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少年铁枪魂》 序章 开禧元年,宋宰相韩侂胄揽得军政专权,力主北伐,企图一雪靖康之耻。在宋宁宗的支持下力压主和派赵汝愚等人,对北方金人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开禧北伐。 北伐伊始,宋兵接连收复泗洲等多处失地。怎料宋兵战前准备不足与朝中大臣对北伐摇摆不定,加之四川招讨使吴曦暗中勾结金人,以致北伐之事变得举步维艰。金兵趁势大举反攻,宋兵几乎兵败如山倒,浩浩荡荡的开禧北伐终以宋军惨败而告终。北伐失败后,宋廷不得不与金人签下了屈辱的“嘉定和议”,不少奸臣趁机残害忠良,大发发国难之财,韩侂胄等主战人士也陆续惨遭奸人所害。 北伐失败后,朝廷奸臣日趋活跃,他们对外暗中通敌卖国,对内残害忠良,加之地方豪强的横征暴敛,致使朝纲日渐堕落,江山社稷风雨飘摇,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此乱世中,为了生存,江湖上修武之风日渐盛行。宗派林立,研习武学,广收门徒成了武林的一大风气。而这其中也变得鱼龙混杂,有些人为图荣华富贵而与奸臣同流合污;有些人则看尽世间的险恶,选择了退隐江湖;也有无数仁人志士不愿屈服于这个阴暗的时代,立志与这个时代抗争,一面立主抗击外敌,一面与无数罪恶的势力不懈斗争。一时间英雄豪杰辈出,他们用一腔热血抒写了一段段感人肺腑的英雄故事。 第一章风雪交加 “他们往那边跑了,追!” “站住!” …… 数百名身披坚甲的兵士骑着马,边追边喊。 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有一匹马,马上有一女一男前后而坐,男子背负双枪、手持缰绳,女子怀一襁褓伏于男子面前,此女子身披裘袍,衣着严实,只露得一张俊美且不失英气的脸庞,但此时女子脸上早已被焦急与惊恐所充斥。 看此架势,此二人定是在躲避兵士的追击。男子双手策马,回头观望追兵,只觉追兵正缓缓接近。男子不时地甩动马鞭,与拉开间距,但始终未能如愿。男子心中虽然倍感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们仅以一马之力负二人之重,且随身还带物资,马力已逐渐匮乏。 望着身后不断接近的百余名精骑,男子深知如此下去只得落马受缚。 “夫人,你且带少将军继续前行,在下只能就此别过了。” 女子闻言,回头看着男子,那脸颊上的焦急似乎又多了几分。忙道:“陆将军,你这是……” 那男子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轻叹一声。“夫人,如若这般逃法,迟早会被追上,到时候我们三人皆无活路。”说着,男子将缰绳交予女子,取下背上的双枪,一个后翻跃下战马。跃起的同时,还以枪杆直击马臀,马顿时如脱缰一般射出。 女子见男子此举,心头一紧,他显然是要留下替他们母子当下追兵。 “陆将军,不可……” 女子深知男子此举必死无疑,但她已无力阻止。男子的身影已离她越来越远,女子力拉缰绳,但马不为所动。马背少了一人,又受了惊吓,瞬间就飞出百步之外。 看着远去的母子二人,男子原本焦急万分的脸逐渐缓和,有如释重负一般。 “高将军,在下无法护送杨夫人与少将军到最后,我陆文德唯有一死以报将军的救命之恩!” 紧接着男子眉头紧锁,挥动双枪向追兵杀去。 …… 十数日后,杨夫人怀抱着幼子于一片荒无人烟的原野之上艰难行进。此时的她衣裳鞋履早已残破不堪,脸上尽是憔悴之色,唯有眼神坚毅如初。 此女姓杨,名若溪,正值花信年华的她此时正携带着临盆不满一年的孩儿逃亡在外。此次出亡本该由家父部将陆文德协同,引他们母子二人出大散关,再沿江北而行,而后转至枣阳与丈夫的故人相会,直至江东一带。但那日失了陆将军,若溪不识路向,只得信步向东而行。 此时正值隆冬之际,关北风雪大作,若溪迷了路向,路人所指路向也难以辨明,而马匹没了草料早已不支倒地。幸得若溪出自将门,自幼习得些许武艺,身子健壮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一路又有些许人家怜其孤身一人且怀抱襁褓便施以粥食,方能一路前行。连日大雪纷飞,寒风刺骨,若溪尚且能忍,但怀中孩儿因此哭声不断。若溪见此急得泪水直流。出来时未知有如此变故,故不曾带得被褥等物品。只得极力将孩儿藏于袍中,让其少受风雪袭扰,但这风雪交加之际,其效果可想而知。 说来也怪,这孩儿哭啼不到两日,竟变得不哭不闹。初始时,若溪方还唯恐孩儿禁不住寒风而早夭,却不知这孩儿脸色竟愈加红润,更有甚者,若溪还时常感到孩儿在他怀里更加活跃。 若溪望着怀中的襁褓,甚感欣慰,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笑容,那笑颜母爱荡漾、任何人见了都不免会心而笑。她本就生得月貌花容,那笑颜更添得几丝艳色,可谓一笑倾城,着实令人着迷。 若溪的素手亲正抚摸孩儿的额颅,那孩儿也笑容满面,甚至手舞足蹈。见此情形,若溪欣慰道:“庆儿,你能这般坚强,也当真不愧是你爹的儿子,日后你定然和你爹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第二章强征入伍 若溪在雪地中蹒跚已有三日,但风雪肆虐三日仍不见停,若溪纵然是习武之人也难以支持。但相比此事,她更担忧的依旧是怀中的襁褓。 “将军,妾身就是付出性命,也要保庆儿无恙。” 这日,若溪路遇几座山丘,想着能否寻得一处洞穴暂且歇脚。若溪在一山坡处寻得一间破窑,便索性在此落脚,短时间内也不敢再生去往江东之念。 虽不知此为何地,但能肯定此地地处关中,距江东可谓山遥路远。杨夫人此时怀抱襁褓,自出大散关以来已有二十余日,漂泊不定,虽说杨夫人身子不弱,但要顾及不久前方才临盆的孩儿。况且若溪一行人在大散关遭遇追兵,可见行迹已被他人所知晓,此时去江东只怕凶多吉少。 若溪思索再三,权衡利弊,终是决定暂不往江东,待将孩儿抚养长大,到了那时事态平淡了,再令做打算。此破窑虽挡不住风雪,但有处歇脚终归好过没有。 此时大雪封山,且方圆数里之内荒无人烟,寻觅食物自成一大难处,若溪只得早出晚归寻觅,时而掏取鼠窝,时而摘取野果与孩儿勉强裹腹。若溪从衣裳上扯下一段,用以将孩儿包裹于胸前,以便其随时看守孩儿。这些时日,若溪白昼便外出寻食,夜间便怀抱襁褓而眠。 在破窑住了十余日,忽有一日清晨,若溪怀抱幼子,撑开朦胧双眼,一缕日光从窑外映射而入,洞外早已没有了大风的狂啸声,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依稀响起的麻雀鸣叫,连日不断的风雪天已然停歇。闻此情形,若溪大喜,赶忙携带孩儿及随身之物出窑而去。被风雪困于窑中十余日,窑中的日子甚是艰辛,却又无可奈何。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带若想生存,显然是难上加难,而今风雪已停,若溪自然急忙离开此处。 没了风雪的阻扰,若溪脚步也快了许多,不到一日边走出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带。 第二日午时,若溪来到一处村落,此乡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见不到沿街嬉闹的孩童,也无聚欢酒家的闲人,除了此起彼伏的风声听不到半点声响,只有那依稀升起的炊烟略微给村落增添了一丝生机。若溪对此却无半分惊讶,其一路所经的村落几乎无不如此。若溪步入其中,欲向乡民换取粥食。 若溪走至村东,忽闻前方动静不小,嘈杂叫骂声接连不断,若溪探而视之,之间一伙金兵正搜寻于各茅屋。有十余乡民被围在其中,显然是金兵在抓寻劳工。若溪见此情形,本欲转身离去,却不料迎头撞上另一队金兵。若溪貌美如花,若非其多日来长途爬涉未曾洗浴以致灰土满面,否则金兵不知是否会生起歹心。若溪被金兵强行带入苦力人群一同带走。一路上,若溪与其他苦力交谈得知其一行人乃是被征去运输粮草之用。