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刺客之国》 第一章刺杀秦王(一) 唐,武德八年春,五月初一。 今年入夏早,阳光炙烤大地,燠热异常,柳树上的鸣蝉耻躁不已,叫得让人心烦气躁。 此时两名刺客就趴在一处宫殿殿顶上,藏在旁边树叶掩映下,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屋瓦上。 他们一动不动,好似蛰伏的两条毒蛇,静待天黑。 这两个人早已在黎明时分,宏义殿后门大开,藏在运水的水车里潜入。 他们此行要刺杀天策上将,也是武德皇帝的二儿子,秦王李世民。 宏义殿就是秦王府,座落在长安城外以西,金光门外。 秦王府之所以被安置在城外,实在是因为李世民功高震主,已然引起当今皇帝李渊的猜忌之心。 其实生在天家,父母兄弟之情才寡淡无味,互相之间勾心斗角。 明面上父子兄弟相亲,暗里一句失言,一步走错,就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反倒还不如平常百姓家里,父母亲情,兄弟友爱。 都是权力两字,引得父兄猜忌,一朝翻脸,刀剑相向。 也许秦王李世民本就不愿踏入那是非窝,权力场,风暴眼吧。 不然他怎会甘心在此地长居下去,也许他也和那两个刺杀他的刺客静待时机,好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两人来自于刺客之国,分别叫申无行,申必行。 他们两人本是无名无姓的流浪儿,自小被刺客之国国主老爹选中,从上万人中自相残杀,遴选出来。 又经过严酷的训练才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刺客之国给这些杀手分为三等,金,银,铜,铜牌以下全称为无名。 只有晋升铜牌以上才有资格被赐于名字,却不赐姓。 而刺客之国只给金牌杀手赐姓申,可见刺客之国国主老爹这次是下足了血本。 他们为了这笔大买卖已准备了近一年,这秦王府中的地形已摸得一清二楚。 隋末乱世,群雄并起,刀兵横行,天灾不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十村九荒,千里不闻鸡鸣,野狗啃食白骨。 宁当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人一旦生逢乱这乱世,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所以,人尝说没有刺客之国杀不了的人! 申无行,一个年过四十的,面容冷峻,眼神冰冷,死死盯着庭院中的宫墙上。 日暮西斜,最后一抺余晖洒向这处大殿金顶上,照映在对面宫墙,大殿的阴影并没显示出他和同伴身影。 再有一刻钟,太阳就落山了。 这已经算过一百零七遍,绝无差错,守在游廊下的六名金甲武士会在这一刻看到宫墙上屋檐上的影子。 然而这一刻并与平常无二致! 这一刻,不可能有人藏在屋顶上,除非他是一张皮,死贴在屋瓦上,不然总归有倒影显在宫墙上。 屋顶波浪起伏的琉璃瓦影,与往常无异! 申无行放心了,可是从屋檐上爬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猞猁,这是从高丽进贡而来的玉面狮子。 不过是一只如团扇大的一只小猞猁,倒影在宫墙上的影子却如同一只豹子那么大。 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猞猁在抓咬申必行! 这猞猁是秦王宠妃,前朝公主杨妃的爱宠,身形虽小,可性格凶残。 那猞猁抓咬申必行的腿,很快就把他的裤脚咬破,尖利的牙齿深扎进他的脚腕。 申必行浑身疼的一哆嗦,影子在拱状屋瓦间高了一小块儿,他很快意识到错误,立刻恢复原状。 好在李世民手下这些亲兵虽在战场上历经百战,但从来没有经历江湖上的暗杀,也未曾有反应。 江湖上的暗杀不同于战场搏杀,凭的不单是武艺,还有心机,还有不择手段。 而刺客之国的杀手为了完成刺杀,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可以骂他们卑劣,下流,可那对于他们无所谓,他们只重结果。 他们只见到那倒影显示,屋瓦之上,那只猞猁在抓咬什么?而这他们已司空见惯。 其实他们也是麻痹,有谁会想到竟真的有人敢刺杀已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秦王,李世民。 前隋皇帝惯养豚鼠,唐立国以来,豚鼠肆虐宏义宫,这猞猁每日不用专人喂,只这豚鼠就够吃了! 许是血腥气引发了猞猁的兽性,它反而使劲咬住死命左右摇摆! 申必行已疼得冷汗滴湿了脸颊下的屋瓦,双手死死抠着瓦缝! 然而申无行帮不了他! 咯嘣嘣,那猞猁的尖牙竟咬穿皮肉,尖牙刺骨,疼得申必行不禁恼火! 终于,随着红日渐渐西沉,影子自宫墙上沿逐渐下沉,再到地上,直至消失。 这六名披甲武士与夜间亲卫换班间隙,申无行从袖**出一支袖箭将那猞猁打死。 申必行一回身抓住那只猞猁的尸身,它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被他一囗叼住其喉咙,咬断了气管,只发出哧哧声。 申无行悄悄爬至他脚下,见他伤在脚腕,伤势不轻,立刻涂抺药膏,撕下一截绑腿,缠死,好不让其失力。 做完这一切后已是接近戌时,天色近黄昏,暮霭沉沉。 两个人相视一笑,申无行有一口雪白的牙齿,这让这紧张的气氛有一丝缓和。 而申必行看了看他,见他和平常一样,也面带微笑,心安了不少。 他们早已配合多年,互相之间极有默契。 他们悄悄翻过屋脊另一面,此时远处的箭楼上的哨兵已不可能看到这边了。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数只宫灯自远处游廊尽头闪现,数名亲兵甲士在第十二根廊柱下站住身形。 夜幕中,这些宫灯宛若天上星辰。 申必行知道,那名动天下的秦王就要来了,想探身看下这秦王模样。 可他刚一起身就被摁住,见是申无行,他一脸冰冷,抬手指了下天上的残月,又指了下地上。 他明白了,身在游廊顶上,小心影子出卖了自己。 这时,中间一个高大,英姿丰伟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他里面穿着白纱,外面罩着一件黑袍。 上面印黑色火、山二章,腰间系着一条金革大带,左右佩戴双佩,足下蹬一双描金的步云履,腰间悬着一把宝剑。 剑名为泰阿! 看来这个留有黑短八字须,面色苍白,眼神冷酷的男子就是秦王李世民。 申无行和申必行已心中砰砰的跳,这是他们刺杀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也许是唯一。 前朝公主,隋炀帝的女儿正在廊下等候。 这个杀人如麻,饮血无数的男人,一见眼前的前朝公主杨妃,原本冰冷的眼神,一下变得柔和起来。 “臣妾恭迎秦王殿下!” 廊顶上的两个刺客看不到这个杨妃,单单只听声音,就猜到,她一定是极美的女子。 那位杨妃,声音透着江南的软糯,直让人甜到骨子里。 “虽是暮春时节,可晚来风急,爱妃不必多礼,快请起!” 李世民的声音宽厚中有一种金属质地,好似金戈杀伐之声。 “诺!” 杨妃与众侍妾齐声遵命,这时传来两名将军的声音道:“二殿下,我们哥俩就守在外间吧!” “不必了,这儿是天策将军府,知节,叔宝,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就请回吧!” 然而这两名大将依然不肯,神色忧虑:“回禀殿下,有迹象表明,齐王似乎已有了小动作,望殿下小心为上!” 忽然空气陷入了沉寂,片刻,李世民的声音才响起,“也好,那你们辛苦一晚上!” “诺!” 两名将军齐声应诺,让申无行不禁感到头疼。 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事情一开始就不顺,那只猞猁无端出现,咬伤了申必行。 而现在他的两员大将又守在外面,只怕是一会儿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没关系,他还有一张王牌!一个银牌剌客早已潜伏在此半年。 今晚能否刺杀成功全在于她! “小翠,去叫膳食坊准备二殿下最爱的冰镇甜樱桃!” “诺!” 这名叫小翠的侍女立刻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而李世民携杨妃拾阶而上,来到一处凉亭。 而两个刺客听声辨位,也亦步亦趋,在廊顶上跟随而至,将脚步声隐在跟随的侍卫脚步声中。 这亭子邻湖而建,再过几日便到了端午,隐隐已有些燥热,偏这里凉风习习,风自湖面上吹拂过来。 申无行和申必行正趴在亭顶上! “就这里吧,在此稍坐!” 李世民的命令一出,立刻有人点起了熏香以驱蚊,四面拉上了帷幕,挂上了艾草。 两名刺客默契的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黑铁管含于口中,悄悄将瓦片一片一片揭开。 凉亭内,李世民若有所思,气氛凝重! 此时朝堂内,天策府上将军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之间的储位之争越来越白热化,宏义宫与东宫已是势同水火。 也许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只听那杨妃抱怨道:“殿下赏给臣妾那只狸猫到现在还没回来!” 果然,那李世民展颜一笑,说道:“是吗?我这就差人去找!” 恰这时,小翠去而复返,却两手空空,来至帷幕前正要撩开纱幕而入,却被杨妃见了,喝止。 她只觉得面前这个小翠不同于往日,行走坐卧多了几分果决,且昂然而行,与往日低眉顺眼大不同。 眼前这人样子未变,可气质大不同,杨妃心疑道:“小翠,冰樱桃呢!” 来人一句不应,面色惨白而阴冷! 杨妃趁着宫灯的光亮隐隐见此女子袖口现出惊心的血渍。 她大惊失色道:“保护殿下!” 那小翠见已暴露,眼神一凛,冷笑一声,手中多了一只毒蛇钻,崩簧一响,蛇口大张,万针如泼雨一般打向了凉亭李世民身上。 第二章刺杀秦王(二) 毒蛇钻,纯金打造。 不过寸许长,可藏衣袖中,金质软而韧,紧贴手腕内侧,蛇腹中可藏毒针。 杨妃叫那小翠不应,早已发现不对,正在大喊卫兵时,她突然发作。 众人只不过见她手一扬,金光一闪,砰一声,万千细小的毒针如烟雾一般骤发而至。 李世民到底久经战阵,电光火石间,一把推开了杨妃,踹翻了桌子,随手拽过一侍女挡在自己身侧。 而他委身于桌板后,就听叮叮当当好一阵响,居然将这密如雨雾一般的牛毛细针悉数躲过。 可那侍女显然没那么好运! 她全身上下被芒针钉成了刺猬,惨呼一声,显见是不活了,脖子一歪,脸色已成死灰。 可见这针的毒性之烈!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秦王的众多侍卫先是短暂的一怔,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拥了过来。 那小翠见一击不成,将手中已打空的毒蛇钻朝秦王狠狠一掷,秦王本已拔剑在手,却一阵劲风扑面。 他不得不用剑将来袭的物事一格挡,毒蛇钻被泰阿剑削为两段,余势不减钉在廊柱之上。 就在秦王一分神的刹那间,小翠两柄短小的八斩刀似螳螂一般自上而下就至。 他的剑招已用老,随手抓着的那侍女尸身一把朝小翠丟了过去。 却耳听轰隆一声响,亭盖被推开,头顶上的射来三支袖箭,自左而右,已封死其退路。 他连忙后退,饶是如此,身形稍慢一些,一箭擦着他小腿而过,一条肉被钩飞。 原来,头顶上的两名刺客见小翠一击不中,忙揭开瓦片,加以配合。 他腿一软,急向后撤。 可一阵劲风从旁直刺而来,一名小太监手端一盆瓜果,手足无措间,被他拿来一挡。 原来是柄软剑,是申必行所刺。 当胸刺死了那小太监,劲力未减半分,他再横剑一切,刀刃卡在秦王内衬软甲叶间。 嗞啦一声,连软甲带外衣,撕裂开来。 李世民就势一滚,一摸前襟,血! 一瞥之下,宫灯微弱的灯光下,竟有三名刺客! 此时,十几名侍卫们已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抓刺客! 哗啦啦围上来一群卫兵,可这三个刺客手底下真硬,不过片刻功夫一下倒下了七八个。 李世民一看自己的身上,软剑已割伤了他胁下,血迹嫣然,腿上也挨了一箭。 他只觉伤处奇痒无比,心中一寒,别不是带有剧毒吧! 他当即火冒三丈,见围住刺客的侍卫们越来越多,料想这三人再难走脱,大喊道:“给我留活口!” 众侍卫也有意在皇上卖弄,个个拼死而上,眼见这三人已被一片白刃所笼罩再难逃脱。 而那三人见李世民离自己并不远,就在战团之外,忽然三人背靠背,一张口露出了嘴中的黑铁管。 众亲兵虽然跟着秦王久经战阵,个个都从两府三卫中精挑出来的拔尖武士,可对江湖暗器所知不多。 只听三声崩簧响,从这三人口中喷出三团云雾,哗啦啦一阵响,当先几人满脸被银针钉满气绝而亡。 如同雨打秋草一般,众侍卫立即倒伏一片,哀嚎声不止! 三名刺客原来是故意示弱,吸引了廊上大批侍卫围拢过来,就为了这惊天一击! 此时警戒的锣声四起,四处点点火把纷纷向这边赶来! 京中的禁军,东西门外左右羽林军也惊动了,秦王府一千玄甲军也已从四面围了过来。 然而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 几名受了轻伤的亲兵一下冲了上去,只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几下就解决了。 秦王看着这几具尸体骨碌碌滚下了台阶,不自觉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惶,举剑格挡。 “等一下,你们可是受命于齐王?” 李世民冷冷的问道。 倒伏的宫灯,火烛引燃了灯笼,噼里啪啦作响。 风撕扯摇晃着这火苗映衬秦王扭曲惊恐,愤怒,阴惨惨的面容,越发现出止不住的惶恐不安! “这和你无关!” 申无行冷冷一声呼喝,挥刀朝秦王脖颈扫来,就听一股极霸道的劲风从旁而至。 他手中的刀一下被秦琼扔来的一锏砸脱了手,数十名陌刀手也赶了过来组成刃墙,明晃晃,冷气森森,朝三人刺杀而来。 这陌刀,刃长近九尺,双手执刀,若在战阵上,骑兵若遇陌刀阵,怕是人马具碎。 这么一来,三个人再无机会刺杀秦王。 只好急翻上廊顶,陌刀丛刺空,转而又向廊顶刺去,三人也只刚一落脚,白刃刺透瓦片,一路割裂亭顶紧随而至。 申必行脚腕有伤,动作稍一缓,小腿被陌刀刺穿,血流如注。 申无行见状急要拉扯他,却被他一剑刺来,大骂道:“快走开!” 小翠急忙去拉他衣襟,一尺白刃突然透瓦而出,险断了她小臂,她只好放弃。 申无行忙和小翠从廊顶上逃窜,只听下方喀啦,喀啦,数声响,那秦琼用手中单锏,一路紧随,将一侧十余根廊柱一一打折。 四周的弩箭纷射而至,申无行和小翠忙俯身左拐右拐,扰乱射手瞄准。 羽箭在头顶上乱飞,白刃紧随其身后,呼喝呐喊之声四起,两个人急急如丧家之犬。 身陷狼穴,只怕是难以脱身。 随着十里游廊,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落,乱石飞扬,申无行和小翠被废墟掩埋。 秦琼也被烟尘所遮迷了眼,忙乱中,听见那两人动静,一锏狠砸而来,申无行急忙搂着小翠闪身躲过。 这锏,乃是镔铁打造,八棱二十四节锏,重一百三十斤,天下间,只为秦琼所独有。 单锏势大力沉,轰隆一声,木屑飞扬,把个压在他旁边的梁柱击了个粉粉碎。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砸向了秦琼,后者不知是计,忙用锏一格挡,粉尘四起,是生石灰与辣面。 