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悬疑探梦之夜》 第一章睁眼就逃命 窗外,一缕银色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悄悄钻入屋内,又缓缓爬上了床,似是将一个熟睡男人的脸一分为二。 男人发出微微的鼾声,在寂静的月色下,绵长而深沉。 突然,一声狗吠从街道的尽头传来,又像是被掐断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男人噩梦惊醒般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迷离的眼神还带着些雾气,他用力眨巴了两下,又甩甩头。 男人企图在那一丝月光下将黑暗中的物事看清楚,却神经质一般蹿向床边,微微攥着窗帘的一角,警惕地注视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心慌,直觉仿佛有什么危险就在窗外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等待他。他只得紧张的转动眼球,观察着寂静的街道。 “咔嚓”一声,就在马路对面,废弃的公用电话亭后,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男人心中警铃大作,记忆如潮水般疯狂涌入大脑,头痛欲裂,像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蹲下身,他用力捂住头,靠在墙边。整张脸扭曲变形,五官仿佛都皱在了一起,他努力控制着,以防自己在地上打滚,汗水一滴滴顺着他的两鬓流了下来。 慢慢地,他的头痛有所减轻,这才快速整理脑海中的一小段资料。 原来自己这一次的角色叫萨姆,是一名上市金融公司的主管,而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是米国纽约某一条街道的小旅馆,一个破旧脏乱的小旅馆。 本应是一个杰出的社会精英,却出现在被称为纽约“最危险的街道”附近,一头雾水时,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个词汇:”逃犯“,她现在的身体正是一名逃犯。 没时间再记起更多,重重地叹了口气,赵林夕的身体自动从床下拉出一个黑色的大背包。 从中掏出一把水果刀,紧紧握在手上。她又把塞得满满的背包跨在肩上,疾步冲出房门。轻轻将门关上,她便三步跨作一步冲向楼梯。 刚要下楼时,她就听到了楼下旅馆老板的声音,“呜,呜呜。”那老板像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口鼻。 她顿住了脚步,原本要迈向二楼的脚步又赶忙撤回,窜上了四楼的楼梯。 爬到楼顶,赵林夕才敢大喘粗气,轻轻将破旧的铁门关上,耳朵贴在门边听着下面的动静。 外面隐约传来了爬楼梯的脚步声。 尽管来人已尽量小心,可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此时,赵林夕仍旧疑惑着眼前的一切,只不过听从本能做下这一系列动作。 情况危急,她没有时间去整理大脑中陌生的记忆,只能先从当前的困境中逃脱,待到安全后再去仔细回想。 那人的脚步声止步于三楼,她一分钟前所处的楼层。接着,似乎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铁丝捅钥匙孔的声音。 赵林夕慌乱地向四周张望,企图找到求生的道路。同时在心内腹诽着:“什么情况?怎么一睁开眼就要逃?”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只能听从身体的本能,在楼顶四处寻摸了一番,眼前的境况正告诉她,现在依旧无路可退。 又是无声叹息,一大团白气从她的嘴中呼出,消散在空气里,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不和谐。 而她原来的房间中,又一个男人悄悄走向了窗边的小床。 一团被掀开的棉被正凌乱地堆在床上,他眯了眯眼,用手探进被子里试了试温度。又走向窗边,用带着削音器的手枪挑起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视线所及的窗外,能清晰看到电话亭附近的东西,包括地上那只被踩瘪的易拉罐。 这个男人用另一只手磨搓着下巴,轻轻一咧嘴笑了,露出灰黑色的牙,在月光下透着一股子死气。 赵林夕还在楼顶急得团团转,时不等人,她必须尽快想到办法,她在犹豫要不要试试该顺着原路下楼去,说不定,那个杀手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后就已经离开了。 正要拉开门时,她却听见楼梯上又传来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声音越来越重,踏在她的耳膜上,“咚咚”作响。 “糟了,向这来了。”赵林夕急得眼眶微微发红,只能又跑向楼顶边缘,向下探了探身子。 五层楼的高度,这要是跳下去,非死即残。跳还是不跳?此时似乎不论选择哪一个,结局都要惨死他乡。 抬了两下腿又认命般放下,她还是没勇气跳下去,又咬紧牙关,她决定拼一把算了。 一个扎着小马尾辫子的男人轻轻推开楼顶的门,他维持着手扶门把手的动作,未再前行一步,只是慢慢扭转着头扫视了楼顶一周,见放眼望去一片空旷,并无异样,这才向唯一的盲区—打开的门后走去。 “唰”,一把水果刀正对着他的胸口刺来。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他的衣服时,他快速伸出左臂格挡,用手肘挡下了突如其来的一刀,同时间,他抬起右脚踹向了偷袭者的腹部。 巨大的力量将赵林夕踹出了两米远,刀子“当啷”一声落地,男人举起手中的枪正要射击地上捂着肚子的人。 他扯起嘴角,同时扳机扣动一半,本以为结局就要注定,一把土却迎着小辫子男人的脸撒了过来。瞬时,他便只能闭紧双眼,忍着剧痛还不忘开枪,快速向原定的方向射了几枚子弹。 枪声未尽,他却又被一股大力撞翻在地,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奔下楼去。 气急败坏的小辫子男人,举着枪恨恨地砸了一下地面,踉跄着站起身,又恶狠狠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与土,红肿的眼睛一时间还是睁不开。 赵林夕用玩命的速度跑出了旅馆,她害怕杀手从楼顶上给她一枪,只能一直沿着墙边向街道尽头跑去。 “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不断在耳中响起。她终于跑出了街道,又跑了一会,这才蹿进了一个幽黑的小巷子里。 躲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后面,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此刻的她已满头大汗,胸腔像有一团火正在燃烧,不断蔓延到她的喉管,她却不敢咳嗽一声,只能趁着喘息的间隙拼命咽着口水。 刀没了,背包没了,现在的她又一次一无所有。 刚刚松一口气,一阵脚步声却又突然传来。 赵林夕慌忙用双手捂住嘴,竭力控制着呼吸。慢慢挪到垃圾桶与墙壁的夹角处。轻轻蹲下去,尽量将自己深埋于黑暗中,现在的她不剩多少力气,只能默默地在心内祈祷:“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现实总是残酷的,脚步声越发靠近。这一刻,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牙尖也开始打颤。除了祈祷老天不要赶尽杀绝,她也就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高度紧张下,她却没有注意到这脚步声很是纷乱无力,就像即将瘫软的人正拖沓前行。 脚步声到达垃圾桶前止住了。 赵林夕紧闭双眼,张着嘴小口呼吸着,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好像马上就要有一把枪抵到她的太阳穴一样,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痉挛了。 垃圾桶突然被人大力推了一下,接着,一阵呕吐声传来,呕吐物哗啦啦地砸在她的脚边,险些溅到她的脸上。 赵林夕这才敢抬头,看到人的一瞬间便已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声地笑了起来。 碎发黏糊糊地粘在她的额头上。脏污的呕吐物,酸臭的气味,无不在宣告着:她暂时安全了,这些以往必会令它干呕的东西此刻竟无比可爱。 她逃过了一劫,肩膀松弛地靠在墙边,赵林夕久久没再动弹。 那个人还在吐着,吐完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倒在地上便不动了,接着就响起了阵阵呼噜声。 赵林夕又缓了一会,见那个醉汉没再动,看样子是昏睡了过去。这才敢从垃圾桶探出头往巷子口看了一眼,手脚并用爬到醉汉身前,借着月光打量了一圈。 地上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酒鬼。 赵林夕站起身,竭力控制麻涨的双腿站好,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这才用力咬住下嘴唇向外吐出半口气。看来,她必须做一次小偷了。 对着地上的人说了声抱歉,她便快速在对方的身上翻找起来。 一部手机,一个钱包,还有一块表,姑且算作她的战利品。 将钱包内的几十美金轻轻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又用力向里按了按,不怪她现在过于小心,可能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能靠着这几十块钱度日。 她将手表搭在手腕上鼓捣了一番,见实难扣紧卡扣,便暂时放弃使用,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另一只口袋里,怎么说也是个可以抵钱的物件,这个时期,有一分钱,便多一分希望。 相比于那几张少的可怜的钱,她现在更愿意将希望寄托于那部手机,现在这个时代,一部老人机可是比智能机更能救她的命。 打开手机快速发了一条短信,赵林夕便离开了巷子。 继续贴着沿街商铺的墙壁小步跑着,她这一路跑跑停停,幻听一般,总感觉背后有人,时不时就要回头张望一番。一朝被蛇咬的阴影已深深印在她的心里,这是来自萨姆这个身体原身的体验。 这一带的路灯稀稀拉拉地立在道边,不少都是坏的,昏暗的灯光还抵不过月光的强烈。