因此地甚是荒凉,青壮男子也不多见,只得连带妇女老翁一同强征。 一行人走了一日,来到军营,粮车与谷担早已备好。若溪挑一谷担随众人而行,如此情形实乃若溪所未曾料到。若溪素来痛恨金人,为金人挑粮是何等深恶痛绝自不必多言,但顾及怀中幼子,若溪只能隐忍。 队伍行进了数日,一路总有苦力不支倒地,若非若溪颇有身力,否则断不能肩挑谷担且身怀幼子行进多日。若溪一路尽思脱身之法,但皆因顾及到幼子而难以施行,只得随金人行进七日。 这一日清晨,一行人正在一土坡稍作歇息,若溪依旧思索脱身之法,却听闻远处有一阵马蹄声夹杂着厮杀声传来。 金兵见此情形,都不免面面相觑。 “甚么情况?”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领头的金兵百户长也有些惊慌。 “西北方向有骑兵向此靠近,不像我们的人。” 百户长闻之,连忙整军备战,但还未摆开阵势,那对骑兵就已经冲到眼前,金兵还未聚集便已乱作一团。 若溪看见来袭的人马,只觉得穿着怪异,不知是甚么部族。 双方已经厮杀在一起,但金兵遭遇突袭且兵力不占优,很快便落了下风。一众苦力也撇下粮草辎重四处逃散,但两军早已无暇顾及。 片刻之后,金兵死的死、逃的逃,那只队伍对苦力及逃兵也不做追赶,只是赶忙着拉运丢弃的粮草辎重。 第三章死里逃生 若溪趁金兵遇袭之时脱离了金兵的掌控,不指望何处去,便想着先去往河北常山真定,河北虽为金人所占,但却是其官人的先祖所聚居之处。 若溪想到此处便欲携子前往,但此时却又遇难处。同行的苦力皆是因突袭方才四散逃离,也不曾辩得路向,若溪本欲寻一人求助,但皆仓皇失措,自顾逃命,又有何人理会之。 此时已近黄昏,若溪向南恐由于金兵,只得背着落日向东而行。不见人烟、不知路向的旅途是极其煎熬的,所幸若溪适才脱离战场时还不忘顺手摸得些许干粮,这才令母子二人尚能熬过些时日。 若溪走走停停,走了七日,只觉得草木逐渐多了。干粮袋已经见底,再不能找到人家若溪便只能随地挖取野菜充饥。然而,若溪此时可说是筋疲力尽,纵然是习武之身,也难以忍受这般长途爬涉,且这一路还要照料孩儿衣食冷暖。 若溪边走边望,生怕漏下一点蛛丝马迹而错过求生的机会。 这日晌午,若溪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若溪大喜,心想:庆儿终于有救了。 若溪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支马队正朝这边驰来,只是那群骑马人的衣着与先前劫粮的人马一般,若溪从未见过,对此部族也不了解,但此时也无暇顾及许多。若溪抱着庆儿,本欲跑去求助,不想没跑出多远,若溪只觉两眼一模糊,双股一乏力,接而倒地不起。若溪两眼朝前,欲要呼喊,却觉得全身气力如尽泄一般。 所幸的是,那人马驰至若溪面前不远处便慢了步伐,似乎是发现了若溪母子二人。 若溪此时将将昏迷。但也隐约听到断续的声音,想必是那一众人马在前议论,只是若溪听不懂丝毫,不知那言语所谓何意。 若溪终于支持不住,双目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若溪缓缓睁开双眼,只发现自己躺卧在一湖畔边,周边花红柳绿,莺声燕语,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若溪惊叹与眼前美景。 若溪下意识的望怀中一摸,随即回过神来。她此时方才发现怀中空无一物,她日日夜夜怀抱着的孩儿此时不知所踪。若溪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全无刚于险境脱生的庆幸。 “庆儿…庆儿…” 若溪四处张望,然而湖边空空荡荡,莫说孩儿,就连一只兔子都未曾见着。若溪如遭雷击,跪倒在地,眼神呆滞,如同断魂一般。 “若溪……”,前方十余丈远处突升起一片云雾,雾中见一人影负手而立,似乎在呼唤若溪。 “将军,是你吗?将军。” 若溪仿佛听到一道温柔且熟悉的声音,心中升起一丝激动。一步一步往前迈去,面对前方的人影,若溪既期待又担忧。 若溪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家夫。连忙扑进家夫怀中,泪流满面。 那男子的手也正轻抚若溪,满眼柔情。 “若溪,你还好吗?” 而若溪并未作答,只是细声而泣。 “唉,让你们母子受这般苦难,当真是我的罪过。” 听罢,若溪拭去些许泪水,哽咽答道:“别这么说,将军。奴家不应怪罪你,有罪的是奴家,奴家没能。” “怎么了?” “庆儿,他…他。” “庆儿?庆儿他怎么了?”男子眼神微皱。 “庆儿他…他,他不见了。”说到此处,若溪抽泣得更加厉害。 “什么?庆儿他……” 那男子脸庞上惊愕万分,语气中还夹有一丝微怒。 “奴家对不住将军,对不住庆儿,对不住……”若溪泣不成声,觉得丈夫定不会轻饶自己。但又能如何,如若能教庆儿归来,纵然千般重罚若溪也心甘情愿。 然而过了片刻,那男子都未曾答话。若溪抬头看男子,哽咽道:“将军,您惩罚奴家吧。” 那男子深叹一气,无奈道:“唉,事已如此,还谈甚么惩罚,做什么皆于事无补了。” 说着,男子推开了若溪。 “将军……”见男子这般,若溪心中提升一股莫名的恐慌。但一时不知在怕甚么。 第四章漠北民族 那男子背过身,并未理会若溪。他的身形渐行渐远,口中尚有丝丝碎语。 “若溪,我对你好生失望……” 眼见丈夫身影愈加模糊,若溪想要追赶。可刚踏出几步便觉得两脚踏空,随即如同落入万丈深渊一般。 “将军!” 若溪猛然坐起,口喘粗气,汗流浃背双目圆睁。过了片刻,若溪已渐清醒,才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皆是梦境。若溪抹了抹前额的汗珠,见到庆儿就躺在身旁,若溪大喜,抱起庆儿喜极而泣。片刻后,若溪环视周围,发现自己此时正处于一座布制的营帐当中,营帐以木为支架,搭建工艺甚为精良,帐内中央摆一火炉,火炉四周炊具、桌凳等器物应有尽有,若溪从未见过如此布局的营帐。 正疑惑间,有几人似是听到帐内响动,纷纷进入帐中。 “你们是何人?”若溪见此情景,眼神略微凝重,不知这些人会对他们母子做何事。若溪抱紧庆儿,心生警觉。 那几个穿着奇异的人士茫然相视,并未作答,显然是不懂汉话。 若溪见此情形,提至胸口的心微微放下,他们若要对他们母子不利,只怕早已行动。若溪正思索如何示意,帐外又有二人走来,其中一人身型高大,甲胄环身,星目含威,威武过人,想来定是领头的人物。 那领头人身旁的人走上前来,竟说出了一口不甚流利但还算清晰的汉话。 这人名叫拖里,若溪从那人口中得知,这里地处漠北的大草原,其当前所在的部族乃是草原民族—蒙古人,而此时若溪面前的领头人便是乞颜部铁木真大汗麾下大将博尔忽,他们母子来到此处已有三日。说起蒙古人若溪也有所耳闻,只道从未见过。 若溪也了解了三日前获救之经过:那日若溪体力不支在草原上倒地不起,恰逢此时博尔忽将军率队经过,见若溪年轻貌美且身负幼子,心生怜悯,便下令将他们母子二人带回营中,并安置于自己居住的毡帐内。 若溪闻此经过,心生感激,自身获救固然可喜,更重要的是庆儿得以保全。若溪不懂蒙古礼仪,只能对博尔忽行汉人之礼以示感激。博尔忽亦不懂得汉人之礼,只得问拖里才得知若溪之意。 博尔忽在拖里耳边交代了几句,便率众人离开了。接下来好些日子,博尔忽都会托人送来些肉食奶茶,并派遣几名仆人悉心照料他们母子,若溪也恢复得甚快。 博尔忽救下一对汉人母子也在蒙古大营中传开,惹得军营内议论纷纷。其实此次博尔忽救他们母子回营,博尔忽的许多部将皆不赞同,只因若溪是汉人且来路不明,此时蒙古人与金人虽无大战,但也是呈剑拔弩张之势,来路不明之人恐为金国派出的奸细,纷纷提议将若溪软禁或是驱离草原。而博尔忽则不以为然。一来认为没有奸细会怀抱一幼子徒增负担,二来若溪母子与博尔忽相遇实属偶然,且若溪母子饥寒交迫,危在旦夕,如若博尔忽见死不救,若溪也会香消玉殒。博尔忽不相信有那个奸细甘冒这么大的风险。众人见博尔忽全力护着这对陌生的母子,也不知该说甚么。