻意辩解,实在是接下来的这位真还未必强过州吁呢。州吁被杀,那个出奔邢国的公子晋被迎回卫国即位,史称卫宣 趁着卫国政局动荡,郑庄公当机立断,挥师偷袭了卫国,大败卫军。 刚上任就被迎头痛击,卫宣公自然是极为愤怒,他等不及通知宋国、鲁国这些盟友,就杀气腾腾地扑向郑国,其友军只有南燕国军队。 南燕国始封国君为伯倏,是黄帝之后吉光的后裔,为姞姓,位置大概在在今河南延津东北。南燕国是个小国,唐代学者孔颖达是这样评价南燕国的,“小国无世家,不知其君号也。”可想而知,卫宣公联合这样的小国对阵中原最精锐的郑军会有怎样的后果。 到两军对战时,郑庄公又暗施计谋,他率大军与卫、燕联军正面对峙以吸引其注意力,暗中却派遣世子忽和公子突调集驻守在制邑的部队,迂回到南燕军的侧背,发动突袭。既是正面对敌,南燕军队也远不是郑军的对手,何况猝不及防,南燕军队被袭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见偷袭得手,郑庄公又下令全线出击,进攻重点仍是南燕,南燕军遭前后夹攻,很快便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卫军陷入了孤军作战,郑军旋即冲击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卫军,卫人不敢接战,跟在南燕的屁股后面掉头就跑。 卫宣公即位以来第一场战斗以失败告终,当然仅凭一场战争并不能说明卫宣公有多差劲,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州吁还真的不算那么可恶! 不过此时他还不能全面登场,他的故事留待以后再讲。 第五十八章【敌对势力】 ~~拉与打的艺术~~ 我们把视线转回郑国,当卫、鲁、陈、蔡四国军队撤退时,宋军留了下来,继续围捕公子冯,不久长葛攻破,不过躲在那里的公子冯早已逃了出来,逃回郑都。郑庄公承诺一定会为他复仇,当然了,这只是借口,郑庄公是要借助这个机会实现筹划多年的战略。 可是之前人家是五国联军,如果伐宋,其他四国总不能坐视不管吧,面子上就挂不住嘛。 其实这个真不必担心,因为此时陈、鲁两国已经被郑庄公统战了,作为一个精于权谋的政治家,郑庄公对外交的把控也是炉火纯青的,他不会因为陈、鲁两国曾协助宋国就简单地将他们列入敌对势力。 在痛击卫国之后,郑庄公再次假公济私,他以王朝卿士的身份调用王师及邾国的军队开赴宋国,因为之前宋国曾攻打邾国并占领了邾国的土地,邾人为了报复,就甘愿做了先锋。郑庄公连战连捷,一直打到宋国国都。惊慌失措的宋殇公赶紧向鲁国求援,可是这次求援还是失败了,因为鲁隐公对宋国的战况了如指掌,但宋国为了把鲁人拉入战局却故意隐瞒了郑军兵临城下的实情,鲁隐公很生气,“宋公要寡人体恤贵国的忧患,寡人不敢辞!可现在询问使者,却说郑国军队尚未抵达国都,这就不是寡人所敢知晓的了!”鲁隐公拒绝救援宋国。 腹黑的郑庄公马上抓住机会,主动向鲁国示好,郑、鲁和解了。 然后,郑庄公挥师陈国,打得陈国落花流水,取得压倒式全面胜利(大获)。一年前,郑庄公曾请求和陈国和解,陈桓公拒绝了,他认为郑国根本不算什么,这次郑庄公总算让他见识了郑国算什么,然后郑庄公再次表示愿与陈国讲和,陈桓公这次没有拒绝,他欢天喜地答应了。 凭一国之力,虐遍中原诸侯,庄公时代的郑国俨然是东周初期最强势的国家。 虽然郑国轮番与卫国、南燕、宋国、陈国交战,但这并不代表郑庄公是好战分子,战争只是一种手段,是政治的延续,郑庄公要以此打破封锁,分化、削弱、瓦解对手的联盟,同时建立以自己为中心的同盟,这样方可掌握中原的主动权。 拉拢了鲁、陈之后,郑庄公又向宿敌宋国请求和解。 连年的征战让宋国精疲力尽,而且宋国还总打败仗,见识了郑庄公手段的宋殇公也很“明智”地选择了和解。 然后,郑庄公又请来齐僖公出面进行调停卫、宋、郑关系,在齐僖公的斡旋之下,公元前715年春,宋殇公和卫宣公先在犬丘举行了非正式会见仪式。夏,七月,由齐僖公主持,宋、卫两国与郑国在温地进行谈判,在瓦屋内签订了盟约,三方表示捐弃旧怨,全面和解。 ~~假天子以伐诸侯~~ 八月,郑庄公到洛邑朝觐周桓王。 自周桓王登基之后,郑庄公一直小动作不断,甚至还收割了温、周的粮食,王室与郑国关系紧张,郑庄公就一直没有觐见。这次三国和谈,消弭旧怨,郑庄公正好以汇报此事为借口。而且在之前一年,洛邑一带发生了饥荒,作为诸姬之长,鲁国主动出面向宋、齐、卫、郑收购粮食以振济王畿。郑庄公和祭足一商量,觉得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改善一下与王室的关系,因为他要借助周天子的力量进行新一轮的计划。 于是在阔别洛邑三年之后,郑庄公入朝觐见了。 果然周桓王就问了郑国今年收成怎样? 郑庄公暗喜,“托天王洪福,水旱不侵。” 然后周桓王就阴阳怪气了,“好啊好啊,这样温周的麦禾寡人就可以留以自用了!”然后他赐给郑庄公十车粟米,说是让郑国备荒用。 原来周桓王的怒气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 尴尬的郑庄公勉强寒暄几句,匆匆告退。 “王室东迁,依靠的就是郑国和晋国。善待郑国以激励后来的人尚且担忧人家不来,何况不加礼遇呢?郑国不会再来朝见了!”周公黑肩对周桓王说道。到了晚上,周公黑肩派使者拜访了郑国,他以个人名义送了两车彩缯。 这次觐见闹得很不愉快,郑庄公是又羞又恨,不过作为厚黑大家,他最拿手的就是借势。借势者,总有把坏事变成好事的本领。 天子赐了十车小米,周公送了两车彩缯,足够了,不虚此行! 第二天,郑国的车队驶出洛邑,后面跟着的是十辆装满彩缯的车子,这是郑庄公玩的障眼法,其实还是那十辆小米车,不过上面盖上了彩缯。另外还有一辆大车,高悬红色的弓箭,郑军一路宣称这是周天子所赐的彤弓弧矢,命郑伯率兵伐宋,理由是宋国没有履行朝觐天子的礼仪。 看到此处,大家就明白了:所谓和谈,不过是郑庄公的缓兵之计;所谓朝觐,不过是郑庄公借势的偷天手段。经过了一年多的停战,郑庄公已经完成其战略布局,他要重新对宋、卫两国进行战略打击。 郑军从洛邑出发,一路大张旗鼓地宣扬,民众们都信以为真。郑庄公又派人知会齐鲁两国,许诺占领宋地后分给两国,于是齐僖公派弟弟夷仲年率军,鲁国则由公子翚率军,伐宋联军正式成立。郑国还特地制造了一面大纛,取名叫做“蝥弧”,安装在一辆大车上,将所谓的彤弓弧矢悬挂在车上,以示王命。 公元前713年,五月,三强联手,伐宋之战正式打响。 “郑伯为王左卿士,以王命讨之,伐宋。”—《左传》 然而假的终归是假的,宋国司马孔父嘉就不相信,他派人到洛邑打探消息,结果证实所谓的王命都是郑庄公杜撰的。孔父嘉笑了,他对惊慌失措的宋殇公说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让郑国不战自退。 在春秋战国时代,经典战例比比皆是,巧计谋略多不胜数,大家也都耳熟能详,比如围魏救赵,但就其策略来讲,孙膑还真不是发明者,早他几百年的孔父嘉就曾用过,但孔父嘉并没有因此留名,因为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开端尚不错,后续太不堪。 孔父嘉策略就是贿赂卫国和蔡国,让两国袭击郑国边境,因为此时郑国大部队都出动了,国内力量空虚,到时候郑军不得不回援本国,宋国之围自然就解了。 宋国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把国宝中的蟠虺纹曲耳铜鼎送给卫国,蟠虺纹曲耳铜鼎属于当时有名的重器。卫宣公得了宝贝,就派出右宰丑领兵协同作战,他同孔父嘉一道趁着郑国边境空虚,直逼荥阳。 国内受袭的消息很快传给郑庄公,这时郑、齐、鲁三国联军已经攻下了宋国郜城和防城,这两城都位于今天山东成武县东一带。郑庄公急于回援,就把两城分别送给齐鲁两国,夷仲年再三谦让,坚决不受,因为这两城跟齐国根本不接壤。郑庄公就一并奉送给鲁国,公子翚可没客气,乐得合不拢嘴。拿人家的手短,之后郑庄公再召,公子翚跑得快的很! 至此,一切在孔父嘉掌控之中。 但接下来,画风要变了。 宋、卫军队的攻城战并不顺利,郑国的防守力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孔父嘉连连作战,连连失利。他和右宰丑商议后决定放弃原有作战计划,改伐戴国。 戴国位于今天的商丘民权东北,也是商朝遗民的封国,戴国国小兵微,又介于郑宋两国之间,因此,郑、宋两国都希望吞并这个国家,也正因为此,戴国人警惕性很高。 宋卫联军出现在城外,戴人紧张了,他们怀疑来者不善,就紧闭城门,全城严阵以待。这时蔡国军队也赶到了,孔父嘉指挥三国联军攻城,没想到戴人非常顽强,联军连攻几天硬没攻下来。 更糟糕的是这时郑军已经回援,而且郑庄公又带领着先遣部队追到了戴国,他还扬言要为戴人复仇。 戴国人见来了救兵,纷纷奔走相告,并准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孔父嘉担心被夹攻,于是命令军队撤退,等看清形势再做行动。 形势出乎意料,戴国城头竟然竖起了郑国的旗号! 原来郑庄公早就想吞并戴国,只是一直没有动手,这次他正好借助机会进城,控制了局势,戴人连日抗击宋卫蔡联军,早已疲倦,再加上郑庄公威名,一时间竟没人敢抵抗。 就这样,戴国被并入了郑国,戴君被放逐,带着一家老小投奔了秦国。 眼看为他人做了嫁衣,孔父嘉恼恨不已,不过这还不是终结,郑庄公趁热打铁,又指挥着随后赶来的郑国大军与先遣部队一道形成合围,将宋卫蔡联军杀得七零八散,右宰丑阵亡,孔父嘉侥幸突围成功,逃了一条性命。 吞并戴国,又大败三国军队,郑庄公大摆酒宴,庆贺胜利。将士们都很兴奋,郑庄公也不禁飘飘然,他乘着醉意询问大臣,“寡人比古之方伯如何?”这是郑庄公的心声,也是他仅有的一次吐露心声,在这之前及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一次称伯图霸之语。 颍考叔站起身来,回答道:“方伯是诸侯之长,受王命征伐四方,令到之处诸国臣服。而国君是假托王命征伐,即使这样,令到之处,蔡、卫两国反而帮助宋人攻郑,郕国、许国公然不至,难道这就是方伯之威?” 郑庄公发热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他连连对考叔说“卿言是也”。 “方伯”显然是郑庄公一生的最高追求目标,他的所做所为都是以此为中心的,他可以无此名,但必须行此实。酒宴结束,郑庄公就着手问罪郕国、许国,还是老办法,以违抗王命为由,邀请齐国一起出手,得郕归齐国,得许归郑 郕国是周文王第七子叔武的封国,位置大概在今天山东宁阳东北一带,为伯爵国,也有学者从地下发掘的资料推论郕国最早是封建于陕西周原,周平王迁都之后,郕国为犬戎所迫才迁国于山东境内。这不是个好地方,因为正夹在齐、鲁之间,因此郕国国势日衰,几乎是个附庸的存在。郕人听说郑庄公的意图后,主动要求归降齐国,齐僖公白捡个便宜,自然是欣然受之。 许国是周代列国中唯一一个可确定的男爵诸侯国,男爵国管辖范围方圆不过三十里,城池建筑规制也只能方圆三到七里,是不折不扣的小国。不过许国地理位置无与伦比,它在今天的河南许昌境内,是“中原之中”,因此郑庄公早有吞并许国的想法,只是基于种种原因没能实现。 比如十年之前,公元前722年,郑庄公就曾跟鲁隐公商议过交换各自飞地的事宜,“敝国去朝见天子,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而贵国去泰山祭祀,也缺少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如以敝国的汤沐之邑和贵国的朝宿之邑交换,这样大家都方便一些!”郑庄公所说的汤沐之邑就是祊(beng)地,在今天山东费县东南。郑国的开国君主郑桓公是周宣王弟弟,有陪同宣王祭祀泰山的资格,所以周宣王将祊地赐给郑桓公,作为他沐浴休息的地方,故称汤沐之邑,后来就成为郑国的飞地。朝宿之邑是周公建立鲁国时获取的一块飞地,用意和汤沐之邑一样,具体位置就在今天许昌市许田镇。许田毗邻许国国都,郑庄公此意不言而喻, 不过鲁隐公也不傻,他一眼就看出了郑庄公的觊觎之心,再说这两块地都是周天子所赐,身为诸侯私自交换会影响鲁国礼仪之邦的名声,而且祊地毗邻宋国,即使交换了鲁国也无法行使主权,反而徒增与宋国的矛盾。于是鲁隐公找个借口婉言回绝了。 但是这一次郑庄公是志在必得,他把鲁国也拉拢进来。 没想到战事却不大顺利。 作为男爵国,许国本是国小力弱,但国君许庄公很得民心,许国军民都愿意为国卖命,加上作为协从国的齐国鲁国有点出工不出力的感觉,连着两天许国竟然没攻下来。 第五十九章【天下第一美男】 第三天,郑国的士兵们愤怒了,攻城之势更加猛烈。作为先锋的颍考叔身先士卒,勇不可当,他取下车驾上的“纛弧”大旗,夹在腋下,他要把这面大旗插在许国的城头上。 在春秋战国时代,限于技术手段以及礼法规制,诸侯国的城墙高度比我们想象的以及电视剧中演绎的要矮得多,据学者考证战国时期的魏国城墙高度通常在6米上下,厚不过十多米;鲁城墙更矮,高不过4.5米,底宽20米。相对而言,宋国城墙修筑得最为高大坚固,上世纪末,经过中美联合靠古队发崛,证实宋国城池大多达到了顶宽12—15米,底宽在25—27米之间,高11.5—12米的规格,这是因为宋国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要形成有效防守,宋人必须构建强大的防御工事。 许国国小兵微,城墙当然高不到哪里去。勇猛的颍考叔真的就跃上了城头,他双手紧紧握住大旗,准备将它插在许国的城头上。 瑕叔盈大惊,这一战中他是颍考叔的副手,他急忙跑到颍考叔身旁。颍考叔已经气绝身亡,然而双目圆瞪,手中还握着那面大旗。瑕叔盈双目含泪,他合上颍考叔的眼睛,取过他手中的那面大旗,发疯似的冲向城头,悲痛的力量让他像颍考叔一样跃上城头,奋力将大旗插入城墙。 大旗迎风招展。 厮杀中的郑国士兵看到这面大旗,斗志昂扬,潮水般涌向城门,许国都城终于被攻破。 许庄公混在军民之中,出奔卫国,后来终老卫国。 按照战前的协议,得许归郑国,齐僖公和鲁隐公都向郑庄公道贺,郑庄公对许国早已垂涎三尺,却还得假意推让一番,以表示受之有愧。 一般情况下,受之有愧之后就该却之不恭了,但就在郑庄公假意推让之际,有人求见。 来者是许国大夫百里,他还带来了一名少年。 百里一进大帐就拜倒在地,哭泣着向三国国君乞求,希望能延续许国祭祀,他指着少年说道:“国君没有儿子,这是国君的弟弟,名叫新臣。” 郑庄公那个恨呀,但看到一旁的齐僖公鲁隐公都面露怜悯,郑庄公也只能转口,“上天降祸于许国,鬼神也不满意许君,所以借寡人之手征伐它。寡人与同姓的大臣尚且不能同心协力,哪里敢拿打败许国作为自己的功劳呢?寡人与弟弟也不能和睦相处,致使他流浪他国,四处奔走,又哪里能够占据许国呢?现在好了,有君有臣,许国物归其主。” 百里再次拜倒,说只想保全许国血脉,不敢奢求复国。 郑庄公眼睛直盯百里,嘴角却挂着笑:“寡人可是真心恢复许国的。不过许叔(指新臣)年幼,大夫多要担责了,寡人也派人帮助您!若是寡人得以寿终,上天撤回加给许国的灾祸,愿许君重新执掌国家;若敝国出了什么祸患,希望贵我两国还像亲戚一般礼尚往来,不要使其他国家迫近,同敝国争夺土地。寡人委派您这个职务,不仅为了许国,也是为了巩固我郑国边疆呀!” 百里拜倒领命,齐僖公鲁隐公暗暗点头。后来的君子读到这段历史都认为郑庄公知礼守礼,《左传》这样称赞,“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也。”意思是遵循礼制,不仅有利于治理国家,巩固社稷,更有利于子孙后代。许国无道就讨伐它,伏罪后就宽恕他,度量自己的德行处理问题,量力而行,相机而动,不使后人受到牵连,郑庄公可以说知礼了。 君子们都被腹黑的郑庄公蒙蔽了,这一番训词句句讲礼,听命与天,表面上看是为了许国,实际上就是要把许国变成郑国的后花园,要许国服从郑国宗主国的地位,不允许他国插手许国事务,许国世世代代都要看郑国的脸色行事,保卫郑国的边境安全。否则的话他又何必假天子以伐许国,又何必派人协助许国呢? 名为协助,实为监视嘛! 许国被分成了两半,新臣住东边,郑国大夫公孙获住西边(注:兼管东边)。郑庄公又当着众人的面对公孙获说,“凡你的器用财物都不要安置在许地。我死之后,你也要离开许国。先君建都于新邑,周室要衰落了,姬姓诸侯一天天没落。我们作为大周子孙,难道还能与许国争吗?” 我想,虽然郑庄公在说这一番话时是惺惺作态的,但他的心里必然也是有几分凄然的。他一生图霸,可他也知道郑国无论是从国力还是地缘位置而言都不具备成为真正霸主的条件。不过郑庄公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他去世后郑国发生内乱,监管许国的公孙获也病死了,新臣和百里借助机会,夺回都城,赶走郑军,重新统一了许国。 然而爵低城小实力弱注定了许国的在乱世之中的飘零命运,在此后的岁月里,许国屡遭侵略,求和谢罪、迁徙国土、附庸强权成为它的常态,直到接受宿命那一刻。 许国没能归入郑国,郑庄公十分不悦,但更让他伤心的是颍考叔的死。颍考叔是孝子,是君子,是勇士,也是恩人,更是诤友。 最让郑庄公愤怒的是,那支箭是从城下射来的,就是说,下手的是自己人! 究竟是谁? 一定把他揪出来! 郑庄公让全军将士为颍考叔守灵,并命人设立祭坛,用猪、狗、鸡祭祀,让巫师写下祝文,诅咒行凶者。巫师一连三日祷念祝文,并在第三天头上焚烧祝文。 诅咒起效了,一个人蓬头垢面跪倒在颍考叔灵前,声称是自己害死了颍考叔,说完这人横剑挥向自己的脖颈。顷刻间血流如注,来人倒地身亡。 郑庄公双目含泪,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这个人是公孙阏。 公孙阏,公子吕之子,郑庄公堂弟,大家或许没听说过这个人名,但他的字几乎无人不知—子都。 子都是那个时代中原大地万千女性的梦中情人,女人们都以一睹其风采为荣。“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子都就是美男子的代名词。中国历史上美男子不乏其人,但是以美貌载入史册者,子都是第一人。就连圣人都为之“立言”,孟子曾说过“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意思是说谁要是不知道子都有多漂亮,那他一定是有眼无珠的。 子都不仅长得刻骨铭心的帅,而且武艺高超,勇力过人。在那个时代,贵族子弟都要熟悉六艺,知礼仪,善征战。他对郑庄公也非常忠诚,深受庄公的信任 但这么个完美男神,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善妒”,或许是接受的夸奖太多,自身强烈的优越感使得子都执骄而宠,或许是做惯了第一,习惯了完美,子都绝不允许别人比他更优秀。 伐许之战,为了彰显正统性,郑庄公命人重新制作了“蝥弧”大旗,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漂亮还要威风,上面绣着“奉天讨罪”大字,边沿上还缀着二十四枚金铃,这面大旗安放在一辆新制的战车上。 为了鼓舞士气,郑庄公传令,谁能举起这面大旗,奔走如常,就拜为先锋,而且将这驾战车赐给他。郑庄公此言一出,将士们一片躁动,这可是武将的至高荣誉。但是要高举这面大旗,许多人自忖没这个能耐。 大夫瑕叔盈自告奋勇出列了,他果然举起了大旗,前后左右各走几步,然后稳稳当当把大旗放回原处,赢得士兵们一阵喝彩。 瑕叔盈面有得色,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且慢!”这时颍考叔走了出来,“执旗不算什么,我能舞旗!” 说着颍考叔把大旗抓在手中,舞得呼呼作响,大旗随着舞动时卷时舒,将士们都看呆了,想不到颍考叔还有这样的本领,瑕叔盈也自愧不如,郑庄公称赞不已,宣布把战车赐给颍考叔,“考叔真乃当世罕有的虎臣,我郑国有这样的勇士,必然无往不胜!” 这正是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子都,他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指着颍考叔喊道:“你能舞,我也能舞!”说着就去夺旗,颍考叔嘿嘿一笑,一手抓起大旗,一手拽着战车,转身就跑。 子都大怒,抓起一杆大戟就追,连追了几圈也没追上,被公孙获劝了回去。郑庄公看子都还在恨恨不已,就好言安慰他,并另赐他和瑕叔盈车马。 大家也都笑嘻嘻地打趣,却不知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子都的心中。 许都城外,郑庄公宣布谁能第一个登上城头,为谁记上头功。 子都那颗埋在心底的种子生根发芽了,郑国将士们都在奋力攻城,子都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颍考叔,盯着这个风头盖过自己的先锋。 看到颍考叔奋勇杀敌,看着颍考叔登上城头,看着颍考叔要把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大旗插进许国城头,一个念头在子都的心中闪过,他挽起了长弓,射出了那支妒忌之箭。 完美主义者的自尊心太强,所以子都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所以他要杀死颍考叔,所以他受不了巫师的诅咒,一个苛求自己的人怎能允许自己不完美呢? 大夫瑕叔盈自告奋勇出列了,他果然举起了大旗,前后左右各走几步,然后稳稳当当把大旗放回原处,赢得士兵们一阵喝彩。 瑕叔盈面有得色,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且慢!”这时颍考叔走了出来,“执旗不算什么,我能舞旗!” 说着颍考叔把大旗抓在手中,舞得呼呼作响,大旗随着舞动时卷时舒,将士们都看呆了,想不到颍考叔还有这样的本领,瑕叔盈也自愧不如,郑庄公称赞不已,宣布把战车赐给颍考叔,“考叔真乃当世罕有的虎臣,我郑国有这样的勇士,必然无往不胜!” 这正是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子都,他从人群中闪了出来,指着颍考叔喊道:“你能舞,我也能舞!”说着就去夺旗,颍考叔嘿嘿一笑,一手抓起大旗,一手拽着战车,转身就跑。 子都大怒,抓起一杆大戟就追,连追了几圈也没追上,被公孙获劝了回去。郑庄公看子都还在恨恨不已,就好言安慰他,并另赐他和瑕叔盈车马。 大家也都笑嘻嘻地打趣,却不知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子都的心中。 许都城外,郑庄公宣布谁能第一个登上城头,为谁记上头功。 子都那颗埋在心底的种子生根发芽了,郑国将士们都在奋力攻城,子都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颍考叔,盯着这个风头盖过自己的先锋。 看到颍考叔奋勇杀敌,看着颍考叔登上城头,看着颍考叔要把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大旗插进许国城头,一个念头在子都的心中闪过,他挽起了长弓,射出了那支妒忌之箭。 完美主义者的自尊心太强,所以子都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所以他要杀死颍考叔,所以他受不了巫师的诅咒,一个苛求自己的人怎能允许自己不完美呢? ~~ 操控舆论~~ 公元前710年,在郑国苦熬已久的宋公子冯终于要时来运转了,宋国派来使者迎接他回国,他要成为新一代国君了。因为就在不久前,宋殇公被杀了,陪葬的还有他的司马孔父嘉。 因为公子冯的缘故,宋国曾经三次伐郑,但都无功而返,尤其最后一次几乎全军覆没,孔父嘉只身逃回,宋国民众已经对他颇有怨言。 而这一切都被他的对手华督看在眼里。 华督是宋国第十一代国君宋戴公的孙子,当然我们可以称呼其为公孙督,督是其名,字华父,因此他也被称为华父督。他以字为氏自立华氏,华督即华姓的得姓始祖,其后裔也有取其名为氏的,称督氏。 同华督一样,孔父嘉也是宋国公族,他是宋国第五代国君宋闵公的五世孙,嘉是名,孔父是字。 第六十章【传世宝鼎】 华督与孔父嘉的结怨由来已久,起因就是国君继承人的分歧。当初,宋宣公在临终前舍弃自己的儿子与夷而让位于弟弟公子和(即宋穆公)。宋穆公去世前,又舍弃自己的儿子公子冯,而把君位重新传给了兄长之子与夷,并要求孔父嘉辅佐他。当时孔父嘉并不同意这种做法,他说群臣都愿意侍奉公子冯,可是宋穆公一再坚持,“当初先君认为我有德行才让我主持国家事务,如果我丢掉这种德行,那就废弃了先君的提拔。”宋穆公又下令公子冯离开宋国,最终与夷继承了君位,即宋殇公,由孔父嘉协助他治理国家。 而华督恰是公子冯的支持者。他是宋国太宰,也是个操控舆论的高手,他本着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的精神,动员手下八卦杂志狗仔分队,四处散布孔父嘉的谣言,把孔父嘉打造成了宋国的灾难之源。 孔父嘉的继室魏氏是个美女。有一天魏氏外出踏青,不意被华督看见,从此之后华督患上了相思病,日思夜想。后来得知这是孔父嘉继室后,更是起了害人之心,“除非杀其夫,方可夺其妻!”华督起了杀人之心。 华督很快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因为孔父嘉又要检阅军队了。 军中开始盛传宋国又要起兵伐郑了,所以司马才要检阅军队。宋殇公治国十年,竟有大战十一次之多,多年的征战使得宋人疲惫不堪,而且宋国还老是打败仗,国人厌战情绪很重。 谣言越传越真,恐慌开始蔓延。 这时,有人(请注意这两个字,在太多事务中,有人总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功成之后全身隐退,消失得无影无踪)提出只有太宰能够阻止战争,能够让大家过上安稳的日子。于是将士们三三两两结伴求见华督。 华督一概不见,他故意紧闭大门,只派人在门缝中对士兵们说些安慰的推辞的话,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越是这样,士兵们求见声越盛,人越聚越多,有人还带上了兵器。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将士们开始躁动了,有人高喊起来! 前期的铺垫终于完成。 正角登场了! 华府大门大开。 华督身穿盔甲,手持大戟,阔步而出。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司马主张用兵,祸国殃民,国君偏信于他,连我都劝不住!三天之后,宋国又要伐郑了,国人有何过错,要受这样的罪!”华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将士们听得咬牙切齿,忽然有人高喊:“杀!”这一声点燃了将士们的愤怒,场中喊杀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不可造次,要让司马知道了,你们性命难保啊!”华督在火上加油。 “反正是死,不如杀了这恶贼,为国除害!”有人大声喊道。 “为国除害!”士兵们纷纷跟着呼喊。 有人拉住华督的衣袖,“请太宰做主,带我们杀贼除害!” “请太宰做主,带我们杀贼除害!”士兵们跟着呼喊。 在将士们前呼后拥中,一副不情愿模样的华督登上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冲向孔父嘉私宅,将宅子团团围住。 孔父嘉听到通报,说是太宰亲自求见,有机密事商量,他赶忙整理衣衫,出门迎接。 大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双双冒火的眼睛,还有华督那意味深长的冷笑,孔父嘉觉察出了不对,但为时已晚,士兵们蜂拥而上,不等他开口,人头就已经落地。接着愤怒的士兵们又对宅子进行了洗劫。 孔父嘉的家人死伤无数,他年幼的儿子木金父在家臣的保护之下逃了出去,后来木金父流落鲁国,他以父字为氏,这就是鲁国孔氏的由来。一百六十年后,孔氏第六代出生了,这孩子头骨高耸,形若山丘,因此得名丘,他就是儒家至圣—孔子。 其他人的生死华督都不关心,他带着心腹冲向内室,那里是魏氏居住的地方。关于魏氏归宿的记载莫衷一是,有说她自缢身亡,也有说她成了华督的妾。 宋殇公得知华督杀掉孔父嘉,大怒,他派人召华督入宫,欲治其罪,华督当然托病不见。 明知其罪却不派兵抓捕, 真不知宋殇公是作何打算。而这时殇公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要亲往吊唁孔父嘉。 华督知道后又故伎重演,他对士兵们说:“大家都知道国君最是宠信司马,他要怪罪下来,你们还能活么?”士兵们凭着一股热血杀了孔父嘉,这时候静下心来,都觉得后怕。“不如并行大事,迎接先君之子冯为国君,方可转危为安!”华督继续启发。 于是士兵们埋伏在孔父嘉家门口,将前来吊唁的宋殇公杀死。 华督把持了朝政,象征性诛杀了几个人表示为宋殇公报仇,然后派人入郑迎接公子冯。 郑庄公亲自为公子冯送行,临别时,公子冯长跪不起,他流着泪说:“自当世为陪臣,不敢二心!”郑庄公将公子冯扶起,也是一副好生感慨的模样。 公子冯顺利即位,即宋庄公,宋国的国策由反郑转为亲郑。春秋初期最大规模的中原混战随着宋国立场的改变终于告一段落,中原诸侯尽皆依附于郑国。 宋庄公仍以华督为太宰,在未来的执政生涯中,这一对故友配合默契,宋庄公对华督言听计从,华督也对宋庄公尽心尽力。为了使宋庄公得到诸侯们的承认,华督四处游说行贿,甚至将宋国的传世宝鼎“郜鼎”送给鲁国。 三种:镬鼎、升鼎、羞鼎。镬鼎形体巨大,一般没有盖,主要用来煮白牲肉。升鼎也称正鼎,是盛放从镬鼎中取出的熟肉的器具。羞鼎则是盛放佐料的肉羹,与升鼎相配使用,所以也被称为“陪鼎”。周天子赐予诸侯鼎彝也有一些惯例:一般是诸侯立了大功或者对国家做出杰出贡献,天子会命工匠铸造青铜器并且刻上文字作为奖励,这是诸侯的荣耀。所以我们常听到这样一个词汇—鼎铭,说的就是鼎上铸刻的铭文,又称为钟鼎文、金文,因此这种具有记载性质的铭文成为了研究古文字、历史、礼仪、职官、制度的重要材料。 一般情况下,钟鼎文刻于镬鼎、升鼎。华督送出的这个郜鼎又被记载为郜大鼎,从名称上看应该是镬鼎。不过遗憾的是考古没有出土过郜鼎实物,也没有关于郜鼎上铭文的记载,具体这个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力挺宋庄公,郑庄公还特地约上齐僖公鲁桓公,在稷地为宋庄公搞了个加冕仪式,并且承认华督的太宰地位。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标志着一种新的政治格局正在悄然形成:在诸侯国的政权重建问题上,代表着最高权力的周王室被凉到了一边,几个绘声绘色的诸侯代行了周天子的职责,这就是“政由方伯”,这个无名有实“方伯”毫无疑问就是如日中天的郑庄公。 而大臣谋逆弑君也就这样被默许了。 为了利益,不问道义,各诸侯国将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大家可能注意到了,稷地会盟,郑庄公约上的是鲁桓公而不是鲁隐公。因为此时鲁隐公已经死了,他也是被杀的,杀人者正是鲁国权臣公子翚。 鲁隐公是春秋时代著名人物,因为孔子作《春秋》就是从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年)开始的,而且是以鲁国纪年记录的,鲁隐公因为其年号常被提起。 ~~~诸姬之长~ 在天下诸侯中,鲁国属于具有特殊地位的国家。 周朝建立后,周武王分封四弟王子旦在今天河南鲁山建立鲁国,因为周公要留任镐京,就让长子伯禽代为就国,伯禽就成了鲁国实际开国君主。周成王即位后,殷商旧部及徐国、奄国等东方方国伙同三监叛乱,并企图重建商朝。周公率军平定三监叛乱后,又大举东征并取得最终胜利,灭掉了许多效忠商朝的国家。然后,周公把原封在河南鲁山的鲁国迁至东方,并以奄国故土为国都,即曲阜。据《竹书纪年》记载,商朝献庚、阳甲两代商王都曾建都于奄,到盘庚才迁都于今天河南安阳的殷地,周公将鲁国迁至奄这个殷商遗民聚集之地,就是要加大这里的控制力度,以配合齐国镇守大周东方。而周公旦则得到陕西岐山北为采邑,这里是周人发迹地,被称作“周原”,这就是周公称呼的由来,周公旦去世后,其次子陈世袭周公爵位及采邑,世代为周公。 东迁的鲁国初建时疆域较小,后来陆续吞并了周边的极、项、须句、根牟等小国,并夺占了曹、邾、莒、宋等国部分土地,成为了与齐国鼎足而立的大国,其统治核心区大都位于今山东省济宁市境内,还包括泰安南部宁阳,菏**部单县、郓城,临沂平邑等市县。 周王室是以宗法制为基础的,讲究亲亲上恩,鲁国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周之最亲莫如鲁,而鲁所宜翼戴者莫如周”。伯禽在位四十余年,坚持使用周礼治理鲁国,是典型周礼的保存者和实施者,因此周成王赋予鲁国郊祭文王、奏天子礼乐、用天子之礼祭祀周公的资格,这是对周公旦功劳的肯定和追念,也是给与鲁国在政治上的优势,希望鲁国作为宗邦能够“大启尔宇,为周室辅”。 正统高贵的出身赋予了鲁国特殊的地位,周边小国向鲁国进贡者不计其数,直到西周末年,曹、滕、薛、纪、杞、彀、邓、邾、牟、葛等诸侯仍旧时常朝觐鲁国。 但此时的鲁国与周王室的关系却一再恶化,先是周宣王以个人喜好插手鲁国储君事宜,责令鲁武公弃长子括而立少子戏为世子,郁郁不乐的鲁武公回到鲁国后就病死了,少子戏被立,是为鲁懿公。然后括的儿子伯御干掉鲁懿公,坐上了国君之位,最后又被周宣王发兵给剿灭,随后周宣王又立鲁懿公戏的弟弟称为君,是为鲁孝公。从那个时候起,鲁国人对于周天子就不大感冒了,到周平王即位,鲁孝公更是看不上这个有着“弑父”之嫌的天子。 鲁孝公去世后,其子弗湟即位,是为鲁惠公,他当政的四十六年,对于东迁的周王室也是基本上不理不睬的态度。 到鲁惠公晚年的时候,鲁国又面临储君问题了,鲁惠公的夫人去世较早,没有嫡子,倒是妾室声子生下了儿子,取名息(一作息姑),公子息成年后,鲁国为其聘妻,选的是宋武公的侄女仲子,可是新妇到了鲁国后,鲁惠公看她长得漂亮竟然占为己有,儿媳变成了右媵,仲子不久后又为鲁惠公生下了儿子允。鲁惠公死后,怎么选择接班人就成了问题,惠公没有嫡子,所以国君只能在公子息和公子允之中选择。按说仲子地位较高,她是右媵,地位仅次于嫡夫人,但是她的儿子公子允年幼,声子的孩子公子息年龄较大,但是声子地位较低。最终,鲁国大夫们还是拥立了公子息,因为他年长而且为人宽厚。公子息也担心允被立为国君,大臣们未必能好好辅佐,就勉为其难上台执政,等公子允长大后还政于他。 公子息即位,就是鲁隐公。 ~~鲁隐公~~ 鲁隐公算得上一位宽厚之人,父亲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妻子,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抱怨,还对仲子礼敬有加。因为与王室关系疏远,鲁隐公上台之后,并没有得到周王室的册命,他也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到了秋天,周平王终于派使者来了,一是册命,二是吊丧。 但是周王室的吊丧简直是一塌糊涂。 按照《礼记曲礼》的说法,天子去世叫做“驾崩”,取义于万民拥戴的权力不能行驶了,精神支柱也没有了,江山少了支柱就会崩塌。天子驾崩七个月后下葬,诸侯都要参加葬礼;诸侯去世叫做“薨”,取义于成群的昆虫一起飞的声音,诸侯薨,五个月后下葬,同盟的国家都要参加葬礼;大夫去世叫做“卒”,取义于终结的意思,大夫卒,三个月后下葬,官位相同的同僚参加者了;士去世叫做“不禄”,取义于不能享受俸禄了,士不禄后一个月下葬,亲朋好友参加葬礼。鲁惠公是诸侯级别,棺椁应该停放五个月后下葬,可周平王的使者到来时,鲁惠公早就够月份已经入土为安了,这时候才来吊丧,这不是来恶心人吗? 这还不算完,使者奉上吊丧礼品,竟然是双份的,一份是给鲁惠公的,另一份是给仲子的。问题是仲子还活得好好的,周平王却连她的吊丧礼品都送来了!。 这不是在侮辱人吗? 鲁隐公很生气,可是也没有发怒。 鲁隐公算是有涵养了。 第六十一章【咔嚓】 可是这种宽厚仁德的君子之风助长了小人的野心。贪得无厌的公子翚开始专权,有一次他向鲁隐公求官,想要隐公升他为太宰,鲁隐公的答复是等公子允即位后,去求他吧。 公子翚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琢磨一下恍然大悟:“您继任国君这些年,国泰民安,大夫们都听从您的,允眼看要长大了,依臣之见,趁早把他除掉,您就可以继续当国君!” 鲁隐公非常惊讶:“您怎么有这样的想法呢?早晚这个位置还是他的,我不过是因为他年龄太小,暂代他罢了。我已经在菟裘(地名,今天山东泰安楼德镇境内)修建房子,准备在那里养老了!” 公子翚这下都蒙了,原来自己琢磨错了!他讪讪地退下,可回家后越想越害怕,如果公子允听说了怎么办,以后他继任国君,自己岂不是要遭殃。于是他深夜造访公子允,诬陷鲁隐公准备杀害公子允,做长久国君,并建议公子允先下手为强。 公子允听信了,并同意他杀掉隐公。 鲁隐公未做国君前,曾在与郑国的战斗中被俘,后来得到郑国大夫尹氏的帮助得以脱身,所以他将尹氏的家神供奉起来,时不时去祭拜一番,然后就住在附近大臣蒍氏家里。公子翚就趁鲁隐公祭拜时带人把他杀害了,然后嫁祸蒍氏,找了个替罪羊搪塞过去。 公子允上位,即鲁桓 “不尸其位曰隐”,鲁隐公得到了这样一个谥号。 他是个宽厚之人,但现实对他并不宽厚。 或许如清代学者高士奇所说,鲁隐公之失,不在于让位,而在于让位之道考虑不周。他既然一开始就想归政于公子允,就应该效仿先祖周公代理国相,行摄政之事即可,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治理国家,也方便日后归政,就算公子翚想要从中挑拨,也难觅借口。而鲁隐公成为事实上的国君后,若要归政就要早日言明,过于模糊的说辞既不能杜绝阴谋家的野心,也难以安抚继位者的不安。 身处政治漩涡,不能保护自己,鲁隐公是悲哀的。 《春秋》中没有记载鲁隐公是怎么安葬的,因为按照体例,国君被杀,弑君者没有被讨伐,就不能记载葬礼,就像没有臣子一样。《春秋》也没有记载隐公死亡具体地点,因为不忍说明。而且鲁隐公被弑并没有激起多少波澜,郑庄公听说后虽然唏嘘不已,可还是立足现实,默认了公子翚的谋逆,放下了与鲁隐公多年的战斗情谊,选择了与鲁国新任国君鲁桓公在越池相见,歃血为盟。 这就是郑庄公与后来的齐桓公不同之处,因为实力不同,也因为理念不同。 ~~公子佗~~ 公元前707年春,陈桓公也去世了,死得很蹊跷。 春秋战国乱悠悠,诸侯国君不得善终者多不胜数,被弑杀者不乏其人,但是陈桓公的死法尤为独特。《左传》和《史记》分别记载“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正月甲戌己丑,桓公鲍卒。”甲戌,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己丑,是正月初六,而陈桓公卒日为什么是“甲戌、己丑”两个日子呢? 《谷梁传》给出的解释为陈桓公在甲戌这天离宫出走,己丑这天人们找到了他的尸体,因为不知道他究竟那天去世,去世了多长时间,所以用这两个日子记录他的死。《公羊传》给出了陈桓公离宫出走的缘由,说是陈桓公患有疯癫病。至于走失这十六天里,陈桓公到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遭遇了什么人、留有什么遗嘱都成为了不解之谜。 不过,人们普遍怀疑这与公子佗有关。 公子佗是陈桓公的弟弟,他和陈桓公一样都是庶子,且同一年出生,但是陈桓公比他大几个月,因此被立为世子,做了国君,而公子佗就只能做个公子。所以公子佗很不服气,而且从之后的一系列表现看他确实比陈桓公要有谋略。郑国和陈国发生战争后,郑庄公派使者和陈国讲和,结果陈桓公不许。公子佗就劝谏道:“睦邻友好,国家之宝,国君还是答应郑伯吧!”陈桓公不不这么认为:“我们害怕宋、卫,但我们不怕郑国。”结果,郑庄公让他长了记性,出兵狂虐陈国,俘获了不少战略物资。陈桓公吃了苦头就同意与郑国讲和了,他委派公子佗代表自己去和郑国歃血为盟。 可是在歃血为盟时,聪明的公子佗却表现得差强人意,他竟然心不在焉,等到司仪提醒,他才想到是来歃血的。围观的郑人都十分惊讶,这个人怎么能不把职责当回事?随后,郑国大夫良佐来到陈国代表郑庄公歃血时,他找到了答案,原来此时公子佗已经萌生了异志,心有所思,以至于在盟誓时表现出来。 陈桓公离奇死亡后,公子佗真的行动了,他杀掉陈桓公的世子免,自立为国君,因为佗最终没有得到谥号,故被称作陈佗(也有一说,陈佗被追谥为“废”,故称陈废公)。紧接着陈佗就把矛头对准了郑国。我们应该理解陈佗,因为出兵伐郑的命令是周桓王下的,陈佗作为是弑君自立者名不正来言不顺,还真是不敢轻易违抗天子召令,他还真担心万一天子火气上来,率王师把自己给咔嚓了! 周桓王早就憋了一口气,郑庄公假王命伐宋的消息传到洛邑,周桓王就大为震怒,直骂郑寤生真不要脸,明明是灰溜溜地出宫,转身竟然拿鸡毛当令箭以天子名义讨伐他国!宋国也真是无能,楞被这老贼摆平了!还有息国,在这期间息国也曾出兵伐郑,结果自然是自讨苦吃,息国被虐得眼泪哗哗的。 而且,郑庄公伐宋之后,又搞了一次“周郑易田”,用郑国的邬(今天河南鄢陵县北)、刘(今河南偃师市南)、功蒍(今河南孟津县东北)、邗(今河南沁阳北一带)四邑的田地换取了温、原、、樊、隰城、櫕茅、向、盟、州、陉、、怀十二邑的田地。郑庄公以四邑换十二邑,从数量上就占了便宜,如果大家再打开地图的话,就会发现这十二邑位置的妙处,它们在洛邑以东,在郑国以北,均位于今天河南焦作、新乡、济源一带,基本处于黄河两岸,可以说郑庄公借此成功地打开了通往黄河北岸的路径。这是郑国图谋下一阶段大发展战略的地缘基础。 难道周桓王傻了,竟然同意和郑庄公做这样的交易? 事实上,这十二邑的所有权并不属于周王室,而是苏国的地盘,当时苏国与周王室闹矛盾,郑庄公就借机施展手段搞了阴谋。对周桓王而言,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换取实实在在的利益,未必不是好事。 但是,周桓王很快觉得自己上当了,他听到人们这样议论他,“恕而行之,得之至也,礼之经也。已弗能有而以与人,人之不至,不亦宜乎?”意思是宽恕是德行的准则、礼仪的常规。自己不能保有就拿来送给别人,别人不来朝见,不也应该吗? 气愤的周桓王借机罢免了郑庄公的卿士之位,把政务都交给虢公林父全权处理。 郑庄公也有个性,居然又是一连五年不上朝不进贡。如果放在得过且过的周平王身上,可能就会觉得你不来就不来吧,可周桓王此人属于热血青年,他一心向往的是祖先的荣耀,文王、武王、成王、穆王征讨四方的故事他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郑国,必须讨伐! 而且周桓王要御驾亲征! 公元前707年,秋,周桓王传下命令,要求卫国、蔡国、陈国都要出兵。周桓王让虢公林父率领蔡、卫两国作为右军,由周公黑肩率领陈国作为左军,自己则亲率中军,共计四百战车,桓王大军在繻葛(今天长葛东北一带)安营扎寨,兵锋直逼郑国, 天子亲征,郑庄公召开紧急会议,请诸大夫各抒己见。 祭足认为应该向天子请罪。 高渠弥认为应该坚壁不出,拖延到王师主动放弃。 郑庄公都摇摇头。 公子元认为应该打。不仅要打,还要速战速决!必须要在周王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搞定! 郑庄公笑了。 王室战斗力如何,郑庄公心里太清楚不过了,至于蔡、卫、陈三国出兵都有不得已的原因,都是打酱油的角色。尤其陈佗新立,人心不稳,连士兵都是勉强征调的,破击的关键就在于此。郑庄公动员三百战车,分为三军,让大夫曼伯率领右军,冲击陈国军队;祭足率领左军,迎战蔡、卫两国;而庄公自己带领高渠弥、瑕叔盈、祝聃等能征善战的大夫们统领中军。 六十三年前,郑庄公的祖父郑桓公为保护大周天子而死,六十三年后的今天,郑庄公却要与天子兵戎相见,不知道郑桓公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反正郑庄公非常坦然,甚至还闹了一个笑话,他命人把“蝥弧”大旗重新立起来,“奉天讨罪”四个大字迎风飘扬,二十四枚金铃铛叮叮作响。祭足赶紧阻止,大旗是征讨诸侯的幌子,现在可是正主来了!郑庄公一拍脑袋,嘿嘿嘿就笑了起来,只想着这玩意好用,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赶紧命人另换了一面旗子。“蝥弧”大旗从此之后被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用过。 不过郑庄公启用了另一种新型“武器”—战阵,这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一种新型车战阵型—“鱼丽阵”。 ~~战车~~ 在这里,我们先了解一些战车的基础知识。 战车,又称兵车、革车、武车、长毂。早在夏朝时期,我国就已经出现了战车和小规模的车战。从商朝经西周至春秋,战车一直是军队的主要装备,车战是主要作战方式。 战车的形制基本相同:车厢是长方形,横宽竖短,车厢门开在后方;车厢下方为车轴,车轴安装有两个轮子;车厢前方有一根车辕,车辕后端压置在车厢与车轴之间,辕尾稍露出车厢后;车辕前端横置车衡,车衡上缚有两轭用以驾马。 据史料记载以及考古发掘,商朝的战车轮径较大,约在 130~140厘米之间,春秋时期缩小为124厘米左右;商代车轮的辐条一般为18~24根,而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车,辐条竟然多达28~30条以上,如果我们对这个数量没有概念,可以与古埃及战车做个对比,古埃及战车仅有6根辐条。车厢宽度一般在130~160厘米之间,进深80~100厘米。由于轮径大,车厢宽而进深短,而且又是单辕,为了加大稳定性及保护舆侧不被敌车迫近,战车的车毂被设计的较长,如山东胶县西庵出土的西周战车,车毂长达40厘米,轴头铜軎长约13.5厘米,总长度达 53.5厘米。这种轨宽减小、车辕缩短而车轮辐条数目增多的改进版战车无疑地形适应能力更强,也能为御者提供更加稳定的作战平台,相应就提高了战车的速度和灵活性。 车轮的制作极有科技含量,我国的工匠早就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制轮方法—“輮”,先用水浸泡木头,然后使用明火使潮湿的木头软化,之后定型为圆弧状,这样成型之后的木头会更加的坚韧。而且我国先人使用的辐条不同于古埃及的圆柱形等长辐条,而是有长有短交错排列,通过过渡自然的榫卯结构与车轮紧密贴合,让轮子更加固定,避免了不必要的滑动。因为战车为木质结构,为了增加其稳定性和起到装饰美观体现身份作用,一般在重要部位装有青铜件,称为车器。车轴是战车驰骋时急剧转动的关键部件,为防损坏,人们也会增加青铜配件,到战国时期人们又在轴毂之间装置铁锏,以减少轴毂的摩擦。 国君所乘的战车称为“戎车”,其形制与一般战车基本相同,但配置更高。春秋中期以后,军队中出现了专职将帅,国君已经不必亲登战车指挥作战,因此戎车便失去其作为国君专乘的意义,而成为将帅的指挥车。 每辆战车配两匹或四匹战马。如果是四匹战马,中间的两匹称“服”,用缚在车衡上的轭驾在车辕两侧;两边的两匹称“骖”,是用皮条系在车前,四匹马合称为“驷”。我们常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源自此处。战马佩有铜制的马衔和马笼嘴,这是御马的用具。马的身体也有铜饰,主要有马镳、当庐、马冠、月题、环、铃等。上战场时,战马也要身披皮甲,头套皮胄,起到保护作用。 一辆战车一般乘载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称“车左”,因为是一车之首,故又称“甲首”;右方甲士执戈、戟或矛,起到刺、勾的作用,并负责为战车排除障碍,称“车右”,又称“参乘”;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佩带短剑。车右、御者、车左都穿有厚重的皮甲或青铜的铠甲。此外,还有四人共乘之法,称为“驷乘”,但这属于临时搭载性质,并非通例。除了三名甲士随身佩持的兵器外,车上还备有若干格斗兵器,这些兵器插放在战车舆侧,供甲士在作战中使用。另外备有旗、鼓、铎、铙,用以保证军队的通信联络。 第六十二章【借破下驴】 每辆战车除车上的三名甲士以外,还隶属有固定数目的步卒,一般为七十二人,另外配备杂役兵二十五人,共计一百人,此外还配有后勤牛十二头。这些加起来便构成当时军队的一个基本编制单位—“一乘”。 作战时,甲士站在车上,步卒跟在车下,而当一方车阵被击溃之后,胜负便成定局。战车对战,相距较远时以弓箭对射,两车逼近,则要错车格斗。错车也有共同遵守的规矩,也就是都以己方战车的右侧去错迎对方来车的右侧,因为要方便站立右侧的车右挺起长戟大戈格斗。 由于战车笨重,驾御困难,因此当排列好战斗队形后,临阵变换是非常困难的。再加上当时弓箭的射程有限,所以很难作大纵深配置,也无法采用纵队的队形,一般情况下都是采用一线横列作战或把战车排成几排的方式。 据记载,牧野之战采取的就是这种战术,周武王和姜太公率三百乘兵车列前,三千虎贲和四万五千甲士组成方阵列后,每前进六步、七步,就要停止,取齐,以保持队形;每击刺四、五次或六、七次,也要停止,取齐,以稳住阵脚。这种如墙体推进压迫式的战术大破商朝的十七万军队。周武王取代商纣王成为天下君主,牧野之战的作战方法也成周朝的经典战术,一直延续了下来。 而“鱼丽阵”颠覆了这种传统。 “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阵法。”—《司马法》 传统阵型是步卒组成大方阵跟在战车之后,而鱼丽阵则是以每二十五辆战车组成一偏,把每五名步卒以伍为单位,配置在每乘战车周围,填补了战车之间的空档,因为这样的编队有如鱼队,故名鱼丽之阵。其优势就在于步卒与战车互补长短,攻击力极强。 当运用时,战车开道,步卒跟随,如果车兵受伤,步卒随即替换上,如果遇到车行不畅,车兵也不需要下车清理道路或者推车,步卒即可以代劳。这样就保证了进攻的延续性。 两军接近,对方攻击己方步卒,步卒则躲避于战车之后,对方攻击战车,则战车后面的步卒会马上涌出进行射击。这种极具互补性的车步组合非常坚固,对敌方车阵的冲击力极强,当敌方车阵乱了,战车则往对方的步兵身上碾,己方步兵则随后跟进,进行后续剿杀。 这是郑庄公从多年实战中改进出来的战法。 前面提到的“五人为伍”,这是当时的常规编制,这与当时所使用的武器种类有关。在彼时,常用兵器有矢、殳(shu)、矛、戈、戟。 矢,即弓箭,远射兵器。 殳,一般用长竹竿或木杆制成,顶端有棱,但没有刃,主要是起撞击顶倒敌人的作用。 矛,是长柄顶端装有金属直刃,主要是起到刺杀作用。矛分为酋矛和夷矛,酋矛比较长,多用于车战。夷矛稍短,用于步战及近身作战。 戈,长柄顶端安装有援(金属横突),援的上下两面都有刃,可横击,可勾杀,也可啄刺。 戟既有横刃又有直刃,呈“十”字型或“卜”字型,是矛和戈的结合,其杀伤力也胜过矛戈。 手持五种不同兵器的步卒按照次序排列在一起,五种兵器构成一个完整的战斗整体,长短并用,互相配合。 ~~繻葛之战~~ 周桓王原以为天子亲征,郑庄公会俯首请罪,没想到前方回报,郑军已经安营扎寨完毕,并且开始在王师对面列阵。 要交战了,周桓王稳一稳心神,又捋了一遍自己的演讲稿,他准备在阵前好好数落一番郑庄公,揭露他祸乱天下、目无国君、逐弟囚母等等等等诸般罪恶,狠狠地挫一挫他的锐气。谁知道几次派人挑战,郑庄公根本就不露脸。周桓王气得火冒三丈,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忽然,鼓声大作,郑军率先行动了,左右两军同时出动,曼伯身先士卒,直接冲向陈国军队。 正如郑庄公所预料,临时拉起的陈国军队一战即溃,四处逃散。周公黑肩控制不住局势,也只能往后撤退。 祭足的左军冲击的是王师右军,这是卫、蔡两国军队组成,两军看到陈国溃败开始军心动摇,被祭足的左军冲击后也纷纷往后撤退,幸亏虢公林父极力稳住局势,指挥军队有序撤退,祭足见状也不敢逼得太近。 看到左右两军得手,陈蔡卫三国军队溃退,尤其陈军溃败的更不成形,混乱中甚至涌入王师中军,把中军阵型冲乱了,郑庄公下令全力进攻。“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阵”,祝聃在前,高渠弥、瑕叔盈在后,郑国的精锐部队部组成鱼丽阵型直冲王师中军,这时曼伯和祭足也从两侧掩杀过来,杀得周桓王中军人仰马翻。 周桓王看到自己的战车被冲散的发挥不了作用。非常着急,只得命令全军后撤,由他自己亲自断后。手下哪里敢这么做,纷纷表示请天子先撤,他们留下断后。 按照彼时战争礼仪,两军决战后,追击逃跑的对手不能超过一百步的距离,跟踪追击不能超过九里的路程。这都是为了表示彼此之间的战争是“点到为止”。 而且战争礼仪中对于俘获对方君主也有着一套严格的礼仪。关于这些,我们会在以后的战争中具体讲述。 远远地看到周桓王中军边战边撤,郑庄公下令郑军再冲杀一阵之后,然后鸣金收兵。 差不多得了,给这小子长个记性就行了! 郑国的将军们陆续回来了,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战斗。郑庄公拈着胡须眯起眼睛微微地笑着,听着他们高谈阔论。唯独不见祝聃,郑庄公笑着打趣估计是冲得太快,大家且等他一等。 不一会祝聃也回来了,老远他就大声咋呼道:“我射中周王了!” 郑庄公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强自站定,盯着祝聃,厉声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射中周王了!”祝聃还沉浸在兴奋中,“可惜只射中他的肩膀,本来准备请他来‘做客’,可惜给跑了!” 祭足目光凌厉,“你可确定大王无事?” “我,我能确定。”祝聃这会儿也感觉到庄公和祭足看他的眼神不对。 原来祝聃在追击的过程中,远远看到一驾戎车,料定车上一定是周桓王,他兴奋地搭弓射箭,正中桓王左肩,不过好在周桓王盔甲是定制款的,这一箭伤得不深,祝聃看到桓王中箭,立马追上去想要活捉他,这时虢公林父赶到,护着桓王逃走了。也正在这时,郑庄公鸣金收兵,祝聃也就撤了回来 听完祝聃的汇报,郑庄公陷入了沉思,军营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该如何收场呢? 郑庄公把目光投向了祭足。 傍晚时分,祭足带着十二头牛、一百只羊,还有一百车谷物来到了周桓王营地。 他被人领入了周桓王的军帐中,周桓王肩头包扎着白布,阴沉着脸。祭足双膝跪倒,匍匐在地,连称死罪:“罪臣寤生,为保社稷而自卫,不想军中有人私自行动,冒犯天王威严,郑国上下无不战战兢兢。罪臣再三请罪,献上劳军物资,请天王宽恕郑国罪过!” 周桓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一言不发。 一旁的虢公林父看周桓王既尴尬又惭愧还愤怒的表情,知道他不好接着个茬,于是接口说:“既然寤生知道错了,我王也不再追究,使者可以谢恩退下了!” 祭足又是一番叩头,然后起身深深一礼,弓着腰小碎步退了出去。 互相给对方一个台阶,就此都借坡下驴吧! 广西马山出土的青铜矛头 大目的地的吴王夫差矛,1983年11月出土于湖北楚墓中。矛长29.5厘米,矛叶宽约5厘米,形状与短剑相似。矛上有铭文八字,“吴王夫差,自乍(作)用剑”。 言归正传。 人们评论这一段历史,一般都是讥笑周桓王不自量力,“传檄四方兼贬爵,郑人宁不惧王威”,甚至认为周桓王就是一个冲动、冒失的毛头青年。这显然太过片面,身为大周天子,力图恢复王室辉煌是周桓王的毕生追求,他即位后曾经数次动用武力干涉诸侯,都取得了成功。比如继位的第二年,公元前718年,周桓王曾经武力干涉晋国,重立了晋国国君;公元前708年,也就是这次繻葛之战的前一年,周桓王联合秦国干涉芮国,重立确立了芮国国君。而且周桓王出兵的理由非常正当—“戡乱”,因为晋芮两国都是一样,发生了“逐君”的恶性事件,可以说两国都是郑国“郑伯克段”的翻版,因为在郑国是郑庄公平息了公子段的叛乱,而晋芮两国则都是反叛者胜利,国君被逐。周桓王驱逐或者活捉反叛者,重立两国国君,一度挽回了王室的颜面,树立了王室的威严。这也是他大举伐郑的原因,试想一下如果周桓王遇到的是弱 势的诸侯,王师威严之下郑国俯首请罪,那么周桓王就有可能成为挽救大周的“中兴之主”,可惜他对手是郑庄公,一个拥有智慧、谋略和惊人勇气的绝世枭雄。 人们也总会取笑郑庄公阴险虚伪,“对垒公然全不让,却将虚礼媚王前”。郑庄公派出祭足登门谢罪,可是与天子对垒时可曾有一丝手软,其实不是郑庄公“全不让”,是真得不能让,也不敢让,因为一让之下多年经营的局面就会付之东流,郑国将沦为二流国家,永无出头之日。至于威严扫地的天子,郑国会给他台阶的! 这看似矛盾,实则不然,因为郑庄公看透了周礼下的虚弱,明白只有强权才能生存,所以必须发展经营壮大郑国,这才是根本中的根本,无论对于王室是拉还是打,目的都是为了郑国的利益。 这说到底还是郑国体量和实力决定的,这些因素注定了郑国无法像未来的齐、晋、楚、秦这些大国一样仅靠自身体量发展就能威服诸侯,郑国必须借力王室,郑庄公需要卿士这个身份,因为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左右朝政、打压对手,甚至可以假王命以伐诸侯,但是当周天子要限制郑国的发展时,郑庄公毅然决然撕破脸面打压王室。比如郑庄公虽然长时间不去履职,但时刻却关注着洛邑的任何动静,周平王要启用虢公林父分他的权,郑庄公立马驾车入周施压。比如当周桓王冷遇他时,庄公命人抢夺王室粮食示威,过后又亲自道歉谢罪。再比如繻葛之战后,郑庄公高调犒赏诸将,尤其对于献计的公子元,他大手一挥将栎邑分封给他,但是唯独没有给祝聃任何封赏,甚至也没有为他记功,祝聃进见郑庄公当面询问这是为什么?庄公淡淡地说:“寡人要是为你记录了箭射天子的功劳,天下会怎样议论我郑国!” 祝聃觉得不服,忿忿不已,没过多久火气攻到背上,疽发而死。直率的祝聃不明白,为什么立了功却被冷落,他不解,他心痛。其实不是郑庄公无情,一国之君的难处谁懂。但是祝聃死后,郑庄公却私下里给了祝聃家人许多财物,命人以厚礼下葬他。 郑庄公这种对于王室又拉又打的做法运用的炉火纯青,这对于郑国的发展起到了不少作用。但是他对于王室的打压严重地损害了王室在诸侯国中仅存的威望,这也相应地降低了郑庄公卿士身份的作用,他也深知这一点,但却无法避免。 而周桓王回洛邑之后,时常想起繻葛之战的屈辱,他想再次传檄四方诸侯,共同讨伐郑国,以雪前耻。虢公林父赶紧劝谏:“天下诸侯,莫非郑党!若是传檄天下诸侯,却又没人响应,那样岂不是落人笑柄,何况郑寤生已经谢罪,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天下诸侯,莫非郑党!”周桓王喃喃自语,末了,他长叹一声,从此后也再没有提过征伐郑国的事情。 繻葛之战中,陈国军队是由大夫伯爰诸率领的,蔡国的统领则是蔡季。两人没事的时候爱在一起闲聊,闲谈间就谈到了陈国的国事,伯爰诸满心忧虑地提到陈佗君位不正,陈国人心不服,而且陈佗这人喜欢微服外出打猎,对于国事不管不问,恐怕陈国早晚还要发生变故。 蔡季就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陈国人不合力讨伐他呢? 伯爰诸说不是不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蔡季回国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国君蔡桓侯,蔡桓侯一听非常兴奋。这两人对陈国事务这么关心,是有原因的:第一,蔡季是蔡桓侯的弟弟,第二,他们的妹子蔡姬是陈桓公的媵妾;第三,蔡姬跟陈宣公生有一个儿子名叫公子跃。所以蔡桓侯兄弟俩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既然陈人不服陈佗,为什么不借机搞掉他,扶植外甥公子跃当上陈国国君。 蔡桓侯于是派人与公子跃接上了头,公子跃非常激动,他和其余两个兄弟公子林、公子杵臼早想杀掉叔叔陈佗了,只是苦于势力薄弱,不敢下手。这下好了。 至于如何杀法,还需从陈佗的爱好下手,陈佗不是喜欢打猎么。公子跃很快探知到陈佗准备到界口打猎,于是他知会蔡季,让手下扮成猎人,往界口一带搜寻。 果然陈佗带了一群随从到这里转悠,正好一只梅花鹿在眼前跃过,陈佗挽弓射箭,正中目标,梅花鹿顿时倒地,随从们纷纷叫好。 第六十三章【齐大非偶】 这时忽然闪出几个人,抄起梅花鹿就往山谷跑去。陈佗大怒,带领随从驾车追赶,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山谷中又跳出许多人,七手八脚把陈佗拉下车来,绑了起来。为首的一个人正是蔡季,他大声喊道:“我是蔡候的弟弟,奉国君命令诛杀陈国叛逆佗,其他人等盖不追究!” 陈佗的随从一听都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蔡季对这些人说:“贵国先君之子跃是我蔡候外甥,立他为陈国国君,众位意下如何?”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敢说个不字,这些人不仅齐声说好,还纷纷表示愿意为蔡季做向导。 蔡季于是杀死陈佗,并将他的脑袋悬挂在车上,驱车进入陈国。陈人看到陈佗被枭首,反而拍手称快,夹道欢迎。蔡季将陈佗的脑袋送到陈桓公庙前祭奠,并立外甥公子跃为陈国国君,即陈厉公。 ~~齐大非偶~~ 公元前706年,北戎大举入侵齐国。 齐僖公一边组织战斗,一边派人到郑、鲁、卫三国借兵,齐僖公尤其希望郑庄公施以援手,因为郑国军力强劲,而且曾经与北戎有过交战,并取得大胜。 “春秋无义战”,这是孟子对于春秋战争的定义,因为诸侯争霸皆为利益,所以“无义战”。但是,笔者认为春秋是有义战的:有为了道义的义战,有反抗侵略的义战,还有守护文明的攘夷之战。今天的我们生活在民族大团结的时代,各民族亲如一家,但在彼时,华夷有辨,游离于中原文明之外的少数民族时刻威胁着华夏民族的生存生活。好在一代代中原诸侯在致力于争霸战之外,丝毫没有放弃攘夷战争的推进,用热血担当守护了华夏文明。 公元前714年,北戎入侵郑国,来势汹汹。 郑国是战车部队,战车冲击力强,利于结阵,但是进退不能自如,而北戎军队主要是步兵,性情彪悍,机动性很强。郑庄公担心在战斗中,战车与战车之间容易被北戎步兵穿插分割,陷入各自为战的不利情形,就请大夫们各抒己见。 公子突献计:北戎人虽然悍勇,但是他们轻率不肃整,贪婪不团结,配合不默契,打赢了不懂得谦让,打败了各不相救。所以只要派出一些士兵与他们接触后,就假装溃败,戎人就会为了争功夺利而疾进追击。如果再事先设下三道埋伏,待戎人进入埋伏圈之后,三路伏兵一起杀出,就能将他们截成数段,各个歼灭。 郑庄公于是采纳了公子突的策略,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北戎先锋部队果然上当,一头撞进埋伏圈,被郑军全数歼灭。北戎的后续部队得悉消息,不敢恋战,转身就跑。郑军又从后面追抄上去,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蛮夷戎狄被视为华夏民族的共同敌人,这次痛击北戎让郑国在诸侯中的声望扶摇直上。 这次郑庄公接到齐国救援,也决不含糊,对抗外敌是中原诸侯责任所在,郑庄公派遣世子忽和高渠弥率军前往齐国。世子忽与齐僖公及诸侯援军会面后,凭着与北戎交手的经验,勇猛出击,俘虏北戎大良、少良两名首领,斩杀北戎甲士三百人,大获全胜。 齐僖公大喜,大摆筵席招待世子忽。 酒喝到一半,齐僖公忽然提到要将宗室之女嫁给世子忽。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多年前齐僖公和郑庄公会面,就曾经向郑庄公询问世子忽订婚没有?当时齐僖公委婉地表示自己的二女儿“颇有才慧”。郑庄公唯唯称谢,郑国地处中央,是四战之地,结好盟国是应对复杂多变国际关系的最佳选择,而东方大国齐国正是优中之优。 郑庄公回国后跟世子忽说起,没想到世子竟不愿意,说是“人人都有合适的配偶,齐国强大,不是合适的配偶(齐大非偶)。” 郑庄公说如果与齐国联姻,日后继承君位你就有了依仗,何况是人家主动提的,为何要推辞呢? 世子忽答道大丈夫志在自立,岂能仰仗于婚姻。 郑庄公很是惋惜,但他是个开明的家长,儿子不同意,他也没有勉 当时齐僖公只是考虑到与郑国联姻可以互利互惠,得知世子忽不愿意,也就没有再提,毕竟女儿还小。后来,世子忽迎娶了陈国女子,齐僖公的二女儿也成了鲁桓公夫人。但这次齐僖公近距离接触世子忽,感到他有勇有谋,而且温文有礼,举止得体,齐僖公越看越是喜欢,所以又起了联姻的念头,虽然二女儿早已经嫁了出去,可齐国还有很多宗室女子嘛。 不料世子忽还是婉言推辞了。 齐僖公有些尴尬。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不愿放弃,等筵席散后,齐僖公就让弟弟夷仲年带上黄金白玉拜访高渠弥,托他问问世子忽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渠弥于是再向世子忽提起:“如果能够和齐国联姻,世子就有了依靠,岂不是美事一件!” 世子忽说,“之前齐侯曾经提过婚事,那时我没有同意。现在咱们解了齐国的危难,有了一些功劳就同意婚事,别人怎么议论?说咱们郑国乘人之危?” 高渠弥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劝,但也没有回复夷仲年。偏偏夷仲年这人性情直爽,第二天直接登门就来商量婚事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世子忽再次回绝,“未秉父命,私婚有罪。” 夷仲年悻悻地回去复命了。 齐僖公一听也不高兴了,本来这次击退北戎是加深郑齐两国关系的大好机会,结果一厢情愿的齐僖公和一口回绝的世子忽因为婚姻之事闹得不欢而散。 世子忽辞婚的故事多为后人所褒扬,也常用来嘲讽那些攀龙附凤之人。但联姻是世家子弟巩固自身地位的一种手段,古今中外皆是如此,许多时候,地位是否坐得稳,妻族的力量不容小觑,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后来世子忽在政治倾轧中屡屡失势,直到被杀,除了个人性格原因外,恐怕还与外戚力量过于薄弱有关。世子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要为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更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辞婚行为竟会在未来导致几大诸侯国陷入混乱,数位国君身首异处。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世子忽,“齐大非偶”固然是个理由,但他辞婚恐怕另有原因,比如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世子忽回国后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了郑庄公。庄公非常惋惜,他让世子忽领兵救援齐国,也是希望借此能和齐国结上姻亲,不过郑庄公还是了安慰儿子几句。倒是祭足一直怪罪高渠弥,“国君的儿子众多,其中不乏胸怀异志的,像齐国这样的大国,高攀还来不及呢,世子怎么给推辞了?你跟在身边,怎么也不劝劝?”高渠弥连说怎么没有劝,问题世子不听呀!祭足惋惜不已,连连摇头。 其实此时高渠弥已经跟世子忽有了嫌隙。当初高渠弥想争取卿的位置,却遭到了世子忽反对,原因是他与郑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公子亹关系密切,历来公子与重臣交往过盛是图谋不轨的征兆。郑庄公听到世子忽诉述缘由后还因此旁敲侧击警告了高渠弥,但是他最终还是重用了高渠弥,因为高渠弥确实是个人才。从后来的发展来看,这是郑庄公一生中少有的错误决定,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为郑国埋下了一个安全隐患。 ~~郑庄公去世了~~ 病榻上,郑庄公陷入了追忆之中,他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和弟弟一起玩耍的情形,想起了母亲的厉声呵斥和最后的眼泪,想起了父亲带他去洛邑路上的谆谆教诲,一切就像昨天发生的,时间可过得真快。 祭足进来了,郑庄公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示意祭足坐下:“寡人有十一个儿子,除了世子之外,子突、子亹、子仪都有贵人之相,特别是子突,才智过人,又在这三个孩子之上,但这三人都没有善终之相,所以我想把大位传给子突,你看如何?” 祭足赶忙跪下:“世子一直位居储君,而且屡次立下大功,郑国人人敬仰,国君要废嫡立庶,臣不敢奉命!” 郑庄公沉默了,子忽确实不如子突刚强,但他并无过错,而且他抗击北戎,在诸侯中早已经威名远扬,怎能轻易废除?何况祭足也极力保他。许久,郑庄公叹口气道:“那就把子突逐到宋国吧!” 祭足拜服倒领命。 祭足走后,郑庄公又叹道:“只怕郑国从此多事矣!”庄公知道子突的性格,他不会善罢甘休。但无论哪个儿子继位,都需要老臣的辅佐,祭足不愿扶立的人,即使得以传位,也难以长久。 老友祭足,我把身后之事托付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几天后,郑庄公去世,享年五十七岁。 郑庄公在位四十二年,辉煌一生。他南建栎地,东筑启封,他与周王室、宋国、陈国、许国、卫国、息国、北戎、南燕、戴国数度交锋,均是大获全胜,终其一生,从未有过败绩。他精于权谋,善于外交,纵横捭阖于中原,就连东方大国齐国都愿跟随他东征西讨,郑庄公以一个中型国家实力书写出大国风采,俨然是春秋初期霸主,以至于有“天下诸侯,莫非郑党”之说 郑庄公是正统的姬姓子孙,然而却是春秋政治舞台上最先反抗礼教的人物之一,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臣子,郑庄公都不符合儒家为子当孝、为臣尽忠的思想。他是桀骜不驯的,又是隐忍坚毅的,他不屑于礼教束缚,然而却又不得不归附于礼教,或者他本是一个极度的实用主义者,尊礼还是反抗,只是根据而现实做出的选择而已。他立足于郑国国君本职,又充分利用周朝卿士的身份,凭借着自己的智谋以及权术,发展壮大郑国,也推动着整个东周的政治社会趋势。 毛主席对于历史上很多的帝王将相有过独到的见解及评价,声名显赫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只被他一句“略输文采,稍逊风*”轻轻带过,但是主席对于郑庄公却有着极高的评价,说他“是很厉害的人物”,“在国内和国际斗争中都很懂得策略”。 然而,到了郑庄公晚年,郑国战略模式的弊端开始显现,与王室关系的恶化,实际上使得郑国丧失了道义的制高点,影响了郑国的政治空间。而且,随着东方齐国、西方秦国、南方楚国、北方晋国四个地处边缘的国家陆续整合完毕各自的区域势力,强势崛起并且开始把目光投向中原,郑国将光芒褪尽,笼罩在四大强国的阴影之中。尤其是南楚北晋两强开始争霸天下,处在中间的郑国沦为了缓冲地带,晋楚两国互相交兵示威,骄傲的郑国开始了它夹缝中求生的苦难生涯。郑庄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郑国从此多事矣!” 而郑国诸子争位、内乱不止更加剧了这一状 春秋中期地图,许多小国没有标注,被简化了,但可以看出郑国的位置正处在晋楚两国中间。随着齐秦晋楚的崛起,郑国这种中原之中的地缘红利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夹缝求生的痛苦。 ~~洗牌~~ 郑庄公去世后,群臣辅佐世子忽即位,是为郑昭公。 郑昭公即位后,派遣大夫们出使列国,他特将祭足派往宋国,一是加深与宋国的友好关系,巩固既得利益,二是因为宋国居住着他那暗藏野心的弟弟公子突,他要祭足去探明公子突的现况。 郑昭公不会想到,他这一招竟然弄巧成拙,正中宋国下怀。 公子突的母亲是宋国女子,出自雍氏,而雍氏是宋国的名门大族,居官者甚多,很受宋人尊敬,国君宋庄公对于雍氏一族也非常器重。当公子突被逐到宋国后,不甘于人后的他曾多次跟舅舅们暗示自己的远大志向,雍氏一族自然是非常支持他,就求宋庄公出手相助。 宋庄公还是公子冯的时候,曾经得到过郑国的一再庇护,按说宋庄公应该知恩图报,为了郑国安定打消雍氏一族的想法,但是宋庄公可不这么想,他是宋国国君,当然要为宋国利益计较,郑庄公懂得扶植代理人,宋庄公也懂得扶植代理人,所以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兴冲冲地将太宰华督叫过来一起参谋,而华督可是策划这类事情的著名高手。 祭足来了,宋国用了一种特殊的礼节接见了他—全副武装的甲士一拥而上将他绑起来。 祭足喊道:“外臣身犯何罪?竟遭贵国扣押!” 宋庄公笑着说:“特请大夫去军府商议大事!”于是祭足被带到军府之内。 傍晚时分,华督来到了军府,带着好酒,说是给祭足压惊。 祭足冷冷地说:“在下出使贵国只为修两国之盟好,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过错,贵国要这样对我?是我这个使者不称职么?” “哪有的事?”华督笑着说,“贵国的公子突被遣送到敝国,寡君看他是在可怜,有心想帮一帮他!” 祭足听了这话心里一颤,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第六十四章【会盟】 祭足的表情被华督看在眼里,他盯着祭足接着说道:“子忽柔弱,怎么能当国君呢?大夫如果能够废了他,敝国愿与大夫世代修好!” 祭足昂起头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新君即位是先君生前的安排,以臣子的身份废立君主,世人怎么看我!” “弑君之事,哪国没有?没有废就没有立!”华督嘿嘿笑着,他凑到祭足耳旁道:“寡君即位,也是先有废才有立!大夫尽管放心,敝国会确保一切无碍!” 祭足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华督看他不做反应就换了一副嘴脸,威胁道:“如果大夫不同意,敝国就出兵为子突打下贵国,到那一天,先杀了大夫祭祀!” 祭足看着恶狠狠的华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开始哆嗦。 他是个有智谋的人,但却不是个勇者。 终于,畏惧战胜了信念,祭足答应了。 华督又逼迫他立下誓言。 几个月前,祭足以不能废嫡立庶为由为忽保住了世子之位,于是郑庄公将世子忽和整个郑国托付给了祭足,而如今祭足却要调转矛头,颠覆这一切。他终究辜负了郑庄公的嘱托。 宋庄公又跟公子突提出条件,要他成为国君之后,必须割让出郑国三座城池,另外送给宋国白玉及黄金,还有每年输送给宋国三万钟谷物。 公子突急于得到君主之位,一一答应。 宋庄公的胃口不仅仅是得到这些实惠,他还要求公子突即位后把国家大事都要委任祭足。而且当宋庄公得知祭足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后,就从雍氏中挑选出一名叫纠的青年,命令祭足将女儿嫁给他,祭足还必须在郑国为雍纠安置一个大夫的位置。宋庄公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掌控整个郑国。 失魂落魄的祭足回到郑国,他紧闭大门,说是自己病了。 上卿生病,大夫们纷纷登门探望,他们被请入了内室相见。大夫们见到了祭足,可是祭足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患病的感觉。大夫们疑惑了,纷纷问怎么回事? 祭足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没有病,病的是国家,先君疼爱子突,临终前曾嘱托宋公扶持他,如今宋国兴兵边境,郑国要遭难啦!” 大夫们都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祭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急于表态。 祭足看大夫们都不发言,就把话直接挑明:“今天要想宋国退兵,就必须废掉子忽!子突就在我府上,诸位愿不愿立他为君,就请表态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高渠弥与郑昭公素有嫌隙,这时候立即就站出来表示愿意奉立新君。其他人见状,以为祭足和高渠弥早已勾结,害怕他们设下埋伏,也都纷纷附和。祭足拿出早已写好的奏疏,让众大夫一一签名,然后送往宫中。 其实大夫们不知道,一起送到宫中的还有一封密信,那是祭足偷偷写的。他在信中写到当初昭公的世子之位就是自己据理力争的,而今因为自己深陷宋国阴谋,不得不如此,自己曾想过以死抗争,却担心于事无补。如今宋国大军压境,建议昭公不如先行避让,等待机会。在最末尾,祭足还发下重誓,说自己一定会迎接昭公还朝。 祭足不是个勇者,但却是有智谋的人。 郑昭公看了联名上书,又读了祭足的密信,他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孤立无援,就出奔卫国去了。昭公五月即位,九月十三出奔,在位仅仅四月余。 九月二十五,公子突登上君位,即郑厉公。 郑厉公来不及欢喜,因为他首先面对的就是如何还宋国的人情,宋庄公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派人催讨了。 刚刚即位就割地献城,这样的耻辱郑厉公不愿意背负,祭足提议可以先兑现一部分,安抚一下宋人那颗饥渴的心,于是郑厉公将三城的赋税,连带一些黄金白玉交给使者。 结果宋庄公大怒,要不是我,郑子突能当上国君,现在出一点东西都这么心疼,你就这么回报恩人的?他气愤地大骂,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报郑庄公这个恩人的。于是宋国使者又返回郑国接着索要,郑厉公皱着眉又给宋国发去两万钟谷物,把使者打发走了。 没过几天,使者又回来了,说我们国君说了,郑国当初许诺的不是这个数,我们国君还说要祭足去宋国回话。 郑厉公恨得牙根痒痒,就把祭足招来。 祭足也觉得好难堪,就跟郑厉公提议要不就请人从中斡旋。当初华督杀死宋殇公,立宋庄公为国君时,为了感谢郑国和鲁国的帮助,就将宋国的镇国宝器分别送给两国,当时鲁国得到的是郜之大鼎,郑国得到的是一尊商彝。祭足想的是托齐、鲁两国国君从中斡旋,将商彝送还宋国,宋庄公念及当初之事,必定惭愧不已,这么一来,所谓的人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厉公答应了,于是祭足先到齐国拜见齐僖公,没想到齐僖公却直接将祭足扫地出门,虽然之前郑齐交好,但那是郑庄公的面子,齐僖公看上的是世子忽,虽然没有结成亲戚,可毕竟还有助齐抗戎的情分,让给子突说情,门都没 祭足又转到鲁国,鲁桓公听了陈情后满口答应,鲁桓公的母亲仲子说起来还是宋庄公的姑姑,所有他觉得这事完全调解。 没过多久,鲁桓公邀请宋庄公在扶锺会面,鲁桓公就把话题转到了郑国的谢礼上来,能不能看我鲁国的薄面,让郑国少出点?结果宋庄公毫不卖账,不仅不卖账,宋庄公还要鲁桓公帮他讨要余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鲁桓公被噎得一愣一愣的,谈话也就此结束,两人不欢而散。 鲁桓公回国后,派使者到郑国交待结果,并一再致歉,对不住,这事儿没帮上忙。 派出的使者前脚回来,郑厉公的使者后脚跟来,他带来了商彝,并送上黄金玉器,非要鲁桓公再做说客。 要说鲁桓公真是好人,刚被宋庄公打绊,就又准备再次会面了。这一次他干脆亲自登门,而且还把郑国给他的黄金玉器全部转送宋庄公,他是打定主意要把这是给办成了。宋庄公故技重施,不等鲁桓公开口就先下手为强,问郑国准备什么时候交割三座城池? 鲁桓公说祖宗的基业,郑伯不敢轻易割让,但他献出一件礼物请宋公查收。随从们抬上大箱,打开层层包装,居然是商彝。 宋庄公脸都绿了,但他强作镇定,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鲁桓公还一脸疑惑说:“怎么会不认识呢?您再仔细看看,这是商彝呀,贵国的镇国之宝!当年郑国先君庄公曾帮助贵国,所以贵国将此宝物送给郑国,现在物归原主。