顿时让秦琼和赶来的陌刀手,数十名侍卫陷入呛人的烟雾中。 这石灰入眼,万分灼痛,再加上辣面,又将眼泪辣出,而泪水遇石灰,顿时把眼球烧烂。 端的是极下作,又毒辣,而又行之有效的手段。 当即不少人中了招,惨呼声阵阵,秦琼自己也受伤不轻。 申无行忙趁这个空,当即拉着小翠向府西侧瑶池循逃。 却被远处几十个弓箭手射来数支火箭,火光将自己和小翠一路行藏暴露。 当,当,当,警锣声四起。 “抓刺客!” 万千兵士愤怒的呐喊,秦王李世民被赶来护驾的秦王府护军将领侯君集扶起,惊魂未定间,手朝痛处一摸,一手血。 “二殿下,伤口挺深,下去止血吧!” 可李世民惨白的脸,在火光的掩映下十分扭曲,显得分外愤怒,羞恼,眼神中射出两道狠厉冰冷的光。 候君集太了解这位二皇子的性格了,果然,对方把他向外一推,怒气冲冲道:“拿来本王的雕弓!” 他知道二皇子的脾性,立刻双手奉上雕花牛角硬弓。 说起这秦王弓,劲力足有三百斤,弓臂用上好的,晒了十年的牛角磨制而成。 弓弦用的是白虎爪筋,配以鲨鱼皮养护,劲力惊人。 秦王用它曾一箭射死了刘黑闼,让降了再叛的河东五郡不得不臣服于大唐。 秦王忍着剧痛,拈起一支狼牙箭,硬凭一时之血气,把个硬弓拉到满月,瞄着那远处两百步,火箭指引下的俩刺客,砰一声,雕翎四羽狼牙箭应声而发。 这一箭出去后,秦王李世民再也崩不住身形,身形晃了几下,一口血喷出,昏死于候君集怀中。 候君集见秦王李世民的伤口处散发出阵阵腥臭,立刻明白,这伤口上有毒,连忙大喊道:“韦医士,快去找韦医士!” 这可真是闯下了塌天的祸事。 一群侍卫手忙脚乱,抬起李世民的身体,飞奔至最近秦王妃寝殿而去。 此时申无行正拉着小翠亡命奔向瑶池,小翠忽然身体一轻,一支狼牙箭射穿了她身体,砰,一团血雾溅出,把她还往前射飞了一丈。 他心如刀绞,这一次,可是损失极大,怕是这小翠也难幸存下来,忙赶过去。 “你快跑,我怕不行了!” 小翠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这时一名玄甲军杀到,被申无行用小翠的八斩刀投掷过去正中脖颈,那人双手捂着脖子,扑通一声落入瑶池中。 “你坚持一下,我们从月华门出!” 原来这瑶池的水是活水,自渭河引入宏义宫中,自月华门出,只要水性好,逃出宫墙外便不是问题。 他背起小翠,跳入湖中,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他用绳索勒住小翠腰间,潜入水底,顺流而下。 这时程知节带着大批玄甲亲卫高举火把追来,到了湖边,反而追丢了人。 他有些气恼,本来事情发生时,他也正要去支援,却被秦琼拦住,吩咐他快去调秦王府一干甲士。 这本来也是万全之策,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拨,第三拨的刺客前来袭击。 当他带人赶到时,已有人传出,秦王已受伤,让他心中咯登一下。 恰这时,有人惊呼,“程将军,这儿有血迹!” 第三章刺杀秦王(三) 血,一滴,两滴,三滴! 一直到了瑶池边,触目惊心一滩血! 程知节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火把向下一照,只见一具穿着黑衣黑甲尸身,面朝下倒扣水中。 那士兵脖子处斜刺了一把短刃,血从那里汩汩渗出。 那是一把宽刃短刀,人称八斩刀,可刺,可削,可砍! 他认出那刀正是刺客所用的双刀其中的一把,可血迹到了这里就消失了。 他有些茫然无措,忙举着火把向远处湖面一照,哪还有人影! 火光之外,暗黑色的湖水随夜风吹拂,一荡一荡,拍打岸边的堤岸。 再远处是一片漆黑的芦苇荡,随风摇曳,发出哗哗的响声。 他分析,看那血迹,这两人必有一人受重伤,肯定游不远,指不定就在那片芦苇丛。 他正要命人去将那片芦苇点燃,却听不远处响起了獒犬的叫声,原来有人牵来了巨獒。 “回禀大人,前面不远处发现刺客踪迹,其中一人受重伤,血流了不少!” 那獒奴向他禀报道。 “快带我去看!” 程知节被那獒奴引领,立即追到了那湖岸边,只见岸边黑色淤泥处有两行歪歪斜斜极深的大脚印。 “怎么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旁边秦王府领军的都慰,安元寿纳罕道。 程知节一笑,“这有什么可奇怪,一人背着另一个,不然哪有这么深的脚印!” 安元寿恍然大悟,火把映照下,看那脚印向着湖心深处延伸,惊呼道:“将军,他们下了水!” 程知节一时有些迷茫,忽然想起了这瑶池乃是活水,引渭河,自左日华门进,出右月华门。 如此一来,就逃出了秦王殿。 想到这里他马上命人去月华门,一面急带众人向西奔去,后面是一大群獒犬。 此刻的申无行背着小翠,凭着极好的水性拼了死命向西游去。 这股活水出瑶池,水道越来越窄,水流也越迅疾,很快顺水流方向便见到了前方三百步远的月华门。 虽已五月初,湖水仍冰凉刺骨,小翠的肩膀不停往外冒血,刺骨冰寒入骨的水暂时缓解了她伤口的疼痛。 可是湍急的水流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了,只有意识十分清醒! 她被申无行用绳索牢牢捆在自己身上,防止水流将她冲走。 她明白,自己已受重伤,自己只能成为申无行的累赘! “放开我吧,你快跑,不然我们两个谁也别想逃脱!” 申无行回头一看,小翠已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心中一痛,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该让她潜入王府。 眼见月华门越来越近,只要过了那道门,就逃出这虎狼窝了。 他转过头,脸上现出久违的笑容,安慰她:“还有不到两百步,你再坚持一下!” 可是这世界一直就很残酷。 他话音刚落,五只巨大的波斯獒犬从两侧岸边追来,几个手持火把的骑兵,疾速跟来。 很快,几支沾染松油的火把从岸上抛来,漂浮在河面上,火光一下指明了他们两人的位置。 紧跟的就是一阵弩箭响,嗖嗖嗖,几十支箭射入他们身后的水中。 申无行闷哼一声,背上中了一支弩箭,游水速度一下减了下来! “程将军,他们在那儿!” 一个斥候用火把指了过来,很快传来将军的训斥声:“放狗,把他们都咬死!” “诺!” 很快传来一声唿哨,那五只巨獒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传来。 申无行忍着巨痛,拼死命拽着小翠前行。 “无行,你快放开我!” 小翠已拼尽全力死命挣扎。 “闭嘴!” 申无行发红的双眼,冷酷而惨白的面容,决然不允许,拚死命前游。 眼见五道水线快速接近,小翠用刀将绳一割,申无行身上一轻一下被水流冲出老远。 他再一回头,只见五只巨獒在水中围攻小翠,一声狗的惨叫声,血腥气更激发巨獒的野性。 一时间咆哮声,惨呼声,声声入耳,听在他心中,只觉心被刀子片片碎割,哀痛不能自已。 咣当一声,他被激流拍至月华门的铁栅栏,铁栅栏上缠的铁蒺藜扎得他满身是血。 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这道门能不能顺利砸开了! 他拼尽全力,双手忍痛抓着两根铁栅条,手已被栅条上的倒刺扎透,两膀一较劲,背上箭疮之崩裂,疼痛使他直倒吸冷气。 两根儿臂粗的铁栅栏硬生生被他往两边一扯,刚能侧过一个肩,他又使劲再一拉,比刚才稍宽两指。 当下运用缩骨功,全身骨骼喀啦啦一响,硬生将自己形体软塌下来,好似一条泥鳅,轻易从栅栏间滑过。 出了皇城,河流将自己带至一处杂草丛生的岸边,只听岸上已乱作一团。 长官的喝斥声,士兵的刀剑与盔甲的撞击声,响成一片,他趁岸上人混乱,藏身在一处低矮的草从中。 “快,快,快,大内进了刺客,刺伤了二殿下!” 一队队顶盔带甲的士兵纷纷从他藏身的草丛灌木前一一踏过。 当所有士兵跑过后,只觉一股骚臭,热乎乎的液体从头顶上浇下。 “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 一名士兵好巧不巧在他旁边小解,浇了申无行满头满脸,他不禁恼火,一拳打在其小腹的膻中穴。 那士兵闷哼一声软倒在地,下半句硬没说出来。 膻中穴乃人的死穴之一! 平常人用力打在此穴上,不过恶心难受好一阵。 可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打在此穴上,极为凶险,往往一击致命。 往往各路外家拳脚,起手时,总有一手护此小腹大穴。 申无行将这兵丁尸体拖在树丛中,先拔了他的雁翅刀,将射在背上的箭杆削去。 忍着剧痛,换上了死尸的衣甲,拉低了护盔面甲,向着反方向走去。 快出辕门时,忽见三名卫兵在门外站立,出辕门必须有都慰手令,这让申无行一时头大。 他连忙回转身,见旁边一处矮墙已坍塌失修,墙外便是封龙山,连忙急走几步。 可是那三名卫兵也注意到他的行迹可疑,连忙喝令,“你是哪一部分?” “你的顶头上司是谁?怎么大家都去皇城了,你还在这里?” 申无行越走越快,离那处矮墙还有三十步时,那三名卫兵硬是追上来! 原来,他这样反而更令人猜忌,卫兵们见他形状可疑,忙喝令道:“站住,你到底是哪个营的?” 申无行听到了弓弦响动,知道是把短臂弓,这个东西不好对付,他只好顿住身形。 他手心里扣着三支袖箭,慢慢转过身来,那三名卫兵仔细用火把一照,竟发现他满脸是血。 那三人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在这儿?” 第四章暗流汹涌(一) 袖箭,一寸六分三厘! 连筷子也比它长半寸,却能杀人于无形! 三个不同方向的右羽林卫,怎么也没料到,对方只一抬手,眼见寒星一闪,劲风就至。 第一个人连哼都没哼,裁倒在地,第二个人神色一愣,喉咙中箭,只能发出撕布的哑声,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 第三个人中箭的位置稍偏,打在了腮帮,可他刚一出声,只觉腹中一凉。 对方好大的手劲,雁翅刀透甲而过。 申无行将刀一拔,一脚踢倒了尸体,片刻间,地上倒下了三具尸体。 他见左右无人,忙将尸体一一拽入草丛中,用脚抺去了地上血迹,翻身跳过了矮墙。 跳过矮墙,地势渐高,山林渐密,他背上的箭伤崩裂,血顺着铁甲叶缝隙,不停向外流淌。 好在李世民所居的宏义宫在皇城之西,出了此宫,就等于逃出生天,暂时安全。 一路上,山势渐高,回头向下一望,宫苑内,火把聚集,人声马嘶,已乱作一团。 好似一汪平静的秋水,砸进一块巨石,溅起了冲天浊浪! 秦王军中制式硬弩狼牙箭,箭簇带有倒勾,六棱宽刃,一旦入肉,极难起出且血流难止。 他尝试了好几次,用刀刃卡住箭杆向外拔,可那箭簇仿制于突厥血狼武士专用金狼簇,也带有六根倒刺,疼得他几度晕厥。 可是这样一直流血也不行,怕是等不了天亮,他非得失血而死! 他深吸了口气,随手抓了一把青草,揉成团,塞进嘴里,青草发涩的味道与土腥味混和,让他感觉稍好一些。 准备好这一切,他露出背部,用刀刃前端尝试斜割进箭簇边缘,只这一下,疼得他倒吸凉气。 双手高高握住刀柄,此时他知道成与不成,是生或死就看这一下了。 他深吸了口气,双臂较注真力,死命一卡,一撬,蓬,一声,一团血雾,箭簇勾着一团血肉飞出,钉射在树干里。 霎时间,疼痛,撕裂心肺的疼痛,直入骨髓,冷汗冒了一身,牙齿止不住打颤。 他连晃了几晃,好玄晕倒。 他感到血哗的一下,如泉涌,当下不敢耽搁,撕下一截衣襟,斜肩背打了个结,暂时用布堵住流血的伤口。 做好这一切后,远远听见狗吠声由远及近,忙朝山下一望,只见好似长蛇一般的火把,蜿蜒向山上走来。 该死! 他讨厌狗,因为狗总能准确找到他留下的踪迹! 他连忙跌跌撞撞,向山林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前,秦王府两位护军将领,秦琼,程知节终于在瑶池水渠会面。 “咬金,抓住了吗?” 秦琼为防止还有刺客二次谋刺,安排好哨兵,加强警戒,立刻赶来。 此时,月华水门前已无动静,五头巨獒,死了三头,剩下两头死咬着那刺客尸体,已脱了力。 “抓住了,这两刺客,也真悍勇,铁金巨獒也损失了三头,重伤两只!” 程知节一面命令卫兵用长挠钩将那刺客的尸体钩到了岸边,一面急步和秦琼举着火把到近前观看。 只见一具黑发缠绕,娇小的身躯,飘在水面上,血污随水流而逝,一动不动。 “这,这是那个女刺客!” 秦琼一脸疑惑,转头问那几个手持挠钩的士兵问道:“还有一个吧,是个壮健的刺客!” “快好好找找!” 程知节急命道,只见那几个卫兵仔细用长长的挠钩翻来找去,可是水渠中除了三具巨獒尸体,再不见了! “二位将军,没有!” 听到几名士兵回报,两名将军一齐顺水流望向了月华铁栅水门,气急败坏的命令道,“快去月华门!” 当众人来至月华门,哪还见踪影,秦琼望着水下的铁栅门,惊奇的发现,那两根铁栅栏,硬生生的被人拽开! “快下去看看!” 程知节一声喝令,立刻有士兵跳入水中。 那人游至近前查看半天,回报道:“程军门,这不像是人能拉扯得动吧!” 秦琼向来做事亲力亲为,胆大心细,他脱去甲衣,跳入水中,前去查验。 秦琼仔细察看那铁栅栏,每根铁栅都有儿臂粗细,这怎么可能扯得动? 除非这人不是人! 再看这铁栅之间,即使扯开,可是最宽处至多不过半尺,人不可能钻过去! 除非这人不是人! 可是他摸了一把那铁删栏,手上有血,是那人留下的! 莫名一股寒意直袭他的心头,此人真的是从这儿钻出去的。 程知节见秦二哥在铁栅前发怔,久久不语,忙小心问道:“二哥,是不是那人死了,尸体沉水底了,不可能……” 他话未说完,立刻被秦琼匆匆转身打断,厉声吩咐道:“快,派人去追,他跑了!” “这……” 见秦琼一脸吓人的神色,他知道事态已超出了他的想象,硬生生打住。 他气急败坏的命令道:“安元寿,安元福,点起你们的人跟我去追!其余人给我严守宫门!” 两位秦王护军将领,程知节率领二百士兵乘夜色去追杀逃走的剌客,而秦琼负责加紧护卫宏义宫各门,以防刺客再来。 然而,任谁也没注意,一只鹞鹰从他们头顶掠过,向东飞入长安城,消失在夜色中。 此刻,齐王府内,李元吉正在厅中急惶惶,来回踱步。 这时,齐王妃,杨氏见厅中没点烛火,而自己的丈夫却在厅中来回走动,心中纳罕。 “怎么不点火烛?” 齐王妃素来温顺,一面柔声来问,一面命丫鬟点亮厅中烛火。 “灭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齐王的怒吼,吓得婢女连忙将刚点亮的蜡烛吹灭! 杨氏一愣,齐王素来性子骄狂,但这般失态,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王爷,怎么了?” 齐王妃小心的问道,却换来他极不耐烦的呵斥,“走,快走!” 杨氏也算是关拢大族之后,怎受得了这无缘故的斥责,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在眼中打转,硬是忍着,没掉落下来。 忽然,门吱一声,火把的光溢了进来,居然是齐王府护军将领,张合。 张合竟浑身披甲,急匆匆举着火把进来,甲叶与刀剑的碰撞声,嚓嚓直响,让她感到莫名的紧张。 “有消息了?” 火光摇曳之间,李元吉本来英俊的面孔被火光映照出一张扭曲可怕的脸。 张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鹞鹰交给了他。 第五章暗流汹涌(二) 好一场塌天大祸,把这天捅了个铁窟窿! 候君集背着受了伤的李世民急惶惶来至就近的杨妃寝殿内,血滴了一路。 宏义宫医司韦天秀,紧急为秦王诊治,就见李世民牙关紧闭,昏迷不醒! 杨妃寝殿外,甲士云集,密密匝匝围在宫门之外,忽然一阵甲叶子摩擦声响,众军士忙让出一条路。 “秦王妃来了,秦王妃来了!” 