草原上的众人皆知博尔忽乃是大汗之母诃额伦拾于战场的孤儿,被诃额伦一手抚养成人,故深知素来不愿滥杀无辜,怜惜弱小,因而深得所辖民众支持。 在若溪已在毡帐静养五日,身子已然回复如初,若溪毕竟也是自幼习武,体质甚为不错。养好身子后,若溪数度欲回江南,却不敢南归。若溪心里明白,此次若非博尔忽将军出手相救,否则他们母子的下场不堪设想,若溪不想再让庆儿冒险了。并且若溪在修养的这几日,尽得牧民的照料,觉得这些草原牧民也算得是待人热情、性格豪爽,这令若溪对这些草原牧民有得些许好感。 若溪只能在草原上暂居,博尔忽身为大将,平日里大小事物众多,若溪也不敢过分劳烦,便选择离开其毡帐,携子独自定居。但初来草原,生活多有不便,诸牧民见母子二人无依无靠,也给予诸多帮助。若溪也渐渐习惯了与牧民相处,以放羊为生。 第五章草原少年 若溪在草原上悠悠度日,与牧民一同驯养牲畜。别看若溪自幼习武,编纺刺绣的手艺却丝毫未曾落下,平日里还会剪取自家羊毛织出一些毛毡,与牧民换取生活所需之物,也织得一些赠予博尔忽以表谢意。 在与蒙古人相处的时日一长,蒙古语的大部分母子二人也皆以学得,纵然算不得流利,但平日里与蒙古人交谈已经足够。若溪虽与草原牧民及牛羊为伴,但依旧没有摒弃汉人的作风,她的穿着虽然是用羊毛编织,但住的是自盖的茅屋,母子在家说的也是家乡方言。总而言之,汉人习气能保留的皆保留了,若溪也想以此方式教庆儿时刻知晓自己是汉人的身份。 转眼过了数年,高庆已有九岁,这孩子似乎天生愚钝,不善学习,直到五岁方才学会说话。但他也非一无是处,虽然年幼,却生得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孔武有力,四岁便能骑马圈羊,五岁便能弯弓射箭,六岁学会骑马,深讨博尔忽喜爱,也因此博尔忽会在闲暇之时教授一些拳脚功夫与他。看着庆儿长得身强体壮,若溪也是颇感欣慰。 这一日,高庆如往日一般早起放牧,午时前回到茅屋,与母亲一同吃饭。 “娘,孩儿打猎去了。”庆儿自来熟的换上打猎行装,骑上黄马出了栅栏。 “记得傍晚前归来啊!”若溪站立在门口挥手叮嘱着。 “知道了,娘!”高庆纵马渐渐远去。若溪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面含微笑,柔情荡漾。 “庆儿当真是越来越有他父亲的风范了。” 在用完午饭后,高庆总会背上弓箭外出打猎,因为母亲是汉人,羊肉虽味美却较肥腻,但母亲自小在江南长大,食过多难免身体不适。因此高庆午后总会骑马至较远的地方,猎取些许飞禽走兽甚么的。别看若溪在草原数年,日夜劳作,但厨艺可没有落下,高庆每次猎取的猎物经其手中,总能添得几道近似南方的菜肴。 高庆纵马望北而去,那有一处可见起伏山丘,附近草木甚多,很多飞禽走兽都栖于此域。一想到娘亲的手艺,总会不自觉的咽下口水。 一个多时辰后,远处的山丘草木已然依稀可见。原本这里的一切与平日别无二致,高庆也将弯弓取下,正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咚、咚……” 突然,高庆只觉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庆儿当即拉住缰绳。这声响高庆只感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声响从左边由远而近,听着离此相距甚远。原本他想着尽快狩猎,而后回到娘亲身边,因为一来一回甚远,但高庆终归还是按耐不住好奇,随即策马向左而去。 行了一程,那声响愈加清晰,也更加嘈杂。高庆听出那声响里有马蹄声,有马嘶鸣声,有擂鼓之声,也有金属相碰的声响。高庆心里也逐渐明了,这显然是前方有甚么战事。 高庆伏倒在一山丘上,望着远处。只见大批人马厮杀在一处,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那刀剑的闪着刺目的银光。 当中有些人马身披鳞甲,手持弯刀。高庆一眼便认出这些人乃是蒙古骑兵,但有些军士是庆儿从未见过的,不知是哪一部族。 这数年来,他与娘亲经常从牧民及博尔忽口中听闻了铁木真大汗对草原各部的征战,但自己从未见过,不曾想这一次竟能亲眼目睹这一雄景。 高庆的余光忽见在不远处另一座山丘上立有一面大旗,旗下有一拨人马,从穿着看也是蒙古人,但与其他蒙古骑兵又有些许不同,看来那大旗下便是蒙古军的统帅了。 第六章沙场奇观 战况正激烈之时,高庆在远处静观,竟入了神。蒙古兵少,不久便寡不敌众而退了下去,要说蒙古兵当真是训练有素,连战连退却依旧未乱了阵脚。说来也怪,高庆虽未见过蒙古兵在沙场的表现如何,但从博尔忽将军那里也曾听过蒙古兵行军之神速,欲摆脱追兵绝非难事,如今这队蒙古兵明显落了下风,却不见那将领组织有序撤退。 那苏鲁锭下方的褐袍将领,率领所部且战且退,井然有序,那褐袍将领也是骁勇异常,入敌阵犹如虎入羊群般,长刀砍弯了便用马鞭,马鞭断了,便折敌矛尖回刺,顷刻间便使近百名敌翻身落马,高庆看着那名褐袍将领,暗暗惊叹。 而正当那褐袍将领及所部与敌厮杀之际,高庆忽然听见身后号角齐鸣,回过头望去,身后不知何时变得黄沙遮天,在那漫天的黄沙中依稀瞧见一队人马正来势汹汹,为首的大将身披黑袍,身后的显眼的苏鲁锭极大地壮了声势,显然是另一支人马。高庆从未见过如此阵势,见那人马迎面而来难免心中一惊,当即躲入了身旁的一处灌木丛中不敢吭声。 那些敌兵正对蒙古兵步步紧逼,突然听见侧翼杀声震天,只见另一队蒙古兵正杀奔此处,原本仗着人多势众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曾料想出了这般变故。眼见蒙古兵从侧翼袭来,敌兵主帅本欲率军回撤,但因先前追击蒙古兵逼得太紧,如今反被死死咬住脱不得身。 侧翼遭蒙古兵突袭,敌兵阵脚已乱,那黑袍将领趁着敌兵混乱、主帅忙着整顿之际,拉开大弓,随即一箭射出。那支箭直落入乱军丛中,只听见一身惨叫,敌兵主帅翻身落马。 这一幕被高庆尽瞧眼里,凭借几年打猎练得的眼力,高庆瞧那黑袍将领距敌军主帅足有近三百步,并且敌兵阵型混乱,准头极难把控,而那黑袍将领竟一箭便射杀了敌军主帅,这箭术恐怖如斯,说是举世无双怕也不为过。 高庆暗自惊叹,今日他不过是闻声而来,不仅亲眼见识了蒙古军驰骋沙场,还一连见到了两位蒙古高手。 失了主帅,敌兵顿时无心作战,四处逃散,只能任由蒙古兵宰割。蒙古兵也开始痛打落水狗,战场由原本两军厮杀转而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之势。 喊杀声、哀嚎声直至两个时辰后方才停歇,敌兵死的死,降的降,蒙古兵追击残兵逐渐远去。高庆一直避于丛中,直到周边再无动静才从灌木丛中出来。 高庆亲眼目睹了战场厮杀,却无半分惧色,若旁人见了断然不会觉得高庆仅是一未满十岁孩童。 “我躲于此处已躲了两个多时辰,看来今日是没办法打猎了,还是先回去吧。” 这时,高庆方才发觉他所骑的黄马早已无影无踪,想必是方才见那蒙古兵来势汹汹,受惊逃窜了吧。 高庆一脸苦恼,那弓箭及干粮皆别在马鞍上,没了马匹,他徒步归家倒也罢了,只是日后教他如何放羊打猎。况且那马是娘亲连织了七日的毛毡才与牧民换来的,想到此处,高庆便懊恼不已。 高庆整想着,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嘶鸣声,那鸣声低且夹带凄切。高庆转而望去,见不远处一树丛边站着一匹马,高庆向其走去,那马觉察有人靠近,几度欲转身逃离却无能为力,原来是缰绳被枝叶所缠,无法轻易挣脱。 高庆走近方才发现,此马遍体漆黑,身形相比一般马匹略显矮小,马身上大小伤口竟有十余道,算上已经愈合的疤痕更多达三十余道,可谓遍体鳞伤。 高庆观其象,断定此马尚未满一岁,显然是匹幼马,看到此处,高庆顿生怜悯之心。此马尚未成年便被充为军马,那浑身的伤疤在漆黑的马身上大多仍清晰可见,不知此马自下娘胎后经历了多少磨难与痛楚。 高庆轻抚马头,缓缓将被树枝缠绕的缰绳解下,将马牵至远处的树丛。 为马清理伤口并非难事,高庆每日外出皆会携带娘亲配制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只是高庆素来对黄马甚是爱护,这药物极少派上用场。 