希望贵国感念当初的情谊,免除郑国的谢礼!” 宋庄公憋得满脸通红,“过去的事寡人都忘了,等回去后问问管库的吧。” 正在这时,宫人回报,南燕国君到访,已经到谷邱(在今天山东菏泽北一带)。原来南燕与齐国发生了龃龉,因此遭受齐国的打击,燕君来这里的目的是请宋国出面调解双方关系。宋庄公立即表示答应。鲁桓公一琢磨,就表示纪国和齐国也常有摩擦,既然如此,鲁国也想请宋国一道给它们调解一下。于是宋、鲁、南燕三国国君就在谷邱搞了次会盟。 至于郑国的事情,给宋公时间考虑吧。 实在人鲁桓公又回国了,等待宋庄公的回话。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宋庄公的消息。倒是郑厉公派人来了,说是宋国又在催债了,还请鲁候再次斡旋。 鲁桓公本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再次出面,邀请宋庄公再次会面,结果这次宋庄公没来,他的使者来了,使者温文尔雅说了一段知礼讲礼的外交辞令,主旨思想就一个:国君说了,这是我们和郑国的约定,鲁候您老人家就别再瞎掺呼了! 这下实在人也怒了,这不耍人吗?匹夫尚且不能言而无信,你一个公爵怎么还不如匹夫呢!这事儿我还就掺呼定了,鲁桓公当即移驾郑国,与郑厉公会面商议,决定联兵讨伐宋国。 宋庄公听说鲁国要与郑国联兵,料定这一仗在所难免,就赶紧派人出使齐国,名义上是为南燕国调解,实际上是请齐僖公出兵。只要有齐国出手,鲁国翻腾不到哪儿去!宋庄公请兵的理由很简单但足够充分,宋国当初帮助公子突,谁知他如此无道,宋国悔不当初,现在希望与齐国联兵推翻他,迎立世子忽重归大位。 齐僖公答应了。 当然,齐国出兵也不是为了什么道义,而是为了纪国。 纪国,在古书以及所发掘的青铜器铭文中也称己国。纪国是个古老的国家,在商朝时就已经立国,位置在今天山东半岛东北部,毗邻齐国,其初疆域面积不亚于早期齐国,而且同齐国一样,纪国国君也是姜姓。这种地理位置决定了齐纪两国会成为区域内的对手,而且在周夷王时期,纪侯进谗言致使齐国国君齐哀公被周夷王烹杀,两国彻底结怨。复仇,开拓疆土,无论是出于哪个目的,灭掉纪国都理所当然的成为齐国数代国君的夙愿。随着齐国的发展和纪国的衰退,这种趋势越发凸显。齐僖公即位后,多次意图染指纪国,都未得逞,如公元前707年,齐僖公和郑庄公访问纪国,当时齐僖公就想趁机突袭灭掉纪国,结果被纪人发觉,只得作罢。而渐渐衰落的纪国能够得以自保除了自身足够警惕之外,还因为他们一直执行着一边倒的政策—倒向鲁国,利用齐鲁矛盾坚强的生存下去。至于鲁国历代国君始终致力于保存纪国的目的,自然是通过纪国抑制齐国的扩张之路。 此时鲁桓公已经成为了齐国女婿,娶得正是齐僖公的二女儿。但是亲戚归亲戚,利益归利益,该争的就绝不能含糊。 就这样为了所谓的道义和真正的利益,郑、鲁、纪走到了一起,齐、宋则结为一派,齐国又招呼上卫国,并且把一直默默无闻的南燕国也拉扯了进来。 一场债务纠纷引发的大规模战争来临了,后庄公时代的中原政治格局又将面临一场大洗牌。 齐僖公自信地以为借助机会吞并纪国易如反掌,没想到从开战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就倾向了对方。郑鲁联军火速回援纪国,在纪国的都城外,双方展开了厮杀。 在激战中鲁桓公看到燕君,就大声质问他:“当初谷邱之盟,三国盟誓,没想到墨迹未干,宋国就先背离盟约,所以敝国才要讨伐他,更没想到燕国也会效仿宋国所为!君侯只知道讨好齐国,就不为国家长远考虑吗?”燕君被一通质问,竟找个借口带领燕军撤走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想为齐国卖命。 而卫国也因为没有主将指挥,很快被击溃。 独木难支,在郑鲁联军的攻击下,齐军也渐渐难以支撑,死伤无数。幸亏宋军及时赶到支援,郑鲁联军这才鸣金收兵。 狼狈不堪的齐僖公在恼恨与羞愧中回到了齐国,他一下子病倒了。 一样不忿的还有宋庄公,讨个谢礼得罪了鲁国,莫名其妙打了一仗,还打败了。这口气不能就此咽下,回国后,宋庄公将郑国送的礼物分别送给齐、蔡、陈、卫,以贿赂各国,请他们再度联合,报复郑国。四个国家得了好处,果然再次出兵。 郑厉公得到消息,就召集大臣商议对策。祭足主张不应战:“宋国倾全国之兵力,又有四国相助,形势对郑国不利,我们若是战败,社稷不保,就是勉强得胜,也会结下无尽的仇怨,引来无尽的报复!” 郑厉公听了很不高兴,他是主张应战的。 祭足显然没有注意到郑厉公的表情,议会结束后他就着手安排军队撤出,坚壁清野,有请战者论罪。 就这样,宋庄公带领五国联军长驱直入,在郑国东郊大肆掠夺,焚烧了郑国都城的渠门,还把郑国太庙的椽子都扒拉下去,运回宋国装在了郊邑城门上。 父亲在世时压得宋国难以抬头,打得诸侯无力还手,如今郑国却被宋人烧了都城,拆了太庙,真是奇耻大辱!郑厉公紧攥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更可恨的是这一切都是祭足所做的决定,自己竟然没有说话的份! 第二年,公元前697年,春,周桓王驾崩了。 天子驾崩,诸侯都要进行吊唁,郑厉公准备派使者前往,不料又被祭足阻止了,他的理由是周郑乃是世仇,当年祝聃还曾箭射周王,遣人吊丧只会自取其辱。 郑厉公默然不语,但心里早已恨恨不已。 或许祭足的做法有一定道理,但无论怎么说都不能摆脱祭足有意架空国君的嫌疑。郑厉公自命不凡,岂甘受制于人,但自他即位之后,先是被宋庄公所威胁,今又被祭足多次钳制,他终于起了除掉祭足的心思。 第六十五章【人尽可夫】 ~~人尽可夫~~ 已是仲春时节,处处绿意盎然,郑厉公在后圃游赏,大夫雍纠伴其左右。 郑厉公忽然叹了口气。 雍纠略一沉思,开口问道:“如此美好的景致,如此明媚的天,连鸟儿都快乐地飞来飞去,国君为什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郑厉公淡淡地说:“鸟儿自由飞翔不受人控制,寡人还不如鸟儿,有什么可乐的?” 果然如此,雍纠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执掌朝政的人?” 郑厉公沉默。这是最好的表态,因为雍纠是祭足的女婿,因为沉默可以多种解读,就看你怎么认为。 雍纠是个聪明人,他立即表态:“为子当孝,为臣当忠,只要国君有所差遣,臣定当万死不辞!” 郑厉公转身问雍纠:“大夫不是祭足的爱婿吗?” “臣是他的女婿,但不是他的爱婿,当初婚配都是宋公胁迫,祭足不是心甘情愿的!”雍纠躬身,又说,“他念想的是旧主,只不过害怕宋公才不敢轻举妄动!”雍纠这几句话说得极为歹毒。 郑厉公明白了雍纠的本意,就开门见山提出:“大夫若能除去祭足,将来上卿这一职就由您来担任了!” 雍纠果然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可见他是早有除去祭足之心了。 雍纠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由郑厉公派祭足去东郊慰问当地居民,那里曾被宋国烧杀掠夺,现在正在搞安居建设,而雍纠就在路口设宴招待,借机下毒。 郑厉公想了一下,觉得这计划可行,但他还是一再叮嘱“要小心仔细”。 雍纠兴冲冲地回家,妻子雍姬正在门口等候他,雍姬是个贤惠的女子,知书达理,又甘心付出,而且非常聪明,因此当雍纠看到她时,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惭愧,又有些惶恐。 聪明的雍姬觉察出来一丝异常,毕竟是祭足的女儿嘛,她问雍纠:“今天朝中有事发生?” 雍纠连忙说没有啊! 雍姬摇头:“未察其言,先观其色,今天朝中一定有什么事情!你我是夫妻,你有事不要瞒我!” 雍纠此刻只觉得自己在妻子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刚才的聪明劲都不知跑哪去了,他嗫嚅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国君准备派你父亲到东郊慰问,要我在那里制备宴席。” 雍姬听了眉头微皱,“要准备宴席放哪里不行,为什么要在郊外?” 雍纠更紧张了:“这都是国君的安排,我怎么知道?” 雍姬不再多问,她知道问不出什么,就和平时一样安置吃饭,不过她特意多备了美酒。夫妻俩推杯把盏,不一会雍纠就喝得迷迷糊糊,倒头便睡了。这时雍姬忽然趴在丈夫的耳边说:“国君让你杀了祭足,你忘记了么?” “这事怎么敢忘记?”雍纠恍惚中回答道,然后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清晨,雍纠酒醒了,妻子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她要回娘家一趟。 雍纠还不知道阴谋已经败露,他也不知道妻子此刻的心情是多么得纠结,父亲与丈夫,只能选一个,而且无论选谁都必将是一个痛苦的结局。 雍姬恍恍惚惚地回到娘家,她还在纠结应该怎么办。 她看到母亲,就问:“父亲和丈夫谁比较亲?” 母亲很奇怪女儿这是怎么了,笑着回答都亲。这应该是标准答案了。 雍姬接着问:“那这都亲中谁的分量更重呢?” 母亲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意味深长地回答道:“要说还是父亲,未出嫁的女子没有丈夫但有父亲,出嫁的女子能再嫁但不能重生。任何男子都可能成为一名女子的丈夫,但一名女子只会有一个父亲,丈夫和父亲还是不能比的?(人尽可夫,父一而也,胡可比也?)”这就是“人尽可夫”的来历,这里没有任何奇淫的意思,但到后世,这句话被断章取义然后曲解,用来指责女子作风问题。 雍姬的眼泪下来了,“人尽可夫,父一而也,胡可比也?”她必须做出选择了,无论结果是多么得痛苦。 几天后,祭足遵从郑厉公的命令,按期前往东郊慰问民众。 半路上,雍纠已经在等候,祭足和随从们被接入酒席。 翁婿之间很是客气,雍纠端起斟满美酒的酒爵,满面笑容跪在岳父脚旁。 祭足笑容可掬地扶起雍纠,接过酒爵。 然后,他用力将酒爵狠狠地摔在地上,笑容变成了怒吼:“动手!” 祭足的随从飞速掏出兵刃,雍纠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人头落地了,随后他的尸体被扔到了周池(护城河)。雍纠埋伏在周围的士兵也没有动静,因为他们已经被祭足的手下一一清理了。 没这点能耐如何执掌朝堂! 已经有眼线将消息传给郑厉公,郑厉公大惊失色,“祭仲不容吾也!”他自知无力与祭足对抗,径直出奔蔡国去了。后来他听说是雍纠自己泄密于妻子,以至于祭足早有准备,连声叹气:“国家大事,谋及妇人,其死宜也。”若由此推而论之,也可以说郑厉公将此等大事谋及雍纠这样的粗心之人,其败宜也。 祭足派人前往卫国,迎接郑昭公复位。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终究没有辜负郑庄公的嘱托。 ~~郑昭公~~ 公元前697年,夏,郑国都城正门,祭足率领大夫们分列两旁。 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 郑昭公从车中走了下来。他显得很是平静,四年前他狼狈出逃,如今他盛装回归,然而大臣的背叛、流亡的屈辱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内心的最深处,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子忽已经不在了,如今只有心灰意冷的郑昭公。 祭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连称有罪。 一般情况下,此刻郑昭公应该是将他双手扶起,君臣相拥而泣,前嫌尽释。然而映入祭足眼中的是一张平静的脸,还有微微牵动嘴角显出的充满礼貌却又极为冷漠的笑意。 然后,郑昭公伸出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祭足不由一楞,他暗暗叹息,这个心结是真的解不开了! 该避嫌了,该歇歇了。自此之后,祭足常常称病,不再上朝。 其实郑昭公知道祭足还是念旧的,否则的话,他大可以拥立其他公子即位,他也明白此时如果对祭足表现出感激之情,就会使祭足尽心竭力辅佐自己,然而郑昭公没有这么做,他不想演戏,他终究不是个成熟的政客。 郑厉公在位这几年净跟宋庄公那个无赖打交道了,然后就是割地、赔款、打仗,这让国人对他很是不满,因此郑昭公的回归受到了国人地热烈欢迎,而且他是先君的指定接班人,国人对他很有情感。 但是也有人寝食难安,比如高渠弥。 高渠弥与郑昭公的恩怨由来已久,郑昭公还是世子时就曾阻止过高渠弥的上卿梦,后来又举报他与公子亹结党,更重要的是在驱逐郑昭公运动中高渠弥是蹦得最高的。自郑昭公复位以后,高渠弥常在睡梦中惊醒,坐起来摸一摸自己尚在颈上的脑袋,犹自惊魂未定。 不能坐以待毙,高渠弥盘算着。可是对手是国君,要想保住自己,除非谋逆。 其实谋逆不算难事,比如蓄养死士。 同样不甘心的还有郑厉公,在到蔡国后仅四个月,他就利用蔡人做内应,占据了郑国边邑栎地,然后修筑城池,准备反攻。 栎地距离新郑不足百里,其威胁不言自喻。郑昭公立即命令大夫傅瑕屯兵大陵,大棱与栎地相邻,郑昭公此举可以起到监视遏制郑厉公的作用。 郑厉公知道兄长已有防备,想要复位太难,就想到联合诸侯,借助他国力量,至于找谁合作,郑厉公发扬臭不要脸的精神,又找到了宋庄公,道理很简单,宋庄公是个有利即图的人。依据老套路,郑厉公先找到鲁桓公,请他做说客,鲁桓公也真不负实在人称号,被耍了好几次依然乐此不疲,不过这一次他没亲自去,而是派了个使者,实在人也经不起折腾啊。宋庄公刚开始也不愿帮忙,不过看到开出的条件后又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决定倾力相助,还把蔡、卫两国也拉了进来。要特别提一下,其实卫国原来是支持郑昭公的,卫惠公自认为有送郑昭公复国功劳,满心希望得到丰厚回报,没想到郑昭公即位后根本不提这茬,卫惠公也颇为怨恨,所以宋庄公这么一点火,把卫国也烧了起来。 四国联军进发郑国,志在必得。 然而郑厉公还是失望了,郑昭公派祭足到大陵督战,当时正值冬季,郑国突降大雪,远道而来的联军对防寒措施预备不足,身在异国饥寒交迫的士兵们畏战情绪蔓延,祭足一鼓作气大败四国联军,这几个国家在簌簌发抖中原路撤回了。卫惠公尤为倒霉,国内的反对派趁他外出作战发动了政变,拥立了新君,卫惠公只得仓皇奔齐。 倒是宋庄公在临走时又为郑国扎了个楔子,他留给郑厉公一些士兵,协助他守好栎地,这样一来郑昭公也不敢轻易攻打栎地。当然郑厉公也不敢轻易进攻新郑,他按下心来厉兵秣马,苦苦等待着时机 复位第二年,公元前695年,郑昭公和祭足商议为了彻底解决郑厉公之患,郑国必须与齐国结盟,只有这样才能逼退宋国的势力,没有了这个强援,击垮败郑厉公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为了使这一计划得到贯彻,祭足决定亲自出使齐国。 然而郑昭公和祭足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或者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高渠弥。高渠弥早就想寻找机会杀死郑昭公,只是忌惮祭足,如今祭足离开给了他最好的机会,他先将公子亹接回郑国,然后安排死士,在郑昭公外出打猎的路上将其刺杀,对外宣称是强盗所为。 郑昭公还是世子时就知道高渠弥为人狠辣,然而两次为君却依然让其位列朝堂,最终遭其毒手,可见昭公空有眼光却无狠辣手段,实在不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 公子亹在高渠弥的操控下被立为国君,然后祭足从齐国被召回,依然被委任为上卿,同高渠弥共掌朝政,这当然是为了暂时稳住他。祭足慑于形势,也不敢多言,更不敢追问郑昭公的死因。 数年前的庄公时代,郑国尚如日中天,如今却内患不止,外忧不断,还能否重振郑国威名,恢复昨日的光荣呢? 子亹在忧虑。 祭足也在忧虑。 如果说郑庄公是春秋初期最为耀眼的明星,是那个时代的焦点所在,那么郑庄公去世后,郑国光环渐退,焦点就开始移动了,移向东方,齐国。齐僖公的一众儿女将盛装登上历史的舞台,恣情肆意地书写出各自的传奇。 终于,一些传闻飘到了齐僖公耳朵里。 有一天齐僖公看望女儿,正巧诸儿也在,兄妹两人显得非常亲呢。齐僖公心头一颤,想起了宫中那些若有若无的传闻,他似乎明白了世子忽拒婚的缘由,哪里是什么齐大非偶,分明是家门不幸!齐僖公将诸儿叫到一旁,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告诫他以后绝不允许私入文姜闺房。 紧接着齐僖公又为诸儿安排了婚事,娶了两房妾室。诸儿左拥右抱,也就把妹妹丢到一旁了,文姜自此之后越发寂寞。 当时鲁桓公尚还没有确立夫人,权臣公子翚就提议鲁桓公到齐国求亲,鲁桓公欣然同意,让使者带上加倍的礼品入齐,因为与齐国结成姻亲对于鲁国意义非凡,齐僖公也非常高兴,他还表示要亲自送女儿到鲁国完婚。 文姜订婚后,病情渐渐好转。 唯独诸儿顿感心情失落,往日的种种情愫又涌上心头,他虽然受于限制无法见到文姜,但还是派人送上花朵,另配一首小诗: 桃有华, 灿灿其霞。 当户不折, 飘而为苴。 吁嗟兮复吁嗟! 大概意思就是:桃树开花了,满树的花朵灿若云霞,鲜艳的花朵开在我的窗前,我不去折取,它就要飘零于地,和衰草一同枯萎,我坐卧不安长吁短叹,心里矛盾不已。 文姜读后也是百感交集,她回诗一首,劝他不要悲观: 桃有英, 烨烨其灵。 今兹不折, 讵无来春。 叮咛兮复叮咛。 桃树开花了,这充满灵性的花朵就是为你盛开的啊!如果你不趁花开季节折取,谁知道来年的春天它能否再发芽,会不会开出灿烂的花朵。珍惜啊,千万要珍惜这短暂的春天! 诸儿读了妹妹的回诗,狂荡之心更盛。 第六十六章【沸沸扬扬】 眼瞅着文姜大喜的日子渐渐临近,诸儿就跑去跟齐僖公说父亲身为一国之君,国事在身,不方便远离,自己愿代为送亲。 齐僖公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我已经承诺要亲自相送,岂能食言?这时候下人回报鲁候已经到齐鲁边界等候迎亲了,齐僖公又看了儿子一眼,“鲁国是礼仪之邦,人家中道迎亲,我不能不往,你快退下吧!” 听父亲这么说诸儿不得不低头退下。 在春秋时代,本国公室女子嫁到同级别国家,如果是国君的姐妹,就由上卿护送,如果是国君的女儿,就由下卿护送,如果嫁到小国,就由上大夫护送,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有国君亲自护送的,即使是嫁给周天子。因此人们认为齐僖公此举是不合礼制的。齐僖公也知道不合礼制,但也是迫不得已,他可不想关键时刻搞出什么花边新闻。 出嫁的日期到了,文姜到宫中与亲人们告别,这一次她终于又见到了诸儿,两人四目相对,似有许多话要说,但因为齐僖公派人在一旁守着,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儿重又咽下。 临行前,诸儿终于找到机会,挨到文姜的车前,轻声对文姜说:“妹妹,不要忘了你写的叮咛诗句!” “相见有日!”文姜低下头回道。 在春秋时代,出嫁的女儿是不能随意的回娘家的,更何况齐僖公知道儿女之间的丑事,只要他老人家在世,就绝不允许文姜再回齐国,也不让诸儿参与一切关于鲁国的活动。而且自从文姜出嫁后,齐僖公每年都要派弟弟夷仲年去鲁国进行国事访问,顺道“看望”文姜,幸喜一直平安无事。再后来,文姜为鲁桓公生了一个儿子,而且这孩子与鲁桓公同一天生日,桓公喜爱得不得了,给他取名叫同,并立为世子。 公元前698年,齐僖公病逝,临终前他将世子诸儿叫到身旁,交代他两件事。第一件是国事,也是历代齐君的夙愿,齐僖公嘱托诸儿一定要灭掉纪国,就像当初僖公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遗愿一样。齐僖公还要诸儿立誓,如果做不到的话,死后不许进入宗庙。 第二件是私事,我们放在以后再谈。 齐僖公去世后,诸儿即位了,是为齐襄公。 在即位后的第三年,齐襄公向周王室求婚,周證hong王就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 在周朝,天子之女被称做“王姬”,“王”是表示出自王室,“姬”是王室的姓。据《公羊传》记载,“天子嫁女于诸侯,至尊不自主婚,必使同姓者主之。”就是说天子嫁女儿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由女子的父亲主婚,因为天子太尊贵,天子一般会请同姓诸侯代为主持。春秋时期,尊诸侯称“公”,“公”主持的自然就是“公主”,这就是“公主”称呼的来历,再后来诸侯之女也可称为公主。到西汉之后,皇室又做了新的规定,只有皇帝之女才能称为公主,诸侯之女则称“翁主”。 齐襄公要娶王姬,就得请周王室同姓诸侯来主持,与王室同姓的自然是以“诸姬之长”的鲁国为尊,因此齐襄公派使者出使鲁国,隆重邀请鲁桓公主持婚礼。 得到邀请,鲁桓公欣然向往。因为纪国的关系,齐鲁两国数次陷入剑拔弩张的态势,鲁桓公希望此行能够缓和这种紧张关系。也正因此,鲁桓公还答应了夫人文姜的要求,决定带她一起出访齐国。 鲁国是礼仪之邦,对于礼制讲究甚严,朝中大臣对于这种不合礼制的做法议论纷纷,大夫申繻就说:“女子出嫁确有回家归宁的习俗,但归宁是为了探望父母,夫人的父母均已谢世,哪有归宁看望兄长的道理?”说到最后,申繻特意加重口气。 不过鲁桓公不以为然,他相信此次入齐定会取得不俗的成果,他显然没有听出申繻的弦外之音。 知道妹妹一起来,齐襄公开心地手舞足蹈,从前的重重又涌上心头,旧情再度萌发。他提前一日抵达泺水(泺水是一条古水名,天下第一泉趵突泉就是古泺水的源头)迎接住鲁桓公夫妇一同进入临淄,鲁桓公将王姬下嫁的种种礼仪与齐襄公一一细细商定,齐襄公一再致谢,特地设宴盛情款待鲁桓公夫妇。 宴席结束了,齐襄公请求将文姜接入宫中,他说后宫的旧人思念文姜,早想一叙了。 看文姜欣然愿往的样子,鲁桓公同意了。 但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文姜还没回来馆驿。 鲁桓公隐隐间觉得不安,他派随从到齐侯宫中打听,随从回来后却一直支支吾吾,最后才汇报说夫人入宫之后并没有见其他人,一直是跟齐侯在一起。 鲁桓公只觉得胸口就像是被狠狠地锤击一样痛不可言,他浑身发抖,十几年前的传闻他也曾经隐约听说过,他似乎明白了临行前申繻那意味深长的暗示。鲁桓公要御者驾车,他恨不得一步跨入宫中。 正在这时,文姜回来了。 鲁桓公一把拉住她,质问道:“昨夜你跟谁在一起?为何夜不归宿?齐侯睡在哪里?” 看到丈夫面色铁青,文姜顿感心虚,她含含糊糊道:“做妹妹的怎么知道兄长睡在哪里?” 鲁桓公冷笑道:“只怕你兄长要管你睡在何处?” 文姜哭哭啼啼不敢搭话。 果然是真的!鲁桓公气血翻涌,但是毕竟身在齐国,愤怒之后鲁桓公还不敢有所行动,于是他向齐襄公辞行,决定先回鲁国再做打算。 齐襄公心知自己做下不当之事,担心被鲁桓公察觉,就派人尾随文姜探听消息,结果令他大吃一惊,事情败露了。不多时鲁国使者前来告知国君将要辞行,齐襄公慌了,他知道自己理亏,更担心鲁桓公回国后从此与齐为敌,还隐隐希望文姜能够继续留在齐国。 思来想去,齐襄公想出了一个主意。他邀请鲁桓公到牛山一游,作为饯行。 鲁桓公心里恼恨但还是如期赴约。 宴席上载歌载舞,两国国君却各怀心思,齐襄公十分地殷勤,连连敬酒,鲁桓公心情烦闷,借酒浇愁,不一会就酩酊大醉。 宴席结束,齐襄公吩咐公子彭生将鲁桓公扶上马车,“好好送鲁侯回家,务必送到!”他阴沉着脸加重语气一再嘱托。 马车缓缓驶出了。 不多时,齐宫中的齐襄公和馆驿中的文姜都得到了这样一个噩耗,“鲁候醉酒太深,又因路途颠簸,竟致突然暴毙!” 文姜哭了。 齐襄公也用衣袖不住地擦拭强挤泪水的眼角,可怜的妹夫终于死了,这桩丑事终于掩盖了过去。齐襄公厚殓了妹夫,派人向鲁国报 鲁桓公的死讯早已被他的随从传回鲁国,一同传回的还有事实的真相:国君死时筋断骨折,是那个叫彭生的齐国大力士所为,而他的幕后主使就是与妹子**的齐侯。 屈辱就这样降临到鲁国人的头上,鲁国大臣们在悲伤、心酸与错愕中渐渐缓过神来,该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呢? 首先冷静了下来的是大夫申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先辅助世子主持丧事,迎先君灵柩回国,在灵前行礼即位!” 十四岁世子同擦干眼泪,他必须坚强起来。 这时,鲁桓公的庶长子公子庆父振臂高呼:“给我三百战车,我要踏平齐国!” 一时间鲁国大臣也群情激愤,言战之声此起彼伏。 不过最终他们渐渐地静了下来,因为大臣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齐强鲁弱,这场仗还真不敢轻言开打。 申繻想了许久,最后他询问大夫施伯:“我们可否出兵伐齐?” “这种暧昧的事情是不能让他国知道的。而且齐强我弱,只怕不能报仇雪恨,反而自彰其丑。”施伯摇摇头,不过他随即又说道:“我们虽然要忍下这口怒气,但必须派使者追问车中的真实情况,要求齐国惩治彭生,给我国一个交代,齐国理亏,必定照办!”施伯这一招叫做避实就虚,这虽然是无奈的办法,但至少可以挽回一些鲁国的面 经公卿大臣们商议,由施伯起草这份国书,派使者送交齐国。 齐襄公接过国书,看上面写道:外臣申繻等拜上齐侯殿下,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反,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请以彭生除之! 齐襄公看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国书中没有提到文姜,但却含沙射影暗指出此事早已天下皆知,鲁国用这种隐晦的办法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既然如此,只有杀掉公子彭生了! 他命人传召公子彭生。 公子彭生得到召唤,趾高气昂地进入了朝堂,他以为齐襄公是要给他封赏,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齐襄公的呵斥:“寡人因为鲁候喝醉了酒,特地嘱咐你好好照顾他,你竟不好好扶持,以至于鲁候暴毙,你罪责难逃!”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彭生绑起来,齐襄公下令立即斩首。 公子彭生开始还有些懵,等到被绑起来,又看到一旁站着的鲁国使臣,他才恍然大悟,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他开始挣扎,并破口大骂襄公**妹子杀害妹夫,又嫁祸与他。最后,公子彭生咆哮着发下毒誓,“我死之后一定变成妖怪,向你索命!” 齐襄公兄妹**的事情本来只是私下里的八卦,结果被公子彭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出来,齐襄公大窘,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旁人都忍不住掩口而笑。 鲁庄公即位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如何处理与齐国的关系,齐国是邻国,也是母舅之国,如今又是杀父之国。另外鲁国是齐襄公迎娶王姬的主婚人,鲁桓公死了,可王姬还没过门,周天子那边还等着呢。当鲁庄公提出这个问题时,大臣们都沉默了,这件事还真是难办! 施伯站了出来,他深施一礼问庄公:“国君可知我鲁国现有三大耻辱?” 鲁庄公知道施伯有话要说,就问是哪三个耻辱? 施伯严肃地说:“先君虽然下葬,可是外界传闻不息,这是第一耻;君夫人滞留齐国招人议论,这是第二耻;齐国是我们的仇敌,国君还在守丧期,如果为齐侯主婚那就要贻笑于天下,如果拒绝此事就是忤逆周王,这是第三耻!” 鲁桓公遇害事件早已在列国间传得沸沸扬扬,这一丑闻中的另外一个主角文姜并没有随着丈夫灵柩一起回鲁国,依然继续滞留齐国。 父亲被害,死得窝囊,母亲的作风让人羞耻,而这一切都是舅舅所为,说又说不出口,打又打不出手,鲁国已经成为列国的笑谈!鲁庄公神色凝重,他请教施伯如何避免这三种耻辱? “欲人勿恶,必先自美,欲人勿疑,必先自信!国君可以借助主婚的时机,请天子为先君正名,则第一个耻辱可以避免;国君以礼仪迎接滞留齐国的君夫人,则可避免第二个耻辱,而且可以成就您的孝名;主婚之事最难两全其美,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施伯回答道:“可以将王姬的馆舍建在郊外,由上大夫接送,国君就以守孝为理由避而不见,这样一来天子和齐侯也无话可说,国君也没有违背守孝礼仪!” 鲁庄公听施伯讲完,眉头渐渐舒展,他依照建议一一实行,先是派出使者到洛邑迎接王姬,同时请周天子赐下祭祀用的衣服玉器,作为鲁桓公的荣耀。接着派人到齐国迎接文姜回国,齐襄公心里不舍,但碍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放手,文姜的车驾终于还是驶出了齐国。 马车行到禚地(今天山东济南长清区),这里是齐鲁两国交界,文姜叫停了马车,她让使者转告鲁庄公,自己性格散漫,不想回宫,如果非要回去,除非死后。《史记》中写道此处,只用了四个字,“不敢归鲁”。 鲁庄公知道她无颜回国,也不再规劝,因为文姜真要回国,反而会使鲁庄公陷入两难之地,她不肯归鲁,反而让鲁庄公有了还转的余地。于是鲁庄公派人扩建了祝邱(今天山东省临沂市河东区汤河镇境内)的行馆,让她居住。 第六十七章【瓜代无期】 齐襄公送走文姜,本以为风言风语会就此平息,没想到却越演越烈,人们发扬八卦精神将他与文姜的故事加工润色一番,衍生出各种狗血的版本,这让齐襄公大为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迎娶王姬,希望标榜正统,然而黑的就是黑的,描是描不白的。 齐襄公最后想到一个主意,“行义举”,为诸侯打抱不平,让列国知道他是一位有理想、有道德、尊礼仪的君主。他算来算去,把主意打到了郑国和卫国头上,因为这两个国家都发生了君主更替事件,卫国国君卫惠公被逐,郑国国君郑昭公被杀。但是卫国继任的国君黔牟是周天子的女婿,跟他干架不合适。那就选郑国吧,郑子亹年少时,曾经和齐襄公发生争斗,双方还结下国怨仇,齐襄公决定从他身上开刀,为郑昭公“讨还公道”,为自己正名。 郑国曾与齐国结成联盟,多次共同行动,数度互相协助,郑昭公还差一点成为齐国的女婿,改写后面的历史。然而老一代领导人去世后,齐、郑两国渐行渐远,如今声名狼藉的齐襄公迫切需要改变自己的处境,要将黑手伸向曾经的盟友。 但是要干涉郑国还真得费一番心思,经过一代枭雄郑庄公的打造,郑国的军事实力很是强横,后来的郑昭公虽然政治斗争水平不行,可军事素养一点不差,如今的郑子亹手下也不乏能征善战的大夫。经过深思熟虑,齐襄公派人出使郑国,邀请郑子亹在首止(在今河南睢县东南)会盟。 郑子亹接到国书,欣喜若狂,“齐侯下交,吾国安如泰山矣!”他决定带领高渠弥和祭足一起参加会盟,以表示对于齐国的重视。祭足劝他不要去:“齐侯此人凶狠残忍,突然提出会盟,必然是有奸计,再说他一直念着先君昭公的好处,怎么会对您如此热心呢?”郑子亹没有听祭足的,毕竟子突还在虎视眈眈,为了郑国的将来,一定要去。 事实证明郑子亹也不是一个成熟的国君,他把希望都寄托于大国外援上,而忘记了自身实力才是被人重视的资本,而且他缺乏政治敏感性,把陷阱当做所谓的机遇。 首止,宾主就位,仪式将要开始。 齐襄公忽然抓住郑子亹的手,大声质问:“贵国先君昭公,究竟因何而死?” 郑子亹大惊失色,这个时候齐侯提起此事显然是居心叵测。 陪同子亹的高渠弥急忙上前一步,正色道:“先君因病去世,此事怎敢烦劳齐侯过问!”高渠弥的意思很明白,我郑国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 齐襄公冷笑道:“听说昭公不是得病去世,而是遇到了强盗被害的!” 高渠弥知道掩饰不过去,就说:“先君原本有病,又遇到强盗,受了惊吓突然去世。” 齐襄公又问强盗抓住了吗? 高渠弥回答:“尚没有,不过正在查访。” 齐襄公大喝一声:“弑君之贼就在眼前,还用得着查访?寡人今天就要主持公义,为昭公报仇!”话音刚落,埋伏在两旁的侍卫一起上前将高渠弥拿下。 郑子亹这下子懵了,他战战兢兢道,这都是高渠弥的主意,与我无关! 齐襄公冷笑,“既然知道是高渠弥干的,为什么不去讨伐逆贼?这些话你到地下跟昭公说去吧!” 结果,郑子亹被乱刀砍死,尸体被草草安葬在东门之外。高渠弥被五牛分尸,首级被高挂在南门之上,他也成为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被五牛分尸的人。 随后,齐襄公派人出使郑国投递国书,说明齐国为郑国主持正义,讨伐逆贼,愿郑国改立新君,重修两国友好关系。 郑国朝堂,大夫们商议立谁为君,叔詹提议到栎地迎回郑厉公,因为他是郑厉公的儿子。当然这遭到祭足的反对,“出亡之君,不宜再辱宗庙!”祭足迎接了出奔陈国的公子婴回国即位,这位公子婴最后也没有谥号,因此史称郑子婴。他依然命祭足执政,修政恤民,饱经嫡庶之争困扰的郑国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安定。盘踞栎地的郑厉公筹划许久,终究没有敢轻举妄动。 “安定”了郑国后,齐襄公又将矛头指向纪国.吞并纪国是齐国数代君主的夙愿,当年齐僖公因为伐纪失利郁郁而终,临终前又一再嘱托齐襄公一定要灭掉纪国,否则死后不准进入太庙。另外,齐襄公伐纪还有一层深意,就是借机敲打威慑鲁国,因为纪国一直以来都是背靠鲁国得以存国的。 齐襄公亲率重兵攻袭了纪国,接连夺取了纪国的郱地(今山东临朐境内)、鄑地(今山东昌邑境内)、郚地(今山东安丘境内)。 两年后,公元前691年,纪侯的弟弟纪季投降齐国,将自己的封地酅地(今山东东阿一带)献出,齐襄公乘势出兵纪国,并扬言有敢救纪国者,齐国将先讨伐他。 这摆明了是说给鲁国和郑国听的,当年就是这两个国家联手击败了志在必得的齐僖公。 如果纪国被灭就预示着在山东半岛齐国将会一端独大,那么以后鲁国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你说归你说,我做归我做,鲁庄公依然派出使者约郑国一同出手,然而此时的郑国已经比不得以前了,郑子婴推辞了,他有后顾之忧,子突还在栎地虎视眈眈,随时等待着反扑的机会。独自应对的鲁庄公顿感底气不足,他带领鲁军行进到与郑国交界的滑地,大军留宿三天后又返回了鲁国。 鲁国半途而返,纪侯欲哭无泪,他知道仅靠纪国是无法独立对抗齐国的虎狼之师,但是他实在不愿亲手把祖宗的江山拱手让人.于是纪侯做出了一个决定,将国家交给弟弟纪季,然后在宗庙大哭一场,最后趁着夜色出城,不知所终。 纪季本身就已投降,纪侯这么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能有尊严地阻止,那就有尊严地投降吧。接过托付的纪季召开会议:“为国家死和保存社稷哪个更重要?” 大臣们回答:“祭祀为重!” 纪季叹气:“只要能保存社稷,我又何必在意屈辱呢?”纪季写下降书,提出希望能够保留宗族祭祀。 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实现齐国数代国君的夙愿,齐襄公当然同意,当即在纪庙周围划出三十户人家供祭祀所用。 当年曾一度与齐鲁两国三足并立的纪国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鲁国的战略空间被压缩,齐国在扩张道路上又迈出了重要一步,山东半岛的天平彻底倾向齐国。 这一年,公元前690年。 齐襄公凯旋而归,意气风发,文姜早已在祝邱设宴迎接(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而且用的是国君之礼,两人在祝邱欢会仍不满足,又一同来到禚地寻欢作乐。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敢归鲁”的文姜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越发的恣情肆意,鲁庄公二年也就是文姜从齐国回来后的第二年两人就在禚地私会(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当时王姬下嫁齐国,没过多久就听说了齐襄公的丑闻,她悔恨万分,不到一年就抱病去世了。齐襄公不悲反乐,因为王姬深受周礼影响,品性端正,言行不苟,而齐襄公则是个好色之徒,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良家妇女。王姬死后,齐襄公更加肆无忌惮,与文姜频频私会,于是《左传》《春秋》中有多次“文姜会齐侯于某地”的记载:到了鲁庄公五年夏,文姜又以慰问齐国军队为由再会齐襄公(夫人姜氏如齐师)。鲁庄公七年,文姜一年之内两次与齐襄公相会,“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 齐鲁两国人民实在看不下去了,连连作诗讽刺他们,《诗经齐风》中有一首《敝笱》就是讽喻文姜和齐襄公不守礼法,如同鱼梁上的破篓拦不住不受约束的鱼儿。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 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 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 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诗经齐风》中还有一首诗《载驱》,是描述文姜与齐襄公幽会往来途中情景的: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 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济济,垂辔濔濔。 鲁道有荡,齐子岂弟。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 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 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诗中用了许多叠词“薄薄”“济济”“濔濔”“儦儦”,从这些词中足以一窥车内的两人是多么无耻,又是多么张扬,齐鲁民众对于两人是如何厌恶、愤怒又无可奈何。 而且两人在禚地私会,齐襄公居然授意文姜写信召唤鲁庄公前来相会,而鲁庄公居然真的来了。两人居然给鲁庄公丨安丨排了婚事,女方就是齐襄公的女儿,而这个女孩此时才出生几个月,尚在襁褓之中。鲁庄公以长幼悬殊为由推辞,然而被文姜呵斥后居然表示同意了。 我们得理解鲁庄公的委曲求全,这固然跟他本身的懦弱性格有关,却也是一种不得不为之“明智”之举,他意图通过这种“释怨”的方式化解齐国的威胁,以赢得鲁国的生存空间。 当同齐襄公一起田猎时,鲁庄公箭不虚发,九射九中,《诗经》中有一首诗《猗嗟》: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 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 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 舞则选兮,射则贯兮。 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据说这首诗就是作给鲁庄公的,是歌颂鲁庄公英姿飒爽,箭术高强,一身本领足以抵御外敌保佑国家,可我们再细细品读,就会发现原来这也是一首讽刺诗,人们在耻笑鲁庄公徒有技艺,却不思报仇。尤其是那句|“箭无虚发中靶心,真是我的好外甥呀(不出正兮,展我甥兮)”,简直就是绝妙的讽刺。 当时,还有不少齐国乡野之人低声取笑鲁庄公,说这就是我们国君的“假子”啊!结果被鲁庄公不慎听到,庄公又羞又恼,派人找出并杀掉了议论的人。齐襄公却呵呵一笑,不以为意。所以后人又作诗讽刺: 莫怪野人呼假子,已同假父作姻缘! 老李重申一下,本帖旨在讲述春秋战国的历史,老李热烈欢迎各位朋友畅所欲言。 但是,不要歪楼呀! 老李不愿看到不关乎主题的回复,相信大家也无意如此。 ~~瓜代无期~~ 虽然齐襄公能够留名历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妹妹文姜任性妄为的不伦丑闻,同时他也是心狠手辣,性格暴虐无常的,对手下是非打即骂,这些足以令他臭名昭著、恶名远扬, 但我们并不能因此否定他是一名很有手段的国君,他先后向鲁国、郑国、纪国、卫国出手,虽然都不光明正大,但都做到了稳、准、狠,也都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他的能力是出众的,眼光是毒辣的,对于政事的处理,战略布局都很有一套。 打开地图,我们会看到齐国独特的地缘优势,齐国东南是黄海,东北是渤海,西北是黄河,此三边皆是天然屏障,唯独西南及正南部缺少这样的天然屏障(这也是齐国后来在南部修筑长城的原因),所以,为了遏制东南之路,公元前687年,齐襄公派遣大夫连称和管至父驻守葵丘戍边。 请注意,这个葵丘不是后来齐桓公多次主持诸侯会盟的葵丘,其具体位置一直很有争议。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葵丘靠近齐国边境,且环境恶劣。所以,连称和管至父对于这个苦差事很不情愿,临行前一再请示需要驻守多久?什么时候有人换防? 第六十八章【新台】 当时齐襄公正在吃瓜,就随口说明年瓜熟时,自会派人换防。 连称和管至父于是就开始了葵丘的苦熬岁月。 终于,一年熬过去了,又到了瓜熟的季节,连称和管至父舒了一口气,满怀信心地等待齐襄公兑现承诺。可是左等右等,换防的人还没有来。两人合计一下,就派手下回临淄打听。 不久手下回来了,说是国君正跟他妹子私会呢,有一个月没回宫中了。 两人都很气愤,连称更是恼怒,他不住咒骂齐襄公不顾伦理,还说话不算数,还嚷嚷早晚要干掉齐襄公。连称这么说有一半是为自己的堂妹,因为他的堂妹是齐襄公的妾室,齐襄公跟文姜打得火热,连称的堂妹自然一直备受冷落。 管至父劝他先不要急,也许国君事务繁忙给忘记了,要不先去请示吧,国君要不同意再做打算。两人特地精心挑选了一大批瓜,派手下送给齐襄公。 齐襄公好生奇怪,大老远的送瓜干嘛?他早已把当初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来人请示换防,齐襄公才领悟过来,他勃然大怒,换不换防我自有打算,还送瓜拐着弯骂我不讲信用!再等一年,等到明年瓜熟再 手下回去复命了。 这下管至父也火了,破口大骂,连称也跟着骂,两人越骂越生气,到最后竟然一合计,既然如此,干脆反啦! 两人敢这样合计,那是因为他们有确切把握可以在临淄城中找到内应。 两个人想到的是同一个人—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是夷仲年的儿子,齐僖公与夷仲年兄友弟恭,相处得非常融洽,因此公孙无知很受伯父齐僖公的宠爱,从小被养在宫中,吃穿用度甚至跟世子诸儿一样待遇。齐僖公临终前交代襄公两件事,一件是国之大事,吞并纪国,而另一件就是要襄公善待公孙无知,这足以想象齐僖公对侄子的疼爱。生长在这样的宠信下,公孙无知自然是忘乎所以,他甚至认为自己应该成为未来的齐国国君。到齐僖公去世后,睚眦必报的齐襄公立刻收回了无知的各种福利,降低了无知的待遇。受到这般落差待遇,无知自然是怀恨在心,早想谋反了。 连称又给堂妹连妃通气,约为内应,随时关注齐襄公的一举一动, 这下四人一拍即合,约定趁齐襄公外出打猎时结果掉他。连称和管至父表示事成之后拥戴公孙无知即国君位,公孙无知则承诺只要自己当上国君,一定立连妃做夫人,让连称和管至父为卿。 公元前686年,冬,连妃将一则内部消息传递给公孙无知,齐襄公决定到贝丘(在今山东博兴东南)狩猎,无知连忙派人将消息送到葵丘。 连称大喜,他跟管至父商议,趁齐襄公外出时引兵进入淄博拥立公孙无知。管至父连忙摆手,还是先到贝丘除掉他,再立公孙无知,否则他出奔在外,又借兵杀回来,岂不是麻烦?郑昭公卫惠公的先后复位,让更多的造反者意识到斩草除根的必要性! 葵丘的守军常年戍边,对于齐襄公早有意见,当连称密令发出后,士兵们竟然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加入其中。 十一月,齐襄公如期带着一行人,驾鹰犬前往贝丘狩猎,他浑然不知一场针对他的狩猎也在秘密进行着。 已是深冬,贝丘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尽,齐襄公命人纵火焚山,火势过处,动物四处逃窜,齐襄公一行搭弓射箭,收获甚多。 正玩得尽兴,忽然草丛中窜出一只大野猪,野猪似乎是受了惊吓,直冲齐襄公车驾撞来,齐襄公猝不及防,竟从车上跌了下来。 野猪却一转身,跑了。 齐襄公这一下摔得不轻,还扭伤了左脚,鞋子也丢了一只,随从赶紧跑去将他背上了车。经过这场惊吓,他兴致顿无,命令停止狩猎回姑棼(今山东博兴境内)离宫休息。 回到离宫,齐襄公心情很是烦躁。因为左脚疼痛难忍,他辗转反侧半夜还没睡着,就命人搀扶自己下地走几步,走了几步他又想起了丢失的鞋子。 齐襄公有个下人名叫费,他对襄公说鞋子好像是被那只野猪衔走的。 齐襄公一听就眉头紧皱,好生厌烦。 下人费忽然又嘀咕道,那野猪的面目长的很像一个人。 齐襄公瞪他一眼,像谁? “公子彭生。”下人费回答道。 齐襄公这下勃然大怒,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他抓起皮鞭朝着下人费劈头盖脸抽了过去,一鞭又一鞭,只打得下人费皮开肉绽,然后将他轰了出去。 下人费真是倒霉,他强忍着痛出了门,结果又撞见偷偷入宫的连称等人。下人费又被捆绑起来,连称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齐襄公在哪里。 下人费求饶,“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们做内线。” 连称不相信,你分明是要回去报信。 下人费说了自己被痛打的事情,还让他们看身上的鞭痕,“他把我打成这样,我怎么可能帮助他抵御你们呢(我奚御哉)?”。 看到费身上鞭痕琳琳,鲜血淋漓,连称相信了,就解开费身上的绳子,放他回去,自己带人尾随。连称相信费被这样对待,不可能不怀恨在心。 可惜他错了,费回去后并没有做内应,而是把实情告诉了齐襄公,他跟惊慌失措的襄公说:“事情紧急,国君先躲起来,再找一个人伪装成您躺在床上,这样或许有机会脱身!” 齐襄公感动了,他想不到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身旁还有如此忠诚之人,他拉住费的手泪流满面。齐襄公的近臣孟阳和石之纷如也被感动了,孟阳自愿替代齐襄公受死,石之纷如表示愿以身护 下人费又出门了,他迎接住连称假装带路,然后突然举剑刺向连称,但是连称身穿盔甲,刀枪不入,费的行刺没能成功,反而被连称杀死。 连称带人一路强攻,石之纷如和其他内侍均被杀死。连称进入了宫室,室内很安静,床榻之上睡着一人,连称举剑砍去,床上的人死了,可是连称却发现那人并不是齐襄公。连称大惊失色,吩咐属下四处搜索,他本人也抓起火把找寻。 忽然,连称看到门槛旁边有一只鞋子。 连称靠近过去,猛地拉开门,果然齐襄公藏在门后,他面色苍白,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只手还握着受伤的左脚。连称冷笑着一把将襄公拉出来,杀死在当场。 事后,齐国人都说连称在门槛处发现的鞋子正是齐襄公在野外丢失的那只,至于鞋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谁也说不清楚,但是人们都怀疑是那只长的很像公子彭生的野猪所为,人们还会绘声绘色地模仿彭生被杀前发下的毒誓,“我死之后一定变成妖怪,向你索命!” 连称命人将齐襄公的尸体用被褥裹起来,和孟阳的尸体一起草草掩埋,然后和管至父集结军队向临淄进发。公孙无知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大开城门,接应二人。 连称和管至父声称受齐僖公遗命,立公孙无知为国君。公孙无知即位后立即封连妃为夫人,连称和管至父为卿。朝中大臣们虽然心里不服,却不得不表示拥护,因为外面早已重兵把持。 诸大臣中最不自在的就是雍廪了,早年间他曾和公孙无知发生过争执,齐襄公正是以此为借口罢黜公孙无知,又减掉无知一大半的待遇。公孙无知即位后,雍廪再三稽首,请求赦免自己的罪过,态度极为卑顺,公孙无知倒显得很大方,赦他无罪,依然任命他为大夫。但雍禀依然心有余悸。 另外,还有两人称病不朝,一位是高傒,另一位是国懿仲,公孙无知只当不知道,也不过问。因为这两人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背景实在太过强大,他们都出身于齐国公族,被称为“天子二守”,也就是周天子所封的世袭监国,其宗主世代为齐国上卿,齐国国君是无权剥夺的,而且凡是齐国政务,皆要由国君与二卿商量后共同裁决的。两家具体什么时候取得这一地位不得而知,不过高氏是齐文公(公元前815—公元前808年在位)之子公子高的后裔,由此推断齐国二卿应该发迹于西周晚期,这也符合列国公族的形成时间。 天子二守称病不朝,满朝大夫心中不服,所以,公孙无知的君位其实并不安稳,朝堂上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涌动。 齐襄公被杀后,“不敢归鲁”的文姜终于回到了鲁国,她很快表现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变身为政治强人,倾力辅助儿子鲁庄公处理国家大事,数次出访周边国家,致力于鲁国的强大,也影响着鲁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后来鲁国先是在长勺之战中挫败了不可一世的齐桓公,接着连续两次战胜齐国的同盟国宋国,许多学者称这里面都有文姜的身影。 再后来,走上称霸之路的齐桓公大搞诸侯会盟,偏偏把鲁国排除在外。为了破解战略封锁僵局,文姜再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齐国,不过这次是进行外交斡旋,使鲁国重新加入齐国主导的诸侯联盟中。又过了几年,齐桓公联合宋、陈、莒三国对鲁国形成合围之势,深谙国际形势的文姜又出访莒国(文姜的母亲出自莒国),确保了莒国的中立,使鲁国没有了后顾之忧,集中优势兵力阻挡了齐国的强势进攻。 虽然我行我素敢做敢为的文姜从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她敏锐的政治直觉,非比寻常的外交天赋和左右逢源的高超手段依然令诸侯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少人称她为出色的政治家、外交家,当然这也不能阻挡更多人称她是“千古第一破鞋”。据传,文姜回到鲁国后,因为哀痛思念齐襄公,竟哭得嗓子肿痛发炎,经久不愈。于是内侍请来了莒国的医生为她调理,不料文姜竟又看上了这名莒医,遂留下同丨居丨。后来文姜出访莒国,又以看病为由住进了这名莒医的家中,莒医吓得够呛,他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向文姜推荐他人替代自己,然后连夜逃离了莒国。 人们怎么看待已经无关紧要了,二次出访莒国成为了文姜最后的杰作。一年后,鲁庄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73年,文姜因病去世,这位当时最为著名的花边新闻女王终于谢幕人生舞台,留下种种传奇任由后人评说。 鲁国以隆重的仪式安葬了她,追谥号为“文”(也有一种说法认为“文”并非谥号,只是因为她的文采出众而以此冠之,因为人们不愿用夫谥称呼不贞洁之妇)。 也就在这一年,鲁庄公与齐国再次会盟,同时履行了十几年前母亲为他定下的婚约。 ~~ 新台宣姜~~ 文姜固然是那个时期最富盛名的花边新闻女王,她姐姐宣姜的故事比起妹妹来也毫不逊色。宣姜是齐僖公的大女儿,姜是她的姓,宣字表明她是卫宣公的夫人。 然而一开始她要嫁的人并不是卫宣公。 公元前719年,卫国上卿石碏借助陈国力量平定了州吁叛乱,又依据礼制从邢国迎回了出奔的公子晋,公子晋即位,即卫宣公。然而事实证明,身负正统之名的卫宣公未必就强的过喜好谈兵的州吁。 在卫宣公还是公子晋的时候,他曾跟父亲卫庄公的妾夷姜私通并生了个儿子,取名伋,但人们习惯性叫他另一个名字—急子,当然,急子出生后是不敢公示与人的,他被偷偷寄养在远离国都朝歌的偏僻山村。等公子晋成为了卫宣公,夷姜被宠幸,急子被接回宫,并立为世子,交由右公子职教导他。 右公子职和左公子泄是此时卫国政坛很活跃的两个人物,但是左右公子的名号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不得而知,其记载也仅见于卫国。 急子十六岁时,卫宣公为他聘婚,聘的就是齐僖公的大女儿。卫国的使臣回来后赞不绝口,夸耀这名女子有绝世之姿,结果卫宣公听后淫心大发,竟然起了霸占的念头,而且立即付诸于行动,他命人在淇河边修建新台,然后以祝寿的名义将急子支到宋国,接着派人到齐国迎接美女,接到了自己的寝宫新台,本来的儿媳变成了妾,后来又被立为夫人,这就是宣姜的来历。 当时就有人作《新台》之诗,将卫宣公比作是丑陋的癞蛤蟆,倾诉宣姜那郁积的怨愤之情: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 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第六十九章【一箭双雕】 急子从宋国回来后,到新台复命。 卫宣公让他以庶母之礼拜见宣姜,急子竟“全无几微怨恨之意”。这就是急子,温良谦恭,或者说懦弱顺从。 后来,宣姜为卫宣公连生了两个儿子,公子寿和公子朔。再后来,公子寿和公子朔也渐渐长大了,公子寿跟急子关系要好,为人处世简直是年轻版急子,而公子朔虽然年幼,却体现出有志不在年高的远大理想,他一心要登上国君宝座,面对急子和寿两个顺位继承人,小小年纪的公子朔竟然偷偷蓄养死士,意图刺杀两个兄长。 可能是因为夺了儿子的未婚妻,卫宣公对于急子母子开始疏远,甚至防范、忌惮,他将公子寿托付给左公子泄,有心废掉急子储君之位,立公子寿为世子。 也许是因爱生恨,也许看到急子就会觉得尴尬,宣姜对于急子也表现地非常厌恶,她和公子朔经常在卫宣公面前说急子的坏话。有一次两人就这样跟宣公告状,公子朔说:“急子喝醉酒后取笑我,称我是他的儿子!”宣姜则诬陷被急子调戏,还谎称急子说:“我母亲原本就是父亲的庶母,你是我的原配,父亲只算是借贷,到时候让他把卫国江山连你一起还我!” 卫宣公听后恼羞成怒,骂人还不揭短呢,急子这真是要翻了天!卫宣公又招公子寿询问,公子寿却言之凿凿说并无此事。他总是这样为急子周旋圆场。 卫宣公于是严斥了夷姜,让她好好教育急子,心灰意冷的夷姜当晚就上吊身亡。急子伤心不已,为母哭泣。宣姜和公子朔又诬告急子口出怨言,扬言要杀掉卫宣公为母亲报仇! 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卫宣公的心头,他决定先下手杀掉急子,以绝后患。但是急子在卫国一直以贤孝著称,杀之无名,公子朔就多方启发,终于,卫宣公决定采用暗杀的方式解决掉当年的宝贝儿子。 此时,正值齐僖公力邀卫国出兵伐纪,于是卫宣公就派遣急子为使者出使齐国,并赐他白旄。白旄就是木杆之上配置白牦牛尾巴,这是使节的标志,然而这次白旄却是死亡的标志,公子朔的死士已经出发,前往莘野,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死手持白旄的人。 卫宣公与公子朔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另一个人的警觉,他就是公子寿。他觉察出中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入宫拜见宣姜,探探母亲的口气。 宣姜没有隐瞒,把实情全盘托出,还嘱托他千万不要泄露。 公子寿大惊,他偷偷地约见急子,说明情况,劝他出奔他国,再做计较。事实上这也是最佳选择,既然难以保全自己的性命,既然难以面对尴尬的家庭,为什么不出奔他国,就像那么多的诸侯公子一样。 然而急子毅然回绝了,身为人子,以顺从为孝道,若是逃跑就是忤逆。“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是无父之国!”急子叹息道。 公子寿看看兄长,也不由得一声长叹。 ~~二子乘舟~~ 一叶扁舟上,公子寿携美酒为急子践行。 一川碧水,与君绝别! 公子寿连连劝酒,今日之酒,是你我兄弟永别之酒,请多饮几杯吧! 一心赴死的急子频频举杯,不一会就醉倒了。 公子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急子的随从,告诉他们好好照顾急子。然后他拿起急子所持的白旄,站立船头,向齐国进发。 天色渐晚,船也要靠岸了。 昏暗中,一群人围了上来,公子寿高高举起白旄,大声喊道:“我是卫侯的长子,奉命出使齐国,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没有搭话,他们拥上前举刀就砍。 其实不用他们回答,公子寿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他闭上了眼睛,泪水从脸颊滑落。 急子酒醒了,他的随从赶忙递上了公子寿的手书,上边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 急子泪流满面,他急忙催促随从驾船追赶,他心中默念船儿快行,不要让兄弟为自己白白送掉性命。 隐隐约约间在江面对向驶来一只船 ,正是公子寿的船只。两船慢慢靠近了,急子仔细地打量着,然而来船上并没有公子寿的身影,只有一群陌生的人。急子明白了,他沉声向那群人问道:“国君交代的事,你们可办好了?” “已经办妥!”这群人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连忙站起来回话。有人端出一个木盒,里面赫然盛放着公子寿的头颅。 急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对来人大喊道:“你们杀错人了,这是我的弟弟寿,我才是真正的急子!你们快杀了我,拿我的头颅去复命!”群中有人认识公子寿的,这时候急忙辨认,才知道杀错了人。于是他们又急忙将急子杀死,割下了他的头颅。 急子和寿争相赴死,他们是悲剧的,是幼弟公子朔阴谋的牺牲品,也是他们所信奉理念的殉道者。面对来自亲人的残害,他们没有选择反击,没有选择逃走,而是选择了慷慨赴死,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个理想世界,还有君子之风下的君臣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忍,让人心灰意冷,让人生无可恋! 急子的随从四散逃走,将他们兄弟的事迹传扬了出去,《诗经》中记载了他们,诗名《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两位君子所乘之舟,早已在蓝天白云之下,无际长河之中渐行渐远,送行者却还痴痴地站在河岸上远望,人们不敢言明真相,只是追思乘舟之人,诉说着难舍的牵念,诉说着无尽的担忧! 当两颗头颅摆在卫宣公面前时,卫宣公跌倒在地,他面如土色,半晌不语。之后宫人们只听到国君的连声叹息,“齐姜误我!齐姜误我!”再后来卫宣公一病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使他心惊胆战,他不敢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急子和寿在身边哭泣。 半月后,卫宣公死了。 公子朔笑了。 作为整个事件的幕后推手,他可真谓心狠手辣,而且他得知同胞哥哥公子寿也被害时不仅没有丝毫惭愧不安,反而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他不仅恼恨急子,对于寿也是心怀芥蒂,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下好了,一箭双雕! 不,是一箭三雕,因为老爹也死了! 公子朔兴高采烈地登上君位,是为卫惠公。 卫惠公即位后就连烧好几把火,广泛参与国际事务,可惜都没能取得理想效果。比如应齐僖公之邀派人参与针对纪国的战争,可惜在那场多国混战中,志在必得的齐僖公遭遇大败,卫军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比如兴高采烈地送郑昭公回国复位,满以为人家会因此感恩戴德,没想这主儿复位后根本不提这茬事儿,因此卫惠公恼羞成怒,遂派人与鲁、宋、陈三国策划攻打郑国,但是又遭遇了大败。 “及朔之生,卫顷不宁。”—《史记》 这几位不甘心失败的诸侯发挥屡败屡战的大无畏折腾精神,决定再度联合讨伐郑国, 而且这次诸侯决定升级规格,都是国君亲自前往,卫惠公也不例外。 可惜他不知道,在他的背后,有两双眼睛紧紧地关注着他的动静,当他动身那一刻,这两双眼睛的主人就凑在了一起,他们就是左公子洩和右公子职,当初左右公子分别辅佐公子寿和急子,两人可以说是各为其主,但当卫惠公阴谋杀害急子和寿之后,两个愤怒的人走到了一起,决定联手除掉卫惠公。 卫惠公在外作战,左右公子趁机将急子和寿的旧班人马召集起来,假称卫惠公伐郑失败,而且死在了异乡他国。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国君死了,那当务之急就是赶快确立新君。两人联手推出唯一人选—公子黔牟。 公子黔牟也是急子的同母弟弟,秉性仁厚,在卫国也很有威望,而且他是周天子的女婿,这样一个比较特殊的身份,可以为其争得道义制高点。 其实,大夫们对于惠公死在国外的说法心存疑虑,但是却没有人出面质疑,大家都不齿于他的弑兄之举。就这样在卫惠公与其他诸侯推杯换盏的时候,卫国国君之位易主了! 黔牟即位后首先从舆论上取得攻势,他对外宣布了卫惠公杀死兄长气死父亲的罪行,然后重新为急子和寿发丧安葬,并上报天子。没办法,人家就是有这个便利。黔牟另派人屯兵边境以阻遏卫惠公回国。 急子和寿的遗体被迁回朝歌,莘野的墓地就成了空坟。但是,后世之中,莘野民众悲悯二子行为,仍然每年都为其坟墓添土,二子的墓丘不断增大。后来寿之墓被平毁,无遗迹可寻,但急子之墓一直存在。据当地老人讲,邻近急子墓的李楼村曾名“孝伋洼”,如今的莘县文物管理所还存有一块石碑,就是从急子墓前发掘的,上刻“孝伋墓”三字,但是没有年代标识。 倒霉的卫惠公直叫晦气,这次伐郑又没讨着便宜,只得原路返回,结果在回师的途中得到更倒霉的消息,卫国已经确立新君了。卫惠公叫苦不迭,去管人家的闲事,结果自己的老窝都被端了。他思虑再三不敢回国,只能出奔。好在他有选择,那就是投奔舅舅齐襄公。 齐襄公对外甥的到来十分欢迎,表示一定会助他复国,但是现在不行,他刚向王室求婚,希望王姬下嫁,转头就去讨伐周王的女婿,不合适 但是宣姜还在卫国呢,虽然她被黔牟安置出居别宫,还享受着之前的生活待遇,那是因为卫人担心杀掉她会引发齐国的不满,可是要真有死心眼的人非制她于死地,那也没有办法,听说卫国左公子洩就曾过有这样的提议。为了有一天外甥能够复国,为了保住姐姐不被杀掉,齐襄公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主意。 当初卫惠公即位时,急子的另一名同母弟公子顽为之不齿,就离开卫国躲到了齐国,齐襄公的主意就打在这个公子顽的身上,只是这个主意真的令人瞠目结舌—他要安排宣姜与公子顽成婚。齐襄公理由很充分,宣姜本来就是要嫁给急子的,急子虽然死了,可是婚约还在,就由他的兄弟代替他完成婚约吧! 齐襄公派遣公孙无知协同公子顽回到卫国,拜见卫君黔牟。公孙无知私下将齐襄公的意思传达给卫国君臣,也包括宣姜,宣姜竟然答应了,至于卫国君臣更是求之不得,他们早想惩罚宣姜但又碍于齐国不好下手,这下好了,宣姜下嫁那就是自贬身份。反而蒙在鼓里的公子顽是最后知道的。他听完后眉头紧皱,坚决不肯答应。娶父亲的遗孀,这叫什么事? 不怕不屈服,公孙无知约见右公子职,这事要是办不好,我可无法回去交代,你好好想想后果吧! 公子职不敢得罪齐国,就私下里定下计策,设宴邀请公子顽,将其灌得烂醉,然后扶进了宣姜的别宫。清晨醒来,悔之晚矣。公子顽不得不和宣姜成婚,就像齐襄公说的那样替兄长急子完成了婚约。 真是可笑的理由,当初宣姜被卫宣公霸占,婚约又在哪里? 齐国当时并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因为承认他们的关系就是承认齐国在卫国的利益。 卫惠公被废黜,宣姜地位就受到了威胁,齐襄公利用大国身份强迫公子顽与宣姜结合,因为这样就能部分保障宣姜的地位,也就保障了齐国在卫国的利益。 道义? 礼制? 全是利益! 八年后,公元前688年,齐襄公又帮助外甥卫惠公卷土重来,诛杀卫国左右公子,卫君黔牟出奔洛邑,卫惠公重新登上君位。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卫惠公紧跟齐国步伐,广泛参与诸侯会盟。在未来齐国的称霸之路上,卫国多次作为齐国的同盟国出现,东征西讨,忙得不亦乐乎! 另外,当我们评价宣姜的婚姻时还要注意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现实,比如在春秋时代还残存着收继婚制度,也就是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将父亲的妾收归己有,兄长、叔叔死后,作为弟弟、侄子也可以将寡嫂婶娘娶为己妻。 这种收继婚制度起源于氏族族外婚时期,彼时,人们认为嫁到本氏族的女子不仅属于夫家,也属于夫家所在的氏族,若丈夫死了,其妻嫁往别处则本氏族就会随之失去相应的财力和劳动力,而收继婚则可将其约束于本氏族内。所以收继婚制度其实是一种财产继承的转移和变异形式。 华夏正统民族传统上不鼓励收继婚,特别是后来儒家兴起之后,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不少朝代均有立法加以禁止,但在一些偏远落后地区这种情况依然残存。而在一些少数民族中,收继婚制度就比较盛行了,如匈奴。西汉王朝,昭君出塞以和亲,远嫁匈奴呼韩邪单于,三年后,呼韩邪死了,按照匈奴婚俗,昭君要转嫁给呼韩邪单于的长子为妻。当时汉朝法律已经明文禁止收继婚,但这制约不了胡地,昭君上书请求归汉,汉成帝直接就拒绝了,勒令她“从胡俗”,昭君无奈只好遵命,复嫁于呼韩邪单于长子复株累单于。另外,西方国家也长期存在这种情况,只是称法不同,叫做“利未婚”。而且这种情况在现今的非洲也依然存在。 还有,诸侯联姻多是出于政治目的,女人只是联系政治的纽带,因此宣姜混乱的婚姻关系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里面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成分。 然而宣姜参与政治斗争,以卑劣的手段构陷急子,使人们失去了对她仅有的一些同情,只剩下厌恶和讽刺了。 据传她与公子顽婚后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卫人为之不齿,接连作诗《君子偕老》、《墙有茨》、《鹌之奔奔》讽刺他们。 值得一提的后来宣姜为公子顽生了三男两女,除了长子早夭,其余的两个儿子先后做了卫国的国君,两个女儿则分别婚配宋、许两国,长女嫁于宋桓公为夫人,其子就是高举“仁义”大旗的春秋第二位霸主宋襄公;次女嫁给了许穆公,就是大名鼎鼎的许穆夫人,她是中国文学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爱国女诗人,同时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早的女爱国诗人。数十年后,北狄大举入侵卫国,卫国山河破碎,几近灭亡,许穆夫人希望穆公能够为卫国出兵收复故土,然而许国国小力微,许穆公害怕引火烧身,不敢出兵。许穆夫人悲愤交加,不顾许国君臣的反对,亲自驾车驰援卫国,行到卫国边境的漕邑,她驻足远眺母国,写下了千古名篇《载驰》,驳斥了许国君臣胆小畏事的行为,表明自己的坚定意志及决心。 载驰载驱,归唁卫候; 驱马悠悠,言玉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仅; 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祝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虻;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许人忧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控于大帮,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 到卫国后,许穆夫人同其兄长也是新立的国君卫戴公一起招募士兵,一边整军习武,一边安家谋生,同时派人向齐国求援。最终卫国得到以齐国为首的中原联盟的援助,宋、许两国也派兵接应,狄人退去,卫国重建,得以再延续国祚四百年 第七十章【公子小白】 三六九,往外走,想来有一些朋友已经踏上了返程之路。休息了两天,老李也要踏上更帖之路了。 新年新气象,本帖也一样。 去年老李用笨拙的文字组织能力写完了西周的覆灭、东周的开始还有郑国主导的中原事务,也大致讲述了一些相关的礼仪知识和风俗习惯。而今年,我们将真正进入这个时代的主题—争霸,齐、楚、晋、秦以及东南的吴、越将一一登上这个舞台,将这段历史推向一个又一个高丨潮丨。 从今天起,一位又一位大神级人物将陆续现身。老李要说,之前的只是铺垫,精彩才刚刚开始。 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单字仲。三监叛乱平定后,管叔鲜被诛杀,管国被废为邑,其后人以国名为氏,管叔鲜就是管氏的始祖。但管仲并不出自这一支,他是周穆王的后人,周穆王有一个儿子被封在管邑,后人移居齐国后,就以故地为氏。前文中的管至父说起来还是管仲的族叔,管仲的父亲也管庄曾经担任齐国大夫,然而管庄早逝,管仲家道中落,就是在这时,管仲结交了鲍叔牙。 鲍叔牙是大禹后人,姒姓,鲍氏,名牙,其父亲鲍敬叔也是齐国大夫。鲍叔牙曾说人生有两大快事,“一为食盾鱼,二为饮玲珑”。盾鱼听着耳生,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大家一定听过—鲍鱼,而且这个名字就是因鲍叔牙而得。玲珑是一种茶叶,也因为鲍叔牙喜爱故得名“鲍叔芽”,至今都有卖的。可见鲍叔牙家境还是不错的,事实上,鲍氏一族一直是齐国的名门望族。 长得像盾的盾鱼,因为鲍叔牙爱吃,故得名鲍鱼。这样的海中珍品就不多作介绍了(*^▽^*) 玲珑茶,鲍叔牙爱喝。故得名鲍叔芽。 据传,管仲为报答知遇之恩,专门为鲍叔牙建造了一座玲珑园,供鲍叔一生享用这两大美味。 ~~管鲍之交~~ 临淄城,月光下,一壶清水煮新茶。 两位士人坐而论道,他们时而微微点头,时而激烈争论,他们在勾画齐国美好的未来,他们在描绘自己远大的理想。不知不觉东方渐白,两人起身,拱手,施礼,话别,感慨一别之后,山高路远,期盼一切顺遂,早日再得相逢。 这两人都是齐国的大夫。 一位叫鲍叔牙。 另一位叫管仲。 管仲,姬姓,管氏,名夷吾,单字仲。三监叛乱平定后,管叔鲜被诛杀,管国被废为邑,其后人以国名为氏,管叔鲜就是管氏的始祖。但管仲并不出自这一支,他是周穆王的后人,周穆王有一个儿子被封在管邑,后人移居齐国后,就以故地为氏。前文中的管至父说起来还是管仲的族叔,管仲的父亲也管庄曾经担任齐国大夫,然而管庄早逝,管仲家道中落,就是在这时,管仲结交了鲍叔牙。 鲍叔牙是大禹后人,姒姓,鲍氏,名牙,其父亲鲍敬叔也是齐国大夫。鲍叔牙曾说人生有两大快事,“一为食盾鱼,二为饮玲珑”。盾鱼听着耳生,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大家一定听过—鲍鱼,而且这个名字就是因鲍叔牙而得。玲珑是一种茶叶,也因为鲍叔牙喜爱故得名“鲍叔芽”,至今都有卖的。可见鲍叔牙家境还是不错的,事实上,鲍氏一族一直是齐国的名门望族。 鲍叔牙和管仲同岁,又都胸怀大志,彼此都视对方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过别人可不这么看,都觉得管仲这人既胆小还爱占小便宜,不配做君子鲍叔牙的朋友。 比如两个人合伙做生意,管仲总是要比鲍叔牙出资少,生意获利后管仲却和鲍叔牙分得一样多。有人就为鲍叔牙打抱不平,鲍叔牙却不以为然,他解释说管仲并不是贪图这区区小钱,是因为他家境贫寒需要这些钱度日,我和他一起做生意就是为了帮助他。 又比如两人一起作战,冲锋时管仲总是躲在后面,跑得很慢,到了撤退时,管仲却跑得最快。一起的人都笑话管仲是个胆小鬼,称他“管跑跑”。这时鲍叔牙又替他辩护,管仲不是胆小畏死之人,只是因为他家有老母亲需要奉养,他不得不忍辱含羞地活着为母亲尽孝。 管仲走上仕途后,遭遇坎坷,三次为官,又三次被国君罢免,遭到不少人的耻笑。鲍叔牙却说,管仲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只是没有得到适合的机会,如果得到了,他一定能成就一番伟大事业。 管仲听到这些话后非常感动,他逢人便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 失意时安慰你,骄傲时告诫你,比你自己还相信你,无条件的永远支持你,这就叫做挚交,这就叫做知己,它有一个专属的代名词—“管鲍之交”。 终于,这对挚友在仕途上取得了成绩,他们分别担任了齐僖公另外的两个儿子公子纠和公子小白的师傅。 可惜纠和小白都是庶子出身,庶子的师傅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前途的。但是,管仲和鲍叔牙渐渐发现,上天在无形中眷顾了他们,担任国君的齐襄公虽然妻妾成群,但却没有儿子,如果这种态势一直继续下去,日后继承君位的可能就是两位公子中的一个,于是管仲和鲍叔牙暗地里商量,真到了那一日,两人一定要互相举荐,一展胸中所学。 当然,管仲和鲍叔牙只把这种念头埋于心中,不敢声张。尤其齐襄公此人性情无常,先后杀害鲁、郑两国国君,齐国上空弥漫着一股血腥。 “国君放纵,国人懈怠,祸乱将要发生了!”鲍叔牙喃喃道。月夜之下,两人冷静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他们共同做出了一个决定—保护两位公子出奔他国,离开是非之地,保护希望,等待机会。管仲选择的是鲁国,鲁国国力强盛,还是公子纠的外家,到时候可以就借助鲁国之力图谋大位了。鲍叔牙则选择了莒国,他告诉公子小白,莒国到临淄的道路畅通平坦,真到那时,归国的速度才是第一位的。 ~~公子小白~~ 事情就像他们预料的那样,公元前686年,连称杀齐襄公,拥立公孙无知为君。出奔在外的公子纠和小白赶紧与师傅们紧急磋商对策,并加紧与国内的联系,他们得到了师傅的安慰—公孙无知的君位并不安稳。 果然,仅仅过了半年,公孙无知又被雍廪所杀。两人之前曾有争执,无知即位后虽然表示出宽宥的意思,但是雍廪依然害怕遭受报复,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他联合高傒杀掉公孙无知,并诛杀连称和管至父。齐国陷入一片混乱。 雍廪一面安抚人心,到离宫取回齐襄公尸身重新安葬,一面派人迎立新国君。雍廪的使者直奔鲁国而去,他选择了公子纠。 长幼有序,雍廪的做法完全符合礼制。 真是风水轮流转,若能够借此扶立齐国国君,鲁国必然可以增加在齐国影响力。鲁庄公非常高兴,他立即准备启程,送舅舅回国即位。 大夫施伯却劝阻了他,不要急于送公子纠回国,因为齐国内乱有利于鲁国,最好先静观其变。鲁庄公没有听,他亲率三百战车护送公子纠回齐。 莒国,公子小白也在借兵,他留在国内的眼线及时汇报了国内的情况。 莒国是少昊的后裔,国君为己姓,在商朝时为姑幕侯国,周武王时期,姑幕侯国助周灭商,并臣服于周。周朝建立后,周武王仍将他们封于此地,建立莒国,国都为计(在今胶州市南关城子村),到春秋初期迁都于莒(今山东莒县境内),莒国是东夷中最强的国家,对周围小国不断发动战争,但是它比起齐、鲁要差上不少的,尤其齐国走上扩张之路,而鲁桓公、鲁庄公时代又是鲁国国势最盛时期,莒国的日子颇不好过。因此莒君对公子小白很是上心,如果能够扶持小白当上齐国国君,莒国未来就有了依靠。所以当小白开口借兵时,莒君很大方地表示愿意倾全部之力。鲍叔牙婉拒了,此时不在于车乘多寡,速度才是第一位的。一百乘车,足矣! 鲍叔牙当初选择莒国的优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齐鲁之间横有泰山、徂徕山、沂蒙山等数个山系,道路曲折而且路程要远,而莒国距离齐国就要近出一些,且道路要平直得多。 不过,远在鲁国的管仲也深知这一点,他相信公子小白一定也会得到消息,所以在半路上他向鲁庄公要了三十乘战车,他要阻击公子小白。 管仲昼夜奔驰,终于在即墨(今天山东平度市古砚镇一带)赶上了小白的车队,此时莒军刚停车准备做饭,公子小白还坐在车上。 山东官方地图,我们可以看到横在曲阜与临淄之间的泰山、沂蒙山、徂徕山。 而莒县与临淄之间已经是这些山脉的尾巴了。 不过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为什么管仲会在即墨追上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为什么会选择绕那么一个大圈子? 难道他是为了完全避开那些曲折难行的山路? 其实这是拜《东周列国志》所赐。 关于管仲追击公子小白的故事并不见于《左传》记载,后文中“管仲射钩”的故事也是通过第三方之口说出的,是“僖公二十四年”一章中通过寺人披之口而说出的,只有短短11个字,没有时间、地点以及其他细节描述。“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 不过,《史记.齐太公世家》的记载就详细多了:“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但是,这里只是“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也就是说管仲领兵在半路阻击公子小白,并没有提“即墨”这个地方。 到演义小说《东周列国志》,冯梦龙再次丰富了这个情节,“却说公子小白闻国乱无君,与鲍叔牙计议,向莒子借得兵车百乘,护送还齐。这里管夷吾引兵昼夜奔驰,行至即墨,闻莒兵已过,从后追之。又行三十余里,正遇莒兵停车造饭。”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确实是真实的历史。只是其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相关细节,在流传过程中加入了演义成分,使得这个故事更加丰富和立体起来。 管仲上前,深施一礼:“敢问公子要到哪里?” 小白在车上还礼,回答道:“要回齐国。” 管仲笑着说:“令兄已经回去了,您就不必再辛苦这一趟了。” 这时鲍叔牙快步赶了上来,大声呵斥管仲:“如果纠真的已经回到齐国,你还用跑来拦截我们,还不快退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啦!”莒军也纷纷围了上来,横戈身前,瞪圆了眼睛直盯着管仲。 管仲赶忙躬身施礼,示意鲁军后退。 看鲁军撤退,鲍叔牙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管仲也躬身后退。 突然,他直起身来,挽起长弓,一支利箭射出,直冲小白而来。 这只箭正中小白的腹部。 小白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车上。 管仲一见得手,立即率领鲁军飞逃而去。