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和所处的位置。想必多半是后半夜,不然早该看到夜色下出没的小混混了。 掏出手表,对着光亮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此刻是冬季,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梳理记忆,她需要看看这个身体的情况,她为什么出现在这个街区?以及她为什么是一个逃犯? 第二章糟心的记忆 眼睛终于能睁开,小辫子男人走向赵林夕之前栽倒的土堆,重重地踩在了那个背包上,又弯腰将它打开,翻了一遍。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有一万多美金以及一部手机。 手机被他胡乱按了几下,见打不开,索性丢进口袋里,下楼去处理旅馆老板的尸体。 他不急,有的是时间。这次失败了不要紧,只要警察一天抓不到目标,他就有很多机会。哪怕被警察抓到了,他也不怕没办法解决目标。 距离逃跑已过了近两个小时,赵林夕依旧前行着,这一晚惊心动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她一定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又紧了紧外套,她来到一处街道的拐角处。 拐角外但另一条街道不断传来几个男人的谈笑声,赵林夕停住了脚步,又仔细听了听,像是几个混混在讨论一些敏感话题。 隐隐约约能听到“拿货”、“赚一笔”“小心点”的字眼。 她贴站在冰冷的墙角处,很是无奈地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很明显若是被那几个正非法交易的小混混发现她的存在,说不定要追杀她的人立马就会多几个,她可不愿意平白无敌地自找麻烦。 顺着街道向回返,赵林夕心里直打鼓,生怕回返的路上再次碰到小辫子杀手。 摸了摸口袋里薄薄的几张纸,她身上的钱恐怕连一晚上旅馆都付不起了,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个问题,她又突然想起自己惊慌失措的时候发了条短信。打开手机,看到自己刚刚发出的那条信息,心里一阵疑惑,刚刚她头脑混乱,又惊又怕,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体无意识地给谁发了一条信息? 只见短信上写着:明天在家等我,我需要帮助-S。 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吧,可问题又来了,她要去哪里找他呢? 四处乱走着,她发现前面有一家即将打烊的酒吧,一进去她便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厕所,仿佛这个行为曾无数次上演过。 她强忍着臭味坐在马桶上,开始恢复记忆。 又是一阵痛苦,赵林夕捂着头斜靠在脏乎乎的隔板上。 记忆开始混乱,重组。 意识里,属于赵林夕自己的记忆已被一只透明大手推到脑子的一角,剩下的部分都是属于萨姆本人的。 萨姆今年32岁,是一家上市金融企业的主管,收入颇高,至今未婚。因为形象良好,又多金,从不缺女人,他的日子过得极为潇洒自在。 美好的生活却在五天前被突如其来的灾祸毁掉。 那一天,萨姆正值休假,还在被窝里睡的正香,却被一串手机铃声吵醒。 对面是个陌生人,声音沙哑,如同沙漠中走了一圈:“听着,你现在有五分钟时间离开,警察马上就到,你的罪名是金融诈骗,证据确凿,最少判60年。” 萨姆皱着脸听完了,只觉得一派荒谬,不耐烦地冲着手机吼道:“你是谁?胡说什么?我看你才是诈骗犯。”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像是早有所料:“不信的话,看看窗外吧。” 犹豫了一下,萨姆还是走到窗前,拉开了一点窗帘。忽觉脚上一疼,他的身体本能地踉跄了一下,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射进了墙壁的相框上。 “砰”,一声脆响,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随后,相框也应声落地,照片中的萨姆依旧高扬唇瓣,保持着微笑,只是他的额头正中间多了一个黑色的窟窿。 萨姆只觉脑门一疼,后背直冒凉气。跌坐在地的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抖个不停,腿也彻底软了下去,只能一点点挪到远离窗户的地方。 窗边的地上,一个啤酒瓶盖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对面的窗口,正架着一架M24狙击步枪,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呲着牙,低声骂了一句“shit!” 他将眼睛放在瞄准镜后面看了两秒,再也没见到对面的人影,又骂了一句:“小子,算你走运。” 快速地将枪放回袋子里,大胡子男人拎上袋子就跑下了楼。 萨姆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慌张地爬向卫生间,关上门靠在门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窗外,警车呼啸而来,巨大的声音穿透墙壁,直抵他的耳膜。 