高庆将泥一般的药物涂抹于伤口处,随即拔取些草料喂与黑马,只因马身伤口甚多,若叫其俯食草料恐会牵动伤口。 这般忙活又是半个多时辰,此时早已日落。高庆给马取下马鞍即缰绳,心想着:黄马丢了,马鞍和缰绳带回去或多或少也能给娘亲省些力气。 第七章家传枪法 直到东边天际再度泛白,高庆才回到茅屋。若溪早已在茅屋门口等候儿子一夜,坐立不安,生怕儿子在外头出得什么意外,故而此时一见庆儿归来便扑上前去一把将其牢牢抱于怀中,生怕他飞走一般,也不问他去了何处且为何徒步归来。 看着整夜未眠的娘亲,高庆心中也甚是心疼。若溪自离乡逃亡以来,不知受得多少煎熬,庆儿是其唯一的骨肉,更是其极力求生的根源,若高庆有甚么闪失,若溪当真是没有求生的勇气了。 “咕~咕~” “什么声音?” 若溪听到一到奇怪的声响。 “娘,方才是我肚子在叫,我好饿。”高庆挠挠头,一脸尴尬。昨日丢了马匹,连带着干粮袋也没了,回来路上可谓粒米未进,平时高庆的食量就甚大,如今饿了一晚,这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若溪虽一夜未眠,但见儿子无恙归来,那般激动便将浑身的疲惫驱赶得无影无踪。若溪令庆儿先去歇息片刻,自己则与往常一般去做早饭。高庆见娘亲彻夜未眠,唯恐娘亲过分疲惫,欲接过娘亲手中的炊具。若溪自然不允,一边安抚,一边生火。高庆自然拗不过娘亲,只得乖乖躺进被窝当中。 要说若溪的手脚倒也真快,片刻后便将饭烧好了。吃饭时,高庆对昨日所见所闻也不做隐瞒,一五一十皆道了出来。若换作平时,若溪也许会发火,责骂高庆不顾安危去那么危险的地带。但此时若溪苦等一夜才见儿子平安归来,心中些许愤怒早已被庆幸与激动取代,毕竟儿子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饭后,高庆去到周边的毡帐,借一马匹用以驱羊。那些牧民待他们母子素来热情,加上高庆长得眉清目秀且憨厚老实 ,深讨这些牧民喜爱,故而母子二人有何难处牧民们大都会伸手相助。 高庆虽借得马,但心中依旧懊恼。心想今后数日怕是每日放羊皆要去借马了。 过了正午,高庆便将马还了回去,因无马的缘故,高庆没能如往日般外出打猎,只得待在茅屋附近。 “既然无法去打猎,不如将枪法练一练罢。”高庆操起支木棍便舞动起来。 若溪闲暇之时也会教高庆习武,高庆此时舞的枪法便是若溪所教授。但因家中没有长枪,只得将木棍一头绑上一石块用以替代。只是这套枪法之名及其来源若溪并未告于高庆,只说这是高家的家传武学。高庆虽感到奇怪,但也不好多问,只道有得学便可,哪管这套枪法的来历。 “……跃龙式!……旋龙式!……”高庆心中默念,手中的木棍便随其心念舞动如飞。 若溪趴于窗口,正望着高庆,脸上欣慰无比,昨日的事就如同未发生过一般。 高庆连舞一个多时辰,额头已尽是汗水。 若溪扶着一碗清水走来,高庆接过便一饮而尽。这套枪法招式虽不复杂,但一招一式都夹带阳刚之力、异常凌厉,也因此高庆打完后会浑身乏力。 “娘,这前八招我已经学会,可以教我后面几招了吧!” 高庆一脸期待。这套枪法共有一十三招,而且听说最后五招更是威力无穷。一想到此处,高庆便迫不及待了,甚至兴奋得直搓双手。若溪看其跃跃欲试的模样,也被逗乐了,继而伸手轻抚庆儿头顶。 “傻小子,你以为这便算练成了?刚刚舞的那几下险些没把你累趴喽,须知后面几招所需气力可比前面八招不知高出多少倍嘞,还是老老实实练着吧!” 一听这话,高庆可不满意了,嘟着小嘴嘟囔道:“哼,娘又来了,不就是不教嘛,每次都这么说。” 高庆这么说着,双目则是别向他处。若溪并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耐心抚慰这个“傻小子”。 “好好练吧,习武断不可心急,需知痰多可嚼不烂哩。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将前八招挥舞自如,娘便教你下一招。” 说罢,若溪便掏出一条自织的手巾,替高庆擦去那满头大汗。高庆听娘亲这般说辞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也无可奈何。这套枪法劲道十足、刚猛无比,只有男子才适合修习,若溪虽算得上习武之人,但终归是女子之躯,难以修习这套枪法。也因此,若溪只得教授其招数及要领,至于如何能将此枪法挥舞自如,还需高庆自身去琢磨。 第八章傲娇女贼 一日上午,高庆正于河边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乘凉。瞧着远处饮食水草的羊群,高庆伸个懒腰,打一哈欠。 “今天这般炎热,好在这河边有这几棵树,在这乘凉当真是享受。” 正当高庆昏昏欲睡之时,一枚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正打在其胸口上。高庆打一激灵,这石子将他浑身的睡意都赶跑了。 “何人暗算于我!”高庆四处观望,无人应答,高庆甚感怪异。忽然一拍后脑,想起方才受惊竟不自觉说了一口汉话,随即咽痰正声,以蒙古语再度质问。但四周除前方的羊群有发声外,仍无丝毫动静。 “真是奇了。”高庆只道是错觉,便又倒下继续打盹。谁知双眼刚闭,又有一石子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钱额。 “哎哟,是谁!” 高庆再度环望四周,依旧不见得人影。高庆沉默了片刻后一跃而起,向别处走去,口中还大大咧咧道:“不出来是吧,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非将你抓出来不可。” 高庆走到别处去,没了踪影。高庆的身影刚一消失,高庆刚刚乘凉的那棵树上,突然落下一道娇小的人影,身型比高庆还要小许多,那人看向高庆消失的方向,轻笑一声:“呲,这家伙真容易上钩,这样就上当了。” 说完,那人便朝着河边那羊群走去,看其行为,像是要偷羊。不过接下来那人的行为打破了这一猜想,那人没有走到羊群中,而是绕到羊群的另一边,走到一匹在河边饮水的马匹面前,看来此人不是要偷羊,是要偷马。 那人轻轻抚摸了马头,一手拉起缰绳,刚要骑上去,边听到有人大喊:“盗马贼,你往哪跑。” 只见有一人从不远处的草丛跑来,那身影赫然便是高庆。方才高庆并没有走远,只是想瞧瞧是何人用石子丢他,所以故意走开,躲到不远处一草丛中,只为引这人主动现身,高庆也幸自己没有上当,如若不然,这借来的马再弄丢了,被娘教训一顿还是小事,就是不知如何向牧民交代。 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结果右手没能握紧缰绳,继而人未上马背便摔于地面,疼得龇牙咧嘴。刚刚忍痛爬起欲再度跃上马背,右臂就被高庆一把抓住。 那人挣扎着欲摆脱束缚,但任其如何使劲高庆的手都不为所动,依旧紧攥其右臂。 “老实点,你这盗马贼。”高庆不耐烦道。 “谁是盗马贼,你这混蛋,赶紧放开我……” 听到此人发声,高庆一惊,方才发觉这人是一女孩,年貌与高庆似是相若,人还未长开却已落得十分秀气,用娇小玲珑加以形容再适合不过。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你这混蛋……”女孩的手被高庆攥的有些疼,但嘴上仍不服软。 但高庆依旧未松手。在他看来,贼便是贼,不论男女、漂亮与否都绝非善类,不可轻易放过。 “我道是甚么人呢,原来是个小丫头。说,方才是你用石子砸我的,是与不是。”高庆严词厉色地问道。 女孩竟无惧色,反而咬牙切齿道:“是我怎么了,丢你几下会把你丢坏吗?赶紧放开我。” 高庆听这话,兴中火气更甚,但他还是未吼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马,这么小便会偷,日后岂不是连千户万户都敢偷取。” 