随着一阵喧嚣,这些身着明晃晃黑铁甲的秦王府军哗啦啦两边一分,现出一个衣着不整,身穿白纱罗衫的女子。 只见她俊俏的脸上蒙了一层阴影,火把亮光辉映之下,一脸冰霜,赤着双脚,大步而来。 两个小丫鬟忙小跑的跟随,其中一人想拾起主子拖在地上染泥的裙裾,可惜对方丝毫不在惜。 门吱呀一声推开,候君集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长孙氏,忙迎上来,跪在一旁,道:“王妃殿下!” 长孙氏看也未看他一眼,用极冰冷的声音问医司韦天秀道:“他会不会死?” “回禀王妃,二殿下洪福齐天,那刺客的剑刃抺了层蓖麻毒油,不过不碍事!” 韦天秀有些惊慌失措,忙跪下回答道。 长孙氏这时脸色才为之一缓,面色稍霖的问道:“怎么讲?” “回禀王妃,那刺客软剑上的毒油制作拙劣,毒性不高,易辩识!” 韦天秀此时已满头是汗,眼神慌乱,他竭力稳住心神,继续道:“卑职已清洗了二殿下伤口,止了血,不碍事!” 长孙氏冰寒一片的眼神中,才漾起一丝柔波,柔声道:“有劳医司了!” 她快步走向李世民榻前,却见自己的丈夫昏迷不醒,满身血污,英武的脸上也沾染了泥垢。 她不满的摇了摇头,随手一伸,旁边一侍女立刻递上一方湿了水的丝绢。 她正要拿雪白的丝绢擦去丈夫脸上的泥污与血渍,丝绢刚一碰他的脸,像忽地一下,想起了什么,身形为之一顿。 一旁的侍女见状有异,正诧异间,那丝巾又被长孙氏扔回铜盆中。 她的贴身丫鬟入画素知自家主子极爱洁净,以为她是怕脏,正要代劳,却被其制止。 “别动,什么也别动,这样最好!” 入画一脸诧异,可看她脸上竟泛起一丝笑意,却也不敢多嘴。 无人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既然秦王妃如此吩咐,一旁的宫人也只好听从。 直到这时,她才回头冷冷问道:“抓住刺客了吗?” 候君集忙回道:“三名刺客,死了一个,活捉了一个,那个……” 长孙氏一道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惊怒的问道:“跑了?” 后者忙低下头去,冷汗从额头上渗出,她怒极反笑道:“养你们一群废物!” 候君集立刻羞愤满面,他也算是一员独挡一面的猛将,让一妇人羞辱,心中自然忿忿不平。 “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 李世民从昏迷中悠悠醒来,正欲挣扎起身,韦天秀立刻过来嘱咐道:“二殿下,小心扯动剑伤!” “二郎,你,你还好些?” 长孙氏忙几步赶到榻前,万分柔情的说道。 李世民执意起身,将身子靠在凭几之上,缓了半天,朝候君集一招手,后者立即向前。 只听秦王有气无力的说道:“君集,你是我心腹之臣,不必在意妇人之言!” 只这一句话,后者铭感五内,而长孙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再说什么! 候君集心中一阵酸楚,两眼泛潮,费了很大劲,才将泪水憋回去,嗄声道:“抓住了一个,牙上藏毒,已灌了**,要不要现在审问?” “一定是东宫所为!” 长孙氏插嘴道,见李世民一个眼刀投来,立时闭了嘴。 “不用,是谁派的不重……要!” 一阵伤口扯动,又沁出了血,疼得他呲牙咧嘴,转头吩咐候君集道:“你现在就出去,放出风去,就说这人已全招了!” “诺!” 候君集领命而去。 此时外面一阵喧哗,就听外面一人大声喊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大唐的江山,都是二殿下打来的,到如今,一杆子支到长安城外也便罢了,连死士也派上了!” 秦王听了这话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眼眸深处,怒火万丈,却平静的说道:“扶我起来!” “二殿下,不可,伤口刚止……” 韦天秀话说到半截就又咽了回去,他深知这位的脾性,于是再不敢多言。 李世民在侍女和长孙氏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门口,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院内火把林立,原本喧闹的众军士立刻安静下来,自动列齐整队。 正说话的虬髯大汉,身披一身全套的玄色锁子甲,肩扛一长柄细刃陌刀,正愤愤不平。 他见大家脸上肃容,回身一看,正是他挂念的二殿下,马上止了声,肃立一旁。 “有劳诸君挂念,不碍事,都散了吧!” 李世民一脸苍白,却神色凛冽的命令道。 庭院中的军士立时如潮水般散去,那虬髯大汉正要装作无事人,偷偷离开,却被秦王叫住。 “尉迟敬德!” 一声严厉的呵斥,使得那大汉立刻站住身形,一动未动。 “自己去军法处领三十皮鞭!” “诺!” 那黑大汉马上领命而去。 看着那尉迟敬德离去的背影隐于夜色之中,他才回过头来问长孙氏道:“我受刺的消息传到宫里了吗?” “哥哥去通传了,想必现在父皇已知晓了吧?” 长孙氏替自己的丈夫将衣袍挡住伤口,以防受了风,却被丈夫一手抓住手腕道:“几时走得?” 她的皓腕似是被铁箍一般,箍得生疼,却不敢出声,忍住痛道:“已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李世民喃喃道,回转屋中,在地上来回踱步,不停的重复这句话,良久忽然顿住身形,双眸之中,泛出一星异彩。 “二郎,怎么了?” 长孙氏以为自己的丈夫魔怔了,不免担心的问道。 “天赐良机,我终于不会被赶回洛阳了!” 长孙氏正纳闷,就听丈夫转头问那韦天秀道:“什么毒能在一个半时辰之内救回来?” “这……”韦天秀一脸困惑,想了半天问道:“殿下,莫非给那刺客用?” 然而李世民接下来的回答让长孙氏和医司韦天秀吓得目瞪口呆。 “不!我用!” 李世民一脸狞笑的说道。 第六章暗流汹涌(三) 哧一声,劲风突至! 申无行忙一低头,手扶的小树应声而裂,木屑飞扬,他忙伏在地上一骨碌,躲进草从中。 惊魂未定间,吓了他一身冷汗! 这他才看清居然是支弩箭竟将碗口粗的树射穿。 透过火把亮光,他看清来人是秦府军的斥候,这家伙骑着马乱打乱撞,举着火把竟看到自己。 许是这人见他身受重伤,走路踉踉跄跄,便起了贪功之心。 只见这斥候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将短臂弓弓弦挂在马鞍一侧得胜钩上,脚一踩弓臂,咔一声,竟完成了上弦。 不得不说这家伙倒真有一手,如此劲弩,竟单手完成了张弓上弦的动作。 哧又一箭,申无行忙一偏头,躲过了箭簇,尾羽割在他脸上一道口子。 那箭叭一声,钉射在他身后的大树上,入木三分,枝叶震落。 他不敢大意,看来眼前这浑身黑甲,黑马的家伙的确有贪功的资本,见此人拔刀催马追来,他咬牙忍痛掉头就跑。 可是他深知人是跑不过马的,眼见火把的亮光侵袭而来,马蹄声渐近,甚至听见了马的吐息声。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可回头,血气翻涌间,猛听对方一声吆喝,刀风临至脑后的一瞬间,伏身回撤。 那人本来见刀已快砍至刺客身上时,火光过处,那刺客竟躲过了。 战马向前猛窜了一截,他忙一勒缰绳,马双蹄一扬,好在他骑术精湛,一拨马头,那刺客竟凭空不见。 人呢? 他忙高举火把,只见林中草木在火光映衬下,惨白一片! 四处照映之下,哪还见刺客的身影! 火把亮光之外,四下里已陷入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静, 唯有风从林中拂过,树叶沙沙响,火把松油燃烧的爆裂声。 他有些后悔,不该轻功冒进,大队人马还在山脚下。 他在林中兜兜转转,再寻不见这刺客。 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不见! 此山林木稀疏,这人怎会转瞬不见。 山风拂过,他无端生出一身冷汗,忽然几片叶子从头顶上摇曳飘落,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他刚将火把向上一照,只见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上落下,火把跌落,火星四溅。 “说,你们今晚抓的人被关在了哪?” 一道冰冷入骨的声音传来,申无行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攥一根尖利的树枝刺在他脖颈下。 他丝毫不怀疑只是一根尖刺足以要他的命,骤然间,战马身上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不安的乱转。 那马不停的打着响鼻,尽管他手握一柄横刀,却不敢反抗。 “我,我不知道!” 他挣扎着说道,只觉得对方胳膊如同铁臂一般,勒得他几近窒息,接近昏厥。 “说!” 申无行用尖刺刺进那人脖颈,准确无误找到肌肉下那根跳动的大血管! 巨大的死亡威胁让其浑身颤栗,忙求饶道:“我说,我说!” 见对方的双眸中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立刻威胁道:“快说!” “就,就在长乐殿西侧!” 申无形一见目的达到,手抠着对方耳根,由左至右,极熟练的一扭,咔叭一声,颈椎骨断裂。 那斥候身子一软,双眸渐渐失去光采,刀叮当一声落地。 申无形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已不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或许早已麻木。 杀人对于他来讲好比折断一根细枝,完全习以为常。 别人的生命在他的眼中好似草疥一般,可自己同伴的命他看得重于世间一切! 不,我才不会跑,我还要回去! 没人能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杀手居然还敢回来。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偏偏就是最安全的! 程知节正急命獒犬搜寻,派出去的十个斥候却只回来九个,他有些恼火。 “安元福那小子呢?” 这九人听自己上司问话,忙互相看了一眼,回答道:“将军,安都慰不让我等留一个相陪,他一人径自朝东北方而去!”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东北方向一声马嘶! “快给我追!” 程知节忙下令去追,安元寿也急了眼,一心挂念弟弟安危,忙驱马向前。 獒犬声阵阵狂吠,闻着血腥气在前方引路,大批人马紧随而至。 有一只年老的獒犬在后面紧追,追至中途,却停了下来,低头嗅向了草从深处。 獒奴被将军声声催促,见那老狗脱离大队,一时心急,只好由它去。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在他走后不久,那只老獒犬被申无行死死摁住,不停往狗嘴里塞土,使其发不出一声。 程知节万没料到,当他催促士兵紧紧跟随追击时,申无行不过就在山坡下,几尺之距。 耳听山道上人声马嘶渐渐远去,申时行才将那老狗放开,而它已气绝,尸体滑落山崖。 他只觉得一阵晕厥,背后的伤口似火一般灼痛,阵阵冷汗渗出。 黑暗之中,他咬牙将塞伤口的烂布取出,好在刚才翻检死尸,竟意外得到一小瓶金疮散。 这可是疗伤圣药,忙将小瓶中的药粉倾倒在手上,按进伤口里。 如同万蚁噬骨一般,火烧火撩,忙撕了块新布绑紧伤口,只觉得左臂受牵制,抬举困难。 望着山崖下灯火通明的宏义殿,他没想到这次彻底不单失手,还把自己的同伴陷了进去。 不,他不甘心,他打定主意,一定想办法救回申必行。 只能趁今夜,秦王府乱作一团好下手,过了今夜,怕是很难再有机会。 黑暗中,他背起短臂弓和箭壶,跌跌撞撞下了山,没成想,辨错了方向,来到了宏义殿的正门。 只见那大门口,火把映照的亮如白昼,甲士林立,守卫森严,他不禁暗中叫苦。 他伏在道路的草丛中,压根儿也不敢露身,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忽听远处,传来车马粼粼,马蹄疾驰声。 不用问,深更半夜,这辆马车肯定要去往宏义殿,当马车疾驰过他身边时,他立即一骨碌,钻到车厢底下。 双手双脚,紧紧抠着厢轿下沿,将身体贴紧了车底,任谁也无法看出,有人藏在大车底下。 他料的果然不错,这马车直奔大门口,立刻遭到了卫士的拦劫。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就听到那车夫厉声喝叱那些士兵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圣上的车驾!” 第七章豪横的王妃 半个时辰前,官职低微的长孙无忌竟敢在宫门下钥之后,深夜越过重重宫禁直接谒见皇帝。 李渊正在张婕妤的寝殿中,长孙无忌被殿前值守武士就拦阻。 他只好高声大喊:“秦王被刺了!” 这一声好似一道惊雷,皇帝尚未回过神来,就被张美人一把拨开。 “什么?秦王他怎样了?” 她一脸惊惶,忙吩咐左右,“快让那人进来!” 李渊不由得大为扫兴,极不耐烦的问,“有没有搞错?” 长孙无忌被放行,他一下匍匐在地上,一脸焦急,哀泣的模样,让他的心为之一震! 我的天呀,这次,该不会是真的吧! 李渊心想,武德七年,这秦王就自导自演了一出遇刺的假象,今年又来? 相比于李渊,张美人反而一脸关切的询问:“他伤在哪?要紧吗?” “回娘娘的话,二殿下伤在心口,已流血数升!” 长孙无忌一番话,说得张美人心一紧,两行清泪不自主划落脸颊。 李渊见此情景,心中难免不忿,脸一板,训斥起来:“荒唐,秦王府的医司是干什么吃的?” 长孙无忌等的就是这一句,“回禀皇上,我们宏义殿的韦医司看不了呀!” “看不了?” 李渊一脸惊愕,心想,这韦天秀可是一代名医呀! 他见皇帝一脸置疑,忙补充道:“那刺客刀刃带毒,验不出!” 一听这话,李渊腾地一下,从榻上起身,神色已有了几分担心。 “怎么可能?” 他自言自语,在地上来回踱步,稍倾,站住身形,吩咐那外面的太监。 “去尚药局,传我口御,让御医韦天成速去秦王府,为秦王疗伤!” “诺!”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溜小跑走了。 可他还是不放心,已是更深露重,皇城各门紧闭,长安城也在宵禁之中。 进出各处宫门,城门,都要验鱼符,仓促间,手续繁琐,只怕自己儿子性命已在旦夕之间。 不行,等不得,当下,只能自己亲往,无人敢拦! 想到这里,他连忙吩咐:“备车,你们与我同去!” 他边说就边往外走,长孙无忌一脸讶异,却不敢多言,忙跟随在后。 外厅的宫女忙把脸转向一旁,就听张美人一声娇呼,“皇上!” 李渊极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怒斥,“干什么?” “穿衣服!” 只见张美人一手拿着皇帝的里衣,娇羞万分状,李渊老脸一红,这才回去忙穿戴好。 “臣妾也要去!” 张美人一脸哀求,越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却惹得皇上脸一板,“多嘴!” 当李渊带着御医韦天成来看望自己的二儿子时,见李世民脸色死灰,人事不省的模样,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 李渊脸上此时已现出满脸惊惶,忙回头招手:“御医,快,快来!” 