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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纪元》


 第一章失去的珍宝

火焰在熊熊燃烧，翻涌的火浪就像一条条扭动身躯的狰狞巨蛇，在肆虐，在尽情嘶鸣，在焦黑的大地上游荡。
它们相互交织，吞噬了无数的街区，爆炸的轰鸣声不时响起，刺鼻的硝烟携裹着灰烬和星火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救命，谁来救救我，不想死，不想死！！
被压在焦黑废墟下的人，血肉模糊，他们艰难的伸出手臂，绝望的哀嚎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
孩子，我的孩子啊，不要把她丢下，让我回去救她，求求你们了！！
被逃难的人流推搡着倒退的妇女只能远远听见被逃难者冲散的女儿的哭泣。
在刺耳的喧哗和咆哮里，她逆行的纤细身躯被那些强壮的男人撞倒，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鲜红的血汇流成河。
不要慌乱，我们会保护民众安全撤离的，你们冷静下来，先让老人和孩子避难，先让老弱妇孺撤退啊！！
身穿军装的中年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拥挤的人群发疯般涌向护送逃难的运输车，老人和小孩的哀嚎哭泣此起彼伏。
“冷静啊，我知道大家很害怕，可是慌乱只会让现状更加糟糕……来不及了，大家分流人群，重点保护走散的孩子，孕妇和老人！！”
眼看自己的话如石沉大海，在那些嘈杂嘶哑的人群里掀不起风浪，中年军官咬咬牙对自己的部下们厉声说道。
“那个混蛋，究竟还要杀死多少人，前锋部队没能拖住它吗，最近的S级战力多久可以到达，那个家伙毫无疑问是S级的，普通的重火力难以压制它！！”
远处的炮火声还在继续，可相比之前浩浩荡荡的装甲部队行进和火炮齐发的轰鸣，已经显得很微弱，损失惨重吗……
“吼……吼……吼！！！”
低沉的嘶鸣如同潮水般从远方涌来，那是无法言说的未知生物的咆哮。
玻璃顷刻碎裂，林立的高楼和坚硬的地面都在震颤，让一些猝不及防的人急忙捂住耳朵，面露痛苦。
硝烟弥漫的炽热火海里，一头魁梧的庞然大物远远注视着中年军官他们，它果然盯上了这高密度的拥挤人群……
可恶，民众还来不及撤离啊，为什么，派驻此地的那些奥托那么轻易就被击溃虐杀，只有我们了，混蛋！！
“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在支援力量到来前，我们将是掩护同胞撤退的最后一道防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因为没有派上用场，我们没少被人说是吃白饭的，可现在，现在是展示我们价值的时候了！！
铁血的军人，绝对，绝对不能屈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中年军官举枪鸣声，看着那些瞬间寂静的人群发出阵阵咆哮。
他紧握着枪的手掌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在颤抖啊，果然还是怕的要死，自己在那种级别的怪物面前，就算战斗也是以卵击石。
可是，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身为国家的军人，他们必须站在同胞的前面，用自己的生命去争取民众的一线生机！！
哪怕只是多一点点也好，起码，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如果当了逃兵，不战而逃，抛弃了同胞，就算不被军法处置，他们也会被愧疚和自责折磨！！
“誓死不屈！！！血战到底！！！”
那些忐忑不安的群众，还有年轻的士兵，似乎有了一点支撑，恐慌的神色有了些许改善。
原本混乱的人群在中年军官的呐喊下，开始一点点顺着军人指引的路线渐渐撤离，步伐放缓了，可行进的效率却提高了很多。
“要来了，整顿队伍，炮兵瞄准那个怪物前进的方向，用火力牵制。
它的要害是头部和心脏，火力随时准备，一旦它靠近，就制造一片掩护区，趁机发起攻势！！”
呼……呼……呼……
中年军官的号令之后，那些筑起防线的军人们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呼吸，声音沉重，掺杂着沉闷的心跳。
轰～～轰～～轰～～
地面在震颤，某种巨大生物在移动着，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扭曲了，赤红的火在熊熊燃烧，像滔天的火焰巨浪席卷而来。
那个怪物来了……
军官心知肚明，它在狩猎，可相比果腹，那个怪物更沉醉于杀戮的快感，它是为杀人而杀人的刽子手……
S级的原神，让半座城市沦为炼狱的怪物！！！
…………
“爸爸，妈妈，快点，我们快点逃，我们快点去避难吧，爸爸，说话啊，爸爸……”
黑色的轿车翻倒在地，开裂的油箱溢出刺鼻的汽油，暗红色的鲜血滴溅在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在嘶鸣着。
“爸爸，你睁眼看看我，不要，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啊……”
少年面露绝望，他一次次呼喊那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男人的侧脸上，鲜血和碎肉混杂在一起，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显得自欺欺人。
“小希，你快走，爸爸已经死了，你快逃到汽车南站去，那里有驻扎的军队，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不要管我们，快逃……”
脸色苍白的女人动了动扭曲的手指，她艰难的睁开眼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用虚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妈妈，妈妈，你还活着，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安全区！！”
少年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希望，他急忙抓起自己母亲的手臂，想把她从变形的轿车里拉出来。
“小希你快逃，现在离开你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妈妈的腿和腹部都被碎裂的金属碎片刺穿了……
已经没救了，快逃，不要自欺欺人，你快点逃走吧，妈妈求你了……”
脸色苍白的女人看着自己倔强的儿子，虚弱的低吟着。
他瘦小的身躯也是伤痕累累，高温的灼烧让他的手臂散布着触目惊心的烧痕。
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祈求，她吃力地甩开自己儿子颤抖的手掌，绝望的说道。
“快点逃……快逃……”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无数耀眼的火光掠过他们的头顶，向着硝烟弥漫的街区深处扑去。
瞬息之间，强劲的冲击波携裹着无数碎石残屑扑面而来。
在那此起彼伏的炸裂中，少年几乎被波及的余威震晕过去。
…………
“继续开火……继续开火……继续开火！！”
中年军官一次次咆哮，声嘶力竭，喉咙仿佛被硬生生撕开，每一次咆哮，都比之前更加吃力和艰难。
不能停下来，他很清楚，仅仅凭借这些普通的火力，根本不可能杀死一头，可以用一己之力摧毁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之师的怪物！！
“那是……快寻找掩体！！！”
持续的炸裂声突然被未知巨兽的嘶鸣掩盖，那震耳欲聋的嘶鸣，如惊涛骇浪，又如无形的漫天箭雨，杀气腾腾。
耳膜开裂了，鲜血瞬间从迸裂的伤口喷溅，护目镜被无形的音波震碎，尖锐的碎片扎进了他们骤然紧缩的瞳孔，哀嚎声直冲天际。
“小心天上坠落的赤火流星！！！”
中年军官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的鼻孔里面溢出鲜血，头脑仿佛被用力锤击，视线模糊到浮现无数重影。
刺鼻的硝烟，刺耳的哀嚎，遍地的鲜血，都显得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
这是梦吗，自己是在做梦吗，那就让这场噩梦快点结束吧……
直到他被一股强烈的罡风掀飞，焦黑的残肢断臂从他面前飞过，滚烫的鲜血洒满他皮开肉绽的脸，他才被拉回残酷的现实。
“老张，啊啊啊！！！！！”
中年军官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被一团炽热的火焰吞没，他似乎转过头，对自己竭力哀求着什么，可下一刻，他已经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军官在哀嚎，他看见无数火团从天而降，带走了那些士兵的生命，而自己，无能为力。
那里面，不仅仅有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老战友们，还有很多稚气未脱的孩子啊，他们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这么早就结束啊！！
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绝望，根本没有争取到时间。