他这才想来刚刚提醒自己的电话,片刻不敢犹豫,他鼓足勇气跑出卫生间。 从沙发上拾起背包和手机,又把桌上的水果刀揣进包里,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他就披上羽绒服夺门而出。 电梯正从一楼上来,吓得他赶紧跑向楼梯,下达一楼后,他趴在一处拐角,鬼鬼祟祟地望向大门外。 那里正停着一辆警察,一旁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察正对着对讲机说着话。 只看了一眼,萨姆就赶紧缩回脑袋,又往楼梯跑去。 直到爬到二楼,站在一扇门前,他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这才令燥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最起码此刻也不能让他看起来就是个逃犯。 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打着哈欠将门开了个缝,看到来人的身份后,露出一脸的惊讶。 “你怎么来了?” 萨姆狼狈不堪地僵笑了一下,再也不似从前的潇洒,像是在祈求:“可不可以先让我进去,我有急事。” 女孩看到他鸡窝一样的乱发,以及没来得及穿好的羽绒服,狐疑地侧开身体:“进来吧。” 这个女孩是萨姆的某个约会对象,连叫什么他都快忘记了,只记得女孩搬来那天时,自己正巧路过,看到女孩站在楼门口对搬家工人指挥着,活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兔子,立马就吸引了萨姆的注意力,他在搭讪这方面从未输过,于是两人顺利成为了朋友。 女孩对他的兴趣一直不大,也是,能住进这栋楼的人都不缺钱,他的身份也失了不少优势。后来他们又约会过两次,随着萨姆那段时间频频出差,两个人的联系又淡了。 直到这一次迫于无奈,敲响女孩的房门。 萨姆张了几次嘴都没敢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他怕女孩不会相信他,甚至会立马将他出卖。 “你现在有多少现金,能不能借我点?” 女孩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严肃,思忖了两秒,从屋内保险柜取出了一万递给他。 捏着那一万块,他的心内像有几根刺被拨动,有些疼,又热热痒痒的,只是立马又被眼前的境况掩盖了了一切感觉。 他又起身去阳台看了看,这个位置跳下去的话,楼下那棵树可以挡一挡。楼后是个绝佳的逃生路线。 他再一次回头:“谢谢,钱我会还给你的。” 女孩撇了撇嘴:“你还有命还吗?外面的警察不会就是来抓你的吧?” 听到这话,他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先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你相信我,我是被人害了,我是无辜的,钱我真的会还给你。我现在没办法了,我差点被人爆头,我真的没办法了,有人要杀我。” 说完,他又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流下一行泪。 女孩伸手抚向萨姆的脸颊,替他擦掉眼泪。“就当我没见过你吧,萨姆,祝你好运。” 跳出窗户的那一瞬,他才意识到,这一别可能将会是永远。 萨姆就这样东奔西逃了四天,既要躲避警察的追捕,还要防着杀手来取他小命。 每日战战兢兢,一点风吹草动就令他彷惶不安,一整晚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不堪。直到再一次转移和再一次被杀手找上门来。 萨姆本人不知道谁要杀他,又是谁陷害了他,他能想到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通电话。 赵林夕将主要记忆梳理了一遍,头痛也不再剧烈,血液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又想到刚刚发的那条短信。赵林夕打开手机看了一遍号码,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 机主是萨姆最好的朋友,名为约翰,只是工作后两人联系渐渐少了,但却绝对靠谱,毕竟他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凌晨五点,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 趁着这里还算安全,她必须抓进时间睡一觉了,揉了两下依旧发胀的太阳穴,她便抱着这突然变得宽大的肩膀,闭上了双眼。 睡梦中,她梦到自己被小辫子杀手拽着领子拎了起来,还将枪抵到她的头上哈哈大笑,随着一声枪响,她哆嗦着醒来。 厕所隔间门正被人大力锤着,不断发出巨大的噪音,一个女人的声音正不断响起:“有人在里面吗?我要打扫。” 看看四周,赵林夕才发觉是在做梦,抹掉头上的汗,结巴着回答:“我这就出来。” 赵林夕缩着脖子向外走,身后的女人则一直用尖锐的眼神盯着他的后背,直到掐着肥壮的腰喊骂:“你怎么进女厕所?” 