韦天成忙去为秦王诊断,一掀他身上的被子,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李渊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身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斜肩直至肚腹。 “陛下,二殿下中的是来自于金毛番国的奇毒,希拉克之泪!” 韦天成忙回禀道。 乍听如此冷门的奇毒也让李渊心头一沉,忙心存一丝希望,问:“有解药吗?” 好在那韦天成从容不迫的答道:“二殿下洪福齐天,这解药好配,卑职这就开下药方,一连三剂,定去此毒!” “那你快去!” 李渊急命,他不敢怠慢,立刻下去配药。 此时,正昏迷之中的李世民,轻轻咳嗽一声,睁开了眼。 他忙去看望,只见自己的儿子眼神涣散,好半天才清明起来,见是自己老爹,忙挣扎起身欲行礼。 李渊看见这一幕,心中万分酸楚,忙按住他,一脸关切。 “阿爷!” 依着鲜卑宗族旧称,李世民这么一叫,顿时让李渊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遥想当日,他晋阳起兵,北望长安,手抚太原城城墙,对诸子叹道:“这一去,对于我李氏家族,福兮,祸兮?” 说这话时已是七年之前,而今天下一统,可是东宫与秦王已势同水火,也让他这个父亲,左右为难。 “洛阳,你别去了!我还活着呢,竟在我眼皮下发生这种事!去了洛阳,我哪还能看顾得上!” 李渊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世民心头狂喜,脸上却不显丝毫,反而哀叹一声:“我,本就没有上位之心,奈何东宫苦苦相逼!” “你不用怕!” 李渊站了起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向他保证:“这事我会一查到底,但凡与东宫有一丝瓜葛……” 李渊话未说完,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段志玄慌慌张张闯进来,一旁坐陪的长孙氏柳眉倒竖。 “段都慰,你竟无礼至此!” 面对秦王妃责骂,他忙跪下连磕头连说:“圣上,二殿下,大事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惨呼,“着火了,着火了,长乐殿着火了!” “什么?长乐殿?” 只这三个字就让长孙氏血液冻结,李世民一听,更是血气一涌,倒在父亲怀里。 这时打外面进来一员大将,正是候君集,皇帝也在这里,先是恭敬一礼,言明:“那刺客返回来了!” 李渊一脸愤怒:“这刺客胆子也太大了!” “回禀皇上,刺客一共三人,一死一伤,逃走的那人又回来救他的同伴,把个长乐大殿引燃了!” 听到候君集的禀报,长孙氏再也坐不住了,命令道:“你带人保护皇上和世民,把秦琼叫来,带我去!” 候君集一脸为难的看向了李渊,后者忙劝阻长孙氏:“儿媳呀,这刀枪无眼……” 可是他话未说完,长孙氏已拿走了丈夫的佩剑泰阿,自顾自去向他一拜:“公公安心,儿媳出去宰了那个刺客!” 只见长孙氏也不顾他哥哥长孙无忌阻拦,一脸冰寒,执意仗剑西去。 李渊意味深长的看着长孙氏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李家的媳妇,就是这么豪横!” 第八章豪横的小孩 阴森潮湿的秦王府地牢中,声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斑驳发霉,长满绿苔的墙面上留存紫黑色的血渍,烛火摇曳中,一名人犯正在被拷打。 “说,你是不是齐王派来的!” 申必行苦笑着摇一摇头。 紧跟的又是一鞭子狠狠抽来,他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那皮鞭特意浸在水中,浸湿了抽在人身上,几乎一鞭一条肉撕裂,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申无行的身上已被抽烂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却紧闭双目不吭一声。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如万千蚁虫噬骨般疼痛,他知道,浸鞭子的水中加了佐料。 他猜得没错,水中加了辣油与盐! “好小子,骨头够硬的,挨了一百鞭,一字不吐!” 那打手正要继续,却被旁边的同伴拉住,“安校尉,您歇着,让小的来!” 安校尉,安元禄,是都尉安元寿的弟弟。 因为两个哥哥都做到了都尉一职,他怎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抓住的这刺客,牙关之紧让他抓狂。 他一连挥鞭百余次,好似抽在一块儿朽木上,对方连声都不吭。 他以为对方死了,试探的伸过手至其鼻间,对方猛地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目,吓得他忙伸回手去。 可是对方却朝他邪魅的一笑,神情之中透出无限鄙夷与嘲讽! 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更是狠狠地挥鞭抽去。 可是对方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儿。 只要换来对方吐露一丝一毫的实情,自己铁定能升迁,秦王赏官只提有功之人! 可是人就在那儿,升官之路就在眼前,那人却死活撬不开口。 打了半天,他胖大的身躯已浑身是汗,如同水洗了一般。 可再看那刺客,依旧一副死样儿,几乎让他气绝。 他见旁边这典狱一张诌媚的脸,冷笑一声,他明白,这家伙也想邀功,便将鞭子朝地上一掼。 “你来,有本事,你让他开口!” 安元禄丢下这一句,径直走到桌边,抓起桌上茶壶,连贯了自己几大口凉茶,往旁边一坐,气喘吁吁。 那典狱史双手本来要接那安元禄手中的鞭子,却没想到对方扔在了地上,双手空举,万分尴尬。 安元禄见对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儿,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在了一边。 这典狱史姓来,名俊义,人称笑面虎,来俊义,见谁都笑脸相迎,可没几人敢招惹他。 “安校尉,这上战场杀敌,你在行,要论这刑讯逼人,卑职在行,隔行如隔山呐!” 来俊义说此话时,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儿,更让人见了生厌。 “哼!我这么打他,他一气不吭,你能?” 安元禄哂笑一声,不再理他。 “安校尉,打从前朝大业九年,就没人能在我面前零口供!” 他说这话时,一对本来笑眯眯的双眼忽地闪过一瞬厉色,那眼神忽变得冰冷狠戾。 安元禄一见之下,顿觉后背一冷,全身汗毛倒竖,立时收起轻慢之心。 “那,那就拜托来典狱去问吧,看来,我就这命!” 他一想到就算是对方问得出,也没自己什么事,看来升迁无望。 来俊义忙哈哈一笑,“安校尉放心,问出来是你的功劳,卑职绝不贪功!” 安元禄听了这话一怔,忙回过头来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对方,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正讶异间,对方开口了。 “安校尉不必见怪,卑职已是知天命的岁数了,深知有些福不是我等福簿之人承受得起,全当交个朋友!” 安元禄见对方说得诚恳,反倒不好意思了,“这,这不大好吧,这样,我也不白承你的情,有什么事拜托我,请讲!” “好!” 来俊义等的就是这一句,忙转身到牢门外一招手,来了一个面容猥琐,身材低矮的少年。 “还不见过安校尉!” 那少年连忙跪下就拜,“小人来俊臣,见过安校尉!” 只见那来俊义一脸讨好道:“这,是我儿子,还望以后能跟着您牵个马,鞍前马后,您尽管**!” “哼,好说!”安元禄一脸自得之色,伸手朝申必行一指,来俊义会意,转过脸对那少年一使眼色。 “去,给安校尉露一手!” 来俊臣眼神坚定,点了点头,来至血肉模糊的申必行面前,这让安元禄一愣,惊疑不定。 申必行一睁眼,却见是个孩子,有点发懵,却见那孩子抬起一张纯真的脸,略带稚气的威胁道:“你是东宫的人吗?” 他冷笑一下,不再理会! 却见那孩子竟从旁边的火盆中赤手抓起一把火红的柴碳,阵阵白烟升腾,可他却神色淡定。 安元禄一下就站了起来,见那孩子的肉手被红碳灼烧得嗞嗞作响,好似那不是他的手。 可一旁的来俊义却也只是一笑,似乎见怪不怪了。 申必行也被这孩子的行为惊呆了,只见这孩子依然抬起一张稚嫩的脸,神情天真的问:“真不说吗?” 他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那孩子眼神忽现戾色,一把将手中的红碳摁进了对方伤口之内,火苗升腾。 申必行一声哀嚎,因挣扎而扭曲的面容在阵阵白烟中现出痛苦之色。 伤口上的残肉已烫熟,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充满烤肉的味道。 “还不说吗?” 那孩子又神色狠厉的问,申无行将头决然一扭,只见那孩子又抓起一把红碳贴在他肉上。 疼得他为之浑身颤栗,紧跟着一把一把,又一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元禄完全被这孩子的手段所震惊,没人能挨过这一手,果然,那申无行服了软。 他汗如雨下,忙服软,大声嘶吼,“我说,我说!” 安元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拽起申无行大声喝问:“你是不是东宫,齐王那边派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牢门外咣当一声巨响传来,他一愣,一旁的来俊义忙起身,“我去看一下!” 他刚踏出牢门,迎面碰上申无行手举着一把短臂弓直指着他。 六面棱刺箭簇,寒光凛烈,直逼着他不断后退。 第九章豪横的公主 啪的一声,茶碗被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殿下,王妃有令,您不能出去呀!” 一名小太监硬生生将长乐公主拦下,一脸哀求,不断的央告:“殿下,外面还不太平呀!” “我不管,我要去看我父王,听说他受伤了!” 长乐公主年龄虽小,可是脾气极大,听闻有人刺伤她老爸,说什么也要出去。 那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几乎就要快哭了出来,带有一丝哭腔,哀告:“真不能呀!” 一旁的贴身丫鬟,姹紫边拉边劝:“殿下,王妃严令您不能去!” “可我惦记阿爷的伤势!” 一脸稚气未退的公主,神情带着几丝不忿,她遗传了长孙氏的一双灵动的美目,以及李家高鼻浓眉。 整个人看上去,略带异域风情,一颦一笑间,已然有些妩媚动人。 “殿下,您体谅则个,您要有个磕破,损伤,王妃怎能轻饶得了我们这些下人!” 说罢,以那小太监为首,几个侍女也一齐跪下不停的磕头,哀告。 可那公主一向任性惯了,不顾拦阻,拼命往外冲。 好在那姹紫心生一计,死命边拉边大声叫道:“殿下,深更半夜,您出去也会被侍卫拦回来的!” 一声几乎歇斯底里的呐喊,让那刁蛮的公主一怔,顿住了身形。 众人以为她回心转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无不骂道,您就是我们的祖宗。 哪知公主下一刻竟雀跃起来,一拍脑门,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众丫鬟晕过去。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公主如梦似幻的大眼睛一转,忙拍拍姹紫,一脸坏笑的命令她:“来,与我换衣服!” 姹紫心中那个悔呀! “殿下,咱不带这样玩的,您别这样!” 这下轮到姹紫连哭的心也有了,可她不敢不遵从公主之命。 片刻后,公主换上了姹紫的衣服,便使劲挣脱众人的拉扯,快跑到院门,一下子被众人拦阻。 这时候那小太监也急了,声音沙哑,“殿下,您要走,可以,除非踏着奴才的尸体迈过去!” 那太监满脸通红,显见真急了眼,众人见状,也跟着一个个跪下,重复着他的话。 公主一时急怒,精致的瓜子脸宠泛起红晕,一双大眼漾了一层潮气,样子越发让人心疼。 她忙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回望着姹紫,后者心一硬,也跪了下来。 “殿下,王妃死命,您要跑出去,我们几人都得严罚!” “只要父王没事,我马上回来,到时我还会像前几次一样,向母妃求情,你们不会有事的!” 公主依然故我,可众人在她周围跪了一圈,她十分气恼,手足无措间,竟摸到内兜里有一把茶刀。 这茶刀本是为主子煎茶所用,各宫的贴身丫鬟都配有。 她一下将刀拿在手,刀刃朝里比在自己腻白修长的脖颈上,吓得众人面如土色。 “殿下,那茶刀锋利,您,您先放下!” 那掌事的太监忙劝阻。 “让开!” 公主脸上已有几分焦躁,声色俱厉的命令,众人见此情形不敢再拦,忙散开。 “殿下,那您可得快去快回呀!” 姹紫不得已,只好依着她,那太监也不敢再拦,只好跟在她身后。 人人一副苦瓜脸! 有人把门插一抽,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公主正讶异间,地上躺倒一名侍卫。 火把也散落一旁,在火光的浸染下,那太监这才发现,地上是一个那穿着一身锁子甲的侍卫。 公主以为这侍卫夜半值守,偷懒,睡着了,忙过去用脚一踢,厉声道:“快起来!” 可让她意外的是,那人也睡得太死沉了,一脚踢过去,那人只是一晃,全无反应。 她有些气恼,刚要走近一看,却发那人身下一大滩水渍,她有些奇怪。 刚上前一看,脚下一滑,摔倒在那侍卫身上,这才发现一支弩箭插在那人脖颈上。 血,不停的汨汨流出。 吓得她魂飞魄散,这是她长这么大如此零距离的接触死人。 适才那刁蛮,娇纵的神情竞自消失不见,代之以双手抓头的惊声尖叫。 “别动!” 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比这更冰凉的是,冰凉入骨的刀刃抵在了她柔嫩的咽喉处。 或明或灭,摇曳的火光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用刀逼住了公主。 姹紫惊声叫道:“有刺客!” 那太监反应最快,忙要抓起一块儿石子扔过去,却被一箭钉射在墙上,气绝而亡。 众丫鬟,粗使婆子吓得正要四散而逃,那刺客冷森的目光扫了过来,“都别动,动,我就杀了她!” 这声音冷得好似从坟墓里传出,吓得众人都不敢再动,生怕刺客伤到公主。 火光之外,一团漆黑中闪现出一个走路踉踉跄跄的男子的身影,逐渐出现火光中。 只见这人浑身是血,一手端着短臂弓,走进院中,将那太监尸身上的弩箭从墙中拔出。 那太监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吓得众丫鬟一哆嗦。 “谁,谁再敢乱叫,这就是下场!” 那男子走至姹紫近前,眼神凄厉,开口第一句问道:“有酒吗?” 姹紫忙点点头,回身立即拿来一小坛酒,那男子一把抢来,拍开泥封,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直到这时,他的眼神才为之一缓,神色惊喜,“不错,上好的竹叶青,再去拿来!” 众人不敢违抗,忙又拿来几坛。 可他这次却不喝了,却将上衣褪净,大家这才看到,他的上身已被打得没一块儿好肉。 