那个怪物，只是在戏耍我们，它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它眼里，我们只是虫子。
可即便如此，就算只是垂死挣扎的虫子，我们也要继续战斗……
“哪怕只是多争取一秒，哪怕只剩血肉之躯，我们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啊，就算全军覆没，也绝不能退后半步！！”
民众还没有撤离完毕，我们已经不可能让他们全部避难了。
可即使知道他们全力以赴也不会让结果改变多少，也要去战斗，这就是他们的任务，是他们的使命！！
中年军官奔跑起来，他避开那些被融化，被灼烧的装甲车和焦黑尸骸，义无反顾的向着那个硝烟之中的庞然大物冲去，手里的枪喷涌而出细长的火舌。
可是，炽热的火浪在他身后炸裂，他就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背部的皮肉筋骨瞬间喷溅而出，泛起无数顷刻蒸发的血沫。
我好弱，真没用，什么用场都没派上，谁能救救同胞，救救那些哀鸣的民众们，救救我的战友们，不管是谁，救救他们……
军官瘫倒在地上，生命在流失，一种无力感和愧疚感却席卷而来，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就因为是可怕的怪物，因为无力抗衡，就作壁上观，对同胞的死活不管不顾吗……
真没用，如果当初可以通过试验，也许就可以拥有抗衡原神的力量了，是我没有那一份天分和运气，所以我什么都保护不了。
什么都不愿舍弃，就什么都不会得到，我已经舍弃了很多，可我依旧这么弱小，简直是讽刺至极，好讽刺，好没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的牺牲，绝对绝对是有价值的，你们为我争取了支援的时间，安心的死去吧，接下来，是我的职责……
中年军官若有若无的听见了低沉的声音，不像是人类，而是某种沉闷的嘶鸣，可他却听懂了这些话。
意识消失前，他隐约看见一个浑身覆盖银灰色装甲的巨人从他面前走过，两把锋利的钢刃锋芒毕露。
原来是你啊，太好了，我们的牺牲，不是一文不值的，我的部下，我的战友，他们没有白白送命，我们，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两行掺杂着滚烫鲜血的热泪滑落在地上，放眼望去，中年军官率领的部队，尸横遍野，他们已经，全部牺牲……
银灰色的巨人沉默不语，他被外殖装甲武装的魁梧躯体在颤栗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无法压抑的怒火。
金色的瞳孔，看不出喜怒，深邃的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一股阴沉的死气随着他的喘息四溢开来。
银色巨人飞奔起来，大地在轰鸣，岩石的裂痕蔓延扩散，他的每一次落地，都会凹陷碎裂的深坑。
“啊啊啊啊啊！！！！！”
震天动地的咆哮，银色巨人在嘶鸣，像一头横冲直撞的洪荒巨兽，向着那硝烟中的黑影扑杀而去……
…………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让少年的头脑震颤，视线好模糊，耳膜几近炸裂，耳鸣回荡着，刺痛不止。
救妈妈，要把她救出来，要一起逃出去，小希本能的拉扯自己的母亲，却几乎听不见女人惊恐的哀鸣。
“小希，不要看后面，快逃，不要管我了，快点逃走啊！！”
女人绝望的抽泣，也许是母亲对孩子安危的强烈执着，她仿佛回光返照，爆发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孩子推了出去，泪水随着她的嘶鸣，不断流淌。
“轰隆隆！！！！！”
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天而降，将困在变形轿车里的女人，和她早已经死去的丈夫碾碎，她的抽泣戛然而止。
那只推开孩子的手臂随着轿车的爆炸，在半空中飞舞了几圈，最后被蔓延的火海吞没。
这一切都在少年的面前发生，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逃，要逃，可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恐惧蔓延全身，直面着，自己直面着那头摧毁了自己的家园，现在又杀死了自己双亲的怪物。
快动啊，动起来，不能坐以待毙，可是，自己怎么可能逃得掉，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无处可逃了。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自己会死，所以他才会想要在母亲身上寻求一点点安慰，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自己真的，是一个自私卑劣的孩子……
“嘶……嘶……嘶……嘶……”
一头小山般魁梧的紫色巨兽直立着，发出蛇一般沙哑的嘶鸣。
它那四颗无死角转动的墨绿色眼睛聚焦在少年身上，它俯下身，那颗布满锐利骨刺的狰狞头颅直勾勾盯着惊恐的少年。
呼，它吐出一股腥臭的炽热浊气，利刃般的铁齿和唾液混杂着，让人毛骨悚然。
即使它没有立刻袭击，可是这股泰山压顶的压迫感，也足以令人窒息。
这个怪物在注视自己，小希本能的知道，他僵硬的身体保持着仰头的姿态，和这头近在咫尺的恐怖巨兽相互对视。
自己甚至可以在它的眼睛里看见一个面露惊恐的卑微懦弱的少年，真是不堪入目，自己丑态百出。
想死，已经无地自容了，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无处安身，这样的自己，早晚也会死在这个日渐混乱的世道。
自己早晚都要死，那死在一头这么厉害的怪物手里，也不算太糟糕吧。
它似乎确认了自己的长相，缓缓起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寒芒，又带着一点讥讽。
仿佛在说，找到你了哦，你真是弱啊，既然被我找到了，那就去死吧。
它也是在这样做，它再次抬起脚，小希的头顶被阴影笼罩。
就像碾碎自己的父母一样，它也会一脚把自己踩成肉泥，也许自己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就结束了，没什么好怕的……
“轰隆隆！！！！！”
紫色巨兽猛的践踏下去，附近的水泥地面瞬间碎裂，石块飞溅，烟尘滚滚，可它却没有露出碾死虫子的快意，它向着不远处望去，神色有些阴沉。
呼……呼……呼……
少年瘦小的身躯从布满裂痕的街道上艰难的爬了起来，飞溅的碎石让他皮开肉绽，破烂的衣衫下露出鲜红的细长伤口，他大口喘息着。
明明决定赴死，可却在最后一刻本能的选择了活下去。
自己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也并不容易，他不想死，他畏惧死亡。
哪怕明知道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也想要去争取渺茫的希望。
逃，竭尽全力的逃，不要思考，不要恐惧，用自己发抖的双腿逃，哪怕是手脚并用，像是爬虫一样爬行，自己也想要活下去！！
“唔啊啊啊！！！！！”
紫色巨兽发出气急败坏的嘶鸣，明明只是一个软弱无能的蝼蚁，还想要渴求活下去，他不能活着，因为自己和他，只能活一个！！
少年垂死挣扎，可他逃出去的路，对于紫色巨兽只是一个小小的跨步，它已经失去了猫戏老鼠的闲情逸致，它只想要，杀死这个少年！！
寒芒一闪而过，一条切口平整的小臂在半空中抛洒出蓝色的血弧，紫色巨兽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右手小臂已经不见了，血流如柱。
“离他远点……趁我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我不能保证可以……让你留下完整的尸骸……”
银灰色的巨人发出低沉的嘶鸣，他披挂着散发银色光弧的外殖装甲，左臂握住的锋利钢刃上撒开一抹蓝色的血迹。
“唔啊啊啊！！！！！”
紫色巨兽的血肉迅速蠕动，那原本被银色巨人削掉的小臂顷刻再生，它浑身喷涌而出远比四周的熊熊烈火炽热的高温，强壮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杀机凌然。
眼前的银色巨人，是不可小觑的强敌，紫色巨兽扑杀而去，四周的空气被扭曲，在这种程度的高温下，就算是金属也会迅速熔化，这就是它的绝对领域！！
银色巨人在和紫色巨兽激斗，它们的咆哮和打斗声似乎渐行渐远，可小希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逃跑的力气。
他虚脱了，两个恐怖存在的压迫感，让他如同一滩烂泥，身体彻底不听使唤，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困，力气被抽走了，想要睡一觉，什么都无所谓了，火海，炮火，怪物，都无所谓，就让自己安静一会儿吧，已经不想思考了。
眼皮很重，像是注了铅，火光熏得眼睛发红流泪了，脸火辣辣的疼，睡一觉就好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罢了。
爸爸还是会在餐桌上仔细翻阅每天的报纸，不时和妈妈说上几句恋爱时的肉麻的话。
妈妈还是会细心准备可口的早餐，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叫醒贪睡的自己。
自己也会像平时一样，睁开眼就看见妈妈那和蔼的美丽脸庞，吃完早餐，在她的叮嘱下，坐上爸爸的车，去学校上课。
一切，都应该按部就班的，一切都应该在这样平淡无奇的节奏下一天天过去。