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不愧为管跑跑之名。 鲍叔牙只觉得气血上涌,没想到在这时候被管仲算计,他惊呼着跑去看公子小白。刚到车前,就听到笑嘻嘻的声音,小白竟然从车中缓缓坐了起来,原来管仲那一箭刚好射中他衣服上的带钩,小白害怕管仲再射,就咬破舌尖,假装中箭摔倒。 这一招急中生智瞒过了管仲,甚至瞒过了一旁的鲍叔牙。 鲍叔牙哈哈大笑,此时的他更坚定了最初的看法,自己所辅佐的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君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和小白乔装改扮,另选了一条小路,奔向临淄。 抵达临淄后,鲍叔牙安顿好小白,就单车进入城中,他要说服齐国的公卿大臣们。 鲍叔牙先拜见了天子二守中的高傒,请他召集齐国大夫们于朝堂会面。高傒立即答应了,因为他本来就与公子小白交好。 齐国朝堂,公卿大臣齐聚。 鲍叔牙侃侃而谈,他着重提了两点:一,齐国连杀两代国君,人心不稳,要想稳定局势就必须选择贤明的人即位,而公子小白正是这样的人,是继任国君的不二人选;第二,齐鲁两国互为对手,鲁国为什么要支持公子纠,原因很简单,他们能从公子纠身上索取回报,当年宋国支持郑国公子突,却借机勒索,贪得无厌,导致宋、郑两国连年征战。现今齐国内乱不止,怎么能再让鲁国力量渗入齐国呢? 鲍叔牙鞭辟入里的论证,让齐国公卿们纷纷点头,尤其是第二点,让原本支持公子纠的大臣也倒吸一口冷气。此时齐国公族首领高傒和国懿仲带头表示,支持公子小白主政齐国。其余大夫见状也纷纷附议。 就这样公子小白实现了逆袭,成为齐国新一任国君。 比起他那些经常上头条的兄弟姐妹们,公子小白才是春秋时代真正的霸屏之王、超级明星。就让我们隆重请出公子小白,不,此时应该换一种称呼了:有请巨星齐桓公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这一年,公元前685年。 第七十一章【风水轮流转】 真是风水轮流转,若能够借此扶立齐国国君,鲁国必然可以增加在齐国影响力。鲁庄公非常高兴,他立即准备启程,送舅舅回国即位。 大夫施伯却劝阻了他,不要急于送公子纠回国,因为齐国内乱有利于鲁国,最好先静观其变。鲁庄公没有听,他亲率三百战车护送公子纠回齐。 莒国,公子小白也在借兵,他留在国内的眼线及时汇报了国内的情况。 莒国是少昊的后裔,国君为己姓,在商朝时为姑幕侯国,周武王时期,姑幕侯国助周灭商,并臣服于周。周朝建立后,周武王仍将他们封于此地,建立莒国,国都为计(在今胶州市南关城子村),到春秋初期迁都于莒(今山东莒县境内),莒国是东夷中最强的国家,对周围小国不断发动战争,但是它比起齐、鲁要差上不少的,尤其齐国走上扩张之路,而鲁桓公、鲁庄公时代又是鲁国国势最盛时期,莒国的日子颇不好过。因此莒君对公子小白很是上心,如果能够扶持小白当上齐国国君,莒国未来就有了依靠。所以当小白开口借兵时,莒君很大方地表示愿意倾全部之力。鲍叔牙婉拒了,此时不在于车乘多寡,速度才是第一位的。一百乘车,足矣! 鲍叔牙当初选择莒国的优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齐鲁之间横有泰山、徂徕山、沂蒙山等数个山系,道路曲折而且路程要远,而莒国距离齐国就要近出一些,且道路要平直得多。 不过,远在鲁国的管仲也深知这一点,他相信公子小白一定也会得到消息,所以在半路上他向鲁庄公要了三十乘战车,他要阻击公子小白。 管仲昼夜奔驰,终于在即墨(今天山东平度市古砚镇一带)赶上了小白的车队,此时莒军刚停车准备做饭,公子小白还坐在车上。 山东官方地图,我们可以看到横在曲阜与临淄之间的泰山、沂蒙山、徂徕山。 而莒县与临淄之间已经是这些山脉的尾巴了。 不过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为什么管仲会在即墨追上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为什么会选择绕那么一个大圈子? 难道他是为了完全避开那些曲折难行的山路? 其实这是拜《东周列国志》所赐。 关于管仲追击公子小白的故事并不见于《左传》记载,后文中“管仲射钩”的故事也是通过第三方之口说出的,是“僖公二十四年”一章中通过寺人披之口而说出的,只有短短11个字,没有时间、地点以及其他细节描述。“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 不过,《史记.齐太公世家》的记载就详细多了:“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但是,这里只是“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也就是说管仲领兵在半路阻击公子小白,并没有提“即墨”这个地方。 到演义小说《东周列国志》,冯梦龙再次丰富了这个情节,“却说公子小白闻国乱无君,与鲍叔牙计议,向莒子借得兵车百乘,护送还齐。这里管夷吾引兵昼夜奔驰,行至即墨,闻莒兵已过,从后追之。又行三十余里,正遇莒兵停车造饭。”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确实是真实的历史。只是其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相关细节,在流传过程中加入了演义成分,使得这个故事更加丰富和立体起来。 管仲上前,深施一礼:“敢问公子要到哪里?” 小白在车上还礼,回答道:“要回齐国。” 管仲笑着说:“令兄已经回去了,您就不必再辛苦这一趟了。” 这时鲍叔牙快步赶了上来,大声呵斥管仲:“如果纠真的已经回到齐国,你还用跑来拦截我们,还不快退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啦!”莒军也纷纷围了上来,横戈身前,瞪圆了眼睛直盯着管仲。 管仲赶忙躬身施礼,示意鲁军后退。 看鲁军撤退,鲍叔牙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管仲也躬身后退。 突然,他直起身来,挽起长弓,一支利箭射出,直冲小白而来。 这只箭正中小白的腹部。 小白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车上。 管仲一见得手,立即率领鲁军飞逃而去。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不愧为管跑跑之名。 鲍叔牙只觉得气血上涌,没想到在这时候被管仲算计,他惊呼着跑去看公子小白。刚到车前,就听到笑嘻嘻的声音,小白竟然从车中缓缓坐了起来,原来管仲那一箭刚好射中他衣服上的带钩,小白害怕管仲再射,就咬破舌尖,假装中箭摔倒。 这一招急中生智瞒过了管仲,甚至瞒过了一旁的鲍叔牙。 鲍叔牙哈哈大笑,此时的他更坚定了最初的看法,自己所辅佐的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君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和小白乔装改扮,另选了一条小路,奔向临淄。 抵达临淄后,鲍叔牙安顿好小白,就单车进入城中,他要说服齐国的公卿大臣们。 鲍叔牙先拜见了天子二守中的高傒,请他召集齐国大夫们于朝堂会面。高傒立即答应了,因为他本来就与公子小白交好。 齐国朝堂,公卿大臣齐聚。 鲍叔牙侃侃而谈,他着重提了两点:一,齐国连杀两代国君,人心不稳,要想稳定局势就必须选择贤明的人即位,而公子小白正是这样的人,是继任国君的不二人选;第二,齐鲁两国互为对手,鲁国为什么要支持公子纠,原因很简单,他们能从公子纠身上索取回报,当年宋国支持郑国公子突,却借机勒索,贪得无厌,导致宋、郑两国连年征战。现今齐国内乱不止,怎么能再让鲁国力量渗入齐国呢? 鲍叔牙鞭辟入里的论证,让齐国公卿们纷纷点头,尤其是第二点,让原本支持公子纠的大臣也倒吸一口冷气。此时齐国公族首领高傒和国懿仲带头表示,支持公子小白主政齐国。其余大夫见状也纷纷附议。 就这样公子小白实现了逆袭,成为齐国新一任国君。 比起他那些经常上头条的兄弟姐妹们,公子小白才是春秋时代真正的霸屏之王、超级明星。就让我们隆重请出公子小白,不,此时应该换一种称呼了:有请巨星齐桓公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这一年,公元前685年。 齐桓公即位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理与他争夺君位的兄长公子纠,以为小白已死的公子纠放慢了回国的脚步,此时的他和鲁庄公还在赶往临淄的路上。 齐国大夫仲孙湫(公孙无知的儿子)在半道截住了他们,告知齐国已经拥立公子小白为新君,请鲁侯即刻退回鲁国吧! 公子小白?鲁庄公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更惊讶的是管仲,他不是被射死了么? 仲孙湫就慢条斯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具体情况,鲁庄公并没有回去的意思,他对仲孙湫说长幼有序,论资排辈也该公子纠即位,鲁国既然来了,岂能轻易撤退? 仲孙湫微笑着施个礼,回去复命了。 管仲建议突袭临淄,因为小白刚刚即位,人心不稳,突袭一定能获得成功。 管仲的建议很有道理,鲁国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且是孤军深入,不宜久战,速战速决才是正道。可惜鲁庄公没有听取,庄公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要听大夫说,小白早已被射死了!” 管仲面红耳赤地退下了。 鲁庄公让管仲和公子纠的另一个师傅召忽保护公子纠就地扎营,兼职看管辎重,自己则率领鲁军继续进发。 临淄城内的齐桓公则选择了将指挥权完全交给师傅鲍叔牙,把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做,这是成功老板的特质,这一点基本上贯彻了齐桓公未来的整个国君生涯。 鲍叔牙命东郭牙、仲孙湫统领左路军,率一百乘车出城埋伏,命王子成父统领右路军,率一百乘车迂回到鲁军后方包抄,自己则和齐桓公统率三百乘车居中指挥,又命雍廪做先锋向鲁军挑战。 鲁庄公一看到雍廪,立即大声地指责他:“大夫曾求寡人送回舅氏,现在又出尔反尔,大夫的信义何在?” 雍禀被这么一斥责,愧不敢当,他不敢答话,率军就撤,鲁庄公哪会容他撤走,立即率领鲁军追赶。还没追多远,就听到四周齐军的呐喊声,“活着鲁侯”,鲁庄公此时才明白雍廪刚才得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诱他进入齐军的包围圈。 鲁庄公本身也是一名善于征战、箭术超群的勇士,他稳住阵势,指挥鲁军左右突击,但因为鲁军长途跋涉,以疲劳之师对抗齐军,本身就吃了大亏,齐军则士气高涨,他们憋屈了太久,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鲍叔牙让齐军摆成战阵,状如城墙,缓缓推进,鲁军突击大半日,损失了不少车马士兵,才冲出一条生路。 在后方看管辎重的管仲也赶来了,他得知鲁庄公大败后,率军支援,他跟鲁庄公说军心已丧,不可再滞留齐国了。 这时迂回到鲁军后方的王子成父和东郭牙又冲了出来,鲁军又被冲杀不少,鲁庄公也差一点被擒,幸亏曹沫奋力死战,鲁庄公丢弃其战车坐上了一辆小车才得以逃脱。 后来还是管仲发挥自己逃跑的经验,让士兵将辎重、盔甲、马匹沿途一路丢弃,任由齐军抢夺,鲁庄公一行人才得以逃回鲁国。 鲍叔牙指挥齐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汶水旁,并趁机占领了鲁国汶阳。 汶阳在今天山东泰安西南,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会经常听到这个地名,因为齐鲁两国将围绕这个地方发生多次争执,衍生出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所以后世就有了“自古文明膏腴地,齐鲁必争汶阳田”的说法。 取得对鲁之战的大胜后,老辣的鲍叔牙并没有罢手。他跟齐桓公分析道:“公子纠还在鲁国,他有管仲和召忽的辅佐,又有鲁侯的支持,必然会再次兴风作浪。而鲁国刚刚经历惨败,此时仍在心惊胆战之中,故此时正是解决心腹大患的最好时机,应该率大军陈兵鲁国边境,逼迫鲁侯交出公子纠,以绝后患。” 齐桓公连连点头,“全听老师调度!” 于是鲍叔牙率大军陈兵鲁境,派公孙隰朋为使者入鲁递交国书,国书的措辞非常客气,然而齐国的要求非常霸气:一是让公子纠死,但为了不让齐侯背负杀兄的恶名,这件事要假手鲁国;第二是管仲和召忽要交给齐国,齐国要在太庙将他们明正典刑。 不过,隰朋临行前,鲍叔牙却把他拉到了一旁一再交代,“您此行无论如何都要将管夷吾活着带回来!管夷吾是天下奇才,我准备把他举荐给国君。” 隰朋迷惑了,国书上写的不是要把这两人咔嚓掉么?还有,我怎么能保全他呢? “您只要提他曾经箭射国君,所以国君要亲自主持祭杀即可!”鲍叔牙低声道。 鲁庄公接到齐国国书后,又恨又气,本来打算到齐国逞一把威风,结果被人倒逼回来,这该怎么办呢?他紧急召来施伯询问对策,施伯想了一下说这个小白刚当上国君,就能用鲍叔牙击败我们,又大军压境,他的能力确实在公子纠之上,为了解除边境危机,也只有按他们说的办了。 鲁庄公不甘心,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派人杀掉了公子纠,然后将管仲和召忽抓起来,准备押上囚车。 召忽仰天痛哭,“忠诚是臣子的本分,我要跟随公子共赴黄泉,怎能受这囚车之辱。”说完他一头撞向门柱,这一撞力道之大,召忽竟然撞死了。 这一下猝不及防,其他人赶紧拉住管仲,唯恐他也寻了自尽,但管仲没有,他躬身进了囚车,“我要活着回到齐国,我要为公子申冤!” 管仲的举动让施伯起了疑心,他跟鲁庄公说:“我看管夷吾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似乎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危险。此人乃是奇才,如果回到齐国必然会被重用,到时候对我们鲁国可就大为不利了!”他提议鲁庄公向齐桓公求情,让管仲活下来,到时候管仲必然感激,这样就为鲁国留下后手了。 鲁庄公说管仲是齐侯的仇敌,我们为他求情,齐侯岂不是要恨死我们啊?说到底鲁庄公还是不相信齐桓公会重用仇人,另外鲁庄公真没看出来管仲是什么奇才。 施伯看庄公不开窍的样子,又说,要不然就直接杀了他,将尸体交给齐国,以绝后患! 鲁庄公想了想,觉得还是杀了好,也算是替齐侯除了仇敌。 第七十二章【各位其主】 正在这时,隰朋急匆匆求见鲁庄公。 作为外交官,隰朋有着职业敏锐性,他觉察到鲁庄公在犹豫不定,当听说施伯去见庄公后,隰朋知道管仲危险了,他驾车一路狂奔,求见庄公。 果然,鲁庄公果然要杀管仲。 “管夷吾暗算寡君,幸亏被带钩挡住,才不致丧命,寡君对他恨之入骨,一定要手刃此人!贤侯要是杀了他,寡君意愿该怎么实现?”隰朋紧盯着鲁庄公的眼睛,显得义正言辞,他在给庄公施压。 鲁庄公沉思一下,算了,还是不要多事了,他下令将管仲立即装上囚车,连公子纠和召忽的尸体一起交给隰朋。 终于上路了,隰朋松了一口气,管仲也松了一口气,施伯料得不错,管仲确实不担心回到齐国会被杀头,他知道这是鲍叔牙的主意,他们约定过,无论谁能得势,一定要互相举荐。 但是管仲深知危险并未解除,施伯是个智者,鲁侯此人虽然性格犹豫,但不乏机智,如果他醒悟过来,派兵来追,这一行人恐怕还是得死,只有踏入齐国的领地,才算是真正的安全。可是看押送的士兵一副懒洋洋慢吞吞的样子,管仲急了,他开动脑筋,发挥跑跑精神,临时写了一首诗歌《黄鹄》: 黄鹄,黄鹄, 戢其翼, 絷其足, 不飞不鸣兮笼中伏。 高天何局兮, 厚地何蹐! 丁阳九兮逢百六。 引颈长呼兮, 继之以哭! 黄鹄,黄鹄, 天生汝翼兮能飞, 天生汝足兮能逐, 遭此网罗兮谁与赎? 一朝破樊而出兮, 吾不知其升衢而渐陆。 嗟彼弋人兮, 徒旁观而踯躅! 在这首诗中,管仲以黄鹄自喻,深切地表述了自己空怀一身才识,然而却被囚于笼中。词义深切,朗朗上口,曲风悲切深沉,又隐隐透出一飞冲天的高亢。士兵们很快学会了,他们且歌且行,很快忘记了疲倦。 不出管仲所料,鲁庄公果然后悔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施伯的建议,又派人追赶。然而此时管仲一行车奔马驰间已经越过了齐鲁边境。 “今天就是我重生的日子啊!”管仲仰天长叹。 堂阜,今天山东临沂蒙阴境内,齐国边境重镇。鲍叔牙早已在这里等候,他紧握住管仲的双手, “仲幸无恙!” 少年时,两人相识,畅谈理想,相约一展胸中所学,实现生平抱负。 数年前,月夜下,两人互为其主,各奔西东,相约他日得势,互相推举。 老朋友,我们都没有忘记当初的约定! 囚车被打开,鲍叔牙要将管仲搀了出来。管仲拒绝了,他不想让鲍叔牙为难,“没有君命,鲍叔不要擅自做主。” 鲍叔牙还是一把拉他出来,“无妨,我回去后就要将你推荐给国君!” 管仲喟然长叹:“我和召忽共同辅佐公子纠,既不能助他登上君位,又不能追随他死于其难,臣子之节尽失,召忽地下有知,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 “成大事者,不恤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谅。你是治理天下的大才,只是时机未到。国君志大才高,再加上你的辅佐,齐国定能成就功盖天下的伟业,那些匹夫所称道的小节怎么相比呢?”鲍叔牙边说边解开捆绑管仲的绳索。 这些道理管仲知道,他多分财物,他屡当逃兵,他忍辱负重,只为心中那个理想,那个士人的理想。别人不懂,别人取笑,别人嘲讽,然而朋友知他,朋友懂他,朋友知道他身负才学,知道他胸怀天下,知道他一腔热血。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鲍叔牙将管仲安顿好,就回到临淄见齐桓公。 奇怪的是,鲍叔牙见到桓公后先吊后贺。 “老师为何而吊?”齐桓公赶忙问。 鲍叔牙说:“公子纠是国君的兄长,国君为国灭亲,怎能不吊?” 齐桓公舒了一口气,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其实是喜事嘛!“那么还有什么可贺的喜事?”齐桓公等着听好消息。 “管仲被带回来了!” 齐桓公有些失望,不过能报那一箭之仇,这也算喜事吧,也算值得可贺 鲍叔牙笑了, “臣贺喜国君并不是您可报那一箭之仇,而是因为国君得到了管仲这样的人才!” 齐桓公这才明白老师是要推荐管仲,他厌恶地说道:“管夷吾箭射寡人,那支箭我还放着哩!每每想起,寡人就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怎么会用他这样的人?” 鲍叔牙说:“人臣各为其主,当时管仲辅佐公子纠,所以他能为公子纠而射国君。国君要能用他,管仲则能为您射天下!” 齐桓公楞了一下,既然鲍叔牙这么夸奖管仲,就赦免了他的死罪吧,“姑且听之,赦勿诛”。 于是鲍叔牙将管仲接回临淄家中。 没多久,齐桓公奖赏拥立之功,大小官员多有封赏。高、国这样的世家公卿都加封了采邑。齐桓公特将鲍叔牙请来,要拜他为卿。当初是鲍叔牙陪他出奔莒国,躲过齐国的内乱,也是鲍叔牙只身入临淄,说服齐国公卿大夫支持他继位国君,又是鲍叔牙果断出击,挥师压境,逼得鲁国杀死公子纠,为他扫平了隐患,在齐桓公内心,鲍叔牙是执政卿的不二人选。 没想到鲍叔牙直接推辞了:“治理国家,非臣之所能也!” 齐桓公连说我知道老师的本事,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鲍叔牙笑着说:“所谓知我,只不过是小心谨慎、循礼守法而已,这些都算不上治国之才。治国之才者,对内能安抚民众,对外能扫平四夷,功勋能够施加于王室,恩泽能够散布于诸侯,比起这样的王佐之才,臣可差得远啦!” 鲍叔牙的一席话让齐桓公心动,他挪到鲍叔牙身旁,“当今天下真有这样的人?” “有!管仲就是这样的人!”鲍叔牙正色道,“如果国君只是要齐国强盛,臣足以胜任,如果国君要成就一番霸业,非用管仲不可!” 千百年来,多少高才之人贪恋权势,多少庸碌之辈尸位素餐,有几人能够坦然地说自己不能胜任某个职务,又有几人能因为别人更加合适而极力地推荐。这绝不仅仅是友谊的作用,这更是一个人的品德。 “霸业?”齐桓公喃喃道,“那就请老师把他招来,寡人要听听他的才学。” “非常之人,必须以非常之礼对待,臣以为国君应当亲自拜会他。”鲍叔牙摇摇头,他相信管仲的能力,他也相信齐桓公是一个值得管仲为之效力的国君,但是能成就大业者,必定是胸怀广阔、重视人才之人。“臣想,四方贤能之人听说国君能够这样礼贤下士,不计私仇,还有谁不愿为齐国效力!” 齐桓公略一沉思,起身向鲍叔牙施礼,“谢老师指点!” 齐桓公让太卜选了日子,沐浴更衣,亲自去拜会管仲。在这之前,鲍叔牙已经将管仲送离了鲍府,安置到了郊外的公馆,他这么做一是要让管仲独享这个闪亮的登场,二是让齐国民众看一看,齐国的新君是多么地重视人才。 鲍叔牙的目的达到了,当天观者如潮,“争贺君侯得相臣,谁知即是槛车人”,齐国人无不称赞桓公的度量。 管仲出场了,他先拜倒在地,向齐桓公谢罪。齐桓公赶忙将他扶起,赐坐。管仲连称自己侥幸被赦免不死,已经很是万幸了,怎么再敢就坐。齐桓公施礼,寡人要向先生请教,先生不坐,寡人不敢请教。管仲这才还礼就坐。 齐桓公开始了他的第一个问题:“齐国是千乘之国,先君僖公曾有小霸称号,可襄公即位以来政令无常,以至于酿成大祸,导致齐国人心不稳,国势不张。寡人想要重整国政,重振朝纲,该从哪里下手?”齐桓公问得很有水平,他没有问上来就问怎样图强图霸,而是先问怎样重整国政,重振朝纲,因为桓公知道当前最需要做什么,一个国家的根基不稳自然无法奢谈什么图强、图霸。 管仲的回答非常经典,“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礼义廉耻后来成为儒家的思想基础,礼不踰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确立了四维,国家也就确立了秩序,人们就不会逾越规范,不会妄自求进,不会掩饰过错,不会趋从坏人,这就是思想道德的建设!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齐桓公只觉得豁然开朗,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与管仲的交谈将带他进入一个广袤的、从未曾涉足的境界,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鲍叔牙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荐管仲,为什么屡次夸耀他为经天纬地之才!齐桓公开始连连发问,越问越深,涵盖政治、经济、军事、民生、法制、外交、教育、管理各个方面,管仲则一一耐心解答,这是一个系统的治国章程,从大战略到小细节,甚至涉及山林防火、历法。这是一次风云对话,就在这对话之间,齐国乃至整个中原大地揭开了新的篇章,中国历史也将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明代学者赵用贤称“王者之法莫备于周公,善变周公之法者莫精于管仲”,今天的我们依然能从管仲的回答中感受他的开明自由、博大精深。在这里,笔者将其中的一些对话摘出来,当然为了更好地体现管仲的施政理念,笔者会把管仲拜相后的一些执政思想和故事融合其中,我们可以称其为“管子思想”。 ~~管子思想~~ 首先,管仲提出了“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理念,就是说物质是精神的基础,社会发展决定文化水平的发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在较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才有活力驱动人们追求较高层次的需求。 在后世之中,儒家、法家、墨家均有关于道德观念的论述,各家虽然都有可取之处,然而都有一定的局限和偏颇:儒家认为应该以德治国,仁义治天下;而法家则持反对意见,商鞅、韩非甚至认为道德是危害国家的“六虱”。在这一点上,管仲显然更务实也更具有高度,他辩证地看待了这个问题,兼顾到道德水平与人们物质生活条件存在的内在关系。他不像彼时普通的知识阶层那样把人们一刀切地分为“君子”“小人”,在他的眼中人都是一样的,都免不了自私自利、贪财好色、懒惰恶劳之心,当然也会有崇高的理想、高尚的志趣、恻隐心、至情谊的一面。“善”“恶”并不绝对,“贪”“私”永远存在,这就是人性。所以管仲不迷信道德的力量,不刻意强调道德,也不过度实施强权,而是顺势诱导,将人性的私转化为生产力,集聚民众之私,成就国家之公,社会之公。这是一种经世致用的理念,这一理念贯穿了管仲改革的方方面面。 而且管仲认为虽然道德教化是治国安民的纲纪,但道和法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侧重点不同的,古时的圣王刑罚各有不同,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顺应民心的变动而变动,做到“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比”。 管仲把法制上升为治理国家的规范依据,“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意思是所谓的仁义礼乐,都是从法中产生的,法是先圣用来统一民众行动的,如果国法废弛不统一,人民不守法,国家经常朝令夕改,大臣不依法办事,都是不祥之兆。 他认为“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强调法的统一性、公开性、强制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正月之朔,百吏在朝,君乃出令,布线于国”,就是讲法的公开性。管仲特地提到法与贵族传统亲亲、爱私思想相对立,法律一旦颁布,就必须要大于君主的意志,行法要从君主做起,君主做到了不去歪曲法理,毁弃律令,那么权贵不能威胁他,富豪不能贿赂他,卑贱者不能讨好他,近臣不能亲昵他,政权就可以稳定,民众就没有怨言。 另外管仲建议设置“啧室”,“啧”是咂嘴的象声词,啧室就是七嘴八舌议论国事的地方,专门用于批评国君的得失,反映官员的对错。在宗法占据主要地位的当时,管仲的这一思想明显比周公的刑分等级的法制理念高出一个等级,也明显体现出了他一贯主张的民本思想。 管仲把人才比做是争霸天下的核心,“争天下者,必先争人”,但他同时指出国君在用人方面要注意“三本,四固”:“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位(德行不能匹配其职位),二曰功不受禄(功劳不能匹配其俸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才能不能匹配其官职),此三本者,致乱之源也”,“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受国柄(德行不足,不能执政国家),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见贤不让,不能给予尊贵的位置),三曰大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刑罚不问责亲朋和贵族,不能掌握兵权),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财敛,不可与都邑(没有能力,华而不实,不能封给采邑),此四固者,安危之本也”,另外他还提出了具体的官职考核制度,每年腊月做年底总结考核,成绩优秀者酌情奖赏提拔,成绩差的要批评警告。管仲为此又制定了“三选法”官员选拔制度,首先乡选,然后官选,最后君选。 管仲把官吏分为七种: 法臣,依法度行事; 饰臣,好名无实; 侵臣,暗中破坏国家法令; 谄臣,迷惑君主; 愚臣,愚笨不明; 奸臣,祸乱朝政; 乱臣,攻击君主。 但在用人原则上,管仲认为应该“任其所长,不任其短”,不要因为有了一些瑕疵而忽略了人才,这一用人原则对于历代用人艺术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管仲把战争分为义与不义,认为战争性质对于胜败起着重要的作用,“成功立事,必顺于理义,故不理不胜天下,不义不胜人。”他强调民心向背在战争中的作用,强调要“布德诸侯”,做到“近无不服,远无不听”,要想“得众”一定要“得其心”,民众同心协力,才能保证战争胜利。 第七十三章【管子思想】 首先,管仲提出了“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理念,就是说物质是精神的基础,社会发展决定文化水平的发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在较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才有活力驱动人们追求较高层次的需求。 在后世之中,儒家、法家、墨家均有关于道德观念的论述,各家虽然都有可取之处,然而都有一定的局限和偏颇:儒家认为应该以德治国,仁义治天下;而法家则持反对意见,商鞅、韩非甚至认为道德是危害国家的“六虱”。在这一点上,管仲显然更务实也更具有高度,他辩证地看待了这个问题,兼顾到道德水平与人们物质生活条件存在的内在关系。他不像彼时普通的知识阶层那样把人们一刀切地分为“君子”“小人”,在他的眼中人都是一样的,都免不了自私自利、贪财好色、懒惰恶劳之心,当然也会有崇高的理想、高尚的志趣、恻隐心、至情谊的一面。“善”“恶”并不绝对,“贪”“私”永远存在,这就是人性。所以管仲不迷信道德的力量,不刻意强调道德,也不过度实施强权,而是顺势诱导,将人性的私转化为生产力,集聚民众之私,成就国家之公,社会之公。这是一种经世致用的理念,这一理念贯穿了管仲改革的方方面面。 而且管仲认为虽然道德教化是治国安民的纲纪,但道和法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侧重点不同的,古时的圣王刑罚各有不同,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顺应民心的变动而变动,做到“不慕古,不留今,与时变,与俗比”。 管仲把法制上升为治理国家的规范依据,“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所谓仁义礼乐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意思是所谓的仁义礼乐,都是从法中产生的,法是先圣用来统一民众行动的,如果国法废弛不统一,人民不守法,国家经常朝令夕改,大臣不依法办事,都是不祥之兆。 他认为“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强调法的统一性、公开性、强制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正月之朔,百吏在朝,君乃出令,布线于国”,就是讲法的公开性。管仲特地提到法与贵族传统亲亲、爱私思想相对立,法律一旦颁布,就必须要大于君主的意志,行法要从君主做起,君主做到了不去歪曲法理,毁弃律令,那么权贵不能威胁他,富豪不能贿赂他,卑贱者不能讨好他,近臣不能亲昵他,政权就可以稳定,民众就没有怨言。 另外管仲建议设置“啧室”,“啧”是咂嘴的象声词,啧室就是七嘴八舌议论国事的地方,专门用于批评国君的得失,反映官员的对错。在宗法占据主要地位的当时,管仲的这一思想明显比周公的刑分等级的法制理念高出一个等级,也明显体现出了他一贯主张的民本思想。 管仲把人才比做是争霸天下的核心,“争天下者,必先争人”,但他同时指出国君在用人方面要注意“三本,四固”:“君之所审者三,一曰德不当位(德行不能匹配其职位),二曰功不受禄(功劳不能匹配其俸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才能不能匹配其官职),此三本者,致乱之源也”,“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受国柄(德行不足,不能执政国家),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见贤不让,不能给予尊贵的位置),三曰大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刑罚不问责亲朋和贵族,不能掌握兵权),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财敛,不可与都邑(没有能力,华而不实,不能封给采邑),此四固者,安危之本也”,另外他还提出了具体的官职考核制度,每年腊月做年底总结考核,成绩优秀者酌情奖赏提拔,成绩差的要批评警告。管仲为此又制定了“三选法”官员选拔制度,首先乡选,然后官选,最后君选。 管仲把官吏分为七种: 法臣,依法度行事; 饰臣,好名无实; 侵臣,暗中破坏国家法令; 谄臣,迷惑君主; 愚臣,愚笨不明; 奸臣,祸乱朝政; 乱臣,攻击君主。 但在用人原则上,管仲认为应该“任其所长,不任其短”,不要因为有了一些瑕疵而忽略了人才,这一用人原则对于历代用人艺术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管仲把战争分为义与不义,认为战争性质对于胜败起着重要的作用,“成功立事,必顺于理义,故不理不胜天下,不义不胜人。”他强调民心向背在战争中的作用,强调要“布德诸侯”,做到“近无不服,远无不听”,要想“得众”一定要“得其心”,民众同心协力,才能保证战争胜利。 当然,主观的“民心”向背并不能决定一切,战争拼的是军队战斗力,拼的是士兵素养,拼的是指挥者的组织能力和指挥艺术,拼的是国家底蕴和实力。如果一个国家不能有效组织起相应的兵力,不能有效提供相应的后勤保障,自然也就无从谈起战胜对手了。管仲为此制定了“作战内政以寄军令”,这是军政一体化的方略,把军事组织与行政组织连为一体。规定以家、轨、里、连、乡为单位的行政组织,城郭内五家为一轨,轨有轨长;十轨为一里,里设有司;四里为一连,连有连长;十连为一乡,乡有良人;由齐桓公管辖十一乡,天子二守国氏、高氏各管辖五乡,三个各自管辖的乡群又称“三国(郭)”,这种制度被称为“三其国”。鄙野间五家为一轨,六轨为一邑,十邑为一卒,十卒为一乡,三乡为一属,属有大夫,这叫做“五其鄙”。管仲通过“五其鄙”制度把之前疏于管制的鄙野之民也纳入户籍管理体系中规范了起来,加强对鄙野人口的统筹管理和调用,鄙野人口成为了齐国发展的重要生力军,相应的也成为军事战争的生力军。 “三其国,五其鄙”是垂直方向的管理。 管仲另外加强了扁平方向管理,设置市场,手工业设立三族,湖泽设立三虞,山林设立三衡。然后实行“五人为伍,五十人为小戌,二百人为卒,二千人为旅,万人为军”的军事组织同行政组织对应的联合体。 为了解决武器装备问题,军备制度也要进行改革,六里见方的区域为一暴,战争时要献出战车一乘,包含四匹战马,二十八名甲士,二十名盾牌手,三十名民夫,同时承担相应的军费。 管仲非常重视农业生产,把粮食生产视作强兵广地的基础,“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则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是以先民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同时他十分重视手工业的发展,把“工”作为平定天下的必要条件。 曾做过商人的管仲对于工商业尤为重视,“无市,则民乏矣”,他在齐国商业发达的基础上,大力推行自由贸易方针,制定许多优惠政策吸引外商。比如征税,如果在关卡收过税就不在市场重复收,如果在市场收税则不在关卡重复收。齐国的税率很低,低至“五十而取一”、“关赋百取一”,甚至在一些特定时期,对某些商品干脆免税,《管子霸形》就有记载,“关几而不征,市书而不赋”,意思就是关卡只检查而不收税、市场只登记而不收税。 而且,管仲创造性的将外商货物的多少与服务档次相挂钩,从而激励外商增加贸易量。《管子轻重乙》记载“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刍菽,五乘者有伍养。”这就是说,拉一车货到齐国的外商免费提供饮食;拉三车货到齐国的外商另外免费提供马的饲料;拉五车货到齐国的外商则由**配备专门服务人员。这一系列优惠条件吸引了列国的商人云集齐国,临淄城很快成为天下最繁荣的大都会。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就是出自管仲的育人理念。“一年之计,莫若树谷,十年之计,莫若树木,终身之计,莫若树人”,他所谈及的教育是一种广泛的教育,包括道德教育,职业教育,国防教育,社会教育等各个方面。 管仲是位民本思想大家,他一再提到要让民众信任国家、团结一致,就必须爱护民众,懂得利民、富民、顺民。 他指出“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优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就是说凡是治理人民,一,必须知道民众的疾苦,二,要多多施以德惠,第三,注意不用刑法恐吓,第四,不要强力禁止民众行为,统治者要懂得顺应民心,随人所愿。而要顺民,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富民,让民众的腰包鼓起来,“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也”,民众衣食丰足了,才能听从国家号令,为国效力。 为此,管仲制定了具体措施—“六兴”: “厚其生”,指的是建造房屋,鼓励耕种,解决吃饭住房问题; “输之以财”,指的是开发财源,疏通库存,修通道路,让钱财流动起来; “遗之以利”,指的是修筑桥梁,兴修水利,为民众提供便利, “宽其政”,指的是轻徭薄赋,宽减刑法,宽恕小的过错; “匡其急”,指的是关心民众疾苦,救民之急需;“振其穷”,指的是救助贫困,振济困难。 六兴的实质就是今天的民生民计工程。 管仲说道:“地生财有时,民之用力有倦,而人君之欲无穷,以有时与有倦,养无穷之君,而度量不生于其间,则上下相疾也。故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小必安,取民无度,用之不止,国虽大必危!”这是关于生产和消费的辩证关系,民众生产是有限度的,所以必须“取民于有度”,也正是基于这一点,管仲提出“薄赋敛”的轻税主张。 另外管仲还提出了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并将之细化完善到了“九惠之教”,分别是: “老老”,就是年龄70岁的,每年有三个月由**发给酒肉,而且免除一个儿子的劳役,80岁者每月**都会发放酒肉,免除两个儿子的劳役,如果是90岁老人,全家都会免除劳役,每天都有酒肉的供应。老人死后,**负责供给棺椁。 “慈幼”:凡是国人有幼弱子女无力抚养,**会酌情给与关照,比如养三个幼儿即可免除妇征,养五个幼儿者,**给配备保姆,发放两人份额的粮食,直到幼儿能够生活自理。 “恤孤”指的是针对孤儿的政策,凡代养一个孤儿者,可以免除一子劳役,代养两个孤儿者,可以免除两子劳役,代养三个孤儿者,可以免除全家劳役。另外“掌幼”官员要下基层,实地了解情况,杜绝弄虚作假。 “养疾”指的是对于身体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民众,**将其养在“疾馆”,供应饮食。 “合独”是指撮合鳏寡,**安置住房,提供就业岗位。 “问病”主要是针对老年病人的慰问,90岁每天一问,80岁两天一问,70岁三天一问,国家特设掌病官吏,专司其职。 “振困”“通穷”就是**出面发放粮食救济贫穷人口,而且遇到这种需要救济的民众,所在之乡需要及时报告,凡不报告者,要给与相应的处罚。 “接绝”,是指死于国事及战争的人,**给钱负责祭祀他们。 据记载,管仲上任四十天内,就五次敦促齐桓公推行九惠福利制度。我们不敢预言九惠政策完全贯彻到位,但就算只是实施了一少部分,也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时代齐人的幸福生活。 第七十四章【土地政测】 那么关键的问题出来了,每天的酒肉、发放的粮食、配备的“疾馆”,种种福利都需要**出资,**的钱又从哪里来?要知道管仲可是一再强调轻徭薄赋的,对外商的税收也是一低再低,甚至免除的。 这就涉及到管仲改革的最核心—土地政策和经济政策了! 土地问题是历朝历代的根本性问题,同样也是管仲推行改革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管仲为齐国量身打造一套新型土地政策—“相地衰征”。 相地衰征,顾名思义就是根据土地好坏贫瘠征收不同的赋税,它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均地分力”,即按照劳动力平均分配耕地。这是对于井田制的一次大改革,随着铁犁牛耕技术的出现,中原大地特别是冶铁业发达的齐国出现了一家一户分散生产的劳动形式,农人具备了开垦荒地的能力,于是民众对公私田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耕种私田时极为用心,面对公田时则消极怠工, “公田不治”的荒凉现象频频出现。还有,更重要的是民众开垦的荒地因为不是国君所封,自然国家就收不到赋税了。管仲通过将公田分给农户,承认土地私有,变集体劳作为个体经营,大大激发了民众的积极性,具体意义可以参考“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二是“均地分货”,即在均地分货的基础上按照土地质量征收不同的地租,而且是用实物地租代替劳役地租,这不仅量化了地租的尺度,更扩大了税源,国家的收入自然大幅提高,这也是管仲相地衰征的目的及根本实质。 相地衰征政策影响是非常巨大的,极大地改变了周礼制度下的农业关系,土地私有制得到初步承认,自然就加速了井田制的瓦解。管仲的土地政策也为其他诸侯国家所效仿,后来鲁国的“初税亩”制度和秦国的“初租禾”制度都是从齐国的土地政策化生出来的。 管仲的经济政策就是著名的“官山海”,从字面意思上亦不难看出,这是关于管理山林川泽等自然资源的工商财政政策,主要包括盐、铁两项国家专营。在管仲的经济政策中,国家的财政收入除了部分农业税收,主要靠的就是这个“官山海”,实施国家垄断盐铁**。 在齐国推行这个政策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盐是生活的必需品,齐国人要吃,其他国家也要吃,但是在春秋时代只有齐国盛产并出口食盐,据统计,春秋时代中国总人数大约2000万,可以想象这么多人每年要给齐国提供多少的财政收入,因此齐国一直以来都是天下最为富庶的诸侯 管仲继承并发扬了中国古典外贸理论“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即尽量避免本国财物外流,同时吸收外国财物不断输入。他推行的“官山海”政策,就是规定盐业资源归属国家所有,国家对于食盐买卖加以管制,禁止私盐买卖,民制之盐必须缴纳官府收购,因此**对于盐价具有绝对定价权,同时管仲严格地按照诸侯国人口数量控制食盐的出口量,这样就可以通过抬高盐价,使得齐国国库收入大增。管仲同时鼓励商人运盐,免除出口税,使流通活跃起来,以刺激民众消费。管仲跟齐桓公算了一笔账,“一个十口之家就有十人吃盐,每月成年男子吃五升,成年女子吃三升,小儿吃二升,如果每升提高半钱,每釜就增加五十,提高一钱,每釜就增加一百,每升提高十钱,每釜就增加千钱。阳春农事开始,国君就下令不许私人煮盐,那么我们就可以将盐价上涨四十倍,然后沿着黄河和济水运到宋、卫、梁、濮、阳出卖!” 因为食盐属于必须消费品,同时也是微量消费品,所以人们虽然感到盐价的苛重但还能够接受。齐国把这些增加的收入用在对外称霸以及对内惠民上,比如减免农业税,实施福利制度,所以齐国人民虽然也需要购买高价食盐,但是其它赋税却大大减轻了,同时也能享受到了许多高福利待遇。 管仲因此被称为“盐宗”,他的盐政被后世各王朝所效仿,这个普罗大众所必须的小小调味品支持起了一个个的王朝,但演变到最后,往往因为国家垄断、官商勾结导致食盐价格昂贵,以至于民众无法承担,甚至酿成民变,食盐还因此有了这样一个代号—白金,并催生出了一个新的职业—私盐贩子,比较知名的有唐朝末年的山东盐贩黄巢和王仙芝,元末淮南盐贩张士诚和浙江盐贩方国珍,当然,在民间知名度最高的还数瓦岗寨的混世魔王程咬金。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揭竿而起,领导参与了推翻让人吃不起盐的王朝的战争。 管仲推行盐政制度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同时恩泽国人,而后世王朝有不少把盐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功用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只顾得大肆敛财,中饱私囊,或者政策地制定是一回事,推行实施又成了另一回事。只从这点上,管仲也是伟大的,是当之无愧的经济学大师。 同时,管仲并将这一政策普及到采矿业和冶铁业。 初中政治课本有那个一句话:铁器时代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重要阶段。 在经历了原始粗糙的石器时代后,人类进入了青铜时代,先民们在自然界中发现了自然铜以及铜矿石,这种金属纯度高,熔点低(红铜的熔点为1083℃,红铜与锡或铅的合金颜色青灰故被称为青铜,其熔点更低,在700~900℃之间),加工性能非常之好,先民们用这种金属铸造出了灿烂辉煌的青铜文明。 商周时期是青铜文明的顶峰,但是青铜文明并没有带来农业工具的大发展,因为铜矿资源相对是稀缺的,人们更多地是把它用于礼乐之器或者兵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至于农具,人们一般是舍不得使用这种贵重的金属,而且青铜质脆、软,耗损严重,一些荒草杂木较多的的野地,也很难用青铜农具进行开垦的。所以人们仍然大多沿用了石器时代的配置,这种农具下的生产效率自然是极为低下,不过没关系,人们可以通过增加劳动力的投入和劳动时间劳动强度来弥补。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拓展、扩张成为时代的主题,旧的生产方式已经不能满足时代的需要了,人们迫切需要一种新型的材质革新这种生产方式,而铁器无疑是最佳选择。铁器质硬,更锋利也更耐用,而且铁矿的分布要比铜矿更广更多。但是有一个问题,在自然界中没有自然铁,自然界的铁都是以化合物的形态出现的,且熔点高(高达1538℃),要提炼这种金属需要更高的温度,更高的技艺,这也是青铜文明早于铁器文明的原因。 我国目前发现的最古老冶炼铁器是甘肃省临潭县磨沟寺洼文化墓葬出土的两块铁条,据检测距今3510年~3310年之间。在河北荣成以及北京平谷也都曾出土过商代的铁刃铜钺,铁刃是由陨铁锻造。但是,限于冶炼技艺,炼铁炉的温度不够高,很多杂质和渣滓无法去除。所以彼时的铁器注定只能是小范围零星使用,铁器并未能有效取代青铜器。 铁器使用开始多起来是在西周末期春秋早期,冶炼师们广泛应用锻打技艺以挤出一部分冶铁的杂质,并推广使用鼓风技术,燃烧炉的温度提升了,铁就可以熔化,去除杂质后,可以用模具铸造成铁器。虽然这种炼炼技术所生产的铁的坚牢、锐利程度仍然不高,但已经足以用于农业生产了。铁质农具广泛使用,牛耕技术大力推广,农业生产效率提高了,不那么依赖人力了,一些原本难以开垦的土地变得容易开垦了,部分奴隶得到解放成为佃农,一些劳动力也可以从农业中剥离出来专门从事工商业,经济也因此繁荣了,还打破了统治阶级垄断武器生产以防止动乱反叛的美梦。所以,人们又称铁器是“象征民主的金属”。 而齐国正是比较早开采铁矿,冶炼、推广铁器和普及养牛及牛耕技艺的国家。管仲曾向齐桓公提议用美金(即青铜)铸造兵器,用恶金(即铁)铸造农具。 “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夷斤斸,试诸壤土。”—《国语齐语》。 齐国拥有丰富的采矿经验和成熟的技术,《管子地数》还这样记载的:“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此山之见荣者也。”“荣”就是矿苗的露头。矿床露头,常因矿物种类不同,使岩石和土壤呈现各种特殊的颜色。比如地下有铁,上面呈现出赤褐色,即铁矿表层高氧化物呈红褐色。 管仲规定,一旦发现矿产立刻封存和保护,主权归国家所有,但允许私人开矿,齐国人可以自愿申请开采,采得的铁矿石与国家按比例分配。国家得其三,而民得其七。铁器生产有国营也有私人制造,但买卖权控制在国家手中,私人也是不得参与的。 可以想象,管仲的这一政策得到贯彻之后,齐国将产生多少大富翁,齐国的国库将得到怎样的充盈。 管仲的了不起还表现在善于运用经济手法获得巨大利益,比如“阴里之谋”,管仲与齐桓公密谋“欲率诸侯而朝先王之庙”,预先在“阴里”这个隐蔽的地方秘密制造大量石壁。临近朝拜之日,管仲派人觐见周天子,让天子下令,天下诸侯朝见先王之庙,必须进献红色的弯弓和石壁,否则不得入内。诸侯们仓促之下准备不及,只好到齐国高价购买石壁,齐国大发横财,一下子聚集了八年的财政收入,抵免减除了本国人民八年的赋税。后来管仲又故伎重演,用“青茅阴谋 ”让周王室一下子获得了七年的贺献。 可见所谓的“尊王攘夷”只是个幌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相,通过经济方法卷走他国财富是手段,迫使诸侯臣服于齐国才是目 经济手法用到极致可以影响甚至控制、颠覆他国。管仲多次通过有意的提高他国产品价格,让其发挥产业优势,诱使其放弃本国农业生产,造成单一经济,最终导致他国经济全面瘫痪、崩溃,进而实现齐国的政治目的。 比如针对鲁国的“鲁缟之战”。 齐纨和鲁缟是那个时代最为著名的两种丝织品,管仲先是让齐桓公穿鲁缟做的衣服,并命令齐国公卿大臣也穿鲁缟,齐国民众因此纷纷效仿,同时管仲又禁止齐国私自织缟,齐国所用的缟都由鲁国进口。这样做就导致鲁缟价格一路飞涨,鲁人见利润巨大,纷纷投入到织缟行业中,鲁庄公也因为贪图赋税对此放任。 一年后,管仲突然让齐桓公及大臣们穿纨,于是民众又纷纷效仿,齐纨开始流行,鲁缟却堆积如山,价格一路下跌,而且因为劳动力都投入了织缟,土地被荒废,鲁国于是闹了饥荒,鲁庄公因此被迫向齐国屈服。管仲还用同样的原理,高价收购楚国的生鹿、代国的狐皮、衡山的器械,重挫楚国,制服代国,吞并衡山。 近代美国以“全球化”“一体化”为幌子,对他国实施“去工业化”,使其对于美国经济上严重依附,政治上仰人鼻息,真要算起来,还得尊管仲为开山鼻祖。 在管仲的经济理念里,有一条理念素来为人所诟病,那就是“奢靡”。管仲本人就是这一观念的忠实“践行者”,他担任齐相四十年,居所富丽堂皇,其豪华程度几乎可以与齐桓公相比拟,他还拥有高规格设置的三归台和国君配享的宴饮设备。 如此看来,管仲与中国历代倡导节俭的“正统”治国思想是完全相悖的了。 其实并非如此。 管仲在财政支出方面,仍旧是主张“用之有止”的,“饮食有量,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他认为不可轻易大兴土木。甚至在军事开支方面,他虽然主张增加军费支出,但是强调不轻易出兵,不盲目作战,以减少不必要的军事开支。外交费用也要量财而行,尽可能用拉拢的手段称雄天下,号令诸侯。 那么为什么他又要提倡“奢靡”呢? 其实“奢靡”是管仲的“消费”观念,他鼓励消费,提倡消费,甚至提倡奢侈消费。他认为“俭则伤事”,“行时化若何?莫善于奢侈。”大家都不消费,就会造成商品流通的减少,进而妨碍生产盈利。如何推动消费?那就是多多消费,甚至奢侈地消费。只要人们不人为的堵塞利源,商贾就会不遗余力地从事营运,富裕的人不断地消费,穷人才有工作可做。如果收成不佳,人们没有本业可做,国家就应该进行宫阁台谢的建设工程,以促进人民就业,尤其要雇佣丧失了家产的赤贫者,给与一定的酬劳。这时,宫阁台谢的建设就是一种经济刺激。提倡消费,富人才会高高兴兴的花钱,穷人才能快快乐乐的挣钱。这样就促进了就业,平衡了经济,稳定了国家。这不正是今天的我们常常提到“拉动内需”吗? 所以,司马迁在《管晏列传》中这样说,尽管管仲富比国君,生活标准也超过了他的行政级别,齐国人民却不认为 管仲还有一个特殊的改革,开设“女闾”。 所谓女闾,其实就是公娼,也就是官方Ji院。“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就是说开设女闾主要目的就是为国家创收,同时这也调和缓解了部分社会矛盾,另外可以借此招揽游士,网罗人才,繁盛商业。后来管仲在齐国的大改革获得成功,周边国家都来学习,结果强国富民的思想没学到手,这个女闾创收的政策却是一看就会,一点就通,回国后纷纷效仿,收效显著。 因为首创“女闾”制度,管仲也成为这一行业的祖师爷,后世青楼女子将其视为神明,为他设立香火位供奉起来。 第七十五章【五杰】 管仲还有一个特殊的改革,开设“女闾”。 “闾”就是门的意思,所谓女闾就是以门为市,使女子居之,通俗地讲就是Ji院。 **也算是比较古老的职业之一了,而且,先秦时期是奴隶制度极盛的社会,贵族阶层都以蓄养女乐、倡优为乐,这些女子的人身自由被限制,负有献艺和呈身的双重功用,她们的多寡还是贵族阶层炫耀权势和财产的标志,她们一般被统称为“家妓”。 管仲所设女闾则是官方承办的Ji院,他从罪犯、奴隶、俘虏中选取女子安置其中,供男人取乐,然后收取男人们的嫖宿钱充归国库。“置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也就是说管仲开设女闾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国家创收。女奴得到了官方安置,一部分无处发泄欲望的闲汉(这往往是社会不安定因素)也有了去处,这对于调和缓解社会矛盾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还有,春秋时期,人才流动频繁,放荡不羁愿为知己者死的游士、一心求仕施展胸中抱负的士人周游列国,求取进身之道,女闾中的女子、音乐、美酒对他们无疑也是一种变相的吸引,女闾又起到了网罗人才的作用。 后来管仲在齐国的大改革获得成功,周边国家都来学习,结果强国富民的思想没学到手,这个“好处多多”的女闾制度却是一看就会,一点就通,回国后纷纷效仿,收效显著。 因为首创“女闾”制度,管仲也成为这一行业的祖师爷,后世青楼女子将其视为神明,为他设立香火位供奉起来。 ~~桓管五杰~~ 整整三日,时间就在两人的促膝长谈中不知不觉流逝。盐铁专营,户籍管理,城乡统筹,军政一体,齐国想不强大都难;老老,慈幼,恤孤,振困,齐国人民该是如何的幸福,这真是一幅宏伟蓝图啊,齐桓公听得心驰神往,不过他最为关心的还是霸业,于是他发出最后一问:“齐国真发展到像您说的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征伐天下诸侯了?” 虽然郑国的遭遇证明了郑庄公模式并不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其实主要是因为郑国地缘以及体量的缘故),其弊端和利处一样突出,然而强大的惯性思维让大多数诸侯不自觉的认为霸业应该就是这样的,至少此时的齐桓公是这么认为的。 管仲摇头,他并不认可以武力征伐天下诸侯的称霸模式。 “不可,国君想要称霸天下,须牢记四个字—尊王攘夷!”管仲接着说操作方法:“观察其他国家,有恶劣行径的我们就攻伐他,吞并他们的土地;有篡逆弑君者我们就诛杀他,用来立威,这样一来,天下诸侯就会以齐国为首领,这时国君就可以率领诸侯拱卫王室,使王室地位尊崇,这样以来,霸主之位,国君想不做也不可能了!” 这是一种全新思维的称霸模式,也是适合齐国国情的称霸模式。 自从周公制礼后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礼乐文明早已渗透于中原列国的方方面面,虽然周王室的尊严已经坍塌而且碎了一地,但却不是诸侯所能任意践踏的,事实上,即使周王室后来丧失了对诸侯的威慑和管辖力,但是依然依靠着制度的遗产,保持了数百年的名义共主地位。此时,只要有人能够站在一个制高点,带头遵循它、供奉它,那么周礼及它拱卫的周王室依旧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影响力和制约力。而这个站在制高点上的人自然在无形中代行了天子之权,成为诸侯的霸主。 齐桓公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起身离席,向管仲深深一揖,诚挚地发出了邀请,“请先生就任相国!” 管仲说,“一根木料不能建成大厦,一支溪流无法汇成大海,国君要成就霸业,仅凭臣一人无法完成!” “请先生示下!”齐桓公再施礼。 “进退有礼节,举止合规距,言辞刚柔并济,有理、有节、有礼,臣不如隰朋,应该由他出任大司行!”公孙隰朋是齐庄公曾孙,是标准的齐国公族,因此隰朋自幼就接受了优良的教育,知书达理,办事细致周到,而且早在齐桓公未当国君前隰朋就已经是他的私党了。后来的事实证明,隰朋是出任大司行的最佳选择。隰朋也是朋氏和隰氏的鼻祖。 “行军打仗,让将士们团结一致,英勇无畏,臣不如王子成父,应该由他出任大司马!”王子成父是周桓王次子,原来曾担任洛邑的城父,相当于首都市长兼警备区司令,后来洛邑发生动乱,周公黑肩计划杀死周證hong王而立王子克为君,结果消息走漏,周證hong王处死了周公黑肩,王子克出奔燕国,洛邑动乱。王子成父为避乱来到了齐国,据《史记》记载,王子成父是军事教典《司马法》的发展者之一。王子成父也被世家大族琅琊王氏奉为开族始祖。 “公正执法,不杀无辜,不赦有罪,臣不如宾须无,请由他出任大司理!”宾须无也是齐桓公的早期班底。多年后,成就霸业的齐桓公志得意满,想称王号,结果宾须无毫不客气坦率直言,打消了齐桓公的这一想法,可见宾须无确实是一位明辨是非、坦诚敢言的人物。宾须无也是史书中记载的宾氏第一人。 “直言进谏,有错必究,不避生死,不畏强权,臣不如东郭牙,应该由他出任大谏官!”东郭牙同时还是一位肢体语言分析专家,《吕氏春秋》中记载过他的一件趣事:齐桓公曾与管仲商议讨伐莒国,结果消息泄露,管仲怀疑是东郭牙泄密就问他:我们并没有说要讨伐莒国,您是怎么知道的?东郭牙回答说君子善于谋划,小人善于猜测,我是自己猜的。君子有三种表情,参加宴会时欢喜开心,遭遇服丧时哀伤凝重,发动战争时怒气冲天表情刻板,那天我看到你怒气冲天,又从你的唇型看发出的应该是莒字的音,手臂挥出指的也是莒国方向,结合诸侯中对于齐国不服的只有莒国,因此我确定您要讨伐的就是莒国。 “有这几人,齐国就能富国强兵。至于称霸天下,臣愿效全力!”管仲再拜。 齐桓公一一应允。第二天任命下达,管仲为卿,并赐给他国内租税一年,隰朋等人也分别就职。这四人与后来加入的“垦草莱,辟土地,聚粟众多,尽地之利 ”的大司农宁戚,被后世并称为“桓管五杰”。 没过几天,齐桓公又求教管仲,这一次他说出的是自己的顾虑:“我这人喜欢打猎,这会影响齐国称霸么?” “不会!”管仲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还好色,这会影响称霸么?”齐桓公私生活并不检点,《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这样讲:“桓公之伯也,内事属鲍叔,外事属管仲,被发而御妇人,日游于市。”就私德而言,齐桓公并不比齐襄公好多少,不过他可比齐襄公要有自知之明。 “不会!”管仲依然斩钉截铁。 齐桓公一愣,管仲竟然认为这样的缺点不影响称霸?田猎嬉戏在君子们的口中可是最忌讳的。“那么您认为什么样的行为妨碍称霸呢?” “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影响称霸;不知勤勉,影响称霸;认不清谁是贤臣,影响称霸;知道谁是贤臣却不用,影响称霸;用贤臣却让小人掣他的肘,影响称霸!”管仲说道。 齐桓公明白了,他也听出了管仲的弦外之音,于是他效仿周武王尊姜太公为“尚父”那样尊管仲为“仲父”,又规定齐国人不分尊卑、不问贵贱都不许直接叫管仲的名“夷吾”,都要称呼他的字“仲”,因为春秋时代以称字为敬。管仲的恩礼定在公卿大族国高两家之上,“国有大政,先告仲父,次及寡人,有所施行,一凭仲父裁决”。 不过这里特别要说一下,管仲的卿位是下卿,是位居国高二氏之下的。但是管仲这个下卿是执政卿,也称相国,行政权力在齐国大臣中是最高的,“位卑而执齐政”。 圆圆的十五,圆圆的梦,圆圆的月亮,圆圆的镜,圆圆的元宵,圆圆的情。圆圆的佳节,圆圆的庆,圆圆的美梦,圆圆的成,圆圆的甜情,圆圆的升,祝楼里的朋友们元宵节愉快,全家幸福,好运吉祥! ~~曹刿论战~~ 管仲拜相的消息传到鲁国,鲁庄公很愤怒,他觉得被齐国戏弄了,“愧不听施伯之言,反为人所欺!”鲁庄公调集鲁军,准备兴兵伐齐。 齐桓公得到消息后,就向管仲问计:“怎么样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不让战火烧到齐国?” 管仲说:“齐国政局尚未稳定,最好是能避免战争!” 齐桓公没有吭声,管仲的回答并不合他的心思。所以他又会见鲍叔牙,再度问计。 鲍叔牙认为应该先发制人,主动出击,只有打服了鲁国,才有齐国的清平世界。齐桓公连连点头,就任命鲍叔牙、高傒、公子雍统军,率领五百乘车进逼鲁国。 齐国先发制人,鲁庄公反而慌了神,之前齐鲁交战,鲁国几乎都是败局,上次乾时大战,鲁庄公曾在鲍叔牙手上吃过大亏,至今心有余悸。 大臣们也都不做声了,最后还是施伯发言了,说他推荐一人,或许可以与齐国一战。 施伯说的这人叫曹刿,是周文王第六子曹叔振铎的后人,但此人一直隐居在梁父山,从未出仕。 鲁庄公于是委托施伯,务必请得此人出山。 一般情况下,访贤求贤都会费上一番周折。贤人嘛,哪能轻易请动,像齐桓公拜访一名叫稷的小臣,一天之内连去三次也没有见到(一日三至弗得见),连去五次才得相见(五往而后得见)。但曹刿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一听施伯说明来意,立即应允出山相助。 同乡的人都笑他,“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肉食者就是能够吃上肉的人,也就是贵族阶级,周礼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天子可以食用牛,诸侯平时可以食用羊,只有朔月(即每月初一,这一天贵族们所用食物较平日丰盛,被称作朔食)才可以食用牛这种重要的生产资料,大夫平时可以食用猪,每月初一才可以食用羊,祭祀、天子或诸侯举行饮宴,大夫才能跟着吃上牛肉。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普罗大众是吃不上肉的,所以被称作“藿食者”,所以乡人们取笑曹刿,大官们会谋划这件事,你一个乡野之人又何必参与其中呢? 曹刿大声回答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身居高位的大官们都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我不能让齐国侵犯我的国家! 其实不是肉食者目光短浅,而是他们有太多的既得利益不能舍弃,有太多的未得利益企图获得,所以就不能也不愿正视事物本质,因此而“鄙”,自然也就能为国家和人民“远谋”了。 曹刿入宫,鲁庄公礼毕,就急切地问道:“我们能打胜齐国么?” 曹刿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鲁庄公:“国君认为自己为国人办过那些好事,能让国人愿意和您同心同德战胜敌人?” “寡人虽然不够尽责,不过还是时时想着他人,吃穿从不敢独自享用,常常分给身边的大臣。”鲁庄公答道。 曹刿说:“这很好,但是仅靠这些小恩小惠,民众不会真心实意跟您去作战的!” 鲁庄公又说:“祭祀用的猪、牛、羊以及玉器、丝绸,寡人从不敢夸大数目,一定对神说实话!” 曹刿这下摇头了,“这些都是小小信用,是不能取得神的信任和庇佑的!” 鲁庄公又想了一下,说:“寡人能时时想到民众疾苦,凡是重要的诉讼案件,不会因为自己所爱就偏袒,不会因为自己所恶就加刑,都会按实情处理!” 曹刿这才露出笑脸:“好!真能做到这样,我们就能与齐国一战了!” 鲁庄公松了口气,又问道:“那请问先生,我们用什么方法才能战胜齐国呢?” 曹刿答道:“打仗要根据战场的千变万化随即处置,不能事先凭空决定采用什么固定战术,臣愿与国君一同前去,现身说法。” 鲁庄公觉得曹刿说的有道理,就让他随军迎 这时,曹刿提出了第一个建议,避开齐军锋芒,让大军拉到长勺(在今天山东莱芜境内,因为杓山而得名)。 在前文,我们提到过在齐鲁两国边界坐落着泰山、鲁山、沂山等多个山脉,而齐国为了加强西南边境的防御,又在这些山系隘口处修筑了长城,所以齐国大举伐鲁,就需要经过这些山系的通道以及齐长城方可进入鲁国,而其中泰山与鲁山之间的通道无疑是最佳选择,这也是齐鲁两国攻伐、外交的常规路线。当初,鲁庄公护送公子纠是从此处进入齐国,后来鲁庄公战败溃退,齐军也是从此一路追击,顺势向西进军占据了汶阳之田,又逼迫鲁庄公杀死公子纠,交出管仲。越过通道及齐长城,再向西南不远处就是鲁国的杓山了,杓山东西皆为山岭,其北方却有一片开阔地带,地势狭长而且是上坡,因为曹刿建议在此地布阵,以逸待劳。 果然,齐军很快抵达此地,并摆开阵势。 战斗要开始了,因为乾时大战的胜利,齐国自上而下都很轻视鲁军,认为他们不堪一击,所以一开始鲍叔牙就下令击鼓,展开攻击。 鲁庄公见齐国擂鼓,也下令擂鼓迎战,曹刿赶忙制止他:“齐军士气正锐,我军若出击,则正合敌意,胜利没有把握!”鲁庄公就传令鲁军固守阵地,只让弓箭手乱箭射击。 齐军冲了一阵,不仅没能冲破鲁军的阵势,反而被弓箭逼得无法前进,齐军的攻势缓了下来。 稍做调整,齐军战鼓又起,第二轮进攻又开始了。曹刿仍然劝鲁庄公不要出击,继续严守阵地,齐军攻势虽猛,但依旧攻不进鲁军阵地,攻势再次缓了下来。 两次进攻鲁军都没有主动应战,鲍叔牙更认为鲁军怯战,下令再次进攻。 这时,曹刿果断地告诉庄公,反攻时机已到。 憋了一股气的鲁庄公亲自擂起战鼓,发出攻击命令,随着鼓声,鲁国战车启动了,早已杀气腾腾的鲁军像猛兽一般冲杀过去,势不可挡,已经疲惫的齐军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跑。 鲁军大胜,兴奋的鲁庄公准备传令追击,曹刿又赶紧阻止了,他跳下车仔细地查看了齐军逃走的车辙,又登上战车眺望齐军撤退的方向,才对鲁庄公说“可矣”,急不可耐的鲁军一直追杀了三十余里,斩杀齐军无数,凯旋而归! 第七十六章【战斗武器】 在回师的路上,鲁庄公平复下内心的兴奋,向曹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先生为何要等齐国三次击鼓才下令出击?” 曹刿答道:“打仗要靠士气,击鼓就是为了鼓舞士气,第一次击鼓进攻,士气旺盛,再次击鼓,士气就衰落了,等到第三次击鼓,士气已经消耗殆尽,而我军则是一鼓作气,勇气十足,自然能够把对方打败了!” 鲁庄公似乎明白了,他又问:“为何齐军逃跑,先生不让马上去追呢?” 曹刿答道:“大国交锋,虚虚实实,齐军虽然败退,也要防止有诈,我看到齐军撤退的车辙混乱,旌旗歪斜,才确定可以追击!”长勺狭长的山地地形并不只对鲁国有利,如果齐国在两侧设伏,然后诈败吸引鲁军大举追击,到时候伏兵杀出,必置鲁军于死地。 鲁庄公佩服不已,连声赞叹道:“先生是真正的军事家呀!” “长勺之战”这一经典战例的过程被记载于《左传》之中,又收录入中学课本中,每位学生都背诵过“曹刿论战”,都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句话。我们从曹刿的战前决策、战地指挥、战后分析的诸多言行中,也可以看出鲁国能够取胜并不是偶然,首先齐军客场作战,而鲁军是反抗敌国入侵,对阵心境大为不同;而且齐军过于轻敌,鲁军则是群情激昂,一心要报乾时大战的耻辱;鲁庄公有关心民众疾苦,取信于民的举动,这使鲁国上下一心,共同进退,为军事行动提供了基本的支持;而且作为决策者的鲁庄公能够起用曹刿这样既无官职又无名望的山野中人,并与他坦诚布公地讨论制敌战略,又使胜利的天平向鲁国倾斜几分,关键的谋划者曹刿注重实地考察,结合现实状况,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使得鲁军一直掌控着战场的主动权。 毛同志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书中给与“曹刿论战”最高待遇,将其全文引用,称曹刿的战略后退实是一种积极的战略防御,“为了保存军力,待机破敌,而采取的一个有计划的战略步骤”,是避免军事冒险主义的有效途径,曹刿善于掌握时机,对于强于自己的对手进一步示弱,等到“彼竭我盈之时”迅速出击击败齐军,采取的正是“敌疲我打”的方针。 请大家记住这“气”字,在春秋时代,军事理念相对单一,临战时的精神状态就显得尤为重要,必胜的信念、昂让的斗志就是“气”,就能带来胜利,否则又会导致失败。“气实则斗,气夺则走,气失而师散。”“气”的作用在以后的屡次战争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 猛虎军团~~ 齐国兵败,齐桓公并不甘心就此认输。兵出无功,何以服诸侯?他打算再次起兵,于是又征求鲍叔牙的意见。鲍叔牙经过考虑,认为若要再次伐鲁最好是联合宋国。 此时的宋国国君是宋闵公,因为宋、鲁关系持续恶化,宋闵公的主导思想就是结好齐国以牵制鲁国,齐襄公时,闵公就与齐国交好,两国常有往来,齐桓公即位,宋闵公正想借机巩固两国关系,因此他对齐桓公的邀请回应得非常积极。他命南宫长万为主帅,猛获为先锋,会合齐军。这位南宫长万“有触山举鼎之力”,是公认的当时第一勇士,至于猛获,实战就差些了,能耐全都长在名字上了,不过他有一样特长可媲美管仲,那就是逃跑艺术。 齐国依然是鲍叔牙主帅,副帅则换成了仲孙湫。齐宋两军在鲁国的郎城会合,宋军在东南扎营,齐军扎营于西北。 鲁国君臣有过战胜齐国的先例,所以并不像上次那样惊慌,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鲁庄公召开战前会议:“齐国携怒气而来,宋国南宫长万有万夫不当之勇,是冠绝天下的勇士,齐、宋互为犄角,我鲁国当如何拒敌?” 公子偃声称有办法破敌:“齐军军容整齐,戒备森严,显然鲍叔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过南宫长万自以为无敌,所以藐视天下,宋军管理混乱,如果我们乘其不备,偷袭宋军,一定能够击溃他们,到时候齐军也必定不战而退!” 鲁庄公说:“道理是不错,可恐怕您不是那南宫长万之敌!” 公子偃答道:“斗智不斗力,臣自有破他的办法!” 鲁庄公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拨给他人马,并许诺亲自为他做接应。 公子偃的自信不是白来的,源自他对宋军的细致观察,更因为他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新型的战斗武器! 夜半时分,宋军还在睡梦之中,一团团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向宋军大营。眼看临近大营,宋军的几名哨兵警觉了,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动静。哨兵举起火把,想要看个清楚,朦胧中只见一头头斑斓大物靠了过来,哨兵惊呼道,“老虎!” 原来眼前竟然是一群猛虎! 这时猛虎后面火光大作,正是公子偃率领的鲁军,他们点燃火把,擂响大鼓,口中发出呐喊声,直冲大营而来。 睡梦中的宋军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们以最快速度套上战甲,抓住兵器。这时有人看清了真相,其实冲过来的并不是猛虎,而是身上蒙了虎皮的战马,士兵们惊恐之心稍减,慌忙登上战车,组织战斗,但是战马畏虎,天性所然,他们看到虎皮,有的惊吓得四处逃窜,有的浑身哆嗦瘫在原地。南宫长万虽然骁勇,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下令撤退。 鲁庄公也率援军赶到,与公子偃合兵一处,对宋军展开追逐,这一追就是半夜,一直追击到乘邱(大约在今天山东兖州东一带)。南宫长万受不了了,从来我追人,什么时候被人追成这样,他对猛获说:“不能再跑下去了,否则回去怎么交代?今日必须死战!” 猛获也觉得再跑下去太过丢人,本身是来打人家,结果被人家追着打,正好公子偃率鲁军追了上来,猛获命御者掉转方向迎了上去。南宫长万也驾车冲向鲁军,逢人就刺,遇马则勾,一柄长戟使得出神入化,杀得鲁军人仰马翻,鲁国兵将见其骁勇,一时间都不敢靠近。 这时,鲁庄公也赶了上来,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对车右歂孙生说:“大夫是我鲁国第一勇士,可敢与南宫长万一决胜负吗?” 颛孙生自忖是打不过南宫长万的,可身为勇士,岂能让国君轻看, 颛孙生二话不说换辆战车,让御者驾车冲向南宫长万,两人战在一起。 果然一打三分低,颛孙生很快落于下风。 鲁庄公眉头微皱,对手下说:“取我的金仆姑来!”金仆姑是鲁军特制的一种强力箭矢。据传鲁国曾有一名仆役忽然神秘失踪,十几天后他又凭空出现,说是他的姑姑得道后白日飞升,召他到泰山饮酒,不觉这一顿酒竟饮了十余天,临行前仆人的姑姑送他一些金矢(应该是青铜箭矢),说是无须瞄准就能箭无虚发,因此这种箭被称作金仆姑,此后鲁国再制利箭都以此为名。 金仆姑送上,鲁庄公圆张强弓,长箭飞出,正中南宫长万右肩,鲁军一阵欢呼。 南宫长万则大叫一声,伸手一把拔出箭簇,就是这个缓手露出了破绽,歂孙生挺起长戟刺在南宫长万的大腿上,然后奋力窜过去将他撞倒在地,紧紧按住,鲁国士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绑了起来。 猛获看到主帅被擒,弃车逃跑。 鲍叔牙得知宋军一败涂地后,他长叹一声,命令全军退回齐国。 ~~贼囚亦可杀人~~ 鲁国大获全胜,鲁庄公命令设宴庆贺,宴席上歂孙生押着南宫长万献功,南宫长万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傲然挺立,没有丝毫的沮丧哀痛之态。鲁庄公敬重他是勇士,不仅没有侮辱他,反而以厚礼待他。后来宋鲁讲和,宋闵公请求鲁国释放南宫长万,鲁庄公就将他客客气气放了回去。 身为天下第一勇士被人生擒,南宫长万深以此事为耻,偏偏宋闵公是个嘴欠的人,最喜欢取笑别人,有一次大庭广众之下,他就用调戏的口吻对南宫长万说:“寡人原来是很敬重您的,可如今您成了鲁人俘虏的囚徒,寡人可难以再敬重您了。”南宫长万羞愧满面,当即告退。 宋闵公这么做是非常不妥的,南宫长万虽然指挥失败,但其本人绝对当得起天下第一勇士称号的,在宋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他毅然要与鲁军决战,可见是抱定必死决心的,而且他即使被擒也没有丢失气节,甚至赢得了对手鲁庄公的尊敬,结果反而在自己的国家遭到奚落,宋闵公认为是玩笑,可在勇士南宫长万的心里,这就是最大的羞辱。 因此大夫仇牧对闵公说:“君臣之间,应该以礼相交,怎们能开这种玩笑?您戏弄大臣,大臣则不会尊敬您,不尊敬就会引发轻慢,进而无礼,无礼就会发生悖逆之事。国君千万不要再这么做了!” 宋闵公却丝毫不以为然:“无妨,我和长万一向如此,早就习惯了!” 公元前682年,周證hong王驾崩,太子胡齐即位,是为周僖王,王室派使者将讣告送到列国。 当时宋闵公正在蒙泽行宫游玩,陪同他的正是南宫长万,两人在玩一种名叫掷戟的游戏,南宫长万是这方面的高手,能将长戟抛起来数丈高,然后稳稳接住,他小露一手,旁边伺候的宫人都赞叹不已。 看宫人赞叹,宋闵公就有些嫉妒了,他命宫人取出赌具,要和南宫长万赌上几局,赌输的人用大斗罚酒。 当然这种游戏正是宋闵公的拿手好戏,因此南宫长万连输五局,被罚酒五斗,给灌得醉醺醺的,南宫长万觉得老没面子了,于是他要求重来一局,宋闵公调侃道:“你是常败将军,还敢和寡人再赌一局?” 南宫长万听了一阵难过,呆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宫人报告周王室使者前来报丧。宋闵公说:“大周更立新王,宋国应该派遣使者吊贺。” 南宫长万就站起来说:“臣还没有去过洛邑,就把这个差使派给臣吧!” 宋闵公笑了起来:“派你这个贼囚?人家岂不是要笑我宋国无人了!” 宫人们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南宫长万本身就憋着怒气,听到宋闵公又羞辱他“贼囚”,顿时面红耳赤,他乘着酒劲,指着闵公喊道:“国君可知道贼囚也会杀人?” 见南宫长万发怒,宋闵公也恼了:“贼囚!竟敢无礼!”说着就伸手抓起长戟,掷向南宫长万。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南宫长万,他一手拨开刺来的长戟,一手抓起赌具砸向宋闵公,闵公应声倒地,愤怒的南宫长万又上前砸了几拳,竟然打得闵公气绝身亡。 宫人们惊叫着四处逃散,南宫长万杀人了!国君被南宫长万打死啦! 南宫长万楞住了,杀人了? 我把国君打死啦? 可为什么他要叫我贼囚?我为国卖命,他却叫我贼囚? 杀得好! 这样的人就该杀! 热血上头的南宫长万想到此处,又提起长戟追到宫门外,要杀宫人。正巧碰上大夫仇牧入宫,仇牧见他手握长戟,满身是血,就急忙问道:“你在干什么?国君何在?” 南宫长万吼道:“那个无道昏君被我杀了!” “弑君逆贼,天理不容!”仇牧一愣,随即愤怒地扑向南宫长万,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勇士。但是愤怒是没有用的,南宫长万挥拳击向仇牧,仇牧的脑袋被打破,有一颗牙齿被打得飞出,竟然直钉入宫门的门板内。 南宫长万则旁若无人蹬车扬长而去 有宫人把宋闵公遇害的消息报告给太宰华督,华督急忙率领卫兵前来平乱,结果又被南宫长万当着众卫兵的面一戟刺死。 君主宋闵公死了,权臣华督也死了,宋国的实际控制权落在了“贼囚”南宫长万的手中。从这一刻起他要行使控制者的权力了。南宫长万为自己找了代理人,奉闵公之弟公子游为国君,同时他下令驱逐宋国公室子弟,公子们闻声纷纷出逃,流亡萧邑(位于今安徽萧县一带),闵公的另一个弟弟公子御说流亡亳邑(在今天商丘郊外)。 第七十七章【北杏会盟】 南宫长万的政治水平确实不高,因为他这么做让众公子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而任由他们出奔在外,无异是纵虎归山。 南宫长万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指派弟弟南宫牛和副手猛获率军围困亳邑,临行前他对两人说:“公子御说是个有本事的人,必须杀死他,他若死了,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空前的危机让宋国公室子弟团结在了一起,流亡的公子们从曹国借兵,在萧邑大夫萧叔大心的带领下,驰援亳邑,而亳邑人民也在公子御说的带领下奋勇抗敌。如此一来,围困亳邑的南宫牛和猛获就变成了三明治中的一块肉,外面裹的是萧叔带来的援军,内层是响应公子御说号召的亳邑人民。公子御说看准时机,开城应敌,与萧叔内外夹攻,南宫牛兵败被杀,所率宋兵全部投降。猛获看到主将被杀,又是撒腿就跑,逃到卫国,因为这次他真不敢再回宋国了。 