赵林夕顶着一脸的潮红,一踏出卫生间门口,便向酒吧外跑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打在地上,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茫然地坐在公交车站牌下,帽檐压低,他时不时搓搓手,低垂着头,静静地等着公交车。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粉色的窗帘,白色的墙壁上挂着赵林夕最喜欢的那副画: 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正穿过云层,即将越过万里高山。 第三章第三个故事 赵林夕猛然坐起身,四处看了看。 确定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呼了一口气,躺回去闭上双眼。 机械化的一天又开始了,白天的赵林夕永远像一个机器人,面无表情,沉默寡言,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默默做好别人的事情。 相比于夜里,可能白天的一切才更像在做梦吧。 僵硬的笑挂在脸上,和同事领导们一一打完招呼,她坐在了自己的小角落里。 这个位置距离窗户很远,一整天也见不到阳光,桌上的小绿植蔫蔫地垂着头,和自己一样无精打采。头贴近它,赵林夕小声地对它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学我?能不能有点绿植的活力?” 忙碌碌的一天结束了,打扫了办公室,帮领导收拾好桌上的杂物,她照例是最后一个离开。 赵林夕漫无目的游荡在马路上,远远便看见一对年轻夫妻。妻子挺着大大的肚子站在丈夫身边,丈夫轻轻牵着她的手,落日的余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那妻子的笑脸越发神采奕奕。 驻足于此,赵林夕突然觉得她与对面的两人就像不同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傍晚的光线像是将这条马路彻底分割成了两部分:刘琪这对年轻夫妻,他们是在阳光下的幸福眷侣,而她,赵林夕则是被抛弃在黑暗中的人。 轻轻将手放在了小腹上,这里,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属于刘琪的孩子,可惜二人有缘无分。 赵林夕和刘琪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刘琪起初很喜欢她,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他也觉得赵林夕是个乖巧文静,懂事听话的好女孩。 当他发现这个女孩内向沉闷,想法大多埋藏于心时,两个人的感情便开始出现问题,渐渐地,他开始不耐烦,觉得两人在一起是无趣的。 嘴笨的赵林夕不仅在二人的感情中失败了,在讨长辈欢心的事情上也同样失败。 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也怪不得谁,毕竟刘琪也尝试过努力,带她去见了父母。 她永远记得在门后听到那对自己血粼粼的评价。 “这个女孩太木讷了,家庭又不太好,可能心里不太正常,以后你们怎么一起过日子?” 当时的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已麻木的日子却并未让她觉得多痛苦,后来,赵林夕索性孤注一掷,甚至想用怀孕来改变男友和未来公婆的态度,。 毫无意外的结局终究要到来。男人的心用孩子是拴不住的,因为那心早就不在了,又何来拴住之说呢? 最终赵林夕人情两空,徒落得一身的伤痛,默默退出。 不久后,刘琪在家里的安排下和一个合适又相配的女孩结婚了,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依旧在无法融入的世界中徘徊,午夜梦回间,无数次从不甘中惊醒,她自认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也没对不起任何人,但为何往往都只换来轻视和误解?她也想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情绪与想法宣泄 ,但她不敢。 她也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恨自己的苟且自卑,也曾恨过老天只为她的路上丢些荆棘与碎石,却从不愿为她添些繁花细草,就连白日的太阳也视她为瘟神,常常避于她的身后。 但随着孤独一人的日子越发长绵,她又清醒异常,时常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那一成不变的处境,以及那无端变化的心态,只是,到现在,她依旧没搞懂,每一次努力后却要被注定的失败到底缘由何方? 回到家中,赵林夕再一次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爸爸还没回来,如果回来,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家中少有这种安静的时候,她也只能享受片刻的安宁。 打开日记本,赵林夕回想这一晚的冒险。