然后自己就会长大成人，结婚生子，重复和父母类似的普通的一生，这样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我恨自己，想要躲在无人的角落，就像过去因为无法诉说的委屈，而躲在自己的被窝里面默默抽泣。
我讨厌这个无能的自己……
…………
“展开地毯式搜索，城市里面一定还有来不及撤退的幸存者，尽可能就地抢救伤员，医疗兵快来这边！！”
耳边很嘈杂，很多人在四周穿梭，疾驰的身影越来越近，无数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在硝烟滚滚的街区之间移动着。
“这边有一个孩子，他烧伤了，失血很多，不用害怕了，我们已经接管了这座城市，那头原神已经被驱逐了……”
小希听不清面前出现的魁梧大汉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神色凝重，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痛和怜悯。
“易峰中校，这个孩子……”
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魁梧大汉肩上，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对他说了点什么，那个彪形大汉就敬了一个军礼，迅速离开了。
“小希，对不起，我……对不起……”
中年男人蹲下身，看着少年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愧疚和自责，他几度哽咽，最后只是在不断重复说着……对不起。
如果，如果可以再快一些，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赶到，就会少很多牺牲，自己明明可以驾驭银色巨人早一些杀死紫色巨兽，可是却……
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现状，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为自己寻找些许自我安慰。
她死了，他也死了，自己，究竟保护了什么……
“易叔，我……我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我，我什么都办不到，我救不了……我看着妈妈，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原本呆若木鸡的少年突然扑在中年男人怀里，放声大哭，涕泗横流。
他已经开裂的手指不顾疼痛的抓紧了中年，似乎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让这些怪物伤害你的，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易峰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瘦小的孩子，他感觉心如刀绞，一天，小希就失去了一切，而像他一样家破人亡的人，还有多少。
会好起来吗，易峰虽然宽慰着小希，可他自己也感到迷茫无措，这个混乱的世界，真的会好起来吗……
不知道，易峰也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自己驾驭的银色巨人“鲸鲨”，让他拥有了抗衡原神的力量。
自己，要竭尽所能，去保护自己所能保护的一切……
已经失去了她，自己不能再失去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她和他，都是自己珍视的人，失去家人的不仅仅是小希，也有自己……
不能，再失去了，哪怕明知道自己会有无可奈何的绝境，也要拼命地争取，不去争取，就会失去一切。
…………



 第二章最后的晚餐(一)

“你真的想好了吗……收养这个孩子……”
有着黑色短发，穿着干练的青年看着自己前面的中年军官，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早就决定了，他已经一无所有，我将是他依靠的支柱，我没能救下他的双亲，不能再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管不顾……”
面色刚毅的中年男人低声呢喃着，他眺望黎明初升的远方，眼神里闪烁着道不明的，复杂的情感。
虽然穿着军装，也无法掩盖他那鲜明的肌肉轮廓，他的身体，充斥着爆炸性的强大力量，散发着仿若实质的威压。
这个中年男人，是炎国七大分区要塞之一的钢之森的巅峰战力，驾驭银色巨人“鲸鲨”的钢骨易峰，是短发青年发自肺腑敬佩的人。
“这混乱的时代，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孩子并不止他一个，可被你当做养子的，只有他。
有些嘴碎的家伙在私下乱嚼舌根，他们说你是因为对那个孩子母亲的特殊情感，才爱屋及乌的想要保护他……”
短发青年那双看起来并不有神，甚至死气沉沉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睛有意撇开，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即使那个孩子和你萍水相逢，你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你这么做会让一些人心存芥蒂的，抱歉，可能是我多嘴了……”
短发青年揉搓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然后下意识地揣在腰包里，低声呢喃着。
对大多数人，他永远都是一个不合群的沉默寡言的无趣之人。
可易峰，是他为数不多愿意敞开心扉的知己，也许是因为他和自己很像吧，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不否认，我甚至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成全，没有退出，我和她之间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易峰长舒一口气，他有些惆怅，有些迷茫，如果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就不会有任何存在可以伤害她，可自己没有。
“这一切都没有如果，木已成舟，那场惨剧已经发生了，更多的惨剧在不断的发生。
我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在乎的人，我必须为了人类的存亡而战，我们都是如此。
不能拘束在过去，也不能妄想未来，只能着眼于当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血战到底，和那些不知来路的怪物……”
易峰从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怀表，缓缓的打开，一张老旧的三人合照嵌在其中，两个朝气蓬勃的男孩，还有一个留着乌黑长发，五官清秀的女孩。
身材瘦弱一些的男孩有些跳脱，他的左手搭在壮硕男孩的右肩上，侧着身子对着镜头旁若无人的做着夸张的鬼脸。
体格壮硕，却面色温和，看起来有些拘谨害羞的寸头男孩，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少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中间站着的少女扎着马尾，那双眼睛仿佛星辰般璀璨，白净的脸蛋随着微笑凹陷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白皙的手指交叉，端正的放在修长的大腿上，看起来美丽动人。
“云熙，洛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孩子的……”
易峰露出追忆青涩年华的浅笑，可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却挥之不去，他握着洛璃送给自己的怀表，在心里默默说道。
“……要塞东北方的一座地级市出现原神的能量波动了，我去除掉它们。
那个孩子，是叫小希吧，他是个好孩子，让我想起我的女儿。
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和我们并肩作战，那时，他起码有自保的能力……”
眼神阴翳的短发青年转过身，似乎不经意的说道，他的气势瞬间变了，像是蓄势待发的猎杀者。
“你很强，也很可靠，那些原神交给你处理我很放心……”
看着短发青年挺拔的身躯，易峰低声呢喃着。
“不，远远不够，我很弱，如果我是强者，当初就不会愚蠢的把自己和家人的生死，寄托在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弱败类身上。
我痛恨自己的愚蠢，我所能做的，只有不断杀死原神，我不想看见其他同胞像我一样家破人亡了……”
短发青年咧嘴自嘲，他一点也不强大，曾经的他只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市侩小民，一个贪生怕死，愤世嫉俗的平庸之辈。
现在也一样，他依旧是一个失败者，一个除了斩杀原神外，一无是处的……失败者。
短发青年快步离开了，易峰陷入持久的沉默一言不发，只是紧锁眉头。
不久之后，易峰看见一头有着黑色尖角的轻甲巨兽从自己的面前一跃而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默默看着自己。
下一秒，只剩残影，黑色巨人的身躯已经飞奔到视线的尽头，几乎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速度很快。