随后公子御说按照萧叔大心的建议收编了投降的宋兵,挥师入宋,当然打出的依然是南宫牛旗号,一路宣扬公子御说已经被擒。南宫长万大喜,派人大开城门接应弟弟,结果可想而知,公子御说顺利进入都城,干掉了公子游,完全控制了局势。 南宫长万成了光杆司令,为今之计,走为上策。这一次他又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负天下第一勇士的称号:南宫长万出逃前,先返回家中,因为家里有他八十岁母亲,天伦不可弃,他将母亲安置在独轮车上,左手持戟,右手推车,破门而出,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敢挡。南宫长万选择的出奔地是陈国,宋国到陈国相距二百六十里,南宫长万推着独轮车一天就到。 宋国公室共同拥戴公子御说即位,是为宋桓公。 等局势稳定后,宋桓公开始着手引渡南宫长万和猛获的事宜。当时宋桓公的儿子目夷刚刚五岁,正在桓公身旁玩耍,他忽然抬起头对桓公说:“南宫长万是弄不回来的。” 宋桓公很奇怪,小屁孩为什么会这么说? 目夷回答:“南宫长万是天下第一勇士,陈国一定会庇护他,父亲空着双手去要,他们怎么会给呢?” 宋桓公恍然大悟,就吩咐使者一定带上重礼。 使者先到卫国。 卫惠公询问大臣该不该交出猛获,大夫们都说不应该,毕竟人家是大老远投奔过来,要这么交出去,将来卫国如何在诸侯中立足。在彼时,出奔他国避难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收留流亡人士也被视作理所应当的事情。 公孙耳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普天下的邪恶都是一样可恶的,在宋国作恶而在卫国受到庇护,对卫国有什么好处?为了得到一个人而得罪一个国家,因为结交邪恶的人而丢掉友好的国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公孙耳名义上说的是善与恶的问题,实际上暗示的是投资与回报的问题。 卫惠公一听如梦惊醒,敢情这是赔本买卖呀!既然如此,猛获就交给宋国使者带回去 陈国,陈宣公收了重礼,也表示愿意交出南宫长万,但是又害怕无法制服他,就吩咐人假意设宴款待,宴席之上将南宫长万灌醉,然后用犀牛皮将他包裹起来,又用牛筋扎紧加固,连夜送回宋国。黎明时分,南宫长万酒醒了,他奋力挣扎,到宋国时犀牛皮已经被他挣破,手脚都露了出来,押解的人不敢大意,生怕他逃脱出来,就用大锤锤击他的手脚,直到骨头断裂。 后来宋桓公下令将南宫长万和猛获剁成肉泥制成醢,赐给群臣。南宫长万的老母亲也被诛杀。 之后宋桓公论功行赏,萧叔大心因为平乱有功,被准许在萧邑建立萧国,为宋国的附庸国,萧叔大心也是萧姓的得姓始祖。因为太宰华督死于国事,其子被任用为司马,华氏也成为了宋国的世家大族。 ~~北杏会盟~~ 齐国接连两次伐鲁,均受重挫,齐桓公痛定思痛,开始反思自己的方略,反思的结果就是他决定将国事全部托付给管仲。 当然,我们无法简单地以胜败论之,将伐鲁视为战略的失败,因为齐桓公和鲍叔牙继承的是齐国的传统战略,就是争当区域小霸。这与齐国的地缘大有关系,齐国位居山东半岛,国土呈菱形状,东北临渤海,东南是黄海,在彼时,茫茫大海无异于是安全的保障,没有那支军队会渡过大海入侵齐国的;西北是济水,虽然那个时代渡河不是难事,问题是济水以外就是千里泛黄区;南面是莱国及夷人的集聚区,除了齐国动乱那些年头有过莱夷袭齐的记载,其余时间他们都只有唯恐齐国攻打的份;西南则是诸个山系,不过山系断续,与鲁国、莒国相通,为了防止外敌从此处入侵,齐国在这些缺口处修筑了防御工事—长城,并寻求对外战争的胜利,而鲁隐公、鲁桓公、鲁庄公时代恰是鲁国势强盛期,这就是齐桓公和鲍叔牙一直主张对鲁国用兵的原因。 而管仲的战略高度要更高—要当整个天下的霸主,所以管仲对鲁政策以和为主,争取相对和平的环境,大力发展经济,扩充军备,以图大志。 齐桓公的放手,给了管仲施展手脚的平台,从此齐国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全面改革时代,管仲改革理念、执政思想得到了全面地贯彻执行。三年间,齐国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经济繁荣,民众富裕,“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芋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齐国的军事实力也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今非昔比,称霸时机渐渐成熟! 公元前681年,齐桓公开始在朝会中正式提出“意欲定伯”,紧接着管仲分析了当前形势:当今天下诸侯,强国林立,比如楚国、晋国,但是这些国家自认为厉害,就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所以都无法称霸,周王室虽然日渐衰落但却依然是天下共主,自从东迁一来,天下诸侯不再朝贡,所以郑庄公敢于箭射周桓王的肩膀,五国敢于拒绝周證hong王的号令,如此一来列国臣子上行下效,自然也不把自己的君主放在眼里,所以各诸侯国也就有了弑君之举,大家都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也就没人讨伐。所以管仲建议派遣使者觐见周天子,请天子之令召开诸侯大会,立定宋君:“宋国国君一定,就可以奉天子以令诸侯,内尊王室,外攘四夷,看到诸侯之中衰弱者就辅助他,强横者就压制他,不听号令者则率诸侯讨伐他,这样一来,天下诸侯就会俯首帖耳,不需过于动用武力,即可称霸!” 看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管仲是要建立的其实是一种规则,这种规则根据实际出发,强调共尊周天子为天下共主,不遵守这种规则的诸侯国将受到惩罚,而制定并掌控这种规则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为“霸主”。通过这杆大旗可以把中原诸侯间的相互攻伐和对戎狄蛮夷的对抗纳于统一管理下,既避免中原国家的内耗,又把周王室和诸侯绑在了齐国的战车上。换句话说,所谓的老大周天子只是个空头牌位,“霸主”才是真正掌舵人。 当时宋国经历南宫长万叛乱刚满一年,宋桓公虽然即位国君,然而宋国政局不稳,所以管仲以立定宋君为理由要求召开诸侯会盟。很快,齐桓公的使者带回了天子命令,“齐侯不忘周室,寡人之幸!泗上诸侯,惟齐侯左右之!”自此,齐桓公正式取得了召开诸侯会盟的权力,要知道在这之前虽然有诸侯结盟的情况,可都是私下行为,召开诸侯会盟是周天子才有的权力,以诸侯身份主持会盟、担当盟主,齐桓公是第一个! 齐桓公将天子的旨意传示宋、鲁、陈、蔡、卫、郑、曹、邾等诸侯国,知会他们于三月在北杏(今天山东东阿一带)举行会盟。 二月底,北杏。 这里早已筑起了高约三丈的祭坛,祭坛的左方高悬着大钟,右方架起了大鼓,最上方安置着周天子的位置,当然天子是不会到来的,今天的主角是齐国,是齐桓公,他已经早早地来到,正在巡视玉帛器皿是否摆放的合乎礼仪。 受邀诸侯中先到的是宋桓公,这次会盟一个重要仪式就是定立他的国君之位,也就是让他得到体制内的承认。第二天陈宣公,邾子克(邾国国君,邾国是子爵国),蔡哀侯先后到来。 这时四国国君都注意到一个事情,齐桓公会盟并没有带任何军队,他要把这次盟会开成乘车会。 乘车会,又称衣裳之会,就是与会国不带兵车,以示盟好;与之对应的就是兵车会。至于要召开成哪种盟会性质就看盟会的主题是否与军事相关,像现在的诸多经济峰会就可以算是乘车会,而北约峰会、上合峰会这些带有军事性质的峰会自然就可以归入兵车会了。 齐桓公这么做自然是要宣扬齐国的和平愿望,这都是管仲的主意。 效果非常好,四国国君纷纷点头称道,“齐侯以诚挚待人啊!”于是四人也都吩咐自己的军队退后二十里。 眼看着三月即将到来,却再没有其他诸侯前来。齐桓公打起了退堂鼓,他对管仲说:“诸侯没有聚齐,要不推迟日期?” 管仲立即说:“俗话说三人成众,现在已经有四国到来了。而且更改日期,就是不讲信用的表现,又怎么图霸?”管仲明白,要来的早就来了,不来的等也没用,该进行的会盟如期进行,结束之后实力讲话! 三月,五国诸侯共聚祭坛,举行会盟仪式。 齐桓公提出需要推举一人为盟主。 诸侯都面面相觑,因为依照惯例,排位应该序爵,宋国为公爵国,而齐国是侯爵国,应该宋国为尊,但是这次连宋国国君都是依赖齐国定位,何况齐国是真正的大当家。 这时陈宣公一锤定音:“既然天子命令是下给齐侯的,齐侯理所应当为盟主!” 蔡候、邾子的脑袋瓜子也都转过弯来,纷纷附和“非齐侯不堪此任!”“陈侯之言是也!” 齐桓公假意推让再三之后率先登上祭坛,然后宋桓公、陈宣公、蔡哀侯、邾子克依次登坛。鸣钟击鼓,先在天子位前行礼,然后互相交拜。齐国大夫仲孙湫宣读了会盟宣言,称“以天子命,会于北杏,公奖王室,济弱扶倾,有败约者,列国共征之 这就是北杏会盟,齐桓公主持的第一次诸侯集会,也是整个春秋时代第一次真正由诸侯主持的会盟,虽然只有寥寥五国,但是却掀起了齐桓公称霸的序幕,也揭开了春秋五霸陆续称雄的辉煌篇章! 当然首次会盟会有许多不尽人意甚至被人嘲笑的地方,比如好几个国家公然不应,比如在会盟当晚发生的那件事。 仪式结束后,管仲对齐桓公谈及鲁、卫、郑、曹四国故意不来会盟,公然违抗天子命令,必须兴兵讨伐!齐桓公点头称是,然后对宋桓公等四国国君说:“敝国兵力有限,这还需要诸君同心戮力!”几位国君纷纷表示一定鼎力配合,唯独宋桓公沉默不语。 晚上,宋桓公回到馆驿,他闷闷不乐,对随行的大夫戴叔皮说:“齐侯真是个妄自尊大的人,刚刚会盟就想调遣他国兵力,将来我宋国恐怕要疲于奔命了!” 戴叔皮是宋国的公族,宋戴公去世后,其庶子撝就以父谥为氏,称戴氏。事实上,由宋戴公派生出的氏非常之多,如前文我们提到的华氏,另外还有乐氏、皇氏,这些氏被统称为戴族,他们和宋桓公后来所派生出的向氏、鱼氏、荡氏所组成桓族基本占据了宋国的大部分高位,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会见识到两大族在宋国呼风唤雨的能力。 “从今日的表现看,诸侯并没有完全真心依附齐国,但如果真像管仲说的那样,征服鲁、郑两国,齐国霸业就真成了!齐国称霸,对我们可不是好事!”戴叔皮分析道,“会盟的国家中以我宋国为尊,如果我们不听他调遣,其他三国自然也不会奉约。再说我们前来为的是定国君之位,现在大位已经定,我们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宋桓公觉得有道理,就在第二天凌晨带领宋军不告而别。 等齐桓公醒来,宋人早已走远了! 第七十八章【潇洒的刺客】 早上才宣誓,晚上就有人背盟,这简直是被当众抽了耳刮子,一贯宽宏大气的齐桓公也气坏了,他指派仲孙湫领兵去追。管仲急忙制止:“不要去追,现在有比这重要的事情做!”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还重要?” “伐鲁!” “宋国背盟为何要伐鲁?” “想要服宋,必先服鲁!”管仲微微一笑。 “如何伐鲁?”齐桓公虽然不解,但他相信管仲,所以他要问具体操作办法。 “伐鲁而不攻鲁.欲伐鲁,先伐遂!”管仲道。 齐桓公都给绕懵了,管仲细细解释道:鲁国军事实力不弱,没必要与其发生正面冲突,最好的办法是武力威慑,迫使其主动求和,鲁国求和了,我们就可以移兵宋国,这就是所谓的破竹之势!其实就是俗语说的杀鸡给猴看,“猴”自然是鲁国,而要杀的“鸡”就是遂国。 遂国位于鲁国的东北方,大约在今天的山东肥城一带,是大舜后裔的封国,管仲之所以选择遂国是因为这个国家面积小,人民少,国力弱,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遂国是鲁国的附庸国。 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遂国,然后驻兵济水,雄视鲁国。 在这里,笔者要特别插述一下遂国最终的结局。 齐桓公打下遂国后,并没有将之并入齐国,只是赶走了遂君,然后派兵予以驻守。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齐桓公的仁德之处,也可以认为这就是齐国称霸模式的特点,控制而非吞并。但是,这种仁德、这种模式为未来埋下了隐患。 四年之后夏天的一天上午,原遂国贵族中的因氏、工娄氏、颌氏、须遂氏几个世族宗主指派各自的手下,带着美酒佳肴来到了齐军的营地,他们要犒劳齐军。 齐军愉快地接受了犒劳,他们驻守遂国四年,遂人一直都很安分,从来都没有主动滋生过任何事端,在齐人的心目中,遂人已经俯首称臣了。他们接过代表着友好的酒肉,开怀畅饮,大快朵颐,庆贺了一整天。 天黑了,遂人行动了,他们把忍了四年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几天后,一则噩耗如晴天霹雳击向齐桓公—驻守在遂国的齐军被遂人用酒灌醉后被全数被杀,无一生还。 齐桓公惊呆了,随后怒不可遏,他再次派兵来到遂都,执行新的命令—屠城! 半日之后,遂都死气沉沉,遂国灭亡。 遂国的结局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血腥,也暴露出了齐国称霸模式的短板,虽然贸易制衡战争艺术比直接的军事争霸付出的代价要小,但隐患却要多得多。当然,不优先选择军事称霸模式很大原因出自齐国的地缘关系,齐国向西南的突破口恰是两个特殊国家所在,一个是诸姬之长的鲁国,一个是前朝宗室的宋国,都不是能够或者说敢于轻易吞并的国家。这一特色的影响几乎贯穿了齐国的整个时期,终有一天,齐国决定打破这种现状,付诸于真实的行动,它也确实做到了,但却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潇洒的刺客~~ 鲁国又一次要面对这个强邻的威胁了,鲁庄公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施伯和曹刿都认为应该“修和请盟”,因为北杏会盟是齐国以奉命尊王为名召开的,鲁国不参与已经在道义上输了一步,更重要的是此时的齐国经过管仲改革早已经非同往日,面对这样的对手,鲁国已经很难再次上演逆转奇迹了。 鲁庄公采纳了两人的意见,虽然他认为“城下之盟,孤实耻之”,也有史料认为庄公是受了母亲文姜的影响,文姜还因此回到阔别多年的齐国进行斡旋,促成齐鲁会盟。不管怎样,鲁庄公最终还是做了出了“主和”的选择,关键是如何在这次城下之盟中面对强权做到不失身份。 选择随从人员时,大夫曹沫主动要求陪同前往。 曹沫曾与齐国交战,每战必败,所以鲁庄公看他一眼道:“大夫曾经三次败给齐国,难道不怕齐人取笑您么?” 曹沫高昂着头说:“就因为三次战败,所以臣才自请前往一雪前耻!” “怎样才算雪耻?” “君当其君,臣当其臣!” 鲁庄公叫一声好,“寡人向齐国请盟,实则是一种耻辱,如果能够一雪前耻,一切听您的安排!” 柯地,位于今山东平阴县东阿镇。 齐国已经在这里筑起七层高坛,摆开阵势。齐军按照东、南、西、北方位布列,分别手持青、红、白、黑旗,由仲孙湫统领。七层台阶上每一层都站有士兵,手持黄旗把守,坛上高矗着一面杏黄大旗,上面绣着“方伯”两个大字,齐桓公已经以此自居了。大旗旁边架着一面大鼓,王子成父立在大鼓前面。高坛正中央是案几,摆放着红盘、玉碗,这是歃血为盟用的,香案一旁立着公孙隰朋。高坛西边的石柱上拴着白马和黑牛,这是祭祀用的。管仲站在高坛的一侧,今天他是盟会的主持者。而接待工作由东郭牙全权负责。 齐国内阁出动一半,他们要狠狠地震慑鲁人。 东郭牙迎接住了鲁庄公一行,紧接着传下齐桓公的命令:只准一君一臣登坛,其余的人都要在坛下等候。齐桓公如此下令,正是要将威慑力发挥到极致,彻底瓦解鲁国君臣的自信心! 面对如此命令,鲁庄公只能遵从,于是其他人都被挡在高坛之外,只有曹沫手持长剑紧紧跟随。东郭牙拦住曹沫:“今日是两国友好会盟,不能携带兵器,请大夫去剑!”曹沫怒目圆瞪,僵持片刻,他还是把剑交给了东郭牙。 鲁国军队远远地望着国君与曹沫屈辱地走向高坛,都是心痛又心酸外加愤怒,而高坛四周威武的齐国士兵都面露得色,一副轻蔑鄙夷的表情。鲁庄公尽可能稳定心绪,显出一副平和的感觉,曹沫则是面含怒色,甚至透出一股威风。 终于登上了高坛,鲁庄公、曹沫与齐桓公、管仲相见,互相施礼寒暄。 王子成父擂响大鼓,两国国君对着案几行礼,仪式开始了,一旁的隰朋把鲜血倒入玉碗中,请两国国君歃血盟誓。 就在这时,曹沫忽然往前连跨几步,一把抓起齐桓公的衣袖,又从怀中掏出一支匕首,贴在了齐桓公的胸前,眼睛圆瞪,恶狠狠地盯着齐桓公。 这一下猝不及防,坛上坛下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管仲连忙跨到曹沫面前,厉声问道:“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曹沫怒吼道:“齐国强大鲁国弱小,齐国屡次进犯鲁国,鲁国都城的城墙倒下来都能压到齐国的边境了!齐侯对外宣称以济弱扶倾为己任,难道就这样对待鲁国么?” “那么大夫以为该怎样?”管仲大声问道。 “齐国恃强凌弱,夺我汶阳田地,今天如果把侵占我鲁国的土地全部归还,我鲁国就与齐国歃血为盟!”汶阳之田是乾时大战被齐国吞并的。 “国君可以答应他!”管仲赶忙对齐桓公说。 “大夫,您可以放手了!”齐桓公对曹沫说,“寡人答应您的要求!” 曹沫又盯了齐桓公片刻,才缓缓放手,并收回了匕首,然后从隰朋手中拿过玉碗,亲手奉给鲁庄公。 齐桓公也端起玉碗,两国盟誓。 曹沫又对管仲说:“您掌管齐国内政,我愿与您盟誓!” “何必仲父,寡人与大夫盟誓!”齐桓公拦住了,他用手指指着太阳发誓一定归还汶阳之田,于是曹沫与齐桓公又进行盟誓仪式,然后曹沫深施一礼,面不改色地随鲁庄公走下高坛,坐在群臣的位置,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仪式结束了,齐国人心愤愤,王子成父甚至提议把鲁庄公也劫持了,让他把地盘再吐出来。齐桓公也后悔了,想违反约定,这时管仲说:“不能这么做,如果这么做,就会在诸侯间失去信誉!”管仲担心的是因此导致两国兵戎相见,破坏掉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大好局面,相对于此,小小汶阳之地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会盟之后,管仲就上告齐桓公命令相关部门将汶阳之地全部交割给了鲁国。 柯地会盟是标准的城下之盟,然而曹沫却以这种勇力又不乏智慧的特殊方式夺回了被侵的土地,曹沫因此名扬天下,成为当时的明星人物。司马迁在《史记》中将曹沫列为“刺客列传”中的第一位,曹沫也因此成为历代侠客的祖师。 纵观齐桓公的称霸史,挫折极少,而这极少的挫折很多都是鲁国造成的。鲁国,面对强大的邻居,总会涌现出英雄式的人物,曹刿,公子偃,曹沫,他们个性迥异,或智计百出,或忠勇可嘉,但都同样都有一腔胸怀爱国之心,他们为国家赢得了胜利,也赢得了对手的尊重,在历史长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 不过这场会盟最大的赢家还是齐桓公,鲁国是讨回了汶阳,但鲁人深知这是建立在桓公讲信用有大度的基础上,“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如果换成其他人比如齐桓公的哥哥齐襄公,那么曹沫和鲁庄公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鲁国从此之后也不会有安宁日子可过了,而且鲁人通过这次会盟,见识了改革后齐国的强大,选择了臣服。 鲁国的臣服起到了连锁效应,缺席北杏之会的卫国、曹国纷纷派遣使者谢罪并请求入盟。管仲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齐国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那个可恶的背盟者了。 依然是按照操作模式,齐桓公先派遣使者入洛邑觐见周僖王,汇报了宋国不遵守王命的“恶行”,又提交了齐国准备伐宋的申请,并邀请天子象征性派出军队参与行动。王室难得有露脸的机会,兴奋的周僖王立即委派单伯率军参与行动。单伯是单国国君,单国为伯爵国家,始封于周成王时期,在最初封国位于今天陕西眉县一带,周平王东迁后,单国迁至今天河南孟津县东南,属于王畿内封国,所以历代单伯多担任王室职务。 齐桓公得到王命,就立即将这一消息传扬出去,各盟国纷纷发表声明,表示强烈支持并拥护齐国的行动,铁杆马仔陈国和新进马仔曹国还积极表态要出兵协从,共伐宋国。 第二年,公元前680年,春,齐、陈、曹三国都派出超强阵容,齐国由桓公亲自挂帅,管仲、隰朋、东郭牙随行,陈、曹两国也都是国君亲临,三国及王室军队在宋国边境集结,商讨进攻方案。 “威胜不如德胜!”说话的是一个新入职的大夫,叫做宁戚,他提议先不要急着进军,“臣愿只身进入宋国,劝降宋公! ~浩浩乎白水~~~ 这次伐宋,管仲率领先锋部队提前出发,出临淄城大约三十里是一座小山,管仲坐在车内观看四处的风景。忽然一阵歌声传来,管仲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放牛人,他头戴斗笠,身穿褐衫,赤着脚,敲着牛角高声吟唱。管仲听这放牛人的歌词编得很有味道,就吩咐手下拿出一些酒肉给他。 放牛人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将酒肉吃得精光,然后对管仲的手下说:“烦请带我去见相国!” “相国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那请替我传一句话:浩浩乎白水。”放牛人拍拍肚皮走了。 春秋战国时代,中央王权衰落,崛起的大国开始角逐霸权,他们不仅会诉助于强大的武力,也特别重视外交手段威逼利诱,方才还是刀兵所向武力兼并,随后就币帛宴飨礼乐赋诗了。而夹缝中的小国要求得生存和发展,外交显得尤为重要,要大国听从自己的意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辞令过于谦卑则有失国格,过于激烈又可能恶化关系招致祸患。所以,终春秋战国时代,列国聘问互访不断,通过外交辞令改变一个国家的意向者比比皆是,言语交错间,或一场兵患消弭无形,或两国为之生灵涂炭,一言丧国,一言兴邦,外交辞令成为彼时一道亮丽的风景。有学者统计过《左传》全书十八万字,其中记录外交辞令的文字就多达两万五千字左右,约占全书总字数的七分之一。“大夫、行人,尤重词命,语微婉而多切,言流靡而不淫。”在日后,我们会遇到很多像宁戚这样的例子。 第七十九章【小国无世家】 宁戚只身入宋国,凭着雄辩之才说服宋桓公,使宋国重新回到齐国的麾下,令齐国朝野对他刮目相看。再加上他独特地自我推荐方式,使人很容易认为他只是一个“耍嘴皮子”的人,甚至是一个不踏实的人。 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首先,虽然宁戚的口才了得,但他的专长却是农业,在这一点上就连通才管仲都自愧不如。在随后的日子里,宁戚被任命为大司农,掌管齐国的农业生产,主持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奖励垦荒,发展渔业,专长得到尽情发挥。宁戚就任后不到一个月,就办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修正了管仲的一部分相地衰征政策,其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宁戚在这一方面确实超越了管仲,是实实在在的顶级专家,另一件就是严惩了伯氏一族的抗税行为,使相地衰征政策得以顺利推行。 而且宁戚对牛情有独钟,他在齐国大力发展养牛业,推广牛耕技术,宁戚又充分利用齐国冶铁业发达的优势,大力推广使用铁犁,从此后齐国快步进入铁犁牛耕的时代。另外宁戚著有《相牛经》一卷,记载了相牛的要领,比如“眼圆且大,眼白与瞳仁相通,脖长脚大股阔毛短者为佳”,《相牛经》也是中国有记载的最早的畜牧专著。 第二,宁戚是个很朴实的人,与管仲的享乐奢侈相比,宁戚的生活简直可以称为粗陋,他谢绝了齐桓公为他修建的豪华府邸,甘愿栖身简陋的茅屋,甚至亲自下地,带领农人耕作,因此深受民众的爱戴。而每次齐桓公和管仲率兵南征北伐,宁戚都会留守临淄,全权处理国家大事。他也总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解除齐桓公的后顾之忧。 正因为此,管仲一直视宁戚为自己的接班人,然而宁戚却壮年去世,殁于管仲之前。消息传来,管仲就像塌了半边天,痛惜得近乎恍惚,“惜哉乎,宁戚也”,管仲不停地让爱妾婧为他弹奏《浩浩乎白水》,追忆宁戚的点点滴滴。 因为一度分管齐国东部地区的政务工作,且长期在胶水一带主持开垦荒地,发展农耕,宁戚去世后被安葬在胶水东岸(今平度境内马戈庄镇),其墓至今依然可见。 ~~妖由人兴~~ 也就在齐桓公伐宋这一年,流亡十七年的郑厉公领兵突袭大陵,俘虏了驻扎在这里的大夫傅瑕。 看着整整抗拒自己十七年的对手,郑厉公怒气冲冲,他下令杀掉傅瑕。 “难道您不想回到国都吗?”傅瑕大喊道。 郑厉公心头一动. 傅瑕接着说:“您如果赦我不死,我愿助您重登君位!” 郑厉公于是扣押傅瑕一家老小,只放傅瑕一人潜入新郑。看着傅瑕远去的背影,郑厉公长长舒了一口气,整整十七年,终于等到翻身的时候了! 两年前,公元前682年,郑国政坛发生了变化,有“春秋第一权臣”之称的祭足死了。祭足活跃在政坛长达六十年,在郑庄公四十三年的执政期间,祭足始终以第一谋士的身份为庄公出谋划策,为郑国发展尽心竭力,这也正是庄公厉害之处,聪明如祭足、贪狠如高渠弥无不对其俯首帖耳。而郑庄公去世后,祭足分别四次扶持不同的君主,把持郑国朝政近二十年,“春秋第一权臣”实至名归。也正因此,历代史家对他评论不一,然而无论其操守如何,有一点是没有异议的,他绝对是顶级的聪明之人、老辣的政治高手,这也正是郑厉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如今,祭足终于死了,郑厉公的机会到了。 傅瑕潜回新郑后,先找到大夫叔詹,因为叔詹是郑厉公的儿子,当年郑昭公遇害后叔詹曾经提议重新迎回厉公,结果被祭足直接一票否决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第一权臣呢!不过现在的叔詹已经今非昔比,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尤其祭足死后,叔詹在郑国政坛上已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凭着叔詹的支持,傅瑕杀死了郑子婴。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赢得新主子的欢心,傅瑕又进入后宫,杀死子婴的两个儿子,迎回郑厉公。 人们常说叛徒比敌人更可怕,盖因如此。 不过叛徒的下场往往是可悲的,郑厉公复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傅瑕,“傅瑕服侍君主有二心,寡人要为子婴报仇!”郑厉公这么做目的是以安定人心,彰显自己代表着正义,表明自己与子婴之死没有关系,另外杀掉傅瑕也有极大的泄愤成分在内,为那十七年的流亡。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足以表明郑厉公确实是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君主。 郑厉公将杀死傅瑕的事情通报原繁。 原繁是郑厉公的伯父,是郑庄公的庶长兄,早年间他跟随庄公征战沙场,庄公死后郑国政权几经更迭,内乱不止,原繁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孤守着郑国宗柘,那是郑国宗庙的石室,内藏郑国供奉的神主。 “傅瑕服侍君主有二心,我已经根据周朝制定的刑罚处决了他,凡是帮助我恢复君位而没有二心的,我都同意给与他上大夫的官职。以伯父的能力和地位,我当然更愿意与伯父您共同商议此事,但是当初我被逼离开郑国,伯父没有向我通报过国内情况的任何只言片语,今天回到国内,您也没有任何拥戴的行为,我怎能不深感遗憾呢?”郑厉公对原繁说道。 “先君桓公任命我管理宗柘,这就是我的职责,宗柘在哪里,我就应该在哪里。这些年,郑国一直有君主,他们也都是庄公的儿子,国家有君主,我却有另立君主之心,还有什么不忠比这更严重?国家有君主,国内哪个人不是他的臣下?做臣子的不能生有二心,这是上天的规矩。子婴在位已经十四年,而谋您回国的人难道不是生有二心?庄公还有八个儿子,如果他们都用高官厚禄贿赂您的臣子,让他们对您怀有二心,背叛您而立别人为君,您该怎么办?”原繁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节枯木一样,他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国君的心意我明白,我接受这个宿命!” 随后,原繁自缢身亡。 做“叛徒”的傅瑕要死,做“忠臣”的原繁也要死,忠与不忠,臣与不臣,摆上了双重标准,无论怎样的辩解都尽成枉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要求忠于君主的是君主,要求背叛君主的还是君主。 接着郑厉公又要诛杀公子阏和强鉏,他们都是祭足的党徒,当初就是他们杀死了雍纠。结果公子阏被杀了,强鉏则逃到了叔詹家中,哀求叔詹为之求情。叔詹于是向郑厉公求情,郑厉公准许不杀,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强鉏被处以刖足之刑(砍掉双脚)。 得罪郑厉公的人都受到处罚,除了那个已经死了的祭足。 想过去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郑昭公、宋庄公、祭足,如今这些人终于被一一摆脱了,郑厉公终究做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在郑厉公复辟前六年,郑国都城大门口曾发生了一件怪事:两条大蛇在城门口互相争斗,最后门外的蛇杀死了门内的蛇。当时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到郑厉公复辟时,有人牵强附会解释当年那场蛇斗,说门外的蛇是子突,门里的蛇是子婴,你看现在都应验了吧!留言流传很广,就连鲁国都知道了,鲁庄公还特意请教大夫申繻,郑子突能够复辟真得是因为妖孽吗? 申繻这样回答:“如果真有妖孽,也都是由人导致的,‘妖由人兴’,人不按人道行事,兴风作浪的妖孽才会出现!” 申繻算是唯物史观的代表人物了。 如果仅看郑厉公以上的作为,大家自然而然想到一些词汇:篡权谋逆,卖国求荣,刻薄寡恩,刚愎自用,恐怕这也是他最终得到“厉”这个恶谥的原因。郑厉公确实没有父亲郑庄公的雅量,也缺乏郑庄公的手段,但是郑厉公继承了父亲腹黑的一面,还有勃勃野心,十七年流亡生涯的洗礼让他成为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通过扫除异己整顿内政,郑厉公牢固掌握了郑国最高权力,他任命叔詹为上卿,与堵叔、师叔两位大夫同掌国政,这三人后被称为郑国“三良”。紧接着郑厉公宣布向齐国求盟,加入了齐国主导的国际体系,更重要的是郑厉公十分重视提升郑国军事实力。他日以继夜的工作,他要弥补这十七年的荒废岁月,他要恢复郑国的光辉。 公元前676年,周僖王驾崩,太子閬即位,是为周惠王。 不久虢公、晋献公前往洛邑朝见,周惠王赐给他们玉环、马匹以示嘉奖。这让郑厉公看到了希望,他主动靠拢周王室,积极参与王室活动。适逢周惠王原配去世,郑厉公就与虢公及晋献公一起为周惠王迎娶陈国女子陈妫为继王后,史称惠后。这时,楚国国君楚文王去世,郑国边疆压力骤减,少了边境之患,郑厉公更加坚定了恢复郑国霸业的信心。 很快,郑厉公的机会来了,周朝发生了王子颓叛乱。 王子颓是周證之弟。其母是周證hong王宠妾,子凭母贵,王子颓也深受周證hong王的宠爱,养成了骄横无礼的性格。王子颓喜欢牛,而且养了百余头,他亲自用谷物喂养,并给牛披上纹绣,所有随从也都是骑牛出行。可能是要突出自己宠物的尊贵身份吧,王子颓的牛群可以肆意地践踏农田、啃咬作物,各级官员都干涉不得。 这些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王子颓私交大臣,与大夫蔿国、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等人来往密切。王子喜欢结交大臣,绝非好事,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周僖王即位后也一直没有对王子颓的行为有所制止,到周惠王即位后,作为叔叔的王子颓自然更不把侄子放在眼中,多次露出膨胀的野心。 周惠王岂容子颓这样放肆,他从王子颓的党羽下手,先是占了蔿国的园圃,用来饲养野兽,紧接着夺了子禽、祝跪、詹父的田地,然后又将边伯的房屋充为公有。周惠王这些雷厉风行的招数效果很显著—五大夫彻底倒向王子颓。正巧膳夫石速因为一顿饭没搞好,被周惠王革了俸禄,一气之下的石速也加入到了王子颓的阵营。膳夫就是主管王室饮食的官员,不要小看了这个官职,膳夫在周朝还掌管出纳王命,其位置仅次于三公六卿五官,据《周礼》记载:膳夫,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府二人、史四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 王子颓和诸大夫广泛串联,开始造反。 周惠王大惊,幸亏周公忌父和召公廖率领将士奋战,击退了叛军。 五大夫只好保护王子颓逃亡苏子国。 这里特地说一下苏子国,其首任国君苏忿生曾任西周大司寇,属于六卿之一,封国于河南温县,与洛邑仅一河之隔。在今天的温县,依然有苏忿生的墓冢,墓前石碑上面介绍了苏氏起源,称苏氏部族起于夏,为昆吾氏一支,为己姓,以苏草为图腾,故称有苏氏,商代官至冀州侯,冀州辖温地,有苏氏便以温地为故里。 看到了这里大家会不想到古典神话小说《封神演义》中的妲己,她的父亲苏护就是冀州侯。 没错,今天温县当地仍然流传着苏氏一门的传说,当地人称苏忿生就是苏护的幼子,妲己的弟弟。也有人认为许仲琳做《封神演义》,描写苏护“性烈如火”,其中就是融入了苏忿生的性格特征。后来苏子国一直走下坡路,到周桓王时期,桓王受到郑庄公欺骗擅自将苏子国温地、原地等十二邑田地(城邑仍属苏子国)划给郑国,换取了郑国的邬地、刘地等四邑,郑庄公借此突破了黄河,势力直达华北平原。苏子国自然非常不满,从此后与周朝不和。这也是五大夫将苏子国选为最初的出奔地的原因。 苏子国小兵微,不能庇护这一帮造反派,苏子国君是个拥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人,自己庇护不了,那就找一个可以庇护的国家,他亲自领着王子颓一行跑到卫国,投奔另一位拥有国际主义精神的卫惠公。卫惠公对于收留自己政敌公子黔牟的周王室一向怨恨,于是他联合拥有第三位国际主义精神的南燕国君共伐王城。 南燕“小国无世家,不知其君号也”,在《史记》列出的诸侯中,南燕甚至榜上无名,像这样的小国都能敢参与更立天子,可见周王室之没落。问题就是这样的国家还真和卫军一道大败王师,打的周公忌父和召公廖保护着周惠王一路逃到了鄢地。 王子颓自立为王。 第八十章【国际主义精神】 这时第四位拥有国际主义精神的国君郑厉公适时出现了,他听从大夫师叔的建议,决定出面为周惠王讨回天子之位。 不过,郑厉公认为没有出兵的必要,子颓只是一个爱好养牛的无知王子,五大夫都是庸碌之辈,他们所依靠的也只是卫国、燕国,所以应该能够通过调解手段得到解决吧。郑厉公派使者给王子颓送去了一封书信,指出他“以臣犯君,谓之不忠”,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导他幡然悔悟,奉迎周惠王,这样还可以不失富贵,要不然就“退处一隅,比于藩服,以谢天下之口”。 王子颓看到有人插手,真得有些犹豫了,他召集五大夫商议对策,五大夫异口同声表示反对,“骑虎尚且难下,何况是天子之位,世间难道有从王位退居臣子还能得到善终的吗?”“此郑伯欺人之语,不可听之!”王子颓一想也是,郑子突典型的是自己一身红毛,反笑别人是妖精,他的君位来路就正吗?还不是以臣犯君。 于是郑厉公的使者被赶出了洛邑。 郑厉公一看,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立即出兵攻打南燕,俘虏了南燕国君。然后到鄢地迎接周惠王,将他安置在自己曾经居住的革命根据地—栎地,郑厉公在这里经营了十七年,宫殿楼宇一应俱全,比起鄢地强了不知多少倍,周惠王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可人总是容易触景生情的,看着这里的宫殿,周惠王又想起了洛邑。郑厉公对此感同身受,因为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十七年,所以等周惠王修养一段时间之后,郑厉公就陪同惠王取道邬地,进入成周,夺取了传国宝器,将之运回栎地,供周惠王使用。 同年冬天,郑厉公又派使者出使西虢,与虢公约定出兵洛邑,讨伐王子颓。 第二年,公元前673年,郑厉公与虢公在弭地(今河南新密一带)誓师,剑指王城。 郑厉公率郑军攻打南门,虢公负责攻打北门,洛邑陷入南北夹攻之势,大夫蔿国急匆匆入宫奏报。 结果被内侍拦住了,大王正忙着呢,不见! 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 当然是喂牛了! 蔿国下巴都惊掉了,他赶紧假传旨意,命令边伯、子禽、祝跪、詹父登城守卫。可是已经晚了,听说郑虢军队是要复位周惠王,洛邑民众直接把城门打开了,倒不是大家有多么欢迎周惠王,而是真得太讨厌王子颓了! 蔿国又赶紧写信求助卫国,结果信还没写好,外面呼声喧天,周惠王已经回宫了! 蔿国掩面长叹,自杀身亡。子禽、祝跪则死于乱军之中,边伯、詹父被民众抓住献给周惠王,五大夫全部覆灭。 王子颓喂牛完毕,宫人才敢汇报周惠王已经复位,王子颓急忙逃到西门,他颇具创意的派大厨师石速驱赶牛群为前驱,自己紧随其后,希望能够借机冲出重围。只是这些牛整天吃五谷、披纹绣,一向是慢慢悠悠走到哪儿吃哪儿,这支颇具行为艺术的队伍很快全部被捕。 最终,王子颓和边伯、詹父一起被斩首。 对此,《东周列国志》作者冯梦龙写诗感叹: 挟宠横行意未休,私交乘衅起奸谋。 一年南面成何事,只合关门去饲牛。 既然没这能耐为什么还要图谋不轨,早知如此还不如关起门来做个单纯的动物爱好者呢! 不过,王子颓驱纹牛突围的做法启迪了一位后人。彼时,那人也是以牛群为阵,牛身披着各色纹绣,不同的是牛角被安上了尖刀,牛尾被捆上了油苇,经火把点燃后,牛群发疯似地冲向敌营,紧随其后是手持大刀长矛的敢死队,每一位士兵口出发出最后的怒吼,那是一场关乎国家社稷的生死存亡之战。 他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那个国家是齐国,那名将军叫田单,那个阵法被称为“田单 周惠王复位后,褒赏功臣,他将酒泉之地并酒爵之器赐给虢公,虎牢以东土地则赐给郑国,那是郑武公时期周平王强迫郑国划给王室的土地。周朝领土再次缩小,而郑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复兴,郑厉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夙愿。 带着荣耀,郑厉公踏上了归国的路程,在途中他忽染恶疾,回到郑国不久就去世了,群臣奉世子踕继位,是为郑文公。 ~公子完~~ 一年之后,公元前672年,陈国也发生了储位纠纷。 当初公子跃、公子林、公子杵臼三兄弟联手除掉叔叔陈佗,并约定哥三个兄终弟及,相继为君。三人的权力交接也很平稳,他们分别被称为陈厉公、陈庄公、陈宣公。到了陈宣公时,陈国终结了兄终弟及,重新适用嫡长子继承制,可是陈宣公偏出幺蛾子,他想立宠姬之子公子款为储君,就密谋杀掉了原来所立的世子御寇。陈厉公的儿子公子完与世子御寇关系一向要好,经历此变他惊慌不已,唯恐祸及自己,于是出奔齐 齐桓公对公子完的到来非常欢迎,想任命他担任卿的职务,公子完说:“完作为寄居在外之臣,有幸能够不做劳苦之役,就是您给的恩惠了,不敢担任高官。”齐桓公见他推辞就让他担任工正,工正是掌管百工之官。 公子完为人方正,颇具君子之风。有一次齐桓公在公子完家喝酒,眼看着天黑了,桓公依然兴致很高,要接着挑灯夜战。公子完拒绝了,因为依据礼制,国君饮宴是不应通宵达旦的。周人灭商后,总结夏、商两朝灭亡的原因,其一就是嗜酒无度,酗酒成风。周公为此还颁布了中国最早的禁酒令《酒诰》,要求王公诸侯不得放肆饮酒,要用道德约束自己。还把承放酒爵的案台称为“禁”,以为警示。 “做臣子的,白天可以占用君主的时间,晚上绝不可以(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公子完施礼道。 齐桓公不仅接受了他的劝诫,而且对他更加刮目相看。君子们听说此事后也对公子完非常敬佩,称赞说:“酒是用来完成礼仪的,不能不加以节制,这就是义;与国君饮酒完成礼仪,不使他过度,这就是仁。” 不过公子完更令人侧目的是有关他的占卜传奇。 公子完刚出生,周太史途径陈国,陈厉公对他盛情款待并请他为儿子占卜,周太史占卜演算,得到的是《观》卦,又演变为《否》卦,卦象表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深通易礼的周太史分析说:“这个孩子具有光大一个国家的命运,不过不是在本国,大概是在他国吧!也不会是在他本人之世,大概是在他子孙后代吧!如果发生了,应该是在姜姓之国,因为姜姓是四岳之后。不过事情不能两全其美,大概要到陈国衰亡了,他的后代就兴旺了吧!” 等公子完到了姜姓之国齐国后,齐国公族领袖国懿仲也非常赏识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事前又占卜一卦,卦辞说:“夫妻就像凤凰一样双宿双飞、琴瑟和鸣,旺发达,五代之后位极人臣,八代之后无人可比!”国懿仲大喜,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因为公子完封邑在田,他的后代就以田为姓(另一说为在古音之中,田和陈同音)。到秦始皇灭齐后,部分田氏贵族又改回了陈姓,“田陈是一家”的说法就是源于此。公子完就是齐国田氏的先祖,他的后代也果然如同卜辞所说的那样,五代之后位极人臣,八代之后无人可比,因为到那时,田氏将上演一幕窃国大剧,并最终取代姜姓拥有齐国。 公子完,他的后代终究还是完结了一个时 ~~三宠~~ 陈国公子完属于以逃难方式出奔齐国,而卫国公子开方则是以人质的方式滞留齐国。 在即位后的第十一个年头,周惠王不知被那股风吹了,忽然想起了当年王子颓之乱,他给齐桓公一道旨意:当初卫侯朔帮助逆臣颓侵占王城,至今已经过去十年了,寡人也记了他十年,现在想麻烦齐侯为寡人讨伐他! 这都哪跟哪呀?卫惠公都死了三年了!不过当年周惠王落难时,打着尊王攘夷旗号的齐桓公硬是默不作声作壁上观,令诸侯非议纷纷,如今天子有令,齐桓公确实没有理由再作拒绝。 此时的卫国国君是惠公的儿子卫懿公,卫懿公不明就里,以为是齐国兴师来犯是要吞并卫国,于是率军迎战,结果自然是大败。齐桓公兵临城下,宣读天子召令,历数卫国的种种罪状,卫懿公这才明白齐国大举兴兵原来翻的是陈年旧账,于是赶紧为自己辩解那都是先君的过世,跟我可没关系啊!然后派庶长子开方携带金帛拜上齐桓公,请求宽宥。 齐桓公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既然卫国服软,那就不做计较了,他让公子开方回去复命,“先君的过失,当然罪不及子孙,寡人只不过是遵王命罢了,对卫国又会有什么企图呢?” 公子开方离开了,然后去而复返,他主动要求到齐国为质。 齐桓公不解:“公子是卫侯的长子,有望成为国君,为什么反而要甘于屈尊做一个臣子呢?” 公子开方一脸谄媚:“您是天下最受尊敬的贤侯,能在您的手下为臣,那是多大的荣幸啊,岂不是要比为一国诸侯强的多?” 齐桓公心花怒放,觉得公子开方是真的崇拜自己,于是对他非常宠爱,因此公子开方被齐人列入齐桓公“三宠”。 另外两宠分别是易牙、竖刁。 易牙,齐国彭城(今天的江苏徐州)人。因为他是狄人出身故也称狄牙。易牙还被称作雍巫,“雍”字是早餐晚餐的意思,引申意思就是大厨师。易牙原来是鲍叔牙的家庭厨师,偶尔有一次齐桓公在鲍府尝到了他的手艺,赞叹不已,就把易牙从老师那里要了过来,专门负责自己的饮食料理。 易牙还是我国有记载的第一个运用调和方法操作烹饪的厨师,在他充满创意的双手下,齐国的菜品花样翻新。比如他创造性发明“鱼腹藏羊肉”的做法,在这之前人们都以鱼为鲜之最高境界,所以表达鲜是由三个鱼组成的“鱻”字,自从“鱼腹藏羊肉”这道菜横空出世之后,鱼羊组合的“鲜”字就替代了“鱻”字。易牙在当时就名闻天下,这点有圣人可以作证,孔子说“缁渑之合者,易牙尝而知之”,意思是淄水和渑水这两条河流汇合在一起,但易牙仅靠尝一尝就能分得清。孟子则直接赞言“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可以说齐国菜能成为我国最早的地方菜,再后来发展成中国四大菜系之一的“鲁菜”,易牙是功不可没的。易牙因此后人奉为厨神,一般开饭店的都供奉他的神位,不少地方还有易牙庙,比较出名的有台湾高雄易牙庙,至今其庙每年都会举办厨艺大赛。 上一道易牙五味鸡。 据传,易牙为齐桓公九会诸侯制作“八盘五簋”全席,五味鸡就属其一,而且这还是一道食疗菜。 有一次在品尝了易牙的创新菜式之后,齐桓公忽然发出了感慨,他抚摸着肚皮对说:“寡人尝遍了天下的美味,可就是没有吃过人肉,真是遗憾啊!” 齐桓公也就是吃饱没事干后的一句无心之言,没想到易牙牢记于心,并付诸于行动。几天后,易牙又为桓公烹饪了一道新的菜品“粉蒸肉”,桓公吃了几块,觉得从未吃过如此鲜嫩的肉,他问易牙:“这是什么肉?竟然比乳猪还要嫩!” 易牙回答:“这是婴肉。” 齐桓公大吃一惊:“婴肉?哪里弄得?” 易牙流泪了,“国君说想吃肉,做成粉蒸肉献给国君!” 笔者不知道大家看到此处作何感想,柏杨先生曾解释说易牙是狄人,狄人有“易长子而食”的习俗,但是这种解释并不足以掩盖易牙行为的丑陋。 第八十一章【山戎】 齐桓公立即放下了筷子,他再也吃不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事后他却非常感动,觉得易牙对自己的爱胜过亲生骨肉,于是对他更 竖刁,“竖”意思短小,引申意思为竖刁是童仆出身。竖刁又称寺人刁,所谓寺人就是阉割的男子,竖刁是中国历史第一个有记载的阉人,而且他是自宫。他开创了两个先河,一是宦官阉臣因他而得名“阉竖”,这种称呼直到两千年后被另一个更加著名的称呼所替代,那时已经是明王朝,那个称呼就是“太监”。第二就是竖刁是有记载的第一个泄露军事机密的宦官,“齐寺人刁始漏师于多鱼”。现代电视剧中总是会出现一些这样的剧情:昏暗的灯光下,丑陋的太监们收了重贿,阴仄仄地商量着怎样里通外国,这些人的鼻祖就是竖刁。 不过竖刁并不丑陋,《列国志》中记载“时有竖刁者,乃桓公之幸童,因欲亲近内庭,不便往来,乃自宫以进,桓公怜之,宠信愈加,不离左右”,推理竖刁应该是长得比较漂亮,否则坐拥无数后宫佳丽的齐桓公也不会与他搞基,还“宠信愈加”。甚至齐桓公还曾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竖刁,足见其关系之密切。 开方、易牙、竖刁,这三个人,一个舍弃了位子,一个舍弃了儿子,一个舍弃了命根子,都表示自己全心全意地爱着主子。 齐桓公的魅力真就这么大? 这可能吗? 反正齐桓公相信。 有管仲、鲍叔牙、宁戚、隰朋、王子成父这样的能臣处理国事,齐桓公都闲着没事可做了,生活显得空虚无聊,所以需要易牙、竖刁、卫开方这样的懂得生活情趣的宠臣调剂生活,这样的日子才算有滋有味嘛! 早在幽地会盟之后,齐桓公大宴群臣,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鲍叔牙看齐桓公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群臣也都忘乎所以,于是他手持酒爵走到桓公面前,斟满美酒祝道:“臣闻明主贤臣,虽乐不忘其忧!臣愿君毋忘出奔在于莒也,管仲毋忘束缚而在于鲁也,宁戚毋忘饭牛而居于车下!”鲍叔牙让齐桓公不要忘记自己如丧家之犬寄居在莒国的日子,让管仲不要忘记自己绑在囚车中不知明日是死是生的滋味,让宁戚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还有那些身穿破衣烂衫放牛吼歌的的日子。 齐桓公和管仲等闻听此言急忙起身,离席而拜:“寡人与诸大夫皆能毋忘,此齐国社稷无穷之福也!” 齐国君臣并没有陷于安乐,他们从来没有忘记心中的理想,要成就不世霸业就不能心存小富即安的想法,要完成宏伟目标就必须放眼天下。 此时南方的楚国已经崛起,几度欲冲破封锁剑指中原,未来它必然会挑战齐国的霸主地位,因此齐桓公想要组织联军南征楚国,但管仲表示南征时机未到,当前双方可以相安无事,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北方,山戎! ~~山戎痛燕~~ 中原华族习惯将四方少数民族以方位命名,称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其中戎族人数众多,分布极广,并逐渐从西方迁至北方及东方。戎族分支很多,山戎、北戎、西戎、犬戎、大戎、小戎、姜戎、茅戎,骊戎、杨拒,还有九州之戎、陆洋之戎、草间之戎等等等等。 山戎就是从西方迁往北方的一个部族,因为居住于山洞、生活在山中而得名。随着时代的变迁,山戎人也初步进入了农耕生活,曾种植冬葱和戎椒,也就是现在的大葱和胡豆。山戎人在今天的河北北部、辽宁西南以及内蒙古东南部建立了国家,现有记载的有令支、孤竹、无终、屠何四国。但他们主要以涉猎禽兽为生,随畜牧而转移,因此经常南下,骚扰齐、燕、郑三国。 燕国,一个特殊的国家,其历史记载非常模糊简单,除了受封立国,大部分西周时期的燕国史几乎是类似神话传说一样模糊不清,甚至连国君传承也出现大段的空白,《史记》中除了开国君主召公奭(因为其采邑在召,故被称召公,召邑位于今陕西岐山西南)有一些简单记载,接着便是“自召公以下九丗至惠公”,这在大国诸侯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究其原因可能是燕国位置偏远,地处北疆,而且相对政局比较稳定,是个传统型的国家,所以自建国以来很长时间里与中原各国几乎很少往来,与周王室瓜葛也有限,其文化也相对落后。 三监之乱被平定后,周公让召公奭于蓟地(今北京及河北中部)建立了燕国,都城在今天北京房山区琉璃河,从此后燕国与山戎、东胡、屠何、秽等成为邻居,这些邻居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殷商的方国或者附庸,属于殷商北国的一部分,所以它们对于周人是敌视的,周公把燕国封建在这里就是要控制震慑诸族,压缩他们的生活空间,稳定北方。首任国君召公奭和周公旦一样,都是周武王的左膀右臂,据记载在祭祀大典上手持大钺是周公,手持小钺的就是召公。另外召公和周公一样都需要在王室担任职务,他担任的是三公之一的太保,所以就由其长子姬克代为就国。 后来燕国向冀北,辽西一带扩张,吞并了蓟国,把国都建在蓟。但到了西周后期,随着周王室衰落,对于北方少数民族控制力也不断减弱,辽西诸族开始崛起,渐渐脱离燕国的掌控。周宣王时期,为了减轻燕国的压力,使其有更多的精力控制冀北和辽西,周宣王册封韩侯后裔在燕国旁边重振韩侯之国,协助燕国治理东北。然而数十年后,西周灭亡,辽西局势急转直下,燕国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山戎四国中强大的令支和孤竹屡次南侵,杀害民众,抢夺财物牛 大约在公元前697年前后,燕国君主燕桓侯不堪其扰,将国都签到临易(今天的河北雄县一带),以避其锋芒,但是山戎的骚扰没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烈,有时还流窜至齐国及郑国边境活动,不过他们遭到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郑庄公的阻击,兵败而逃。 可是,燕国呢? 公元前663年,令支国又大举入侵燕国,燕国无力抗击,节节败退,国君燕庄公不得不派人向中原诸侯求援。 不用说,他的最佳求援对象就是霸业正盛的齐国。 ~向北,向北~~ 齐桓公和管仲没有任何迟疑,出兵! 无论是从历史使命还是现实战略,征伐北戎都是必需的,“此皆中国之忧,盟主之责也”,即使北戎不进犯燕国,齐国早晚也要伐戎,何况他们侵袭燕国,何况燕国救援!而且此次征伐不同于以往,齐国要面对的不是“诸夏”“正统”民族,而是“戎狄蛮夷之族”,是外敌,所以齐国的战略不再是以德服人,甚至也不是简单的威服,而是要尽可能歼灭北戎有生力量,还华夏北境一个清平世界! 在这种理念主导之下,管仲认为这次救燕只靠齐国单兵作战,不要联合其他诸侯国。因为联合诸侯需要时间,燕国能不能支持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而且联军往往出工不出力,更难以统一调度,对于这次作战并无好处,要知道这是一场事关生死之战。因此齐国婉拒了鲁国等诸侯国提出协从出兵的好意。 为了这一战,齐国几乎出动了内阁全部成员,管仲、隰朋、王子成父、宾须无皆随军出征,而转运粮草的重任则由鲍叔牙全权负责,只有宁戚留守临淄负责处理国内事务。同时,齐国调动了大部分精锐部队,据《吕氏春秋》记载,“桓公良车三百乘,教卒万人,以为兵首”,当时最先进的三百驾战车,上万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做先锋,这就意味着还有后续部队,及后勤保障人员,可以想象齐军出征的庞大规模。 得知齐国大军出动,令支人迅速撤退,燕国之围解除了,至此令支蹂躏燕国已经有两个月。 蓟门关外,燕庄公率领大夫们迎接齐军,一再致谢。齐桓公言道,山戎虽然撤退,但是并没有受到挫折,以后必然还要杀回来,所以必须要寻找到其主力,做到永绝后患! 燕庄公感激不已,他自请率领燕军做先锋部队。齐桓公说:“贵军已经苦战两月,寡人怎能忍心再让做先锋部队,就请贵军殿后,为我齐军壮威!” 这更让燕庄公感动,他向齐桓公提议,离这里八十里远有一个无终国,虽然也是山戎人,但与令支国有仇,我们可以招降他们,令他们做向导! 齐桓公于是派隰朋带上重金游说无终。无终国深受令支的欺辱,一直想翻身当家做主人,加上专业外交家隰朋的口才,还有那充分表达出诚意的重礼,无终人满口答应,并派出了精兵参与作战。无终人到达齐营之后,齐桓公又重赏一次,无终人得了赏赐,自愿作为先锋部队。齐燕军队紧跟其后,在行进了两百里之后,大军来到了山戎出入的要塞,名叫葵兹。齐桓公与管仲商议在这里伐木筑土建立关卡,并留下一半粮草辎重,由鲍叔牙镇守,掌管运转。齐燕联军在这里修整三天,又筛选下一些老弱病残留守,选出的精壮士兵继续深入。 可能是拜演义小说以及戏曲评书的影响,我们对于游牧民族的大体印象一直是有勇无谋,包括山戎及后来的匈奴、突厥、回纥甚至初期的女真,戏曲中这些民族几乎都是一个形象:大花脸,头戴雉翎,手持狼牙棒、板斧或者三股叉这样表示鲁莽的兵器,没有什么台词,就只是咧着大嘴“哇呀呀”。事实上游牧民族的军事素养并不差,长年累月的山林草原游牧围猎生涯,给予了他们强健的身体、彪悍的个性和可怕的组织能力,他们特别善于利用熟悉的地形,潜伏下来给对手制造各种麻烦,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齐燕联军的远征将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从没有人走过这样的路,前途如荒漠一样充满迷茫,如沼泽一样充满陷阱。也许会全军覆没,也许会尸骨无存,但是齐燕联军没有丝毫地退缩,为了人民的安宁,为了国家的尊严,为了华夏各国的太平! 这将是一次改写历史的进军,燕国生死存亡,齐国霸业兴衰,乃至华夏命运走向,都系在这场远征上! 这也是一场孤独的行动,孤独到没有关于战争细节的任何详细记载,我们只能在典籍中的只言片语间寻觅这场战争的痕迹,感受这场战争的艰辛! 第一则故事出自《管子小问》,讲述的是齐军伐山戎遇到神兽“俞儿”的事情。 齐军抵达距离卑耳溪十里地时,齐桓公看到了一个怪异的动物,身高仅有一尺但相貌跟人一样,头戴帽子,以手撩衣,快步走在马前。 齐桓公询问左右,大家都说没有看见,只有管仲回答:“臣听说有登山之神名叫俞儿,身高一尺,相貌类似于人。当成就霸业者出现时,俞儿就会出现,疾走于马前是在引路,撩衣表示前方有水,撩起右边衣角就表示可以从右边过河。” 果然,大军前行十里后就到了卑耳溪,向导说从左边过河水深到头顶,从右边过河水深到膝盖。 这跟管仲说的一模一样。 齐桓公对管仲更加佩服了,称其为圣人。 《韩非子说林上》记载了两则关于伐山戎的故事:识穴取水和老马识途。 齐军深入令支国后,但是主干道被令支人用巨石阻断,不得已齐桓公下令大军在伏龙山上驻扎,结果令支人又从上游阻断了濡河(今天滦河)之水,联军陷入了缺水的困境。 齐桓公只得下令士兵凿山取水,先得水源者有重赏。这时隰朋建议先寻找蚁穴,有蚁穴的地方必定有水源。 第八十二章【冷漠】 隰朋说:“蚁冬居山之阳,夏居山之阴,蚁壤一寸而仞有水!”就是说蚂蚁冬天将蚁穴筑山的南面,夏天将蚁穴筑在山的北面,如果地上的蚁封有一寸高,那么地下八尺就能挖到水。 士兵们就按照隰朋的指使又去寻找,果然在伏龙山的南面找到了蚁穴,在蚁穴之下挖到了水源。 齐桓公大喜,称赞隰朋“可谓圣矣”!后来这股山泉被命名为圣泉,伏龙山也改名为龙泉山,就是今天河北迁安境内的的龙山。 联军解决了水源问题,又从一条小路突袭令支老巢,令支人猝不及防,被齐军杀得丢盔弃甲,齐军大获全胜,解救了许多被俘的燕国人民,缴获了无数马匹军备、牛羊帐篷。但是令支国君却在混乱中逃走,投靠了孤竹国。 因此齐桓公又率领大军杀向孤竹。 但是就在孤竹境内,联军又一次遭遇可怕的危机,孤竹人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将联军引入了浩瀚的沙漠之中。联军在沙漠中行进了很久,却发现迷路了,即走不出去,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径。这时天色渐晚,白茫茫的沙漠中忽然又刮起了狂风,霎时间漫天飞沙,如鬼哭狼嚎,然后扑天的寒气袭来,浸人肌骨,士兵携带的火把遇风即灭,点之不燃,不少人倒下了。 管仲跟齐桓公说:“臣曾听说北方有个地方名叫旱海,极为可怕,应该就是这里,不能再这样走下去。”桓公赶紧命令全军停止前进,这时大军的前队后队也已经失去了联系,管仲命令士兵们敲击锣鼓,一方面可以壮胆,另一方面可以让失散的队伍循声找来。 好在狂风渐渐停止了,一轮明月重又现身,失散的士兵也循着声音找到了大部队。齐桓公派人寻找出路,仍然一无所获。 思虑良久,管仲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让随军的无终人从带来的马匹中挑选一些老马,“老马能识途,这些马匹从无终国而来,无终与令支孤竹本就接壤,跟随它们或许能够找到出路!” 就这样,大军跟着几匹老马走出了沙漠。 从死亡边缘捡回性命的齐军悄无声息袭击了孤竹国都无棣城,将自以为得计尚在幸灾乐祸之中的孤竹人彻底解决。 从此之后,山戎再也没有力量对中原造成威胁了。 在无棣城外,齐国君臣双手端起酒爵,祭奠死去的将士,他们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风沙漫天的地方,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炽爱的故乡,再也不能见到门前翘首期盼的亲人。 燕庄公特地设宴答谢齐国君臣,宴席上齐桓公当众宣布:“寡人跋涉千里,奔赴燕国之急,今天终于不负所托,消灭令支、孤竹两国,现将这所辟土地五百里交给燕国!” 燕庄公非常吃惊,他原以为能够击退令支,让燕国不受侵略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想不到齐侯竟然要把这五百里土地送给燕国,燕庄公赶紧推辞:“敝邑能够得到贤侯的援手而得以保有宗庙社稷已经是大幸,怎么敢奢求土地,请贤侯在这里设置官员管理!” 齐桓公见燕候推辞,就正色道:“这里地理偏僻,我们能够征战至此,实在非常不易。君侯若是不要,势必再被山戎占据!还请不必推辞,现在道路已通,望君侯继承召公伟业,将来作好我大周北境屏障,这就是寡人的愿望!”要说齐桓公不想要这五百里土地,那是不可能的。跋涉千里,无数将士埋骨他乡才换来这片土地,桓公怎会不想要?但这片土地距离齐国太远,中间隔着燕国,派人管理也必定鞭长莫及,未来归属如何可不确定,还不如直接交给燕国管理。但无论如何,能够做到这点,齐桓公了不起! 燕庄公听齐桓公这么说,也就不好再推辞,连声称谢收下。齐桓公又将龙泉山脚下的田地送给无终国,勉励他们搞好与燕国的关系。 又休整了五天,齐桓公启程回国,燕国君臣一路相送,看着一路上荒凉景象,齐桓公对燕庄公说:“令支无道,祸及草木,我们这些做国君的可一定要引以为戒呀!” 葵兹,鲍叔牙已经在等候,这场战役自春季出发,直到冬季班师回朝,历时近一年,君臣相见恍如隔世,齐桓公拉着鲍叔牙的手紧紧不放,他又让燕庄公在这里设置关卡,逐步将齐军回撤。 经过这次战争,燕庄公对于齐桓公佩服得五体投地,执意再送一程,燕国君臣在送别的路上不断地向桓公和管仲请教治国之道,不知不觉竟然越过了燕齐边界,等发觉时已经进入齐国境内五十里。按照周礼,国君之间相送是不能过界的,如果过界,就是送人的国君自降身份。于是齐桓公吩咐将这五十里土地割给燕国:“自古诸侯相送不能出自家国界,寡人不能对燕伯无礼!” 燕庄公连忙告罪推辞,但是齐桓公坚持如此,燕庄公无奈只得收下,之后燕国在那里筑城,取名燕留,以纪念齐桓公对燕国的恩德。 就这样,燕国劫后余生,成为了这场战役的最大受惠国,向西北扩地五百里,向东南扩地五十里,一跃成为北方大国。不过,接下来它又将是一段长时间的蛰伏,凭借着独特的地缘位置避开了中原诸侯混战的波及,并最终在战国时期跻身于七雄之列。 而齐国击败山戎、救助燕国,又不贪土地,可谓是恩威并举,齐国的霸业得到了极大的巩固。《管子小匡》记载“北伐山戎,制令支,斩孤竹,而九夷始听,海滨诸侯,莫不来服,故兵一出大功十二”,表面说的是诸侯向周王臣服,实际上是向齐国臣服,“诸侯闻之,皆从齐”。 经此一战,孤竹、令支残余势力被迫退出燕山一带,向北向西逃窜。但是他们最终因祸得福,燕山以北的辽阔草原给了这个游牧民族极大的发展空间,他们与其他的外来游牧民族相互融合,数百年后的秦汉时期,这个融合后的民族再度强盛起来,不过那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名称—匈奴。 齐桓公伐山戎同时也促进了民族间的交流,大葱和胡豆就是彼时传入中原的。齐桓公还从山戎带回了一种名叫“千秋”的娱乐项目,这是山戎人从捕猎中衍生出的一种游戏,就是用绳索一端固定在高处,人抓着绳索下端摆荡取乐,就像人猿泰山一样。千秋被带入中原之后迅速普及开来,到汉武帝时期为了避讳“千秋万世”,人们将“千秋”倒过来称为“秋千”,而此时,这种游戏已经改进的和现在两根绳索加上踏板的模样一般无二了。 ~~鲁庄公的爱恨情仇~~ 齐桓公回国后,特地将从山戎缴获的战利品分出一半,转送给鲁国,以感谢鲁庄公当初的协从之意,这也是为了加深齐鲁两国的友好关系,此后齐鲁进入了蜜月期。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这一年的秋天,鲁庄公忽然去世了,鲁国很快陷入了内乱之中。 鲁庄公此人并不是平庸之辈,否则他也不会敢于应战并屡次重挫不可一世的齐桓公及其盟国宋国,他也是知人善任的,否则不会启用曹刿这样的一介布衣以及曹沫这样的屡战屡败之将,同时他也是虚心纳谏、善待部下的,即使对于南宫长万那样的敌国败将也能待之以礼。虽然齐国得到了霸主之位,但鲁庄公依然凭着不俗的表现赢得了霸主齐国的足够尊重。 但是当人们提到鲁庄公时却总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活得窝囊、过得屈辱。究其原因,除了面对强邻难免采取守势之外,更多的还是他家庭上空那挥之不去、驱之不尽的阴霾。 母亲与舅舅不伦之恋,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父亲又因此遇害被杀,少年鲁庄公刚一即位就要面对这种难以言表的耻辱,虽然人们在他面前会刻意回避这些话题。可即使这样,鲁庄公也不得不为了政治的需要放弃为父报仇,甚至要选择与齐襄公言和。文姜则不仅没有因为丈夫的被害收敛自己的行为,反而更加招摇过市,与齐襄公频频私会。禚地私会,两人还特地将鲁庄公招来作陪,齐襄公这么做显然是在向鲁庄公示威。齐强鲁弱,鲁庄公不得不选择卑躬屈膝! 这还不是结束,齐襄公又和文姜商议两家要结为姻亲,许配给鲁庄公的是齐襄公的小女儿,当时她才满周岁,尚在襁褓之中,而鲁庄公已经十九岁。 其实鲁庄公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年轻的他到朗台游览,眺望远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鲁庄公不由得为之心动,经过打听,这女子是党氏一族的庶长女,党氏为任姓,所以这名女子被称作孟任。鲁庄公命内侍召唤她,这个孟任很有个性,坚决不从。鲁庄公就对她说,如果能顺从于他,日后就立她做夫人,孟任非得要求鲁庄公发誓才肯相信,庄公就割臂放血,在神前发誓。孟任见他认真,于是与鲁庄公同宿,然后又随他回宫。一年之后孟任生下一个儿子,鲁庄公很是喜欢,给儿子取名叫做“般”。 然而,孟任没能被立为夫人,因为文姜坚决反对,这个位置要留给齐襄公的女儿,齐鲁的联姻要靠正室之位拴牢加固,其他女子是不能染指的。不过在等待这个小女孩长大的十几年中,孟任虽无夫人之名,却一直行使夫人之实。再后来孟任身患重病,不久就离世了,安葬时依然是以妾的身份。想来孟任是不甘心的,至死没有获得名分,而且在她病重期间,鲁庄公并没有陪在她的身旁,因为他正忙着迎娶齐襄公的女儿,履行那个十几年前的婚约。 这一年鲁庄公三十六岁,齐襄公身首异处已经十七年了,文姜也已经于三年前去世。鲁庄公选择在母亲去世后一年下聘于齐国,履行当年那个匪夷所思的安排,这是考量到当时的政治环境。十三年前,鲁庄公与齐桓公在柯地会盟,结束了多年的对抗,两国关系开始正常化,而文姜的去世也带走了鲁庄公头顶的阴霾。他要告别过去,迎接新的未来,他要放开手脚,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经营这个国家! 婚期到了,鲁庄公亲自带人到齐国迎亲,按照礼制这应该是上卿的职责,也就是说鲁庄公此举是不合礼制的。新夫人接到宫中,同姓大夫的夫人都要前来觐见,按照礼制应该送些榛子、红枣、栗子、干肉类的物品就可以了,鲁庄公却规定觐见者必须赠送丝帛,以表示敬意。大夫夏父展提醒这些都是要被史官们记载下来留于后世的,鲁庄公却说国君是可以创造礼制的。他不惜一再违背礼制,就是要通过这些高规格举动,抬举齐国,加强齐鲁关系。 鲁国的男人们都认为国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听善言。鲁国的女人们都羡慕这位新夫人,国君对她真好,甚至为了她不惜越礼! 然而这位国君夫人,却被后世称为“哀姜”,“姜”是她的姓,“哀”是她死后追封的谥号,因为她是悲哀的,从嫁到鲁国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身旁充满异样的目光,这些目光中还包括她的丈夫鲁庄公。庄公能做出履行婚约,证明他已经是个强大的人了,但是毕竟是杀父仇人的女儿,看到她就会想起尘封的往事,揭开旧时的伤疤。大婚之后,鲁庄公就命人用朱红色的漆涂刷父亲庙里的柱子,在椽子上雕花,他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父亲是怎么死的! 《左传》《公羊》记载鲁庄公一年三次筑台,“临民之漱院也”,讽刺他把高台修建的离国人洗澡洗衣的地方太近了,暗指他有偷窥的癖好。笔者想,这也许冤枉了鲁庄公,他可能只是在高台上寻找割臂盟誓的从前,追忆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而对于夫人哀姜,他有的只是礼遇,以及礼遇背后的冷漠。 第八十四章【掌控之中】 哀姜进宫许久,始终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倒是一起陪嫁过来的堂妹叔姜生下了儿子,取名叫启。而在这之前庄公的另一名妾风氏已经为他又添了一个儿子,公子申。 身处这样的环境,哀姜自然情感失意,她责怪命运的捉弄,父亲的过错为什么要自己承担?她失望、怨恨、消沉、愤怒,直到有一天,一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弦突然间被拨动了。 这个人就是庆父。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鲁庄公兄弟四人,庆父是老大,但因为是庶子,为了表示君大于臣,本应该称“孟”的庆父自称为“仲”;老三公子牙,按照排行被称作叔牙;老四是鲁庄公的同母弟弟,因为出生时手掌上有形似“友”字的纹路,就以友为名,按照排行被称为季友。三个人都在鲁国为大夫,但因为是同母兄弟,鲁庄公与季友关系最好,而且季友很有贤名,一向为鲁人所信服。 鲁庄公病重后,自知不久于人世,立储问题就成了当务之急。遵循礼制,应该是嫡长子继位,然而哀姜无后,也就不存在嫡子一说了,哀姜有心立妹妹叔姜的儿子公子启为世子,鲁庄公却不同意,庄公是想将孟任的儿子公子般确定为继承人,但是朝廷里支持的不多。还有,风氏也曾暗地里找到季友,请他谋划立公子申为世子,但是被季友一口回绝了。 病榻上,鲁庄公先是召见了叔牙,询问身后之事。 叔牙竟然推举庆父,因为根据旧制,如果无嫡子继位也可以将大位传给兄弟。叔牙与庆父一向交好,国君询问,他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末了还不忘夸奖庆父的种种优秀。 叔牙丝毫没有注意到鲁庄公的脸色。 鲁庄公一向对于庆父非常忌惮,总是刻意压制他,因为庆父这人性格刚猛,行事独断,为人狠辣。而鲁庄公在政治上的刻意打压也早已经让庆父心生不满,这让他极为同情婚姻中被冷落的哀姜,同样的失意让两个人拥有共同语言,两颗贴近的心共同为鲁庄公编织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两人又私下拉拢叔牙,商议帮助庆父登上国君大位,让叔牙担任上卿。 叔牙离开后,鲁庄公又召见季友,询问同样的问题。 季友回答道:“您与孟任曾经盟誓,然而却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难道现在还要再抛弃和她的孩子吗?” 鲁庄公没有正面回答,他看着季友说:“牙劝我立庆父,你以为如何?” 季友连连摇头:“庆父为人残忍,不能让他继位,牙推荐他是有私心的,我愿以性命保护般继承大位!” 鲁庄公沉思许久, 季友出了寝宫,立即命人传鲁庄公命令,叫叔牙到大夫鍼季家中等候,说即刻会有君命传达。 不明所以的叔牙遵从命令来到鍼季家中,等来的却是一瓶毒酒,还有季友手书的命令,命令说:国君要赐你死,若是配合,后代子孙仍可继承禄位,若是反抗,必然遭遇灭门! 叔牙愣住了。 鍼季没有给叔牙思考的机会,他命人摁住叔牙,强行灌下了毒酒。 叔牙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根本不知道政治有多么的残酷无情! 得到鍼季的复命,季友眼眶微红,他别无选择,与其将来让叔牙帮着庆父祸乱,他更愿选择把这个可能早早杜绝。 当晚,鲁庄公去世了。 季友履行了承诺,奉公子般治丧,约定第二年春天正式即位。 哀姜和庆父虽然恼怒,却不得不暂时低头,等待时机,反戈一击。 这年的冬天,公子般的外祖父党臣突然去世,公子般急匆匆赶去问丧。 庆父与哀姜的机会到了! 要对付公子般,有的是办法,不过庆父要选择一种最为隐秘的的,他找到了圉人荦。庆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想不想报仇?庆父知道圉人荦不会让他失望的! 圉人,就是养牛放马的人,荦是他的名字,他与公子般的冤仇其实也挺花边的。 一年前,鲁庄公要举行祭祀,为了在祭祀当天不至于出现差错,庄公要求提前一天进行彩排,地点就选在大夫梁氏家的庭院里。梁氏的女儿是个美人,公子般大有乃父之风,他与梁氏女偷偷定情,约为夫人。彩排这一天梁氏女也踩着梯子观看盛况,结果被圉人荦看到了。圉人荦虽然是个牧马养牛之人,却有几分风雅,他看到梁女漂亮,就唱了一首情歌: 桃之夭夭兮, 凌冬而益芳, 中心如结兮, 不能逾墙。 愿同翼羽兮, 化为鸳鸯! 意思大概是您长得可太漂亮了,我非常爱慕但是没有办法一亲芳泽啊!真希望能够像鸳鸯那样比翼双飞! 结果情歌被公子般听到了,他怒不可遏,命手下把荦抓起来,鞭打三百,只打得圉人荦血流满地。荦再三哀求才被释放。 后来公子般把这事告诉鲁庄公,鲁庄公是这样说的,“像这样粗俗无礼的人应该杀了。你鞭打他,他必然怀恨在心,早晚对你不利!”原来这个圉人荦是个很有名气的人,他曾经从稷城城头一跃而下,然后一个空翻就又跃上了城头,他用手攀城门,连城楼都为之一震,也就是说这是一位超级大力士。因此庄公告诫儿子这样的人应该杀掉,不过公子般不以为然,觉得这也就一介莽夫,何必放在心上。可见鲁庄公父子比起齐桓公差的真不是一个档次,像圉人荦这样的勇士要是放在齐国,齐桓公恐怕早已把他安排到军中效力了。 当天,这一切都被庆父看到,他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他知道有一天这个被鞭打的大力士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夜半时分,党氏庭院,一个黑影趁着夜色翻墙而入。 正是圉人荦,他蜷缩起身子,靠在一间屋子的门外,那是公子般的住处。 圉人荦一直守着,直到天色渐亮,屋内的侍者出门取水,圉人荦趁机进了屋子。 屋子里响起了公子般的惨叫。 惨叫声惊醒了院落中的党氏家丁,他们抄起兵器赶了过来,他们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公子般,胸口还插着一支匕首。 圉人荦还没能跑远,因为公子般在搏斗中用剑砍中了他的脑袋,愤怒的党氏家丁们将他围了起来,圉人荦因为受了伤不能久战,最后被众人杀死。 季友得知此事,立刻明白是庆父所为,他自忖目前尚没有把握除掉庆父,就赶紧出奔陈国避难去了。庆父则装出对此事毫不知情,把一切罪行推到圉人荦头上,然后诛灭其族。 接下来立谁为国君呢? 哀姜认为庆父应该从幕后现身了,庆父不同意,他恶狠狠地说,“两个公子还在,不赶尽杀绝,未可代也!” 哀姜又问要不就立公子申?庆父说不可,公子申年龄稍大,不好摆弄,还是立公子启吧。公子启当时年方八岁。 为了取得政治上的道义,庆父亲自到齐国拜上齐桓公,告知公子般被圉人荦所害一事,也请齐国支持公子启继位。为了让齐桓公相信,庆父还重金贿赂竖刁让他劝进美言,齐桓公果然不疑。 宫中有哀姜把持,朝堂由庆父掌控,八岁的鲁闵公过得战战兢兢,闵公的母亲叔姜是个聪慧的女人,她深知哀姜和庆父的用意,她告诉儿子这个时候只有外家齐国能够帮他,叔姜还派人出使齐国,约定与齐桓公在落姑之地(大概在今天山东博兴县境内)会面。 落姑之地,鲁闵公拉着齐桓公的衣襟放声大哭,他将庆父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告诉桓公。 齐桓公这才知道自己被庆父所骗,他问闵公现在鲁国谁最贤明? 鲁闵公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季友,不过他现在在陈国避难。 齐桓公又问为什么不把他召回来? 鲁闵公低下了头,他说那样庆父就会怀疑自己了! 齐桓公拉住闵公的手告诉他,就说是出于盟主的意思,看有谁敢阻拦! 就这样,鲁闵公根据齐桓公授意召见了季友,带他一同返回了鲁国,并任命他为上卿,而且对外宣称这是齐桓公的意思,不敢不从。 过了一段时间,齐桓公觉得还是不放心,又将大夫仲孙湫派去鲁国实地查看。 鲁闵公一见仲孙湫,又是哭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让仲孙湫很是感慨,鲁候年纪太小,鲁国未来难料。 仲孙湫又特意会见了公子申,两人谈及国家大事,公子申显得很有见解,这让仲孙湫颇为欣慰。他又会见季友,嘱托季友应该早日除掉庆父,又说公子申是“治国之器也”。季友没有答话,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声长叹。仲孙湫明白季友的难处—孤掌难鸣,他告诉季友自己回到齐国一定把这里的一切如实上报,如果鲁国有变,齐侯绝不会坐视不管! 仲孙湫最后才会见庆父,庆父特地备了厚礼奉上,他想用对付竖刁的方法对付仲孙湫,可惜仲孙湫不是竖刁,仲孙湫当即回绝了,并告诉庆父:“如果公子能够忠于社稷,岂止是在下,就是寡君都能接受到您的礼物!”这句话大有深意,说得庆父心惊肉跳,连忙告退。 仲孙湫回到齐国,将这里一切报告给齐桓公,末了,他叹息道,“只要庆父还活着,鲁国的祸患就不会停止!”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就是仲孙湫的发明。 齐桓公就问,那派兵除掉庆父,如何? 仲孙湫表示不妥,毕竟庆父阴谋没有败露,齐国师出无名,不过庆父这人不会安于现状,他推测过不了多久庆父就会有所行动,到时候齐国就可以名正言顺清除掉他,也可以彰显齐国扶危济弱的霸主品质。 仲孙湫所料不错,庆父是不会安于现状的,因为他害怕鲁闵公长大,但是鲁闵公外有齐国撑腰,内有季友辅佐,实在难以下手。庆父心急如焚,直到大夫卜齮登门那一刻。 卜齮是来跟庆父诉苦的,他有一块田地被太傅慎不害抢占了,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鲁闵公的态度,卜齮找到闵公评理,结果鲁闵公反而说他不占礼,田地应该归慎不害。这也难怪,慎不害是鲁闵公的师傅。 卜齮找到庆父也就是诉诉苦,说道说道,听上几句安慰的话也就算了,结果庆父比他还显得愤怒,因为对于庆父而言,把握人心弱点,诱使别人出手,自己坐享其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庆父几句话就把卜齮的火气又激了起来,扬言非要杀掉慎不害不可。 庆父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淡淡地说:“大夫若是杀死慎不害,国君会轻饶您吗?” “那该怎么办?”卜齮激动道。 “国君毕竟是小孩子!”庆父忽然压低声音说,“您若能行大事,在下替您拾掇慎不害!” 卜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庆父“行大事”的意思,他说:“友在,我担心…” 庆父打断他的话:“国君有童心,经常夜里出宫去街上玩耍,如果暗中行事,然后就说是盗贼所为,又有谁知道呢?到时候我成为国君,对付他不过是小事一件!” 卜齮显然被愤怒冲昏了脑袋,他听到此处满口答应,浑然忘记了圉人荦的下场。 卜齮花重金雇佣了一个名叫秋亚的刺客,按照庆父的情报,秋亚果然遇到了夜间外出游玩的鲁闵公。 然后,鲁闵公死了。 与此同时,庆父派人将慎不害刺死于家中。 不过接下来状况频出,要知道,鲁闵公外出游玩可是有侍卫保护的,秋亚虽然杀死了鲁闵公,但没能及时脱身,被侍卫俘虏了。卜齮害怕自己被暴露,就让家丁硬生生将秋亚抢了回去,结果有人认出抢人者是卜齮家丁,智商堪忧的卜齮就这样暴露了。 季友得到消息,知道又是庆父作乱,他急忙驾车赶到公子申家中,拉起公子申出奔邾国。路上季友才告诉他庆父之变,公子申惊呆了,他又问道: “为什么不去齐国!” “大国虽然可以依靠,但继位后则必然要受其所制,成为附庸。” 季友说完又是一抖缰绳,马车飞驰而去。 庆父得知季友带着公子申逃跑,也不追赶,因为先君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大势已定,下面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然后诛杀凶手卜齮以告慰被害死的闵公。