女孩突摆出一副傲然自得的姿态,傲然道:“他们我何需去偷,他们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东西,只要我想要他们甚么东西,他们都得给我送来,我欲骑你的马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高庆再也忍受不住,心想这女孩要偷我的马,还说的理所应当一般,还道千户万户家中之物皆是她家之物。高庆的手不自觉地攥的更紧,吼道:“你这家伙当真是不要脸,当了盗贼还这般理直气壮,看来我今天非得带你回去好生修理你不可。” 说罢,高庆一跃上了马,也顺手将女孩也拖上来,横置于马背上。女孩似乎有些怕了,小手捶打着高庆的大腿。 “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不然我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阿爸可是……” 话还未说完,高庆便摁住其腰,一掌打在她的娇臀之上,一声清脆的声响突然响起。 “我管你阿爸是谁,你阿爸就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要代你阿爸好好教训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打得更重。” 第九章大将盛意 “你……你敢这般待我,我……” 高庆又拍了一掌,恶狠狠道:“对你这种贼女,就该来狠的。” “你……” 那女孩终于不敢吭声,她隐约觉得若再硬语相对,只会遭到更无礼的对待,只能咬牙任由高庆将她架回去。 “我说你也不用紧张,我带你回去,你也向我阿妈配个不是便可。” “我……”那女子刚欲说话,又不知想到甚么,又将话吞回,沉默不语。不过瞧那紧皱的眉头便能看出,她的怒气依旧,也许正思虑着如何报复眼前这位对自己这般无礼的少年。 高庆见女孩情绪有所收敛,也打算不再用强,将左手从其腰上挪开,高庆虽素来嫉恶如仇,但娘亲也教其大丈夫当扶助弱小、见义勇为之理。高庆见此女小小年纪便要行盗,定是有其难处,只要这女孩愿意告于他们母子,那伸手助她一把也未尝不可,毕竟高庆与他娘亲在草原上可没少得到牧民的帮助。 此处距茅屋不远,马未走多久便到了。高庆还未进栅栏便瞧见门口栓有三匹马,其中有一匹高庆甚是熟悉,此马便是千户博尔忽所骑之马。 高庆一喜,定是博尔忽前来探望他们母子。高庆翻身下马, 此时,若溪正于家中与一男子与两位少年正环桌而坐,似是在商讨甚么,若溪如带贵客一般给来人斟酒且摆上了羊肉。 “你们母子二人这些时日可还安好?”那男子笑问。 “承蒙将军厚待,我们尚好,并未有什么难处。”若溪也是恭敬的回应道。 “你还是那般客气,若溪啊,既然同在这片草原上,那所有人便是一家,有什么难处只管提出便可。”男子大笑,摆了摆手,接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若溪虽说在草原居住已近十年,但其行事依旧讲汉人之礼,而并未变得蒙古人那般大大咧咧、干脆利落。 “若溪,我方才所说之事,你以为如何。”男子继而问道。 “将军费心了,我们母子二人自来到草原便受将军百般照料,怎能再这般劳烦您呢。” “诶,此种小事对我来说算不得麻烦,何需这般拘束。”博尔忽盛情依旧。 “将军,我母子在此处定居已久,若去大营恐有诸多不适,请容若溪思虑一番。” 见若溪拘谨恭敬、百般推辞,博尔忽也有些许苦恼,蒙古人素来有何事便会相互照应,人人甚是豪爽。反之,若无可说服他人的缘由而拒他人盛情,便会使其误认为被人轻视,由此生出隔阂。博尔忽身边的两个护卫似乎觉得若溪不识好歹便要责问,却被博尔忽伸手拦下。博尔忽知若溪是汉人,恪守诸多礼节,博尔忽也能够理解,况且若溪这般表现也不是第一次了。 博尔忽见劝不动若溪,也只得轻叹一声,无奈道:“唉,你们若决定了,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与阿庆日后有何难处,只管到大营找我便是。” 博尔忽话音未落,茅屋的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俊美的少年跑进了茅屋。 “娘,我回来了,博尔忽阿巴噶,您也来啦!”高庆见到博尔忽,心中甚是激动。高庆自小无父相伴,而博尔忽总能不定时来到茅屋探望,并且教授高庆骑马射箭以及摔跤技法,故高庆对博尔忽甚是爱戴。 “哟,阿庆,回来啦!”博尔忽看着那张稚嫩又不失英俊的少年,那张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脸庞也露出了笑容。 “娘,我抓到一个小马贼,我把她抓回来向您赔不是了。”高庆对若溪说道,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诶,你将其打发走便可,何须这么大费周章呢?”若溪的话语虽有不满之意,但却没有责怪高庆。 “这么小便能抓盗马贼了,阿庆,想不到你这么年幼就有这般能耐。”博尔忽也乐道。 “那得亏阿巴嘎平日里教我的本事。” 高庆说着,便把那女孩拉进了门。博尔忽见那女孩有些面善,便上前细观。 谁知这一看,平日里甚是沉稳的博尔忽竟变得一脸惊愕,说出话来。 “托娅!是你?!” 那女孩听博尔忽叫出自己名字,也抬头一望,顿时声泪俱下。 “博尔忽阿巴嘎!” 第十章大汗之女 “阿巴嘎?” 听这女孩如此称呼博尔忽,且博尔忽见到此女所露神情极不淡定,高庆忽然觉得此女身份恐不一般。 “博尔忽阿巴嘎,她是何人,你们可认识?”高庆甚是疑惑。 博尔忽此时可谓哭笑不得,道:“阿庆,她可不是甚么盗马贼,她乃是大汗的小女儿托娅别吉。” 高庆与若溪大惊,本想此女可能身份不一般,谁知竟是铁木真大汗的小女儿。不过有一点甚是怪异,托娅既是大汗之女,为何不在大汗身边待着,却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况且其身份何等高贵,为何会干盗马这等下贱之事。想到此处,高庆疑惑更甚。博尔忽略使眼色,示意高庆向托娅赔礼。 高庆本不情愿,奈何托娅是大汗之女,得罪她恐招致不必要之麻烦,从而给娘亲造成困扰。刚欲开口便听见托娅指着自己向博尔忽诉苦,只言高庆在路上待她怎般粗暴无礼,甚至放出狠话要严惩他们母子,听得高庆心中的疑惑顷刻间便被怒意所取代。 “你只道我待你无礼,你便有礼了?就是别吉又如何,别吉便能盗马不成?干此等下贱之事,只怕有损别吉之颜面吧。”高庆见托娅得理不饶人,也就毫不示弱。 “那、那也不是你待我无礼的理由。在我看来,你定是瞧见我的面容生起歹心,欲借此轻薄于我。” 高庆虽然年幼,对男女之事虽不明了,但也绝非一无所知,听得此言也不禁觉得此女自视甚高。 “轻薄与你,你当你是甚么,除了是大汗之女,你有又何过人之处,不过是仗着大汗撑腰四处作威作福罢了,还真把你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高庆说罢,还刻意别过头去吐一口痰。 “你……”托娅急得面颊通红,她虽年幼却已落得水灵灵的面容,围绕周边的少年哪个不将其视若珍宝,何曾被人这般瞧不起过。 博尔忽见二人已闹得不可开交,只得出面打断,无奈地将托娅拉出门外,以免彻底僵化。若溪见此局面也上前安抚,并教高庆莫要再说。如此一来,二人才不再争吵。博尔忽见高庆知晓了托娅别吉的身份,却依旧硬气、不甘示弱,觉得高庆颇有些血性,心里对高庆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行了托娅,大汗此次遣我离开军营除了传递消息,就是要带你回去。”博尔忽拉着托娅就朝战马走去。 一听这话,托娅似乎极不情愿,哀求道:“阿巴嘎,我不想回去,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老待在阿爸那黑粗大汉面前好无聊的。” “别给大汗添乱了,若是平时倒也罢了,近日草原上极不太平。你若被掠走,叫大汗如何安心。”博尔忽依旧不留情面,又将托娅强行抬至马上,与高庆不同的是,托娅此时坐在马上、之前这是趴在马上。博尔忽回头看向高庆母子。 “若溪,阿庆,我还要把别吉送回大汗身边去,我便不多留了,有什么难处便来军营找我。”