那是短发青年驾驭的奥托，而易峰他们更习惯称呼它们为死侍，他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死斗者，早已经看淡了生死。
“弑君者，几乎碾压一切S级原神的凶悍存在，能够驾驭它的你，岂是泛泛之辈，你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活在仇恨里啊……
一切都要向前看，一心埋在复仇里，你会错过很多，尤其是那个好姑娘，她一直都在默默的照顾你，不要辜负她啊……
她不仅是出色的战士，也会是个好妻子，也许她能够解开你的心结……”
“谁又能，解开那个孩子的心结呢……”
…………
四年后，钢之森要塞的某个孤儿院里，身材修长的短发少年倚靠在楼顶上，双眼微眯，呼吸平稳。
温暖的阳光如漫天的金色雨点，微风拂过，让他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不由得有些困意上涌了。
漫长的雨季结束了，雨后初晴，这样的天气让人有些懒洋洋的，他也不例外。
“现在可不是睡懒觉的时间，小希，别忘了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我们要去帮忙的……”
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少年的头上，然后毫无章法，不知轻重的搓揉着他的黑色短发。
“我知道的，海棠，你不必每次都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叫醒我的，真是不温柔……”
少年哇啊啊的弹起身，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无奈的叹气，然后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
少女有着齐肩的短发，乌黑亮丽，五官小巧精致，皮肤不算白皙，却十分紧致，纤细的身躯修长匀称，那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不管怎么看都是美人胚子，只不过她做起事来很雷厉风行，甚至是简单粗暴，完全不会让人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女孩。
“你觉得粗暴，需不需要我用父亲教给我的近身搏杀和你过过招，然后再说我温不温柔……”
海棠露出甜甜的微笑，但云希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自己的应对之策，就是立刻服软。
“易叔，他快回来了吗，这一次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个月吧。
是总部下达的召集令，各大分区的代表，都奔赴总部参与那场影响未来局面的会议。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吗……”
易叔去的时候，神色凝重，这场召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五年前，未知生命体原神横空出现，对人类展开了无休止的屠杀，猝不及防下，人类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但很快，各国**都火速派兵清除各地肆虐的原神，可这些生命体的强大，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绝大多数的热武器，在原神强悍的钢铁之躯和恐怖再生力下显得不值一提，人类只能用持续性的火力压制。
而昼夜不息的炮火 也不过是肃清一些原神中的乌合之众，一些原神的劣种。
一些强大的存在，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击溃人类的精锐之师，甚至在空投的**的恐怖爆炸下存活。
这种级别的原神，被评定为S级，是要付出将数座城市夷为平地的代价，才能灭杀的怪物。
其后果则是，大片的疆土在核辐射下，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寸草不生。
再后来，在科研团队对原神躯骸废寝忘食的专注研究后，发现了通过建立特殊磁场，在科学仪器的辅助下，极少数人可以和原神的躯体进行融合。
这些人，可以用原神强悍的血肉之躯战斗，尤其经过外殖装甲和特制武器的强化，经过高强度的格斗训练，让他们拥有比同级原神更强大的战斗力。
人类才渐渐有了，不依靠投放***或**那种破釜沉舟的战略方式，也能抗衡原神的强大力量。
可这些被称为奥托，也会被称为死侍的强悍战略武器，在人类大厦将倾的颓势面前，只能堪堪保护仅存的疆土。
人类，没有夺回自己家园的力量，人类一点点成为笼中困兽，一点点被消磨意志，就像是坐以待毙，任原神宰割的家畜……
自己的家，自己的一切，也是被原神毁掉的。
这几年的形势，更是每况愈下，人类不断失去自己的领土，日益蜷缩在狭窄的安全区。
毕竟，除了少数强者的胜利，更多时候，都是人类毫无悬念的惨败。
原神的数量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它们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巢穴，不断制造新的强大怪物去掠夺厮杀。
而人类，失败的氛围挥之不去，生存的空间被不断侵蚀，可以耕作种植的土地和饲养的家畜日益减少，物资的匮乏让民众的不满和恐慌日益增长。
这样下去，人类不是毁在原神的侵袭下，而是死在自己的内斗，自己的自相残杀上。
原神们，甚至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你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如果是不开心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让自己有事可做，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有闲工夫杞人忧天了，比如，把这些吃完午饭剩下的盘子洗干净。
晚上是难得的荤食，弟弟妹妹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要帮妈妈准备食材，一会儿你也要帮忙的……”
海棠牵起云希的手腕，把他生拉硬拽到院子的厨房里，语重心长的说道。
水槽里面堆满了还没有清洗干净的餐盘，果然不能指望那些熊孩子会好好把自己的碗洗干净啊，云希默默叹气。　　
半个月一次的大餐，每个孩子可以分到一块新鲜的肉饼，对于平时只有蔬菜汤和面包，偶尔吃上一点肉腥的小孩子们来说，是值得翘首以盼的好日子。
一边洗着盘子，云希一边思考着，这两年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了。
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家伙，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时局的变动。
要塞一直都在扩建，奥托，或者说死侍更加顺口，这些战力的数量也在增加，因为原神袭击的频率也在提升。
涌入钢之森分区的难民源源不断，可分区能够负担的人数是有极限的，早已经饱和了，现在大概的容纳人数，是预设规模的两倍以上。
哪怕有着应对突发情况的后备物资，在这几年的消耗中，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那一天，早晚会来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想罢了。
那很残酷，却很现实，易叔此去的目的，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等他回来后，想必一切就明了了。
“丽姨，土豆和青菜我已经放好了，肉已经捣碎压实了，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利落的清洗完餐盘，云希和海棠一起整理着几大包的蔬菜，他们都是熟能生巧，两年前，他们就是厨房的常客了。
“没什么了，辛苦了，下午没事，你们可以出去转转，剩下的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围着围裙，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看了一眼少年和少女，平淡的说道。
云希和海棠互相对视，答复一声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
“希哥，你这是耍赖，怎么可能一直赢的！”
孤儿院的院子里，一群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围拢在云希和海棠四周，簇拥着他们。
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似乎输的不甘心，有些憋屈的说道。
“愿赌服输哦，这个星期，你要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嘛，给我减轻些许负担就对了！”
云希伸着腰咧嘴一笑，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打趣的味道。
“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几局一直都在故意设圈子让你往里面跳，以后小心谨慎些，就不会这么容易中计了……”