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第八十三章【三桓】 鲁国自从庄公去世后,政局动荡不安,国人都希望过上太平日子,他们把希望都寄予季友身上,然而庆父屡次作恶,先是击杀公子般,导致季友出奔,国人已经对其怨声载道了,没想到时隔一年,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愤怒的国人拿起了武器走上大街,集结成群,一举攻入卜齮家中,将其满门杀死。 紧接着人们又往庆父私宅杀来! 庆父抓狂了,他想集结私军,又怕抵挡不住蜂拥而至的国人,他拍拍脑袋,确实别无他法了,收拾细软财宝逃走吧。庆父选择的出奔对象是莒国,因为他想到当年齐桓公就是借莒国之力得以复国,而且正因为如此桓公对于莒国一向礼遇,对于莒国的意见建议比较重视,也就是说庆父想的是借助莒国的力量,也许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 你跑我也跑,哀姜也待不住了,她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奔莒国找庆父去,亲信们赶忙劝阻:您都因为庆父杀了两个公子了,再去找他,以后出了事谁会原谅您?不如去邾国,求得季友宽容! 哀姜虽然很想跟庆父在一起,但也知道当前保命要紧,所以还是前往邾国,求见季友。 季友拒绝见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哀姜的到来对他却是一个好消息,这表示鲁国国内空虚。季友赶忙带公子申返回鲁国,同时他派人把这些事情报给齐桓公。 齐桓公接到讯息急忙召见仲孙湫,然后这样问道:“现在鲁国大乱,我们趁机吞并了它,怎么样?” 好吧!此刻笔者真的相信齐桓公当初将那五百里土地送给燕国是因为那里实在太过偏僻,至于另五十里只能解释为作秀了。 仲孙湫听了此话后也愣住了,然后正色道:“鲁国乃礼仪之邦,虽然陷于动乱,但也只是一时之乱,民心未变,所以我们是吞并不了它的。而且公子申和季友都是很有能耐的人,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国君还是做个顺水人情,让鲁国与我们结盟吧!” 齐桓公想了一会,点点头,他命高傒率领三千甲士奔赴鲁国,“相机行事”。也就是说公子申如果真是个人才,就扶助他登基,如果不然,还是要趁机兼并鲁国。 一切就看公子申的表现了! 所幸高傒与公子申以及季友见面之后,对他很抱好感,公子申言行有礼,不亢不卑,也显出了不俗的能力,高傒当即与季友定计,拥立公子申即位,公子申即鲁僖公。 风氏的愿望实现了,她曾为了儿子去求季友帮助,但那时还有年长的公子般,结果自然被季友拒绝了,没想到几经风雨,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季友最终还是将公子申送上了鲁侯之位。要想赢得别人帮助,必须有让人帮助的理由。 季友派公子奚斯与高傒一起同返齐国,答谢齐桓公的援助。同时派使者出使莒国,他要借莒人之手,除掉庆父。 当初庆父将从鲁国带出来的财宝献给莒君,求得了莒国的庇佑,可是庆父忘记了莒君既然能收你的贿赂,为什么就不能收别人的贿赂呢? 莒君收下季友的礼物后就召见了庆父,莒国实太小了,无法保护公子的安全,请公子离开吧! 庆父暴跳如雷,我来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落魄者的愤怒是没有用的,莒君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干脆派人直接进行驱赶。庆父走投无路了,他思来想去,想到了竖刁,当初不是曾经给他送过礼吗! 庆父来到齐国,齐国的官吏早就知道庆父是鲁国著名恶人,就拒绝他入境,但也不敢轻易放他走,最后就将他安置在齐鲁交界的汶水之上。 这时公子奚斯拜谢齐桓公完毕返回鲁国,路过汶水,庆父专程赶到路边截住奚斯:“还请子鱼(公子奚斯字子鱼)为我进言,如果能够苟活性命,情愿在鲁国做一介布衣!” 公子奚斯与庆父曾有交情,就他将庆父的请求转告了鲁僖公,僖公尚且犹豫,季友坚决反对:“弑君者都能不被诛杀,那用什么来告诫后人?” 宽恕恶人的罪恶,其实就是鼓励恶人继续作恶! 公子奚斯退出了大堂,季友又追了出来,对他说道:“您可以回复庆父,若他自己了断,其后人可以保全,他的祭祀不会断绝!” 公子奚斯明白了,他赶去回复庆父,可到了汶水之畔庆父居住的小院外,奚斯突然停下了脚步,该怎样告诉庆父这个结局呢?奚斯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毕竟同属鲁侯一脉,又有些交情。 奚斯想了一会儿,忽然嚎啕大哭! 屋里的庆父听到了外面的哭声,他仰天长叹:“子鱼不进门,在门外哭得这么悲伤,看来我是不能幸免于难了!” 庆父解下自己的腰带挂在院外的树上,自缢而死 导致鲁国大乱的庆父就这样死了,但还有一人没有得到处置,那就是鲁庄公夫人哀姜。鲁国君臣不知该怎样出手,因为她是齐国公室的女子,她的叔父是霸主齐桓公! 其实齐桓公也很为难,鲁国之乱,哀姜难辞其咎,但是怎样处置确实是个问题,因为哀姜虽然出自齐国,可毕竟是出嫁之人而且还做了夫人,所以无论齐国是过度插手还是放任不理,势必都会影响与鲁国的关系。于是齐桓公请教管仲该怎么办? 管仲回答道:“女子出嫁从夫,即使有罪,也不是外家能所讨伐的,国君真要插手,要顾及夫家的情面!” 齐桓公想了一下,这事还是派竖刁最为合适。 于是竖刁领命前往邾国护送哀姜回鲁国,到了夷地,一行人暂住驿馆,竖刁就跟哀姜拉起了家常,他转转,终于把话题拉到了鲁国内乱之上,末了,竖刁说道:“鲁国两位国君被弑都与夫人有关,现在齐鲁两国人尽皆知。夫人回到鲁国,该如何面对鲁国君臣?” 哀姜垂泪不语。 “哎,夫人若是自行了断,还能遮掩一番!”竖刁说完离开了。 他真是把齐桓公心思揣摩透了,哀姜影响之坏,齐桓公不能不处置她,可毕竟是出嫁的女子,插手过度会令鲁国难堪,但如果哀姜回到鲁国被处死,齐国面子可就过不去了!又假如鲁国顾及齐国对哀姜不与治罪,难道还当夫人供起来?所以只有一种办法,令哀姜自裁。所以,竖刁能够得宠不是没有理由。 夫家愤恨,娘家不佑,哀姜自知难免一死,她关起门来放声大哭,直到半夜时,哭声停止了。 清晨,竖刁推门进去查看,哀姜已经自尽了。 竖刁这才长出一口气,派人治理丧事,并将此事分别报给齐桓公与鲁僖公。 鲁僖公派人隆重地迎回哀姜,并且以夫人之礼下葬,谥号曰“哀”,故名哀姜。哀字表示可悲、怜悯、为之伤感,哀其为何落到这般田地,同样是公族之女,同样是弑君从犯,文姜得以善终,哀姜却被逼杀,鲁人还是表达了他们的同情。 八年之后,由于鲁庄公在太庙中没有夫人灵位,鲁僖公又将哀姜灵位归于太庙,附于鲁庄公之旁。她的地位最终还是得到了承认。 ~~三桓~~ 鲁国总算安定了下来,鲁僖公拜季友为上卿,将费邑(今天山东费县西北一带)封给季友作为采邑。 受封时,季友若有所思,他对鲁僖公说道:“臣、庆父和牙同为先君桓公后裔,为了国家,臣逼迫牙和庆父自裁,实在是情非得已。现在臣独享尊荣,却没有人祭祀他们,臣有何面目见先君桓公于地下!”季友这是真情流露,斗争是残酷的,为了国家安定季友不得不除去自己的亲人,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痛。 鲁僖公有些为难:“可是这两个人都有谋逆的罪行,如果封赏他们,恐怕人心不服。” 季友说:“他们虽然有谋逆之心,但没有谋逆之行。而且都不是死于审判,臣以为应该为他们选择后代,来彰显国君对亲人的重视。”叔牙的确没有谋逆的行为,但是庆父却是两位鲁君被杀的幕后主使,还有慎不害也是死于庆父之手。 鲁僖公听从了季友的建议,选庆父之子公孙敖继承庆父的封地成邑(今天山东宁阳东北),别出孟氏;选叔牙之子公孙兹继承叔牙的封地郈邑(今天山东东平东南),别出叔氏,后来改为叔孙氏;而季友除了费邑之外,另加封汶阳之田,别出季氏。 从此之后季氏、孟氏和叔孙氏,共同参与管理鲁国,因为三家都是鲁桓公的后代,因此被称作“三桓”。 要特别说明几点:首先,三桓为孟氏、叔孙氏、季氏,而非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 在彼时,“孙”是对于宗主的尊称,如后文中我们会遇到 “孟孙蔑”、“臧孙纥”、“季孙行父”,孟、臧、季这是氏,加进孙字就表明他们是这些氏族的宗主,而宗族一般成员只能称“孟某”、“臧某”、“季某”。也就是说“孟孙”、“季孙”并不是氏称。 但是叔孙氏的情况另当别论,前文提到公孙兹起初是别出叔氏的,但是鲁国后来又出现了子叔氏,而子叔氏也可以简称为叔氏,所以,为了不至于混淆,原来的叔氏一脉就改称叔孙氏了。 还有孟氏,庆父自称仲,他的后人本应该是仲氏,但是由于庆父作恶,故后人弃仲字不用,以其庶长子出身而改称孟氏(不过《春秋》中依然坚持称其为仲氏,所以在后文中我们会看到孟氏宗主孟孙蔑有时被称为仲孙蔑,孟孙何忌有时被称作仲孙何忌,因为这两者是可以通用的)。即使如此,孟姓后人对于这位三年连弑二君的始祖也是不敢礼敬,而奉其十二世后裔亚圣孟子为孟姓的得姓始祖。 历代史家对于季友的做法颇为诟病,因为在若干年后,三桓把持朝政愈演愈烈,终致逐步架空鲁君,鲁国国势日渐衰落。 难道素有贤名的季友真得只是徒有虚名?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亲亲上恩还是尊贤上功,这是个问题~~ 我们先看一段文字,这是一段关于姜太公和周公旦谈论治国之道的文字,出自《吕氏春秋》。 吕太公望封于齐,周公旦封于鲁,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谓曰:“何以治国”,太公望曰:“尊贤上功。”周公旦曰:“亲亲上恩。”太公望曰:“鲁自此削矣。”周公旦曰:“鲁虽削,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 翻译一下大致意思:太公和周公分别受封齐国和鲁国,两人谈起治国之策,太公认为应该“尊贤上功”,周公主张“亲亲上恩”。于是太公说,“(如果这样的话)鲁国以后就会衰落了。”周公则说,“鲁国虽然衰落,但最后主政齐国的未必会是吕氏了。” 周公所说的“亲亲”,就是亲近其亲属,比如在人才选拔时,要优先考虑亲属成员,尤其是具有亲密血缘关系的近亲。而太公所说的“上功”不难理解,就是以能力和才识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 今天的我们自然而然的会觉得以“亲亲上恩”作为国家人才选拔制度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古人并不这么认为,尤其在先秦时代,因为在这两者的背后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人才选拔,更深层的是政治权力的继承。 周朝分封诸侯可以说是对“亲亲上恩”政策的最佳诠释了,《左传》中记载“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荀子》中记载周公平定三监叛乱后“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周之子孙苟不狂惑者,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也就是说周室子弟只要不是太不上道太不成器,都能得到一片不错的封国,周公的儿子们也分别被封凡国、蒋国、邢国、茅国、胙国、祭国等国君,而且这种倚重血缘关系的做法在当时并没有引发反对,反而被认为是理所应当,所以《荀子》后文说“而天下不称偏焉”。 第八十五章【侵略者】 为什么? 因为周王朝就是一个以宗法制为基础的王朝,分封的根本性目的就是“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周武王攻下朝歌,仅仅代表着殷商王室的覆灭,除了周朝原来的传统势力之外,其余许多地区依然被殷商残余势力所控制,所以周武王和周公旦接连分封本姓同宗各就藩国,以屏王室,姬姓诸侯以血缘关系互相关联,成为了中央王室抵御外敌的重要手 再看“尊贤上功”,《吕氏春秋》记载武王“封黄帝之后于铸,封帝尧之后于黎,封帝舜之后于陈,封夏后之后于杞,立成汤之后于宋以奉桑林”,这些诸侯国都是因为祖上的显赫而受封,这就是“尊贤”;而“上功”的典型例子就是姜太公了,他因赫赫战功被封于齐国镇守东方,正因为此,太公在齐国初建时就采取了“举贤而尚功”的人才政策,与“因其俗,简其礼”成为了齐国的两项基本国策,一直被其后代延续。 而鲁国是“礼仪之国”,“周礼尽在鲁也”,故周公的礼乐制度被传承的同时,“亲亲上恩”政策也被鲁国一直延续下来,季友也正是继承了先祖的传统规制, “宜并建之,以明亲亲之谊 ”。起初他勒令叔牙、庆父自裁,而不是接受审判以谋逆论罪,正是为了有一天方便启用他们的后人,以公族护卫公室。 当然了,纯粹的“亲亲”和“上功”的都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不同的国家根据各自情况测重点不同,“亲亲”的鲁国也有启用一介布衣曹刿这样的例子,“上功”的齐国还有“天子二守”以及之后的崔氏、庆氏、栾氏(都是出自齐国公室)这样的世家公族。 当明白了人才选拔背后其实还附加着权力继承时,我们再转过头来看他们的“优缺点”:“尊贤上功”显然是有利于做到人尽其才,因为这种模式突破了血缘的局限,但其危险性在于“大权旁落”,后来齐国一直以强国姿态立足于诸侯间,并且首先称霸中原,但是二十四世后却发生了“篡杀之臣”事件,最终田氏代齐,印证了周公“有齐者亦必非吕氏也”的论断。 而继承了“亲亲上恩”政策的鲁国固然保障了政权的传承,虽然“篡杀之臣”也不少,比如三桓在后来数次发兵围攻鲁君,以至于鲁国公室名存实亡,甚至有两代国君被迫流亡他国,最终客死异乡,但始终没有出现像齐国那样的“田氏代齐”的情况。然而鲁国埋没贤才,庸人治国,国势日渐衰微,到后来被邻国欺凌竟成了家常便饭。 再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关系的改变,传统意义的“尊贤上功”“亲亲上恩”已经日渐消弭,其背后的权力继承机制也已不复存在,但二者对人才政策的影响仍然贯穿于整个中国历史,各王朝、各集团乃至近现代的私人企业都在不断地以自身的兴衰诠释着两者的微妙关系。 “亲亲上恩”还是“尊贤上功”,还真是个问题! ~~好鹤亡国~~ 当鲁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卫国却又发生了惨案:北狄入侵卫国,卫人惨遭屠戮,国君卫懿公也惨死敌手。 卫懿公这人有个特殊爱好,养宠物,而且他喜欢的宠物也比较特别—鹤,鹤姿态高雅,鸣声清冽,故又有仙鹤之美称,卫懿公以鹤为宠物,可见也是个雅士,然而大量事实证明雅士往往不见得是明君,一如李后主、宋徽宗。 卫懿公也是这样。 他好鹤成痴,不仅派人到处搜罗仙鹤,而且为仙鹤定了品级,上等的鹤给与大夫级俸禄,次一些的给与士一级待遇,养鹤的宫苑不够了,就不断扩建,养鹤的资金不够了,就向国人加收。而且卫懿公出游都要用大车带上这些漂亮的仙鹤,称它们为鹤将军。卫懿公是标准地把爱好当成事业经营了,那么他的正式职业—国君应该做的事情也就自然被抛之脑后了,他不理国事,国人死活自然也不放在心上。总之这是一个不称职的领导。 当时石祁子和宁速担任卫国上卿,石祁子是石碏后人,“祁”应该为谥号,本名不可考,宁速是宁氏宗主,因为受封于宁邑而得氏,宁速谥号“庄”,故又被称作宁庄子。两人多次进谏,卫懿公都毫不理会。卫国许多大夫都退居各自封邑,远离朝堂,还有一些人出奔他国,比如公子毁,公子毁是卫昭伯(就是公子顽)与宣姜的小儿子,在卫国很有名气,他看到朝政荒废,就到了齐国,投靠了舅舅齐桓公,齐桓公选了宗室女子嫁给他,让他安心在齐国安家。 卫国人常常追忆故世子急子和公子寿的高尚品行,对于弑杀兄长的卫惠公一脉颇有微词,常常诅咒他们不得善终。而急子和寿都没有留下后代,被逼退位的卫君黔牟也已经谢世,卫人都把希望寄托于公子毁的身上,如今公子毁也出奔他国,卫人的希望落空了,卫人的心儿凉透了。 而在此时,一场更大的灾难又将降临。北方,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毫无防备的卫国。 公元前17世纪,商汤推翻夏朝,将其末代君主夏桀放逐于南巢(今天的安徽巢湖一带)作为商朝的附庸,夏桀三年后死在了那里。然后,人们竟发现夏桀的儿子獯粥(xun yu)与桀的妃子有染,商汤厌恶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就剥夺了獯粥的财产继承权,并打算进一步惩罚他。獯粥得知消息就带着几个相好的逃到北方,在那里繁衍生息,成为一个民族,数百年后他们的后人与迁徙到这里的北戎等游牧民族相互融合,最终成为匈奴民族,獯粥因此被认为是匈奴的先祖(匈奴与獯粥发音相近)。不过在春秋时期,中原诸夏以方位命名将其称为北狄,北狄继承了夏朝的杀牲祭祀日月、依靠星相占卜的习俗,同时与亡父寡妻结婚的习俗也流传下来。因为在北方恶劣的条件下生活,他们选择了游牧为生,同所有的游牧民族一样,当狩猎成绩不佳,或者草原受灾瘟疫横行时,他们便会组团入侵他国,实施抢劫。而在此时,北方的晋国已经崛起,刚勇剽悍的晋人挥舞着大戟长戈痛击狄人,北狄被追杀的一路逃窜,其战略空间一再压缩,被逼急的狄人不得不转移目标,他们大举南下,贪婪的目光瞄上了中原。 北狄先是攻击了邢国,当齐国发兵救援时,他们立即转移目标,入侵卫国,充分发挥了游牧民族的特长。 当边关的急报送到朝歌时,卫懿公正载着他的宝贝们出游呢,他闻讯后大惊失色,赶紧召集兵马,并向民众发放武器准备迎敌。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民众竟纷纷出逃。 卫懿公大怒,派人抓回几个人问话,狄人入侵本国,为什么不思抵抗? 被俘的人高昂着头回答:“您只要用一件宝贝就可以抵御敌人,我们这些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卫懿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宝贝能够御敌?” “您养的那些鹤呀!” “仙鹤怎么能够御敌?”卫懿公显然属于慢反应慢型的,没听出来国人在讽刺他。 “既然仙鹤不能打仗,您为什么还要养呢?我们能打仗,可您管过问过么?”这几个人也豁出去了。 卫懿公面露愧色,想不到自己的爱好让民众有这么大的意见,他立即表态,将所豢养的仙鹤全部驱散。 仙鹤被放归自然,不过这些仙鹤过惯了被豢养的生活,居然盘旋在天空久久不愿离去。 石祈子、宁速也火速赶往街市,向民众解释国君已经明白自己的过失,并且已经在积极补救。可是没有人相信,国君抛弃了我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所以我们也要抛弃国君,抛弃这个国家! 这时,狄人已经杀到了荥泽(朝歌北),石祈子请求卫懿公向齐国求救,因为单凭武备松弛的卫国是绝对抵不住彪悍的狄人的。然而卫懿公却显示出他的血性:“当初齐国讨伐卫国,最后虽然退兵,但两国并未修书修礼,此时齐国未必肯出手救援,不如我卫国拼死一战!” 宁速看到卫懿公如此决绝,就主动请缨交战,让懿公退守。卫懿公又拒绝了:“寡人若不亲自前往,恐怕国人会认为我不是真心悔过,就难以尽心尽力!”他给石祈子玉玦命他代理国政,又给宁速箭矢命他留守国都。 “国中之事就有劳两位了,”临行前卫懿公嘱托二人:“寡人若不能击退狄人,誓不回还!”卫懿公抱定必死决心孤身抗敌,让两位大夫泪流满面,国君是真得真得悔改了,他这是为了赎罪,可是这样就真的能击退狄人吗?宁速和石祈子为国君流泪,然而民众不这么想,士兵也不这么想,平时你老人家不管国人死活,一心扑在养鹤事业上,如今外敌入侵,你倒想起我们了,想着带我们送死,门都没有! 卫懿公夜间视察军队,只听到军中歌声阵阵: 鹤食禄, 民力耕, 鹤乘轩, 民操兵。 狄锋厉兮不可撄, 欲战兮九死而一生。 鹤今何在兮? 而我瞿瞿为此行! 士兵们还在抱怨,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个国家是国君的,但也是他们的,救国家就是救自己,抛弃国家就是抛弃自己,一个差劲的国君不把他们当人看,那么狄人呢?当长矛利箭穿过身体时他们才会明白,狄人更不会把他们当人看。因为他们是异族,是侵略者! 可想而知这样的士兵如何能够抵御敌人,而卫懿公所指派的领军大夫渠孔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儿,在他的带领下,毫无斗志的卫军被狄人包了饺子,卫兵全军覆没,卫懿公也未能幸免,被砍死后,连身体都被狄人分而食之。 卫国太史华龙滑与礼孔也被狄人抓住,两人急中生智,声称他们是卫国的太史,掌管国家祭祀,表示他们可以先回朝歌向神祈祷,不然鬼神也不会保佑狄人夺取卫国的。狄人素来信服鬼神,听他俩这么一听,就放他们回去报告祖先去了。 两人驾车回到朝歌,远远地看到宁速正在城头巡视,就大声喊道:“我们已经全军覆没,国君被杀,狄人锐不可挡,快想法躲避!” 宁速急忙命人打开城门迎两人入城,礼孔拒绝了,“我和国君一起出城,却不能和他一起回来,这不是人臣应该做的事情,我要追随有国君于地下!”说完,他抽出佩剑自刎身亡。 华龙滑哭着进了城:“我也应该以死殉国,但不能让我卫国史籍无法传承啊!” 城中顿时哭声一片。 逃亡吧! 逃亡吧! 石祈子护送卫国公室人员连夜出城,太史华龙滑抱着卫国典籍紧随其后,宁速带领部分士兵断后。卫国民众闻讯,都携老扶幼跟在逃难的队伍后方。 狄人很快进入了朝歌,他们闯入宫殿,闯入官邸,闯入民宅,肆意抢夺,他们点起火把,焚烧屋舍,他们高举刀剑,肆意屠杀,他们又追上逃难的队伍,如野兽一般撕夺,他们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然而他们仍然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继续追击,继续屠杀,直到黄河岸边。 此时,得到讯息的宋桓公(宣姜的长女是宋桓公夫人)派兵到黄河渡口接应,卫国民众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他们痛哭着爬上船,才得以逃脱性命。 面对滔滔黄河,狄人不得不勒马返回。 朝歌,这座当初在殷商国都废墟上建立的伟大城市就此被毁一空,自周公平定三监之乱,将这里封给康叔建立卫国,卫国成为当时最大最富有的诸侯国之一,至此历时近四百年,康叔之治,武公盛世,卫国曾几度辉煌,然而这一次浩劫之后,朝歌陨落了,卫国先后被迁往漕邑(今滑县境内)、楚丘(今滑县东)、帝丘(今濮阳一带),国势日渐衰微,最后沦为仰人鼻息的小国。 狄人入侵时,卫国大夫弘演正出使陈国,他听说国都被袭,就赶紧结束访问火速回国,可映入他眼帘是断垣残壁,遍地死尸,朝歌已经沦陷,卫国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弘演觉得自己就像在噩梦中一般。 全军覆没!那么国君呢? 弘演不敢想,他失魂落魄地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走着,猛地他看到了那面大旗,沾满血迹的大旗歪倒在地。 弘演茫然地寻找着,他听到一声呻*,循着声音去找,是一名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内侍。弘演嘶哑着声音问道:“国君呢?国君在哪里?” 内侍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肉,这就是国君,他已经被狄人分尸吃掉了! 弘演对着血肉失声痛哭,他在其中捡出了一块碎了的肝脏,对着肝脏行礼、复命,他对随从说:“国君无人收葬,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做他的棺椁,我死后,把我埋在树下,待我卫国重立新君时,把这些事情报告给他!”说完他用刀割开了自己的肚子,将卫懿公的肝脏放入其中。 弘演死了,随从按照他的遗言将他埋葬,用车带着内侍离开了此地。 石祈子和宁速登岸后,清点人数,点着点着两人点不下去了,抱头痛哭。因为偌大的朝歌城中得以成功逃脱的民众仅有七百二十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需要尽快确立新的君主。遗民太少,两人就商议将受害相对较轻共邑、滕邑两地民众抽出一些,共凑够五千人,在漕邑扶助公子申(卫昭伯与宣姜的另一个儿子)即位,公子申即卫戴公。 屋漏偏逢连阴雨,卫戴公一向身体较差,加上数天来的折腾,他即位后旧病复发,不几日就去世了。 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了,宁速亲自前往齐国迎回公子毁,并向齐国求援。 齐桓公听闻此讯,也是大为伤感,他送给公子毁一乘马车、五套祭服,牛、羊、猪、鸡、狗各三百只,又给公子毁的夫人马车和锦缎,这些都是即位时要用到的。齐桓公又派长子无亏率三百乘车保护公子毁回国。 当他们抵达漕邑时,弘演的随从和那个受伤的内侍汇报了弘演杀身葬主的事情,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公子毁派人往荥泽收殓弘演尸体,接着为卫懿公和卫戴公发丧,又追封弘演,并录用他的儿子。 第二年春,公子毁改元,史称卫文公。 在经历人间地狱之后,卫国已是千疮百孔,全国仅有兵车三十乘,卫文公也一直是寄居民间,不过文公为人朴实,他布衣素食,早起夜息,辛苦劳作,处理问题,安抚国人,《史记》记载“文公初立,轻赋平罪,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卫国就这样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得到了一丝喘息。 第八十六章【天下霸主】 公子无亏返回齐国时特地留下三千士兵,以帮助卫国守护漕邑。无亏回国后向齐桓公汇报了卫国的情况,着重提到卫文公的辛苦创业和弘演的忠烈壮举。 齐桓公听后感叹道:“竟会有如此忠臣,卫国不会灭亡啊!” 管仲则建议重新选一片地方为卫国修筑城池,也省得齐国派兵守护,劳民伤财。 齐桓公深以为然,他与管仲大致筹划一下,准备召集诸侯共同出一把力。就在这时邢国又派人求援,狄人突然又攻打邢国,情势十分危急! 邢侯搏戎~~ 邢国为周成王所封,其位置大概在今天的河北邢台一带。首任国君为周公旦的第四子苴,邢国是狄戎活动频繁的地区,肩负着阻止戎人东出太行及狄人南侵中原的重任,同时联络齐、卫,并与北方的燕国遥相呼应。 邢国自建国开始,就与狄戎长期交战,邢国以一己之力抗衡戎狄数百年,史籍中多次记载邢国大破北戎的战绩,邢国履行了屏藩周疆的重任,留下“邢侯搏戎”的美谈。春秋初期,北狄中的一支日益发展壮大,开始走向扩张之路,而邢国国势却渐渐衰落,此消彼长间,邢国已经无法独立应对这个昔日的对手了,当北狄大举入侵时,无奈的邢侯急忙派人传书向齐国求援。 齐桓公问管仲,怎么办? 管仲回答:“当然要救,诸侯之所以听从齐国号令就是因为齐国能够扶危济弱,我们没能及时救援卫国,若再不救邢国,那齐国霸业可就危险了!” 齐桓公于是传檄宋、鲁、曹、邾四国,要他们各派兵马约定在聂北(今山东茌平一带)集合,合力救邢。 宋国和曹国得到号令立即出兵抵达聂北。此时这两国加上齐国兵力已经足够抗击狄人了,管仲却建议桓公暂缓用兵。 莫非管仲有更好的破敌之策? 非也! 管仲的理由是现在狄人刚刚进攻,此时出兵,齐国功劳就太小了,不如等到邢国被打得快支持不住时再出手,那时狄人也疲惫不堪了,“驱疲狄而援溃邢,所谓力省而功多者也!” 管仲果真是商人的出身、政客的头脑,一切都要从利益出发,邢国的存亡和民众的生死都只是他算计的一部分! 齐桓公听从他的建议,以鲁国和邾国未到为理由,就地屯兵,并暗中派人打探前方战事进展如何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邢国终于坚持不住了,防线被突破,邢军溃败,邢侯带领国人逃向聂北齐国营地。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盼的齐桓公,齐桓公拉住他的手,深情地说:“都怪寡人没有及时救援,以至于贵国受苦,其罪在我呀!” 齐、宋、曹三国军队这才拔营起兵,待赶到邢国时,狄人早就跑了,他们得知三国联军到来,就放了一把大火,往北飞驰而去。 齐桓公传令大军投入到灭火行动中,看着到处是倒塌的房屋,火烧的痕迹,实在无法居住了,桓公问邢侯:“之前的老城区还能居住么?” 邢侯是个明白人,他回答道:“民众大多逃到了夷仪(今邢台西北一带),我也准备迁都到那里。” 于是齐桓公传令三国军队各自带上工具,前往夷仪修筑城池。另外又重建朝堂、太庙,并帮助邢国盖了民房,然后从齐国运来粮食、牛马、布匹支援邢国。 邢国上下无不对齐桓公感恩戴德。 紧接着齐桓公又带领宋、曹军队前往卫国。 卫文公带领卫人早在迎接了,齐桓公远远看到外甥依然穿着丧服,恻隐之心更重,他对卫文公说这次前来就是要为卫国建设国都,你可有中意的地方? 卫文公回答已经占卜过,吉地选在楚丘,可是卫国实在没有能力修筑城池。 齐桓公一听地方已经选好,就表示建设的事就包给我们吧!并立即宣布工程队开往楚丘。 为了感谢齐桓公再造之功,卫文公特地作诗一首,名曰《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成语“投木报琼”就是出自此处。 后世称齐桓公为五霸之首,因为他最早称霸,因为他九合诸侯数次会盟,更因为他“兴灭继绝存三国”的不世功劳:立鲁僖公保全了鲁国,重建夷仪保全了邢国,建设楚丘保全了卫国。 当然,对于齐桓公兴灭继绝的壮举,我们除了表示崇高的敬意之外,还要为他高超的政治手段所折服。 邢国、卫国相继沦陷,意味着中原诸侯在黄河下游以北失去了战略纵深,狄人的势力极有可能直接突破黄河,东侵齐国。齐桓公将邢、卫两国都分别迁至夷仪、楚丘,短期来说确实让两国暂时避开了狄人的锋芒,而长期来看两国实际上是变相地加强了齐国西北的战略缓冲和防卫工作,稳固了齐国的国防安全。 齐桓公此举可谓名利双收,一举两得。 再加上之前灭掉孤竹和令支,拯救燕国于水火之中,齐国周边的诸侯都臣服于齐桓公的脚下,齐国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原霸主。之所以不说是天下霸主,因为齐国的势力并没有覆盖地足够广,还有国家真不买齐桓公的账。 其中的代表莫过于楚国了。 我蛮夷也~~ 楚国,横卧南方的庞然大国。 楚国人民奉上古时的重黎为祖先,重黎是五帝之一颛顼的孙子,是炎帝的火师,他还有另一个声名赫赫的名字—祝融(也有学者认为祝融其实是火师的官职称号)。祝融一族最早是在河南新郑定居,故新郑也有“祝融之墟”的称号。 在上古时期的争斗中,以及后来商王朝的驱逐下,楚人的祖先从“祝融之墟”不断南下,开始了数百年的迁徙之路,他们将中原文明一路播洒,又不断地融合当地的“蛮夷”文化,到了商末周初,楚人大致迁徙至今天的湖北荆山一带定居。 此时,楚人的首领名叫鬻熊,这位年迈的首领博学多才又雄心勃勃,周文王和周武王都曾向他请教过,之后鬻熊率领楚人响应了周武王的邀请,积极参与到伐商之战中。 到了周成王时期,周公主持分封诸侯,鬻熊的曾孙熊绎被分封在荆地,建立了楚国。然而初建的楚国地位非常低下,方圆仅五十里,熊绎也仅仅获得了子爵的爵位,勉强跻身于诸侯之列。这是个贫瘠的国家,清华简《楚居》中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熊绎建国后修建了宗庙准备搞祭祀,可是楚国国内却连头祭祀用的牛都备不起,楚人不得已,只好干起了小偷小摸的勾当,他们从邻近的鄀国偷了一头无角小牛回来。因为怕鄀国人看见,熊绎不敢在白天祭祀,只能在夜里偷偷宰牛悄悄祭祀。后来,在夜间杀牛祭祀居然成了楚国祭祀方式中的一种。足见这个新建立的楚国是如何的窘迫。而更令楚人难堪的是,周人提到楚国时竟以“蛮”字冠之称它为“蛮楚”,这根本就是一种蔑视了。 其实并不奇怪,楚人定居的地区正是华夏民族的早期死敌—苗人出没的地方。苗人的祖先就是传说中半人半兽的战神蚩尤,上古时期,炎黄部落与蚩尤大战于涿鹿,蚩尤战败,其部落瓦解被逼退出黄河流域,最终流亡至长江中下游,化身为三苗民族。此后尧、舜、禹三帝执政,又屡次与三苗交战,双方积怨极深。而后迁来的楚人却在与苗人后裔的战争及交往过程中渐渐融合,最终成为一个历史渊源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民族。周人自然以“华夷之辨”的理念直接认定楚人与蛮夷无二,产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强烈排斥 在克商立周的大背景下,周人克制了这种歧视,但到了周朝建立,周人的高高在上就表现地一览无余了。周成王分封诸侯,在岐山搞了一次大会盟,熊绎受邀出席,他满怀激情地如期赴会,却遭遇了当头一棒,周王朝竟然安排他和鲜卑的君主去摆滤酒的茅草束,设立望祭山川的木牌位,看守庭院之中照明的火堆。周王朝的理由很充分,楚人的祖先是火师出身。熊绎还听到有许多诸侯的取笑声,一个小小的子爵,又来自蛮夷之地,竟然还想着能够登堂入席? 熊绎又羞又怒,这一刻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光大楚国!至于周王朝,从此之后熊绎再也没有尊重过。深受伤害的楚人将这种倔强刻在了骨子里,时至今日,许多湖北人依然会用“不服周”这三个来表达自己的铮铮傲骨以及不被束缚的昂扬精神。 看过吴宇森电影《赤壁》的朋友大都会记得这样一个奇怪的情节:周瑜和小乔为母马接生时,小乔的扮演者志玲姐姐操着一口撩人的娃娃音给刚出生的小马儿起了个名字,“萌萌”,说是因为小马是在楚地出生的。当时笔者一头雾水,直到后来在网上看到有高人分析才觉得吴导大才。《礼记月令》这样说,“是月也,生气方盛,阳气发泄,句者必出,萌者尽达。”意思是春季三月间,生机旺盛,阳气发散,草木弯曲的新芽长出来了,直立的新芽也长出来了。“句”同“佝”,是弯曲的意思;“萌”就是直立的意思。荆楚之国自然是直立奋发、昂扬向上的,自然也就是“萌”的,楚地的小马叫“萌萌”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事实确实如此,荆楚人民如他们的国号一样,国人们在君主熊绎的带领下,开始了艰苦的创业生涯。《左传》以“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描述了这一过程:楚国的先民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拉着荆竹编制的柴车开垦山坡林地,建设家园,创造出了灿烂、辉煌、包容又积极向上的楚国文化。几十年的辛勤努力换来了丰硕的成果,楚国的疆域不断扩大,财富日益增多,军事实力大大提高,加上楚地远离王畿,又有桐柏山、伏牛山、大别山三大山脉及水网交错的汉江流域阻隔,中原强权势力难以抵达,楚国隐隐间成为了江汉一带的霸主,他们以凤凰为图腾,不向周天子进贡,甚至阻扰南方其他诸侯的进贡。 这时的大周天子已经换成了周昭王,他挟“成康之治”积累的强盛国势,效仿先祖前后三次亲征楚国,然而前两次都无功而返,第三次虽然打击了楚国,但周朝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周昭王被楚人伏击于汉水,天子身亡,“丧六师于汉”。(也有说法认为周昭王征伐的“楚”“荆”并不是特指楚国,而是指南方诸多荆蛮部落。以当时楚国的国力,根本不至于劳动强大的周王朝兴师动众。晋代杜预注释《左传》就解释道:“昭王时,汉非楚境。”)这也成为了周朝命运的转折点,从此后西周走上了漫长的衰亡之路。 公元前887年,熊渠继任楚国国君,这是一位极负才识和进取精神的霸气君主,《史记》中记载他善于射箭,力大无穷,“弈名善射,不如雄渠”,雄渠即是熊渠,司马迁认为后羿有神箭之名,也有不如熊渠之处,可见熊渠有多么英雄。他同时还是一位了不起的战略家,自即位以来,熊渠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和解东方姬姓诸侯国,西征一度称雄的庸国(庸国是个古老的国家,周武王伐纣牧誓八国之一,都城在今天的湖北竹山西南一带),又沿汉江南下驱逐扬越(百越的一支),进而控制了江汉平原。 此时周朝又做了一件自毁长城的事情,贪婪的王室索要贡赋过重,逼反了南方的鄂国和淮夷,周夷王经过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平复了叛乱,但西周王室元气大伤。楚国趁着周夷王讨伐鄂国时趁火打劫,将鄂国的一部分纳入了楚国版图。 这是楚国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我们都知道,商周文明是青铜文明,青铜是铜锡铅的合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用的鼎、钟、簋、爵等礼器,打仗用的戈戟、钺、镞等兵器都是用青铜铸造的。没有青铜,贵族们没法祭祀通神,没有青铜,诸侯们没法征战天下。 而鄂地就含有丰富的铜矿资源。 楚国控制了鄂地,从此奠定了楚国数百年的扩张之路(另外,楚国也是比较早推广铁器应用的国家之一,在这之前,南方植被茂盛,石制农具粗笨迟钝,青铜农具铸造代价过高性能也差,难以开垦这些土地,而推广铁质农具之后,南方高温高热反而有了农耕优势了,中国的人口重心才开始向南移动)。为了保证铜资源能够顺利运回楚都,熊渠让三个儿子分别驻守长江中游三个要地,并立长子康为句亶王,次子红为鄂王,幼子执疵为越章王,还声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这是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因为大周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周天子,楚国只是一个子爵国家,自己称王已经是僭越了,熊渠竟然封儿子们为王,足见其勃勃野心,也从另一个方面看出楚国已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楚国了,楚国对于轻视他们的周王朝做出了相同的还击。 要特别说明,在这里,“中国”指的是中原国家。“中国”一词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西周初期的“何尊”,尊内122个铭文记载了周成王继承周武王遗训,“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意思是我住在天下的中央,治理民众。这里“中国”一词表示中央之国,何尊的“中”字上下弯曲,“国”字没有外框,看起来神秘古朴,其实蕴含着深远的寓意:中有延伸,国无边界。另外何尊还是最早出现“德”字的器物,在这之前的“德”字都是无心的,其的含义包括在“得”字中,“得”字即表示得到,也表示道德。何尊之后的“德”都有心,表明以德治国的理念。 何尊,中国西周早期一个名叫何的西周宗室贵族所作的祭器。1963年出土于陕西省宝鸡市宝鸡县贾村镇(今宝鸡市陈仓区),收藏于中国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何尊中的铭文,红圈内为“宅兹中国”四个字 何尊中“中国”铭文 第八十七章【阴险】 后来强势的周厉王即天子位,厉行改革,整治朝纲,北击獯鬻,东征淮夷,熊渠害怕周王攻伐,主动把王号去了,但是楚国扩张之路并未停止。 周宣王时期,周朝四面出击,诸夷臣服,周朝实现了所谓的中兴,为了对付楚国,周宣王在汉水与江淮之间加强了封锁遏制的锁链—“汉阳诸姬”。汉阳诸姬是周王朝为了加强对荆楚的控制,陆续在汉水以东以北和江、淮间,分封的姬姓或姻亲诸侯国。 在汉阳诸姬中,以随国(在今天的湖北随州一带)为核心,唐国(在今天湖北随州枣阳一带)、息国(在今天河南息县西南一带)为支点,依据山脉形成第一道封锁线,西北方的邓国(大约在今天湖北襄阳邓城)、申国(就是周平王外祖父申侯南迁后的国家)是这一封锁线的延伸,其余位置靠东北的诸姬则是第二道封锁线。汉阳诸姬如铁桶般牢牢锁住楚国,此后一百多年间,楚国十数位国君为此头疼不已,楚国陷入了北进扩张的瓶颈,不得不渡过长江向南拓展。 公元前771年,犬戎杀进镐京,周幽王身死,周平王即位,随即东迁,历史进入东周时期。此时的楚国国君名叫熊仪,他是楚国历史上第一位拥有谥号的君主,谥为“若敖”(不过《左传》解释“不成君,无号谥者,皆称敖”)。他的部分后代就以此为氏,若干年后,若敖氏成为楚国政坛乃至中华大地第一大家族,呼风唤雨,风头无两。 到了周桓王时期,郑国日渐强势,繻葛之战桓王兵败,又一次激发了楚人的称霸之心,此时的楚国君主为熊通,他率领楚军陈兵随境,威逼随国。 随国派出使者,“我无罪。” 就是呀,随国并无什么过错,你们为何大兵压境?说说你们的理由。 “我蛮夷也!” 熊通的回答够直爽,够可爱,也够霸道。讨伐你不需要理由,因为我是蛮夷。 “如今列国都背叛了天子,互相攻伐杀戮,我也有一支不成样的军队,想借此参与中原的政事,请王室提高我的尊号(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我是蛮夷,可我这个蛮夷并不低人一等,因为现在文明的中原诸侯也不再竞于道德,逐于文明,如今的时代是争于气力的时代,我这个蛮夷有气力有军队,所以我也要当家作主。 随国慑于兵威就向周王室传话,并带回了周桓王的回话,周桓王严词拒绝了这个欲观中国之政的蛮夷。熊通大怒:“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老师,成王却只封我楚国子爵爵位,现在蛮夷都臣服于我楚国,天子却不提升楚国的爵位,那我只好自称尊号!”熊通遂自称王号,就是声名赫赫的楚武王。称王后的楚国随心所欲的整合南方诸国,开始了统治长江流域的战争。 楚武王早前就曾先后攻克州(今天湖北监利一带)、蓼(今河南唐河一带)等国,他的霸道引起了中原诸侯地警惕,以至于当时的霸主郑庄公约蔡桓候在邓地商讨对策。 在征战长江流域之后,楚国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汉阳诸姬”,经过慎重思考,楚武王将攻击重点目标再次锁定随国。 在后世之中,随国的名声并不大,可在周王朝的历史中,随国是个分量极重的国家,事实上,同齐、鲁、晋、燕等国一样,随国也属于大周王朝重要的支柱性诸侯国之一,“汉东之国,随为大”。西周时期的随国实力非常强盛, 史书记载,随国位于今天的湖北随州一带,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时至今日随州一带却极少出土“随”字样的器物,反倒屡次发掘出很多带有“曾”字样的青铜器。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1978年在今天湖北随州城西两公里处发掘的曾侯乙墓了,这个墓葬一次性出土文物多达七千多件,其中青铜器达10吨,令人咂舌的曾侯乙编钟就是其中之一。而在古籍文献之中,这一带却没有曾国的相关记载。 考古发现的“曾”和史书记载的“随”究竟是什么关系? 史学界也一直争论不休。 直到2009年,考古学家在随州市区内又发现了新的古墓群,到2012年,考古学家在当地进行大规模勘探,一片大型东周曾国墓地群出现在了世人眼前,这就是“随州文峰塔曾侯墓地”。在这个墓地群出土了一套“曾侯舆编钟”,正是这套编钟,终结了“曾随之谜”大争论。因为曾侯舆编钟的一件钟上铸有一段铭文,讲述的是吴国伐楚,楚王逃到曾国,被曾侯保护的事迹,这段铭文正与《左传定公四年(公元前506年)》记载的该年吴国攻楚,楚昭王逃到随国被保护一事相符。原来,文物中的曾国和文献中的随国就是同一个国家。在先秦时代,像随国这样一国两名的情况并不罕见,如燕国又称匽国,楚国又称荆国。 曾侯舆编钟不仅坐实了曾随同国,更进一步印证了随国首封国君是文王四友之一的南宫适的论断,曾侯舆编钟上的铭文头一段就写到:“曾侯與曰:伯括上庸,佐佑文武,挞殷之命,抚定天下。王遣命南公,营宅汭土,君比淮夷,临有江夏。”这段铭文大意是“曾侯舆说,我祖宗伯括(通“适”字)被君上任用,辅佐文王武王,参加伐商,夺取天下。周天子命令南公营建城邑,统治淮夷,监视江夏。”曾侯舆编钟里还有一件残钟,上面铭文说“曾侯舆曰:余稷之玄孙”。也就是说,曾侯舆自称是后稷的后代,印证了南宫适与周王室本出一脉的关系。 随国凭着高贵的出身“君比淮夷,临有江夏”,更以地理之便,肩负着一项重要的使命—维护“金锡通道”的畅通。 随着社会的发展,青铜的使用量剧增,可是中原的矿藏资源并不丰富,我国的铜矿锡矿资源大多分布在西南省份以及长江中下游地区,西南之地路途遥远,所以离中原较近的长江产铜产锡地区最早也进入中原王朝的视线。据考证,早在商代前中期,商人就在今天的湖北武汉黄陂区盘龙湖附近建立了军事据点“盘龙城”,以中转运输矿藏资源,不过到了商王朝晚期,商人逐渐失去了对盘龙城的控制。周王室将随国封在湖北随州一带,起到的作用类似于盘龙城,就是负责维护金锡通道的畅通,为周王朝源源不断地提供制作青铜器的铜、锡原料。 当然,随国也近水楼台先得月,拥有了比中原诸侯多得多的铜锡资源,它的随葬品中出现那么多精美绝伦的青铜器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无论是出于控制铜锡资源,还是瓦解汉阳诸姬对楚国的制约,随国都注定是楚人前进道路上的高级拦路虎,这就是楚武王一生三次伐随的原因。 在位的第五十一个年头,公元前690年,楚武王第三次出征随国,临行前他突然感到心慌胸痛,就告诉夫人邓曼,恐怕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邓曼非常镇定,“看来大王的福禄要到尽头了!想我楚国由小到大,由弱变强,所依靠者就是一股精神,如果这一战将士们没有损伤,即使大王不幸辞世,也是国家社稷之福呀!” 于是楚武王亲率大军出征,在渡过汉水不久,他病情加重,就停下来坐在一棵香樟树下,溘然辞世。由令尹和莫敖(莫敖,也作“莫嚣”,最初是楚国的最高官职。楚武王即位后认为莫敖权势过大,就开始起用令尹为重臣,与莫敖并重。再后来莫敖的地位一降再降,到最后甚至列于左司马之下。而令尹成为了国君之下第一人。)继续行军,并在溠水筑桥,于随国境外安营扎寨,最终随国人恐惧之下向楚军屈服,令尹斗祁和莫敖屈重以楚王的名义进入随国和随侯结盟。楚军退兵渡过汉水之后公布了楚武王的死讯,其子熊赀即位,史称楚文王。 楚武王一生征战无数,克敌无数,在他的任内,江汉地区的诸侯国如巴、庸、濮、邓、罗、江纷纷倒向楚国,他为楚国北进中原打下了基础。史学界普遍认为楚武王和郑庄公、齐僖公是春秋最早称霸的三位霸主,但是他们的霸业较之后的“春秋五霸”有限,故被称作“小霸”,即所谓的“大霸不过五,小霸不过三”。 楚武王的另一创举是设置县制,公元前704年,楚武王灭掉权国(在今天湖北当阳境内),将其设置为权县,这是楚国的第一个县,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县。 其后楚文王又先后灭掉申国、息国,当时的令尹彭仲爽从分封制的教训和申、息两国的地理位置考虑,建议通通改为县,楚国郡县制正式确立。改间接管理为直接管理,楚国突破了商周以来的分封制成规,创造了郡县制这一开拓之举。国君对于县有直接领导权,可以从县邑调遣军队,征集赋税,比如申息军队,就是一支强悍之师。而且国君对于县公有任命和调遣的权力,更关键是县公不再是世袭制。郡县制的建立,使得地方政治、经济、军事权力集中起来,为全国的政令统一与中央集权开拓了先河,正是因为重视郡县制的建设,楚国这个未来的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的五千里大国始终没有出现三家分晋的分裂局面,楚国不仅基本统一了南方中国,更融合了南越、百濮、三苗等部族。 不过后来真正将郡县制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并不是楚国,而是另外一个被边缘化的国家,数百年后,强势崛起的它将与楚国在华夏大地上纵横捭阖,角逐整个天下。 楚文王不仅继承发扬了楚武王的县制,同时也继承了楚武王的勃勃野心和凌厉的性格,他即位后将国都从丹阳迁到郢(大约在今天湖北江陵纪南城),这里东接云梦,西扼巫巴,北连中原,南邻长江,这一举动无疑标志着楚国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江汉地区。 而此时齐国已经开始在中原图霸,为了与齐国抗衡,楚文王意图灭掉邓、申两国,其中邓国是楚文王母亲邓曼的母国,时任国君邓祁侯是邓曼的弟弟。在即位的第二年,公元前688年,楚文王北上讨伐申国,从邓国穿过,邓祁侯特地设宴招待外甥,邓国大臣认为志在中原的楚文王早晚必将攻打邓国,建议邓祁侯杀掉楚文王,“亡邓者必是此人,等他灭掉申国再转头对付邓国,就像咬噬您的肚脐一样,再也来不及图谋了。要杀他,只有这个时候!”这就是成语“噬脐莫及”的来历,但是邓祁侯不听,他认为外甥不会这么做,依然用礼节接待了楚文王。 后来楚文王果然在灭掉申国返回的途中突袭了邓国,邓国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十年后,公元前678年,楚文王再度伐邓,将其灭国,楚国彻底地打开了北入中原的通道,父亲楚武王“欲观中国之政”的愿望就要在自己手中实现了。 然而,楚文王终究也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因为仅仅过了三年,他就在一次征战中去世了,他的儿子熊艰承袭了国君之位。 ~桃花夫人~ 熊艰的母亲就是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桃花夫人。 桃花夫人,又称息夫人,她本是陈宣公的女儿,因嫁给息侯为夫人,故被称为息妫(陈国为妫姓)。息妫出嫁时,顺路到了蔡国,她要借机探望一下嫁到蔡国的姐姐蔡妫。谁也不会想到,息妫这一见竟然见出了楚、蔡、息三国此后数年间的纠合纷乱和难以言传的心酸苦楚。 息妫要来蔡国的消息送到,蔡哀侯高兴得手舞足蹈,显得比蔡妫这个做姐姐的还要激动,因为他早就听说过小姨子的绝代风貌,正想一睹芳容呢! 息妫到了,果然是艳若桃李,蔡哀侯看到她的美貌,就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而且居然在筵席之上出言轻佻,“止而见之,弗宾”,《左传》虽然只用六个字形容,然已经足见蔡哀侯的轻薄狂荡之举。 息妫大怒,离席而去。等到了息国,息妫放声大哭,并将经历告诉了息侯,息侯更是气愤,但息国国力弱小,不敢轻易地与蔡国正面冲突,不过不教训蔡候难解心头只恨,于是被怒火烧坏理智的息侯想到了楚国,他要假手于人惩治蔡哀侯。 第八十八章【忠臣】 息侯派使者拜见楚文王,说:“蔡国仗着和中原诸侯交好,便不向贵国进贡,现在有一个计策可以让蔡国臣服,那就是请楚国假意出兵讨伐敝国,然后我们就立刻向蔡国求援,等蔡侯来救的时候,我们就和贵国联合出兵,定能一举捉住蔡侯,这样还怕蔡国不对贵国俯首帖耳么?” 这计策太过阴损了,息侯为了报复真是不择手段。不过这正中楚文王下怀,现成的计划,既得的好处,野心勃勃的楚文王没有理由不动心。 按照计划,楚国立马发兵,讨伐息国,息侯的使者赶忙出使蔡国求援,蔡哀侯果然兴兵亲自来救。可蔡国大军刚到息国,还未安营扎寨,便中了楚军埋伏,蔡军大败,蔡哀侯被俘。 得手的息侯大举犒赏楚军,亲自送楚文王出城。看着洋洋得意的息侯,囚车中的蔡哀侯才明白这是被息侯算计了!蔡哀侯大骂息侯无耻,楚文王无义。 回到楚国之后,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楚文王决定在太庙烹杀蔡哀侯,以祭祀祖先。 眼看蔡哀侯就要被杀,楚国大夫鬻拳出言劝阻了,“蔡侯是大王的俘虏,杀了他当然容易,但是如果这样杀了他,诸侯谁还愿意归附?臣建议放过他,并与蔡国结盟,这样即得了盟友,又让诸侯信服,不是更好吗?”楚人一向被视为蛮夷,有相当的原因是他们的做法一直不为中原诸侯所认可,如果杀死蔡哀侯,其他诸侯可能会因为恐惧而联合对付楚国,鬻拳基于这种考虑,审时度势的提出释放蔡哀侯,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 楚文王坚决不听,蔡候如此辱骂自己,不杀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要搁别的人也就算了,可耿直的鬻拳认准了的事情岂能后退,他撸胳膊挽袖子,左手抓着楚文王,右手竟然抓了把刀子直接架到楚文王脖子上:“臣就算是和大王一起死了,也不忍心看见您失德于诸侯!” 或许是被这番举动给震惊地清醒了,楚文王表示鬻拳说得对,一切听鬻拳的! 鬻拳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他赶紧向楚文王谢罪道:“大王能听从臣的进言,这是楚国之福。但是刚才臣犯了大不敬之罪,请吾王惩罚!” 楚文王道:“寡人知道您是一片忠心,怎么会怪您呢?”楚文王知道鬻拳是个耿直无私的人。 鬻拳却大喊道:“大王虽然赦免臣,可臣不能宽恕自己!人臣有无礼于君者,这就是榜样!”说话间刀光闪动,鬻拳挥刀斩下自己一只脚。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鬻拳行动无礼,却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楚文王回过神来,赶紧命人救治,并将鬻拳的脚收好供奉起来,警示自己。鬻拳残废之后被楚文王任命为掌管楚国都城的大阍(守城的官员)。 楚文王深思过鬻拳的建议,不仅决定了要释放蔡哀侯,而且大摆宴席为他送行,希望他诚心诚意的归顺楚国,也给列国一个尊礼的楚国形象。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楚文王同席,蔡哀侯百感交集。 为了彰显诚意,楚文王传令歌舞伺候,只见衣香丽影,舞者蹁跹,楚文王让其中一个弹琴的女子为蔡哀侯斟酒,还问蔡哀侯,“君侯可曾见过这样的美女?” 虽然蔡哀侯也是好色之徒,可此刻哪里有心情欣赏美女,听楚文王大力推荐,才草草瞄了一眼。忽然间他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对楚文王说道,“此女确实很美,不过我曾见过比她美得多的女子,堪称天下绝色!” 楚文王很好奇,“君侯所见的绝色女子是谁?如何称得上绝色?” 蔡哀侯涩然一笑:“这世上最美的女子非息夫人莫属!她眼含秋水,面如桃花,我生平再没见过像她那样貌美之人!” 楚文王愣了一下,一脸向往地说道,“我若能见此女一面,死而无憾!” 蔡哀侯心中冷笑,不过面色如常:“以您的威势,就算是齐国、宋国的宗室之女都召之即来,更何况只是您统治之下的一个小小息国!” 就这样,蔡哀侯丢了一颗种子在楚文王心里,这是一颗复仇的种子,但对楚文王来说却是一颗春芽,抓绕着楚文王那颗躁动的心。 终于楚文王忍不了了,他一定要见一见这个蔡候所称的绝色女子,他要以盟友身份出访息国。 息侯听说楚文王要来,就亲自去道路旁迎接,亲自为楚文王整顿馆舍,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 在精心安排的筵席之上,息侯亲自向楚文王斟酒。楚文王接过酒爵,诡秘一笑道:“寡人曾经为君夫人效劳,难道君夫人不能为寡人斟一杯酒么?” 息侯有点难为情,但摄于楚文王之威,不敢违抗,遂命人请夫人来此为楚文王敬酒。只听得环佩叮咚,息妫盛装前来,果然惊为天人,楚文王的目光再也无法从息妫身上移开,他心花怒放地看着息妫斟满酒爵,并准备伸手准备去接,不料息妫却将酒爵递给旁边的宫人,转敬给楚文王。 楚文王一饮而尽后,息妫深施一礼,告辞离去。 她这一去把楚文王的魂也给带丢了,楚文王回到馆舍后,竟一夜无眠。 第二天,楚文王就在馆舍设宴款待答礼息侯。 息侯如约赴席,在酒席进行到一半时,楚文王借着酒劲儿又说:“寡人有大功于贵国,现三军在此,君侯就不能犒劳寡人吗?” 息侯再笨也能听出来楚文王心怀不轨,于是推辞道:“敝邑弱小贫瘠,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报答您,让我好好想想吧!” 没想到楚文王拍案而起,大喝道:“匹夫竟敢戏弄寡人!给我拿下了!” 息侯一个哆嗦,尚未来及反应,屏风后已经闪出楚国将领薳章、斗丹,就在筵席之上将息侯拿下。 楚文王则亲自带人进入息宫,寻找息妫。 息妫得知这场变故泪流满面,“引虎入室,是我们咎由自取!”她跑到后院,准备投井而死,结果被赶来的斗丹拉住了:“夫人难道不顾息侯死活,准备一起赴死吗?” 息妫听到这话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自己保全清白,那丈夫就必须要付出生命代价,她只能流着泪跟随斗丹去见楚文王。 楚文王心花怒放,这美人终于还是落入己手啦,他好言安慰并许下诺言不杀息侯,也不会断绝息国祭祀。无奈的息妫只能顺从,楚文王就在军中立她为夫人,同车返回楚国,因为她面如桃花,所以楚人又称之为桃花夫人。当然楚文王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息侯安置在汝水,封邑十家,延续息国祭祀。 莫以今时宠, 能忘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 不共楚王言。 唐代大诗人王维的《息夫人》一诗描述了她进入楚宫的生活,整整三年,息夫人郁郁寡欢,从未主动说话,对她犹自深爱的楚文王逼问缘故,息夫人流泪道:“一个女人服侍两任丈夫,不能死掉,又有何话可说?” 楚文王不甘心让他们的夫妻生活如此无趣,他迁怒于得罪过息夫人的蔡哀侯。为了讨好息夫人,楚文王举兵攻破蔡国,将尚在莫名其妙中的蔡哀侯再度押到楚国拘禁,一直到九年后蔡哀侯病死。楚文王死后,长子熊艰继位,熊艰怠废政事,喜好游猎,又对弟弟熊恽颇为忌惮,一心要除掉他。三年之后,熊恽逃过兄长熊艰的追杀,躲到了随国。后来,他取得了随人的支持,袭击并杀死兄长,夺取了国君之位,史称楚成王。楚成王即位后以熊艰未尝治国,不成为君,称熊艰为“堵敖”,不用王侯之礼安葬。 而此时息夫人却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她倾力辅助年幼的儿子安定楚国,选拔贤才,劝课农桑,最终在剪除了意图篡位的权臣子善(楚文王之弟,字子元,当时担任令尹)之后还政于君,从此后隐居深宫,淡出人们的视野。 关于她的最终结局版本众多,各具传奇。 其中最不可能的却是流传最广的:自从息夫人被掳之后,息侯几欲痴狂,他经常手捧桃花,沿街高呼“桃花归来兮”,而息夫人也从未忘记他,终于,她在楚文王外出打猎时悄悄跑到息侯的守邑倾诉衷肠,两人泪流满面,做歌曰: 毂则异室, 死则同穴。 谓予不信, 有如皦日。 歌毕,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跳入桃花涧中,双双坠亡。楚文王回宫后得知此事嗟叹不已,最终以诸侯之礼将两人合葬在汉阳城外桃花山上。 在史实中,楚文王去世于公元前677年,息夫人辅助楚成王剪除子善是在公元前664年,所以,所谓的息夫人与息侯殉情,楚文王为他们合葬只是一段传说而已。但是,后人依然在桃花山上建祠,四时祭祀这位美丽的夫人,这座祠堂被称为桃花夫人庙,至今仍是武汉风景名胜。 而在河南息县,息夫人被尊为平安神,是息县一张知名的城市名片。 ~~ 什么是忠臣~~ 接下来我们把鬻拳的故事做个完结。 公元前677年,楚文王与巴国在津地(今天湖北江陵枝江一带)交战,一年前巴人曾经袭击过楚国权县,当时楚国君臣都轻视巴人,疏于防范,权尹(权县地方官)阎遨因为缺乏军备人员弃守城池,只身潜水逃出,以至于巴人长驱直入,一度威逼郢都南门。楚文王盛怒斩首阎遨,因此阎氏一族非常怨恨楚王,暗中勾结巴人,约为内应。 楚文王率大军与巴人交战,本来已经处于上风,不料阎氏一族反戈,楚军大乱,巴人乘势追杀,大败楚军。混战之中,楚文王登高指挥,结果被巴人弓箭手瞄中,一箭射来,射穿了楚文王的腮帮,楚文王忍痛逃跑,巴人也不敢追逐,双方就此收兵。 楚文王狼狈回到郢都,而看守城门的正是独脚倔人鬻拳。 鬻拳在门内询问战况如何?俘虏了多少敌人? 楚文王捂着腮帮说没有占到便宜,自己还被射伤了。 没想到鬻拳听闻此言后竟然拒绝开门,“自从先王以来,我楚国战无不胜,还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败军之将,不许进我的城门!” 楚文王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好整顿人马又杀回去寻找巴人,可是巴人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楚文王又不好意思再回去,就和将士商量攻打北方的黄国,楚文王愤然喊道:“此行再不胜,寡人不归矣!”楚军将士备受激励,奋勇杀敌,把黄人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楚文王倍感欣慰,但是多日的征战杀伐,身心劳累,当天夜里楚文王箭伤迸裂,血流不止,他急传令速回郢都,结果走到半路上,楚文王就咽气了。 消息传来,鬻拳失声痛哭。在楚文王下葬之后,鬻拳自杀了,“我已经两次冒犯大王,就算他不诛杀我,我也没有脸面苟且偷生,我将追随大王于地下!”《左传》记载“鬻拳葬诸夕室,亦自杀也,而葬于绖黄。”绖黄就是坟墓甬道的门。鬻拳生前为楚文王看门,死后也为楚文王看门。 楚史中还有一则关于楚文王与另一位大臣保申的故事,保申是楚武王从申国为楚文王请回的师傅,位列太保之职,因此称保申。 楚文王沉迷打猎,有一次竟然外出三个月才回王宫;又沉迷于美女丹之姬,近一年不上朝。保申非常生气,要用荆条笞刑予以惩罚,楚文王赶紧说我愿意改,能不能把刑罚免了? 保申说:“臣受命于先王,如果不责罚你,就是违抗先王之命,臣宁愿开罪你也不愿违抗先王之命!” 楚文王只好趴在地上受刑。 保申先用荆条轻轻抽打楚文王几下,结果楚文王竟然洋洋自得说没什么疼痛。 保申责备道:“君子受刑,本身就是耻辱,大王竟然说疼不疼的问题,这是不知廉耻的表现呀!”保申还扬言要投水自尽以死觐见。 楚文王赶紧向保申认错,杀死猎犬,丢弃箭镞,放逐了美女丹之 保申敢于惩罚国君,还亲自行刑;鬻拳两次劝谏楚文王,一次以剑相逼,一次拒绝入门,两人都是以臣子身份逼迫君主,都是不顾君主的尊严甚至生命,这是今人看起来根本就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是春秋时期的士人都认为鬻拳和保申是大大的忠臣,因为他们是以国家的最高利益为出发点的,尤其是鬻拳,不惜以“犯上作乱”的行为也要让君主走向正确的路线上。 而楚文王能够坦然接受这种“冒犯”,不仅仅因为他是有度量之人(其实楚文王度量并不大),也不仅仅因为他是肯于虚心纳谏之人,更不仅仅因为他佩服鬻拳和保申的勇气和气节,在这些个人因素的背后,还有着不容忽视的价值观认知,这是当时的历史环境和政治氛围决定的。 在当时,臣民对于君主,君主对于臣民都有着义不容辞的职责,违背了这个职责,就要受到惩罚。保申强调先王之命,其实就是强调职责的严肃性。保申惩罚楚文王,鬻拳逼迫楚文王,这都是在履行他们的监督职责,因为国君是否合格地履行了职责,评判的权力掌握在臣民的手中。楚文王接受刑罚,被拒入门后攻伐黄国,都显得坦然受之,因为他也明白自己对于国家对于臣民职责,触犯了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那时的人们还信奉着“君不君则臣投外国”,但是随着时间地推移,越往后,人们越不把鬻拳视为忠臣了,因为人们普遍认为臣子的忠心首先是对君主的忠心,如果鬻拳也算忠臣的话,那所有的乱臣贼子就可以借助忠君之名行谋逆之事了。 人还是那个人,事儿还是那件事儿,评价却不一样了。 因为评判的标准,评判的立足点不一样了。 第八十九章【最早的空城计】 ~~空城计~~ 楚成王刚一即位就遇到了势头正劲的齐桓公,因此处在中原腹地的郑国成为了齐楚争夺的焦点。早在楚成王六年,公元前666年,楚成王的叔叔令尹子善就曾率六百车乘进攻郑国,郑国被连下数城,国都危在旦夕,面对声势浩大的敌人,郑国大臣各抒己见,“三良”也意见分歧,堵叔认为应该求和,他认为楚国是难以对抗的,师叔认为应该坚守,因为郑国刚与齐国结盟,齐国不会坐视不管;年轻的世子华则认为应该主动出击;最后表态的是上卿叔詹,他同意师叔的看法,应该坚守,而且他认为楚军不久将自行退兵。 郑文公不解,楚国令尹率军出征,怎么可能自行退兵? 叔詹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等楚军一到,臣自有退兵良策。” 但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很快最新战报传来,楚军势如破竹,已经突破桔柣(郑国远郊城门),外城不保! 堵叔不淡定了,赶紧撤到桐邱(今河南扶沟)避一避吧! 叔詹却道:“怕什么!”他不仅没有撤退,反而命令大开城门,让商铺照常营业,国人如常生活,然后暗伏甲兵于城内。 楚军先锋部队抵达新郑,只见城门大开,郑国人还是像平日一样在街上走来走去,楚军不由得心内疑惑,郑国如此平静,必有诡计,还是等待令尹到来,再作决定吧。 于是楚军离城五里,安营扎寨。片刻间子善赶到,听了汇报也是心生疑惑。他登到高处瞭望新郑,隐约看见城内的士兵和旗帜,不由得感叹道,“常听人说郑有‘三良’,看来郑国已经严阵以待了。我们还是探听虚实,然后再做决定吧!” 而这时齐国已经联合宋、鲁两国发兵来救了,子善听说这个消息吃了一惊,难怪郑国有恃无恐,若三国援军一到,楚军就会被夹击了。于是他暗传号令,秘密撤退。 为了迷惑郑国,子善在撤退的时候命令营帐不撤,钟鼓不鸣。 第二天天亮时分,遥望楚军营地,叔詹忽然说道:“楚营已空,楚军已退!” 属下无不惊讶,楚营明明旗帜飞扬,怎么说楚军已退?再去查看,果然楚军已经撤走了。 这时有前哨回报,说诸侯援军本来已经快到新郑,听说楚军已退,于是也各自回国了。 这时叔詹才解释道:“营帐上空鸟雀飞翔,盘旋不去,所以我知道这是空营一座了。我料定是诸侯援军到了,所以楚军得到消息,连夜撤退了。” 随从们对叔詹佩服的五体投地,面对强大楚军敢摆空城计足见叔詹之胆大,能够从盘旋的飞鸟分析楚军已退足见叔詹的心细,预料掌控事态发展分毫不差,叔詹不愧为郑国上卿,三良之首! 这一仗对郑楚两国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郑文公派使臣感谢齐桓公的援救,在此后一段时间里,郑国全面倒向齐国,再不敢有二心。 而回到楚国的子善得知被郑国摆了一道空城计,自觉惭愧不安,又被楚国上下取笑,于是加紧了篡位的进程。最终楚成王和息夫人在若敖氏一族的协助下,除掉了子善。在这场斗争中,若敖氏一族中的天才人物斗毂於菟脱颖而出,登上了历史舞台。 ~~斗毂於菟~~ 《左传》记载,楚国国君若敖(熊仪)娶的是鄖国(在今天湖北安陆县北)老国君的女儿,生下儿子伯比,若敖去世后,伯比尚且年幼,就随母亲定居在鄖国。现任鄖国国君和夫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外甥,常带他进入宫中,视如己出。正好鄖君有个女儿与伯比年纪相当,表兄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由恋爱,直到女儿怀孕,郧夫人方才知晓此事,她觉得耻辱,就禁止伯比进出宫中,伯比最后被逼离开了鄖国,回到了楚国。而郧夫人则将女儿囚禁起来,对外说是女儿生病,不令人知道此事。后来鄖女生下一个男孩,鄖夫人认为这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就派人将这个小男婴抛弃到云梦泽。 云梦泽,统指湖北汉江平原的湖泊群,“梦”在楚国方言中就是湖泊的意思。因为这一带的湖泊多为季节湖,每到夏季丰水期,湖水烟波浩渺,到了冬春季节,则水退陆进,草木茂盛,成为理想的猎场。而广义的“云梦泽”范围要大得多了,包括了周边大范围的山林和沼地。 有一天鄖君带领随从到云梦泽打猎,鄖君看到惊人的一幕,一只老虎竟然在为一个孩子哺乳。鄖君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就罢猎而归,并将所见告诉了鄖夫人。 鄖夫人也吃了一惊,她想了片刻,就支支吾吾说出了女儿未婚产子被自己丢弃云梦泽的事情,“莫非,老虎哺乳的就是那个孩子?” 原来竟是自己的外孙!鄖君下巴都惊掉了,他再细想,又觉得这其实是吉祥之兆,外孙能被猛虎哺乳,必定预示着神的旨意,不是说大周的祖先稷出生后不是就曾被百鸟用羽毛覆盖吗?鄖君立即带人又回到云梦泽中,很幸运,孩子还在,鄖君赶紧把孩子抱回,并给这男孩取名“毂於菟”, “毂”是古越语,意思是喂奶,“於菟”是古彝语,意思是老虎。后来,毂於菟取字子文,这个“文”字也是取自老虎斑纹的意思。 开明的鄖君成全了伯比和女儿的婚事。毂於菟也就跟随母亲到了楚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待渐渐长大,毂於菟更是出类拔萃,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在楚国声名鹊起。后来伯比因战功被封在“斗”地,因此以斗为氏,被称为斗伯比,毂於菟也被称为斗毂於菟。斗伯比去世后,斗毂於菟继承了父亲的楚国大夫之职。 子善被诛杀后,楚成王任命斗毂於菟为新的令尹,开启了楚国全方位的改革,斗毂於菟启用大批贤能,屈完、斗章、斗班陆续进入楚国权力中心。而且楚成王效仿齐桓公尊管夷吾为仲父的做法,也只称呼斗毂於菟的字—子文。 子文不仅能力出众,个人品格更称得上古今典范,不同于管仲的奢靡,子文是极为简朴廉洁的,子善为令尹时大肆挥霍铺张浪费,楚国国库空虚,这成为子文接任令尹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他选择“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就是献出自己家产解决国家燃眉之急,这也是成语“毁家纾难”的来历。子文的举动带动了许多楚国大夫,他们纷纷贡献家财,帮助楚国度过了经济难关。 子文身居高位却不庇护任何人,他的堂弟违反国法,刑狱官将其抓捕,可听说是令尹的亲人后又将其释放了。子文知道后严厉地批评了刑狱官,又将堂弟交给他依法处理。楚成王知道后不等穿好鞋子就赶到子文家里,向子文致歉,说是因为自己失察才任命了徇私枉法的刑狱官,这个刑狱官最终被撤职,子文的堂弟也被按照国法处置。 令尹是官员之首,工务繁忙,因此子文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就赶不上吃饭,楚成王听说子文饿着肚子从事繁重的工作,大为感动,特批每天为子文准备一份工作餐。楚成王这一做法被历代楚王所遵循,成为了一听不成文的制度,一直延续下去。 另外,子文立功却不显山漏水,用权必先掌控分寸,真正做到了功高不盖主,权重不轻君。如他曾多次拒绝楚成王加给他的俸禄,有人觉得不能理解:“人生就是追求财富,可您却总是逃避财富,这是为什么?” 子文这样回答:“从政的人主要是为民谋取福祉,当大多数人身处贫困时自己却只顾发财,那他的死期就到了,我是在逃避死亡,不是逃避财富啊!” 《国语》记载:子文三次被任命为令尹,不喜形于色,三次辞去令尹官职,不怨天尤人。 能得到这样一位廉洁勤勉又有才的令尹,实在是楚成王之福。反过来讲,自然就是齐桓公之不幸,因为这必将损害齐国的霸业。 在图霸中原的道路上,齐国是发力最早的,也是最先得利的,但在这并不代表其他国家就是旁观者。就在齐桓公在中原高举尊王攘夷大旗的时候,晋国也已经基本完成了内部的优胜劣汰,又通过一系列灭国之战整合了局部资源;秦国也在征战中成长起来,开始学习中原新文化,改革旧风貌,盼望着东出函谷,挺进中原;楚国对进军中原更加热衷,而且它处处以蛮夷自居,没有像中原国家那样受到礼仪的羁绊,对于周围的弱国基本上是吞并了事。这种野蛮式的扩张带来的后果除了是受到中原文明的“谴责”之外,剩下的全是实实在在的发展和急速的扩张,可以说“楚国模式”比起管仲实施的“齐国模式”更直接也更有效(这不是说管仲的策略不够高明,而是国情、地缘所决定的)。当楚国开始强势插手中原事务时,齐国主导的中原联盟政治体系恐怕是难以对其进行有效遏制的,甚至在实力和利益的面前,一些小国将会投奔于楚国宇下,毕竟面包总是大过理想,现实总是大过空泛的主义。 而这种态势持续下去只有一个可能:楚国赶超齐国,取代霸主之位。 这种态势很快显现了。 楚成王和子文继承了楚国先君北上中原的既定方针,于楚成王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接连攻打郑国,并俘虏了郑国大夫聃伯。 无可奈何的郑文公再次向齐国求援。 齐桓公为此先后召集了四次会盟作为回应,而且一次比一次级别要高,议题也开始从“防楚”逐渐转化为“伐楚”。 “按照如今的形势,国君救助郑国,不如讨伐楚国。而要讨伐楚国,必须要联合诸侯!”看到郑国的国书,管仲展颜笑道:“国君数十年间遍施恩义于诸侯,现在终于到了可以有所为的时候了!” 如今的齐桓公经历了和山戎、北狄战争的洗礼,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他问道:“如果联合诸侯,只怕楚国会有所准备。” 管仲摇头道:“伐楚而不攻楚!” 齐桓公又蒙了,救郑就要伐楚,伐楚又不攻楚,太绕了! “蔡国与楚国接壤,我们以讨伐蔡国为名,然后借机进攻楚国,出其不意嘛!”管仲微微一笑。 齐桓公也笑了,他明白了管仲的意思,也知道管仲在笑什么,因为蔡国曾经得罪过齐桓公,而且就像当年的蔡哀侯得罪楚国一样,他的儿子蔡穆侯与齐国的恩怨也算是让人出其不意又极其八卦,而且也是从一个女子开始的。 ~~蔡姬~~ 这个女子被称作蔡姬,她是蔡哀侯的女儿,蔡穆侯的妹妹,那时齐国与蔡国还是友好邦国,于是蔡穆侯将妹妹蔡姬嫁给齐桓公,蔡姬在齐桓公的妻室中排位第三。 一天,齐桓公与蔡姬泛舟水上,遥望远处青山绿水,近看此间映日荷花,心情大好的两人互相开起了玩笑,蔡姬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子,就用手撩水洒向齐桓公。 谁会想到霸主齐桓公居然怕水,他紧张兮兮阻止蔡姬。蔡姬觉得很有趣,就故意摇晃小舟,小舟在湖水中颠簸起伏,激起的湖水甚至溅湿了齐桓公的衣服。齐桓公估计真是太怕水了,怕极生怒,游湖结束后齐桓公斥责蔡姬“婢子无礼不能事君”,居然因此将她送归蔡国,这在当时可是休妻的行为。 其实夫妻吵架再正常不过了,齐桓公也是一气之下的举动,过后也很后悔,他满心希望蔡穆侯找个中间人劝说一番,再教育教育自己的妹妹,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可惜蔡穆侯是一根筋,我妹妹也是堂堂公室之女,开个玩笑你就把她给休了?不仅如此,蔡穆侯还认为齐桓公与妹妹的婚事已经告吹,一转手将蔡姬送到楚国,改嫁给了楚成王。 本来嘛,楚国与蔡国接壤,依附楚国才是最佳选择。 齐桓公一心等着蔡国传来消息,好去接蔡姬回来夫妻双双把家还呢,没想到传来的却是二货蔡穆候直接把妹妹给改嫁了。这简直是对齐国莫大的羞辱,齐桓公深以为耻,自此深恨蔡国。 所以管仲先打蔡国的建议真说到齐桓公心坎里了。 第九十章【风牛不相及】 非常上劲的齐桓公还问管仲:“江、黄二国早已不堪楚国欺凌,希望投靠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他们结盟,让他们做内应,仲父认为如何?” 管仲认为不妥,“江、黄二国距离齐国远,距离楚国近,而且这两国正是因为依附楚国,才得以存国。若他们投靠齐国,楚国必定攻打他们,到时候我们救是不救?如果救,路途遥远,难以为继;不救,就是我们背信弃义。何况中原诸侯已经足够进击楚国了,何必非要拉上这两个小国呢?还是婉言拒绝吧!”江国位于今天河南正阳东南,黄国位于今天河南潢川西北,都在淮水流域,属于楚国的势力范围。管仲是个商人出身,懂得控制成本,更明白贪婪对于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在后世之中,因为伸手过长而深陷泥潭的大国不乏其例。 齐桓公还是坚持道:“人家不远千里前来投靠,如果推辞肯定会丧失人心的。” 管仲见齐桓公坚持也就同意了,只是提醒道:“他日这两国有事,国君勿忘今日救助之言。” 于是齐桓公与江、黄国君秘密见面,约定讨伐楚国事宜。这二位还顺道把舒国(位于今天安徽庐江县境内)助楚为虐的事情揭发出来,言称要打楚国,最好先伐舒国,因为人家说了,“荆、舒”并称。 于是齐桓公交代徐国袭击舒国,徐国与舒国临近,徐国女子徐嬴是齐桓公的第二妻室,所以徐国一向亲近齐国,得到齐桓公密令后,徐君果然突袭舒国,得胜之后就地驻军,与江、黄二君驻守本国等候调遣。 这时鲁僖公听说了齐、黄、江三国会盟,就委派季友前来告罪,说明没能参与救助邢国与卫国的原因,并表示如果有征伐之事,决不推辞。 齐桓公大喜,就和季友秘密商议讨伐楚国事宜。其实也不算是秘密了,除了楚成王尚蒙在鼓里,其他该知道要打楚国的诸侯都知道了。 几乎同时,楚军再一次兵临郑国城下,郑文公已经打得怯了,有心求和,被大夫孔叔劝住了:“齐国因为我们准备对楚国有所行动,如果国君背地里请和了,那天下诸侯怎么看我郑国?再有危险还有哪个国家愿意援手?还是坚守等待齐国的救援吧!” 郑文公一想也是,齐国号令诸侯,搞出这么大动静,如果郑国此时投降,那以后还怎么混呀。于是郑文公撑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我们不求和了!当然他同时派人再度向齐桓公求援。 齐桓公接见了郑国使者,他对使者说回去告诉你们国君,就说救援马上就到,这样楚国就不敢轻易攻城,待到明年开春,齐国将率中原诸侯伐楚,郑国只需出兵在上蔡等候集合即可。 使者兴冲冲向郑文公汇报了这一喜讯,郑文公这下底气足了,命人坚守城池,又扬言救兵将到,楚国果然也没敢轻易攻城。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新的一年开始了,周惠王十三年,公元前656年,元月,齐桓公委任管仲为主帅,率领鲍叔牙、隰朋、宾须无、公子开方、竖刁等人,发兵车三百乘,甲士万人,分队向西南进发,一场南北强国的大战即将打响。 事实上,这场大战已经开始了,在一年前,管仲对楚国实施了经济政策。 他派出一百名商人到楚国购买鹿,鹿盛产于楚国,但楚人一般把鹿视为可食性动物,两枚铜币就能买到一头。这些商人进入楚国后一路宣扬:“齐侯喜欢鹿,不惜重金。”于是楚国商人也纷纷加入收鹿的队伍,鹿价一路上涨。 楚成王颇为兴奋,之前齐懿公好鹤亡国,这下好了,齐侯也玩物丧志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楚成王意料,管仲又将鹿价提到40币,一头鹿的价格已经接近于千斤粮食的价格了。于是楚国农人放下农具进山捕鹿,甚至有不少士兵也偷偷停止了训练,将兵器换成猎具,上山猎鹿。 一年间,楚国获币无数,可是粮食大荒。楚人只得用钱币买粮食,但却发现无处买,因为齐桓公传令中原诸侯,不准与楚国通商。楚国很快遭遇严酷的通货膨胀,子文接连出台对应政策,才把市场稳定下来。 当然了,经济归经济,军事归军事。按照既定进军方略,蔡国首当其冲。 竖刁主动请求出战,愿先行率领军马讨伐蔡国。齐桓公同意了他的请求。 蔡国自恃有楚国撑腰,竟然并不设防,直到齐国军队到了,才组织军士准备防守。仗着齐军兵强马壮,竖刁尽显小人本色,在城下耀武扬威,吆五喝六,他下令攻城,闹腾了一天方才离去。 蔡穆侯在城墙上看到齐军军容整齐,军威浩荡,也收起了之前的漠视之心,他暗自心惊以这样的军队攻破蔡国并不算难事。不过当看到齐军竟然由竖刁率领时,蔡穆侯又松了口气,他对于竖刁其人还是非常熟悉的,之前蔡姬在齐宫便是由竖刁服侍,蔡姬被退回蔡国,也是竖刁送回的。蔡穆侯知道竖刁是什么样的人,标准的小人。 对付小人,就得用对付小人的办法。 当晚,一驾满载金帛的马车驶往齐营,送到了竖刁的营帐,蔡穆侯希望竖刁暂缓发兵。 竖刁笑嘻嘻收了金银,自然他得为蔡国办事。不过暂缓发兵不可能,因为齐国这次出兵不是为了对付蔡国,而是以伐蔡为名,行伐楚之实。就这样,一车金帛,竖刁就将管仲的计划和盘托出,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蔡国使者。末了竖刁还说大军到日,蔡国肯定被夷为平地,所有蔡候还是早走为好! 使者回来汇报情况了,蔡穆侯下巴都要脱臼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还有这么多道道儿?