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化身为萨姆,目标有两个:一是躲避追捕与追杀,二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一次在梦里穿越时,赵林夕误以为是在做梦,不过是感慨自己的梦竟然不像寻常梦一样混乱,并且还能在梦醒后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她竟暗暗地兴奋着,甚至还期待着每天的梦境,不用过白天那种平凡无趣的日子,她觉得只有夜间自己才是在真正的活着。直到每晚的梦都能连在一起时,她才发觉这些梦境的奇异之处。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富人的家中,赵林夕化身为管家,成了一个快五十岁的大叔,这个形象令她悲愤无奈了很久,直到男主人带回外面的私生子,故事才真正的开始。 与往常的影视剧差不多,私生子想要谋夺家产,起初想用钱收买赵林夕这个管家,以便偷取重要财产资料。被她拒绝后,便多次下手陷害于她,后来,私生子怕赵林夕说出他的阴谋,便企图将她害死。 好在这个梦境的难度并不大,精疲力竭下,赵林夕在第一个故事中成功活了下来。 第二个故事里,赵林夕化身为工厂女工,要在车间主任的淫威下躲避他的魔爪。车间主任几次欲轻薄她,伴随着威逼利诱,赵林夕过了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后来她将主任的恶行录下,奋起反抗,却惨遭报复。手足无措间,她躲过了空中坠落的机器,避过了疾驰而来的汽车。却没能逃出精心布置下的火灾。 最终,赵林夕被车间主任一把火烧死在宿舍里。 醒来后,赵林夕全身如被火烧般疼了半个月,去了医院,也没能查出任何病患,甚至一度被医生怀疑为癔症。 她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何至于愤恨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念而不得,便生嗔恨吗?也幸亏她虽在梦中死去,现实中却肉身未败。 赵林夕一直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在睡梦中穿越于他人,还是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并且在梦中的伤痛为何也会反映于现实的身体上? 一切都无法探知,这个世界,到底是渺小之人不能彻底了解的。 这一晚,赵林夕久久不能入睡,白天刘琪夫妻的身影总是飘进脑海,屋子里除却被子翻搅的声音,便是幽幽地叹气声。 有时她也曾幻想过,若成为了刘琪的妻子,是否也有会和他们一样那么幸福?但在她的心底却又觉得糟糕的自己根本不配得偿所愿,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抱着一丝对幸福的期盼。 今夜,依旧不平凡,床上入睡的女孩却平凡如尘埃。平凡的脸,平凡的身材,平凡的性格。平凡又糟糕的家庭,平凡又乏味的工作,平凡又黯淡的一生。 从萨姆的世界里醒过来时已是中午。她这副萨姆的身体正坐在公交的椅子上。 此刻,车窗上映出的人影同像自己现在的状态,混沌模糊,渺无前路。 下车后,赵林夕才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我是约翰的女朋友艾拉,去威尔士西街路28号找我,别找他了。” 她也猜到过,萨姆最好的朋友很大可能会被警方监视,她也曾担忧过,监视约翰的人可未必只有警方。 化身为萨姆是她梦境中最危险的一次体验,杀手和普通人的杀伤力不可同比,想到那颗还嵌于萨姆照片上的子弹,她的后颈便会阵阵发凉,还有曾近在咫尺的那把手枪,多次从她的意识中一闪而过,**味也如弥漫在空中,时时飘过她的鼻尖。 小辫子杀手,大胡子杀手,接下来又会是什么?爆炸头杀手吗? 打了一辆车,赵林夕又向着艾拉给的地址前行。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距离那所房子200米远时,她就下了车,之后她回复了一条短信:“可以过去吗,我快到了。” 等待是漫长的,感到煎熬的不仅是赵林夕,还有约翰的女友艾拉。 事实上,赵林夕并未如自己说的那样赶过去,而是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观察那所房子。 半小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在廊下张望,时不时掐着腰踱步。 赵林夕又收到了她的信息:“你在哪呢?怎么还不过来?快点啊!” 依旧没有回复,赵林夕只是一直盯着女人和她身后的房子看。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像遛弯一样漫步到艾拉的廊下。 看见一个男人低着头,悠闲地走到自己身边停住,艾拉打量了几眼:“你是萨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明显有些愠怒:“你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快进来吧。” 赵林夕依旧没着急进屋,先是站在门口向里四处看了看,没见有人,才开口:“约翰怎么了?他被谁监视了?你这里安全吗?还有。”一连串的问题从她的嘴里宣泄而出。 艾拉举起手打断了她:“约翰没事,他只是被监视了。” 说着,她立马关紧了门,之后,才压低声音:“还能有谁?当然是警察了,他的手机被监听,家里有警察。