很难想像,一个人,浑身布满如此多的伤口,还像铁人一般站立。 他将那酒从头浇了自己一身,酒液扎得自己伤口生疼,直让他倒吸冷气。 他也没忘了同伴,将一坛酒递给申无行,后者仰脖贯了几大口,赞道:“不错!” 申无行用问询的眼神看了看他,后者坚定的点点头。 他用火把燎在了申必行满是伤口的背上,酒碰到火,瞬间一燎,伤口上的蓝火旋即而灭。 申必行身上的伤口暂时止了血,两个人挟持着公主正要离开,远处响起了警锣声。 看来,地牢的死尸被发现了,秦王府军大批赶来,申无行顺手将火把扔上长乐殿殿顶之上。 火势四下蔓延开来! 第十章阴差阳错 狂风挟卷着火焰冲天而起,烈焰翻腾,火苗似毒蛇一般乱窜,把个长乐大殿烧了个里外通红。 “长乐宫走水了!”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似鞭子一般抽打在长孙氏的心口上,痛入骨髓。 秦王府的士兵们大批赶来,本来是要捉拿刺客,哪曾想,大火平地起。 他们只好充当救火队员。 好在各殿门前有那巨缸盛水,众人忙去舀水灭火。 可那火经风一吹,四下里忽忽杂杂,把个附近宫殿游廊,悉数引着。 好似那孙猴子借错八蕉扇,一片红通通火海,烧得无边无沿。 也好似那三国蜀军被火烧连营,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神情惊惶的秦王妃,手持泰阿剑,不管不顾,径直一路小跑前往长乐殿。 秦琼生怕王妃有个闪失,忙带领侍卫紧紧追随。 一路上全是从火场方向逃生而出宫女,太监,个个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公主呢?” 长孙氏忙拦下一名脸上被火熏黑的宫女,大声喝问:“谁见到我的乐儿了?” 那宫女已慌乱无措,抬头一见竟是王妃,更是紧张的语无伦次。 “殿下她,她还在火里!” 这一句不要紧,秦王妃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好似一下天塌了一般,身体一软,幸好秦琼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王妃,您稍安勿躁,我这就带人去把长公主救出来!” 说完这话,他连忙拽住几个匆忙跑过身边的宫女,“你们照看好王妃!” 说罢,他就要去带人跑进火场去救人,却被王妃一把拉住。 “我长孙家族从不低头求人,一切拜托将军你了!” 长孙氏说这话时,眼神里已是一片哀求,但见泪光点点。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公主救出来,全须全尾交还与你!” 说完此话,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带着秦王府侍卫逆着人流赶到长乐殿。 人还未至,老远就感受到热浪翻滚,灼得人无法靠近。 大批秦王府军人担肩挑,用那桶里的水泼向那漫天烈火,可那火实在是太大。 此举如同那杯水车薪,没一会儿,这大殿已烧得吱呀乱响,摇摇欲坠。 一旁的杨妃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李恪,忙乱中光顾招呼士兵救火,一低头,李恪呢丨? 秦琼往自己身上连浇了十几桶水,可每次刚进大殿便被火焰逼了出来。 众侍卫也只能到达殿门之外,便被滚滚黑烟呛得睁不开眼。 正在这两难之际,秦琼忽然发现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披着一个大棉被竟要闯进火场,忙被他拉住。 “你不要命了!” 他一声怒吼,伸手拽那棉被却死沉死沉,触手处冰凉,温漉漉一片。 这才发现竟是李世民的三子,李恪。 “少主,这里危险,还请你回去!” “我要去救我的阿姐!” 一声稚嫩的回答,让秦琼感动不已,“少主,还是卑职来吧,别让你的母后担心!” 看着那李恪稚嫩的脸上更添几分坚定的神色,秦琼一再保证之下,才将已浸透了水的被子交到他手中。 不得不佩服不愧是皇族之后,单单这份急智就不是常人所及。 秦琼将湿透的棉被披在身上,冲进了熊熊烈焰之中。 呛人的黑烟中,他发现一处卧榻之侧有一个女子面朝下趴在地上。 走上前,仔细一看,一身天蚕丝织就的碎花素锦窄袖衣,没错了,这就是公主惯穿的服饰。 这时大殿已噼噼啪啪,梁柱发出令人惊悚的断裂声,使得他无瑕多想,抱起公主就走。 这时大殿已经开始坍塌,大梁轰的一声砸落下来,火光四起,他抱起公主,闪身躲过。 他身上的棉被,水汽已经被火烤干,燃烧了起来,他连忙将棉被甩脱,抱起公主,跑了出来。 两个人刚刚逃出大门,却听哗啦一声,大厦倾倒,长乐殿轰然倒塌。 此时长孙氏也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此处,见秦琼将自己的爱女救出,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乐儿,乐儿,吓死阿娘了!” 长孙氏几乎崩溃,忙将公主揽在怀中,却见她一脸乌黑,已昏死过去,心疼得直掉泪。 一滴滴眼泪掉落在公主脸上,忙用丝绢轻轻抺去,露出公主的面容。 长孙氏一见之下,愣了! 这分明是姹紫,公主的贴身丫头,可她怎么穿着公主的服饰。 这让她刚刚放下的心,蹭,一下又提了起来,让她又惊又怒。 “去叫韦医司,把她给我弄醒!” 她气急败坏的喊道。 眼前这一幕,直让秦琼抓狂,他只好轻声劝道:“王妃,许是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可他的话刚刚说了半截儿,就被秦王妃,一眼瞪了回来,吓得再也不敢吭气。 韦医司本来正在给秦王看伤,哪里就能在片刻之时赶来。 可是,长孙氏是个暴脾气,眼见自己爱女不知所踪,立刻将那昏迷当中的姹紫,一把揪住左右开弓。 连的给了她十几个耳光,硬生生的将她打醒。 惊恐中的姹紫连连向她求饶,只见那长孙氏神情大变,狠戾的眼神,以泛起了杀意。 对她大喊道:“你的主子呢?” 惊恐万状的姹紫,连忙不迭声地说道:“公主已经被刺客,虏走了,他们向西而去!” 一旁的秦琼听到,姹紫这样说,连忙大声命令那些侍卫,“都跟我来!” 此时距离天亮,只有半个时辰了,申无行,挟持着公主,从宏义殿西侧,翻墙而过。 申无行把公主绑在自己身上,顺着绳索从高墙上滑下,刚一落地偏偏就迎面撞上程知节带回的马队。 躲避已来不及,申无行用自己手紧捂公主的嘴,可还是让对方瞅见了。 公主拼命的想呐喊,却说不出话来,只好不停的踢打那刺客。 此时的程知节,在山上就见到秦王府,火光四起,哪里还有功夫,去理会一对野鸳鸯。 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向安元寿使了个眼色,就立刻率领马队,与他们擦肩而过。 安元寿带着五个士兵脱离了本队来到了这一对野鸳鸯面前,正准备盘问清楚。 第十一章风雨欲来 夜,无星无月。 静寂的黑暗中,杂草从生的地上,血流纵横。 地上躺着五个秦王府兵的尸首,空气中充满血腥的味道。 血,在暗夜里显得更黑。 长乐公主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切,恐惧早已摄住她的心神,全身不自主的抖作一团。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见到死人,且一次见这么多。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五个士兵,不过转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 而比尸体更冰冷的是那两个刺客,从头到尾,她就没见过这两人有过任何表情。 尤其是挟持她的那个人,他的脸似乎是岩石雕刻,看不出喜怒哀乐。 如果说硬要有,那就是冷漠。 哪怕他凶狠一些也好,那样她也不至于太过恐惧。 然而没有。 他刚才轻易就将一名士兵的脖子用刀划开,下刀之狠,从左耳划至右耳。 面对士兵双手捂着脖子,血不停从指缝挤出,士兵一脸不可置信。 那人的眼中神色由起初的震惊到惊惶,再至愤恨,哀求,无助,直至失去任何光采。 整个过程你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漠然的注视着。 生命在他面前流逝,丝毫不为所动,好似拍死一只蚊子一般,再寻常不过。 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原来两个刺客拉动一个死尸时,那士兵忽然发出一阵干咳声。 他的致命伤在肺,横刀刺进心脏时稍偏,刺烂了他的肺。 血与空气很快大量渗进肺中,使他的嘴一张,咕噜咕噜血泡冒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他还没死!” 她实在是心中不忍,看到自己父亲的侍卫死前如此受罪,大着胆子对那人说道。 而那人依然故我,不顾士兵的垂死挣扎,还在拖动他。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只是觉得生而为人,怎可以如此冷漠,瞬间的愤怒,让她脱口而出。 “你聋了?给他一下吧!” 她这么一喊,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那个人冷冰冰的眼神立即扫了过来,顿时让她后悔不已。 倒是那个受了重伤的刺客,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朝她邪魅的一笑。 “看不出来,秦王的女儿倒有一副菩萨心肠!” 这满身酒味与血腥气混和一身的家伙,声音暗哑,眼神充斥着不屑与冷酷。 他笑着望了望地下那个垂死的士兵,用手一指,笑问:“他吗?” 她重重的点了下头,“让他痛快些吧!” 他点了点头,重重一脚跺在那士兵脖子上,咔叭一声,椎骨断裂。 “你!” 愤怒又让公主几乎跳起来,可是看到对方邪魅凶残的一双眼,立刻恢复了理智。 “怎么了?” 那刺客嘴角一扬,将满是横肉的一张黑脸凑近公主一张粉嫩的小脸。 吓得公主直往后退,连连说了几句,没什么。 “好了,别逗她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申无行极简短的一句话,两个人挟持着公主消失在夜色中。 此刻的秦王府已乱成了一锅粥。 长乐大殿火光熊熊,大火映红了天空,即使身在长安城的百姓也能望见,西边的天映得一片血红。 时近卯晨交际,众多官员守候在太极殿外广场上等待上朝,可太极殿的大门久久未开。 这让等候在殿门外的齐王焦急万分。 这时太极殿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众官员立即围了上来。 内侍省少监赵克立从偏殿中走了出来,“诸位大人请少安毋躁,陛下此刻正在政事堂与相公们议事,有口敕着各位大人太极殿外候旨……” 齐王忙凑上前去,悄悄问:“都谁在?我大哥可在里面?” 赵克立忙以眼色行事,凑近他耳边小声道:“陛下震怒,把个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喷头!” 齐王听了这话以后,脸色微变,忙镇定下来,假意惊惶道:“这,这究竟为什么呀?” 赵克立吃惊的望着他,“哟,我的齐王殿下,昨晚那捅了天的祸事,合着你不知呀?” “怎,怎么了?” 齐王故作惊讶,脸上的表情似是极为无辜。 这让后者大为吃惊。 “殿下,我和你讲,您可千万别说出去是我……” 正在这时,当今太子,李建成在黄门侍郎的匆匆陪伴下,一脸怒容的走过来。 赵克立马上转过脸来,喜笑颜开的过去请了个安,“太子殿下……” “滚!” 这一句打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口中说出可真得太让人意外了。 吓得他立刻闪在一旁。 李建成抬眼看到齐王在这里,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冷冷说了句:“你跟我来!” 齐王根本不敢违抗,紧跟的大哥匆匆而走。 众多官员被这不寻常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只见太子一张脸,变得煞白。 他们纷纷议论昨晚,秦王遇刺的事。 “听说了吗?秦王被刺客重伤,人还在昏迷之中,未脱险境!” “听说那刺客几进几出秦王府!” “还把个长乐殿焚毁,那火着的那个大,今早才扑灭!” “听说还掳走了公主身边贴身丫鬟!” “幸亏两人换了衣服,不然,掳走的便是公主!” 这才是平地起风雷,一石激起千层浪! 相比于太极殿外,人声嘈杂,东宫显德大殿静得让人压抑,喘不过一丝气。 “殿下,张美人执意要闯进来,臣……” “把她剁了!” “这……” 薛万彻顿时听了出来太子的口气不一样,吓得他赶紧退了出去。 偏这时迎面碰上张捷妤,她闹腾着撒娇道:“告给你家主子,奴家的一只绣鞋让他偷了去,这皇上问起来,奴家可怎么回呀?” “哎哟,我的娘娘,今时不同往日,您改天再来吧!” 薛万彻竭力拦下。 显德大殿内,齐王如坐针毡,他大哥自进门以来,负手而立,一动不动,显见是气极。 气氛凝重得快滴出水来,直让他感到快要窒息过去。 不,他要打破这种沉闷,一切的努力都为了眼前这人能继承大位,凭什么让自己这么憋屈! “大哥你不必为难,刺客就是我派的,你大可把我交出去,我绝不连累你!” 齐王索性大喊起来,换来太子李建成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第十二章风口浪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建成愤怒的盯着齐王,后者用手捂着红肿的脸宠,一声不敢发。 “你有胆量嚷得再大声点,看看老头子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齐王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懊悔不已,自己既然能够在秦王府安插眼线,对方不会吗? 可是他心中不忿,喃喃说道:“不是说他被重伤了吗?” “哼!” 李建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选的那几个下手很硬,不过,我猜他早已得了线报!” “不可能!” 齐王几乎失声叫道,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 “那你倒给我解释一下,刺客的刀刃涂抺的剧毒为什么无端失效!” 大哥的一声质问,一下让齐王陷入了茫然,失神无措。 “也,也许,那,这……” 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大哥,这件事的确怪我,可那李世民也太奸滑了!” 李建成冷笑一声,缓缓道:“就凭你,每日养尊处优,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比!” 齐王李元吉再也无话可说了,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既然已事先知道有刺客上门,为什么还不做好防范呢? 他脸上一片困惑之色,却早让太子猜中心事,早已恼羞成怒的太子,一把掐住了他脖子。 看着大哥一张扭曲愤怒的脸,他心中生出恐惧之心。 “大,大哥,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 齐王的脸胀得通红,双眼突出,喘不过气来,一直拼命拍打大哥铁钳一般的手,可对方不为所动。 “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快被我挤出长安了,父皇已经越来越怀疑杨文干造反一案了!” 齐王从未听他讲过,他忙摇一摇头。 李建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拼命摇晃他,骂道:“满朝文武都心照不宣,偏偏你这个亲王就不知道!” 他一把将齐王推倒在地,后者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李建成看着趴在地上,佝偻着身体不停喘息的齐王,深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选你这么蠢的草包郡王来帮我,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李世民就回洛阳了,纯是帮倒忙!” 齐王明白自己犯了大错,如果没有这一出,他二哥就去了东都,当他的天策上将军。 那天策上将军凌驾于百官之上,可既当了荣宠之极的上将军,也意味着失去了皇位。 一旦失去了皇位,等大哥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也就是废上将军称号,软禁他的那一天。 捱到父皇一退位,便是他李世民的死期将至。 想到这里,他不禁后悔万分,忙连连向他大哥磕头求饶。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听天由命,要是被他抓到那两刺客,便是我太子被废的那一天,如果,我要被废了,元吉,凭你,又能苟活几天?” 李建成说这话时,赤红着双眼,像头凶兽一直盯着他。 他连连向其保证:“不,不会的,我,我一定派人把他们全处理干净,绝不会让世民得手!” “那你还不快去!” 齐王被吓得连忙告退,出了显德殿,经风一吹,他才发现汗湿重衣。 不,绝不能让他抓到活口!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晨,卯时三刻。 白色雾气缭绕,穿行在林间树木中。 公主见那俩个刺客就躺在林间空地上,篝火已熄,冒着淡淡的烟。 她不明白这俩人为什么没用绳子绑着她,现在的她完全可以逃。 听那俩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跑。 她悄悄移动了下身体,对面那俩人依旧没有动静。 她大着胆子扶着一棵松树站起身,腿麻的几乎使她一趔趄,咯吱一声,脚下松枝断裂声。 吓得她不敢再有所动作,而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刺客翻了个身,鼾声依旧。 冷汗涔涔冒出,她连大气也不敢出。 她可亲眼见过这两个家伙杀人,手起刀落,利索得很。 不,我还想多活几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敢变换姿势,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唯有风从林子上空刮过! 鼾声依旧如故,她大着胆子转过身来,只见这两个刺客连睡觉姿势也未变。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正要想跑,脚下一绊,她低头一看。 草从中,一柄横刀泛着寒光,好似一泓秋水。 她立刻执刀在手,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想到这两个家伙竟敢刺杀自己的父亲,不禁火起。 从小到大,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东西。 非要说有,就是把父王的一只海东青拔干净了毛,使其成功变为一只无毛鸡。 可要论起杀人,连想也未想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想到这两家伙冲着自己父王,还杀了那么多侍卫,火气直冲脑门。 愤怒使她的胆子豪壮几分。 晨曦的薄雾中,只见这两个刺客也并非青面獠牙,其中一人还生得挺白净。 想不到如此俊雅风流的面容之下,竟裹藏一颗凶残的心! 她只是想想,心中就一万分恼怒,不断的责问老天,为什么让这家伙长得这么俊? 不,就是他了,谁让他挨自己最近。 她心想,就让我来替天行道吧。 一步,对方侧卧的身形,一动不动。 她又向前轻迈了两步! 鼾声依旧! 又迈了三步,已到他身边。 近前再看,此人黑漆漆的短髯,自有一番阅尽沧桑的味道。 可她已想不了那么多,双手执刀柄,刀锋朝下,向上一举,正待要刺下。 忽然,一声极冰冷的声音响起。 那个本该熟睡的男人,居然说话了。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她一愣,只觉得脖颈间一凉,锋利的箭簇已抵在后脖颈。 另一个刺客不知何时起身,拿着上好了弦的短臂弓对准了自己。 她只好乖乖让人夺去刀。 “想不到这小姑娘有如此胆量!” 那个有着邪魅笑容的刺客讥讽道。 申无行这才起身,见篝火仍在冒烟,忙用脚踩灭,冷冷吩咐道:“早些动身吧,他们迟早追过来!” 他话音刚落,林子尽头处响起了一片狗吠声。 公主听出这是波斯獒犬的叫声,只有秦王府才会有此巨獒。 她急忙大声叫道:“我在这儿!” 第十三章风凉如水 林中草深,且密。 乍见三处草从,忽低忽高,起起伏伏,似有三个活物疾奔而来。 公主只来得及一声呼救,就被一只脏污,带有浓重血腥气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仅这一声,对面的追兵立刻有了反应,獒犬的狂吠声迅速越来越近。 公主极力挣扎,可奈何挟持他的刺客胳膊似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啊,一声惨叫! 申必行的手被公主一口咬住,直咬出血来。 他急忙挣脱,可还是硬生生咬去一块儿肉,血流如注。 疼痛使他恼羞成怒,顺手给了公主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公主半边脸红肿老高,眼泪在眼圈打转。 骄傲的皇族血液使她备感屈辱,捂着半边脸,气愤难当,指着他,声音都颤抖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 恰此时,一头巨獒吐着血红的舌头将她扑在地上。 巨獒的一张大嘴喷吐着腥臭的热气,朝她一口咬来,吓得她魂飞魄散。 扑的一支弩箭带着一股劲风正中獒犬眼窝,余势不衰,将巨獒射飞出老远。 紧跟着又是两支弩箭,将两只刚钻出草从的巨獒一一射死。 公主回头一看是另一个刺客,身手极厉害,短时间瞬发两箭。 申无行手持短臂弓,手忙脚乱,刚用脚踩住弓臂,拉弦到半途,一名队正挥刀又至。 他只好忙举弓一架,短臂弓咔嚓一声,散了架,反倒牛筋熬制的弓弦软而韧,竟接住了这一刀。 他干脆反手顺势一绕,将弩弦绕住刀向那队正脖子一勒,立时血溅当场。 公主见刀掉在自己手边,拿在手中向着打她的刺客一刀劈来。 申必行正与一名追兵纠缠,忽觉劲风至脑后,忙低头躲过。 可是那士兵倒了霉,正被公主一刀劈中,尸体扑通倒下。 面前那士兵在她眼前血溅而亡,让她一怔,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可惜还杀错了。 申必行万分恼火,趁她一愣,轻易就将她的刀夺下。 刀一离手,公主见他一脸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吓得立刻秒怂。 “别杀我,别杀我,我可是公主,我父王会给你们一大笔钱!” 申必行听她这么一讲,看在钱的份儿上,恨恨将她推至一边。 忽然林中一阵唿哨,有人大喊:“长乐公主可在?” 公主立刻恢复了神气,嘶声力竭的喊:“本公主在此,我正是秦王之女,李乐儿!” 她这一声过后,对面林中忽然一阵安静。 这,怎么了? 对面的反应有些让她意外,可她已顾不上想那么多。 她忙挣扎起身,正要朝对面奔去,却被申无行纵身跃起,将她摁在地下。 “你干什么?” 公主又羞又恼间,却听一阵噼里啪啦,如爆豆一般的声音,草木断折。 狂风一般的箭雨,所过之处,茂盛的草木丛,被齐齐削平一片。 公主一脸震惊,只见刚才站立的地方,数棵碗口粗的树,齐腰断折,露出惨白的木茬。 “这……” 公主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听一阵弓弦响动,被申无行强行拽起,大喊,“快跑!” 事情怎会这样,秦王府军不可能不认识她呀,难道这些人不是来救她的吗? 她心中疑惑,紧跟着又一阵箭雨袭来,容不得她多想,被申无行连拉带拽。 申必行忙用刀拨打射来的弩箭,一行人急忙夺路而逃。 可公主跑了没几步,小腿一痛,跌倒在地,一只巨獒立时从草从中钻出,扑了过来。 她呀的一声大叫,好在申无行捡起地上一支箭,正扎在獒犬脖根,立时瘫软。 可她腿上中了一箭,已无法行走,被申无行扛在肩上,疾驰而去,窜高爬低,毫不费力。 哗啦啦又一阵带响的羽箭射来,乒乓啪啪,草木摧折。 公主这才吃惊的发现,后面的追兵清一色的黑衣黑甲,心一下冰寒透凉。 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 她一再的告诫自己,可是眼前的景象挥之不去。 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支军队有这样的装备。 玄甲军,秦王李世民的天策玄甲军,人人身穿玄铁打制的锁子甲,人手一把短臂弓。 父王的军队在追杀自己? 想到这里,让她陷入巨大的震惊,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忽然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痒,刚一动,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申无行背着公主,申必行紧随其后,一行人被追兵赶上了山。 数十只小牛犊般的巨獒犬在獒奴的一声尖哨,狂吠着,蜂拥追来。 眼见前方来到一三岔口,申无行见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谁也跑不了。 “分头跑,霜雪崖下会合!” 申无行短促的命令一下,他向左,申必行向右,两个人分头而行。 后面的獒犬和士兵也分为两路,疾追而去,紧随其后是一名带着饕餮面甲的大将,骑马而来。 他见两人分头而行,命令手下一名都尉向左一指,他则径直向右。 申必行死命向密林深处钻去,奈何腿上旧伤复发,刚刚用绑腿缠紧的伤口,又绽开。 钻心的痛,使他不得不一瘸一拐,跳着前行,一个不察,跳进一树坑。 枯枝扎进伤口,几乎疼得他直出冷汗。 可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只巨獒上来一口叼住他伤腿,只蹭一下,把他偌大的身体拖出树坑。 啊的一声惨呼,草从一低,又来了两头獒犬。 他深知,再不作出反应,倾刻就会被巨獒们撕碎,忙去抽刀,却发现刀遗落坑中。 他心中叫了声苦! 可是这电光火石间,已容不得他多作反应,手拿起扎在伤口的枯枝,一下扎在了一只巨獒的眼窝。 疼痛让那巨獒惨叫一声,回头撞在了另一只巨獒身上,打作一团。 这可是千载良机,他忙忍痛暴起,一掌砍在撕咬他腿巨獒颈椎处,后者一下瘫软如泥。 他忙抽身取刀,刀刚到手中,身后巨獒又来,一个黄龙卷身,扭腰之力带动挥刀,一下将那獒砍倒。 一声惨呼哀鸣之后,吓得剩下那只獒犬一愣,掉头就跑,消失在草深处。 可它并没有跑多远,忽然传出一阵如狮虎的咆哮声,将它咬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 申必行立刻觉得情形不对,忙警觉起来。 可是四周草从一片死寂,唯有轻风拂过。 第十四章恶浪滔天 风,腥风,带有血腥杀气的风。 阵阵咆哮,低吼声,声声传来,越来越近。 密草深处,虎,伏行于地。 申必行紧紧双手持横刀,尽量将背紧贴大树。 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流淌下来,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忽然,咆哮声停了! 他连忙用刀四顾环视,却见草深处,荒草起起伏伏,无法判断这虎从哪发动攻击。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后方草从低伏下一大片,连忙挥刀相向。 正当他刚转身过去,后背处,罡风突袭,不由他多想,连忙一个前滚。 尤是如此,左臂被虎爪所挠,顿时,抓烂一片,眼见一白虎突落眼前,虎尾一剪,一抽,正中脸颊。 顿时火辣辣一片,眼前一团血雾,他急向后撤,一个铁板桥,躲过,老虎回身击来的虎爪。 劲风过处,那虎爪结结实实拍在他刚才倚靠的大树,咔嚓一声,木屑纷扬,大树缓缓倒下。 只是这么一扑,一剪,一拍,几乎去了申必行半条命,左臂上被虎爪轻轻扫到,已骨断肉脱。 他刚挣扎起身,脸颊上的血流下来迷离了他的双眼,他急用手去擦。 将擦未及擦,虎啸声又至,他忙用刀去剁,却听叮当一声,金铁相击之声。 正诧异间,他被虎扑倒,眼见一张血盆大口,巨齿如刀,正要歪头咬住他脖子,他忙闭上了眼。 本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那虎口灼热的喘息喷吐在他脸上,却听噼啪一声鞭响,那虎忙跳开。 “哈拉哨!” 虎奴的声声怒喝下,那白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申必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就听一阵甲叶摩擦声响,一名骑马的将军来至他近前。 “你可是我们齐王雇的刺客?” 只这一句,他就放下心来,微点了下头。 “哼,来人,把他绑回齐王府!” 马上有士兵过来将他捆绑起来,扶起他的一霎那,才见到刚才袭击他的那只白虎。 这只白虎出其的大,却像只小猫似的跟从那将军马后。 他这才注意到那虎居然也浑身披一身亮银甲。 不单如此,虎爪装有铁刺,虎尾也套了一节狼牙刺,怪不得他一刀砍下,几乎震脱了手。 这边申必行又被抓,而那边的申无行忙背着公主一路拼死前行。 数十只獒犬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好在申无行腿脚甚疾,背着一个大活人,竟将獒犬和追兵远远甩下。 “刘都尉,这家伙脚**快!” 一名队正骑马在后面疾追,无奈的呐喊,只听那个刘都尉大声命令,“把他们往山上赶!” “诺!” 申无行刚要择机找条向山下的路,奈何刚一拐,立刻被一阵箭雨封堵而回。 忽的一声,破空之声传来,劲风袭至脑后,他连忙绕树一侧,一低头,回手一抓,却见是长链所带的血滴子。 一只巨獒,怒吼一声扑咬而至,他顺手将血滴子罩在巨獒头上,刀刃一紧,一旋,血如泉涌,只听一声惨叫,血滴子被拽回。 刘都尉将链一收,顿觉手上一沉,心中自以为得计,拿在手上一看,顿觉晦气,大为光火。 “给我追,前面就是万丈断崖!” 霎时,几只恶犬在獒奴一声唿哨,如离弦的箭一般紧追而去。 申无行被他们逼得不得不向山上跑去,这时一名骑兵挺抢从后刺来。 “着!” 那骑兵眼见他已避无可避,马塑直刺,枪尖到处,红缨一闪。 本以为这一枪必中无疑,哪知这家伙身似游鱼,微缩身形,这一枪走空。 