海棠抱着一个小女孩，有些鄙夷的看着偷奸耍滑的少年，赢了小孩子有什么可骄傲的，他的智商用的真不是地方。
“对了，小虎，还有一个要求，不能欺负小艾哦，男孩子应该谦让，尤其是对女孩子，不能像和其他男孩那样，用打打闹闹解决问题……”
云希敲着男孩的脑袋，故意沉着脸说道。
“为什么啊，小艾也有欺负我的时候啊！”
虎头虎脑的男孩有些不服气，怄气的反驳道。
“因为女孩总有一天会成为母亲的，我们能够降生在这个世上，是母亲含辛茹苦的把我们生下来的，所以我们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懂得谦让……
当然，如果女孩子太无理取闹，也不能惯着她们的，不过我反对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哦，除非没得选……”
云希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旁边的海棠，对着小虎小声说道。
“那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呢，希哥你知道怎么才会有小孩吗？”
虎头虎脑的男孩有刨根问底的势头，他眨着眼睛望着云希，连其他的熊孩子也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无忌个头，有个限度好吗，这让自己怎么接，小虎果然是个憨憨……
“咳咳咳，这种事情问问你们的海棠姐，她比我有发言权……”
云希咳嗽几声，然后果断的把包裹甩给了一旁看戏的少女。
刷刷刷，海棠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凶光，可谓锋芒毕露，让云希有些不敢对视。
“生小孩这种事，我一个人不行的，你说是不是啊，云希，呐～”
连小希都不叫，直接指名道姓，而且最后一个字调子故意拉长了，杀气都不掩盖的，海棠真的想做掉自己。
沉默，漫长的沉默，海棠一直保持微笑，同时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云希的胳膊，使劲的拧了几下。
不该祸水东引的，最后受苦受难的肯定还是食物链低端的自己，无奈啊。
“希哥，海棠姐，你们真的要去参军了吗，这一去要多久啊，还会回来吗……”
一个有些局促不安的小男孩打破了僵局，他看着面前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似乎下定决心，憋红了脸说道。
“嗯，没办法啊，这是强制性的，我们已经到了十五岁，就要参加统一招兵，接受三年的军事训练，未来走上战场。
不单单是我们，等到你们十五岁了，也要离开这个家，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在军队磨砺，未来被派遣到前线，和原神抗衡……”
海棠松开手，云希端正姿态，用手摸着小男孩的头，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
“那你们会成为英雄吗，像易峰叔叔那样的可以捍卫整座要塞的英雄，像那样酷吗？”
几个小男孩眼冒金星，他们似乎很憧憬易峰那样的强者，在他们眼里，云希和易海棠，也会成为那样独当一面的英雄。
“可能吧，谁也说不准的，也许就是平平无奇的家伙呢，不过，还是希望可以成为值得依靠的战士……”
云希看起来似乎在深思熟虑，然后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复。
“真酷，我们也可以成为战士，成为保卫家园的军人吗。
迫不及待，我们也可以奉献自己的力量了，不再是易峰叔叔一个人的负担，我们也可以为他分忧吗！！”
几个稍大的孩子激动的说道，面露憧憬。
云希和易海棠对视一眼，他们都感到语塞，参军并没有这些孩子想的那么容易。
也许这是一种光荣，可更多的，是一种逃不过的劫数，在战场上，有太多太多年轻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并不比云希和海棠大上几岁。
这个劫数，已经降临到云希和易海棠身上，几年后，又会落到这些懵懂无知的，对军人身份怀揣敬畏，不知道战场残酷的孩子身上……
自己，该怎么说，打破这些孩子的梦，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难道还要把这一个脆弱的梦也破坏吗？
很多时候，虚幻的遐想也是一种幸福，起码还有一个寄托，一个支柱。
最怕的是，在残酷现实面前，人们连最后的幻想，也荡然无存。
“易叔会欣慰的，你们懂得替他分忧了，可现在你们还小，要好好磨砺自己，才能有朝一日成为出色的军人。
我和你们的海棠姐姐期待那天的到来，也许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但现在，你们要去休息了，玩了这么久，好好休息休息，晚上，我们就有大餐了，是你们喜欢的肉饼……”
听到肉饼，孩子们一个个喜形于色，十分配合的走进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疲倦感顿时上涌了，酣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睡相堪忧。
云希和海棠轻手轻脚给他们盖好被子，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才如释重负。
相对无言，强制入伍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里，就算是易峰，也不能违反上级的命令不让他们参军，那个日子，已经快要接近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易海棠深吸一口气，她的胸口起伏着，少女的娇躯渐渐丰满，她看着云希，有些犹豫，最后低声呢喃着。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这是躲不过的，我也不想躲避。
入伍后，我们还有，还有三年时间去打磨自己的锋芒，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立稳脚跟，我们不能永远依靠易叔和丽姨他们的庇护……”
云希看着天空，阳光倾洒而下，可这样的好天气并不能缓解自己的心情，原神没有远去，它们一直虎视眈眈。
自己很清楚，只有强大，才能守护，自己好不容易走出阴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寄托的温暖的家庭，自己不想失去。
不想像当初那样懦弱无能，哪怕只是为了摆脱那个软弱的自己，云希也要竭尽全力，去争取变强的可能……



 第三章最后的晚餐(二)

易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面色如常，丽姨给他端上了一些水和食物，他也是默默的吃着。
但云希和易海棠却能从他不时紧皱的眉头，还有那阴沉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的心情很糟。
和那场重要的会议有关，云希和海棠对此心知肚明，其实每一次回来，易峰都是这样沉默。
情况一次比一次糟，这是不容置疑的。
总部的召集，传达的，也不过是一些例如前线战事堪忧，压缩安全区，生存物资吃紧，民众的冲突和军队内部的恐慌情绪蔓延……
诸如此类的，令人烦躁不安的，糟糕的事，易峰已经遇到很多次了。
可他依旧不能对此秉着一种司空见惯的，不负责任的敷衍态度。
不管多少次，就算知道自己的话在那些死气沉沉的要员之间，犹如石沉大海，就算知道据理力争只是徒然，易峰也不能放弃……
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屡屡碰壁，因为他希望可以反攻，去夺回失去的，陷落的领土，只有这样人类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像这样蜷缩在狭小的庇护所，祈求着原神不会找上自己，一点点坐吃山空，是极其荒唐愚蠢的。
可偏偏，这是很多躲藏在安全区的民众，甚至很多高层的真实想法，可笑而可悲。
很多人都是随波逐流，都是得过且过，可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也不可能长久，时局越来越严峻了，没有选择余地……
要么，在绝望中等待死亡，要么，在绝境里发起反击，战，未必能生，可不战，必死！！
可自己，还是屈服了，自己向那些保守派妥协了，易峰看着眼前的炖菜，无言的咀嚼。
“我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晚餐，也许不会回来吃了，丽，你和孩子们吃吧，不必留我那一份……”
吃完饭，易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他缓了口气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肩上，对自己的妻子沉声叮嘱。
“我会留着，不管你会不会回来，孩子们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总之，一切小心，我看得出你有心事，总会过去的，你不能总是愁眉苦脸的，哪怕是不表现在脸上，我也知道的……”
丽姨整理了一下易峰有些凌乱的衣襟，仰头看着自己丈夫的脸，低声呢喃着。
“我尽力吧……孩子们，易叔有要务在身，先出去一趟，晚上，我会尽快回来的，大概……”
易峰看见一堆小脑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他的语气软了一些。
走出门时，特意蹲下身，捏了捏一个小男孩软糯糯的脸蛋笑着说道，只是多少有些强颜欢笑的味道。