说罢,博尔nili忽抱着托娅及随从策马而去。 带博尔忽一行人走远后,若溪方才领着高庆会到茅屋,数落这高庆的不是。 “别吉偷你的马,是不对,但你也不该待她那般无礼,何况她是女子……”若溪对高庆谆谆教导,措辞虽严格,语气却身为柔和。 “需知大丈夫应以宽厚待人,唯有待人以仁,待人以诚,你才可受人敬重。” “知道了娘,我下回若遇见她,便与她赔罪。”高庆郑重其事道。 “嗯,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记住,下次见面万不可再恶语相向,好言待她。” 高庆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娘,刚才阿巴嘎说草原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唉,最近有不少先前与大汗相争的部族残余部落正在四处作乱,希望不要波及到此处来。”若溪轻叹一气,道。 “娘,放心,等我成为草原上最出色的勇士,到那时就没人敢来欺负娘了。” 看着志气高昂的高庆,若溪轻抚其脸颊,微笑道:“娘只希望你平安,不过娘相信你。” 第十一章赏罚分明 茅屋往东北二百余里处,有一巍峨大山,名曰不儿罕山,大山东麓一河流,名曰斡难河。对蒙古人来说,这此山此河如同圣地般存在,并非是因为此处水草肥美、物产丰富,而是此处世代生活着一个部族,此族名曰:乞颜部族。而这一部族诞生了一位旷世英豪,及乞颜部的大汗—孛儿只斤?铁木真。 由于铁木真大汗的四处征伐,吞并部族无数,乞颜部族已成为了草原上的庞然大物。 这两日有人马不断来到乞颜部,河边也陆续建起多个蒙古包,显得甚是繁忙。在密密麻麻的蒙古包群中,一个巨大的蒙古包甚为显眼。倒不是因为大,而是因为此处是大汗与麾下诸将的议事场所。 “阿爸,你女儿被那样欺负,你就不管管吗?”此时在帐中有一女孩正向一大汉撒娇,此女便是被博尔忽带回大营的托娅,那大汗自然就是大汗铁木真。 “你怎么说也是我铁木真的女儿,怎能被拍几下臀便哭哭啼啼的。再有,谁教你去偷人家的马,人家还不生气啊。”铁木真清楚马匹对草原牧民而言有如同手足之情,羊被盗也就罢了,若马匹被盗自不会善罢甘休。 “可人家急着回来嘛,我的马又丢了。”托娅一脸委屈。 “唉,我都与你说了这草原最近不太平,你却还老往外跑。”铁木真无奈道。 “阿爸,不管怎样女儿总是被人欺负了,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托娅仍不死心,说什么也想争回这口气。 “报!”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 “好了别闹了,你先回你阿妈身边,你逃出去这几天你阿妈可甚是着急,阿爸还有军务需处理。”铁木真的脸色忽变得严肃,与方才哄女儿的样子截然不同。 托娅见铁木真这般,也不敢再撒娇了,铁木真每遇军务大事皆会露出这般神情,如若再纠缠只会惹怒他,他虽是铁木真的女儿,但不代表铁木真不会对其发怒。于是乎,托娅再有不甘也只得离去。待其离去,铁木真唤入守卫,方才知诸位大将已经到来,连忙出帐相迎。 铁木真将诸将请入帐中,来人皆是其麾下大将,“四杰”除博尔忽外的其余三杰: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也尽数到来。 “大汗,我们此次对塔塔尔部的征伐真可谓大获全胜。”木华黎举杯向铁木真道喜。 此次铁木真征伐塔塔尔部,既为统一,但更多是为了复仇,其父也速该当年路过塔塔尔部受骗饮下毒奶酒,以致回族后三日便毒发身亡。因也速该病亡,乞颜部失了主心骨。铁木真一家饱受部族离散、备受欺压的艰苦,如今铁木真重振了乞颜部,自然不会放过塔塔尔部,应其父遗命:所遇塔塔尔部高于车辖的男子尽数诛杀,剩余男女老幼皆掠回为奴。 铁木真举起酒碗,道:“嗯,此战哲别功不可没,若不是他一箭将敌方主将射杀,此战我们恐怕还需付出更大代价。” 听闻大汗这般称赞哲别,诸将点头称善,唯有一人不甚高兴,这人便是博尔术。只因去年哲别归附大汗之时,博尔术曾与其当众比试箭术却遭惨败,使其在诸将面前失了颜面。如今大汗这般称赞哲别,博尔术自然有些不快。 铁木真环顾了四周,却未见到哲别。 “哲别呢?他为何没来?” 博尔忽道:“哲别跟随四王子外出打猎了。” 铁木真闻言,叹道:“唉,我这些孩子就没几个让我省心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博尔忽笑言:“大汗不必忧虑,有哲别跟随,四王子也不会有甚么事。” “但愿吧,不过还有一事,我此次战前有言在先,战胜追击之时,不得取战场遗物,待战事一毕再行发放。我听说火查尔与答力台在战胜之时公然违令,去夺塔塔尔部的牲畜财物。如此公然违令当严惩不贷,他们所掠之物必须全部充公。” 说着,铁木真命忽必来待哲别归来后一同去收缴,并严令日后如有再犯,必军法处置。 诸将没有一位向铁木真求情的,只因铁木真素来得功者赏,违纪者惩。在军纪面前不曾留得半点情面,即便是最为亲信的大将。 “庆功的事日后再议,说回正事。”铁木真严肃道。 “此次塔塔尔部被我等击败,金国恐不会坐视不理,诸位怎么看?” 帐内诸多大将也不再欢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塔塔尔部与金国素来有联系,可说是是金国维持草原势力平衡之关键,如今被乞颜所灭,金国断然会有所行动。 “金人每三年便要侵犯我大草原一次,草原诸民早已怨声载道,如若他们欲借此事再度来犯,便让他们瞧瞧我们弯刀的厉害。”一青袍大将怒吼道。 “速不台将军此言差矣,金国地广人众,更拥兵百万,我等若与其死拼,只怕是以卵击石哦。” “桑昆,你莫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他金人再强又如何,我们草原民族的弯刀弩箭也不是吃素的。要我说,你们乃蛮若个个皆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也不会勉强。”博尔术素来高傲,最容不得他人说自家实力不济。 “你说甚么!你不过是铁木真的部将,也敢这般与我说话。我不过看我安答的面子,你觉得我会自降身份与你说话吗!” …… “都别吵了!” 第十二章丛林奇遇 突如其来的吼声力压全场,铁木真不在沉默。 “金人若来犯,我等绝不会束手就擒,但金人未有动静之前,还不可轻举妄动,先稳住他们再图大计。”铁木真此言,诸将倒也赞同。 “那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与博尔术同位四骏的木华黎问道。 “木华黎,明日遣信使去中都,说我们明年三月将要举办竞马会,那时草原所有少年勇士皆会参加,邀金人前来共庆。”铁木真道。 “得令,不过大汗,让金人观我们竞马会,只恐多少会暴露我们实力啊。”木华黎疑惑道。 “我就是要这般,让金人觉得我等向他们没有保留,令其放心,便可先稳住他们。当然,他们若要直接动手,我们也须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铁木真道。 …… “今天当真是运气不佳,都快三个时辰了,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高庆此时心里甚是不快,好不容易有一整套新的弓箭,再一次出来打猎,却不曾想连根兔子毛都不曾见得。因好几日未曾出猎过,为了到更远的地方以捕获更多猎物,高庆还特意向与娘亲辞别一日。 “这么大一树丛竟连只鸟都没有,真扫兴,难不成这次要空手而归不成。”高庆一想到此处,便不甘心的踢飞了一块石子。那颗石子飞出老远,直飞入一处草丛中,发出一声响。紧接着一只狍子跳了出来,想是被石子惊吓到。 高庆大喜,不慌不忙从弯弓搭箭。那狍子的速度甚快,不过数息便跑出几十步外。正当狍子要跑进远处深丛之时,高庆放开弓弦,一箭飞出。只听见弓弦响动,远处的狍子应声倒地,但随即有翻身站起向树丛跑去。 见狍子跑入树林,高庆也撒开双腿追上去,他确信自己射中了,接下来只需跟着狍子,待其失血过多倒地即可。 