他这一枪用了十成十的力,一枪走空,整个身体前倾,被申无行抓住枪竿,死命拉下马来。 他整个人摔倒在草丛中,身带重甲,行动极不便,忙去拔佩刀,却觉脖子一凉。 心道,不好,忙用手去捂脖颈,一股血雾喷溅而出,整个人顿时一软,失去力气。 申无行看也不看他,将他的刀拔出,尸身踹倒,迎面又砍飞一只蹿来的巨獒。 公主在他的肩上,见这刺客不过瞬息间,手起刀落,白刃在电光火石间,如行云流水,动作毫不阻滞。 可她昏昏沉沉,随着在他肩上一颠一颠,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申无行见公主整个人软耷下来,变得死沉,以为她死了,正要扔下,却发现口鼻处,一息尚存。 他急忙几个纵跃,眼见就可以跃上山崖,可攀崖而下了。 紧跟着又一个骑兵追至,嗖一个套圈,将他和她牢牢套死。 他连忙就势一滚,绕在树后。 他用脚蹬树,那人收马不住,以树为点,绕了半圈,掉下山崖。 砰的一下,将树连根拔起。 马,骑兵,树,申无行,公主,一长串掉下万丈悬崖。 崖下是渭河,浪涛汹涌。 申无行和公主一齐摔落水中,水面的张力拍得他气血翻涌。 口中一股腥咸,两肋发胀,可他不敢晕过去,忙去找寻公主。 却见公主与那骑兵被套马索缠绕一起,正沉入水底。 他连忙一个猛子扎下去,却见那骑兵身披重甲,如同石头一般拉着公主下沉。 他急忙下潜,抓住那根已绷得紧直,要命的绳索,忙用匕首去割。 却一只带着钢甲套的大手死死掐住他脖子,几乎气绝。 那骑兵竟未死,快要溺水的他,死命抓住任何可抓的东西。 申无行急切间难挣脱,急用刀来回乱划,可刀在水中,极难使力。 对方身披玄甲,重甲难透! 几乎就要窒息的一瞬间,摸见对方的佩刀,抓住刀把,死命一踢那人腰间,拔刀在手。 他将刀直插对方脖颈,血氤氲一片,抓着他的手渐渐放开。 可他不敢担搁,忙用刀去割缠在公主身上的绳索,却发现此绳不知用何物所编,万难割断。 干脆连那死尸的手一并剁下,这才得以驮起公主,露出水面。 刚一露头,死马被浪拍了过来。 申无行急低头闪过,却见那马尸被激流拍打在河滩巨石上,顿时撞个粉碎,血雨四溅。 眼见水流湍急,河水打着漩涡将两人正要拍打在那深黑色的怪石上。 申无行拥着公主,却急切间难以挣脱水流的冲击。 第十五章恶人遍地 浊浪滔天,卷起千堆雪。 水流奔涌,推着申无行和公主,不由自主向巨石拍去。 巨石上暗红色血迹犹存,真要被拍上去,怕是和那死马下场一般。 他极力挣脱,可那水流推涌之力何其巨大,好似螳臂当车。 恰好手中有一截断索,拼死命一扔,想套住岸边乱石从中灌木,却套了个空。 眼见再有一丈距离就被拍在巨石之上,他拼尽全力一掷,总算套住了一棵残木。 冰寒入骨的水流冲击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几乎用尽全力才抓着绳索勉强上岸。 偏巧这个时候,那该死的狗叫声又响起,远远听到几名玄甲兵的对话。 “你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这一声回答另外的宏亮,吓得他立即俯身在草从中。 就见到一名玄甲亲卫,手里拿着一张短臂弓来回拨打密密的草丛。 “从那么高地方摔下,怕早摔死喂鱼了!” 这个穿着黑色铁甲的家伙,一边不满的嘟囔着,一边极不耐烦的搜检。 岸边芦苇又高且密,申无行此刻已疲累至极,当真此刻被发现,他怕已无力再逃。 近,出奇的近! 那年轻士兵身上的铁甲叶片呈鳞状排列,就连手上也套着一层细密链环编制的护手。 冰凉发亮的甲叶上布满一层密密的水珠,甲叶与胯间佩刀的碰撞有声。 咯吱,咯吱,踩在枯枝上的所发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再有一步就到了他藏身处。 申无行手抠动起一颗鹅卵石,紧紧扣在手心,就等这家伙靠近。 哗,哗,短弩拨打这片芦苇发出的声响似敲在他心房。 咚咚直跳,一颗汗珠自脸颊上流下,直滴在公主白净的脸上,心中直默念,罪过。 忽的,叮当一声,那家伙的弩碰到草从中一棵灌木,他立即收回弩,仔细看了半天。 见那弩臂只是碰破一小片儿漆皮,他脸上浮现出痛惜的表情。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喊,“这边发现死马,快全过来!” 他连忙转身离去。 这使得已高度紧张的申无行才全身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只听那边狗狂吠声大作,声音中听得出这些巨獒一闻到血腥味儿,个个兴奋不已。 狗吠声夹杂着士兵们说话声。 “马都摔成这样了,人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可尸体呢?” “估计喂鱼了,要不就让狼拖走了,这一带狼多!” 紧接着,一阵沉默。 “那么就这样回禀张将军吧!” “要不再用狗搜索下附近?” “你看它们那吃相,顾得上吗?” 原来,几只巨獒正撕扯那死马,一个个沾染一身血污,样子分外惊心。 这时传来一个稍老的声音,“就这样吧,告给将军,就讲那两人已摔死,顺河漂走了!” “诺!” 众人欢快的答应道。 那几只巨獒在獒奴声声呵斥咒骂中,被硬生生的拉走了,临走还发出极不甘心的叫声。 四下里恢复了宁静,嘈杂远去。 公主嘤咛一声,申无行赶紧放开她。 只见她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表情痛苦。 牙关紧闭,一脸惨白,依然昏迷不醒。 申无行见她有似中毒的怔状,忙去察看伤处。 她的小腿上被弩箭射穿,箭簇上闪现幽蓝的光,果然,是毒箭。 这箭簇与之前伤他的六菱箭簇也完全不一样,只是军中惯用细长呈锥形的透甲箭。 这不禁让他陷入了沉思。 他小心将箭簇拗断,取出箭来,可她却没反应,心下大奇。 低头一看那伤口已发黑,这箭毒性甚烈。 心中不禁索然。 救了半天,却救了个快死的人,这有些让他扫兴。 关外的梁师都,颉利可汗,吐蕃王子,对李世民深恨之。 此番没刺杀成秦王,可挟持了他女儿,也算不虚此行。 只要将他女儿卖给关外李世民的仇人们,谁出价高卖与谁,也不枉此次连折自己的两名高手。 申无行已猜到申必行怕已是被抓了,心中当然不爽。 心想此次不该答应那个齐王派来的使者,也怪自己太贪心。 不过,他仔细一想这事发生的经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来,这秦王在自家的府邸怎么会穿一身软衬甲在袍服里? 二来,申必行的软剑上抹了一层箭毒树的汁液,本该见血封喉,秦王明明被剑划伤,却未立即死? 种种疑点,让他想得脑壳痛。 算了,不想了! 见眼前一个如花似玉,只不过快要死了的公主,心中有些恼火。 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想到这里,他忙起身搜检自己全身,寸铁皆无,看顾四周,那把横刀在落水后也不知丢哪了。 他本来想斩下这公主的头去关外领赏,总比分文不得,白来一次要强。 偏就找不到趁手的刀。 忽的摸见袖筒里一把短刃,便走到公主身前,正要手起刀落,却见公主一张圆润,光洁,透红的脸,眼角眉稍透着几分可爱。 小巧的鼻尖透着亮光,更显几分俊俏,妩媚。 顺着公主白腻修长的脖颈向下看,他有些燥热,脸红。 心想算了,你这么可爱,我还是先尝试着救你吧。 几番斟酌,权衡利弊,他开始在岸边密林中找寻能解毒的药草。 身为顶尖刺客,不需要多高深的武艺,但必须要学会可利用的一切来自救。 他自小熟练掌握认知各种药草,就为了能在野外,一旦受伤,快速自救。 可他在河边找了半天,只找到薄荷,柴胡,苍术,金银花,挖了几支芦根。 能不能解毒也只能靠这些了! 芦根煮水,薄荷用石块研碎,柴胡,苍术,金银花一并嚼碎,用芦根水清洗伤处后,再敷上这些药草。 一番忙碌后,见她的脸色稍稍有些人色,才放下心来,又拜开她的牙关喂了些芦根水。 她身上已微微发汗,却见身上仍穿着那湿透了的衣服。 他眉头一皱。 约莫后半夜,这篝火生的极旺,热气逼得公主出了一身汗,一睁眼,却见已是夜深。 见那火光照映下,那刺客如刀刻的脸宠,显得甚是冷峻,眼中透出冰冷的光。 “这在哪里?” 公主小心的问。 “河边!” 公主无语,不过她听到了远处水流声。 她觉得浑身乏力,好似水洗了一般,便又问:“我刚才怎么了?” “中了毒箭!” 那人淡淡的回答。 公主听了这话,轰的一下,脑子一片空白,颤声问:“那……我……” “你没事了,我已为你解毒!” 听到这句,她才如释重负,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一时想不起,直到望见火边,晾晒的衣物。 第十六章傲娇的公主 衣袂飘飘,夜风凉如水。 公主两只大眼怔怔的看着篝火旁晾晒的衣物,一件,两件,三…… 自己裹着一件宽大的衣服,仔细一看,这,这不是那刺客所穿的外衣吗? 而这宽大的外衣下,自己的身体…… 轰,血冲脑门!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我在哪? 血一下涌上了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把这碗热汤喝了!” 一个冰冷,干涩,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公主这才慢慢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下申无行。 一个刺客。 “你能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吗?” 公主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不敢置信的问。 “你中毒了!” 申无行面无表情的回答,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也听不出他或喜或怒。 “不!” 公主一脸惊怒,气愤的指着在夜风中飘荡几件衣物,“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申无行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有些尴尬的说道:“你都看到了!” 静! …… 一声长长的哭腔响起,公主泪如雨下,使劲将那宽大的外衣裹紧自己的身体。 火光映照下,公主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宠,晶莹的泪珠滑落玉腮。 宽大的外衣有些遮不住公主,露出了肩头,肤如凝脂,馨香四溢。 申无行忙将脸扭向一边,淡淡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要杀了你!” 公主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猛然抬起,眼中射出两道杀人的光。 “随意!” 申无行依然没将脸扭过来,手上还端着那碗汤。 “不过,你得等衣服干了!” 只这一句,公主终于嚎啕大哭。 这让申无行端着那碗汤,尴尬站在原处,不知该放下还是该收起。 良久,公主还在哭,且哭声一阵比一阵高。 他有些烦,对她说道:“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发生了你也不会讲!” 公主一声嘶吼,一双美丽的大眼,黑眸中闪现深深的委屈与不甘。 申无行有些无语。 “的确没发生什么!” “我不信!” 公主有些稚气的声音,充满着恨意。 申无行顿时有些头大,只好无奈的讲,“你太小,我不感兴趣!” …… 火苗忽高忽低,不断跳跃,将四下里的树影拉扯得时高时低,气氛莫名有些怪异。 “真的?” 公主终于沉不住气,再一次问。 “真的!” 申无行脸上如释重负,不过,很快就招来公主怀疑的目光,他只好视而不见。 “那你是不是都见过了?” 面对公主的质问,他只好沉痛的点了点头,立即招来公主当头棒喝,“我要杀了你!” “好吧!” 申无行一脸索然的讲,“你身上还有残毒,先喝了这碗芦根汤!” “我要不喝呢!” 她看也不看那碗汤,执拗的问道。 “可以!” 他有些烦了,将碗放在她手边,接着不痛不痒的说道:“那你一定沒机会杀我了!” “为什么?” “因为死公主不会杀人!” 公主听完这一句,愕然,立即端起那碗汤,一饮而尽,喝的涓滴不剩。 “这下,我还会死吗?” 公主厉声问,那腔调,那眼神,仿佛像一只发威的小猫,学老虎叫。 申无行本来那坚冰一般的内心,已泛起丝丝春意,开始消融。 “不一定!” 他随手扔过去一大块儿烤好的肉,调笑道:“吃了它,就会有力气杀我!” 她随手接过,只觉有些发烫,忙双手去捂,却衣角滑落,忙拉起,却见对面那人眼瞅向一边。 她这才放心,一咬之下,只觉一股又酸又有几分臭腥味袭来,几欲呕吐。 “什么肉?这么难吃!” 她眉头一蹙,有些不满的问。 “马肉,死马肉!” 他淡淡的答道,手中也拿着一块儿同样的大肉块儿,大口吞咽,仿佛极美味的样子。 “呸!” 公主愤愤将嘴里残渣吐出,骂道:“怪不得这么难吃,我们从不吃马肉!” “那你就别指望有力气杀我!” 那刺客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惹动公主骨子里那股野性,一把将肉拿起,塞进嘴里,嘶咬了一大块儿肉在嘴里。 这块儿死马肉外皮烤得烂糊发苦,内里却半生,咬进嘴里,还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儿。 个中滋味儿不一而足,直让她觉得一阵恶心,就要吐出,却连忙咬紧牙关,闭住嘴巴。 她缓了好半天,篝火烤得她额上大滴汗珠落下,直入土中,才慢慢缓过来。 他见她本要快吐出,却硬生生咽下,心中生起几分赞叹之情,看来,这李家得了天下不是全靠运气。 公主一双美目投射过来一股冷厉的眼神,大口嚼碎马肉,那神情有些让申无行有些不安。 仿佛公主拿的那块儿马肉就是他,吭哧一口,公主咬去大半,咯吱,咯吱,吞咽有声,嘴角留下一丝血,被她一把抺去。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杀你!” 公主软糯的腔调,让他连连点头。 “知道!” 公主有些受不了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如何威胁,他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你打算劫持我去往哪里?” “关外!” “干什么?” “卖个好价钱!” …… 公主听了他的回答,面露愁容,忧心忡忡,她知道眼前这个冰冷的男人绝不是说说而已。 “咳,咳咳!” 她不知从何讲起,又怕对方看出她有些害怕,紧张,忙用咳嗽声掩饰。 “我,我可不可以和您商量一,一件事?” 他见她已有些不自主的发抖,心中泛起笑意。 “说吧!” “你打算把我标价多少卖?” “一百两黄金!” “什么?” 公主气愤的站了起来,争取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才标价一百两黄金,你,你怎么想的?” 申无行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一脸迷惑的问:“那应该标价多少呢?” “一千两!” 公主斩钉截铁的答道,神情中充满无限自信。 “黄金?” “黄金!” 申无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谁会买你?这么贵?” 公主傲娇的回答:“当今天下,天策上将军,秦王,我父王李世民也!” 