走出了院子，易峰的步伐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他的拳头紧握着，被指甲深深嵌入的皮肤泛白，他却浑然不觉。
因为，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会让自己厌恶痛恨自己的事，他可以预料到，那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
拥挤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放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攒动的脑袋在四下张望，看着不远处那些昂首挺胸的军人，议论纷纷。
易峰穿着那身象征他身份的戎装，大步流星的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宣讲台，沿路的士兵都在向他敬礼。
宣讲台后，一排排披挂外殖装甲的黑色奥托静静伫立，姿态整齐划一。
而它们中间，一头远比它们高大和壮硕的银色巨人像是亘古不变的山岳般伫立，让那些打量它的人都呼吸困难。
那是易峰驾驭的奥托，亦或者是死侍“鲸鲨”，钢之森要塞的最强战力。
这是难得的大场面，易峰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自己的“鲸鲨”，除非是需要铲除极其危险的原神。
而这次，他竟然将银色巨人“鲸鲨”置于大庭广众之下，令人困惑。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宣讲台上的易峰，而他一言不发，压抑的气氛让原本持续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亲，他的脸色很差，我很少看见父亲会这么犹豫不决……”
易海棠坐在一堆堆砌起来的木箱上，穿过拥挤的人群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压抑的气氛仿若实质，让她也有些心浮气躁。
“易叔在抉择，接下来他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很可能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所以军人的职责和他的本性在角逐。
毕竟，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云希早已预料到，可只有当易峰，当参与了那场决定炎国七大区幸存者命运的会议的知情者亲口说出来，才能算一锤定音。
呼……呼……呼……
易峰的心跳的很快，他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想和那些民众对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保持沉默……
他必须，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之前离开钢之森分区，服从总部的召集，参与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重要会议。
那是事关我们炎国未来的大事，那将决定，我们能否在这日益严峻的局势下，在原神的步步紧逼下，捍卫人类的尊严……”
易峰呼了口气，开始缓缓说道，只不过像是一堆明摆着的废话。
也许是太过纠结，自己也开始像一个无趣庸俗的要员一样，说着一堆消磨时间和精力的俗套的话。
可这，也好过自己将要说出来的，残酷的事实。
“五年了，我们在过去节节溃败，不得不蜷缩一隅，被原神不断蚕食生存的领土。
我们在战争中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珍视的人，也失去了自由，像是一群浑浑噩噩荒度光阴的笼中困兽。
颓废，恐惧，自暴自弃，太多人因为畏惧原神而自甘堕落，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去干涉。
可人类不能向原神屈服，我们必须奋起反抗，必须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浴血奋战！！”
易峰的声音逐渐拔高，他那浑厚有力的嗓音在人海里回荡，那股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铁血气息在弥漫着。
“我知道，这都是些废话，如果人类仅仅靠着口舌之争就可以击败原神，我们就不会躲藏在这日益狭窄的安全区里。
我们的处境，从一开始就不断恶化，我们没有改变人类的颓势，我们只是在艰难的守卫仅存的土地！！
现在的人类，就像被拔除尖牙利爪的狼，在安全区舔舐伤口，美其名曰是庇护，实际上，我们将自己囚禁起来，我们把自己驯化成了唯唯诺诺的家犬！！
我们的野性，我们那不惧挫折，迎难而上的勇气，被原神一次次击垮了，我们的同胞，也因此一次次死在原神的手里，死的尸骨无存！！”
看着那些听见原神的字眼，就面露恐惧的民众们，易峰的声音更加高亢。
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他不仅仅是说给那些颓废的民众，也是说给自己的部下，说给自己的。
失败主义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了，对于原神的畏惧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面根深蒂固，逐渐支配了他们的身心，让他们对此谈之色变。
人类曾经无数次面临生死攸关的危难，无数次面临左右生存和命运的挑战，可人类还是挺了过去，一点点铸就自己的文明。
可如今，为什么，为什么面临原神，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退缩，选择坐以待毙，像是败家之犬一样垂头丧气，人类在断送自己的希望！！
“我不否认，人类无数次惨败，我的部下，很多也在惨烈的战争中牺牲。
甚至，他们的死也没能挽回城市的陷落，没能阻止原神的肆虐。
我很清楚，很清楚人类就算破釜沉舟，可能也是无用之功，可能会失败，可能会灭亡。
可那也强过，强过我们这样，像是被圈养的不自知的家畜一样啊！！”
民众在动摇，在恐惧，甚至连自己部下，握着枪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那些经历惨烈战争而幸存的军人，泪水似乎在眼睛里打转，下意识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脸过于悲怆。
他们的战友，很多都死在原神手里，死得尸骨无存，就在他们面前，那是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噩梦……
撕裂的残肢断臂，临死的绝望挣扎，看着那些恐怖的怪物，下意识地就会想要逃走。
他们也害怕，害怕那些，似乎在讥讽蔑视他们的，择人而噬的恶魔。
“人类已经被逼近绝望深渊了，再退一步，我们就会万劫不复，人类将会真正走向灭亡。
可那不是因为原神，而是因为，人类的自我毁灭，我们现在的疆土，我们现在的资源，早已经捉襟见肘了，我们已经，没办法再供养所有的人类了！！
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继续生存，大多数人，不得不被舍弃，我不想说的冠冕堂皇，因为我……
因为我们这些所谓的高层，做出了空前一致的决定，我们只能庇护不超过15%的人类了，我们只能供养，为了人类的未来，能够做出真正贡献的人！！
具有专业领域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工程师，身强体壮的青壮年，孩子，军人……我们只能吸纳能够保护人类，延续人类的同胞！！
在这里的同胞们，大部分，都将被舍弃！！！”
万籁俱寂，只有易峰一个人的咆哮，当他说出最后的结果，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舍弃人类，舍弃大部分的同胞，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父亲说出这种话……”
易海棠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种话，可能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可那个人，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是自己的父亲。
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自己因为震惊而惊恐扭曲的脸，身躯在颤抖，她拼命摇晃自己的头，似乎想把这些话抛弃。
“易叔，不，是那些躲在总部的高层，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他们，要让易叔这样的军人，去承受同胞的怒火和谩骂，去做出最残酷的决定……
这是真的，我们改变不了，易叔自己，也是挣扎之后，才说出来的……”
云希握住易海棠发颤的双手，让她的眼睛可以直视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动摇。
“我们必须看，必须知道人类的现状，已经快要无计可施了，这是人类为了活下去，早晚都要做出的选择。