我这里很安全,没被监视,你可以藏在我这里,” 赵林夕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背部都陷进了沙发靠垫中,仿佛被棉絮包裹,才能享用片刻的安全感。 第四章黑手现身 艾拉端来了两杯咖啡,坐到赵林夕身旁,试探地问起:“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成了通缉犯?” 赵林夕无奈地摇头:“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陷害我,还派了杀手杀我,我这几天过得就像野枸一样,到处乱窜,白天我都不敢出门,晚上也要担惊受怕。” “让我知道害我的人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她紧咬牙吼道,吼完了赵林夕赶忙低下头,心内不断骂着不受控的怒气。 艾拉沉默地喝了一口咖啡,又拿勺子搅了两下,突觉咖啡变得有些苦。便放下咖啡,也学赵林夕一样靠在沙发靠背上。她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赵林夕低垂着眼盯着咖啡出神,寂静的空气里只有两杯咖啡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浓香。 赵林夕率先开口打破宁静:“你们认识多久了?”艾拉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一年。” 两人又沉默下来。 “他怎么没和我提过你?” 艾拉的语气有些嘲讽:“他也没和我提过你。” 房间又一次回归寂静。 赵林夕不敢再说话了,闭上双眼假寐。 如果有人害萨姆,会是谁呢?害他有什么好处?既然案子证据确凿,又为什么要费劲心机的杀他? 她突然想起萨姆最初接到的那通电话,对方很明显是为了将他引到窗边,而后由埋伏在外的狙击手将他一举击杀。可是,会不会真的如电话所说,萨姆真的没有翻身之地,只能成为一个逃犯? 支起身子,赵林夕突然严肃地问道:“可以见到约翰吗?” 艾拉摇摇头:“我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前天夜里,他来我家找我,我偷偷去过他家后窗附近,里面有两个警察一直盯着他。” 艾拉停住话头,几秒后又说道:听着,我们要赶紧想办法,不然我怕我永远见不到他了。” 艾拉的语气变得焦急,看起来就像她才是那名逃犯一样。 “那你怎么不把我交出去?这样你们不就没事了。” 艾拉并没看她,只是低下头拧着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我们下个月结婚,我不想让他不开心,他相信你,而我相信他。这下,我们能不能结婚可都要看你的了。” 这是艾拉第一次对赵林夕笑。 赵林夕又直起身子问:“你明天方便的话,去我们公司找我同事的同事,套一下他的话,帮我打听一下我的案子,我现在也是没有什么头绪。” 艾拉点点头。 这是赵林夕五天以来洗的第一个澡。 镜子里的人如果不看脸就是个帅哥。修长的腿,宽肩窄腰,肌肉并不蛮壮,线条倒是流畅。脸有些差强人意,满脸的胡茬子,重重的黑眼圈,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皮半搭着,疲惫又无神,似有无尽的哀愁灌注。 看着镜子里的人,赵林夕有些感慨,如果不是这个案子,萨姆一定还能继续享受他的生活,金钱美女,美酒佳肴。他原本可能会是个人生赢家。 这一晚,赵林夕罕见地睡了个安稳觉,不仅没有做噩梦,还梦到了约翰的婚礼。梦中没有通缉犯的角色,也没有杀手的出场,所有人都欢欢笑笑,为约翰夫妻送来最真诚的祝福。 赵林夕是被艾拉拍醒的。 又钻进被窝里,赵林夕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像猫一样将自己蜷成一团。这种能睡个懒觉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只能尽力让自己与温暖的小窝多温存一刻。 起床后,赵林夕在房中转了一圈,打开艾拉的电脑。 最近的新闻里果然有萨姆被通缉的内容。 新闻称:萨姆涉案金融诈骗,金额巨大,畏罪潜逃,悬赏金额高达30万。 看样子她已经成了全民公敌。 打开了几个社交平台,她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很快,她便被巨浪洪流般的消息拍上了岸。 未读消息上百条,有的向他借钱,有的问他在哪里,有的甚至直截了当地打听他到底骗了多少钱? 自认为颇受欢迎的萨姆,肯定从未料到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刻,竟无一人真心关照,自己撩的这些姑娘现在只想把他送进监狱。 钱,都是钱惹的祸。 一条消息的出现引起了赵林夕的注意,头绪是一个金发女孩,网名叫作“诺诺”。看头像明显是个西方人,却用着两个中文的字,在众多的西式聊天名字中,显得极为怪异。 萨姆之前和这个诺诺聊天的内容并无什么营养,不过是些大胆又暧昧的词句。 昨天上午,话风转变,“诺诺”先是发来问询,问萨姆人在哪?又问他缺钱吗,需不需要帮助?这些还算正常,直到接下来的一段话:“你可以去找你的好兄弟帮忙。” 此话看似是在关心萨姆,可这诡异的感觉却令她打了个冷战。这个叫诺诺的网友根本不可能知道约翰的事情,萨姆可从未提过他的存在。 