只是那狍子跑得老远,高庆追了半个时辰才追到狍子。看着已经倒地的狍子,高庆笑道:“小家伙,让你跑,害我追了你这么久。我该想想如何料理这畜牲,好给娘补补身子。” 正当高庆正乐着,忽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高庆回头一望,只见一匹黑马朝自己走来。高庆见到此马,只感觉甚是眼熟,却不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那黑马走到高庆面前,用马首轻蹭高庆,并轻声鸣叫。高庆知此马在向自己示好,就是不知此马为何对自己这般亲昵。不过高庆自幼与羊马为伴,有马主动贴近自己自然也甚感亲切。高庆轻抚马背,突然摸到一道不甚起眼的伤疤,看到此疤痕,高庆猛然想起十几日前在沙场的偶遇。 “我道是谁家的马呢,原来你便是我那日遇到的黑马啊!那日的伤口皆以痊愈,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你了!”高庆抱住黑马,大笑道。 接下来这黑马不论高庆走到何处,都紧紧跟随。 “瞧你这般,是要随我走吧!” 那马轻呼一声,依旧走到高庆身旁。高庆心中暗道:莫非那日我在沙场替他处理,伤口解了马鞍,这马心生感激前来来报答与我,若真是如此,此马倒甚通人性。 “既如此,我给你起一名,看你通体漆黑,边唤你大黑如何。”高庆虽自小受娘亲指导习汉话写汉文,但不论学多少总能忘掉许多,故此时也只能看马相而起名。 那马似乎听懂了高庆所说的话,便竖起双耳,又叫了几声,看起来甚是高兴。高庆想到那日取下的马鞍与缰绳还在家中,不想今日还能再度给它披上。 高庆扛着狍子刚想回去,就听见有人喊道:“那位朋友,请等等。” 高庆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肤色略显漆黑,身穿皮袄的少年骑马过来。那少年看起来与高庆差不多大。高庆见他叫住自己,不知有何事,那少年来到跟前,道:“这只狍子是我方才射倒的,朋友你将其捡走恐不太好吧。” 一听此话,高庆心头怒意忽起,但仍强带微笑回道:“朋友,这话从何说起,我今日一上午就打得这么一只狍子,怎又成你的了,朋友不会认错了吧。” 那少年翻身下马,指着狍子身上的箭道:“此箭便是证明,此乃是我随身所带之箭,我岂会认错。” 那少年说着,从马身上取下一支箭,举于高庆面前。高庆见此箭觉得怪异,这少年所用之箭与他甚是相似,也难怪会认错。 高庆道:“你所用之箭与我甚是相像,只是这狍子我追了它半多个时辰方才将其擒下,我定不会认错。” “呵,你的箭也是这般,这绝不可能,这位朋友你莫要在说笑了,你可知此箭是什么人拥有的。你若有拿出来我看看可否。”那少年轻笑一声道。 高庆虽知此少年略带嘲讽之意,但高庆尚能理解。他所用的箭是博尔忽给他的,至于眼前这少年为何也能持有,高庆不得而知。只下意识的往背后抓取,却想起他的箭袋放在马鞍上,适才追狍子追的急,也不知今日骑出来的马现在何处。高庆暗暗叫苦,这是第二次不见了马的踪迹。 见高庆脸色微变,那少年还以为高庆的慌话为自己所戳穿,故而有所惊慌。顿时脸上有了轻蔑之色,将高庆当做不要颜面的人,便不想与高庆费得口舌,一把朝高庆肩上的狍子抓来。 “莫要多说了,快将狍子还来。” 高庆见少年似有动粗之意,也觉得多说无益,边闪边道:“这狍子便是我射的,我不会让与任何人,你若要强取那便将我放到便是。” 那少年也见此,也道:“好,既说不通,也只能动手,咋也不管次狍子是谁射的,你我打斗一场,谁赢了归谁便是。” 第十三章初遇敌手 二人眼看便要动手,蒙古人对猎物看得极重,谁欲夺走自己手中猎物便可视为挑战,如同抢亲一般。而猎物最终归属也常由一场比试较量而定,最终结局必是强者将猎物取走。 高庆将狍子丢在一旁,他知道日之事恐难善了,但高庆并未胆怯,他心知蒙古人连新娘都可强抢,何况是小小猎物。如若自身不强,哪怕被夺千百次,心中纵有万般不甘,也是无可奈何。高庆誓要成为草原最勇猛的勇士,也是这原因,只有自己足够强壮,才能保护娘亲不收恶人欺辱。 高庆与那少年对面而站,四目相对。 “你我比试摔跤,谁赢归谁。”那少年身躯微弯,目光锐利,如同扑食的苍狼一般。 “就这么办。”高庆毫无退缩之意,也如虎蹲般摆好架势。 一阵狂风掠过,二人如饿虎般抱成一团。二人伊始皆以蛮力相对,企图以力量将对手一举制服。可谁知二人气力相当,便这么撕扯拉拽半天,谁也不显败象。高庆虽未输,但心中颇为吃惊。他自小力大过人,他家周边牧民的孩童无一是其对手,这也令其在周围小有名气,今日是他头次与他人这般纠缠,如若这般下去,当真胜负难料。 高庆心中暗道:“这人年纪看似与我相仿,这力气却不见弱于我,好久不曾遇到这般对手了。不过我今日一个早晨就打了这么只狍子,我若败了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高庆心生不安,便将其所习得的技法一股脑托盘而出。那少年似乎也是这般想,也不再留任何后手。二人由蛮力相抗逐步变为技法相搏,蒙古摔跤技法的扑、甩、拉、绊、推等所有招式组合在此二人手中一气呵成,搏斗甚是激烈。 二人斗了半晌,气力已乏,仍未分得胜负。那少年口喘粗气,看着面前同样汗流满面的高庆,很是诧异。高庆也甚感怪异,方才与这少年相搏之时,他使出的所有技法被此人尽数化解,而对方所使的技法高庆也总能找到破解之法,若这般斗法终难取胜。 高庆只觉得今日遇了对手,愈战愈欢,觉得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那少年瞧高庆的眼神也变得微妙,即伸手叫停。 那少年转身回到一旁,抓取一张弓与两支箭,道:“再这般斗下去,只恐明日也分不得胜负,不如我等再以箭术一论高下。” 少年此时言语较先前少了一丝不屑,反而多了一丝敬重,显然方才的比试令其刚开始正视高庆。 高庆应允,少年将一支箭交予高庆,走至数十步外一棵较粗的树干,以弯刀粗刻三环以作标靶。 “你我谁的箭离那靶心更近,谁便赢,谁先射。”少年道。 “你先罢。”高庆道,高庆只恐其动手脚,令其先射一来看其功底,二来可照其依样画葫芦。如此一来,即便胜不得,也不会落败。 那少年道:“既如此,可别被吓得连射都不敢射了。”说罢,便拉开弓弦射出一箭,只见那箭直直飞出,正中圆靶,离内环靶心恐不足半寸。高庆暗暗吃惊,这少年也可谓是箭无虚发,那圆靶相距四十来步,常人能瞧见那标靶已是不易,更不论射中内环。 少年昂然自得,将弓递与高庆。“到你了,你的弓不比我的好,用我的弓来射罢。” 高庆也没客气,接过那张弓便连拉数下,这弓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在蒙古武士所用之弓弦也不过如此,高庆弯弓、搭箭、射出近乎一气呵成。二人瞧着箭尖钉入树干,且几乎与那少年所射之箭相撞与一处。 如此一来,二人又是胜负难辨。那少年又思考片刻,便到马边取下两把弯刀,又以兵器论个高下。那少年此时待高庆已无分毫不敬,倒有一丝极似棋逢对手之快感。 “我用不惯弯刀,这局便算你赢了。” 高庆并未说谎,只因高庆自习武起所练的便是娘亲传授的枪法,弯刀对高庆而言并不适手。那少年见此,也不为难。走到狍子边将其身上箭取下,道:“倒是挺干脆,你的本事甚是不错,就凭你方才那一箭,若非这狍子上插的是我的箭,我还真愿相信这狍子是你所射。这只狍子给你罢,也不枉我们今日相遇之快。”对他而言这只狍子的得失已不甚重要,他隐约觉得高庆是一值得相交之人。 高庆心头有些郁闷,这狍子分明就是他所射,如今这少年却要用它来使人情。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借着台阶下了,否则再比高庆没有十成把握能胜得了他,便不客气的就要将狍子背起。 就在此时,高庆听闻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丝动静,高庆隐约有丝不安。 第十四章相见恨晚 那少年好像也感觉到什么,回头一瞧。