不过想想也是,齐国这么强,收拾蔡国还用得着纠集中原诸侯?没想到管仲这么阴险狡猾!没想到曾经的妹夫这么心狠手辣!蔡穆侯当天晚上就把值钱的一收拾,带领家眷逃奔到了楚国。 一夜间,蔡国已经无主,大领导都跑路了,小领导见状也跟着跑,民众当然也不能硬挺着等死,瞬间作鸟兽散。 等竖刁一觉醒来,蔡国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没发兵就让蔡国如此闻风丧胆,溃败如此,可真是奇功一件,竖刁立刻派人飞报齐桓公。 ~~风马牛不相及~~ 楚国,惊慌失措的蔡穆侯将竖刁泄露的齐国作战计划详细告知楚成王,楚成王也是心里一惊,原来齐国是做的这个打算,他立刻派人召回斗章的兵马,并传令全国进入戒备状态。 此时,齐国大军与其余七路诸侯也陆续抵达上蔡,安营扎寨,这七路诸侯分别是宋桓公、鲁僖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曹昭公、许穆公。其中许穆公抱病而来,又是先到上蔡,因此齐桓公特别嘉许将许穆公的序列放在曹昭公之上。不料当天夜里许穆公因为奔波劳累旧病复发,竟然因公牺牲了。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齐桓公为此特地在上蔡留滞三日,为许穆公发丧,并且准许许国以侯爵之礼安葬许穆公。 送别战友,齐桓公带领七国之师全速前进,浩浩荡荡奔向楚国。 然而刚进入楚国边界,一件意外事件发生了。 道路上横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立一人,衣冠整齐,彬彬有礼,“敢问可是齐侯车驾?烦劳请通报一声,楚国使臣在此恭候已久了!” 来者是楚国大夫屈完。 当空前的危机降临楚国时,子文建议楚成王派特使迎候诸国联军,子文的目的是要让齐国知道偷袭计划已经泄漏,楚国上下早有防备,这样就能够让齐桓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言战,同时也要跟齐国争论一番,大举兴兵所为何事?至于为什么把这个艰巨任务派交给屈完,因为屈完能够代表楚王说话。首先是屈完的身份特殊,楚武王之子公子瑕被封于屈邑,后代就以此为氏,所以屈完是楚国的公族,第二,屈完本身就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 果然齐桓公大吃一惊:“楚国人怎么知道我们的军队要路过此地?” 管仲在一旁答道:“能够做到这一点,证明有人走漏了消息。既然楚国派出使臣,定然是有话要说,臣与他对话,以大义责备他,让他理屈词穷,知难而退!”说罢他乘车出列,与屈完拱手见 管仲的智慧早已名闻天下,他出列应对令七国联军精神一振,诸侯及将士们纷纷支起耳朵。 双方拱手答礼,屈完首先发问:“寡君得知贵国军队驾临敝国,特地命在下问个究竟,齐国在北海,楚国在南海,即使发情的牛马也跑不到对方的土地上去,不知道贵军为何不远千里,要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没错,这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典故的出处。屈完的意思很明白,楚国与齐国天各一方,风马牛不相及,齐国凭什么干涉我们? 管仲立即针锋相对:“昔年,周天子召命我齐国先祖太公,东至东海,西至黄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此间五等诸侯,九级长官,凡是不听从天子号令者,齐国都有权征伐。自从王室东迁以来,有些国家不听号令,所以寡君奉王命会盟诸侯,修复先祖功业。楚国位居南荆,应该进贡包茅,而你们没有按期交纳,没有了过滤酒糟的东西,耽误了王室的祭祀,寡君特地前来征收贡品!还有,当年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寡君特地来查明此事!”管仲的辩点在于立足于正统性打击楚国,楚国虽自称为王,可是中原诸侯从不承认,在正统的眼里,楚国只是个子爵,而且是个不安分的子爵,因为天子规定要进贡的包茅都没有按时缴纳。而齐国可是天子所封正统的五侯九伯之首,还被赋予了征伐诸侯的权力,所以伐你没商量!管仲还特地起到几百年前的周昭王,带有明显威胁意思,周天子都死在了楚国,你以为中原诸侯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包茅其实就是荆茅,主要盛产于荆山山麓南漳、谷城一带,是用于过滤酒糟的,当然在制作祭酒时包茅被称作灵茅,沾过灵茅的酒就称为神酒,最后被装进陶罐中用于祭祀神灵。楚国建国之初,地处偏僻,物产匮乏,唯独盛产包茅,所以周王室让其承担的包茅进贡。 这么说来从道义上楚国还真处于下风,关键是实力上楚国也不占便宜,所以屈完接下来的话就显得婉转了:“周朝失德,朝贡缺失,天下诸侯都是一样,这不是敝邑独有的情况!不过即使这样,寡君也知道没有进贡包茅是错误的了,以后会定期缴纳的!至于当年昭王的事情,敝邑并不知情,请到汉水边上问一问吧!” 这场辩论结束了。 看起来管仲占了上风,其实不然,至少并不完全,因为屈完的目的已经达到,齐国的突袭计划已经失败,要搞全面战争还真得掂量掂量! 因此当屈完麾车而退之后,管仲对齐桓公说楚人倔强,言语不能威服他们,还是要挥军压境,进一步逼迫。于是齐桓公传令联军继续前进,进入楚国内境,直抵陉地(今河南郾城南),在汉水北岸安营扎寨。 诸侯都表示不解,既然都到汉水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打过去,干嘛要在这里驻扎? 管仲解释说:“楚国既然派遣使者,就证明他们有所防备,一旦开战必然是要陷入胶着状态。而我们在汉水驻扎,以大军威慑南方,楚国就会派使者前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逼迫他们求和!”诸侯们听后都不大认可管仲的话,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管仲并不在意,他相信对岸的子文明白他的心意。 这一次联军压境,楚成王拜令尹子文为主帅,穷尽全国之力屯兵于汉江南岸,等待联军渡河时趁机而动。不料前方得报,诸侯军队在陉地安营扎寨,按兵不动。子文微微一笑,“管仲知兵,不万全不发!” 对于子文来讲,齐国之强可以说天下皆知,而且齐国远比楚国富饶,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楚国要面临倾覆之虞,或许勉强战败齐国,但从此之后两国结怨,杀伐不断,楚国国力将难以支撑,这也是虽然他已经知道联军突袭计划,但却没有将计就计设伏诱敌,而是派屈完迎候齐桓公的原因。子文希望双方避免这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而通过前线传来的信息,子文看得出来管仲也有此意,当然他也明白管仲还希望齐国能够借此得到威服楚国的名声,扩大齐国的霸业,子文认为在这一点上楚国可以稍作让步,因为只要齐国势力退出后,楚国依然可以在南方继续领袖群伦。 第九十一章【改变思路】 所以子文下令楚军严阵以待,但绝不许主动挑衅。 在剑拔弩张之势下,两国的二把手却都很冷静地选择了等待,等待着双方杀气的冷却,等待着解结的时机! 就这样双方在汉水两岸对峙,从春天一直到夏天。 这时,子文向楚成王建议:“八国联军按兵不动,可见管仲定有谋划,我们可以派使者前去探听虚实,究竟是战是和,再做决定!” 楚成王问那派谁去合适呢? “上一次屈完出使,曾经与管仲打过照面,而且他任务完成得很好,这次自然非他莫属!”子文笑着说。 屈完赶紧答道:“上次管仲说我们缺贡包茅,臣承认了这是咱们的过错。这次又派臣出使,臣有些为难。大王要想和解,臣自然全力以赴化解问题,大王要是准备一战,还请派遣别人吧!”屈完和子文一样,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与齐国交战的后果,他也希望早一天结束这场对峙,前提是以体面的方式! 楚成王摆手道:“是战是和,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策,寡人绝不干涉!” 楚成王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同意了求和的主张。 联军大营,齐桓公和管仲接见了屈完,双方经过试探、交涉、探讨、辩论,最终达成了初步意见,屈完代表楚国表示承认错误,愿意继续向王室进贡包茅,并且归还被俘虏的郑国大将聃伯;齐桓公则承诺联军退出楚国内境,同时齐军也将撤出蔡国,蔡侯承认错误后可以回到本国继续执政。 和谈结束后,屈完回去复命。 ~~召陵会盟~~ 齐桓公有点失落,他问管仲搞这么大阵势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后来经过管仲分析,桓公才觉得这么做确实是最佳选择,于是下令后撤三十里到召陵以表示联军的诚意。 同样动摇的还有楚成王,他认为联军撤退是“畏我”,想要反悔,子文赶忙劝阻。楚成王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屈完准备八车金银送往召陵慰问犒劳联军,又另备一车青茅交给齐国验收。 得知屈完要再度前来,齐桓公有心卖弄联军实力,他命令军队摆开阵势,八位诸侯分列八个方位,而齐国正列南方,与楚国军队相对,队伍要排列整齐,动作要一致,等到齐军战鼓擂响,其余七国也要一起擂鼓,“以强中国之威势”。 屈完带着金银和青茅来到齐营,齐桓公收下金银,命专人验收青茅,然后交还屈完,让他们自己进贡周王。 例行手续完毕后,齐桓公问屈完:“大夫可曾见识过中原的实力?” 屈完一路来到齐营,早已为齐军暗自惊叹,经历过山戎北狄战争洗礼的齐军杀气凌厉、斗志昂扬,而且纪律严明、军容整齐,确实是一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威武之师。一百余年后,楚灵王图霸,当大臣们列举了一系列霸主盛举供他参考时,楚灵王毫不犹豫地选择效仿齐桓公召陵会盟,因为这一次齐军的威武形象已经深深地烙进了楚人的记忆中。当然屈完还是经历表现出一副镇静的样子:“完僻居南方,没有见过中原的强盛,也非常希望能够看一看!”这也是窥探敌人实力的最佳时机。 齐桓公于是带屈完登上戎车,巡视一番,但见各国军队各占一方,连绵数十里,忽然齐军中一声鼓响,其余各军同时擂响战鼓,顿时如雷霆震击,惊天骇地。 齐桓公得意洋洋地对屈完说:“寡人有这样的威武之师,还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还有什么样的难关不能攻克?” 作为楚国的使臣,屈完怎么轻易屈服,他答道:“贵国之所以能够主盟诸侯,是因为贤侯为天子代行旨意,抚恤民众。贤侯以德联合诸侯,谁敢不服?但如果炫耀武力,楚国虽地处偏僻,但以方城为城,汉水为池,即使百万军队,又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这番话赢得了齐桓公的尊重:“大夫真是楚国的人才呀!寡人愿意与贵国修好,如何?” 屈完不亢不卑地回道:“如果贤侯肯接纳我们楚国加入同盟,寡君又怎么会不参与呢?外臣现在就可以和您定下盟约!” 齐桓公很开心,当晚就在大营中盛情款待屈完。第二天就在召陵(今天河南漯河郾城区东南)设立祭坛,齐桓公为主盟,管仲司盟,屈完代表楚国订立盟约,声明“自今以后,世通盟好”,其余七个国家也都参与其中。 这就是召陵之盟,它结束了春秋时期第一次大规模的南北对峙,这次对峙双方共集结两千战车,十万士兵,从春天对峙到夏天,局势剑拔弩张,然却未出一刀一箭,并且以和平收场。 历代史学家对此评论不一,有人认为齐桓公和管仲手段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有人认为两人苟且结局,行事过于软弱,有损霸主形象。在回师途中,鲍叔牙就问管仲既然强调齐国代天子以行政令,却为什么不问楚国“僭王滑夏”之罪,只追究楚国不纳包茅和周昭王葬身汉水这些事情?而这两件事一件是小题大做,另一件则是查无实证。 管仲解释说楚国僭越已经不是一代两代了,以僭越为名责问楚王,楚王又怎么会俯首称臣自动去掉王号呢?到那时九国混战,那真的就要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了,南北双方从此后再无太平日子可过了,而以包茅为名问责,就是给他一个可以接受的罪名,只要楚国能够认罪,我们就可以以威服楚国为名上报天子,令天下诸侯服从,不用战争就能取得胜利,这不是好事吗? 对于管仲来说,偷袭失败就意味着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不愿齐国与楚国发生正面交锋,因为一旦那样,胜负难料。战败的后果自不用说,即使胜利也必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这样一来,齐国辛辛苦苦经营的霸主地位恐怕会摇摇欲坠甚至烟消云散。所以通过战略威慑体面收场才是最应该做的选择,然而楚国实力强大,楚王桀骜不逊,过于强硬的做法必将引起他们的激烈反抗,所以管仲以所谓的“缺贡包茅”这样看似小题大做的说法责难楚国,实际上也是给楚国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 再深一个层次,当管仲无法通过突袭击败楚国时,他的策略已经由名义上的“伐楚”,改变为实际上的“盟楚”,将这个南方不可忽略的泱泱大国纳入由齐国主导的会盟体系,将使齐国在成为“天下霸主”这一最高目标的道路上又跨出实质一步。事实上,在这之前,齐国只能算是中原的霸主,而正是召陵之盟真正使齐国的霸主地位推向了高峰,齐国成为诸侯公认的“天下霸主”。 当鲍叔牙听完管仲的分析后,嗟叹不已,他对管仲表示佩服,但他又表示只怕齐国撤退后,楚国依然会入侵中原! 鲍叔牙的担忧不无道理,作为一个千乘之国,楚国不会因为一纸盟约就放弃扩张之路。 据古典籍的记载和楚史专家的考证是:“古人祭祀时,将茅草扎成束直立,将酒从上淋下,糟留茅中,酒汁渗透下流,像神饮之,谓之‘缩酒’。或以为‘缩酒’就是‘滤酒’,即将黄茅、茅香等含有芳香类物质的茅草捆成一定的形状,用作过滤去渣。楚人酿制出的醴(带糟之甜酒)、醪(浊酒,即汁渣混合的酒)等,经过这类装置过滤之后,不仅得到了清液(当时又称为沥酒),而且可以得到香酒。”—从网上直接复制粘贴的。 其实联军撤退后,楚成王就想反悔,拒绝进贡包茅。屈完赶忙又劝:“不可失信于人。而且正因为我们不和周王来往,才让齐国一端独大,不如我们就借这个机会改善与王室的关系,让我们楚国也和齐国一样得到地位!”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屈完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战略家。 改变了思路,就打开了一扇通往成功的大门。 在当时,华夏与狄夷对立,夷夏之辩非常严重,在北狄入侵邢国时候,管仲曾对齐桓公说过:“戎狄好像豺狼,是不会满足的,中原各国互相亲近,是不能抛弃(的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而当时的许多中原国家也将楚国视为“荆蛮之地”,认为楚国跟狄夷一样属于异族。《公羊传》就将楚国与狄人相提并论,“南夷北狄交,中国不觉若线”。但是齐国国策的设计师管仲则站在一定的高度上看待这个问题,因此他显得比所谓的正统思想要开明得多,他认为楚国本来就是“诸夏”的一份子,楚人本来就是华夏子民,泱泱大楚岂能忽视,拒之不如纳之。而纳楚为盟能够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中原诸侯对于楚国的看法,楚国也可借机打开了“观中国之政”的大门,在融入华夏大家庭道路上又向前迈出重要一步。 楚成王听完屈完的话,豁然开朗。但是二王的事怎么办?这也是实际问题,如果面见周王时还自称楚王来使不合适吧,你是去进贡还是去搞摩擦呀?可要自动去掉王号,楚成王还真不愿意! 屈完早想好了办法,“不序爵,但称远臣某可也。” 楚成王一听觉得这办法可行,立即命屈完为使臣,备好包茅金银进献周天子 周惠王喜出望外,楚国都来进贡了,难道真是先王显灵了?周惠王激动地率领大臣祭拜文王武王之庙,向祖宗禀告楚国进贡的事情。完了把祭祀中用的肉干赐给楚国,最后周惠王郑重其事地告诉屈完,“镇尔南方,毋侵中国”,意思是准许楚国管理好南方,不要图谋中原。屈完大喜拜谢,这等于楚国在南方的领导权正式得到了承认。 有了这支鸡毛令箭,楚国雄心更是暴涨,召陵之盟后第二年,楚国就灭掉弦国(在今天的河南光山西北部),过了几年又灭掉那个跟齐国缔结盟约的黄国,而且正如管仲所料的那样,因为鞭长莫及,齐桓公并没有伸手救援黄国。 弦国、黄国虽然都是小国,但是他们的灭亡却无疑在向外界透出一个信息:齐国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它还有许多力不能及的地方。 ~~霸主的软实力~~ 楚国使者屈完刚离开,齐国使者隰朋就到了洛邑,他代表齐桓公向周惠王汇报了联军对楚国不战而胜的伟大成果,周惠王对隰朋礼遇有加,显得非常热情,也非常客气。可是当隰朋提出要拜见太子时,周惠王似乎有些不悦,而且当周惠王唤太子出来时,隰朋非常诧异,因为出来的不只是太子,还有周惠王的次子。隰朋与太子致礼时用余光窥视周惠王,惠王的表情居然略显尴尬! 作为职业外交家,隰朋拥有着常人没有的职业敏锐性,回到齐国后,他对齐桓公说:“周朝将要发生变乱了!” 齐桓公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隰朋将在王室的见闻讲述一遍。原来周惠王长子名叫郑,是王后所生,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太子。周惠王即位当年王后就去世了,于是虢、晋、郑三国国君委托原国国君原庄公到陈国为周惠王迎娶了陈国公室女子陈妫,陈妫后来也被立为王后,史称惠后,后来为周惠王生下次子,取名带,周惠王非常喜欢次子带,最后竟产生了废掉太子郑而改立带为太子的想法。外臣求见太子,是对未来接班人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保障,所以当隰朋提出进见太子时,周惠王神色紧张,后来他干脆将次子带一起叫了出来。 作为诸侯盟主,齐国的选择极为关键。齐桓公立即召见管仲商议此事,管仲微笑道:“臣有一计,可以安定周朝!” 齐桓公连忙问什么办法,这可不是小事。 管仲说:“太子之所以形势危急,那是因为孤掌难鸣,国君只要上奏天子,说诸侯都极力邀请太子出席盟会,请他允许此事。太子只要和诸侯见了面,君臣之份就安定了,天子也无法废掉他了!”管仲从内心不认可废长立幼,而且如果齐国帮助巩固了太子之位,太子必然感恩戴德,日后继承大统,必然利于齐国维持长久霸业。 这个办法好,齐桓公立即传檄诸侯,约定第二年的夏天在首止(今河南睢县境内)集会,并派隰朋再次觐见周惠王,请求他派太子郑出席诸侯集会。 “诸侯对太子出席盟会翘首以盼呀!”隰朋对周惠王说道。 周惠王心中五味杂陈,太子竟然取得了诸侯们的支持,连霸主齐侯都愿意为他出头,这是王室的光彩,可这样的光彩为什么不是次子带呀?然而周惠王纵然有多少不情愿,也不得不同意太子出席。 第二年,公元前655年,刚开春,齐桓公就命人在首止修筑行宫,这是专为迎接太子郑而建的。 转眼间夏天到了,太子郑如期而至,齐桓公率宋、鲁、陈、卫、郑、曹、许共八国诸侯列队恭迎。刚一见面,太子郑就与齐桓公就发生了争执:太子坚持以宾主之礼相见,自己是客人,理应拜会主人;而齐桓公则说“见太子如见王也”,坚持以君臣之礼上拜太子。两人都这么自谦,不由得又使双方平添了几分好感。 当天晚上,太子郑将齐桓公邀请到行宫,谈起自己的尴尬处境。齐桓公看着太子,又想起自己当年出奔莒国的岁月,他对太子郑信誓旦旦保证:“太子不必担心,小白定与诸侯盟誓,共保太子!”太子郑连连致谢。 需要站队的时候可不能含糊,诸侯们也纷纷送来美酒佳肴,并设宴款待太子的随从。这让太子郑十分感激,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叨扰诸侯,他向齐桓公提出会盟结束后就回洛邑。 齐桓公说:“诸侯盛情挽留太子,是因为爱戴您,也是要让天王知道我等都愿意鼎力相助于您,以打消他人的私心杂念。现在天气正热,不如等到秋天再回洛邑不迟。”齐桓公又与诸侯约定等到八月举行结盟仪式,这下太子郑打消了疑虑,安心的住了下来。 太子郑在行宫住的安心,周惠王在洛邑就不能安心了,这不摆明了是诸侯在向自己表明态度,尤其那个齐侯,强自出头向王室施压。加上惠后和王子带一直在一旁哭诉哀求,更让周惠王烦躁不安,对于齐桓公产生了怨恨:齐国仗着国势强盛,拥戴太子,干预朝政,决不能坐视他一端独大。 周惠王召见了太宰周公孔,没好气的说道:“这个齐侯说是伐楚,可也没把楚国怎么样,现在楚国进贡归附,要论起忠心不见得就比齐国差,不如扶持楚国制衡齐国。” 太宰周公孔一愣,楚国忠于王室,你说这话自己信吗?他赶紧劝道:“楚国进贡也是迫于齐国之力,吾王怎么能疏远有亲戚关系的齐国,而去亲近荆蛮之地的楚国呢?” 周惠王不听,只说已经决定了,太宰你照办就行了。他交给周公孔一封密信,让他派人速速送给郑伯。周公孔也不知道密信中写的什么,但天子的命令不得不尊从,他即刻安排人星夜送往正在首止参加会盟的郑文公处。 第九十二章【霸王的软实力】 周惠王为什么选择郑文公,因为他知道郑文公胸怀复兴郑国之志,还有郑文公早已对齐国心存不满。 那是在召陵之盟结束后,齐桓公下令联军回师,结果陈国大夫辕涛涂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暗自揣测联军回师会走哪条路线?末了,他还把这一想法透漏给了申侯,请注意,此申侯并非申国国君(申国这时候也已经被灭了),而是一个人名,是郑国的大夫。辕涛涂之所以征求他的意见,是因为联军回师有两条路线,常规情况下是走西路,也就是要路过郑国和陈国,如此一来这两国就要为联军供奉物资粮草,花上一大笔钱了,可如果能够让联军向东走海路,那就是莒国和徐国沿途招待、供应军费了,陈郑两国则可以避免这一项支出了。 申侯说这主意好啊,可以跟齐侯委婉地提一提。 辕涛涂就先在心里打了个草稿,然后向齐桓公进言:“您北伐山戎,南伐楚国,威震天下,如果再以联军从东海巡视一下,那东方的诸侯畏惧您的威风,还敢不依附您么?” 齐桓公听地高兴,觉得这是好事,他本来就属于好大喜功的人。 辕涛涂前脚刚走,申侯后脚就来了。看着喜不自禁的齐桓公,申侯就知道辕涛涂已经“委婉地提一提”了。 于是,申侯一身正气对齐桓公说:“外臣听说‘师不逾时’,就是说一旦发兵,国家、民众负担是十分沉重的,这次联军春天出兵,到现在才班师回朝,士兵们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取道郑国陈国,粮草军需供应没有问题,可您却听从辕涛涂的建议走海路,如果真出现什么意外,我们疲惫之师怎么应对?辕涛涂之所以这么建议完全是为了陈国避免花销,其心不善啊!” 齐桓公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涮我呀!他当即命人将辕涛涂抓捕起来。后来陈国又是赔罪又是表态,再加上积极打点,齐桓公才把辕涛涂给释放了。 当然“仗义执言”的申侯得到了重赏,齐桓公命郑文公将郑国制邑封给申侯,让他在那里构筑城池。所以郑文公十分不满,金银财帛、美酒佳人赏什么不好,竟然把制邑封给他,那是什么地方,当年太叔段做梦都想得到的地方,你齐侯一句话我郑国的虎牢就没了,你咋不把淄博给他呀?但是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郑文公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另外当初郑国依附齐国就是希望借助齐国之力摆平楚国,解决边境忧患,可是齐桓公和管仲雷声大雨点小,签了个协议就班师回朝,这也让郑文公非常不满。 所以郑文公收到周惠王的信后感慨万分,周惠王在信中饱含感情地追忆了周王室与郑国的亲密关系,无情地鞭笞了太子郑违背父命结党营私的恶劣行为,并一再声明这样的不肖之子是不配成为接班人的,希望郑伯能够与齐国这样心怀图谋的国家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为了说服郑文公,周惠王还为他描绘出了一幅宏伟蓝图:由周王室、郑国、楚国、晋国结为政治联盟,辅佐王子带,周惠王还承诺事成之后将以大周政务委任郑伯。 周惠王让楚国也参与辅助,可见在周天子眼中,楚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荆蛮”,而是平衡中原的大国了。 这四方联盟论实力必将超过齐国主导的同盟,特别最后这句话让郑文公激动地绕着屋子手舞足蹈,想当年祖上桓公、武公、庄公三代卿士,领袖诸侯,没想到之后郑国就没落了,成为了不起眼的小国,先父厉公有大功于周朝,虽然扩充了土地,但却没被重用,现在天子写亲笔书信许诺将国政委托与我,郑国复兴有望了! 他把信拿给随行的几位大臣,看看,天子的亲笔手书! 叔詹当即泼了一盆冷水:“齐国因为我们郑国而联合诸侯攻打楚国,国君怎么反而要背弃齐国,顺从楚国?这是违背道德的呀。何况诸侯都拥戴太子,国君怎么能独自反对呢?”叔詹的意思很明白,太子已经获得了中原诸侯的联合拥戴,这时候郑国跳出来,岂不是要触犯众怒。 郑文公非常不屑:“追随霸主怎么比得上追随天子,天子的心意不在太子身上,寡人为什么要拥戴他?” 叔詹劝道:“周礼规定嫡长子继承大统,国君不要忘记当年幽王宠爱伯服,桓王宠爱子克,證hong王宠爱子颓,可是这几位王子都因为人心不附,最终落得死于非命,国君切莫重蹈覆辙呀!” 这时申侯站了出来:“天子命令谁能违抗?太子郑虽然有诸侯支持,王子带还有天子和王后支持呢,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国君不如退出会盟,静观其变,再说我们一走诸侯必定产生疑心,那么接下来这个会盟也就难以进行下去了!”齐桓公要知道“仗义执言”的申侯如此仗义,估计该把制邑转手封给叔詹了! 郑文公觉得申侯说的有理,于是假装国内有事,不辞而行。 这真是打脸呀! 上次为了宋国召开诸侯大会,会议没有结束,宋桓公跑了,这次刚救了郑国,会盟还没开始,郑文公又跑了。齐桓公又羞又恼,他准备奉太子讨伐郑国。管仲劝住了,“郑国与周接壤,郑伯逃走一定是有人唆使,走了他一个并不影响大局,会盟还要按期进行。结束后再责罚他不迟!” 齐桓公一想是啊,没你张屠夫还能吃不上带毛猪,会盟才是正事! 日期到了,齐、宋、鲁、陈、卫、曹、许七国诸侯歃血为盟,盟词:“凡我同盟,共翼王储,匡靖王室,有背盟者,神明殛之!”“共翼王储”自然就是共同辅佐太子郑,“匡靖王室”不用说是要打消、靖扫心怀不轨的王子带,匡正嫡长子继承制。谁敢背弃盟约,神明就劈了他! 盟誓结束后,太子郑走下台阶连连作揖称谢,表示自己绝不会忘记诸侯的恩情,诸侯们赶忙叩首拜倒。第二天太子郑辞行,诸侯纷纷相送,齐桓公和卫文公亲自将他送出卫境,双方挥泪而别。 ~~骑墙派的诞生~~ 郑文公不辞而别,却听说齐桓公照常会盟,心里老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的分量这么轻,没想到齐侯威望这么高,凝聚力这么强。会盟照常进行,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要遭殃了,齐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郑文公担心了。 不过很快郑文公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楚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当楚成王得知郑文公临阵脱逃,心情大悦,看来齐侯的会盟也不是铁板一块,他立即派人联系申侯,着手拉拢郑国。 为什么又是申侯,因为申侯曾与楚国有过一段渊源。 申侯原本是楚国大夫,因为善于揣摩领导心思,懂得如何投机取巧,故深受当时的国君楚文王的恩宠,申侯因此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少的楚国同僚。楚文王去世前召见申侯,给他了许多财宝,“你得罪人太多,寡人在的时候还能保护你,寡人去了,他们一定会找你的麻烦。你走吧,找个可以依托的地方安身。”后来申侯逃到到栎地,投奔正在那里避难的郑厉公,凭着谄媚功夫机灵劲又取得了郑厉公的宠信,郑厉公复位,申侯又做了郑国的大夫。 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楚成王深知申侯此人的德行,光荣的任务非他莫属。申侯也确属不负所托,他一番言语就打动了郑文公:“当今天下,非楚国不能抵御齐国,何况有天子的命令。我们既然得罪了齐国,就不能再得罪楚国了,否则的话,郑国危矣!” 郑文公想想也是,就指派申侯出使楚国,暗地达成协议。 协议刚刚签署,齐桓公就率一群马仔围住了郑国的新密,申侯急忙进见楚成王,请楚成王出兵:“郑国为了楚国才得罪了齐国,大王若不救郑国,郑国必然再次投诚齐国。” 楚成王可不想把郑国再推向对手的阵营,他赶紧召开会议,商讨出兵。 子文分析道:“召陵之战,许穆公死在军中,因此齐侯对许国很是尊重,我们发兵围困许国,齐侯必定率军回援,则郑国之围自然而解!” 就像子文预料的那样,楚成王亲率军队围困许国,诸侯一听立即离开郑国移兵许国,楚成王见目的达到,下令退兵走人。 这又是一个超前版“围魏救赵”。 郑国之围得解,如此奇功该会是怎样的封赏呢?申侯得意洋洋地回到郑国等候封赏,结果郑文公一副什么又没发生的样子,该干啥干啥,申侯满心期望化作一声长叹,然后怨言满 又是一年,齐桓公再次率马仔讨伐郑国。 郑文公挠头了,走亲戚都没这么勤,看来齐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呀,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挠头的不止郑文公,还有陈国大夫辕涛涂,不过不同于郑文公因发愁而挠头,辕涛涂是在挠头想主意,他从齐郑交恶中看到了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 两年前,因为联军回师路线的问题,他被齐桓公下令拘捕,平心而论他有私心,但那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节约开支,因此他对齐桓公的处罚感到不满,但他更恼恨申侯,他对申侯坦诚相待,申侯转身将他出卖。自此之后,辕涛涂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复仇,申侯这个小人,一定要让他身首异处。 几天后,郑国上卿叔詹接到了一封书信,主要内容是:申侯先是出卖国家献媚齐国,结果独自得到了制邑,现在又再次出卖国家献媚楚国,让您的国家背负违背道义的罪名,招来刀兵之祸,现在只有杀了这个奸佞小人,才能消弭灾难,郑国危机才能解除! 不用说,写信的人就是辕涛涂。 叔詹将这封信交给了正在挠头的郑文公,郑文公一看,就是这个道理呀,要不是申侯鼓捣,我怎么会不辞而别?怎么会这么快跟楚国走到一起?而且他还占了制邑!申侯这个罪魁祸首,早该处决了!他将申侯召到跟前一通呵斥:“你跟寡人说楚国能够抵御齐国,现在齐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楚国的救兵在那里?” 申侯还想申辩,可郑文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命人将他拖出去咔嚓了。 申侯算计了一辈子,结果把自己小命给算计没了,在历史上还留下了一个投机取巧,谄媚阴险的恶名。 叔詹将申侯的脑袋送往齐军大营,并代表郑文公认真地做了检讨,勇敢地承担错误,当然了,主要是失察之过,对于申侯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认识不够,结果被其迷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现在已经幡然醒悟,诛杀了直接责任人申侯,现将他的人头奉上,以后一定提高认识,加强意识,紧跟队伍! 齐桓公也作了表态,其实郑伯还是不错的,谁会不犯错误,只要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我们要尽力拉一把,主动帮助,使其重新回到温暖的大家庭,就在宁母(今山东金乡)搞个会盟吧!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次会盟将给郑国带来怎样的灵感。 这段时间,那么骄傲的郑国在齐、楚之间先后求援、背叛又依附,虽然痛苦不堪,可是聪明的郑国人却从中领悟到了夹缝生存的普遍规律:如果有某个强权要完全控制郑国,则另一个强权为了达到战略平衡就必然会出手干预。那么,郑国为什么不变被动为主动,利用强权矛盾互相制衡,游走于强权之间,进而保全自身的安全呢? 当然,这种设想尚在初级阶段,还需要更多的实践去证明,就像郑文公,他就很犹豫,他担心私自逃盟,又派人暗通楚国,如果去了,齐国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还有这样是不是就会得罪周天子还有楚王?但不去又不行。最终经过深思熟虑,郑文公决定自己躲起来,由世子华率领代表团参与会盟。 世子华愕然,他也不愿前往,因为他跟父亲一样担心此行齐国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拜会了叔詹。叔詹是郑国上卿,同时还是世子华的叔叔,世子华希望这位重量级的叔叔能够劝解父亲另派他人。 叔詹微笑着看看侄子,他劝导说世子代表着一个国家,别人怎么能替代呢?齐侯为人宽宏大量,世子不要多虑。叔詹考虑地不错,这样的场合如果国君不出席,世子至少要到场,否则就显得郑国没有诚意了,而且齐桓公也确实是个大度之人。害怕对自己不利,只能说明郑文公父子做贼心虚。 但世子华可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如果国君世子不能列席,上卿也可以代表一个国家参与会盟,所以他觉得叔詹根本没安好心,觉得叔詹也害怕参与那样的盟会。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世子华这样的人。 所以他决定铤而走险! 世子华按期出发了,他见到了齐桓公。 可是刚见面世子华就请求齐桓公摒去左右,说有要事相商。这让齐桓公非常诧异,自己与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交集,他能有什么要事?但是既然人家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不愿让他人知道的隐私吧。于是齐桓公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这时世子华低声说:“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违背您的命令,首止逃盟。君侯如果除掉他们而和敝国讲和,外臣愿带领敝国成为上国的附庸!” 齐桓公一听,竟然有这样的事,又一想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主政后完全附庸齐国,也是美事一件,就许诺世子华齐国一定会插手此事。 那么世子华说的三族是真就这么坏吗? 其实这三族的宗主就是有“郑国三良”之美誉的叔詹、师叔、堵叔。孔氏的宗主就是叔詹(叔詹字子孔,也被称为孔叔),子人氏宗主为师叔(师叔,子人氏,名师),泄氏宗主为堵叔(堵叔,大夫泄驾之子,采邑在堵邑故称堵叔), 郑国三良怎么就得罪了世子华? 世子华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偏激之事? 郑文公夫人是陈妫,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名华,次子名藏,华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世子,陈妫也很受郑文公的宠爱。但随着年龄增长,陈妫年老色衰,渐渐地被郑文公所厌弃,转而宠爱后娶的两个妾,这两名妾也都生有儿子,于是危机意识极强的世子华担心被废,惶惶不可终日。他先是找到叔詹,希望叔詹出个主意,叔詹说得失由命,世子全心尽孝就行了。世子华很是不满,这叫什么主意,于是他又向堵叔求教,结果堵叔也是劝他尽孝。其实两位大臣的建议非常中肯,你已经是世子了,只需要尽一个儿子的本分搞好与父亲的关系就可以了,估计世子华在这方面做得真不咋样,否则的话两位大臣也不会都这么劝导。但世子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两人根本是在敷衍自己。 没过多久,世子华又恨上了师叔,原因跟弟弟公子藏有关。公子藏个性张扬,特行独立,喜欢采集鸟类羽毛制成华冠衣服,搁现在完全可以登个台走个秀上个头条什么的,可在当时就有问题了,史书给他的评语称“性好奇诡”,因此师叔私下里劝他这是非礼之服,最好不要穿戴。要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而且是私下指正,结果却让公子藏很不痛快,觉得艺术成果被否定了。公子藏就找到兄长世子华诉说,结果世子华比他还激动,就这样恨上了师叔。 郑国“三良”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他。 当世子华被派往宁母参加会盟时,他觉得父亲给他派了个危险差事,而叔詹选择了“袖手旁观”,因此他的积怨达到了极致,他想到了假手齐桓公除掉这三人。 第九十三章【心思】 齐桓公随后就将世子华求助的事告诉了管仲,管仲连声说不可,“国君用礼和信会合诸侯,而用邪恶作为完结,这可不行!儿子和父亲不相违背叫做礼,见机行事完成君命叫做信。违背这两点,没有比这再大的邪恶了!” 齐桓公说:“诸侯进攻郑国,没有得胜,现在幸而有机可乘,利用这点,不行吗?” 管仲回答道:“会合诸侯是为了尊崇德行,若是奸邪之人位列国君,怎么能向后代交代?诸侯会见,他们的德行、刑罚、礼仪、道义,没有一个国家不加以记载。如果记载了让邪恶的人居于君位,君王的盟约就要废弃了!子华既然做了世子,而要求借助大国来削弱他的国家,一定不能免于祸患。郑国有叔詹、堵叔、师叔三良执政,我们不能去钻它的空子!” 齐桓公恍然大悟,就再次召见世子华:“世子所说的这件事实在太重大了,还是等郑伯前来,寡人和他亲自谋划吧!” 世子华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汗淋漓,赶紧找个借口告辞回国。 世子华在路上也没闲着,他想出了一个对策。回到郑国见到郑文公,世子华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齐侯责怪您没有亲自前往,坚决不肯与我们会盟。父亲不如继续联合楚国,对抗齐国!” 郑文公忽地站起来,大骂道:“你这个逆子,都把国家卖了,还敢在这里胡说!” 世子华一脸错愕,他怎么也想不通消息是怎么泄漏的。原来他走后,管仲细细思量这件事,觉得不对,世子华想利用齐国剪除三良,目的是自己掌权,如今被拒绝必然害怕事情败露,他一定会恶人先告状诬赖齐国,这恐怕才是他为何早早辞行的原因。管仲不敢大意,派专人即刻赶往郑国,将世子华的所作所为报给郑文公。就这样,世子华回国之前,他的罪名就已经坐实了! 郑文公命人将他囚禁起来,关在幽室之中的世子华算是明白了,阴谋败露了,这下不是丢掉世子之位而是性命之忧了,于是他在墙上挖洞,想借机逃跑,结果被守卫发现,报给郑文公,郑文公就下令将他就地格杀。 很多人认为郑文公诛杀世子华是因为他“卖国”,恐怕没这么简单,“卖国”能卖得过郑文公本人么?其实世子华被杀因为他卖国背后的行为—觊觎君主之位,这是郑文公绝对不允许的。 两头撒谎的世子华就这样被杀了,近代心理学认为撒谎行为都可以从父母身上找到源头,一般有三种原因:一是模仿大人;第二,逃避惩罚;三是表示对抗。模仿大人自不必说,郑文公游走在齐楚两国之间,一套说辞投身两个国家,绝对是撒谎界老油条,当然了这也是现实的选择。至于表示对抗以及逃避惩罚可以参照郑文公对待儿子们的具体态度:世子华被杀后,公子藏害怕牵连就连夜出奔,结果逃亡失败,郑文公派手下在途中截住了他,截住后也不是带回来囚禁,而是就地处死。紧接着,郑文公又把其他儿子全部驱逐出郑国,原因是郑文公害怕他们生变夺权! ~~齐桓公的小心思~~ 公元前651年,周惠王病重,时刻关注父亲动向的太子郑担心惠后与王子带借机生事,就赶紧指派下士王子虎前往齐国拜见齐桓公,通报情况,以早做准备。没多久周惠王驾崩,太子郑与周公孔、召公廖商议,密不发丧,并将这一消息火速送往齐国。 齐桓公得信后,即刻召集诸侯在洮(今山东泗水境内)集会。因为在这之前的首止会盟已经敲定共同拥戴太子郑的主旨,故此次诸侯集会进行得非常顺利,齐、宋、鲁、卫、陈、郑、曹、许八国诸侯同聚一堂,各国均派出一名使者组团前往洛邑,名为吊丧,实为拥立。这八位使者分别是齐国大夫隰朋、宋国大夫华秀老、鲁国大夫公孙敖、卫国大夫宁速、陈国大夫辕选、郑国大夫子人师、曹国大夫公子戊、许国大夫百佗。 直到得知八国大夫已经抵达洛邑,太子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进肚子里,周公和召公才宣布了周惠王死讯,并奉太子郑主丧,此时八国大夫异口同声要求拜见新任天子,王室大臣一看这情况,也都明白了,于是纷纷表示拥戴太子郑登基,太子郑顺利登基,即周襄王。 惠后和王子带眼睛都要喷出火了,可人家外有诸侯支持,内有大臣响应,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看着太子郑即位。 第二年,周襄王改元,传谕各国,并于春祭结束后,命周公孔将祭祀用的胙赐给齐桓公,以表示感谢他的拥立之情。另外赐他表示征伐权力的彤弓矢(朱红色的弓箭)以及朝拜天子时乘坐的豪华大车。 周公孔先将这一消息告知齐桓公,请他早做准备。齐桓公与管仲商议,决定在葵丘(今天河南商丘民权县境内)搞一个仪式,表示对于王室赏赐的重视,同时也再次宣扬齐国不可动摇的盟主地位。 在去往葵丘的路上,齐桓公和管仲又提到了王室嗣位的争夺,管仲趁机说道:“周朝因为嫡庶不分,多次发生祸乱,现在齐国世子之位空缺,还是早做定夺为好,以免引发后患!” 齐桓公忽然叹起气来,这一点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世子之位非同小可,郑庄公乃是一代枭雄,却因为在立储问题上处置不当,以至于郑国内乱频生,失去小霸之位,这一点齐国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过齐桓公内心深处却是不愿立储,因为他实在不愿承认自己也已经是一位老人了,因此他犹豫、逃避,他说究竟立谁还真难决定:“寡人没有嫡子,六个儿子都是庶出,要论长子,那是无亏,无亏的母亲服侍寡人时间也最长,所以寡人跟她说已经同意立无亏了,易牙和竖刁也总提起这件事。但要说贤明还是昭,寡人最欣赏的也是他。这事难啊,还是仲父您来决定吧!” 齐桓公先后有三位夫人,分别是王姬、徐嬴、蔡姬,但都没有生儿子,不过他的众多妾室倒是为他生了十几个儿子,这其中有六位妾地位较高,被称作“如夫人”,长卫姬生公子无亏,少卫姬生公子元,郑姬生公子昭,葛嬴生公子潘,密姬生公子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至于其他的妾地位低下,所生儿子自然不可能成为世子,齐桓公甚至把他们直接忽略了。 管仲看了齐桓公一眼,接班人问题是所有国君都绕不过去的难关,可听这口气国君是不能处理得当了,易牙、竖刁都是奸佞小人,与长卫姬私下勾结,公子无亏要是当了国君,齐国霸业可要真要没落了。还是立公子昭好,他母亲是郑国人,正好借此和郑国加强联系,也可以防止郑国倒向南楚,于是管仲说:“要想齐国霸业永久,就要择贤而立,既然众位公子中以昭最为贤明,就立他为世子吧!” 齐桓公想了一下,又说道:“如果真的立了昭为世子,那无亏会不会用长子的身份来争夺君位呀?” 管仲说:“国君不必担忧,这次正好可以借助会盟机会选择贤明的诸侯,将公子昭托付给他,就像您安定周天子的地位一样!” 是啊,既然自己能定周王,为什么不能将儿子托付给其他诸侯呢! 果然在葵丘会盟中,管仲发现了值得信赖、可以托付的诸侯。 他就是宋国新任国君宋襄公 宋襄公,名兹甫,是宋桓公御说的次子,不过他的母亲是宋桓公夫人,因此兹甫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世子。 宋桓公长子就是目夷,那个五岁时就明白陈国不会轻易引渡南宫长万的小男孩。也就是说目夷自小就非常聪明,因此当宋桓公病重时,兹甫在父亲床前恳求把世子之位让给目夷,他说:“目夷年纪比我大,而且智慧、贤明、仁义,请把国君之位传给他吧!” 宋桓公就将目夷也召到跟前,告诉他兹甫要以世子之位相让,目夷说什么也不接受:“兹甫能把国家让给我,这就是最大的仁义,我的仁义又怎们能及得上他呢?而且废嫡立庶,不合礼制。”目夷甚至为了避让弟弟的让贤,躲到了卫国,最后兹甫的世子之位终究还是没有让出去。 有些国家为争君位兄弟相残,而宋国公子却相互谦让,所以说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数月后,宋桓公去世,世子兹甫即位,即宋襄公,他拜目夷为上卿,主理军政大权。 就在此时,齐桓公约中原诸侯葵丘相会,此时宋桓公尚未下葬,宋襄公还在守孝期,按理说他是可以不必参加这次会盟的,但宋襄公“墨衰赴会”,也就是穿着黑色的丧服前来赴会,他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加强与齐国的关系。 宋襄公谦恭有礼,举止得体,这让管仲眼前一亮,他对齐桓公说:“宋公有让国之美德,而且墨衰赴会,对国君也是毕恭毕敬,可见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齐桓公也有同感,宋国爵位最高,国力也不弱,新任领导是个知礼之君,这样看来此人确实是最佳选择。于是他就委派管仲向宋襄公转述了自己的意思。 宋襄公听后十分激动,想不到自己新任国君,诸侯盟主竟然会以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他急忙前往齐桓公馆舍拜见。齐桓公非常客气,拉住他的手说道:“他日还要靠您帮助安定齐国!”宋襄公连称不敢当,然后表示一定全力以赴做好此事,不负齐侯所托。 仪式开始了,所有诸侯都身穿祭服,佩戴玉环,依次缓步登上祭坛。祭坛上虚设周天子座位,诸侯按照朝见之礼朝拜周天子之位,然后才落座。 王室代表周公孔手捧肉胙东向而立,宣布天子旨意,“天王赐伯舅胙,以示嘉奖!”伯舅是天子对于异姓大国诸侯的尊称。而这次所赐之肉胙是周天子祭祀周文王和周武王所用,称为“文武胙”,级别是最高的。 依照礼制,天子赐胙,与会诸侯应该起身离席,齐桓公应该走下台阶,下跪、叩首、谢恩,然后再走上台阶,躬身施礼接受赐胙。 诸侯起身了,齐桓公也离席,准备迈步下阶。就在这时,周公孔阻止了他,并高声宣布:“天子有命,伯舅年高德劭,劳苦功高,特赐一级,免除下跪之礼!”这是说齐桓公自此之后按照公爵待遇,而且免除下跪之礼。 齐桓公闻言就停下了脚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准备伸手接过赐胙。 管仲赶紧上前一步,提醒道:“虽然天子特许,但臣子不可以不敬。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 齐桓公心头一震,赶紧对周公孔说:“天威不可冒犯,小白怎能因为天子之命就忘记了人臣的本分呢?”他快步走下台阶,向天子座位叩头谢恩,然后又登台接受赐胙。 诸侯一片赞叹之声。 齐桓公借机又提议再次盟誓,并颂《五禁》: 毋壅泉, 毋遏籴, 毋易树子, 毋以妾为妻, 毋以妇人与国事。 毋壅泉就是不要筑坝堵塞、截断河流,毋遏籴指的是不准(因别国灾荒)不卖别国给粮食,这两条说的是国与国外交关系的框架,也是人道主义的问题;毋易树子是说不要轻言更换世子,毋以妾为妻指的是不要将妾转为夫人,毋以妇人与国事说的是不要与妇女商量国事,这三条其实质是要求各国遵从宗法制的问题。可以说《五禁》是齐桓公更进一步制订及阐述了国际准则的具体体现。 然后诸侯发誓:凡我同盟,言归于好。 这一次会盟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齐桓公只是让盟誓的誓词写在书上,挂在六畜之上派人宣读,并没有举行歃血仪式,避免了杀生。齐桓公称这么做是为了体现上天好生之德。 此言一出,诸侯无不赞服! 这就是葵丘会盟,是一次齐桓公大出风头的会盟,是齐国霸业达到极盛的标志性会盟。仁德布于诸侯,恩义施予天下,齐桓公尊王攘夷的光辉形象崇高而伟大,成为了标杆,成为了传奇,就连后来的孔子都说“齐桓公正而不诡”。 不过,在一贯的伟光正之下,齐桓公还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会盟结束后,齐桓公忽然问周公孔,“小白曾听说有三代封禅的典故,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周公孔学识渊博,精研礼仪,听齐桓公询问,连忙解释道:“封禅其实分两个部分,一是封泰山,筑土为高坛,用金玉简祭天,颂扬上天的威德;二是禅梁父,打扫地面,用蒲做车,祭奠大地,感谢大地养育之恩。上三代受天命而兴旺,所以用隆重的封禅仪式报答天地的恩德!” 齐桓公点头微笑,然后说道:“夏的都城在安邑,商的都城在殷,周的都城在镐京,他们都离这两座山非常远,却还是赶到那里举行封禅。现在这两座山都在齐国境内,寡人想举行这个仪式,诸位看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但没有一人敢于搭话。封禅泰山梁父就等同于祭拜天地,把自己的功绩报给上天,这是天子才有的权利,因为天子的权力是上天给予的,但即便这样,历代天子也不敢轻易行此仪式,唯恐天下人耻笑他们不自量力,邀功上天。而诸侯只有祭祖的权力,是绝不能祭天的。 周公孔看着面露得色的齐桓公,良久才说道:“您觉得可以,又有谁敢说不可以呢?” “那好,明天我再和大家商议这件事!”齐桓公嘿嘿地笑,显然没有看到周公孔微微皱起的眉头。 散会后,周公孔就火急火燎地拜会管仲:“封禅根本不是诸侯应该做的事,仲老难道就不能说句话吗?” 管仲淡淡地说:“国君一向争强好胜,所以只能私下里劝说,不能当面反对。这事我会跟他说的!”管仲虽然表面上一脸平静,可心里也觉得十分尴尬,国君前面还表现出对王室的毕恭毕敬,一转身就冒出封禅这样僭越的想法来,让诸侯怎么看待?所以即使周公没来请求,管仲也一定会阻止齐桓公。 随后,管仲就到了齐桓公馆舍,“国君想封禅泰山,这事儿是真的吗?” 齐桓公说:“自然是真的了。仲父也在现场,难道您没听到吗?” 管仲叹气道:“古代封禅的君主,从无怀氏到周成王,可以考证的有七十二家,但都是先受命于天,然后才举行封禅大典的。” 齐桓公有些不悦,这不是说我的功绩不配封禅吗?他反驳道:“寡人南征楚国,达到召陵,北伐山戎,灭掉令支、孤竹,西方也曾抵达太行,诸侯没有敢不服的!寡人召集兵车之会、衣裳之会,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就算是三代也不过如此吧?封禅昭告子孙,难道不行么?”人们普遍认为这个“九”字并非实指,有学者统计,齐桓公一生曾召集过二十六次盟会,出动军队达二十八次之多。 齐桓公这些话说给别人还真无法反驳,可现在坐他对面的是管仲,他的这些光辉事迹哪次不是由管仲策划实施的? 管仲朗声说道:“古代君王受命于天,但想要封禅,首先要天降祥瑞!北里长出嘉禾,江淮出现灵茅,东海献出比目鱼,西海献出比翼鸟,祥瑞之物都不招而至,这些事情都要记载在史册上!现在凤凰、麒麟没有到来,反而是鸱鸮来了不少,没听说那里有嘉禾,反而是蓬蒿长得很茂盛。如果国君这时候行封禅大典,恐怕列国有知识的人都会嘲笑您呢!” 齐桓公顿时哑口无言,第二天再也没有提起封禅之事。 管仲所说的祥瑞,实际上只是人们美好的传说罢了,所谓的记载也都有欠考据。倒是后世中为了迎合君主的政治目的,祥瑞多次出现,什么南山发现了麒麟,北海看到了苍龙,天上出现了五彩祥云,反正都是玄乎其玄,一闪即逝,说的人信誓旦旦,反正祥瑞出现过就行了。到后来干脆伪造所谓祥瑞,比如武则天要举行封禅,洛水中就出现了一块紫纹白石,上书“圣母临水,永昌帝业”,其实就是人工雕字后用紫石末和药涂抹制造的,武则天何等聪明,难道不知是人工制造的,但她依然抓住这块石头大做宣传,又是封赏又是特进,结果导致“四方争言祥瑞”,甚至有人用红漆在乌龟肚子上写上“天子万万年”假称祥瑞,结果宰相用小刀轻轻一刮就将红漆刮了下来,即使这样,武则天也没治罪,说到底她只不过用这些祥瑞向天下昭示自己是天命所归而已,至于祥瑞真假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对于管仲也一样,祥瑞本就是虚无缥缈,但是却可以以此为借口打消齐桓公的想法。说到别国有识之士会拿这一点事情嘲笑,真地大大触动了齐桓公,这正是齐桓公的软肋。他当然明白作为诸侯是没有资格封禅的,但人总会膨胀,总希望更进一步,百世留名,可是如果真的最后招致他人嘲笑,让自己声誉受损,齐桓公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九十四章【人物共处】 虽然打消了封禅的念头,但膨胀的齐桓公在回到临淄后又突然宣布准备铸造大钟,将自己的功比尧舜的丰功伟绩铭于其上。 这次,鲍叔牙开口了,“敢问国君,您都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当年寡人伐鲁,得了鲁国的土地却归还他们,这是仁;北伐孤竹令支,大获全胜,这是武;葵丘会盟,天下偃武休兵,这是文;诸侯怀抱美玉朝拜,寡人却不受,这是义!文武仁义,寡人都有,难道比不上尧舜?”齐桓公掰着手指头,洋洋自得。 鲍叔牙连连摇头,“既然国君直言,那臣也就直说了;昔者公子纠在上位而不让,非仁也;背太公之言而侵鲁境,非义也;坛场之上,诎于一剑,非武也;侄娣不离怀衽,非文也。” 鲍叔牙这段话说的太凌厉了。 公子纠是你的兄长,可你并未因此相让,这是仁吗? 当初太公周公盟好,你呢,背弃太公遗言,侵犯鲁国,这是义吗? 首止会盟,高坛之上,曹沫用一柄短剑就折服了你,这是武吗?” 至于第四条,鲍叔牙就更狠了。 “侄娣不离怀衽,非文也。”古代贵族嫁女儿,多会将这名女子的妹妹或侄女同时陪嫁过去,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媵妾,女子的妹妹称“娣”,侄女称“侄”,当然了,陪嫁的“侄娣”多是庶出,地位低下。“怀衽”意思是胸前的衣襟,引申为怀抱。 所以,鲍叔牙的意思很明了,齐桓公太好色了,整天只知道寻欢作乐,怀抱地位低下的媵妾,这是文吗? 一番话说得齐桓公无地自容,连忙向鲍叔牙致歉,又致谢幸亏老师教导,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他还命人在自己座席右边放置了一个攲器,以示警醒。 攲器是一种特殊的盛酒器,空着的时候往一边斜,装了大半罐则稳稳当当地直立起来,装满了则会倾翻过去。齐桓公把攲器放在座右,这是提醒自己不要骄傲自满,否则是要栽跟头的。 警醒的效果如何? 不好,很不好。 没多久,齐桓公又向管仲讨教武王伐纣的事情,问管仲既然齐国霸业已经达成,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称王? 管仲欲言又止,最后说,这事还是问鲍叔牙吧! 齐桓公于是派人把鲍叔牙请过来,把称王的问题又问一遍,鲍叔牙动了一下嘴唇,但最终也没有出声,一阵沉默后,他说这个问题还是问宾须无吧! 齐桓公有点郁闷,于是又派人请来宾须无,宾须无一听齐桓公说要称王,再看看一旁端坐的管仲和鲍叔牙,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管鲍二人不便直言呀!于是宾须无直接回答道:“古之王者,其君丰,其臣杀,今君之臣丰!”笔者翻译一下宾须无的话:古代能够称王的,都是君主的才德比臣子要高,可现今齐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比国君的才德要高。 这句话非常凌厉! 像宾须无这样坦率直言的,大多是出现在先秦时期,至于以后的帝国时代,这样的谏言日益减少,君主都是伟光正型的,有那个臣子敢说君主不如自己的? 齐桓公喟然长叹:“周太王、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旦,都是圣人之德,可大周也不过控制四海之内,如今寡人的才德不如四位,我的儿子们还不如我,看来注定齐国不能成就王业了!” 自此之后,齐桓公再也没有提过封禅,更没有提过称王,他开始广建宫室,注重享受,力图在生活待遇上与周天子看齐。管仲也变了,本身奢靡的他更加奢靡,他在府中修建了三层高的台子,称作“三归之台”,寓意人民归、诸侯归、四夷归。又设立反砧,招待列国使臣,身为臣子却是一派诸侯作为。 鲍叔牙因此指责管仲道:“国君奢侈你也奢侈,国君僭越你也僭越,这种行为怎么可以?” 管仲振振有词反驳道:“一个人不辞劳苦,成功立业,难道不希望享乐?如果处处用礼法去约束,那他就会因为生活辛苦而心生怠意,就不会再这样努力了。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分担旁人对国君的议论呀!” 鲍叔牙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是真得不能同意管仲的说法,他担忧只怕齐国要走下坡路了。 其实齐桓公葵丘会盟上的表现,让诸侯已经心生不忿了。 “(齐桓公)益有骄色,诸侯颇有叛者。”—《史记》 持同样看法的还有周朝太宰周公孔,葵丘会盟结束后,齐桓公提议诸侯在葵丘再停留一段时间,到秋天再举行一次盟誓仪式,而周公孔王室代表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他就先行离开,回去洛邑。结果,半路遇到了晋国国君晋献公,晋献公也是来参加会盟的。周公孔告知他首次会盟已经结束了。晋献公显得非常惋惜,他叹息说这都是因为我们晋国偏僻,我又生了病,所以来迟了,没能准时参加这次盛会,真是无缘啊! 周公孔的劝慰别具深意,“君侯不必懊恼,如今的齐侯自恃功高,洋洋自得,没能参加这样的会盟,又有什么后悔难过的呢?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齐国已经到了亏溢的边缘了!您不参与这样的会盟,齐侯又能把您怎么样呢?” 晋献公眉头微皱。 “君侯还是应该安定国内的祸乱呀!”周公孔又说道。 晋献公一愣,随即施礼,他真就命御者回辕,回去晋国了! 在齐桓公主导的历次诸侯会盟中,晋国一直没有列席,似乎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其实,晋国是春秋时代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如果单以春秋中后期而论,我们甚至还可以把“之一”两字去掉。 不过,这样一个强国,它的诞生却缘于一句玩笑。 这一切还要从唐叔虞说起。 ~~剪桐封弟~~ 唐叔虞,周武王幼子,传说他的母亲邑姜怀孕时,周武王梦到上天对他说:“我赐给你个儿子,名叫虞,我要让他做唐国的君主!”等到邑姜分娩后,果然是个儿子,而且手心中有“虞”字纹路,于是周武王就以此为儿子取名。 周武王驾崩后,周成王即位,年轻的成王与弟弟虞玩游戏,成王将一片桐树叶削成珪(帝王诸侯举行礼仪时拿的一种玉器)的形状递给虞,并说:“我封你做诸侯!”这时在一旁的史官立即将此事记载了下来,还问周成王准备在什么时候分封,周成王赶紧解释说我是跟他逗着玩哩,史官回答道:“天子无戏言,只要说过的话,史官都会如实记载,按照礼节完成,还要奏乐章歌颂!”周成王无奈,就将唐封给了虞,这也是唐叔虞称呼的由来。 这就是“剪桐封弟”的故事。 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但是如果就这么轻易地认为唐叔虞得到封国真是因为一片桐叶的话,那就太不了解分封制的真谛了。 在此之前,唐国原本是唐尧后裔的封国,大致在今天的山西翼城、襄汾一带,居民多是夏人之后狄人。周朝建立十余年后,唐国发生了叛乱,威胁到周王室对于河东一带的控制,后来周公旦亲率军队平定了唐国的叛乱,并将部分唐国百姓迁到杜地(今陕西西安一带),然后把周室子孙填充进来。周成王将弟弟分封在唐国,是为了快速稳定这里的局势,进一步控制河东地区,拱卫京师。 也就是说唐叔虞是带着艰巨任务就任唐国国君的,他也确实没有辜负兄长的信任,他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执行“启以夏政,疆以戎索”的方针,很快稳定了地域局势,这一方针也成为了晋国的传统国策,直接影响了晋国未来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形成了三晋文化体系中尚功、尚法、尚贤的特色。而且唐叔虞非常重视农业发展,在他就国的第二年就培育出了嘉禾,也就是一禾两穗、两苗共秀、三苗共穗等等生长茁壮的禾稻,古代被称为天下太平的祥瑞,这个确实称得上祥瑞,无论什么时代粮食高产都是天下安定的基础。唐叔虞将嘉禾敬献给周成王,周成王特将嘉禾馈赠给周公旦,并写诗《馈禾》,周公旦接到嘉禾后,欣喜万分,也写了一首诗《嘉禾》赞美成王之命。 唐叔虞去世后,其子燮父继位,为把都城建在了晋水,于是改国号为晋。不过人们依然把唐叔虞视为晋国的首位国君。在今天的山西太原市悬瓮山就有中国历史上最为知名的祖祠—晋祠,就是为纪念唐叔虞及其母后邑姜。 晋国沿着唐叔虞的国策稳步发展,国势日渐强盛,到周宣王时期,晋献侯曾跟随周宣王征伐凤夷,晋军连下两邑,大获全胜,周宣王赏赐弓箭、良马、美酒以示褒奖,晋献侯为了颂扬天子的恩德,特地铸造两套十六枚编钟记载此事,称为“王赐苏钟”,晋人大出风头,晋军威名远扬。 晋国军事强盛的由来已久,因为晋国从立国之初就在跟狄戎打交道,晋国不仅处在狄戎之间,而且他们身上也流淌着狄戎的血液,身处虎狼之地,必有虎狼之 有一件事则足以说明晋人的虎狼之性。晋献侯死后,其子晋穆侯即位。晋穆侯七年,公元前805年,晋国奉天子召令讨伐条戎,不料惨败而归,晋穆侯深以为耻,恰巧此时他的夫人齐姜生下儿子,晋穆侯就为儿子取名“仇”,并立为世子,以表示永不忘记耻辱。三年后,晋穆侯又讨伐北戎,两军在千亩交战,晋军大获全胜,此时齐姜又生下第二个儿子,晋穆侯于是给儿子取名“成师”,以庆祝这场胜利。 公元前785年,晋穆侯去世,然而身为世子的仇却没能继位,晋穆侯的弟弟以兄终弟及的方式成为晋国国君,晋国的嫡长子继承制第一次被打破。世子仇出奔避难,但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四年后的姬仇回到晋国,向叔叔举起了复仇之剑。叔叔被袭杀,世子仇自立为国君,即晋文侯,追叔叔谥号为殇,史称晋殇叔。 晋文侯是晋国历史上杰出的君主之一,周朝“二王并立”的局面正是结束于晋文侯之手,公元前750年,周蠧hong王执政的二十年,晋文侯为了晋国的利益,趁其巡视北虢时以周蠧hong王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力为由袭杀之。周平王为了嘉奖晋文侯之功,特地作文《文侯之命》,并赐他“秬鬯一卣;彤弓一张,彤矢一百,卢弓一张,卢矢一百,马四匹”。笔者解释一下这些赏赐都是什么意思:秬,就是黑色的小米,在古人眼中这是最好的小米了,秬鬯是黑小米加郁金香草酿造的酒。卣就是盛酒的器皿,这三样都是祭祀用的,另外根据周礼要求,赐秬鬯时还要赐圭瓒,这是以玉为柄盛祭祀用酒的勺子。彤卢弓矢就是红色和黑色的弓箭,是 征伐诸侯所用。周平王赞扬晋文侯是促成他安于王位的人,勉励晋文侯能像周文王、周武王时的贤哲们一样尽心辅佐王室,继承列祖列宗的美德,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晋文侯在汾水流域的扩张,也得到了周王室的默许。 比较常见的的卣,器形是椭圆口,深腹,圈足,有盖和提梁。 著名的商虎食人卣,共有两件,但都流到了国外,一件藏于法国巴黎市立东方美术馆,一件藏于日本泉屋博物馆。至于这个造型表达的什么意思尚无定论,有人认为,虎是东夷某氏族的图腾,虎食人则表示把俘虏献给图腾神。有人认为这是虎神食恶鬼,意在驱邪求吉。还有人认为这表现得是天人合一,人物共处。 同兄长晋文侯一样,弟弟成师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公元前746年,晋文侯去世,世子伯即位,即晋昭侯,晋昭侯在即位的第二年将叔叔成师封于曲沃(今天山西曲沃),因为成师去世后谥号“桓”,故他被称为曲沃恒叔。公族受封再正常不过了,然而问题是曲沃比晋国都城翼城(今天山西翼城县)还要大。 当时晋国大夫师服就劝谏晋昭侯“本末不能倒置”。师服是“本末论”的提出者,君权为本,从属的一级权力为末,“国家之立,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而且师服之前就对晋文侯和曲沃桓叔姬的名字表示过担忧:“取名表示一定的意义,意义产生礼仪,礼仪是政事的骨干,政事端正民众。政事没有失误民众就服从,相反就发生动乱(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相爱的夫妻叫妃,相怨的夫妻叫仇,这是古人所命名的方法,国君给世子取名仇,世子的兄弟却叫做成师,这就是开始预示祸乱了,做兄长的恐怕要被废黜了吧!” 第九十五章【封疆】 。同兄长晋文侯一样,弟弟成师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公元前746年,晋文侯去世,世子伯即位,即晋昭侯,晋昭侯在即位的第二年将叔叔成师封于曲沃(今天山西曲沃),因为成师去世后谥号“桓”,故他被称为曲沃恒叔。公族受封再正常不过了,然而问题是曲沃比晋国都城翼城(今天山西翼城县)还要大。 当时晋国大夫师服就劝谏晋昭侯“本末不能倒置”。师服是“本末论”的提出者,君权为本,从属的一级权力为末,“国家之立,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而且师服之前就对晋文侯和曲沃桓叔姬的名字表示过担忧:“取名表示一定的意义,意义产生礼仪,礼仪是政事的骨干,政事端正民众。政事没有失误民众就服从,相反就发生动乱(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相爱的夫妻叫妃,相怨的夫妻叫仇,这是古人所命名的方法,国君给世子取名仇,世子的兄弟却叫做成师,这就是开始预示祸乱了,做兄长的恐怕要被废黜了吧!” 此情此景是不是觉得非常熟悉,不错,就在曲沃桓叔受封三年后,郑国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郑庄公迫于母亲申姜的压力将弟弟段封在了京城,不同的是京城太叔不是曲沃桓叔,而晋昭侯也远不如郑庄公。晋昭侯并没有听取师服的意见,自此晋国埋下了动乱的祸源。 曲沃恒叔受封时已经五十八岁,与父兄并肩作战的经历使他变得老谋深算,曲沃优越的地理条件更助长了他的勃勃雄心,在苦心经营了数年之后,曲沃变成了晋国的第二的权力中心,而且实力已经超过了晋都翼城,终于曲沃桓叔萌生了篡位的野心。 晋昭侯七年,公元前739年,大臣潘父被授意弑杀晋昭侯,迎立曲沃桓叔。然而支持国君的势力发兵诛杀了潘父,立晋昭侯之子姬平为君,史称晋孝侯,并出兵击败曲沃桓叔,从此后翼城与曲沃的对立彻底公开化。在此后几十年间,曲沃恒叔的儿子曲沃庄伯、孙子曲沃武公多次进攻翼城,先后杀死晋孝侯、晋哀侯、晋小子侯、晋侯缗四位国君,并驱逐晋鄂侯。 公元前678年,小宗曲沃武公终于消灭了大宗晋国公室,曲沃武公成为晋国国君,史称晋武公,晋国得到重新统一,并得到了周王室的认可。这段长达六十七年的历史被称作“曲沃代翼”。春秋早期的晋君都会以“继文绍武”来勉励自己,文是晋文侯,因为在他任期内晋国发展壮大起来,武就是晋武公,他使分裂六十七年的晋国重新统一,为晋国再次大发展奠定了基础。从此后晋国开始以一个大国面目重现在春秋的历史舞台上。 晋武公即国君位后,分封功臣,按照“亲亲上恩”的原则,曲沃一系的公族们皆有封赏,如晋武公的叔叔姬万被封在韩原,姬万后裔就以韩为氏,这就是韩氏的来源,晋武公不会想到二百余年后历史会再次重演,那时韩氏将与赵氏、魏氏联手瓜分晋国。 如此说来晋国公族算是很幸运的公族了 其实恰恰相反,晋国公族堪称先秦时代最为倒霉的公族! 统一晋国一年后,晋武公去世,其世子诡诸即位,是为晋献公。晋献公此人绝对称得晋国历史乃至整个先秦时代的超级狠角色。 ~~超级狠角儿~~ 同仇、成师一样,晋献公诡诸的名字也是来源于一场战争,当时曲沃武公活捉了戎狄部族首领诡诸,为了纪念这场胜利,就把刚出生的儿子取名诡诸。 晋献公即位时,国际局势已经风起云涌,扩张、图霸已经成为了许多诸侯的追求,东方齐国打怪升级,此时已经霸业初成;南方的楚国也已经陆续吞并了汉江流域的诸多小国,经验值蹭蹭上涨,开始将目光投向中原;西方的秦国渐入佳境,逐步稳定了西陲局势,东方边界很快要与晋国接壤。相对于这些业已成型的大国,晋国就稍显弱势了,因为“曲沃代晋”的七十年间,晋国忙于内战,错过了春秋初期的最佳发展时间,因此晋献公从即位伊始,就立志于晋国的图强图霸。 晋献公最初的打算比较老套,就是试图通过积极参与国际事务为晋国打开局面,即位第二年,公元前676年,他就参与虢、郑两国为周惠王迎娶新王后的事务,然而这一次远行,让晋献公彻底清醒了,他看到了东方诸侯的强盛富饶,看到了晋国与他们的差距,看到了小国诸侯摄于齐国之强,跟在齐桓公身后东奔西跑的景象。回国之后,晋献公便改变了思路,关起门来不再参与国际事务,而是致力于发展自身的实力,弥补落下的时光,着手向四周扩张。 晋献公首先将矛头对周围的戎狄民族,当戎狄在中原大地四处劫掠,甚至攻灭邢、卫两国时,晋国则在不断地剿灭他们,压缩着他们的战略空间,而且夺回了被戎狄占据的卫国故都朝歌以及河内、白泉、邯郸四座城邑,并将之纳归己有。晋献公执政二十六年,先后攻灭骊戎、耿、霍、魏、杨、芮、冀等国,史称“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晋国的版图得到极大的扩张。 晋献公不可谓不生猛。 不过他最为生猛的却是对于公族的屠杀。 晋武公即位后分封曲沃公族,但是却远远没有满足公族们的胃口,晋武公在世时他们不敢议论,晋武公去世后,晋献公即位,这些公族们开始疯狂的要地要钱要官。 晋献公不堪其扰,《左传》用了两个字表明他的担忧—“患之”。晋献公请来了大夫士蒍商量对策。 士蒍,大尧后裔,祁姓(大尧为伊祁氏),士氏,字子輿。周宣王时期,杜国(位于今天陕西省西安市东南,是大尧后裔封国)国君杜伯因为触怒周宣王以致被杀,其子隰叔出奔晋国,被任命为士师(属于司寇下属官员,掌禁令、狱讼、刑罚之事),士蒍就是隰叔之子,他承袭了父亲的职位,并以此为氏,称士氏。士蔿为人深沉,善于法度,现有的史料证明他是晋国刑法的有力制定和推动者,近百年后的晋悼公时期,晋悼公还要求大夫学习“士蒍之法”以为国用。同时,士蒍也是一位多谋善断的人,他告诉晋献公:“桓叔、庄伯的公子们人数很多,不诛杀必致祸乱!” 曲沃一系出身晋国公族,数十年图谋才将大宗取而代之,因此晋献公对于公族颇为防范,士蒍的话算是说到献公的心窝里了。但是公室力量之大绝不比晋献公差,真要刀兵相见,胜负尚未可知,或许因此晋国会再度陷入分裂,或许晋献公会取胜,但晋国也将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士蒍显然料到了这一点,他献出了一条计策—离间计。 “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士蒍说。 富子是谁? 史料中没有明言其身份,有学者认为富子是公族中富氏的宗子,也有学者解释说富子是公族中最富有的一家,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富子是公族中灵魂人物,因为他很有智谋,公族的许多行为都是他指使教唆的。所以士蒍的离间计就从他着手,搞掉富子,则其余公子就可以任为宰割了。 “尔试其事!”晋献公就将此事全权委托给士蒍。 之后半年,士蒍成功打入了公族内部,与一群公子公孙成为了朋友,而且很受富子的信任。 有一天,士蒍和富子闲聊,言谈间士蒍就为富子抱不平,“您的才干远远高于其他公子,国君有心任命您为中大夫,可您跟他们走得太近了,国君有些难办。是这些人拉了您的后腿呀,何不与这些人保持一点距离呢?” 富子本来就觉得自己才识绝伦,有主政之念,也觉得公族子弟多有不堪之辈,听士蒍这么一说,就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其他公族。 没过多久,晋献公果然任命富子做了中大夫。 富子非常开心,但是其他公族心里就不痛快了,都是公族,凭什么你搞特殊?虽然碍于面子不便明言,表面上还是一伙,但已经心生芥蒂。 紧接着士蒍又使出第二招,他让晋献公以赏赐富子的名义剥夺了其他公族的封地。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公族们纷纷抱怨,他们不恼怒始作俑者晋献公,却都把矛头对准了富子,说富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公族的叛徒。这大概就是心理学上的螃蟹效应吧。 士蒍适时出现了,煽风点火,终于彻底激怒了公族们,他们集合人马准备讨伐富子。 这时,士蒍又跑到富子家里,通知公族们要来杀他,要他赶快逃走。富子不相信,就命下人打探消息,没想到果然如此,富子无奈只好带上家眷狼狈出奔洛阳。 公族们杀到富子家中,却扑了个空,然后他们看到了士蒍。 “是你放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怕我们杀了你吗?”公族们群情激愤。 “怕!但我更怕天下人耻笑我不够义气!”士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公族们听士蒍如此说,对他很是钦佩,也不由地自行惭愧,作为朋友的士蒍如此义气,而同为公族的他们却在自相残杀。于是他们放过了士蒍,也不再追杀富子。 士蔿“去富子”的目的达到了,他留在富子家中就是为了阻止公族们对富子的追杀,以避免双方见面后说破自己的诡计。富子的离开使得公族没有了掌舵者,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士蒍的工作更好开展了。且经过这次私放事件,公族们觉得士蒍这人真是君子,对于他更加信任了。 又过了一年,游氏的宗主去世了。 游氏原本是晋侯缗的大臣,后来转投晋武公做了卧底,晋武公最终攻破翼城,游氏一族功不可没,因此晋武公即位后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特将聚城分封给他。聚城是块好地方,公族们都想得到,而晋武公封给他人,还是一投靠者,因此公族们对于游氏心生怨恨。而且晋献公即位后,也对游氏颇为不满,有心收回聚城。 所以游大夫的死给了士蒍实施第三个计划的机会,这是一个可以一箭双雕的计划。 士蒍向公族们透漏了国君早对游家不满,“只是国君苦于没有借口,他曾私下跟我说过,如果谁能灭掉游家,聚城就分封给谁!” 公族们对于封地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嗜好,他们闻言后不假思索起兵杀入聚城,尽屠游家。 然后士蒍主动为公族修缮聚城的城墙,把他们都集居中于聚城,说是这样便于形成一个紧密团结的整体! 当时,远在洛邑的富子听说公族们屠杀了游家,连声惊叫:“完了,这下全都要死了!” 果然如富子所料,当公族们齐聚聚城时,晋献公的大军也赶到了那里,而领军的就是有公族挚友之誉的士蒍。 《左传》以短短数语记载这段惨烈的故事,“晋士蒍使群公子尽杀游氏之族,乃城聚而处之。冬,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这一番大血洗,晋国的四代公族子弟基本被屠杀殆尽。请注意“基本”这两个字,因为有部分亲近晋献公的公族躲过了这场屠杀,如前文我们提到的韩氏。 这一年是晋献公八年,公元前669年。 就这样,晋国从笃信“亲亲上恩”的极端走向了“尽屠公族”的另一个极端,晋献公和士蒍用这种激烈的方式防止了晋国内乱,晋国得以在短时间内迅速走向稳定。 但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留下了极为可怕的后遗症,没有了公族势力的制衡,晋国卿大夫势力日益强势,最终六卿专权,最终推动这个春秋时期最为强盛的国家走向分裂的结局。 在清除了公族势力后,晋献公任命士蒍为大司空,主管工程建设,就在他上任后不久,就主持了重修聚城的工程。历经两年,重建工作圆满完成,聚城改名为绛,因为其东南由险峻的中条山环抱,西北是平川和盆地,适合建都,因此晋献公将国都从翼城迁到了这里,绛成为了晋国新的国都。 然后士蒍又接连主持了晋献公两个儿子的城建工作,其中公子重耳在蒲地(在今山西隰县西北一带)筑城,公子夷吾在屈地(在今天山西省吉县境内)筑城。 就在为夷吾筑城的过程中,工人们不小心将木材筑进了城墙,这不是豆腐渣工程吗,公子夷吾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晋献公。 晋献公很生气,派人责备士蒍为什么修得如此马虎。 面对猛人晋献公的责备,要搁别人早已不知所措了,但却难不倒士蒍,因为拨弄舌头是他的强项。士蒍对来人说:“没有丧事而悲伤,则忧愁必然来临。没有兵患而筑城,则城池必然会被敌人利用。担任官职而不接受命令,这是不敬;巩固敌人可以占据的地方,这是不忠。没有忠和敬,怎么能侍奉国君?《诗经》说‘怀德惟宁,宗子惟城’,心存德行就是安宁,宗室子弟就是城池,君主只要修养德行而使同宗子弟地位巩固,又有哪一个城池比得上?几年后这里就要用兵,又何必修的那么坚固?” 末了士蒍还赋诗一首:“ 孤裘尨茸, 一国三公, 吾谁适从? 意思是狐皮袍子蓬松松,一个国家仨主公,究竟我该唯谁适从? 这就是成语“一国三公”的来历。 来人将士蒍的话汇报给晋献公,晋献公竟没有再追究下去。 难道士蒍仅凭着这样几句话就能打发了猛人晋献公? 事情可没那没简单。 第九十六章【家务事】 我们还是从晋献公的家务事说起吧。 ~~晋献公的家务事~~ 晋献公在做世子的时候,曾经娶贾国女子贾姬为妻,贾姬的妹妹贾君也陪嫁了过来,但贾姬和贾君都没有生下孩子。晋献公后来又娶了两位戎狄女子,其中大戎女子为狐季姬,她为晋献公生了个儿子取名重耳;小戎女子被称为小戎子,她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夷吾。狐季姬其实也是唐叔虞的后代,不过其祖上因为战乱而沦落于戎狄。她嫁入晋国后,她的父亲狐突也跟了过来,在晋国出仕,他还把两个儿子也带了进来,长子叫做狐毛,次子叫做狐偃。 但是,晋献公的世子既不是重耳,也不是夷吾,而是申生。申生是晋献公与齐姜所生,而齐姜原本是晋武公的妾。晋武公晚年的时候,曾经向齐国求婚,齐桓公就以宗室之女归之,是为齐姜。晋武公垂垂暮矣,齐姜年少美貌,于是当时还是世子的晋献公就与她勾搭成奸,并生下一子,因为这个孩子出生后就被寄养在申氏一族,故取名申生。等到晋献公即位的时候,正妻贾姬已经去世,于是他立齐姜为夫人,立申生为世子,并且还指派杜元款为太傅,里克为少傅,一起辅佐世子。 齐姜后来又为晋献公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就去世了,晋献公于是将申生兄妹托付给了贾君抚养,贾君没有孩子,因此她视申生兄妹如己出。 晋献公五年,公元前672年,晋献公攻打骊戎,晋军一战而胜,骊戎求和,并且献上二女,大的被称作骊姬,小的被称作少姬。骊姬貌若天仙,而且善于揣度,精于算计,没多久就取得了晋献公的恩宠,而且她多次评论政事,居然所言皆中。 贾国是唐叔虞的幼子公明的封国,与晋国同出一脉;狐季姬也是唐叔虞的后人;骊戎也是姬姓,按照大周“同姓不婚”的礼制,晋国是不可以与他们结为姻亲的,可是晋国地处戎狄,晋人对于礼制并不怎么看重,猛人晋献公生冷不忌也就不奇怪了。 