第十七章阴云密布 已是傍晚,暮色渐深。 秦王府内,气氛凝重,长孙氏不停的擦抺眼泪,李世民更是一脸索然。 吱一声,门开启,甲叶轻响,进来一员将领,正是秦王府护军,候君集。 “回禀殿下,我们四处都搜检过了,有人比我们似乎还快一步!” 他这一句话不要紧,秦王脸上现出担忧,“谁,会是谁?” 候君集面有难色的回答道:“殿下,我们人手少,等我们赶到那儿时,人怕是已被对方带走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脸上再也绷不住,惊怒现在脸上。 哗啦啦,案几上的一应物什被他宽大的袍袖扫在地上,气愤难当。 “你们就是一群废物,对方那么多人马在我们眼皮下带走了人,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候君集连忙跪下,一脸幽怨的说道:“我们能调集的人手太少,又处处受监视,外围又全是禁军……” 自杨文干一案后,秦王府周边全是驻扎着御林军监视,一举一动,都要向皇帝报备。 李世民为之气结。 长孙氏这时霍地站起,脸上泪痕犹存,径直走到候君集面前,一脸悲愤。 “你,你现在就去和那韩擒虎讲,调一千御林军归秦王府节制,就说去寻我那女儿……” 长孙氏说到这里已是不能自已,神情哀惋,几乎哭倒在地。 两旁的丫头忙过来搀扶,而候君集一脸为难的看向了秦王。 而秦王已是一脸厌烦,向外挥了挥手,呵斥道:“你们还不拉夫人下去歇息!” 两个丫鬟轻诺一声,扶着已软瘫,伤心欲绝的夫人出去,厅中只剩秦王与候君集。 “你看那帮人是什么来路,会不会是齐王的人马?” 李世民有些焦躁的问道。 “回禀殿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就是齐王府军,但是,末将没有确凿的证据。” 听了这话,身为公主的父亲,李世民,气愤难当,一拳砸在墙壁上,“李元吉,我与你不共戴天!” 一旁的侯君集,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很快,李世民就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他对候君集招了招手,让他到近前俯耳过来。 后者不敢怠慢,立刻过来。 “让我们安插在齐王府内线好好调查一下,是不是公主落在他们手上。” 侯君集已经完全会意,立刻答应一声,退出了大殿。 宏义殿的大殿上,只余下李世民一人,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格,映照在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而与此同时,太极宫内钦天监雷震,与往常一样正行走在甬道一侧偏偏就与太子相遇连忙见礼。 此时的太子李建成正要因为接了一封紧急军报,上面言明,突厥的颉利可汗有异动! 他正要去禀报皇帝,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也只是轻轻一笑,算是还礼,便走过了。 雷振见太子,匆忙而去,正要整理衣袍离去,却忽然被太子叫住。 “雷大人且慢。” 雷震连忙顿住身形,慢慢转过来,再一次见礼,态度极为恭敬,“太子殿下,你可有事?” 李建成刚才也是忽然灵光一现,他正为李世民继续能够留在长安而苦恼。 此刻见到这钦天监,忽然有个主意转上心头,问:“最近上天可有异象?” 雷震不清楚,太子的用意只好据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没有,这一年风调雨顺,要有只怕是在北边,太极星有异动,不过那应当是北边的突厥王庭有些不安分罢了。” 李建成听了这话不由得意兴索然。 他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忙旁敲侧击道:“难道只是太极星异动?” 雷震忙抬起脸看到太子的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有些茫然。 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长安城内谁不知晓太子与秦王已经势同水火。 他瞬间明白了太子的用意,就是让他胡乱在编个天象,来诬陷秦王。 可是这天象下岂能用来乱说,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只见那太子的脸上,神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阴沉,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只听那太子缓缓道:“雷震,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儿子就任职于翰林院编修,我说的对与不对?” 这一番话袭来,只觉得,就像似一瓢冰水从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又从脚凉到了心,直坠入那冰寒之窟,周身血液为之冻结。 思来想去,他痛定思痛,抬起头来,故作镇静地对太子说道:“回太子殿下,三日后会有金星袭扰白日,人尝言,白虹贯日!” “白虹贯日?” 太子一边若有所思,一边慢慢踱步,忽地定住了身形,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转过脸来对其说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前朝隋炀帝篡父继位,也是这个天象,我说的可对?” 雷震不敢回答对与不对,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储位之争! 稍有差池,就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他只好点点头,故意转移话题:“回太子殿下不错,当初聂政之刺王僚就是那白虹贯日的天象!” 他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忽然砰的一下就被太子抓住前襟,一把拽过来。 只见太子那阴沉的面容越来越吓人,他吓得全身颤栗。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正在这尴尬万分的时候,忽然见到太子,神情一缓,冷冷一笑。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好了,我不为难你,不过,你要把这件事情,对封相说一下,其余的事情就和你无关了。” 他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太子放开,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白虹贯日!” 太子李建成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只见他的嘴角微微扯起了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只不过那笑容,极其的冰冷,,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不错,有谁能够直视太阳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权力之争,自古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张巨大的网从各处慢慢张开,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向秦王慢慢落下。 第十八章一夜无眠 夜深沉,人未眠。 齐王府内,深入地下的一处冰窖中,关押着带回来的申必行。 阴冷潮湿的密室,紫黑色的血渍遍布墙面,黑绿的苔藓夹杂其中。 潮湿腐败的气味儿充斥着整间密室,墙角处堆放着冬季采下的冰块儿。 地面上融化的冰水与暗黑色陈旧的血水相混和,污水横流。 吱呀一声,铁栅门大开,火把的光芒浸染进来,齐王李元吉身影从暗处闪现。 申必行被绑在木椅上,并未蒙眼,也没受刑。 他知道自己已来到了那个雇主的家里,只是没想到这位雇主竟是当今皇帝的第三个儿子,齐王。 火炬的光将这位年轻的郡王的脸映得惨白,活像一个厉鬼。 “哼哼!” 齐王走到他面前,神色充满了鄙夷,“刺客之国的杀手也不过尔尔,枉本王对你们寄于厚望!” 申必行什么也可以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别人侮辱自己的组织,争辩道:“我已经刺伤了他,奈何有人在我剑上动了手脚!” 齐王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是气愤,见他左腿有刀伤,一脚就狠狠踏了上去。 伤处已化脓,让齐王这么一踩,血又渗了出来,巨痛使他疼得几乎痉挛,脸上不断抽搐。 可他死咬牙关,一声不吭。 “那是你们的事,事没办成,就该把银子吐出来!” 齐王身边的张合插嘴道,却被齐王抬手制止。 “银子,我不要!” 齐王这句话让申必行一脸困惑,可他被巨痛折磨,说的话也开始打颤。 “事的确没办成,银子……” 申必行疼得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嘶,嘶,直吸冷气。 “银子我还可以再加两千两!” 齐王接着他这下半句话补充道。 张合完全不明白齐王的用意,瞪大了双眼,忙失声叫道:“这……,殿下,他们已经失手一次了!” 申必行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讲,看向齐王的眼神里,充斥着不解。 “阁下,你可以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 他话刚讲到半截,齐王脚上使了劲,疼得他几乎晕厥。 脸齐王连拍了几下他的脸,凑近他,对他耳语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听话,听本王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腿上一松,齐王已冷笑着转过身去。 “给他治伤,换身干净衣服!” 齐王丢下了这句话,径直走了,张合回过头用困惑的眼神看了一眼这浑身是伤的刺客。 他不明白齐王用意,可他也不敢不答应,只好应了一声,连忙几步跟上齐王。 这冰窖里的火把一拿走,立即恢复了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迷茫的申必行。 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这一个晚上,申必行怕是难以入眠了,而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秦王李世民。 秦王府,长孙氏寝殿。 “哥哥,你快去禀报皇上,就说我的乐儿已被刺客劫走两天了!” 历来刚强的秦王妃已经哭倒,如同泪人一般。 长孙顺德一脸为难,极力劝阻她,“妹妹,这事不能怪秦王无情!” 说起秦王,她两眼冒火,“你说不怪他?” 偏在这时,秦王李世民已经进来,就站在她身后,插了一句:“你要是想害死乐儿就去禀报皇上!” 这句话犹如惊雷,使得刚才已软瘫的长孙氏立即站起,一脸怒容,嘴角抽搐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妹妹,你听我一句劝,一旦消息走漏,乐儿有死无生!” 长孙顺德无奈之下,两手一摊,只好替秦王说出这句话。 她听了这话,转过脸来,一双美目圆睁,不解的看着哥哥,神情惊惧之中,脸上现出迷茫之色。 他见她实在是不明白,深深叹了口气,补充道:“长安不是我们的地盘,到处是太子和齐王的眼线,消息一旦坐实,乐儿便成了他们的人质!”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乐儿!” 长孙氏依然不管不顾,披散了头发,撤泼打混,涕泗横流,疯狂撕打自己的哥哥。 而在一旁,板着脸,一直不发一言的李世民大吼道:“够了!” 长孙氏目光凶狠的盯了过来,手指着他,声音颤抖了起来。 “自我十四岁跟上你,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你战死沙场!” 李世民听了这话,本来严峻冰寒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无奈。 可长孙氏不依不饶。 “而今天下初定,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哪知比之从前更是凶险万分,到如今,女儿都让人家……” 她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悲恸万分,不顾体面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世民原本冰块儿一般神情,终于缓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公主被强盗劫走两天的消息传遍天下的后果?” 长孙氏一听他这样一讲,顿时整个人怔住了。 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旦名节有失,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那该么办?” 她顿时没了主意,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丈夫,眼前唯一可依靠的男人。 只见他依然那么神色淡定,在她的印象当中,好像从没什么事能够让他慌乱无措。 他并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极平静的语调吩咐她。 “我已经让候君集带了一帮好手去秘密搜寻!而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叹了口气,“让当晚在长乐殿值守的一干人等全消失了吧!” 他讲这话时略微神情一蹙,可也只是略一皱眉,这二三十个人的性命就此没了。 而长孙氏此刻一心记挂爱女,但凡妨碍自己女儿将来幸福的人,别说是二三十个,就算再多上十倍,百倍又如何? 当下她就恢复了冷静,神色一凛,那个不怒自威的秦王妃又回来了。 “好,臣妾这就下去办!” 说罢,她转身就走,两个贴身丫鬟紧紧相随。 那二三十个人的性命就此烟消云散。 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长孙顺德忙过来参见秦王。 “罢了,有事直说!” 李世民已经极不耐烦的一挥手,后者俯耳过来对他一讲,他的脸上泛起疑虑。 “真的?” “千真万确,只是没探听出太子对雷震交待了什么!” 秦王在皇宫中的眼线把白天,太子与钦天监雷震的事传递了出来。 可是李世民一脸困惑,自言自语道:“一个钦天监,能翻起多大的浪?”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