只见身后草丛有些动静,二人刚欲走近观望,便觉得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丛中扑出一头苍狼。那少年闪躲不及被恶狼扑倒在地,只得以胳膊顶着狼颈。高庆见了苍狼,只觉两腿发软,不知所措,因为高庆先前受过狼的惊吓,故而对狼万分畏惧。 那少年纵然有些力气,但又怎能比得过苍狼,只得看着苍狼的獠牙渐近。但下一刻,一人影跑来,将苍狼从少年身上推离,少年看清来人,不是高庆还能是谁。 高庆只觉得不可思议,方才见少年陷入险境,却不知为何本能的生出一股力气朝那恶狼扑去。高庆沉浸与惊愕当中,却不知那恶狼一个翻身站起,随即恼羞成怒般又扑向了高庆。 “快闪开。”少年大喊,高庆方才回过神来,却见苍狼扑来,躲已是躲不过去,高庆只得本能的以双臂遮面。 在苍狼将扑倒高庆的一刹那,只听“啪”的一声响,那苍狼整个飞了出去,随即倒地挣扎了会便没了动静。高庆与那少年走进一瞧,只见那狼的脖颈上多了一支箭,必是有人救了他们。 “你们没事吧。”一个黑袍大汉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把大弓。 “无甚大碍,还好百户长来得及时,拖雷谢过了。”那少年走到高庆面前,躬身行礼道:“方才多谢相救。” 那少年清楚,方才高庆若不出手,此时此刻时他极有可能被那苍狼的獠牙所伤。 “兄弟言重了。”高庆也颇为客气,随即看向那黑袍将军。高庆一见这黑袍大汉,就觉得很是熟悉,加上他方才就自己的那一箭,高庆确定他便是那日在战场上所见到的神箭手。一想到这,高庆看这大汉的眼神尽是崇拜与感激。 “拖雷,你射的那只狍子,我找到了。” 那黑袍大汉笑道。那少年一听此言,惊愕的瞧了瞧高庆。此时这少年才相信了高庆所说的话,高庆没有偷他的猎物。但他依旧想不通,高庆为何会拥有与他一样的箭,而且高庆摔跤的招数与这般相像。虽然一肚子疑惑,但他还是决定向高庆赔不是。 “方才实在对不住,我叫拖雷,这位是百夫长哲别,兄弟如何称呼?”少年笑道。 “高庆。” 似乎是方才比武甚欢,且知道是误会,拖雷言语之间已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多了一丝惺惺相惜。二人闲聊一阵,高庆才知晓拖雷是铁木真大汗的四子,也是博尔忽的爱徒。他们二人所用的箭矢皆是博尔忽所赠,这才有了刚才的误会。今日若非哲别将拖雷而猎物寻来,二人即便心心相惜也难免会心生芥蒂。 拖雷早就听闻师父博尔忽收留了一对汉人母子,博尔忽对高庆更是赞叹有加,故而拖雷也颇想见见这位汉人子弟。高庆与拖雷虽年幼,但却天生豪爽过人,二人似乎没有贵贱观念,相谈甚欢,皆有相见恨晚之意。 高庆向哲别行礼表示谢意,适才若非哲别相救,只怕他是非死即伤。 “举手之劳,倒是你适才见拖雷遇险舍命相助,也当真是勇气可嘉。”哲别的言语甚是柔和,高庆也暗叹哲别这么一个箭术卓绝的强者竟是这般无架子、平易近人。 拖雷看高庆有几分本领,一想到方才与他未分出个高低,便邀其半年后的竞马赛,再以骑术一较高下。高庆也是个不愿服输的主,二人便相约竞马赛上相见。 高庆扛着狍子带着大黑马离去后,哲别方才言道:“这孩子天赋不错,也颇有胆识,假以时日定有作为。” 拖雷疑惑道:“百户长何出此言。” 哲别轻笑一声,道:“早在殿下与他比试之时我便在百步之外暗中观察了,适才那恶狼出现之时,我看他双股皆颤,足见其恐惧万分。而殿下遇险,他却舍身相助且险些被恶狼所伤。那时他尚不知殿下的身份,又因那狍子对殿下定然有怨气,他却能抗拒自身恐惧出手相助,足见此子气度不凡。” 拖雷闻言,也是颇为赞同。 “而且殿下,有无察觉,他的箭术甚是不错,恐怕比殿下更胜一筹。”哲别又说道。 “为何?”拖雷这会有些许不满,方才高庆那一箭并无比他更近靶心,二人并未分出高下。为何哲别说他的箭术更胜一筹。 哲别笑而不语,带着拖雷走至先前刻靶的树干前,指着那两枚几乎撞与一处的箭头。拖雷这才发现,高庆那一箭并非瞄着靶心,两支箭矢这般接近也是高庆有意为之。 看拖雷似乎知晓奥妙,哲别又道:“此靶乃是你所刻,他不知你有无使诈,故而刻意将箭射向你的箭矢,如此一来,即便不能胜,也不会落败。” 哲别不愧是箭神,百步之外也能观察的这般仔细,拖雷望着高庆离去的方向,道:“高庆,你究竟是何等人物?” 第十五章萨满秘学 高庆回到茅屋后便将那日从大黑身上取下的马鞍与缰绳再度翻出,高庆从未想到自己亲自给它取下的马鞍缰绳又亲自将其套回原处,大黑甚通人性,若溪对大黑也是颇为喜爱。 高庆眼下想做的便是尽快磨合他与大黑的默契。 “大黑,这些日子恐要辛苦你一番了。” 高庆自昨日别了拖雷哲别二人,便将此竞马一事告知娘亲,若溪见高庆也有兴致,且是四王子所邀,也不反对。虽争得娘亲同意,高庆对竞马赛一无所知,为能了解竞马赛之详情,高庆刻意跑去军营求教于博尔忽。 “哦,阿庆,你说要参与此次竞马会。”博尔忽惊奇满面。 “是啊,拖雷邀我同去,而且听他说此次竞马会若能夺的魁首兴许能得草原上的高人传艺。”高庆甚是期待,他本对这次竞马会并无太大兴致,但一听有这等好处,高庆便不淡定了。 “拖雷说的大致不错,你若能得胜,兴许还能得到一绝世武学。” “诶,绝世武学,是甚么?是甚么?” 高庆一听更不淡定了,与平时的沉稳截然相反,似乎是回复孩童的本性。素来稳重严肃的博尔忽见此,也忍不住轻笑。 “但并非绝对,况且这次竞马会恐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博尔忽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凝重道。 高庆虽见博尔忽神色凝重,却不曾理会,只顾问那绝世武学。 博尔忽知道高庆一听到武学便如痴狂一般,心中除了武学便容不下其他事务,为此高庆也没少吃亏,这点连他娘亲都对其毫无办法。 经博尔忽说,此武学名叫扎列万象功,若能夺得魁首,兴许能修习。如能练成此绝学,据说能感知世间万物、汲取天地灵气,内功修炼的速度足比常人快数倍不止。但此乃萨满教秘学,素来修习者皆是我草原上人,高庆的汉人身份到时候恐他人会有二话。即便无人反对,此绝学从古至今能修成者少之又少。对这些,博尔忽也甚感无奈。 但高庆仍手舞足蹈,他似乎只关心这武学是甚么,根本不管他人如何看待,也不管这武功多难修习。只要遇着什么武学,高庆总耐不住性子。高庆听完博尔忽所说,半年后赴竞马会的想法更是坚定了不少。 高庆离去之前博尔忽还特意教了他一套弯刀刀法,叫高庆回去后好生练习,不得懈怠。 高庆回到家中便按博尔忽说的,开始苦练马上功夫。这两日高庆发现,大黑虽还是小马,马力却不逊于一般的成年马匹,那四蹄奔驰起来甚是灵活,若日后长得大了会是什么样子。蒙古人是活在马背上的部落,当中多有大志少年,对他们而言得一良马乃是重中之重。 若溪自知高庆欲参与竞马会,其本不愿意,恐高庆在那大赛上出什么变故。但无奈高庆对此事极其倔强,若溪也劝他不动,只得应允。 为使高庆即便不能夺魁也有自保之力,若溪也只能将那枪法的最后五招尽数教与高庆。并对高庆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出。若溪知高庆未能将此套枪法运用自如,而这枪法又是异常刚猛,一旦使出高庆必定耗尽全身气力,也怕高庆出手不知轻重,伤了其他草原的少年而得罪有权势之人,故此枪法只能做保命手段。 高庆虽不善习文,但习武却是聪慧过人,不出十日便将那枪法学得有模有样,就连博尔忽所教的刀法招式也记熟了。若溪看高庆天资过人也甚是欣慰,只有一个顾虑便是关于高庆的身世不知该何时告知与他。 这日晌午,高庆照旧在茅屋周围练武。 “雀雨枪……游龙式。”高庆默念招数,枪头接连刺出,数息之间便刺出刺出数十枪。这套枪法越到最后,越是劲力十足,所耗的气力也就更多。 “第十三式,霸王万钧坠。”高庆猛吸一气,一跃而起,手上长枪重击于地,竟将地面劈出一道深深的缝隙,一套枪法使完,地面留下大小坑缝数不胜数,树也倒了数棵。打完最后一招,高庆早已筋疲力竭,便拿起水袋狂饮。 “这枪法果真威力十足,若能像娘说的那般融会贯通,那得有多大威力。”高庆看着周围一片狼藉,暗叹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