后来骊姬为晋献公生下一子,取名奚齐,再后来少姬也产下一子,取名卓子。晋献公高兴之余,就立骊姬为继夫人,少姬为次室。而且还产生了废掉申生,立奚齐为世子的想法。 一天,晋献公与骊姬主动谈起此事,骊姬当即拒绝了,她流着说道:“国君非要为了妾身母子废去申生,妾身宁肯自杀明志!”这让晋献公非常感动,骊姬竟然如此贤良,晋献公对她的宠爱更甚了。 难道骊姬不希望儿子成为世子? 当然不是。 她听了晋献公所言欣喜若狂,但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骊姬考虑的要深远得多,申生被立为世子多年,晋人对他非常信服,如果无故被废黜,诸位大臣肯定不服。而且申生与重耳、夷吾关系非常亲密,同时与三位公子为敌,骊姬还不敢冒险。 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讲,如果要想让奚齐顺利上位,骊姬就必须破解三公子的联盟。 她想到了优施。 优就是艺人,所谓优施,就是一名施姓的艺人。优施聪明伶俐,能言善辩,而且年少貌美堪比当今的小鲜肉,所以深得晋献公喜欢,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毫无禁忌。 骊姬与优施私通,并且将心思告诉他,“吾欲作大事,而难三公子之徒如何?” 骊姬眼光不错,优施果然很有计策,他认为要除掉三位公子其实不是难事,不过得有先后次序,“申生为人,仁慈而心思纯净。心思纯净就耻于被人诬陷,仁慈则为别人着想,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机会!” 就这样,有着良好教养心思纯净的申生成为了小人的首位攻击目标。 优施还献计说要分开三位公子,最好的借口莫过于以“封疆”名义,而且这样的事情最好由外臣开口,才能看出来他们的忠义。 优施所说的外臣就是“二五”。 二五”是两个人,一个名叫梁五,一个名叫东关五,两人都是晋献公的宠臣,晋人称其为“二五耦”,意思是两个叫五的狼狈为奸。 优施带着金银财帛面见二五,传达了骊姬的意思,一番威逼利诱之后,二五投诚了。 第二天,梁五便进言晋献公:“曲沃是祖先封地,先君宗庙所在。蒲地、屈地和戎狄接近,也是边疆要地。宗邑无主,则民众就不会有敬畏之心;边疆无主,则戎狄便会趁虚而入。这三座城池不能无人把守。臣请国君派世子申生坐镇曲沃,重耳与夷吾分别把守蒲地、屈地。国君驾驭中央,三位公子把守三个重镇,我们晋国可就太平了!” 晋献公问道:“世子外出,这事儿可行吗?” 一旁的东关五立马接口回答道:“世子是国君的副手,曲沃是国家的副都,曲沃除了世子还有谁能镇守?” 晋献公又问道:“曲沃还算好说,蒲地、屈地都是荒野,怎么镇守?” “要是不建设城池,那就是荒野;如果修筑城池,那就是一方都邑啊!”关东五连说带比划。 二五看晋献公有些动心,又是一顿奉承:“国君这么做,就又多了两座城池,对内是一种发展,对外可以抵御戎狄,晋国的盛世就要来到了!” 晋献公被捧得晕头转向,就同意了梁五和东关五的建议,派世子申生镇守曲沃,太傅杜元款同行。派重耳守蒲地,夷吾守屈地,狐毛跟随重耳,吕省跟随夷吾。 监视修筑蒲、屈两城正是大司空士蒍。 所以当夷吾状告士蒍应付差事时,士蒍一番似乎是狡辩的言辞竟然让献公不再追究。 说明了什么? 说明晋献公根本就知道三公子出居镇守的含义,说明晋献公根本就是在为他所宠爱的儿子奚齐扫除障碍。 晋献公十六年,公元前661年,晋献公扩充了军队,这是晋国的一个里程碑式政策。当初晋武公夺取政权,并得到了周王室的认可,那是付出了代价的,就是军队编制被限制,《左传》记载“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依据《周礼》规定一军大约一万二千五百人,天子可拥有六军,大诸侯国拥有三军,中诸侯国拥有两军,小诸侯国只能有一军。这对于拥有虎狼之性疯狂扩张的晋国来说,无疑是戴上了紧箍咒,不过规定是规定,执行归执行,晋献公该扩军只管扩军,周天子也无可奈何。 晋献公扩为两军后,自己统帅上军,下军交给世子申生。晋献公以赵夙为御戎,毕万为车右,对外出征,这两人都是外来移民的后裔,赵夙是造父的后裔,造父当年就曾为周穆王御戎,大破徐偃王,因此周穆王赐造父赵城,后代遂以赵为氏。周幽王时期,造父后代赵叔带因进谏而被周幽王驱逐,就来到了晋国。毕万是毕公高后裔,毕公高是周文王第十五子,被分封在今天陕西咸阳建立毕国,后来毕国被西戎所灭,毕万于是投奔了晋国。 这一次战争,晋军灭掉了三个近邻国家,霍国、耿国、魏国。凯旋而归后,晋献公将耿国之地封给赵夙,魏国之地封给毕万。这一仗也成为了这两个家族的命运转折点。 世子申生进位上卿,同时晋献公命赵夙为世子申生修筑曲沃,比之前的更加高大壮观,称为新城。许多大臣都认为晋献公这么做是在巩固申生的世子地位,但士蒍看出了门道,世子是未来的国君,应该作为国君的副手统调全国,而不是像大臣一样分封土地。 士蒍拜会了申生,“恐怕世子不能做继承人了!国君把先君的土地分给您,又升您为上卿,预先把您推向臣子的最高地位,您又怎么可能继位国君呢?您与其得到罪名,不如逃走,效仿吴太伯的做法,还能博得谦让的美名,这可不失为一条好的办法呀!”吴太伯是周部落首领古公亶父长子,古公亶父想将大位传于三子季历及孙儿姬昌,吴太伯与二弟仲雍就选择避让迁居江苏,最后建立了吴国。士蒍知道以晋献公的性格,不达目的不会罢手,所以他希望申生出逃,这样晋献公得偿所愿,申生也避开了死亡的危险 然而申生拒绝了:“大夫为申生着想,申生感念万分。但是为人之子,只怕不顺从父亲的命令,不怕没有贤名,做臣子的,只怕不殷勤侍奉君主,不怕得不到俸禄。我没有才能却跟随君父征讨四方,夫复何求,又怎么能与吴太伯相比呢?” 难道申生不知道危险临近么? 不是的,紧接着的事情足以证明申生对于自己的处境十分清 一年之后,晋献公又指派申生攻打东山的皋落氏。皋落氏是赤狄部落的一支。 这一次申生的少傅里克坐不住了,他向晋献公进谏:“世子是祭祀宗庙社稷的人,所以称为冢子。国君在外世子就负责监国,有人监国世子就追随国君,这些都是上古流传的制度。至于带兵作战,这是国君与卿大夫应该谋划的,不是世子份内之事。国君失去任命职官的准则,世子统军也没有了威严,何必如此呢?” “哎!”晋献公忽然仰面长叹,打断了里克的进言:“寡人有八个儿子,还不知道究竟立谁为世子呢!” 里克打了一个冷战,他连忙告退,去见申生。 “我恐怕就要被废掉了吧?”没想到申生见面第一句话会这样说。 里克只能劝慰,“国君命您镇守曲沃,是叫您熟悉军务,为什么要担心被废呢?” 里克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头依然是七上八下,他又去见了狐突说明晋献公的态度,狐突也是一惊:“世子危险了!” 里克走后,狐突立刻派人送信给申生,劝申生逃跑,“这一仗无论输赢对您来说结果都是一样,若是打败,那就有了处罚您的罪名;如果赢了,群臣依附与您,国君也一样不会放过您!” 申生接到书信后眼眶一红,但仍然没有逃走。 公元前660年,申生出征皋落氏,随行出征的还有狐突、先友、梁余子、罕夷、先丹木和羊舌突。 出征那天,晋献公让申生身穿偏衣,佩戴玉玦。所谓偏衣,就是左右颜色不一的服装,玉玦就是金镶玉,这样的打扮在今天叫个性,在当时可是不伦不类。因此申生一出现,他的打扮就引起了随行大臣的担忧,狐突叹气道:“时令是事情的征兆,衣服是身份的标志,配饰是内心的反映。国君要是重视此事,就应该在春夏季节发布命令、赐予衣服,所赐衣服颜色应该纯正单一。想让人忠于自己,就应该让他佩戴合乎规定的饰物呀!而如今到了年底冬季发布命令,又赐予杂色衣服和佩戴玉玦,冬季意味着肃杀,杂色意味着冷漠,金表示寒冷,绝暗示决绝,这是表明要舍弃世子的忠诚,通过时令衣饰疏远他呀!” 先丹木说:“国君说什么消灭完敌人再回来,敌人难道能够消灭完吗?就算敌人全被消灭,还有内部小人的谗言,世子还是快逃走吧!”先丹木也是出自晋国公族,但其渊源已不可考。 梁余子和罕夷也表示国君的意图很明显,不如逃走吧。 此时,羊舌突忽然说道:“违反君命是不孝,放弃职守是不忠,就算我们已经感到了国君的寒冷之心,也不能不忠不孝啊!”羊舌突是晋献公弟弟伯侨的孙子,因为受封羊舌邑(今山西洪洞境内),故以此为氏。 申生听群臣说完,轻声说道,“君父让我带兵,不是为了让我立功,是为了试探我。如果我违抗君命,那我罪过太大了,不如就此战死,留下一个好名声!”正如优施所言,申生太注重自己的名誉了,这就是君子往往陷于小人之手的原因,小人无所不用其极,而君子却为道义束缚,束手就擒。申生性格如此,遇到骊姬、优施、二五这样的对手,失败是注定了的。 就这样,申生抱着必死之心率军与皋落氏大战于稷桑之地。然而申生没有死,他所率领的晋军大败皋落氏,凯旋而归。 说起来也真是无奈,骊姬想让申生死,因为申生死了她就安心了,奚齐被立为世子就基本定型了;晋献公想让申生逃,他偏爱奚齐,希望奚齐成为接班人,但申生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很难挑出过错的儿子,所以最好是申生识趣些,出奔他国,这样申生保住了性命,奚齐成为了世子,多好的结局;可申生偏偏是个正统教育出身的正人君子,他认为逃跑是不孝,只想一心战死沙场,却又偏偏就死不了。 晋献公、骊姬、申生,一个当世狠角,一个蛇蝎美人,一个谦谦君子,此时的心境竟然都是无奈。 不过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权力之剑没有最终落下,他们的矛盾就要继续酝酿发酵,酝酿的越久,爆发的就越激烈。 ~~唇亡齿寒~~ 晋献公十九年,公元前658年,晋献公决定出兵征伐虢国。 春秋中期,虢国已经不在大国之列了,但它仍然扮演着绘声绘色的角色,因为虢国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它身处洛邑西北,是中条山和秦岭山脉交汇地,穿流于其中的黄河在此处收窄,而且水流平缓,因此虢国拥有着沟通山西和河南的天然渡口,同时虢国还管辖、扼守着崤(山)函(谷)通道的中段。这也是为何数代天子都和虢国关系密切的重要原因,周王室拉拢了虢国,就可以“跨河南北,有虢国桃林之隘,以呼吸西京。” 当然这就注定了晋虢之间必然要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晋献公一路开疆拓土,晋国的边境线已经翻越中条山直抵黄河南岸,但是虢国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住了晋国出入洛阳盆地的喉咙。 此时的虢国国君为虢公丑,他是虢公林父的儿子。当晋献公屠杀公族时,部分不在聚城的公族得以逃脱,出奔之地就是虢国。虢公丑不仅盛情接待,还于当年两次进攻晋国,他想过一把扶立晋君的瘾,可惜都失败了,因为虢国无论军队实力还是国君能力都与晋国已经不在一个等级之上了。 当时晋献公就想采取报复手段,不过被士蒍劝阻了,士蒍认为时机不到。 一晃十年过去了,十年间晋国各方面实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征伐虢国又被提上了日程。 这消息让骊姬知道了,骊姬又建议晋献公用申生为统帅,申生骁勇善战,精于指挥,此去必然成功。 此时的晋献公已经开始对申生失去了耐心,申生的谦让、孝顺、忠君在他看来都是令人生厌的。为什么他不是一个浑身毛病的坏孩子,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废了他,晋献公时常这样想。他想采取骊姬的主意让申生领兵,等打了败仗,就对他进行处罚,可是他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担心申生出兵,每每得胜,只怕将来更难把控。 晋献公决定召见大夫荀息,征求他对征伐虢国的看法。 荀息,姬姓,本为原氏,名黯,字息。晋武公灭掉荀国之后,将荀地赐给原黯,因此原黯以荀为氏,故被称作荀息。荀息是个足智多谋之人,更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一切以国君为中心,是国君的死忠粉,因此颇得晋献公的信任。 “虢国与虞国结为同盟,如果我们攻打虢国,那虞国肯定会来助战,反之亦然。以一敌二,情势对我们不利!”荀息所说的虞国是古公亶父第二个儿子仲雍后裔的封国,位置在今天山西夏县和平陆一带,也就是说虞国正好在虢国的北方,晋国的南方。在虞国境内有一条通道横穿中条山,如果晋军从此道翻越山麓,就可以直达虢国。问题在于,为了防范北方这个强大又蛮横的邻居,虞国与虢国结为了盟友,签订了互助协议。 晋献公听荀息这么分析,就问道:“如此说来寡人就对虢国放任么?” 荀息略一沉思,向晋献公提出了一整套瓦解吞并虢虞联盟的计划。 晋献公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依计而行。 第九十七章【亡国之恨】 第一步,晋国举行选美大赛,选出的美女经过培训后送往虢国,献给虢公。 虢公丑是个好色之徒,不假思索全盘收下。 虢国有位大夫被称作舟之侨,他连连进谏,可都没有效果,送上门来的美女,怎么可能退回去呢。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猜得出来,虢公白天欣赏歌舞,夜里美女陪伴,政事怠废。 舟之侨再次进谏,结果惹怒了虢公丑,将他派出驻守下阳之关(陕西平陆北)。 荀息的第一步目的轻而易举达到了,第二部计划开始实施,晋国派遣使者联络犬戎。 不久,犬戎开始骚扰虢国边境。 没有想到虢军大败犬戎,看来虢国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犬戎起倾国之兵再度进犯虢国。 虢公丑不敢大意,也率兵与犬戎对峙。 一切都如荀息所料。 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第三步计划荀息亲自出马,他带着垂棘之壁与屈产之马来到虞国,拜见虞公。垂棘在今天的山西潞城北,以产美玉著称,屈产也是古地名,以产良马著称。 “晋国要从我国借道讨伐虢国?”虞公非常愤怒,这真是明摆着欺负人,难道晋国不知道我们和虢国是联盟国家吗? 荀息早就料到虞公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奉上礼单。 虞公表情阴转晴,他看着荀息送来的宝物,眼放金光,然后问道,“这是贵国的国宝啊,天下罕有,寡人怎能夺人所爱?” 荀息一脸谦恭:“寡君仰慕您的贤名,畏惧您的强大,故而不敢私自拥有这样的宝物,愿以两物件敬送上国!” 虞公笑了,他让荀息接着说下去。 荀息正色道,“虢国屡次侵袭敝国南鄙,寡君为了两国友谊,息事宁人请求和解。可是誓约才签订,虢国就再次骚扰,因此寡君想到贵国借道问个明白。” 此时虢国确实在与晋国摩擦,这倒不是虢公丑太过手闲,没事找抽,毕竟虢国正与犬戎对峙呢。这都是荀息的主意,他让晋国民众在边境不断挑衅虢国,守境的虢国官员不堪其扰做出反击,结果正中荀息下怀,因为这样晋国就有了出兵的正当理由。 荀息接著说:“假如侥幸胜利,所有的俘获都敬送贵国,寡君愿意与贵国结为世代之好。” 虞公大喜,有好处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呢! “国君万万不可答应!”这时,一旁的虞国大夫宫之奇大声劝阻道:“晋国送良马、美玉,分明是意图分解虢虞联盟。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晋国现在送出宝物,只不过是暂时寄放在我们这里罢了!” 不愧是宫之奇,果然将荀息的阴谋看得清清楚楚。 当初荀息要求晋献公将垂棘之壁与屈产之马送给虞公时,晋献公还真是舍不得。当时荀息就劝解道现在送出宝物,只不过是暂时寄放在我们的外府那里罢了,等吞并了虢虞两国,还不是物归原主。说这话时,里克也在场,他担心被人家识破计策该怎么办?他特地提到虞国有两位大臣非常贤明,一个是百里奚,还有一个就是宫之奇,而且宫之奇和虞公是发小,交情莫逆。 荀息笑了,他肯定地说虞公此人贪婪又愚蠢,宫之奇虽然心性明达但是性格柔弱,心性明达则说话简约,性格柔弱就不会坚持己见,从小一起长大就会亲昵,但是亲人的话总容易被人当做耳旁风,不是 果然宫之奇的话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虞公非常不屑地说道:“晋侯不爱惜重宝,来和寡人结交,难道寡人要爱惜尺寸道路,借路给他走一下都不行吗?晋国实力比虢国强十倍,失去虢国结交晋国,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虞公这也是句句在理,宫之奇默默退下。 或许虞公是希望借此机会傍上晋国这样的强邻,他表示不仅愿意借道,还会与晋国一道出兵,并肩作战。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不久,晋国伐虢,里克为了保护世子申生,主动请缨,晋献公任命他为主帅,荀息副之。虞国则由虞公亲自领军。 这一仗不用说晋军大胜,攻下了下阳,凯旋而归。这一仗有力的证明了荀息计策的可行性。晋军掠夺了大量的财物,又将下阳的民众迁到晋国。而且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驻守下阳的周之侨率军投降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彻底拆散了虢虞联盟。 三年后,公元前655年,荀息计划的第四步,也就是最后最关键一步开始实施。 荀息带着礼物又来借道了,虞公上次曾得过好处,这次自然满口应允。 宫之奇又是连忙阻止:“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玩,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意思是虢国是虞国的屏障,虢国灭亡,虞国也不能幸免于难,晋国这样的国家一开始就不该与他们打交道,岂能再次交往?俗话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指的就是虢国和虞国的关系呀! 这就是成语“唇亡齿寒”的来历。 “晋侯与我同宗,难道会害我吗?”虞公笑着说。 “太伯、虞仲是周太王之子,虢仲、虢叔是王季历之子,晋国既然准备灭掉虢国,怎会对虞国爱惜?虞国难道比桓叔、庄伯更加亲近?身为公族尚且被无辜杀掉,何况是对我虞国?”宫之奇道。虞国是虞仲后裔的封国,虢国是虢仲的封国,晋国都要灭虢国了,虞公竟然还说什么同宗之谊。晋国要是顾念同宗,还会屠杀本家公族? “我祭祀的祭品丰盛又清洁,神明也会保佑我。”虞公又说。 “神明并不亲近哪个人,只对有德行人加以辅助。如果晋国占领了虞国,也奉上丰盛的祭品献给神明,难道神明会吐出来吗?”宫之奇说道。 “勿预吾事!”虞公大声呵斥宫之奇,他生气了,觉得宫之奇在坏他的好事。 不能让国家陷入危险!宫之奇正一下衣冠,准备再度进谏,忽然有人偷偷的拉他的衣服,宫之奇转身一看,原来是百里奚。 百里奚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借道于晋国的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宫之奇强按怒火,下朝之后他拦住百里奚,询问为什么百里奚不仅不进谏,反而要制止自己进言反对? 百里奚道:“向愚人进言,无异于将珠玉洒在地上。夏桀杀害龙逄,殷纣杀害比干,都是因为这二人强行进谏。您如果坚持再说下去,恐怕就危险了!走吧,走吧,早点离开吧!” 宫之奇一脸悲伤,“看来虞国必然要灭亡了,你我又该哪里存身呢?” “您走就行了,若是带我一起,那不是加重了您的罪过吗?我慢慢走便是了。”百里奚洒然道。 宫之奇流泪了,他自忖与百里奚都是心怀大志、才华横溢之人,可惜虞国国小兵微,虞公暗弱无能,两人空有才智却无从施展,如今连虞国也要不复存在了。 当晚宫之奇带领全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们都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 荀息火速将这里的一切回报晋献公,数年的图谋即将成功,晋献公亲自统兵,由里克为先头部队提前出发。 里克以下阳为桥头堡,以舟之侨做向导,每日挑战不休。从八月一直到十二月,虢公的军队屡战屡败,虢国内一片恐慌。 最后里克命舟之侨写信射入城中,要虢公丑出城投降。 虢公丑自知难以支撑,携带家眷开城门连夜逃跑,跑到了洛邑。 虢国灭亡了。 里克命令军队驻守虢国,并且将虢国国库一扫而空,把其中的十分之三和虢宫内美女献给虞国。 虞公乐不可支,如果不是投靠了晋国,怎么会有这么样的实惠呢? 将前线情况派人告知晋献公后,里克突然病倒了,晋军只得暂住下来。虞公非常有心,每日派人送药到晋军军营,直到晋献公到来的那一天。 虞公本来就想着自己收了晋国那么多好处,该如何向晋国致谢呢,如今晋侯亲自到此,正好见面。于是虞公亲自前往迎接晋献公。两人一见如故,闲谈起来两人对打猎都非常有兴趣,于是晋献公约虞公外出游猎。 与晋国这样的大国结盟,可不能被人小瞧了,于是虞公尽出城内坚车宝马,甲士兵众,希望能够在这次游猎中给自己挣点面子,让晋人觉得虞国完全配当晋国的盟友。 这一天,双方纵情游猎正高兴时,忽然听说虞国城中起火了。虞公有点着急了,晋献公宽慰道:“应该是农人不慎烧了自家的房子,不一会就会扑灭的。我们再打一围!” 虞公还真就宽心了,这时百里奚低声对他说道:“好像是城中发生了变故,国君还是马上回去的好!” 虞公楞了一下,然后推辞了晋献公的邀请,赶回城内。半路上就看见国人携老扶幼纷纷逃难。虞公急忙询问原因,国人却说晋军已经占据了虞国。 虞公大惊失色,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命令队伍全速前进。 城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威风凛凛的晋国士兵,士兵中间站着的正是本该养病的里克,他大声喊道:“多谢虞公借道给我晋国,现在请您将国家也借给我们吧!” 虞公大怒,命令攻城,兵马还未动,城墙上已经是箭如雨下,虞公只能命令后退。这时有人来报,晋侯率军袭击了后队。 虞公才明白自己真的中了晋国的诡计,走投无路,“这都要怪寡人没听宫之奇的建议啊!”虞公悔不当初,接着又哀怨地询问百里奚:“当时你为什么不劝阻我呢?” 百里奚回答道:“国君不听宫之奇之言,难道就能听臣的吗?臣当时不言,正是为了今日能够在您身边啊!”如果百里奚当日劝阻虞公,恐怕早就被发配了,哪儿有机会在今天献计呢? 虞公正在懊恼,一架马车来到了他面前,车上站立的是舟之侨。周之侨丢失下阳,投降晋国,虢国被灭都起自虞国出卖虢国,如今虞国也被占了,看到舟之侨,虞公面露愧色。 “虞公偏心偏听抛弃了虢国,如今也吃到苦头了吧!”舟之侨先是冷言冷语奚落他几句,然后又和气说道:“如今之计,与其出奔他国,您不如投降晋国。晋侯宽宏大量,一定会善待与您!” 晋侯宽宏大量?他根本就是奸诈小人!晋国君臣总惦记别人的国家,能叫宽宏大量?抢我的国家,还让我投降你?虞国怒火中烧。可是事到如今,不投降恐怕也是别无他法,虞公犹豫了。 晋献公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他随后到来,并派人请虞公相见。刚才还一起愉快的玩耍,一会儿功夫成为了不世仇人,可虞公不得不往。 晋献公没有因为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夺取虞公的国家而有所愧疚,相反十分得意,他嘿嘿笑着对虞公说道:“寡人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是要收取我的宝马和玉璧!” 虞公面红耳赤,还得讪讪陪笑,他被安置上了一辆马车,送往军营。 晋献公被随从拥簇着进入虞国,荀息早已在城门等候,他一手牵着宝马,一手捧着白璧,朗声说道:“臣的计策已经成功,请国君同意让宝马回到马厩,白璧回到府库!” 重新得到了自己的无价之宝,晋献公仰天大笑。虞公者,愚公也,那就给他几十户人家奉其宗祀,让他做一名寓公吧!晋献公另选了一匹劣马和一块破璧送给虞公,说是“吾不忘假道之恵也”,把虞公恶心得够呛却不敢发作。 晋献公调笑之后,目光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在虞公被带走时,这个人就陪在虞公身旁,虞公的马车在前面走,他就默默地跟随在后。晋营中传出一阵阵嘲笑,都笑这个人痴迷不悟,跟随亡国之君。这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个人就是百里奚。 晋献公就让舟之侨去说服百里奚,要他到晋国效力,舟之侨很欢喜地答应了,他知道百里奚是个贤人,正想为之求情呢。可是品行操守高洁的百里奚怎么会看得起叛徒舟之侨呢,他听了舟之侨的来意后眼皮都没有抬,只是平淡地说道:“我今生别无他求,只要能够服侍国君就心满意足了!” 周之侨走了,百里奚叹道:“君子不去有仇的国家,何况是在仇国出仕为官呢?我就算再度出仕,也绝对不会在晋国!” 亡国之恨,其恨如海。 第九十八章【大内高手】 我国的母亲花—萱草花,“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当游子要远行时,就会先在北堂种萱草,希望母亲减轻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 虢国就这样灭亡了,虞国也这样灭亡了,它们不仅仅是为大家贡献了“假道伐虢”这个成语,在春秋历史中,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在此之前,衰落的周王室还挂念着有朝一日能够收复西周故土,重振大业,虢国灭亡后,周王室与西方故土的联系被彻底切断,王室的复兴之梦彻底成了梦幻泡影,被打断了七寸的周天子只得仰仗诸侯,“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霸主主导列国走向的日子真正开始了。 当然,这对于晋国也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晋国领土扩展到黄河以南,遏制了桃林要塞,把控了崤函故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晋国将凭此地缘优势死死扼制崛起的秦国长达数百年之久,并铸造春秋时代最为辉煌的霸业。 那么,为什么晋献公没有在第一次假道伐虢时就乘势灭掉两国呢? 从客观原因讲是晋献公担心操之过急引起虞国的警惕,进而重拾虢虞联盟,延后一下有利于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益。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这三年之间,晋国政坛发生了一起超级地震。 ~~申生之死~~ 骊姬怂恿晋献公委派申生讨伐皋落氏,没想到申生得胜而归。借道讨伐虢国,骊姬故技重施,再度劝说晋献公命申生领军出战,没想到里克横插一缸子,拦下了这个差事。骊姬恨恨不已,她召唤优施商量此事,她已经将里克视为目前最大的绊脚石,但是里克掌管军事,位高权重,一时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优施笑了,有一个人,能够让里克甘拜下风。 还有谁能够敌得过里克?骊姬问道。 “此人只凭借一匹马、一块玉就能拆散虞虢联盟,智谋当在里克之上,功劳不在里克之下,而且此人一向忠于国君,决无异议,有了这个人做奚齐的师傅,难道不能克制里克么?” 是荀息!骊姬眼前一亮。 于是骊姬向晋献公请求派荀息做奚齐的师傅。晋献公对于荀息也是推崇备至,派他去给自己的爱子做师傅,当然没有异议。 公子的师傅,自然会和公子是一党的。荀息顺利被纳入了骊姬一党,可是骊姬依然觉得不踏实。毕竟里克过于强悍,将来难保不会坏事,只有将他除去,才能真正心安。 “大可不必。”优施与骊姬进行了深度分析,“里克为人外表强悍,其实内心顾虑颇多,只要晓以利害,他肯定会犹豫不决,最终持中立态度,将来就能为我所用!”优施自荐去里克家中试探虚实,如果里克真的被说动当然最好,即使势头不对,自己的一介优人,不过与之玩笑,里克也不会在意。 进可攻退可守,优施这打算不错。 这一天,优施带着骊姬准备的特羊之飨(相当于全羊宴)进入了里克的府中。 里克叫出了妻妾共同享食,席间优施献舞,他笑着对里克说自己新作了一首曲子,名叫《暇豫》,“ 大夫得此事君,可保富贵也。”里克听了这话自然非常在意,这首歌看来需要好好听一听。 于是优施清清嗓子,唱道: 暇豫之吾吾兮, 不如乌乌。 众皆集于菀兮, 尔独于枯。 菀何荣且茂兮, 枯招斧柯? 斧柯行及兮, 奈尔枯何! 里克听得不明就里,就问道什么是菀?什么是枯呢? 优施解释道:“比如人吧,假如一个母亲贵为夫人,那么她的儿子将要成为国君,根深叶茂,众鸟依附,这便是所谓‘菀’;而假如这位母亲死去,这个孩子又被诽谤,无所依靠,即将树叶落尽,鸟儿无处栖身,那边是所谓的‘枯’了!” 里克心头大震,优施所谓的“菀”也好“枯”也罢,暗指的不都是先夫人齐姜和世子申生嘛?优施竟敢这样大胆妄为? 里克惊诧愤怒之余,一丝担忧渐渐笼罩心头。他早就知道骊姬对世子申生不怀好意,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的明目张胆。 为什么? 莫非是国君给她了什么承诺? 里克害怕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是否真的要成为优施所说的那无枝可依的飞鸟? 优施告辞了。 里克发愁了。 他命人撤掉酒宴,独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夜深了,里克依然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然他坐了起来,吩咐属下马上把优施召来,他要当面问个清楚。 优施正端坐在家中,他在等待,他相信里克今夜一定会来找他的。 敲门声响起那一刻,优施得意地笑了。 一介优人就能将他唬得辗转难眠,里克果然如优施所言只是外表强悍,顾虑太多的他深恐自己成为无枝可依的鸟儿,结果一头扎进猎人的篱牢。 日期:2018-05-14 23:16:21 再次来到里克府上,优施越发显得气定神闲,里克则比酒席上更加亲近,他示意优施坐在榻上,然后用手抚摸着优施的膝盖,柔声问道:“你唱的菀枯之歌我听出了点意思,是不是说曲沃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跟我详细说一说呢?” 优施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早就想跟您说的,但是您是曲沃的少傅,所以不敢直言。” 里克做出一副见怪的样子:“你这样能够使得我远离祸患,这是帮助我,我怎么能怪罪你呢?” 优施似乎在思索该不该说,然后贴在里克耳边轻声道:“国君已经答应夫人,杀掉世子,改立奚齐,这事儿已经在计划之中了!” “果然如此!”听了优施的话,里克心中浮现的竟然是这四个字。其实晋献公确实不喜欢申生,甚至开始厌恶他,也答应骊姬要为奚齐谋取世子之位,但是晋献公并没有想到杀掉申生。然而晋献公纵容骊姬,疏远申生,委派申生一些不是世子应该做的事情,确实让人误认为他有杀掉世子之心,何况晋献公本身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屠杀公族时可是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里克当然不愿助纣为虐帮助骊姬,但是因为帮助申生让自己受到威胁,里克也心有不甘。他问优施,“这事儿还有挽回余地吗(犹可止乎)?” 这还用问,优施当然表示这事儿没任何回还余地。 里克沉思片刻,终于他问道:“跟随国君杀掉世子,我于心不忍;帮着世子反对国君,我也做不到。你说,如果我保持中立,是否能够免祸?”关键时刻,里克选择了保全自己。 优施对里克说当然可以。优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得到了,然后他告辞离开了。 可是里克依然难以入眠,身为世子的少傅,置身事外其实就等同于助纣为虐,可是毕竟自己能够得以活下来,里克思绪万千,辗一夜无眠。天亮了,他急忙驱车前往大夫邳郑父的家里。 邳郑父也是晋国公族,他是晋献侯后裔,是里克的挚友,也是一位极有主见的人物,所以里克前来寻求主意。当里克将优施所说和盘托出后,邳郑父显得颇为紧张,他问道:“你是怎么回复优施的呢?” “我说会保持中立。”里克喃喃道,他有点不好意思。 邳郑父压低声音叫道:“你好糊涂啊!这么做无异于抱薪救火。他们是在试探你,最好的办法是假装不相信,他们看见你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情,自然没办法知道你的态度,也就不敢轻易图谋。你则可以趁机多为世子拉拢党羽,然后找机会进言于国君,那么这件事情究竟会怎样还不一定呢。你居然说要中立,世子岂不是无人护佑了!只怕祸事将近了!” 里克连连跺脚,“可惜呀,我应该早跟你商量呀!” 其实里克也是个聪明人,之所以中了圈套,说到底还是个人的得失心太重,结果被优施利用。 里克告辞回家,登车的时候他假装从车上跌下,摔伤了脚,从此后在家养伤,再也没有参加过朝会。 要除去申生,就必须断绝他申辩的机会。 要安插罪名,就必须神不知鬼不觉。 晋献公外出打猎就是个好时机。 骊姬派人对申生说,你母亲给国君托梦要祭祀之物,说她在那边没有吃的了。 申生赶忙举行祭祀,地点就选在曲沃齐姜祠堂。申生祭祀完毕后,按照旧例将祭祀用的胙献于宫廷,骊姬派人收下了胙。 几天后,晋献公回宫了。骊姬把胙拿了出来,说是申生献祭之后送来的,已经等您很久了。 晋献公端酒拿筷,准备开吃。 接下来的就是电视剧中的老套剧情了: 骊姬忽然做了个拦截动作,“这酒食从外而来,不可不试。”说着骊姬将酒倒在地上,地面很快鼓起来一个大包,晋献公立即额头青筋突暴,他命人抱一只小狗,将胙喂一块给小狗吃,小狗吃后小腿弹腾几下就呜呼哀哉了。 骊姬大惊小怪地假装不相信,拉来一个小内侍,硬让他喝酒吃肉,小内侍当然不肯,骊姬命人按住他就硬塞给他吃,果然小内侍也死了。 晋献公的脸色青紫,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晋国的世子,他要毒死老子,他等不及要当国君! 骊姬看着晋献公的脸色,她又加了一把火,她哭着喊道:“臣妾知道,世子这么做,都是因为臣妾母子的缘故。现在臣妾就请自尽于国君面前,请国君将这酒肉赐给臣妾,臣妾愿代替您去死,让世子顺心如意!”说着就去端剩下的酒。 晋献公一把夺下骊姬手里的酒杯,一把摔在地上,然后无力地靠在酒案前,气得说不出话来。 骊姬哭倒在地,边哭边说申生的恶毒,反正是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的事情。 半晌,晋献公忽然一拳打在案几上,恨恨道:“寡人现在召集群臣,杀了这个逆子!” 晋国大臣齐聚朝堂,除了三个人,狐突是早就闭门谢客不上朝了,里克扭了脚之后也没参过政事,邳郑父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外出求医了。 其实很多大臣都知道这三位害得什么病,也知道晋献公意欲何为,所以当晋献公在朝堂上将申生所作所为痛说一番后,群臣都沉默了。 朝堂上就这样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东关五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世子无道,臣愿为国君讨之。” 晋献公就派东关五和梁五率兵车二百乘讨伐曲沃。 就在二五出兵的同时,两驾马车从狐突府中快速驶出。狐突虽然闭门谢客,可对朝中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命人急报申生,说明二五已经率兵即将赶到曲沃,请他早做准备。 申生怎么也想不到,躲来避去还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连忙告诉太傅杜原款,杜原款分析道:“胙已经留在宫中六日,肯定是宫中下毒!只要世子说明真相,难道我们晋国明理的大臣就不帮助您吗?” 申生摇头道:“君父宠爱骊姬,没有她,君父居不安,食不饱。我向他分辨真相,若是他不相信,那只不过是增加我的罪过罢了。若是他相信了我,可他从来都很宠爱骊姬,又不会责罚骊姬,只不过徒增伤心而已。所以还是我死吧!” 杜原款闻言泪流满面,申生不是愚蠢,实在是国君多次疏远,而今又要兵戎相见,伤了申生的心呀,他这才会想到要以死明志。杜原款拉住申生,“世子不想申诉,就出奔他国,以图后事吧!” 申生惨然道:“君父不明原委要讨伐我,我即使出奔也会带着弑父的罪名,世人将如何看待我呢?如果我将罪过归结于君父,他将因我而名誉受损,成为诸侯的笑柄。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老师不要再劝了!” 申生最终还是选择了自缢而死。 这一年,晋献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56 与其说申生懦弱,不敢面对这丑恶的世界,不如说其心已死,所以不愿意去做什么努力了,就像当年的急子一样。 他们都是君子,然而他们却都是消极的。他们有很多路可走:分辨是非,举兵谋反,或者出奔他国。但是他们最终都选择了死亡,做了亲痛仇快的事情。他们所谓的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的父亲千古之下,已难逃杀子的恶名,他们的德也显得太过浅薄,只是妄自助长了小人的猖狂。 申生死后第二天,东关五率兵赶到曲沃。知道世子申生已经自尽,关东五就逮捕了太傅杜原款,回报晋献公。 朝堂上,面对国君,面对群臣,杜原款高呼:“世子冤枉!我不追随世子去死,就是为了表明世子的心志!酒胙留在宫内六日,若是有毒,岂会过了六日毒性不变?” 晋献公不听,他吼道:“你身为太傅,教唆世子谋逆,应立即处死!” 杜原款不等侍从扑到,以头撞柱,**迸裂而死。 《京兆杜氏宗谱》这样记载杜原款的遗言,“款也不才,自知不敏,故有今日之难,臣不敢偷生爱死,然太子不从吾之谏,以至今日祸,临请必无悔。”杜原款怪自己才识低,智谋少,没能洞察国君的心思,没有教给申生能够保命的智慧,才导致申生之死,最终自己也要追随申生,“杀身以成志仁也。” ~~大内高手~~ 申生之死只是个开始,骊姬、优施与二五商议,应该趁机把重耳和夷吾也清除掉,这样奚齐的未来才会是一马平川。收拾他们的理由是现成的:这两人也是申生同党! 骊姬故伎重演,在晋献公耳旁哭诉重耳和夷吾都在整兵,要为世子申生报仇。 晋献公迟疑了,他要召见重耳和夷吾,问个清楚。 其实对于申生谋反,晋献公也是心存疑惑的,只是权欲面前,宁可错杀,不可妄纵! 然而无论晋献公多么冷酷无情,他毕竟是一个父亲,一个上了年纪的父亲,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地方,他迟疑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思绪万千,申生、重耳、夷吾全都谋反,自己该是多么的失败呀,自己的儿子们都要叛乱,都要谋反? 晋献公脑袋一片混乱,这时有人报告,说重耳和夷吾两位公子前来朝见,本来已经到了城外,听说了申生事变,又急急忙忙逃走了! 申生的悲剧让重耳和夷吾明白,面对邪恶,过分的善良必将沦为邪恶的祭品,面对邪恶,绝对不能代人受过,去做替罪羊,更不能自动成为阴谋的牺牲品,父亲的命令不能违抗,但可以逃跑。为道义献身固然高尚,但认清现实,保存自己,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强者不仅要善于竞争,善于把握,也要善于退守,善于保存自己。 不辞而去?逃跑? 晋献公的面色变得阴冷了。 这两个逆子定是同谋!他们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成为了自己的敌人,对于敌人岂能心慈手软!晋献公暴躁如雷,他立即命人分别领军捉拿重耳与夷吾。其中前往屈地捉拿公子夷吾的是贾华,前往蒲地捉拿重耳是勃鞮。 勃鞮是名寺人,也就是阉人,但是千万不要看不起阉人,只说这个勃鞮就十分厉害,是当时晋国大内第一高手,这也是晋献公将捉拿重耳的重任交给他的原因。 勃鞮得令后立即命军队开拨,赶往蒲地。 当杀人者勃鞮出发的同时,保护者狐偃也在火速赶往蒲地。 他所接受的是父亲狐突的命令,“重耳是你的外甥,你现在就马上出发,协助他逃脱这场灾难。他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狐突拉住儿子的手,殷殷嘱托,“重耳骈肋重瞳,样貌异于常人。现在国家如此,世子含冤赴死,他日晋国的希望就在重耳身上了。以后你就和你兄长尽心辅佐重耳,他日成就大事!” 看着苍老的父亲,狐偃眼含热泪跪地叩头,“此去必将不负父亲重望!” 狐偃连夜赶到蒲地,将晋献公调动军队捉拿的事情告诉了重耳和狐毛,两人都非常吃惊,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至此。 三人简单收拾一下准备逃跑。 第九十九章【一壶老酒】 已经晚了。 勃鞮也到了蒲地,军队开始包围重耳的府邸,勃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重耳和狐偃、狐毛只好退到了后院,狐偃先到院外指挥,他准备率私军冲出一条血路,然后接应重耳和狐毛。 不料,勃鞮竟然不按常理出招,他抛开大部队单独行动。此人不愧为大内第一高手,他越墙而入,居然也一路追到了后院,正看到院中手足无措的狐毛和重耳。 两人一看勃鞮来了,也顾不得院外的情形,赶紧就往墙边跑去,狐毛先翻上墙头,然后伸手拉重耳,刚拉一半,狐毛拉不动了,因为勃鞮已经快步追到,他伸手快抓,抓住了重耳的一个衣角。 完了,重耳吓坏了。 完了,狐毛也吓坏了。 这下跑不了了,勃鞮可乐坏了。 勃鞮在墙下用力拽,狐毛在墙头用力拽,重耳一手被狐毛拉住,一手攀墙头,一脚蹬墙,另一只脚可劲地踹勃鞮,勃鞮越发死命地拽衣角。 不出意外的话,重耳非被勃鞮拉下来不可,因为勃鞮可大内第一高手。 可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只听“嗞啦”一声,重耳的衣服被扯破了,勃鞮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倒摔了个跟头,手里还攥着被撕掉的衣角。 重耳则被狐毛拉上了墙头,两人咕咚栽到了墙外。 墙外,狐偃已经备好车驾迎上了他们。 虽然狼狈不堪,三个人总算逃过了此劫,他们不敢回头看,驾车一路狂奔来到了翟国。 翟国,赤狄方国。 就在重耳到来的前一天晚上,翟国国君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条苍龙盘在城头,醒来就有人通报晋国公子求见,翟君自然而然地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于是欣然接纳了重耳三人。进入翟国,重耳的心才放下。不料还没有安顿下来,有人报告翟君说后面有一队人马追来,重耳大惊,他对翟君说这肯定都是晋国追捕我的追兵。 翟君命人放箭,城上的军士纷纷搭弓瞄准,就听见城下的这队人马中有人大声叫道,“不要放箭,我们是来追随公子的!” 重耳听到声音赶忙叫军士不要放箭,他快速登上城墙,仔细望去,果然领头的一人正是好友赵衰。重耳欣喜万分,“子余到此,我就没有可以担心的事情了!” 城门被打开,这队人马依次进入,重耳泪流满面,他向每一位来人深深施礼,赵衰、胥臣、魏犨、狐射姑、贾佗、颠颉、介子推、先轸,重耳深深地感动了,这些都是晋国的名士,有些是自己的挚交好友,有些只是点头之交,然而他们坚定地站了出来,在自己最落魄之时。除了这几位名士,还有陶狐等十余位默默无闻的小卒子,但却心甘情愿跟随自己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哪怕注定此生亡命天涯。 重耳拭了拭眼泪对赵衰说道:“您又何必如此呢?” 赵衰正色道:“国君宠信骊姬,致使世子含冤而死,晋国早晚必有大乱。臣等不才,自愿同您出奔,他日若得转回,还晋国一个清平天下!” 重耳又是深施一礼:“重耳生死不忘诸位恩德!” 魏犨挥着胳膊嚷嚷道:“公子何必想着出奔,您在蒲地经营多年,蒲人都愿意为公子赴死,只要借助蒲地的兵力,再去邀请狄人助阵,直接杀到绛城不是难事!” 重耳道:“果然豪气干云。但是我身为人子,不敢行此事。” 魏犨咬牙切齿,跺着脚恨道:“公子如此害怕骊姬,还能成什么大事?” 狐偃把魏犨拉到一边劝道:“公子不是害怕骊姬,是要顾全儿子的名义啊!” 魏犨这才不再言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众人也都各自叹息。最后还是翟君的一顿宴席使得众人情绪稍稍好转,这一行人或彬彬有礼,或豪气干云,或洒脱自如,一番交谈下来,翟君心中暗暗赞叹。 让我们再次请出这些追随者们,隆重地介绍他们,因为他们将在未来相当长的日子陪伴重耳周游列国,拥护重耳继承晋国大位,辅佐重耳开创一代霸业,左右一个新时代的风云变化。 狐偃,姬姓,狐氏,名偃,字子犯,是重耳的二舅,也是重耳的首席谋士,“晋之卒成霸业,偃之力居多。” 赵衰,嬴姓,赵氏,字子余,他是赵夙的孙子,是重耳的挚友,也是重耳的半个老师。 贾佗,姬姓,贾氏,名佗。贾佗见闻广播,谦恭有礼,重耳视他如兄长。 魏犨,姬姓,魏氏,名犨,毕公高后人,毕万之孙,芒季之子,魏犨以勇力著称,是有名的大力士。 先轸,姬姓,先氏,名轸,先丹木之子,是晋国的公族,此时的先轸尚且籍籍无名,然而未来他将开创了“兵者诡道”的先河,并将外交因素融入战略范畴,成为一代战神。 狐偃、先轸、赵衰、贾佗、魏犨被合称为“流亡五贤士”。 狐毛,姬姓,狐氏,名毛,是重耳的大舅。 狐射姑,姬姓,狐氏,名射姑,字季,是狐偃之子,重耳的表弟,因为后来狐偃被封在贾地,狐射姑就以贾为氏,称贾季(有人认为贾季贾佗实为一人)。 胥臣,姬姓,胥氏,名臣,他也是晋国公族,曾任重耳的师傅。胥臣还是一名教育家,是最早的“因材施教”思想的提出者。 介子推,姬姓,介氏,名推,我们会在以后见识到属于他的传奇。 颠颉的出身不可考,他同魏犨一样,都是以勇力闻名。 ~~逃难的要领~~ 派去围捕夷吾的贾华也扑了个空。 因为贾华还有一个特使身份,他是七舆大夫之一,七舆大夫就是主管兵车的七名舆帅,还有一说,春秋时期侯伯出行有副车七乘,每车有一大夫主管,故称七舆大夫。七舆大夫分别是共华、贾华、叔坚、骓颛、累虎、特宫、山祁。七舆大夫统归里克所属,因此贾华对于申生、重耳和夷吾的遭遇非常同情,但是面对晋献公和骊姬,贾华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当晋献公委派他捉拿夷吾时,贾华采取了敷衍的态度。 刚到屈地,贾华就命令士兵摆开阵势,虚张声势,暗地里却派人给夷吾送信,让他赶紧逃跑,不然大部队来了肯定是危险了! 夷吾赶忙找师傅郤芮商量。 郤芮,姬姓,郤氏,是晋国公族,其父亲豹因战功被封郤邑(位于今天山西沁水中下游),遂以郤为氏。另外,郤芮后来又被封在冀邑(位于今天山西河津东北一带),因此他也被称作冀芮。 要往哪儿去逃呢?夷吾问郤芮:“听说重耳前往翟国避难,不如我们也去翟国如何?” 郤芮看夷吾一眼,这也能扎堆儿?“国君以同谋之罪下令捉拿你们,如果你连逃难都和重耳一起,那不是给骊姬借口了吗?不如前往梁国(位于今陕西韩城一带),梁国和秦国很近,如今秦国日益强大,又和我们晋国有婚姻之好,将来国君百年之后,正好可以借助秦国的力量登上晋君之位!” 郤芮说得其实就是逃难的要领,第一要逃到安全地方,保障安全,也不给对方可乘之机,第二就是要为将来卷土重来埋下伏笔,从这个意义上说,逃难其实是一种战略上的迂回。 于是夷吾和郤芮收拾一下,带领随从投奔梁国。 贾华率领晋军在后面假装追赶,追了一会儿,就停下转而回绛城复命了。 晋献公怒了,两个逆子一个都抓不到,可见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用心办事!晋献公要处置贾华。 邳郑父站出来说情了,“国君息怒,之前国君命人修筑蒲地和屈地的城池,这才让他们能够有所防备,这不是贾华之过呀!” 梁五也摇头晃脑说道:“夷吾是平庸之辈,不足为虑。只是重耳很有名望,追随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伐翟国除掉重耳,他日必为大患。” 晋献公于是放了贾华,召勃鞮过来。 勃鞮在门外听到贾华差点被杀,就大踏步进来,主动请罪并请求率兵攻打翟国。晋献公看他态度诚恳就答应了。 大内高手未必善于领兵打仗,翟国虽小,可毕竟是一个国家,勃鞮率军在采桑之地(今天山西吉县境内)与翟国军队对垒,整整两个月没有取得进展。 这时候邳郑父又劝说晋献公了,“人常言父子亲情不可绝,而且二位公子的罪行也并没有什么证据,何况他们已经出奔了。” 邳郑父话中有话,重耳夷吾都已经是逃难在外,已经不能阻碍奚齐成为世子了,你的心愿达成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晋献公想了一下,觉得邳郑父说得很对,这俩人已经不能对奚齐将来继承大统构成威胁了,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勃鞮又被召了回来。 不过晋献公还是担心其余几个儿子依附重耳夷吾,将来对奚齐构成威胁,所以他下令所有儿子都必须立刻离开晋国。群公子其实早就噤若寒蝉了,唯恐祸及自身,一听命令,赶紧闪人,头都不带回的。这一代之中,晋国又是“无公族矣”。 奚齐理所当然被立为世子。 看着备受宠爱的儿子,晋献公长舒一口气,你前进的道路已没有障碍,未来的晋国之主! 晋献公二十六年,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在葵丘举行会盟,齐国霸业达到鼎盛,苦心经营多年的晋献公也为晋国扫平了各种障碍,包括周边邻居,包括国内公族,晋献公认为今日之晋国完全有能力有分量参与中原事务了,该为晋国开辟一个新的领地了。他不辞辛劳赶往葵丘,然而因为得到消息太晚,加上路途遥远,晋献公还没有赶到,会议就结束了。 不得已晋献公踏上返程之路。 然而,多年的征战生涯,内宫的纷乱争斗耗尽了晋献公的精力,他已不复当年之强悍,再加上路途劳顿,晋献公在归途之中染上重病,勉强支撑才回到晋国。 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该是离别的时候了。 骊姬来了,跪在榻旁不住哭泣。 晋献公知道她担心什么,他拉住骊姬的手交代道:“你不必担忧,太傅荀息是忠心不二的人,寡人会将你们母子托付给他的。” 荀息听召入内。 晋献公问他,怎么理解忠信这两个字? “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荀息回答道。 晋献公招手将骊姬奚齐叫到面前,然后对荀息说:“好,寡人把他们孤儿寡母托付给大夫,您不会让寡人失望吧?” 荀息稽首:“臣必将竭尽全力,誓死保护世子!” 数日后,晋献公去世。 终其一生,他将一个“狠”字贯彻始终,二十六年开疆拓土,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屠杀公族,逼死世子,放逐儿子,晋献公创造一个几乎没有公族掣肘的国家,晋国实力飞速提升,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国家,为此后百余年的霸业延续打下坚实的基础,而且晋献公已经为晋国打开了进军中原的通道。 那么,他指定的继承人能够继承他的遗愿,完成他未竟的霸业吗? ~~血色丧礼~~ 奉晋献公遗命,荀息安排十四岁的世子奚齐举丧,百官戴孝。骊姬也秉晋献公遗命,拜荀息为上卿,国内大小事宜,都禀报荀息然后决断。 梁五和东关五被封为左右司马,率领军队在国内巡视,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都在按照晋献公的遗愿进行。 可是国丧期间,却没有狐突的身影。 还有里克,他暗地里会见了邳郑父,“要不要通知那些出奔的公子回国奔丧呢?” 邳郑父看了看里克,他明白里克在想什么。当初里克身为申生少傅却为求自保避祸不出,最终申生自缢,里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充满遗憾而且引以为耻,如今他要为申生讨个说法! 这事儿还得问问荀息。邳郑父意味深长回答道 荀息府邸,一壶清茶,水气氤氲。 荀息、里克、邳郑父分主宾坐定,良久无语。 里克率先打破了沉寂,“国君晏驾,重耳和夷吾现出奔在外,荀叔主持大局,为何不立长公子即位?三公子之党恨骊姬母子入骨,只不过碍于先君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先君不在了,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秦国与翟国插手其中,国人在内策应,荀叔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局面呢?” 里克一针见血地描述了当前局面,晋献公自以为已经给爱子奚齐扫平了道路,实际上不是这样。诚然,他给奚齐留下了强大的晋国,但同时,他和骊姬也用多年努力,给奚齐留下重重隐患—外有强敌、内有隐忧。 不过里克所谓的三公子之党,他自己应该算是第一人,虽然他并不坚定。 此刻荀息的内心痛到了极点,他对于时局了如指掌,也很明白凭自己一己之力是无法对抗三公子之党的行动,但是他在晋献公面前发过誓,他没有选择。所以他淡然道:“息不才,受先君遗命辅佐奚齐,奚齐就是我的主公,除此之外不知还有他人。若是万一力不从心,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里克想不到荀息竟然这么坚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邳郑父开口了,“荀叔可知即便是死事情也难以转变?为什么不换个主意呢?”邳郑父希望拉荀息一把,他不想荀息这么坚决地站在对立面。 荀息依然很平静:“我既然以忠信许诺先君,虽然自知无益,也绝不会食言。” 里克与邳郑父又反复劝阻,但是荀息依然坚持。两人无奈告辞出府,里克显得非常心痛,“我与荀叔惺惺相惜,才想着明示利害,希望他不再坚持,可他不听,又当如何?” “荀叔辅佐奚齐,而我们选择重耳,各为其主,有何不可?”邳郑父冷然道,自从里克放弃申生,邳郑父对他多了几分不屑,相反对于荀息却多了几分敬意,荀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是“愚忠”,却令人相形惭愧,如果说惺惺相惜,邳郑父才是与荀息惺惺相惜的那个人。只是荀息的坚定,无疑将晋国重臣分为两派,而这两派必将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既然已经置身其中,也就没有退路。里克和邳郑父很快采取了行动。 几天后,在奚齐为晋献公举哀的时候,混在侍卫中的刺客刺杀了奚齐。 奚齐就这样死在母亲骊姬的眼前,死在父亲晋献公的灵前,他的鲜血洒在灵前的土地,骊姬为他精心谋划十余年,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拥有时就是失去时,而且还赔上了身家性命。 刺客出手时,优施就在奚齐身旁,他拔剑抵挡,结果也被杀死。说到工于心计,优施高人一筹,可是要说动武,优施就差太远了。 荀息听到里面人声嘈杂,急忙入内,他见到的已经是奚齐的尸体。 幼主被弑,有负先君所托,荀息痛心不已,他准备触柱而亡,随从们赶紧拉住了他。骊姬也劝导荀息,“先君灵柩在堂,您难道要撒手不管么?奚齐虽然被害了,但不是还有卓子吗?我们可以扶立卓子啊!”即使遇到儿子被害还能如此冷静,骊姬不愧在政治漩涡中摸爬滚打多年,果然非同常人,她知道此刻不是哭泣的时候,只有立卓子为君,才能保住自己一党人的性命,才能为奚齐报仇。 第一百章【军中大乱】 荀息止住悲伤,将十余个守灵人尽数诛杀,即日就扶助卓子登基,卓子此时还不满两岁。 扶立卓子的仪式,里克和邳郑父都没有参与。 “他们就是杀害幼主的凶手,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连新君登基的仪式都不参加?”二五请荀息发兵讨伐二人。 荀息不同意,里克和邳郑父都是晋国老臣,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七舆大夫都是他们的人,讨伐不胜则反受其累。所以最好还是先引而不发,就让里克和邳郑父安心,等到先君丧事结束,卓子正式登基之后,然后外和邻国结交,内可以分化他们的关系,散去他们的党徒,这样才能收服两人。 晋献公托孤与荀息,正是因为他做事条理清晰。 不过二五并不这么认为,梁五说:“荀息空有忠心,却缺乏智谋,为人迂腐,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最后二五商量,先下手除去里克,因为里克曾经是申生的少傅,对申生之死怨言最多,而邳郑父这人对此只是惋惜,所以除去了里克,邳郑父自然就会安分守己。至于方法,就是找一个刺客,趁为晋献公送葬时击杀里克。 两人想到了同一个人,屠岸夷。 屠岸夷是东关五的门客。据东关五所称,此人力大无穷,能够身负三千钧绝地奔驰。一钧等于三十斤,三千钧那就是九万斤,东关五牛皮吹得太大了。 东关五不仅对外吹嘘屠岸夷如何神勇,还在屠岸夷面前吹嘘只要杀了里克,就能得到高官厚禄,结果吹得过大,以至于连屠岸夷都不敢相信了,一时之间也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铤而走险? 屠岸夷和大夫骓遄关系很好,于是屠岸夷找到骓遄询问这事儿到底可行吗? 屠岸夷算是找对人了,骓遄也是七舆大夫之一,是里克一党,他对屠岸夷说:“骊姬一党谋害世子申生,晋人无不为之哀伤,里克邳郑父两位大夫正是要追究骊姬一党,为晋国谋划未来呀。如果您现在帮助东关五杀了里克,晋国民众还不知怎样唾弃您呢!” 屠岸夷一听就泄气了,说我哪里会想到这些呀,要不我找东关五辞了这差事? “那也不行,如果直接推辞的话,东关五必然再找别人,这事儿就难办了。”骓遄思虑片刻道,“不如您就假装答应下来,事到临头时反戈一击,到时候我保您荣华富贵,而且还能名扬天下!” 原来这边也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屠岸夷连忙答应。 骓遄看他答应太干脆,有点不放心,就问这回你可不变了吧? 屠岸夷说不变不变,绝对不变,如果不信我们可以立誓为盟! 骓遄果然杀了只鸡,与屠岸夷盟誓。然后骓遄将此事告诉了邳郑父与里克。 二五的密谋再也不是秘密 到了为奚齐发丧的日子,里克称病不出。 屠岸夷对东关五说道:“所有的大臣都在此,就里克一个人没来,这是老天要灭他。请给我三百甲士包围他的府邸。” 东关五大悦,就将三百甲士派给屠岸夷,屠岸夷带领甲士围住了里克的府邸。 派去监视里克的眼线将此事汇报给荀息,荀息大惊,急忙找到东关五询问。 东关五傲慢地答道:“我得到消息,里克要趁先君出殡之日作乱,所以提前做了打算。成了这算是您老的功劳,如果不成,我等也决不会连累您!” 荀息心里七上八下,没想到二五如此莽撞,自己怎么就和这俩玩意儿一个阵营了呢?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天的丧事草草完毕,荀息奉卓子端坐朝堂,期望二五所谋划之事进展顺利,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东关五带领随从也来到里克府邸,他看到甲士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心中暗自得意。站在路旁迎候的正是屠岸夷,他一脸恭敬,来到东关五身边汇报情况。 可能是太激动的缘故,东关五听不清楚屠岸夷在嘟哝什么,他侧一下身子,以便和屠岸夷离得更近一些。屠岸夷也往前凑,忽然,他伸手拉住了东关五的脖子。 然后,东关五的脖子被扭断了,脑袋耷拉了下来。 士兵和随从们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一个人的脖子竟然会如此的脆弱! 一片寂静。 然后一片惊呼。 军中大乱。 屠岸夷大声喊道:“我奉大夫里克之命,为故世子伸冤!” 一时间场内又是鸦雀无声,因为提到了故世子申生,因为这个声音是屠岸夷发出来的,而他刚才一伸手就扭断了东关五的脖子。 屠岸夷继续说道:“公子重耳率领秦国与翟国的援军已经在城外等候,我等要奉他为君,你们要弃暗投明就跟我一同前去!” 公子重耳回来了,那还担心什么,军士们都纷纷踊跃参与。 屠岸夷率领倒戈的军士,前往朝堂。 梁五得知屠岸夷倒戈,东关五已死,急忙奔到朝堂,准备和荀息一起带着卓子逃跑。可是太迟了,屠岸夷半路上截住了他。里克、邳郑父、骓遄也都率领私军赶来,梁五知道不免一死,就拔剑自刎,结果又被屠岸夷抢去了剑,然后屠岸夷又把手伸向了梁五的脖子,屠岸夷是要二五一样的死 得闻变故,许多沉默的大臣也都行动了起来,他们率私军助阵,一起向朝堂进发。 宫人四散逃跑,朝堂空了,只有荀息和他怀抱中的卓子,荀息用袖子盖住了卓子的脸,不让卓子看即将要发生的血腥场面,而卓子一直在哭,他被吓坏了。 荀息痛心疾首地对里克说道:“小儿何罪?你杀了我吧,我只希望你能留下先君这一点血脉!” “故世子申生难道不是先君的血脉吗?”里克大声道,他用眼神示意屠岸夷。屠岸夷猛地冲上去抢过荀息怀中的卓子,摔向了地面,卓子被摔成肉饼,血溅满地。 加上之前被杀的奚齐,里克已经连杀晋献公两个儿子了,他是为了世子申生报仇,可是如果不是当日里克自己犹豫不决,骊姬一党又怎么敢轻易下手,世子申生又怎么会被陷害致死。或许正因为如此,里克对于骊姬一党毫不留情,似乎杀的人越多,越能洗清自己的罪过。 看到眼前一幕,荀息万念俱灰,他缓缓站起,拔出了腰间佩剑,横向了自己的脖子。 “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荀息以生命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然而他一味的忠于先君,辜负了晋人平息内乱、安定国家的期望,就连《左传》的君子们都认为他实在没必要这样愚忠,“所谓白珪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意思是白玉上的污点可以磨掉,言语的不慎却没法消除,荀息就是这样的人,他明知骊姬母子不得民心,却依然忠于晋献公遗命,给国家带来了灾难,也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可叹! 但是荀息的忠贞得到了后人的尊重,到后来重耳即位,立即为他恢复了名誉,也正因为“愚忠”,他的后人被重新召入朝堂,进入世卿之列,显赫当时。 卓子死了,荀息死了,只剩下骊姬了。她发疯似的从宫中逃走,希望到其他妃嫔宫中暂避,然而没有人愿意收留她。她直奔后园,投井自杀,然而又被人拉了出来,里克命人将她拖到街市,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最后骊姬在羞辱中死去。 骊姬专宠晋宫二十年,她以勃勃的野心,毒辣的心计一手造就了晋宫内乱,她害死了世子申生,也害死了儿子奚齐,最后也将自己推上绝路。她在残酷的斗争中扭曲了灵魂,虽然有身不由己的一面,然而她是可恨的。因此,后人将她与夏末妺喜、商末妲己、西周褒姒并称为四大妖姬,同时也留下“骊姬夜哭”的典故,专指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骊姬之妹少姬则被关进冷宫,她前半生躲在姐姐的阴影里,不曾受宠,也没有风光,后半生则注定痛苦孤寂,她和儿子卓子一样,从未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都是无奈卷入政治漩涡的可怜人 ~~馅饼还是陷阱~~ 如秋风扫落叶般,骊姬一党被彻底清除,留下亟待整治的晋国,还有空悬的君位。 里克认为重耳年长而且有贤名,提议立他为君。同为申生一党的邳郑父、七舆大夫等人也表示赞同。夷吾的支持者梁繇靡、郤称有心发言,但看舆论倒向重耳一边,支持者又都是实权派,也都没敢做声。 于是由里克起草表章,并且先署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依次是邳郑父、共华、贾华、骓遄等七舆大夫,接着三十余名大夫也一一署名。 里克任命屠岸夷为使者,前往翟国迎立公子重耳。 重耳听说有晋国使臣来此,而且是迎立自己的,因此非常激动。但是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越是此刻越要冷静。他仔细看过表章,然后召集狐偃赵衰等人商议。 魏犨兴奋地说道:“这事儿还用商量?公子难道还想一直在翟国住下去吗?” 重耳微微摇头,他在怀疑,“可是先君的儿子也不只我一个,为什么会轮到我呢?” 狐偃也觉得此时不宜接手,“巨木根基要正,如果刚开始不培植好根基,最后终会枝叶枯零,服丧期间不哀痛却想求取君位,必将会有危险,因为动乱回国,就会把动乱当做喜事,于礼不和,又怎么训导民众呢!” 重耳一时间也犹豫不决,他又不希望失去这次机会,“可是如果不是国丧动乱,又怎么会有机会继承君位呢?又有谁会接纳我呢?” “丧乱有大小之分,大丧大乱不可冒犯,父母故世就是大乱,如今公子身处此景,所以很难成功!”狐偃说道。 于是重耳对屠岸夷说:“我是犯了错误出奔的,君父生前我没有在身旁尽孝,君父去世我又没有回去操办丧事扶灵痛哭,如今又怎敢贪图权位,继承君主之位?请大夫另外迎立别人,重耳绝无怨言!” 这些话语要是从申生、杜原款口中说出,一点也不奇怪,可重耳、狐偃都不是迂腐之人,为什么会不合时宜地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呢? 其实,另有原因。 在那张表章之上,缺少一个最重要人物的签名,那就是重耳的外公狐突,狐突虽不上朝,却最了解晋国朝中动向,可偏偏在这张最重要的表彰中没有狐突的名字,重耳狐偃都怀疑狐突不赞同他们回去。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屠岸夷地位低下,里克派他出任使者,这让重耳等人以为是一种蔑视,一种下马威,尤其狐偃认为里克为人狠辣贪婪,又掌控军权,如果不顺他意,难保不会走奚齐的老 其实他们冤枉了里克,里克虽然张狂自私,但还是心存国家的,只是他过于粗略,虑事不周,派屠岸夷为使者完全是为了抬举屠岸夷,是对他反戈的一种表彰。至于狐突未曾署名,更是一场误会,当初邳郑父曾经提出邀请狐突署名,但里克当时急于稳定形势,觉得表章也不差这一人,结果漏掉了狐突。 重耳等人把馅饼当做了陷阱,就这样错过了宝贵的机会! 有人错过就有人抓住。 当重耳拒绝回国的消息传回朝中时,里克十分不解,谁都知道,为了国君之位,晋国早就乱成一团麻了,现在有人迎立,他居然推辞? 里克准备再派使者前往翟国。 “都是先君公子,为什么不迎立夷吾呢?”这时有人看到了机会,夷吾的支持者梁繇靡说道。 里克有些不屑,“夷吾为人贪婪,这样的人怎么会服众呢?还是再迎重耳吧!” 梁繇靡立即答道:“可重耳已经拒绝了,比起其他公子,夷吾算是最贤良的。” 郤称也出言力挺夷吾,郤称是郤芮的弟弟。 其他大臣都不开口,里克也觉得再说下去没什么意思,既然重耳拒绝,那就夷吾吧。 里克又派屠岸夷伙同梁繇靡一起去梁国迎接夷吾。 公子夷吾到梁国不久,梁国国君就将女儿嫁给他做妻子,之后梁女为他生下了儿子,取名圉。夷吾在梁国的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但是夷吾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祖国晋国。 世子申生在的时候,夷吾安心地做个公子驻守屈地,与申生、重耳关系也很融洽,虽然有时对于晋侯之位也会有小小的企盼,但这个念头基本上一闪即逝。因为申生这个世子是实至名归的,不容他有非分之想。 可是骊姬数次迫害,最终申生自杀明志,夷吾自己也被迫出奔,坎坷的经历让他对于权力产生了近乎疯狂的偏执,野心也开始日渐膨胀。 既然君父不慈,臣子又何必忠孝? 于是在晋献公刚去世的时候,夷吾就命令吕省趁机占领了屈地。那时候荀息忙于招架里克和邳郑父,根本无暇顾及夷吾,所以屈地被牢牢掌握在了夷吾手中,夷吾准备依据屈地和奚齐展开君位之争。 之后里克连杀奚齐和卓子两代少主,夷吾得到消息大喜,他翘首期盼,满心希望回国即位。没想到里克却派出使者去迎接重耳,夷吾非常愤怒,同样是出奔的公子,为什么重耳能得到认可,自己就只能继续待在他国异乡? 夷吾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摩拳擦掌准备和重耳争夺晋侯之位。 不料就在这时,屠岸夷和梁繇靡来到了梁国迎接他,夷吾喜出望外,用手拍着额头兴奋道:“天夺国于重耳,以授我也!” 师傅郤芮将他拉到一边,“重耳胸怀大志,他不肯回去必定另有原因,国内政变而寻求国外之君,内中必不简单,我们需要谨慎对待!” “难道我们也不回去?”夷吾有些焦躁。 “当然要回,如果不是国家动乱,哪里有回国的机会?如果不是民众有危,又何必立君安民?不过我们要先做些铺垫!”郤芮笑了,因为他早有对策。夷吾想要安稳的回国即位,必须取得两方面的支持。 首先,晋国内部要取得里克和邳郑父的支持,此时这两人把持着晋国的内政,夷吾不先安抚住这两人,恐怕就会步奚齐、卓子的后尘。于是夷吾许诺封给里克汾阳之田百万,封给邳郑父负葵之田七十万,而且全部都用文书写好,密封完毕由吕省带回交付两人。 朝堂上,吕省声称夷吾伤心父亲去世,终日以泪洗面,不愿借国难回国即位。这一席话为夷吾赢足了印象分,群臣都觉得夷吾比想象中的要贤良得多,一点也不比重耳差,以至于忘记了他趁乱占领屈地的举动。 里克愣住了,重耳不愿回来,夷吾也不愿回来,这也太没面子了。大夫们议论纷纷,但都没拿出个可行的对策来。这时吕省说:“国内无君,时间太久恐怕被他国算计,直接迎立又怕国内意见不一,加重国家的动乱,何不求助于秦国呢?” 群臣也觉得这主意可行,秦伯是先君的女婿,参于这个事务合适,而且秦国与两位公子交往都有限,不存在偏袒谁的嫌疑。 其实群臣都想当然了,当吕省离开梁国时,郤芮就让梁繇靡拿着夷吾的亲笔书信去往秦国联系感情了。 这就是郤芮所说的第二方支持,外援支持。 秦国是晋国的西邻,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夷吾出奔时,郤芮建议选择梁国的原因,梁国与秦晋分别接壤,既可以观望晋国动静,又方便借力秦国。 问题是秦国有这个能力吗? 绝对有。 此时的秦国早已经不是那个蕞尔小邦、西陲附庸,它已经隐隐成长为了与东方齐国、南方楚国、北方晋国齐名的春秋四大强国。而且同南方的楚国一样,秦国历史也是或者说更是一部屌丝的逆袭史,因为它的起点更低。 ~~从奴隶到诸侯~~ 秦国以伯益为先祖,伯益因为辅佐大禹治水,被大舜赐为嬴姓,封于费地,其部族被称为嬴姓部落。夏朝末年,嬴姓首领费昌弃夏投商,为商汤驾车,嬴姓部落因此成为了商朝的贵族。商王朝末年,嬴姓首领飞廉、恶来父子均是当时勇士,以武力效忠于商纣王。后来,周武王伐纣灭商,恶来被处死,当时飞廉正出使北方,闻听噩耗后,他为纣王立坛于霍太山,然后触棺而死(一说是被周公赶到海边杀死)。 到周成王即位,商纣之子武庚联合管叔、蔡叔、霍叔发起了三监叛乱,嬴姓部落也卷入其中。周公旦通过两次战争击垮了叛军,并严惩了参与叛乱之人,嬴姓部落被分割,然后分迁各地,少部分迁往黄淮一带,而大部分迁入西方边陲为周朝戍边,嬴姓族人沦为了奴隶。 飞廉的另一个儿子季胜则受到了周朝的优待,季胜的后裔造父善于驾驭马车,《史记》记载“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穆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造父就是赵氏的得姓始祖。 而恶来被诛杀后,这一支就处于没落的地位,他们“以造父之宠,皆蒙赵城,姓赵氏。”也就是说恶来的后裔依附在造父这一支上,也以赵为氏,他们这个赵氏属于借光型的。 恶来的第五代子孙叫大骆,大骆生有两子,嫡子叫成,庶子叫非子。此时已经是周孝王时期了,为了振兴王室,抵御西北戎狄的侵扰,周孝王在汧水渭水之间开辟牧场,繁殖马匹。非子因善于养马被推荐到这里担任主管。非子就任之后尽职尽责,几年不到,马匹数量大为增加,所养马儿神骏异常。非子因此得到周孝王宠幸,周孝王就想让非子当大骆的继承人。这种做法当然遭到了成的反对,成的外祖父是申国国君,看过前文的朋友们都知道申国拱卫着大周西陲边境,申侯肯把女儿嫁给大骆,也可见此时大骆一族已经逐步强大了,甚至独立于造父后裔的赵氏,申侯还扬言,申国与大骆联合才能稳定西方。可是周孝王依然坚持己见,他说当年大舜时期,伯益就为大舜主管畜牧,因此被赐嬴姓,如今非子又为王室主管畜牧,那就让他接管嬴姓的宗祀吧,周孝王将秦地(秦地最初的只是陇右的一小片地方,大致在今天的甘肃清水县)封给他建立秦国“使复继赢氏祀”,这个“复”字也就是相当于又赐了一遍嬴姓,意味着非子继承了嬴姓大宗的祭祀。非子因此号称秦赢,成为嬴姓的大宗(因此有人认为秦国为嬴姓赵氏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应该为嬴姓嬴氏,也有人认为应该是以国名为氏,称秦氏),延续祭祀。 而成的后裔却在周厉王时期遭遇西戎的进攻,被灭了族。 “非子息马,厥号秦嬴。礼乐射御,西垂有声。”—司马贞《史记索隐》 不过秦国并不列入诸侯,此时它只能算是“附庸”。但随着周王室的衰落,周朝不得不依靠秦国这个附庸国稳定西部的和平。公元前822年,秦国的第四位国君秦仲在与西戎交战之中阵亡,其子赢其即位,继续父亲未竟事业。此时的天子周宣王为了中兴大周,决定与西戎决战,他以七千军力大规模援助秦国,最终击败西戎,赢其被周宣王封为西陲大夫,并加封犬丘之地。 第一百零一章【大夫】 四十三年之后,赢其也死于和戎人的交战之中,其长子世父主动将君位让与弟弟嬴开,自己则接过父亲的旗帜,继续率领部众全力抗击西戎。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决定,世父用自己的高尚情操为秦国选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君主。 嬴开即位后,审时度势,先是将妹妹缪嬴嫁给西戎丰王为妻,以分化戎人,然后将都城向东迁到汧邑(今陕西陇县东南),加强与周王室的联系,而且汧邑土地肥沃,可以大力发展生产,加强军备。正因为嬴开的战略眼光,秦国赢得了一度的和平,进入一个快速发展阶段。也就在此时,秦国迎来了命运的又一次转机。 日期:2018-05-25 18:10:25 公元前771年,申侯联合犬戎攻入镐京,袭杀周幽王。嬴开先是率领部众进京勤王,接着又亲自护送继任的周平王东迁洛邑。周平王感念其功,封嬴开为伯爵,并且许诺嬴开只要赶走犬戎,岐丰之地尽归秦国。 秦国正式位列诸侯,嬴开成为了诸侯秦国的首任国君,在回到汧邑之后,嬴开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头的太牢之礼祭祀白帝(即少昊,是五方上帝之西方神明),以庆贺伯爵秦国的正式建立。从此后,秦国开始了征战西戎的扩张之路。《国语》因此称嬴开为秦国兴盛的奠基人,“及平王之末,而秦、晋、齐、楚代兴,秦景、襄于是乎取周土,晋文侯于是乎定天子,齐庄、僖于是乎小伯,楚虿冒于是乎始启濮。”意思是周平王时期,秦、晋、齐、楚四国开始兴旺,秦国庄公(即嬴其)、襄公(即嬴开)获取了周王室的土地,晋文侯这时安定周天子(杀周蠧hong王,拥护周平王),齐国庄公、僖公这时候成为了诸侯小霸主,楚虿冒(即楚厉王)这时开辟了南方的濮地。 接下来的一百一十年中,秦人暴霜露、斩荆棘,先后占领岐丰之地,扫社戎,击败邽、冀戎部,收复杜地,又灭掉小虢,占据了关中平原大部分领土。秦人已经不再甘于仅仅占据荒凉的西戎蛮族之地了,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东方。 日期:2018-05-25 19:05:44 然而此时秦国的东邻晋国也正在高速发展,它自恃实力强大多次入侵秦国,公元前672年,秦国国君秦宣公祭祀青帝(即五方上帝之东方天帝)后,宣布对晋开战。这是秦人第一次与东方诸侯国开展,常年与西戎作战的秦军异常彪悍,虽然对手也是一支常年作战的虎狼之师,但秦人还是取得了胜利。从此后秦晋交战成为了家常便饭。 秦宣公去世后,他把君位传给弟弟嬴载,是为秦成公,也就在秦成公即位的第二年,梁国、芮国国君入秦国朝见。一直以来,秦国自认为戎狄之邦,低人一等,没想到竟然有国家开始拜见偏居西戎的野蛮之邦,这让秦成公倍感骄傲,而且这件事情对秦国确实有着划时代意义,因为自此之后,秦国开始真正的向中原文明靠拢了。 公元前660年,秦成公去世,他选择将君位传给幼弟任好,他为秦国选择出了一位伟大的君主—秦穆公。 日期:2018-05-25 19:54:22 秦穆公依然延续了秦国的扩张政策,他在即位后的第一年就讨伐茅津(今天山西平陆县城西南)的戎人,如果我们打开地图,就会发现秦穆公此举的意图,这里有九曲黄河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渡口—茅津渡,它与黄河从南向到东向的转折处的风陵渡以及芮城东南神柏峪的大禹渡并称黄河三大古渡口。其中,茅津设渡最早,可以追溯至商代,这里河道宽阔,水势较缓,被称作“三晋屏藩”之地,是华北与华中经济军事战略要冲。秦穆公意欲借此向中原进发。 在扩张之余,秦穆公也在担忧,他冷静地看出制约秦国发展的两大因素:外因就是那个强大的高速发展的东邻晋国,内因就是秦国地处偏僻,与东方交往过少,人才匮乏,国家建制、文明礼仪远远落后于中 日期:2018-05-25 20:49:30 如何妥善处理这两点关系到秦国的未来之路。 在认真思索之后,秦穆公针对这两点制定了对策,首先他设立客卿之职,所谓客卿就是邀请其他诸侯国贤达之人前来做官,“其位为卿,以客待之”。第二委派公子絷向晋国求婚,要两国结为姻亲之好。秦穆公又一再交代,让公子絷一路之上多加留意,遇到贤人一定要请到秦国来。 日期:2018-05-26 14:59:46 ~~卜筮~~ 接到秦国的求婚,晋献公有心嫁伯姬过去,伯姬是晋献公和齐姜的女儿,申生的妹妹。 晋献公决定先卜筮吉凶。 商周时期,卜筮之风盛行,诸侯逢战争、祭祀、外交都要进行卜筮,民众也照猫画虎,像模像样地卜筮,问一问婚丧嫁娶,或者牛羊丢了还能不能找回来这样的事情。 卜筮其实是两种不同的事物,卜为龟卜,筮为占筮。龟卜主要是利用象,占筮则是利用数。卜相对具体直观,比较简单。筮则是需要抽象运算,当然比较复杂了。 日期:2018-05-26 18:05:41 先说占卜。 在彼时,人们认为龟是可以沟通天地的神物。有学者研究认为,在商周时期,制作占卜的龟甲是形成了一套完整流程的,捕龟、杀龟、打磨龟甲,都需要一定的专业性。据传有一种杀龟的方法非常残忍:先将乌龟用重物压起来让它无法动弹,然后用火烧它的尾巴,乌龟灼痛难忍就会拼命地从壳中钻出,空壳就留下了。然后就是清洗打磨成为可以占卜的甲板。用龟甲占卜时,要先在龟甲上(占卜时看的龟甲并不是龟背上的壳,而是肚子下面的腹甲)凿出小孔,卜者沐浴更衣,然后用火烧龟甲,高温之下龟甲会发出噼啪的开裂声,人们认为这是神在传达旨意,卜者则会根据龟甲开裂的纹路占卜吉凶。龟甲占卜起源于氏族社会,商朝时最为兴盛,《礼记表记》记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商王在处理事务之前,先用甲骨进行占卜,祈问鬼神,事后将所问之事契刻于甲骨上,有刻辞的甲骨都作为国家档案保存起来,堆存在窖穴之中,这就是甲骨文。这种甲骨上的卜辞于是成为了研究商代历史的第一手材料,对于研究汉字的起源、本意、结构也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日期:2018-05-26 19:50:24 占筮,一般用的是蓍草。 蓍草是一种多年生直立菊科草本植物,高三余尺,羽状叶脉互生,在夏秋之际开白花,到了深秋枯槁,第二年开春又生,这是草本植物中生长时间最长的一种草,而且它的茎又很直,相传能生长千年而茎数三百。正像人若有犹豫不决的事要问有声望的老年人一样,古人认为蓍草这种千年灵物和龟甲一样具有预知未来的灵性。在河南汤阴羑里城的演易台前(周文王被囚禁的地方,传说正是在这里,文王推演著书《周易》),就有一片生长茂盛的蓍草园。