海棠，看下去，这是易叔，是父亲厌恶，但还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做了，很残忍，可如果不做这件事，人类必死无疑，我们也早晚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在这里，我们要直面恐惧……”
云希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所以他并不吃惊。
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平静的，仿佛冷血无情，仿佛对同胞将会遭遇的悲惨命运熟视无睹。
自己没有人性吗，还是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可以冷眼旁观，云希不知道是哪种，也许两个都有吧。
他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人类的命运，这种抽象的东西，他没有多少感触。
可能因为自己不是易峰那样的，愿意奉献自己去肩负重担的英雄，他没有易叔那么伟大，所以他不可能成为那样的男人。
他在乎的，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人，他仅仅只是不想自己珍惜，在乎的人，受到任何伤害。
易叔也好，海棠也好，不苟言笑的丽姨，还有那些憧憬军人，对未来怀揣着虚幻希望的，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也好。
为了他们，云希才想拥有力量，就算未来自己踏足战场，为的，恐怕也不过是保护家人，真是自私自利啊……
“开玩笑的吧，这是活跃气氛的冷笑话吗，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一个双手抓着肩膀，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说着。
可他的牙齿在打颤，豆大的汗珠不断流淌，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平静，他在害怕。
“开什么玩笑啊，你以为我们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扔掉的废弃物吗！！
啊，人类，我们的生命，在你们这些人眼里究竟算什么啊！！”
突然的声嘶力竭，那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男人似乎崩溃了，他推搡着四周的人，伸着发颤的手指高声斥责着，神色扭曲狰狞。
“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所以就可以独断专横的决定我们的生死吗！！
相比原神，你们这些玩弄权术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恶魔啊！！
只接纳少数人，什么未来啊，都是借口，你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想出这种荒唐的借口来摆脱我们吧！！”
像是巨石坠入平静的水面，瞬间，就能掀起汹涌波涛，这个男人，只是大多数人的一个缩影，更多濒临崩溃的人，也将爆发。
他们积压的怨念，恐惧，和对于易峰此言此举的愤怒……
都将化为最汹涌激烈的仇恨，如数倾泻在那个站在演讲台上的，沉默的男人身上。
…………
(这个剧情是借鉴了巨人第一季的粮食短缺，为了减少粮食的消耗，稳定局面，墙内的权贵们选择以收复失地为借口，让大量人口进行所谓的对巨人的战斗，最后达到减少人口的目的。
我不可能完全效仿，所以我要加入自己的一些理解。
毕竟，在物资吃紧，粮食生产供不应求的恶劣局势下，要想缓解压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削减人口。
虽然很残酷，可是很有效，虽然排斥，可在现实面前，人无奈要屈服。
易峰就是如此，哪怕他很正直，也不得不被现实打败……)



 第四章最后的晚餐(三)

民众的气氛，在易峰吐露完最后一句话后骤然降至冰点。
压抑，惊愕，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寂静无声里迅速发酵。
直至第一个人撕破最后的一层面纱，那些沉默的民众，爆发了……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自顾自的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
我们的命运不是应该在我们手上吗，你们，你们这些高枕无忧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践踏我们的生命！！”
一个身材矮胖，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的脸涨红着，有些油腻的皮肤渗出汗珠，不知道有多少是惊恐和愤怒的冷汗。
民众可以服从统治者的号令，但不等同于他们会盲目服从。
他们不会愚蠢到自己葬送自己的生命，这是最后的底线，矮胖中年下定决心，自己要为此据理力争！！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是哪些人在省吃俭用的供养你们这些军人。
是我们啊，我们的财产都被无偿征用，每天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配给，我们的生活水平这些年直线下滑，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无能，才让我们一直不能夺回失陷的家园吗？
现在你们居然，连我们这些民众生存的机会都要剥夺吗？
失去了要塞，失去了奥托和军队的庇护，我们怎么可能，在缺乏食物，缺乏保护的环境下活下去啊，原神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看起来像精打细算的商人，可似乎长期营养不良的男人嘶吼着。
他原本可以过得滋润很多，可他的财产都被无偿征用了，尤其是囤积起来，以为可以高价出售的粮食，被毫不留情的夺走。
正因如此，才迫使自己过的这么穷困潦倒，只能靠配给粮食艰难度日。
这都是因为像易峰这样的家伙，蛮横无理的掠夺者，他高呼着，痛斥神色凝重的易峰！！
“这都是借口吧，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家伙，所以在你们眼里没有什么价值，你们弃之如敝履，因为我们是平庸的普通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难道没活下去的资格吗！！
那些躲在总部重重保护下，安然无恙才能冷血下达命令的达官显贵！！
那些朱门酒肉臭的，和污吏狼狈为奸的商贾巨富们！！
那些有着各种人脉和资源，早早就躲进了总部的辖区，对我们如隔岸观火的家伙们！！
他们为什么可以高枕无忧，就因为他们比我们高贵吗？
就因为我们的生命，在你们眼里，永远比不过他们的吗！！
现实面前，你们永远只顾自己，我们永远都是牺牲品，是不是！！
易峰，钢骨易峰，钢之森的守护神，你究竟守护了些什么，披着人皮的恶魔吗！！”
一个杵着拐杖，看起来大病初愈的眼睛青年高声怒骂，他突然弯着腰剧烈咳嗽，猩红的鲜血从他捂嘴的指缝间滴落。
像他这样的病秧子，一直都被人视为要死不死的拖油瓶，只能浪费食物的活死人。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被收纳，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会是被舍弃的人，可他，不想死啊！！
“是假的吧，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只是玩笑，我们不会被舍弃吧，对不对……
阿杰，这都是幻觉，都是玩笑，易峰军长和上面的人不会放弃我们的……
易峰军长说过会拼尽一切捍卫同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弃我们……
这不是真的啊啊啊！！！！”
一个面无血色，神色惊恐的女人握着自己身边丈夫的手臂不断摇晃，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
她不愿去相信，现在的日子已经很艰难，可好歹还能勉强过活。
可如果连这都失去了，等待他们的，就只剩下死亡了。
“哈……哈哈……哈哈哈！！！！”
被摇晃的男人似乎是一具行尸走肉，茫然无措的惊恐在他脸上凝固，他似乎听不见自己妻子的哀嚎。
突然，他发出一声低笑，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绝望。
他扭曲的脸庞，让身边的女人不敢相信这是平日温和的丈夫。
“什么啊，最后还是要死，既然如此，当初死在原神手下不就好了……哈哈哈！！！”
他已经疯了，几年的挣扎，苟延残喘的日子让他早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易峰的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计其数像男人一样的民众，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希望。
“啊啊啊啊！！！！！”
黑色的人潮拥挤着，哀嚎着，哭泣着，咆哮着或祈求着，他们像是无数鬼哭狼嚎的厉鬼涌向了易峰，带着无尽的怨恨。
“海棠，别去，现在的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云希突然起身，用双手死死按住了面露怒色的易海棠，压着声音沉声说道。