用蓍草占筮,需要先选出五十根蓍草,然后取出一根存而不用,也就是说实际用以占筮者为四十九根。五十根蓍草用来表示天地万物,那个不用的一根则表示天地未生前的太极,大衍之数,遁去其一,也可以理解为由太极衍生出来万事万物。再用两手将参与演卦的四十九根蓍草茎任意一分为二,其中左手一份象“天”,右手一份象“地”,接着从右手任取一根蓍草茎,置于左手小指间,用以象“人”。这样就形成天、地、人“三才”的格局。然后经过特定的方法分数蓍草茎,进行推演,得到一个六爻“本卦”或加上一个“之卦”,再根据相应的推论规则对推演所成的卦象进行推理解释。如果没有蓍草的话,也会用竹片、木条代替。 日期:2018-05-26 21:19:35 晋献公先召太史史苏筮之,史苏用蓍草筮之后认为不吉,“筮辞显示:男人宰羊,不见血浆;女人拿筐,白忙一场;西邻责备,不可补偿。侄从其姑,六年其逋。这门亲事不可许!” 晋献公怫然不悦,他又召见太卜郭偃占卜,郭偃用龟壳占卜一番,认为大吉,“松树柏树为邻,秦晋两国结亲,彼时三定我君。利于婚配!” 史苏一看这种情况,就以筮词争论。 晋献公一锤定音,“老辈人常说从筮不如从卜!”《礼记曲礼》讲“卜筮不相袭。”就是说,如果用卜的方法得到的结论不吉,就不能再改用筮的方法去占测;用筮的方法得到的结论不吉,就不能再改用卜的方法去占测,否则就是对卜筮的亵渎和不敬。尽管如此,总免不了有人要违反这个规定,如晋献公,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违反了,当初他征伐骊戎,想把骊姬娶回晋国,就先进行了占卜,谁知得到的结论不吉,晋献公很不甘心,于是又用筮的方法占测,得到吉辞方才转怒为笑。 说到底,晋献公内心还是接受秦国求婚的,他同意将伯姬许配秦国。 ~~五羖大夫~~ 那时百里奚还不到三十岁,他是士人出身,满腹才学,志向远大,但却家徒四壁,有心外出求官,但又非常担心离家后妻儿无依无靠。 妻子杜氏非常理解百里奚,她劝说丈夫道:“男儿志在四方,夫君不趁着壮年奔一个前程,难道要在家里困守吗?我能担起这个家,夫君不要因为担心而误了前程!” 杜氏宰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又将门栅栏拆下来做柴火,舂米做饭为百里奚践行。 临别时,妻子杜氏抱着孩子,将百里奚送到村头。两人都是泪流满面,百里奚紧紧拉着妻子的手,“富贵不相忘!” 百里奚没有出仕于自己的祖国虞国,而是选择来到齐国,作为东方大国,齐国平台更高,至少百里奚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当时齐国国君齐襄公性情反复无常,全身心扑在妹妹文姜身上了,百里奚虽然是士阶层出身,苦于没有人引荐,时间久了就陷入了极度困境,最终竟不得不浪迹于民间,沦为了乞丐。 空怀才华托门无路,百里奚心情苦闷,他沿着小路一路乞讨,来到了宋国铚邑(今天安徽濉溪境内),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影响他一生的人物。 蹇叔,蹇姓的得姓始祖,宋国铚邑人,一位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隐士,一位目光睿智性情豁达的高士。 当蹇叔看到百里奚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乞丐与众不同,这是有才识之人才能具有的气质。蹇叔于是询问百里奚姓名经历,然后请百里奚到家里吃饭,闲谈间论道天下大势,百里奚对答如流,蹇叔不由得为之感叹,这样的大才流落民间陷于困苦,居然沦落为乞丐,真是造化弄人! 蹇叔就将百里奚留在家里,并且与他结为兄弟。蹇叔比百里奚年长一岁,百里奚就叫蹇叔兄长。穷困潦倒的百里奚终于得以安顿了下来,结束了乞讨生活。 蹇叔家境也不富裕,于是百里奚就在村子里给富裕人家放牛,聊以糊口。尽管如此,百里奚从来未忘记过自己的信念和理想。当得知公孙无知弑杀齐襄公后悬榜招贤时,百里奚觉得机会来了,他想再去齐国。 蹇叔拦住了他,“齐国先君僖公尚有两子出奔在外,公孙无知名分不定,最终必然失败!” 百里奚想想,也觉得蹇叔说得有道理,只好又留下来等候机会。 再后来百里奚听说王子颓喜欢牛,而且给养牛人极高的俸禄,于是百里奚想辞行前往周朝。 蹇叔再度反对,选择主公要谨慎,不可轻易出仕,因为轻易出仕则遇人不淑,若到那时舍弃主公,是为不忠,但是如果继续保护昏庸之主,那就是不智(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 然而百里奚不愿再等了,毕竟他已经不再年轻,毕竟他已经漂泊了太久,毕竟他经历了太多的艰辛。 蹇叔明白百里奚的痛苦,他不再阻止,只是一再告诫此行一定要谨慎,他料理一下家事,就前往洛邑去探望百里奚。 百里奚到了洛邑,将养牛的技术进献王子颓,爱牛成痴的王子颓心花怒放,准备让百里奚做自己的家臣。这时候蹇叔也到了洛邑,并且和百里奚一同觐见了王子颓,然后蹇叔说道:“颓叔其人志大才疏,身边都是些谄媚小人,将来他肯定会做出无礼之举。我料定他必定失败,贤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家吧!” 百里奚也看出了王子颓不是明主,又想念家中的妻子儿子,于是他告诉蹇叔自己想回到家乡虞国。 蹇叔说道:“贤弟回虞国也好,虞国贤臣宫之奇是我的故人,我正想拜访他,正好一起同去。” 百里奚很是感动,他知道蹇叔拜访故友,是为了通过故友推荐自己。 熟悉的乡间小道,依旧的破落房屋。 百里奚回到家乡,百感交集。十年漂泊,一事无成,不知妻子儿子如何艰难度日。 推开糟烂的栅门,眼前的景象让百里奚失声痛哭,院子里杂草丛生,破旧的房屋长满了青苔,简陋的家具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显然家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难道妻儿已经不在人世?百里奚不敢想象。 不过闻声而来的村人一席话让百里奚心情稍微平复,原来百里奚的妻子由于贫困之极,不能生活,所以带着儿子流落他方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一家死也不要分开!百里奚流泪道。 蹇叔虽然不住安慰百里奚,也在一旁暗暗伤怀。他去见了宫之奇,请宫之奇代为推荐百里奚,于是百里奚得见虞公,并被拜为中大夫。 第一百零二章【隐士】 转了一个大圈,百里奚依然落足于自己的国家,然而却不知妻儿又在何方? 可不管怎么说,昔日的乞丐终于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不过蹇叔还是很忧虑,他认为虞公眼界狭小,刚愎自用,也不是一个可以辅佐的明主。 百里奚叹息道:“弟穷困之极,就像干涸之地中的鱼,太需要一瓢水滋润了!” 蹇叔也知道百里奚半生潦倒,太需要一个机会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毫无顾忌地追求诗和远方,很多人的梦想仅仅是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庸主的大夫之职也足以让一个无路可走的人过上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因贫而仕”,蹇叔尊重百里奚的选择,他同时告诉百里奚,如果将来有事要见面,就去宋国鸣鹿村寻访,那里环境优雅,蹇叔准备搬去隐居。 匆匆又是十余年,果然如蹇叔所料,虞公被晋献公欺骗失国,百里奚又想起蹇叔的话,“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自己已经是不智的人,选择了这样昏庸的领导,难道还能再不忠吗? 百里奚决定留下来,陪伴虞公度过余生。 可是,如今晋人要将他作为伯姬的陪嫁奴隶,百里奚不能容忍这种对尊严的亵渎,他逃跑了。或许这一次出逃让他与幸运之神再次擦肩而过,因为就在夏朝末年,有一个名叫阿衡的人为了投奔商人部落的首领汤,自愿成为有莘氏的媵从,在见到汤之后,他身负铜鼎,以烹饪说治国,最终得到了相的职位,然后阿衡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呼—伊尹。 百里奚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不敢确定秦君是否他的明主,或许历经苦难,百里奚已经放弃了理想抱负,甘愿平淡一生。 去宋国吧,到鹿鸣村找蹇叔。 不料兵荒马乱,通往宋国的道路竟被阻塞,百里奚只好继续南下,来到了楚国宛城(今河南南阳)。 在宛城,破衣烂衫的百里奚被村野之人围了起来,他们怀疑百里奚是晋国来的奸细,百里奚急忙辩解说自己是虞国逃难的人。村人问百里奚是干什么职业的?百里奚略一思索回答自己是养牛人。 于是村人便将牛交给百里奚喂养,果然百里奚将群牛养得膘肥体壮的。村人非常高兴,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宛城养牛人的名声居然就传到了楚成王的耳中。 春秋时代牛耕技术得到大力发展,牛代表着先进生产力,一名优秀的养牛人足以带动一个地域的农业发展,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黄牛依然是南阳的一张名片。 于是楚成王召见百里奚,并且询问他饲养牛有什么秘籍? “依据时间喂养它,懂得体恤牛的劳作,心与牛而为一。”百里奚回答道。 好一个“心与牛而为一”,此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啊!楚成王点评道:“你所说的不仅能用于牛,也可用于马呀!” 于是楚成王派百里奚做牧马人,去往南海牧马。楚成王确实是眼光独到,从“心牛合一”推断出百里奚也绝对是个养马的高人,马是一个国家的军备资源,就对外扩张而言,马比牛重要的多了,以至于他楞没有推断出“心牛合一”的百里奚也许是个治国能手。 也可见百里奚并不善于推销自己,如果他说“养牛就像治国一样,需要心牛合一”,或许就又是另一般景象了。那样的话,百里奚的人生将会改写,西方那个求贤若渴的秦国未来也将会改写。不过,百里奚不会那么做,他有士的尊严,更不认为“眼光独到”的楚成王是他的名主,或者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让他等待那个人的出现,等待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再说秦穆公,他娶了伯姬后查点带来的嫁妆,发现了一个问题,名册上有一个叫百里奚的奴隶,但为什么没有见到这个人呢? 公子絷说这个百里奚是虞国的故臣,被晋国俘虏,编入了媵从之列,结果半路上逃跑了。 秦穆公于是就召见公孙枝,问可曾听过百里奚这个人? 公孙枝非常吃惊,“百里奚可是虞国有名的贤人呀!他非常智慧,知道虞公不可谏就不去进谏,而且他非常忠义,宁肯陪着虞公做俘虏,也不出仕于晋国。此人有经世之才华,可惜时运不济,无从施展!” 求贤若渴的秦穆公连忙询问,上哪儿能找到百里奚呢? 公孙枝想了想回答道:“臣听说百里奚的妻儿都流落到了楚国,料想他也会去楚国。国君何不派人寻访他呢?” 秦穆公立刻派出人手暗访百里奚的所在,他们一路打探,终于打听到百里奚的行踪:他现在南海为楚王牧马。 秦穆公大喜,寡人用重金交换百里奚! 秦穆公很奇怪,为什么? 公孙枝详细解释道,“楚王让百里奚放马,就是因为不知道他是治国之才,如果国君用重金交换,那就是告诉楚王百里奚的才华了,那楚王怎么愿将百里奚交给我们吗?国君不如就以百里奚为逃媵之罪为名,要求楚国交出,而且要低价赎他。这就是管夷吾能从鲁国脱身的道理啊!” 秦穆公恍然大悟,于是派人拿五张黑山羊皮前往楚国拜见楚成王,“敝国有贱媵百里奚,负罪逃亡上国,敝国欲重治其罪,以警示国人。敬请上国赐还。” 楚成王于是下令东海人将百里奚抓捕交给秦国使者。 一个奴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公孙枝赶紧答道:“不可,那样的话百里奚就真的来不了。” 秦穆公很奇怪,为什么? 公孙枝详细解释道,“楚王让百里奚放马,就是因为不知道他是治国之才,如果国君用重金交换,那就是告诉楚王百里奚的才华了,那楚王怎么愿将百里奚交给我们吗?国君不如就以百里奚为逃媵之罪为名,要求楚国交出,而且要低价赎他。这就是管夷吾能从鲁国脱身的道理啊!” 秦穆公恍然大悟,于是派人拿五张黑山羊皮前往楚国拜见楚成王,“敝国有贱媵百里奚,负罪逃亡上国,敝国欲重治其罪,以警示国人。敬请上国赐还。” 楚成王于是下令东海人将百里奚抓捕交给秦国使者。 一个奴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百里奚在东海放马,不但马养的很好,而且和东海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听说楚王要把百里奚交给秦国,东海很多农人都留下了眼泪。 百里奚却笑了:“我听说秦伯有霸主之志,他怎么会要我这样一个奴隶呢?这么远来到楚国带走我,肯定是为了重用我。我这一去定会荣华富贵的,大家不必为我哭泣了。” 百里奚果然很聪明,他高兴地登上囚车。 秦国边境,公孙枝已经在迎候,他将百里奚搀出囚车,换乘温车,然后带他拜见秦穆公。 翘首以盼的秦穆公终于见到了百里奚,可是他的心里哇凉哇凉的,眼前这老头须发皆白,皱纹满面,秦穆公忍不住问百里奚年龄多大了? “才七十岁。”百里奚回答道。 秦穆公更加失望,失望到在百里奚面前毫不掩饰地说道:“可惜太老了啊!” 百里奚正色道:“您如果让臣追逐飞鸟、搏斗猛兽,那臣的确老朽了,可是如果您让臣坐下来策划国家大事,臣还年轻着呢。吕太公克商兴周时年逾八十,臣今日与您相见,比起太公不是还要早上十年吗?” 这一番话说得机智,也充满豪气,秦穆公也不由得为之振奋,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情,他正了正衣冠,深施一礼,开始询问国事,“秦国位于戎狄之间,不曾参加过中原诸侯会盟,老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让秦国不落后于中原诸侯呢?” 秦穆公太的渴望秦国富强了,一见面就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可以说这是一个大命题,没有大才,缺乏战略眼光的人是回答不出来的。 百里奚虽然潦倒多年,然而从未放弃研  大势,秦国,这个西陲之国,这个不为中原诸侯所看重的国家,却蕴含着其他国家所没有的巨大的升腾空间,而且这个国家的君主图谋大志,渴望成就。在这里,百里奚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施展抱负的机缘,“君侯不因臣是亡国俘虏风烛残年,而虚心下问国家大计,臣怎能不倾尽所学!” 百里奚抖擞精神,缓缓分析,首先他对秦国地缘进行了准确定位,他认为秦国的土地是大周龙兴之地,山如犬牙,原如长蛇,周朝衰落不能守卫,所以才赐给了秦国,这就是上天赐给秦国的财富。秦国地处西陲,这并不是坏事,因为处于戎、狄之间,经常面临考验,所以兵力强盛;因为不参与诸侯会盟,反而能够积聚力量;而且正因为秦国地域偏僻,中原诸侯不愿西行,这样一来秦国就有了退守的余地。 另外中原诸侯可拓展之地有限,而秦国周边西戎国家有数十个,吞并这些土地可供国人耕种,俘虏的戎人可以编入军队,这都是中原诸侯无法比拟的。所以当秦国以德安抚、以力征剿,拥有整片西陲之后,就可以依据山川之险,东进中原,霸主之业自然成功! 秦穆公豁然开朗,原以为秦国身处西方边陲犄角旮旯旮是被上天抛弃,没想到经过百里奚这么一分析,原来自己身处天下形胜之地,实在是捡到宝了。这百里奚能够三言两语分析出国家优敝,制定国家发展纲要,指明方向,果然是经世之才,的确是国之重宝。 秦穆公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寡人得到井伯(百里奚字井伯,一字子明),就像是齐侯得到了管仲呀!” 接下来几天,秦穆公和百里奚促膝长谈,百里奚所言无不合穆公心意,穆公深深为折服,遂拜百里奚为卿。 ~~鹿鸣村隐士~~ 然而面对这个“委以国政”的职位,百里奚却推辞了,他要推举一个人代替自己。 秦穆公当然不允许,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大才,卿之职位非你莫属。百里奚说道:“臣的朋友蹇叔才华胜臣十倍,国君要治国,请让蹇叔做卿,臣做他的助手。” 秦穆公依然不同意,百里奚的才能他见识过,那是真心佩服的,可是蹇叔这个名字还真是没听说过。 秦穆公的反应早在百里奚预料之中,他说道:“蹇叔是位隐士,隐居在宋国鹿鸣村,他的才能不但国君不知道,就是齐国、宋国的人也不知道,可是臣知道得一清二楚。”百里奚将自己意图出仕的经历都告诉了秦穆公,“臣听蹇叔所言,就能避开灾祸,而一次没有听从,就几乎丧命。此人智谋远在臣之上呀!” 秦穆公听完觉得这蹇叔还真是了不起,于是派公子絷假扮商人,带着金银财宝和百里奚的亲笔书信,前往宋国。 公子絷将自己重新装扮一番,轻车简从,一路打听来到宋国鸣鹿村。 鸣鹿村果然是一派田园风光,还没进村,就远远看见几个人仰卧于陇上,和着节拍朗声歌唱。 公子絷仔细倾听,歌中唱道: 山之高兮无撵, 途之泞兮无烛。 相将陇上兮, 泉甘而土沃。 勤吾四体兮, 分吾五谷。 三时不害兮, 饔飧足。 乐此天命兮, 无荣辱! 歌词绝尘,歌声清冽,公子絷听得心旷神怡,他跟御者感叹道:“古人云:里有君子而鄙俗化。蹇叔居住之地连村人都这么飘洒出尘,可见他果然是位高人。” 确实如此,同样是抒发志向,宁戚的《饭牛歌》暗含着意图实现抱负的理想,管仲的《黄鹄》尽显期许逃脱困境的急迫和一飞冲天的豪气,而这一首《乐天知命》却充满了对自然的热爱和宠辱不惊的出世之感,这是一首真正的隐士之歌,只有真正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才能作出这样的歌曲。 公子絷下车,从村人处打听出了蹇叔的居所,其实是数间茅庐坐落在竹林深处,左有清泉,右有大石,风景幽雅绝佳。可惜蹇叔并不在家,据说是和邻家老叟一起去观赏石梁的泉水去了。 公子絷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国君和百里奚委托他延请蹇叔,但他们都有一个最大的担忧—蹇叔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公子絷也不敢贸然进入茅庐,就坐在门口大石上静静地等候。 不多时回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背着两只鹿蹄。公子絷见此人相貌不凡,起身持礼问候,大汉也放下鹿蹄与公子絷见礼。公子絷询问这大汉姓名,原来这大汉就是蹇叔的儿子,名丙,字白乙。 蹇丙得知公子絷是前来拜会父亲的,就将公子絷请进茅庐招待,两人闲谈农耕之事,也聊到时政,没想到这白乙丙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公子絷暗暗佩服,心想蹇叔之子如此,那蹇叔就更高明了。 这时蹇叔和邻家两位老叟一同游玩归来,看见自己家门口停了两辆车,蹇叔也很吃惊,鹿鸣村可没有这样的车乘。 蹇丙听到父亲回来,就向公子絷引见,公子絷施礼递上了百里奚的书信。 蹇叔很是激动,岁月匆匆,年近古稀的兄弟究竟过得怎样呢? 百里奚在信里首先检讨了因为没有听从蹇叔的话导致自己陷入困境,然后介绍了被秦国聘为卿相的事宜。在信的最后百里奚郑重表示秦伯很倾慕蹇叔的才华,所以特地安排公子絷到鸣鹿村迎接蹇叔,希望蹇叔能够来秦国大展宏图,兄弟二人成就一番事业。如果蹇叔还是想要隐居,自己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回到鸣鹿村与蹇叔隐居终老。 蹇叔略一沉思,先问了公子絷两个问题:百里奚是怎么到的秦国?又怎么被秦伯重用的呢?蹇叔这么问目的要看此事的真实性,并且分析百里奚在秦国出仕前景如何。 于是公子絷将百里奚传奇的遭遇一一道来。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百里奚果然遇到了属于他的明主,蹇叔这才放下心来。 “寡君要拜井伯为上卿,然而井伯推辞了,他声称只有先生前去,他才肯在秦国出仕。”公子絷命令随从从车里取出聘书与礼币,就在茅庐中排列开来。 跟随蹇叔游历归来的两叟何曾见过这样的的阵势,惊得下巴都掉了,两人纷纷对公子絷说道:“不知道是贵人来此,我们应该回避的啊!” 公子絷笑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家主公天天盼着蹇叔能够到秦国呢,还请您二位能够劝劝蹇叔,秦国上下都会非常感谢您二位的!” 两叟都是一拍脑门,就是啊,两人立马成为秦国宣传队员,为秦国说起好话来。“秦国这么求贤若渴,你可不要辜负了贵人的来意呀!” 蹇叔依然很平静,“秦国要虚心仕贤,井伯一人就足矣,老朽已经年迈,早已没有出仕的心愿了,礼币与聘书请大夫收回,并请大夫代为致谢秦伯错爱。” 公子絷显得非常为难,他对蹇叔实话实说道:“如果先生不能去秦国,只怕井伯也绝对不会留在秦国的。” 蹇叔愣住了,百里奚胸怀大志,满腹经纶,他一生孜孜以求,历经磨难,如今已经古稀之年,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难道就为了自己的隐居从而断送了他的理想?沉默许久,蹇叔终于说道:“井伯身负不世绝学,现在才遇到明主,确实不能他失去这次机会,那老朽就为他走一遭吧,不过不久后老朽还是要回到鸣鹿村隐居的。” 公子絷大喜。 这时白乙丙端上来鹿蹄,蹇叔命他取出自酿的酒,摆开筵席奉客。两位老叟也被留下来陪酒,虽然尊卑有别,虽然此生再难交集,但是这一天,五个人,竹筷瓦杯,客主劝酬,大家都非常尽兴。尤其公子絷更是兴奋,他开怀畅饮,最后醉卧在茅庐中酣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两位老人前来为蹇叔送行,公子絷趁机提出让白乙丙也出仕秦国。蹇叔同意了,并且将秦穆公送来的礼币送给两位老邻居,“此去不久,便再得相叙,勤力稼穑,勿致荒芜。” 然后,蹇丙为父亲驾车,公子絷和随从乘另一辆车,夜宿晓驰,奔向秦国。快到秦国境内,公子絷先行一步向秦穆公报信,说蹇叔果然身怀大才,连同其子白乙丙都是难得的人才,现在已经将二人请了过来。秦穆公一听更加开心,他立马让百里奚前往迎接。当然最为开心还是百里奚,得遇明主,又盼来老友,他拉住蹇叔的手,一路上有着说不完的话。 百里奚将蹇叔迎入秦国,秦穆公降阶加礼赐坐,然后问了同样的问题,“先生认为秦国该如何做才能称霸?” 第一百零三章【相逢的人会在相逢】 蹇叔说秦国地处戎、狄之间,地势险要,兵力强盛,进可攻,退可守,这是秦国强盛的根本。秦穆公点头,这和百里奚看法不谋而合。 蹇叔接着说道,“但是,中原诸侯却不把秦国放在眼里,为何?因为威德不够的缘故。没有威,别人就不会害怕,没有德,别人就不会服从,威德都没有,那怎么能够称霸诸侯呢?” 真是一语中的,秦穆公轻叹一声,问道:“威和德哪个是第一位的呢?” 蹇叔回答道:“德为本,威辅之。如果只有德没有威,国家就会面临外辱;如果只有威没有德,那国家就会发生内乱。” 秦穆公进一步询问:“寡人有心布德立威,由该从何做起?” 蹇叔道:“秦国因为内有戎狄,礼教不明,贵贱不分,所以要对民众进行教化,然后开始刑罚。有了教化就知道尊重上方,有了刑罚就知道畏惧。上下之间,如像头对手足的节制,管仲之所以能够天下无敌,那是因为政令传达无人能够抗拒啊!”蹇叔说得其实就是凝聚力问题,有了凝聚力就能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而前提就是政令通达,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礼教刑罚并用,使民众归附。 “如先生之言,是否可以称霸天下啦? ”秦穆公问道。 蹇叔摇头:“不能!称霸天下有三戒,第一是勿贪,第二是勿忿,第三是勿急。如果贪就会失去更多,忿就会增加困难,急就会遭遇挫折。必须权衡大小再作计划;衡量彼此再做行动;斟酌事情的缓急再做打算,如果能够做到这三点,就离称霸不远了。”作为一个观察入微的智者,这是蹇叔针对秦穆公个人特地提出的,因为他看出了穆公的最大弱点就是太急于称霸,这样反而容易急躁愤怒贪心,最终导致争霸失败。 “先生所言极是。”秦穆公于是说道,“请先生为寡人分析今天的缓急是什么?” 蹇叔回答道:“秦国立国于西戎,这是立国之本。现在齐侯已经年迈,天下霸业将要易主。国君应该抚慰雍渭民众,来号召诸戎,如果有胆敢不服从的就去征伐他们。西戎臣服之后,就需要等待中原之变,继承齐国的事业,遍布恩义,那时候恐怕秦国不想称霸都不行了!”攻伐诸戎,平定西方,这又和百里奚不谋而合,因为只有稳定了西方,才可能进一步遥指东方,图霸中原。 “寡人得到两位老先生,真是得到庶民之长了!” 秦穆公哈哈大笑,于是他拜蹇叔为右庶长,百里奚为左庶长,都是秦国上卿,并称“二相”,同时任命公子絷为大庶长,和公孙枝四人共同构成秦国的国政决策核心,并且将白乙丙封为秦国大夫。因为百里奚是用五张黑羊皮赎回的,因此秦人亲切地称百里奚为“五羊大夫”,或者称“五羖大夫”,羖就是黑色公羊。 从此后,秦国走上了新一季上升之路,百里奚和蹇叔这两个外来人才开启了秦国大改革序幕,秦国为登上诸侯争霸的舞台做好了最初的准备。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百里奚潦倒半生,晚年却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因此他被视为中国历史上老年得志的典范之一,大概能排在他前面的也就是那位传说中八十岁遇文王的姜太公了(蹇叔属于被动出仕,其志不在此),颠沛流离的经历让百里奚尝遍了底层人民的辛苦艰难,因此他身居高位后没有丝毫的得意忘形,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朴素,“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他的朴素赢得了秦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圆了心中理想,足慰平生,然而百里奚却总会黯然伤心。 因为他总会想起走失的妻儿。 妻子杜氏与他相濡以沫,她理解支持他对理想的追求,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妻子鼓励他为了理想抱负去努力奋斗,而把穷困潦倒的家留给了自己。那最后一顿饭,妻子宰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拆下了家里的栅栏门作柴火,流着泪送他上路,这一幕百里奚永不会忘记。 他常在想,自己离开家之后,妻子究竟是如何支撑下去的呢? 他更不敢想,只有夜深人静时,那个念头会闪入脑海,妻子和儿子,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如果在,他们又在哪里?为什么在虞国做大夫时,遍寻他们母子不见? 这一天,百里奚府里招聘洗衣妇。 一位老妇人前来应聘,虽然她已经年迈,却依然手脚勤快,只是沉默寡言,最终她被留下了。 一天,乐工们在堂下演习奏乐。 老妇听到琴声,就对乐工说自己也懂得几分音律,还说自己能弹琴也会唱歌。 乐工就笑着将琴交给这名老妇。 老妇于是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乐声凄惨,如泣如诉,乐工觉得就算是自己也没办法演奏得这么动人,于是让老妇和着音乐唱歌。 老妇挽一挽衣袖,轻声唱道: 百里奚, 五羊皮。 忆别时, 烹伏雌, 舂黄齑, 炊扊扅。 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 五羊皮。 父粱肉, 子啼饥, 夫文绣, 妻浣衣。 嗟乎! 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 五羊皮。 昔之日, 君行而我啼; 今之日, 君坐而我离。 嗟乎! 富贵忘我 老妇所唱竟是当日杜氏送别百里奚还有之后悲苦生活的场景。 百里奚从庭堂中走了出来,他的眼泪顺着脸庞滚落,他颤抖着走到老妇面前。 眼前的这个人苍老了,皱纹爬上了脸庞,白发遮住了青丝,然而面目依旧。三十多年了,原来你尚在人世,原来你已来到身边。两人紧紧相拥,老泪纵横。 百里奚擦擦眼泪,询问儿子的情况,杜氏答道儿子也来了,就在周边的山上打猎呢! 百里奚赶忙命人将儿子领来府中,一家团聚。 原来在百里奚离开家之后,妻子杜氏就以纺纱为生,养活儿子。可是偏偏遇到了***,娘俩没办法再糊口,不得已逃荒外出。几经流转,最后流落秦国。在秦国,杜氏以浣洗为生,一边培养儿子。百里奚的儿子名叫视,取字孟明。不过百里视不喜欢正经营生,只爱打猎角力,练得一身好武艺。 有一次在杜氏经过大街,忽然人群拥挤,人们都争相看秦国新任的国相,谈论着他的名字—百里奚。 百里奚? 难道会是他? 杜氏急忙也挤了过去,一驾马车在人们的簇拥下经过杜氏的眼前。 真的是他! 虽然白发萧然,可杜氏确定,就是他,自己的丈夫,百里奚。 杜氏神情恍惚,她不知怎么走回去的,那一夜她辗转反侧,整夜不眠,该怎样相见呢?如今的他已经是秦国的国相。 或许是上天的安排,百里奚府上正好要招洗衣妇,于是才有了相堂认妻,才有了这一家的团聚。 要特别说明,百里奚“相堂认妻”的故事并不见于正史,它最早出处是东汉民俗著作《风俗通》。另外蹇叔和百里奚的年龄也不合乎常理(还有,以马非百先生为代表的学者认为百里奚和百里视实为一人,百里奚所谓坎坷的经历并非史实,至于沦为穆嬴媵从的是虞国大夫井伯而非百里奚)。但是,历经苦难终得圆满,这个结局很好很温馨,所以我把他们的故事详细地记述在这里。 秦穆公为了祝贺百里奚一家团聚,特地赏赐百里奚粟千钟,金帛一车。第二天百里奚带着儿子拜谢秦穆公,秦穆公得知百里视懂得武艺,就拜他为大夫,和西乞术、蹇丙一同掌管军队,号为“三帅”。古时表示尊敬常常把字和名连起来称呼,因此蹇丙和百里视也被称作白乙丙、孟明视,虽然两人都是凭借父亲才拜为大夫,但是他们都极有将才,他们将在秦国未来的征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再介绍一下西乞术,西氏,字乞,名术,是秦国本土人士,也是由公子絷推荐的,另有一说认为西乞术是蹇叔的长子。 ~~考察~~ 一番改革之后,秦国日益强大,秦人秣马厉兵,准备着攻打西戎。此时,晋国内乱君位更替给了秦国东视的机会。当梁繇糜送来国书,提出请秦国为晋国扶立君主时,秦穆公喜出望外,问计于蹇叔道:“重耳和夷吾,我们选择哪个扶助比较好呢?” 蹇叔道:“重耳在翟国,夷吾在梁国,都离我们秦国不远,国君为何不派人前往吊唁,来观察他们为人如何呢?”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秦穆公于是又委派公子絷为代表团团长,专职考察。 公子絷先来到翟国,以秦国使者的名义进行了吊唁,仪式结束,重耳就退下了。 公子絷让人传话说秦君愿意帮助重耳回到晋国,继承晋侯之位。 重耳回见了公子絷,“大夫关照,重耳永不敢忘,然而这世上最宝贵的就是亲人,现在父亲已经去世了,重耳怎么会还有别的想法?”说完重耳伏地大哭,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公子重耳素有贤名,果然不虚,公子絷感叹一番,辞行离开,前往梁国。 在梁国,公子絷依礼吊唁,接着说明秦穆公的意思,夷吾当即称谢,然后就与郤芮讨论回国事宜。 郤芮说道:“秦国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那是要在我们身上获得好处,公子需要割地给他们了!” 夷吾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损伤我们晋国的利益吗?” 郤芮说:“公子如果不能回到晋国,只不过是梁国的一介匹夫罢了,能够拥有晋国一点土地么?他人的东西,公子何必怜惜呢!” 就是,他人的东西,自己何必怜惜。夷吾立即会见公子絷,表明里克和邳郑父已经做了自己的内应,自己也没亏待这二位,如果秦国能够帮忙,那河西五城就是秦国的了。说着夷吾将写好的文书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脸得意。 好大的手笔!公子絷心里一惊,刚要推辞,夷吾又说:“我另有黄金四十镒,白璧六双奉送大夫,还望您在秦伯面前多进美言。” 公子絷微微一笑,不再推辞,全部笑纳了。 公子絷返回秦国后,将此行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穆公,秦穆公不由得感慨,“重耳比起夷吾可是贤明太多了,那就帮助重耳重返晋国,登上君位吧。” 夷吾的礼心愿要落空了。 公子絷笑了,他问秦穆公:“敢问国君扶立晋室,是为晋国考虑呢,还是想成名于天下?” 秦穆公也笑了,“晋国和寡人有什么关系?寡人当然希望借助这一义举成名于天下了。” 公子絷做一个这不就结了的手势,说道:“国君如果考虑晋国的将来,当然要为晋国选择一位贤君;但如果您想成名于天下,就不能选择贤明之人了。试想,晋国得了像重耳这样贤明的君主,我秦国东进之路岂不是越加麻烦?” 是呀,秦晋两国早晚必将兵戎相见,帮助了重耳,那就是给自己树敌啊!秦穆公恍然大悟,他当即命令公孙枝出兵车三百乘帮助夷吾回国即位。 其实时刻关注晋国局势的还有一个人—伯姬,因为她嫁给了秦穆公,故又被称为穆姬。作为晋献公的女儿,故世子申生的妹妹,伯姬太希望母国安定下来,就在公孙枝前往晋国之时,伯姬也修书一封,嘱咐夷吾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养母贾君,还有晋国被驱逐的公族其实并没有罪过,“叶茂者本荣”,如果可以就将他们请回晋国吧。 伯姬是位极有见识的女子,她明白公族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叶茂者本荣,她不希望夷吾依旧重复父亲的错误,她也不忍心看见晋国的各位公子流离失所。 夷吾收到伯姬的书信有些意外,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回复了穆姬,说自己一定照办。因为夷吾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伯姬,因为她是秦伯的夫人。 晋国大乱在列国间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一位世子、两任幼主、先君夫人、执政大臣全部身死,两公子出奔,群公子被逐,诸侯为之侧目。 霸主齐桓公觉得自己必须插手了,尊王攘夷、安抚社稷是霸主的职责,为了表示重视,齐桓公亲自出马。在路上,他得知秦国的军队已经出动,而周王室也派了使者王子党到了晋国,于是齐桓公又打道回府,但是特别指派隰朋率军继续前往,会合秦国和周朝军队。 有强邻秦穆公做后盾,有霸主齐桓公的支持,有最高领导周天子的许可,夷吾的位置必将坐的稳若泰山。 里克和邳郑父请出狐突主持,率领群臣在晋国国界迎接夷吾,夷吾即位,史称晋惠公。 这一年,公元前651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晋惠公即位之后,立圉为世子,虢射、郤芮、吕省、屠岸夷都加官进爵,其余大臣职位不变。这其中虢射是晋惠公的舅舅,吕省是晋惠公的外甥,郤芮是晋惠公的师傅,也是晋惠公得位的首功之臣,当重耳一众人看到了危险的时候,郤芮则认为这更是一种机遇,所谓的危险是可以通过手段化解的,所以才有了对内安抚里克和邳郑父,对外引进秦国外援。 不过,化解的后遗症很出现了。 晋惠公派梁繇靡跟随王子党到洛邑拜谢周天子,派韩简跟随隰朋到齐国拜谢齐桓公。但有一个人不肯走—秦国使者公孙枝还留在晋国。 他等着交割河西五城。 第一百零四章【老实人】 河西五城指的是位于今陕西关中平原东部、黄河以西洛河以东的地区,包括今陕西省韩城、合阳、澄城、大荔、华阴等 这是当初晋惠公为了求得秦国的帮助主动提出送给秦穆公的,当时那叫一个大气,而且还有文书作证。 郤芮说别人的东西,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可玩真的了,晋惠公可就心疼了。没办法,晋惠公问计于众大臣。 虢射给吕省施个眼色,吕省于是开口说道:“您说给秦国河西五城,那是因为当时您还没得到晋国,现在既然得到了晋国,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土地给别人呢?” 里克眉头微皱,道:“这样是不是失信于人了?” 一旁的郤芮一声冷笑,“送出河西五城,那晋国的半壁河山就算完了。秦国就算再强大,也打不下来我们晋国的一半吧!先君历经百战才创下这样的基业,怎么能说送就送?”看来郤芮当日就根本没打算送出土地,所谓文书也不过空头支票。 里克火气立刻上来了,他质问郤芮道:“既然知道先君的功业来之不易,当时为何许诺给秦国?既然许诺却又不给,这不是让秦国恨我晋国吗?先君立国于曲沃,凭着自强勤政,终有今日之晋国。国君若能继承先祖遗志,何患不能开阔疆土呢?” 郤芮面色一红,然后大叫道:“恐怕大夫之言不为秦国,为的是怕得不到汾阳百万之田!” 这下轮到里克脸红了,他嘴巴动了几动,最终也没有出声。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实在说不出口呀,虽然汾阳之田还根本没吃到口中。 郤芮面有得色。 不过此举实在不当,里克是晋国权臣,为人狠辣,曾连杀两任国君。晋惠公刚即位,就要和这位晋国数一数二的权臣翻脸了。 不给秦国城池是失信,可真舍不得给。晋惠公沉思片刻,忽然道:“如果我们给一两座城池如何呢?” 吕省道:“那也难逃失信之名,还是推辞掉最好。” 晋惠公想了一下,然后命吕省作书,大意是我本来许诺要送给秦国五座城池,可是登基之后大臣纷纷反对,说我是流亡之人,怎么可以擅自做主许诺送人,我和大臣争执,但实在争不过,所以请您稍安勿躁,宽限几日,我绝对不会忘了这事儿。也就是说晋惠公用的是一个“拖”字诀,说不定拖来拖去就拖黄了。 晋惠公问诸位大臣,谁能出使秦国? 这样的差事谁愿意接,谁接谁傻。 没想到邳郑父主动要求出使秦国,晋惠公是不情愿他去的,可自己的党徒没人出头,没办法,就他吧! 邳郑父跟随公孙枝一起到秦国,呈上国书,秦穆公一看,果然勃然大怒,“寡人就知道夷吾不堪为君!” 要说秦穆公应该无话可说,毕竟是出于私心扶立夷吾,存心要祸害晋国。不过说好的河西五城就这么以宽限几日的托词给拖黄了。秦穆公盛怒之下,命令将邳郑父推出去,砍了! 公孙枝赶忙劝道:“国君切莫震怒,此事不关郑父。” 秦穆公怒气稍稍平息,再看邳郑父,竟然是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慌,这让秦穆公心下疑惑,莫非此人是有意来此。 邳郑父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秦穆公的猜测。他施礼道:“君侯不必发怒,请屏退左右,外臣有话要说。” 邳郑父不同于里克,他更低调,更善于观察,他不赞同迎回夷吾,但是却没有过多的阻止,他不赞同里克那样张扬甚至跋扈,但却无济于事。他更担心晋惠公会对里克和他痛下杀手,这不是没有可能,朝堂上的争论已经说明了一切,夷吾许诺秦国的河西五城黄了,难道许诺里克和他的田地就能得到吗?秦国帮了忙落下埋怨,里克和他难道不会因此被猜忌吗?所以当晋惠公派人出使秦国时,邳郑父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看似尴尬但却有可能个改变当前局势的差事。 邳郑父将晋国情况向秦穆公做了介绍,他说晋国大臣对秦国非常感激,愿意将五座城池送给秦国,但是郤芮和吕省二人反对。 秦穆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眼睛直盯着邳郑父,看他接下来说些什么? 邳郑父建议秦穆公举行两国会谈,招吕省和郤芮到秦国来,然后借机扣留或者除掉他们。里克和他在晋国作为内应,驱逐夷吾,然后秦国起兵,扶立重耳为君,邳郑父许诺事成之后“请得世世事君”。也就是说邳郑父谋划的更大,不肯舍弃河西五城的夷吾,就要重新失去全部了。   秦穆公抚手称赞,说这也是寡人本来的意思啊。 于是秦穆公派大夫冷至带上国书跟随邳郑父前往晋国。 没想到刚到绛都,就听到一个坏消息、 里克死了! 正如邳郑父所料,晋惠公对于里克等一众老臣颇为猜忌,这好像是新任国君的通病,何况里克等人手握兵权,更何况里克曾连杀两君。邳郑父出使秦国,晋惠公深恐里克和他有所密谋,就派人日夜监视里克府邸。 自从晋惠公即位后,不断安排自己的亲信,借机削弱里克的军权,里克拥立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实惠,反而权力被不断地侵蚀渗透,郤芮吕省等人更是一再排挤他,河西五城之争,里克被郤芮奚落一番,更让他心中愤愤,他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公道话,郤芮反而称他怀有私心。里克愤怒之余,更有了朝不保夕的感觉,他又想起了重耳,内心又起了废立之心,邳郑父出使秦国的时候,里克去找邳郑父商量,可是邳郑父正是因为担心被郤芮等人监视,所以不告而行,里克亲自驾车追赶,无奈邳郑父已经远去,只得悻悻而归。里克的这些举动都被人报给了郤芮。 郤芮也深知自己已经得罪了里克,他知道以里克的为人,早晚必生异心。于是郤芮面见晋惠公:“里克没有得到汾阳之田,已经心怀怨恨,何况国君又夺了他的权力。听说里克一直想要迎立重耳,万一他二人里应外合,我们又能怎么办?还是将里克赐死,以绝后患。” 晋惠公有些犹豫,毕竟里克对于迎立他是有功的,轻易赐死国之重臣影响不好,再说也没有罪名呀(今何辞以戮之)? 郤芮说道:“里克先是弑杀奚齐、卓子,又杀死执政大臣荀息,这还不够他的罪名吗?您顾念他的功劳,那是私义,而讨伐他的罪行,那是公义,贤明的君主不会因为私义而破坏公义,臣自请奉君命讨伐佞臣!” “大夫往矣!”晋惠公忽然面露凶光,郤芮的话提醒了他,里克可是弑主的老手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留。 这天夜里,郤芮带领郤氏亲兵造访里克府邸。 一看郤芮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克就隐隐间感觉到了情形不妙,果然郤芮说道:“国君命在下来此转告大夫几句话,他说,如果没有大夫,他便不能即位,大夫之功劳他不敢忘记,但是大夫杀死两君一大臣,让国君好生为难,他奉先君遗命登基,也不敢因为私情而罔顾大义。请大夫认真想一想吧!” 里克惨然一笑,想不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他闭上眼睛缓缓,“不有废也,君何以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如果我不杀那几位,又哪里有国君上位的机会?既然要想治我的罪,怎么会找不到理由呢? 郤芮看里克没有行动,于是进一步逼迫,“请大夫不要让国君为难!” 里克深感冤枉,他想到了申生,如果当时自己坚定地站出来,又怎会有今日之变,意图保全自己结果却把自己送到了绝地。他又想到了荀息,那可是真正的忠诚者,那么荀息又有何罪?里克流泪了,他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于是拔剑大呼道:“冤枉啊,忠臣获罪,到了地下,我有何面目再见荀叔呀!” 里克,晋献公的左膀右臂,晋国的机枢之臣。他毒辣、霸道,但也懦弱、犹豫,他没有坚定的信念,所以他窝囊着活了下来,又憋屈地死去。 ~~老实人~~ 邳郑父得知里克被害,又是难过又是吃惊,他想不到晋惠公下手这么快,邳郑父当时就准备重新返回秦国,车驾刚掉头又停住了,自己是能够脱身,可是儿子邳豹呢,他肯定就危险了。 邳郑父正在左右为难,随从汇报大夫共华求见,共华是七舆大夫之首的左行大夫。 共华见到邳郑父之后,将晋国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番,邳郑父更加犹豫自己到底是否应该回去,共华说道:“里克同僚很多,连我也是其中之一。而国君只诛杀了里克一人,其余之人皆不问罪。何况您出使秦国并不知情,国君怎么会降罪呢?如果您现在避而不见,反而是承认了自己有罪了。”共华显然不知道里克临终前所说的那句话,“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其实在诛杀里克之后,晋惠公听到了祈举、共华、贾华、骓遄这些人口出怨言,为里克鸣不平,那时他就准备将这些大臣全都杀了,后来还是郤芮劝住了,因为邳郑父还在秦国,此人很是厉害,万一有所图谋就难办了,最好等他回国后再做计较。 邳郑父听了共华的话,沉思一会后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还有,不以身犯险又怎么能行废立国君之事。于是邳郑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带着冷至回到晋宫,见过晋惠公,呈上国书。 晋惠公忐忑不安地打开国书,心想还不知道秦国要说什么样难听的话呢?没想到看完之后,如释重负。秦国国书写得非常客气,大意是秦国与晋国即是姻亲之好,又是友好近邻,土地在秦国和在晋国都是一样的。秦国不会为了这五座城池伤害了与晋国的感情。而且末尾有一句“原地券纳还”,晋惠公本来就是个小气人,看到秦国没有怪罪什么,而且还送还地券,还有礼币也很贵重,那真是眉飞色舞。 他立即召见郤芮、吕省,要他们跟随冷至去秦国赴会。原来在国书中,秦穆公邀请郤芮、吕省、郤至等人到秦国赴会,说是商量行军打仗的事情。 郤芮吕省却眉头一皱,觉察出了异样,郤芮说:“秦伯没有得到城池反而给我们礼币,又那么客气邀请我们赴会,肯定不怀好意,或许是要扣我们做人质,要挟国君要回河西五城?” “邳郑父知道里克被诛杀,定然不满,或许就是他定下的计策,要借助秦人杀掉我们,然后他们好兴风作浪!”吕省的眼光最准,猜得一点没错。 “邳郑父和里克是同党呀,里克都被诛杀了,邳郑父还能不造反?既然他有预谋,那肯定还有同伙。不如先让秦国使臣先回去,我们再仔细查看。”郤芮建议道。 于是晋惠公以晋国还未稳定为理由把冷至打发走,当然也非常客气地说等晋国安定了一定会再派他们出使秦国。 冷至走后,郤芮和吕省开始派人监视邳郑父。不过邳郑父倒是毫不畏惧,每天邀请共华、贾华、骓遄、祈举等人来家里议事,直到深夜。 果然他们要谋反,郤芮把这些汇报给晋惠公。只是这些人都是掌握军权的人物,没有实证,还真不敢把他们怎么地。 郤芮和吕省商量许久,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老牌卧底—屠案夷。 屠案夷在里克与二五的斗争中,以卧底的身份潜伏,最后反戈一击,颠覆了骊姬一党,也为自己博得了下大夫的职位,凭的就是长了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给人一种老实人的感觉。而事实证明,看起来老实的人往往最不老实。 郤芮会见了屠岸夷,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祸事到了,这可怎么办呢? 屠岸夷吓一跳,“祸从何来?”屠岸夷一介武夫,没什么主见,没什么眼色,基本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郤芮故意说道:“你之前帮助里克杀害卓子,里克已经伏诛,现在国君要治你的罪,是我念及你迎立有功,不忍见你被诛杀,所以把这事儿拖下来了。” 屠岸夷吧唧一下趴在地上,头磕得跟捣蒜似的,声泪俱下,“我是一个粗人,都是受了里克的唆使,您可要救我呀!” 郤芮笑着扶屠案夷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使他免于灾难,“邳郑父和七舆大夫正在秘密谋反,你就假装害怕被里克牵连而被诛杀,去投奔他,主动参与他的谋反,然后收集他们的实证,及时汇报给我。到时候你有了检举揭发的功劳,国君还会怪罪你么?而且我还将禀明国君,将许给邳郑父的负葵之田割出三十万赏赐给你。” “若能不死,都是您的恩赐,我一定尽心尽力。”屠岸夷一脸谄笑,不过他随即又说道:“但是我不善于言辞,会不会被他们看出来呀?” 吕省看他一眼,心说你到不糊涂,他对屠案夷说不用担心,这些我都教给你。然后吕省将怎么表述,怎么应答都教给屠岸夷,俩人又演习一番,屠案夷学得很快,表现上佳,真是天生的卧底料子。 当晚屠岸夷正式上岗,来到邳郑父府邸求见,邳郑父不见,下人说他喝醉了酒,早已经睡下。可没想到屠岸夷就守在门口,等到半夜也不离去。邳郑父于是让人领他进来见面。 屠岸夷见到邳郑父就跪下大呼救命。   邳郑父冷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屠案夷声泪俱下,“我曾经帮助里克杀死卓子,现在里克被杀,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邳郑父一双锐眼紧盯着屠案夷,然后淡淡地说道:“现在郤芮和吕省当政,你为何不去求他们?” 屠岸夷恨道:“这都是他们两个人做的事情,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我还求他们?” 邳郑父还是不很相信,问他到底想如何? 屠岸夷说:“现在秦人都恨夷吾没有信用,我们都希望能迎回公子重耳,如果能得到您的手书,我愿意前往秦国搬救兵,再加上翟国军队,有您在国内策应,杀了郤芮和吕省,赶走夷吾,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屠岸夷害怕邳郑父不信,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发誓,说如果违背誓言,就让全族被杀。 邳郑父相信了,他约定第二天三更再行会面。 第一百零五章【泛舟】 到了第二天三更,屠岸夷如约前来,邳郑父家里已经聚了好几个人,共华、贾华、骓遄、祈举,还有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人,这些都是故世子申生门下。加上邳郑父和屠岸夷,一共十个人。 这十个人当夜对天盟誓,要扶立公子重耳。 盟誓结束之后,屠岸夷连夜跑到郤芮府中报告此事。 郤芮说你光报告不行呀,还要取得邳郑父的手书,有了手书才好定罪啊! 第二天屠岸夷又到邳郑父府上,请他手书一封,好迎接公子重耳。邳郑父转身就拿出了手书,而且其他几人已经签了名,就等屠案夷签名了。 邳郑父将手书封好,交代屠岸夷小心在意,不可泄露。 当然不会泄露,屠岸夷直接就交给了郤芮。 第二天 早朝。 例会完毕,晋惠公忽然面色一沉,对邳郑父说道:“邳大夫,寡人想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您要驱逐寡人,迎立重耳!” 邳郑父一惊,还准备辩解一番,郤芮仗剑道:“你派屠岸夷偷偷给重耳送信,现在屠岸夷已经被抓了,信中十个人签名为证。你还狡辩什么?” 晋惠公将邳郑父手书丢在台阶之下,一声令下,藏在大殿后的卫士一拥而上,吕省一一点名,挨个抓捕。除了共华因病告假在家,郤芮另安排人手抓捕,其余的人被一举捕获。 晋惠公命令将这八个人推出去斩首。 右行贾华大声呼喊道:“臣当年奉命讨伐屈地,曾有私自放过国君之功,国君不能免臣一死吗?” 晋惠公还没搭话,一旁的吕省就喝斥道:“之前你奉先君之命,私自放了国君;现在你侍奉国君,却又私通重耳,像你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更该诛杀!” 贾华顿时语塞。 共华在家中听说了事情败漏,就直奔家庙,在祖先灵前叩头,然后准备去朝堂领罪。 弟弟共赐死死地拉住了他,“兄长明知道去了必死,还不赶快逃跑!” 共华说道:“邳大夫回来,都是因为听了我的劝告,我害死了他,怎能自己独自逃生呢?我不是不想活着, 我是不能辜负了邳大夫啊!” 共赐无论如何都拉他不住,共华直奔朝堂,此时逮捕他的人还没有来到,他是自己入朝的。 共华也被斩首,然后晋惠公命令抓捕邳豹。不过,邳豹早已经逃跑,邳郑父担心这件事祸及家人,早就做了安排。 晋惠公又决定将里克和邳郑父灭族,最后被郤芮劝住了,既然罪臣已经斩首,足以服众,多杀无益,只会让众人心生畏惧。晋惠公虽然在这次权力角逐中大获全胜,也树立了起了绝对权威,已经没有哪股力量可以对抗晋惠公了,但是晋国自从献公去世之后,一直内乱不止,先是里克一派与骊姬党羽的殊死搏斗,然后这一次策划诛杀里克邳郑父及七舆大夫,朝中大臣们甚至普通民众都不敢再妄议国事,执政的基石已经被彻底动摇了。早早结束这一切,让国家走上正常的发展轨道才是当务之急。 晋惠公于是赦免了里克和邳郑父的族人,又将屠岸夷进为中大夫,另外晋惠公吸取了一毛不拔的教训,将原先赏赐邳郑父的负葵之田中分出了三十万赏赐给了屠岸夷。 ~~泛舟之役~~ 虽然成功地把晋国局势稳定了下来,但晋惠公实在不是个幸运的人,即位三年,晋国竟然接连三年灾荒,收成极差,到了晋惠公四年,公元前647年,晋国又遇大旱灾,粮食颗粒无收,晋国的仓廪也见底了,国人以野菜树皮充饥,艰难度日,苦不堪言。 晋惠公想出钱到外国买粮,思来想去,也只有秦国离得最近,运粮方便,还是姻亲,有那么点儿渊源。可是秦国曾帮助他登基,而晋惠公用一个“缓”字就把许诺的河西之地给缓没了,还把亲近秦国的大臣都杀了,真要开口求人,自己都觉得没脸了。 郤芮看出了晋惠公的为难,又开始劝解道:“我们没说不给秦国河西五城,只说是缓一缓嘛。国君只管向秦国请求援助,若秦国拒绝了我们,那就是他们先辜负了我们,我们不给他河西五城也算是出师有名了。”什么是真小人,郤芮就是真小人。晋惠公起码还知道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羞愧,但是到了郤芮这儿,完全就是颠倒黑白,没有一点羞愧之心了。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有无数借口,对于别人那就必须满足自己的需求,不然就是辜负。 经师傅这么一宽慰,晋惠公仅有的一点羞愧之心也荡然无存,顿时觉得理直气壮,仿佛秦国不借粮就对不起他似的。 晋惠公派大夫庆郑手持宝玉到秦国递上国书,请求援助。 秦穆公看了国书,又好笑又可气,晋国人脸皮子可真叫一个厚啊!他召集大臣商量。 蹇叔和百里奚都建议秦穆公借粮给晋国,“天灾之事,哪个国家都会遇上,邻国互相帮助也是常理。这是做好事,上天也会因此保佑我们的。” 秦穆公笑道;“我们可没少帮助晋国呀,若不是我们施予援手,夷吾又怎么能够复国?” 公孙枝劝道:“如果我们帮助他们得到了回报,对秦国是件好事,如果他们知恩不报,那是他们理亏,公道自在人心,到时候晋人也会厌恶他们的国君,这对我们也是好事。” 从晋国逃亡来的邳豹则认为应该趁着晋国天灾,正好攻打他们,那样晋国就能唾手可得。晋惠公杀了邳郑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邳豹早就想报仇了。 “仁者不乘危邀利,智者不侥幸成功。”蹇叔劝慰邳豹,然后对秦穆公说:“还是借给他们粮食为好。” 秦穆公点头道:“辜负我们的是晋侯,可不是晋国的民众。寡人怎么忍心因为晋侯而迁怒于晋人呢?” 会议结束后,秦穆公就指派船只运载万斛粮食,由秦国都城雍城出发,沿着渭水向东进发,然后换船横渡黄河,之后再改道汾水漕运北上浍水,直达晋国国都绛城。从雍城到绛城,运粮的船只八百里首尾相接,络绎不绝,其过程艰险不亚于一次劳师远征,史称“泛舟之役”。 其实,我们真的把它当作一次暗含军事意义的“役”也未尝不可,秦国通过这次运粮,熟悉了通往晋国的黄河渡口,查看了两岸地形,为以后秦晋争霸做好了准备。当然,这是后话了。 《左传》记载了“秦于是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长里程内陆河道水上运输,我们可以想象当时中国漕运系统的发达,可以想象庞大的运输队伍是何等的浩浩荡荡,可以想象当时秦国国力已经日渐强盛,更能想象得到晋国民众看到粮食时的喜悦和感动。 心怀苍生,仁者之为,从这个层面说,秦穆公已经具备了成为诸侯霸主的条件。 就是这么的戏剧性,第二年,秦国也发生了严重的灾荒,渡过饥荒的晋国却获得了丰收。 秦穆公感慨地对蹇叔和百里奚说道:“寡人这时候才知道二卿所言不虚,天灾之祸,不定会发生在那里。如果去年我们拒绝了晋国的求援,那现在恐怕也难以开口向晋国求援了。”其实如果不是去年援助了晋国,凭着余粮秦国也是可以渡过难关的。 邳豹并不赞同穆公的感慨,“晋侯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就算是我们向他求援,他也不会帮助我们的。” 秦穆公不以为然,毕竟邳豹与晋侯有杀父之仇,难免看问题偏激一些。秦穆公委派冷至为使者,也拿着宝玉,前往晋国求援。 晋惠公接到国书,二话不说,当即命人将靠近秦国的河西所产粟米运到秦国救急。 郤芮又说话了,“国君给了秦国河西之粟,准备什么时候给河西之地呢?” 晋惠公一脸迷惑,“寡人只说给粮食,没说给地啊?” “那您为什么要给粟米呢?”郤芮说道。 晋惠公答道:“这不是为了报答去年秦国救助我们的恩德吗?” “输送粮食要算是秦国的恩德,那国君当年被秦人扶立,岂不是恩德更大?国君不报大恩而报小德,这是为什么?”郤芮反问道。 晋惠公这才明白郤芮的意思,报了小恩,还有大恩,干脆一概不报! 庆郑听到了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去年是他前往秦国求助的,这回人家遇到困难,晋国却要袖手旁观,这说得过去吗?“去年臣前往秦国求助,秦伯没有丝毫推辞,如今人家有事我们不予援助,秦国肯定会埋怨我们的。” 吕省哼了一声,“秦国给我们粟米,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们,是为了索要我们晋国的土地。国君不给秦国粮食,秦国会埋怨,给秦国粮食不给土地,秦国还是埋怨,既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给!”吕省最善于绕舌,说出来一套套的。 庆郑指责道:“别人遇到灾难反而幸灾乐祸,这是不仁;别人帮助我们反而要背弃他,这是不义。不仁不义,又该用什么守卫国家?”庆郑这是把粮食问题上升礼仪道德问题,进而关联到国家存亡问题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话风太不对路,晋惠公不由得面色为之一沉。好在庆郑一贯如此,晋惠公也都习惯了,也不好发作。 一旁的韩简也附和道:“庆郑这话说的对啊,若去年秦国不肯帮助,我们还真不好度过荒年。” “皮已经不存在,毛又依附在哪里?”这时虢射发言了。“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就是虢射的发明。 “丢弃信用,背弃邻人,患难时谁能周济?没有信用容易发生祸患,失去周济必然导致灭亡。”庆郑说道。 “即使给他们粮食,也不能减少怨恨,反而增加他们的实力。”虢射说,“去年晋国灾难,这是上天将晋国送给秦国,秦国没有珍惜这个机会,是他们愚蠢。如今秦国发生灾难了,我们可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国君不如趁机联合梁伯讨伐秦国,瓜分了秦国的土地!” 晋惠公心念一动,是啊,天意亡秦,这正是我晋国的机会呀!他召见了冷至,温言道:“敝国连年饥荒,民众流离失所,好不容易今年收成稍强一点,流浪的人都回到了乡里,粮食也只是勉强能够自保,实在没有能力帮助贵国呀。” 冷至一听就怒了,上次要地就是一个拖字,到现在还没给,去年又去求我们,那时候说得多好听,一转身就又变脸了。邳豹说晋侯忘恩负义,一点不假。不过作为使臣,冷至还是要保持外交礼仪,“寡君常念及与贵国有婚姻之好、邻国之谊,他说这就是同患难、共应对、互相体恤。寡君数次援手贵国,而今求援被拒,外臣实在无法回国复命!” 冷至所言有礼有节,晋惠公心中一愧。 这时郤芮阴阳怪气接口道:“大夫上次和邳郑父合谋,意图诱使我们到秦国,幸亏我们识破了大夫的计谋,您还好在这里巧言弄舌?请大夫回去上告秦伯,要吃敝国的粟米,除非用兵来取!” 冷至听完也不搭话,朝晋惠公微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看冷至离开,晋惠公、郤芮、吕省哈哈大笑。 庆郑轻叹一声,退朝后他对太史郭偃连声抱怨,“国君违背道德,激怒邻国,只怕祸患不远了。” 郭偃也是一脸担忧,他压低了声音,“今年秋天沙鹿山崩塌,草木损毁无数。山川是国家之主,应验在国君身上,难道起因会是今天这事?” 然后他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让他更是心惊,“期年将有大咎,几亡国!” ~~韩原之战~~ 郭偃的占卜很快被应验了。 晋惠公六年,公元前645年,秦国起兵伐晋。 “晋国不援助粮食,还准备纠合梁国,趁机攻击我秦国。”当冷至将晋惠公所言所为汇报之后,秦穆公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他再不能忍耐了,“人之无耻,竟然能到这种境地。寡人要先灭掉梁国,然后进兵晋国!” “梁伯好兴土木,梁国的空地都被建成城郭房屋,却没有民众居住,梁人心中怨恨,是不会为了他去帮助晋人的,故而不急于伐梁。”百里奚分析道:“晋侯无道,但晋军实力强劲,郤芮吕省都是很有手段的人物,要让他们抢占了先机,必然会占据优势,威胁我们秦国边境。所以我们应该先发制人,并在列国间宣布晋侯忘恩负德之举,等大败晋国之后,再趁余威扫荡梁国,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听了百里奚的分析,秦穆公冷静了下来,他委托蹇叔辅佐世子罂监国,孟明视巡边,自己和百里奚亲自率领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为先锋,公孙枝率领右军,公子絷率领左军,发兵车四百乘,直奔晋国。 携怒气秦军一连三胜,直逼韩原(今陕西韩城)。 告急文书纷纷飞向绛都,晋惠公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 “吾深其怨,能浅其寇乎?非郑之所知也,君其讯射也。”这是庆郑的表态,意思是我们晋国得罪人家太深,怎能让人家不兴师问罪呢?我是不知该怎么做,国君应该问问虢射。 庆郑这一番论调立刻引来一番批斗,虢射、郤芮纷纷指责他,然后说秦人无故伐晋,晋国应该出兵应敌。 庆郑又说秦国伐晋是因为我们背德忘恩,怎么能说是无故呢?他还建议认罪请和,割让河西五城,以退秦兵。 庆郑真是找刺激。晋惠公一听就怒了,我们堂堂晋国千乘之尊。要我割地求和,寡人还怎么做这个国君!来人,先把这个乌鸦嘴庆郑关起来,然后出兵迎敌! 虢射赶忙劝阻,这样太不吉利了,还是让庆郑戴罪立功吧。 看到晋惠公是真生气,庆郑的乌鸦嘴总算闭上了。 晋惠公检阅军队,选出六百乘兵车出战,但在选择战将时发了愁,能征善战的里克和七舆大夫尽被诛杀,该派谁为将呢? “芮也,使寡人过杀我社稷之镇!”晋惠公叹息道,到此用人之际,他开始埋怨郤芮当年的举动了,郤芮吕省只是小聪明,在国政大事上,他们的格局理念都差得太远了。不过晋惠公周边都是这样的人,而且能得到宠信,不恰恰证明了晋惠公此人的水准吗? 最终,晋惠公决定亲自出征,中军由韩简监管。 韩简,韩万之孙,韩赇伯之子,为韩氏第三代宗主,而且韩氏一脉的封地就是韩原,可以说韩简是最渴望击退秦军的人了。晋惠公命梁繇靡担任韩简的御戎,虢射担任韩简的车右。 在选择自己的车右时,晋惠公又召太史郭偃进行卜算,郭偃占卜的结果是除了庆郑,谁做车右都不吉利。晋惠公哼了一声,这样的乌鸦嘴怎么能用?他直接任命郤扬(郤芮的侄子,因为受封于步地,故又被称为步扬、郤步扬,是步姓的得姓始祖)为自己的御者,家仆徒作为车右。然后由庆郑、蛾(yi)晰分别率领左右二军,派屠岸夷为先锋,向西境出发。 出兵之前庆郑又进言了,他认为晋惠公的战马有问题。晋惠公此次出征所乘战车的驷马是由郑国敬献的,这些马身材小巧,毛色润泽,被称为“小驷”,乘坐非常稳当,晋惠公平时就很喜欢它们。庆郑说打仗还是要乘坐本土出产的马,因为本土的马更加服从命令,熟悉道路,外来的马容易出状况,“君临大敌,而乘异产之马,恐不利也。” 真是乌鸦嘴!“汝勿多言,退下!”晋惠公脸色一黑,呵斥道。 当晋军赶到,韩原已经被秦军围住。 晋惠公听到这个消息,愁眉不展,“秦军已经深入,该怎么办呢?” 这时庆郑又插话,“这都是国君自己招惹的麻烦,再苦恼有何用呢?” 真是哪哪儿都有你!晋惠公气坏了,“庆郑无礼,退下!” 打探秦军情况的韩简回来了,他说秦军虽然人数少,但是士气却倍于我方。 晋惠公很吃惊,凭啥他秦国士兵就那么士气高昂? 韩简说道:“国君因为秦国的扶立而得以即位,晋人因秦国的救助而免于饥饿,而后我们几次辜负秦国,秦国的君臣都恼恨我们,齐心合力要讨个公道,所以士气非常高,岂止倍于我方。” 晋惠公生气了,“这些话应该是出自庆郑之口,没想到大夫也会这么认为?寡人一定要和秦国决一死战!” 韩简被派往秦军阵前请战,他代表晋惠公说道:“寡人不才,还有能力集合部下,秦伯若能罢战回国,自然是寡人的愿望;但若秦伯执意为之,寡人也无法回避。” 第一百零六章【拳打脚踢】 《国语晋语》这样描述秦穆公的反应,秦穆公横握着雕花的戈出来见了韩简(穆公衡彫戈出见使者),可以想象他有多么的愤怒。秦穆公随后命令公孙枝代替他前去回话:“晋侯未回国时,寡人为之担忧;晋侯求助粟米,寡人为之援手;现在晋侯要打仗,寡人怎敢违抗晋侯的命令呢?” 韩简一脸惭愧,随即退出,“秦国理直,这次我被俘就算是走运了!” 晋惠公得到韩简汇报,也不再多言,命晋军全部出动。 秦军高台上,百里奚极目望去,只见晋军人马整齐,密密麻麻,他急忙说道,“晋侯这是来拼命来了,国君不必亲自参加此战。” 秦穆公慷慨激昂地以手指天说道:“晋国亏欠我们秦国太多了,苍天在上,必定保佑我们秦国大胜!” 韩原,秦晋两军分别排列整齐。 战鼓擂响,双方开始进攻,晋军中率先冲出一车,车上一人手持长戈突入秦军阵中,所到之处秦军竟然不能抵挡,此人正是传说中能够“身负三千钧绝地飞驰”的屠岸夷。 很快,屠岸夷遇到了生平罕见的对手,秦军中一车拦住了他,车上之人正是秦国大夫白乙丙,白乙丙武艺高强,而且也是有名的大力士。 两人两车你来我往,竟然没有分出胜负,最后两人干脆都跳下车来,扭打到了一起,秦晋两军都愣住了,各有人要上去帮忙,但被两人喝退,因为棋逢对手,这两位拳打脚踢,一路扭打到后阵,两人都打定主意要独自擒住对方。 两军将士目送着尘土飞扬远去的两人,半响才反应过来,我们不是来看武术比赛的,我们是来打仗的呀! 一度停滞的战场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 晋惠公一看屠岸夷这做先锋的打得都看不见了,赶紧命令韩简、梁繇靡率领军队冲击秦军左军,自己率领家仆徒等人冲击秦军右军,约定在中军汇合。 秦穆公眼见晋军分为两队,也命令秦军分作两队迎敌。 正面作战终于开始了,秦军报复心切,气势更盛,一上来就全面压制住了晋军。 晋惠公的车驾正好遇到公孙枝,家仆徒身为车右,持戟迎战公孙枝。要知道公孙枝也是一名大力士,当初公子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双手各持一把超级大锄头开垦土地,让公子絷惊为天人,攀谈之后又觉得他学识过人这才请回秦国,这样的牛人岂是家仆徒能够抵挡。 晋惠公看得心急,命令郤扬好好驾驶,自己要亲自参战,帮助家仆徒。公孙枝一看这状况哈哈大笑,大声吼道:“要战的一起上吧!” 这一声巨吼太给力了,竟然把晋惠公最喜爱的“小驷”惊着了,“小驷”胡乱跑起来,郤扬手脚一慌,小驷直冲一片水坑而去,郤扬拉拽不住,车驾终于还是进了水坑。水坑不大,但里面全是泥浆,战车轱辘深陷其中,郤扬又抽又打,可是惊吓之中的小驷蹄子发软,折腾几下,根本没办法从泥泞中出来,最终干脆不动了。 这时公孙枝车驾也追了上来,公孙枝一看这情况,跳下车,掂着长戟赶过来抓人,郤扬和家仆徒赶紧从车上跳下来,迎战公孙枝。 公孙枝确实厉害,以一敌二,尤占上风。 正在这危急关头,一驾战车在眼前闪过,正是庆郑杀了过来,晋惠公急忙呼叫庆郑救命。 庆郑停车仔细一看,这不是国君吗?咋得掉水坑里了?得赶快拉他上自己的战车,庆郑赶紧下车,忽然他又停住了,他看到了勉力支持的郤扬和家仆徒,一种报复的快感从心头升起,“忘善而背德,又废吉卜,何我之载?郑之车不足以辱君避也。”忘恩负义之人,又不按照占卜,不让我做车右,我为什么要载你?我庆郑的车不值得委屈你来避难! 晋惠公看他不动,又大喊快驾车过来载我! “国君坐稳小驷,臣立即去报别人来救!”庆郑大声喊话,然后驾车跑了。 再说韩简、梁繇靡引兵攻打秦军左军,左军由秦穆公和西乞术率领,韩简正好遇到西乞术,两人也不答话,直接交战,许久未分胜负。这时蛾晰又引军来到,两下夹攻,西乞术抵挡不住,被韩简一戟刺中,摔在车下。韩简正要下车去捉,就听到远处梁繇靡大叫着:“大家合力围住秦伯啊!” 此时战斗激烈,将士们都杀急了眼,梁繇靡算是其中少有清醒的人了,他看出晋军士气不振,一直处于下风,再打下去必然落败,但如果能够擒住对方的国君,就能扭转整个战局。 听梁繇靡这么一喊,韩简就舍弃西乞术,命令近卫部队,围攻秦穆公戎车。穆公车驾就在不远处。见韩简率军围了过来,他身边的卫士拼命抵抗,却挡不住晋军的攻击。 包围圈越来越小。 秦穆公在劫难逃了。 秦穆公仰天悲叹,“难道我今日反而要做晋人的俘虏吗?天理何在啊?” 正在这时,忽然正西角上奔出一伙人来,大约有几百人,这些人蒙头垢面,衣衫破烂,脚穿草鞋,但却腰悬弓箭,手持长矛木棍,而且健步如飞,势如猛虎,他们直扑晋军,韩简和梁繇靡急忙分兵应敌。 这时,无处不在的庆郑驾车跑来了,他高喊道:“不可恋战,国君被困在了泥泞之中,快去救国君!” 韩简和梁繇靡一听,心急如焚,撇了那一伙奇怪的人,跟随庆郑去救晋惠公。 晋军潮水般退去,秦穆公之围得解。 等韩简和梁繇靡率领晋军赶到,晋惠公已经被公孙枝带走了,一起被俘的还有家仆徒、郤扬、虢射等人。 韩简和梁繇靡欲哭无泪,早知道刚才不回来,就在那儿和秦军拼了,抓住秦伯,还可以用来交换国君,可惜白白放弃了那个天赐机会。韩简跺着脚恨道:“庆郑误我呀!” 梁繇靡也泄气了,最后两人一商量,撇了兵器,直接到秦军营中追随晋惠公。 秦穆公侥幸脱险,回到大营,他拉住百里奚的手,犹自觉得不寒而栗, “寡人几乎被晋人俘虏,都是因为没听您的劝告啊!” 那些突然冒出的人也来到大营向秦穆公行礼,他们还带回了西乞术,西乞术虽然受伤不轻,但是性命无虞。秦军上下都是疑惑地看着这些人,秦穆公也是莫名其妙,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而来?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这伙人说道:“您还记得吃马肉的人吗?就是我们呀。” 吃马肉的人?秦穆公想起来了。 多年前,秦穆公在外游猎,某个夜里,所带的良马突然丢失数匹,秦穆公派人侦查,在岐山脚下发现了一伙野人,聚在一起吃马肉烧烤。再次重申,这里的“野人”不是来自神农架或雪域高原的神秘生物,而是指居住在国城郊野之人,与居住在城郭(国)内的“国人”相对。 侦查的小吏不敢惊动他们,急急忙忙汇报给秦穆公,并建议赶紧追捕处死他们。 秦穆公这样说道,“马已经死了,再因马而戮及人,民众会认为寡人重牲畜而轻视人。”秦穆公不仅不追究,还命令取美酒数十坛,派人送到岐山脚下赐给这伙野人,并且告诉野人这是国君赏赐的,国君说吃马肉不喝酒,会伤及身体。 这些人收到美酒后非常感激,国君不怪罪我们吃了他的马,还担心我们的身体受损,特意送酒来,这样的胸怀真是了不起,我们将来一定要找机会报答他的。 秦穆公的确是一位有胸襟有气度的领导,也正因为如此换来了野人的回报。感慨之余秦穆公也感叹道,野人尚知报恩,为什么晋侯就不懂呢? 秦穆公又问众野人,谁愿意留下来,一定会给他们加官封赏,这些人都说自己散漫惯了,能够报了恩情就足够了,不愿涉入仕途。秦穆公又送给他们金帛,这些人分毫未取,潇洒地离开了秦军大 野人们走后,秦穆公命人清点手下,发现少了白乙丙。秦穆公派士兵去找,最后在一个土洞里听到有微弱的呻*声,仔细查看正是白乙丙,还有一人是屠岸夷。原来这两人一番火后拼掉进土洞里,两人又厮打一会儿,最后都没力气了,但是还是抓住对方不肯撒手。 军士将两个人分开,抬入军营。 秦穆公赞叹道这都是好汉啊,他起了爱才之心,想将晋军将领收入麾下。 公子絷看了一下说道:“这人是屠岸夷,弑卓子、杀里克,此人都是主犯,现在正是替天行道的时候!”屠岸夷是个小人物,却是晋国两次内斗中最为关键的小人物。这位看起来很老实,实际上却让很多聪明人吃了大亏。 秦穆公一听,当即下令将屠岸夷斩首。 白乙丙则被送回国内修养,这一战他倾尽全力,受伤严重,服药之后连连吐血,半年之后方才恢复。 秦军拔营回师。 临走之前,秦穆公派人对晋惠公说,“君侯不避寡人,寡人也不避君侯,现在您愿意到敝国让我们请罪么?” 晋惠公低垂着脑袋无话可说,秦穆让公孙枝率领百乘战车,送晋惠公到秦国。 晋国一干大臣诸如韩简、梁繇靡、虢射、家仆徒、郤扬、郭偃等人,都跟了上来,国君被俘,他们也都不愿回国,情愿效仿百里奚追随自己的主公。这些位都披散了头发,手持木仗,身背帐篷,一路紧紧跟随,就像奔丧一样。 秦穆公又派人对一众晋国大臣说道:“诸位不必忧伤,寡君请贵国国君西行,只不过要应验之前的梦境而已,难道会做其他过分的事情么?” 韩简等人听到这句话,连忙叩首道:“上有苍天,下有大地,天地都听到了君侯所言,我们也都记下了,望君侯言而有信。” 回到雍州界内,秦穆公召集群臣开会,他表示由于自己在梦中受命于上天,所以才参与平定晋乱,扶立夷吾为君,可惜夷吾忘恩负义,同时也得罪了上天,所以他准备用夷吾祭祀上天,问一问诸大臣都什么意见? 公子絷直接表示“君言甚当”,扶立夷吾是他的主意,当初计划的是让夷吾祸害晋国,没想到夷吾成为国君之后,一再挑衅秦国的底线,恶心得秦国人一愣一愣的,这让公子絷深感自责。 公孙枝坚决反对这么做,“万万不可如此。晋国,大国也,我们打败晋国,俘虏了晋国这么多人,已经和晋国结怨了,如果再杀了夷吾,晋人又将恼恨秦国了,势必引起他们的报复,比我们对晋国的报复更加厉害。” 公子絷解释道:“我意并不是单单杀掉夷吾,还要扶立公子重耳。杀无道立有道,晋人感谢尚且来不及,谁还能恨我们呢?” 公孙枝摇头道:“若重耳能够听从国君的话,回到晋国即位,就一定会为夷吾报仇雪恨的;若重耳不肯回到晋国,我们还得再立他人,又和夷吾有什么分别?废前德于夷吾,又树新敌与重耳,此事不可行!” 秦穆公也挠头了,是囚禁呢,还是放逐呢,或者复立呢? 公孙枝说:“囚禁他,对秦国没有益处;驱逐他,则肯定有人接纳然后复立他,所以复立最好。” 秦穆公一听,“那这次我们不是白打了吗(不丧功呼)?” 公孙枝解释道:“臣意也并非单纯地复立他,而是要他割让河西五城之地,再要他召晋国世子来我秦国为质,然后才能复立他。这样一来,晋国终生不敢背叛秦国,等夷吾死后,我们扶立世子即位,他还要对我们感恩戴德,这不是对我们更有利么?”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秦穆公禁不住赞叹,“子桑之算,及于数世也。” 秦穆公与公孙枝一席对话,似乎说的是施威施德的问题,实质上是一个关乎地缘的问题。 晋国,地处山西高原,内有数个土地肥沃的盆地群,外有黄河、吕梁山、太行山为屏障,说是极佳的地缘环境。而且,晋国因为经营较早,控制了崤函通道,而这正是秦国进入中原的咽喉要道,正因为这一点,秦国的势力一直被格挡在西陲之地,也正因为这一点,秦国在晋国的面前总是一副仰人鼻息的模样。所以,当我们明白这一点,也就明白了秦人为何热衷于扶立晋国国君,明白了秦国不遗余力帮助晋国的原因,明白了所谓的“秦晋之好”的根本所在,当然也就明白了这次秦国大举伐晋的根本目的—打开挺进中原之门。 也就是说,秦穆公杀或者放晋惠公,不仅仅是于礼合不合以及舆论怎么反应,更要考虑实际问题,秦国能不能得到利益。秦穆公赞叹“子桑之算,及于数世也”,不仅仅是因为此计可把晋国两代制得服服帖帖,更因为夺得河西之地,秦国的出头之日就到来了。 从这点而言,晋惠公的不讲信用似乎也情有可原,因为若是秦国控制了河西之地,秦人向中原扩进之门就打开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晋国。事实上,在后世的秦晋关系乃至战国时代秦国与晋国所分裂出的韩、赵、魏关系中,秦国也一直图谋突破这个屏障,而晋国及“三晋”则一直扮演着“无赖”角色,把一代代秦人憋屈得愁肠百转,对着空谷将秦腔吼了一遍又一遍。 八百里秦川,黄土飞扬,宽广辽阔,诞生了质朴豪放、高亢激昂、宽音大嗓、直起直落的秦腔。 一声秦腔吼,吓死山坡老黄牛(*^▽^*) ~~穆姬~~ 理清了思绪,秦穆公心情大畅。 这时一队内侍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让秦穆公心里一阵紧张,因为这些内侍都身穿丧服,关键他们都是夫人的内侍。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一名内侍快步上前,哭泣着向秦穆公转达夫人穆姬的话,“夫人说上天降下灾难,让秦晋两国不是以互赠玉帛这样的正常礼节见面,反而兵戎相见。晋侯被俘,是夫人的耻辱。要是晋侯早上进入国都,夫人就早上离开人世;晋侯晚上到,夫人就晚上弃世。如果主国君能开恩赦免晋侯,那也是赦免了夫人!” 穆姬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从秦晋交兵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关注着战况,其实无论哪国战败,对于穆姬来说都是伤痛,她不能只向着秦国,也不能只向着晋国,她希望两国言和,然而现实还是让她失望了,两国最终还是交战了。她也埋怨夷吾,当初她写信交代夷吾召回众公子,重建公族势力,夷吾答应得很好,可根本没有兑现。她还交代夷吾善待养母贾君,可是她不知道夷吾竟然会和贾君私通。但是她还是要为夷吾求情,她带上和秦穆公的三个孩子,世子罂、公子宏以及女儿简壁,娘几个都身穿丧服,住进搭好的草屋,地上则堆满了柴火。 秦穆公一阵发懵,他想到穆姬会有反应,但是她没想到穆姬的反应如此激烈。他急忙命令内侍脱去丧服,转达穆姬说很快将会放晋侯回国。 穆姬终于带着儿女们回宫了。 内侍只知道夫人温婉大气,从未想到夫人竟然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他跪在地上试探着问道:“晋侯见利忘义,背叛诺言,也辜负了夫人,他这是自取其辱,夫人何苦这么帮他呢?” 穆姬悠悠叹息道:“我听说‘仁者虽怨不忘亲,虽怒不弃礼’,夷吾若死在秦国,难道我就没有责任吗?” 后来这些话被传了出来,列国无不传颂穆姬的美德,她的行为也赢得了秦人的赞扬和秦穆公最真切的尊重。汉代刘向著书《列女传》,特地将穆姬列入其中《贤明传》一卷。 但是晋惠公并不知道穆姬为自己做出的努力,他不知道因为穆姬,他才没被送入雍都,而是被安置在灵台山的离宫。晋惠公还在怨恨穆姬,他私下里跟韩简说:“昔年间,先君和秦人议婚,史苏就说不吉利,要是听他的就好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耻辱了。” 韩简看了惠公一眼,都到这份儿上了,这位还不领悟呢。他也不再客气,“龟甲是形象,蓍草是数字,它们占卜吉凶,都是先有事物,然后才有表示事物的征象。先君做了那么多错事,又有哪件通过占卜反映出来了?就算听了史苏的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诗经说民众的灾祸不是从天而降,而是那些相聚一起就彼此奉承,到了背后就互相攻击的人造成的(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职竞由人)。” 这一番话说完,晋惠公不做声了。 没多久,公孙枝来了,他依照礼节拜会晋惠公,然后直接告诉晋惠公,“夫人登台求死,为君侯说情,寡君不忍伤害婚姻之好,请君侯迅速交割上次约定的河西五城,再招世子到鄙国为质,君侯就可以回去了。” 伯姬为救自己登台求死?晋惠公惭愧不已,之前自己还在说人家坏话呢。 晋惠公摸一摸胸口,啥都不说了,让郤乞回国,办理交割城池和世子入质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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