“他们在侮辱我的父亲，父亲明明为了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他们难道忘了吗！！
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一切，通通归咎到我父亲身上！！”
易海棠转过头，怒火在她的眼里熊熊燃烧。
她尊敬自己的父亲，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很崇敬这个坚毅的男人。
他是钢之森要塞的铁壁，一次次用自己的力量捍卫同胞。
他一直为了让同胞过得更好而劳苦奔波，为了让流离失所的孤儿们得到平等的对待，夜不能寐。
他明明为钢之森分区的同胞，做了很多很多的贡献。
他从来都不是沽名钓誉的人，可他为同胞做出的贡献，足以让那些自诩功勋卓越的要员自愧不如。
为什么，这些受了父亲庇护，这些年一直都因为父亲的浴血奋战才能安然无恙的人，能够对父亲施加这样的恶意。
明明，那些躲在背后掌控一切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你现在能做什么，现在你就算想做，也没有那一份支撑自己的力量。
你的抗争，在这人潮面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甚至，因为你的身份，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们能够活下去，这一点，就足够让那些失去希望的人，对我们恨之入骨了……
易叔不会愿意看见你陷入危险的，我们之中任何一个，易叔都不会希望我们受伤。
接下来的局势会越来越严重，离开这里，趁一切还没有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你不会想要看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跟着我离开这，不要回头，后面的事，我也不想亲眼目睹了……”
易海棠的身体一僵，她看见了云希阴翳到令人发指的眼神，那是看待死人的眼神。
他拉着易海棠快步向孤儿院的方向跑去，嘴里说着一段段含糊不清，但却让易海棠感到如坠冰窟般不寒而栗的话。
是啊，这是何等虚伪的说辞，不管自己如何去粉饰，这都是在对大多数人宣判死刑。
自己就像一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审死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剥夺了多数人生存下去的权利。
会恨我，会怨我，会迷茫，会恐惧，会绝望，这些不都在意料之中吗？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犹豫不决，自己早晚都要这么做，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自己都将走到这一步，没什么可犹豫的，不是吗？
这只是一个现实的抉择，身在其位，自己就必须衡量整个分区要塞，不，是整个炎国幸存同胞的未来。
个人的生死，在种族存亡面前，不值一提，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自己的本性，并不能做出最理性现实的决定，所以，军人的天职，就必须强迫自己服从命令……
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有朝一日，人类可以驱逐这些肆虐的原神，就算成为历史的罪人，自己也在所不惜！！
“是啊，我在犹豫什么，答案明明早就摆在我的面前了……”
易峰抬起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环视着那些被自己的部下阻拦，对着自己咆哮嘶鸣的，面色扭曲狰狞的人，自言自语着。
我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吼……吼……吼！！！！”
原本沉寂的银色巨人“鲸鲨”突然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嘶鸣，让喧腾的人潮顿时一滞。
它那双可怕的竖瞳爆射而出锐利的锋芒，浓稠刺鼻的血腥味弥漫着，让人恍惚间似乎置身尸山血海。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们吗，如果我们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机会，那么，就拉着你一块，下地狱去吧！！！”
露出狰狞冷笑，癫狂咆哮的人看着那个神色冷漠的男人，仿佛崩断了最后一根弦，嘶鸣着说出了最暴虐的话。
“啊，我知道的，我不打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去粉饰自己，因为我，已经是恶魔了……
所以，请你们为了人类的未来，死去吧……”
易峰的脸，不悲不喜，看不到一点波动，他被银色巨人托举着进入舱间，语气不疾不徐，像是一个……死人。
…………
呼……呼……呼……
云希的心跳的很快，他一直拉着易海棠的手腕向前跑着，沿着自己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不回头的跑着。
他听见了一声巨响，那是某种庞然大物发出的震耳嘶鸣，大地都似乎在战栗，在为那个恐怖生灵的觉醒而恐惧。
那是“鲸鲨”，位于炎国金字塔顶端的，最可怕的杀戮机器之一，而唤醒这头怪物的，只可能是钢之森分区的军长……易峰。
自己很清楚啊，这个世界的残酷，那一声巨响不仅仅是“鲸鲨”的咆哮。
其中掺杂着的，是数不清的，此起彼伏的枪的鸣声……
那些士兵，是全副武装的，为了应对最恶劣的局势，他们无时无刻不是真枪实弹。
易叔的奥托“鲸鲨”，也是为了这一刻，为了震慑最糟糕的局面，才早早准备的……
“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说，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庆幸我们可以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要改变的机会。
如果失去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希将孤儿院的大门死死关住，他背抵着坚硬的铁门，对着蜷缩起来的易海棠低声说道。
“丽姨，可以让小虎他们待在房间吗，有些东西他们还是……不要过早知道……”
云希看着似乎早已料到的丽姨，她的眼神似乎越过铁门，看到了外面那越来越噪杂的，混乱不堪的场景。
“照顾好海棠，她并没有你那么坚韧……
不仅仅是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很难接受撕破最后一层面纱的现实……”
丽姨转过身，对着云希沉声说道，云希看不见她的脸，但丽姨的心情，自己，很清楚啊。
“一切……都会过去的……”
云希感觉自己的双脚似乎顿时失去了力气，他瘫软的靠着墙壁，发出沉重的喘息。
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静，自己也不愿意去思考，因为，这是残酷的。
不是自己脑海里面设想的，是切切实实的，在发生的残酷的现实……
“哭出来就好了，海棠，你说过的，如果想得太多就找点事情做。
这样，就不会有功夫去瞎想了，哭出来会好受些的……
会好起来的，记住今天，我们活下来了，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强大，只是因为我们是孩子。
活下去，才有可能抓住胜利的机会，记住今天人类的牺牲，我们要因为自己幸存而庆幸，也要让自己，记住屈辱，记住不甘……”
云希缓缓抱住易海棠发颤的身躯，一次次重复着这些相同的话，感受着自己的衣襟一点点湿润着。
砰……砰……砰……
铁门外不断响起人群愤怒的咆哮，还有重物撞击铁门的刺耳轰鸣，可云希和海棠，丽姨和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似乎都没有听见。
不知何时，夜幕悄悄降临，没有璀璨夺目的星辰闪烁，只有一轮残缺的孤月悬挂在阴云密布的天空。
火光，爆炸，哀嚎，咆哮，嘈杂的脚步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刺鼻的硝烟味，似乎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云希他们无关，一扇已经凹陷不堪的铁门，将他们和外面那个残酷的世界隔绝开来。
只要在这里，只要和珍视的家人们在一起，心就会平静下来，没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因为人类的弱小，我们的生存空间才会一点点被原神蚕食鲸吞，如果，如果足够强大，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弱肉强食的法则，永远不会改变，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仅此而已。
我还是，太弱小，这样的我，和当初，有什么区别，我依旧，没办法守护……”
看着自己怀里的易海棠，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像是利刃在割裂云希的心。
自己不后悔让易海棠目睹世界的残酷，自己只是自责，在面对现实中，自己，没有可以去改变现状的力量……
真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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