把剩下的消息都看完,她没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关上电脑,赵林夕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窝里,又在脑海中思考这些事情,却还是理不清头绪。 只能用叹气声削减烦绪。 艾拉花了两个小时才到达萨姆的公司,要找的同事暂时不在。预约后等了小半天才等到人,那是个瘦高的年轻人,一见到艾拉,就绽放出灿烂的笑脸:“这位小姐你好,我是杰瑞,请问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 艾拉咽了一口唾沫,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手指头捏地紧紧的,声音轻颤:“我来找萨姆,我之前在他那里投资了一笔钱,我联系不到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很抱歉,我也找不到,他涉及金融犯罪的案子,还跑掉了,很多人都在找他。”杰瑞的笑脸微微垮下来。 艾拉假装惊讶道:“怎么回事,他不是那样的人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只知道他骗了几个大客户的钱,很大一笔钱,好像还转移到国外了,银行清单里都能查到,他这次惨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陷害他?” 杰瑞微惊,挑起的眉瞬间又放下,叹了口气:“他这个人惹了不少情债,说不定招惹了哪个大人物的女人,他真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艾拉见问不出什么,再次道谢,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后慌忙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杰瑞歪着头想了想,回到办公室,将百叶窗都拉下来,随后,他拨打了一通电话。 傍晚,艾拉回到家,与赵林夕交换了信息。 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跟“诺诺”对话,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兄弟的事情?我找过他,他被警方监视了。你是谁?你能帮我吗?” 很快对方的消息传来:“我有自己的内部消息,不便透露。害你的人你认识。”随后就下线了。 在萨姆的世界里,他认识的人太多了,无数前女友,客户,还有同事,网友,足足几百号人,况且很多人萨姆虽认识但名字都忘记了。 而萨姆得罪的人呢?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少女人可能都挺恨自己的,但是不至于处心积的雇人杀自己吧。在工作上,业务能力出众,一路高升,可能有同事嫉妒自己,但也不至于花这么大手笔陷害他。 晚饭,两个人都没有食欲,在生死面前,美食也变得索然无味。 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她们又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把能想出任何有关的线索和可疑的人都罗列出来,再一个个排除。 这种事情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赵林夕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充当一回侦探,只不过,是戴着通缉犯帽子的侦探。 夜晚,一座座独栋小别墅沿街而立,大多数灯火通明,一所房子里甚至还传出了音乐声和欢笑声,似是有一群人在房内开party。 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快速窜到了一个烟囱高高的房子后便隐没不见。这所房子异常的安静。视线探进窗口,只见一个男人在内来回踱步,旁边坐着一个愁眉不展的女人,二人甚少交谈,但压抑沉闷的气氛却一直在房中蔓延。 当晚赵林夕又一次夜不能寐,翻来覆去蹂躏着被子,心中总觉得找到了些线索,却又不知道沿什么防线探查。 她只能烦躁地坐起身,去了卫生间。洗了把脸后,脑中灵光一闪。 萨姆有一个同学是做新闻工作的,如果到他。也许可以打探一些内部消息。依稀记得他好像就住在附近,萨姆以前去他家参加过party,也许可以按照记忆找一找。 躺在床上,赵林夕越发精神,夜晚虽然视物不明,却比白天更好隐藏,以免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择日不如撞日,她打算现在就出发。 按捺住兴奋,她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就想往出跑。 拧开门把手,半开的门停住了几秒后又被关上,赵林夕竟鬼使神差地打开窗户,直接爬上窗沿,一跃跳到了房后,一头扎进了半人高的灌木丛,消失在黑夜中。 第五章死掉的主角 艾拉今晚也睡不着,她想帮忙却没有方向可循,已经好多天没见过约翰了,心中无限思念压着她的睡意。 打开手机,屏幕上是约翰与自己的合影,两人正贴着脸对着镜头傻笑。又点开一个视频,是上个月自己过生日时朋友录的,艾拉大叫着把一块蛋糕怼到了约翰的脸上,约翰追上她将她抱在怀里使劲用脸蹭她,蹭了她满脸的奶油。 她锤了两下约翰,约翰突然半跪在地上,脸上沾满白色的沫沫,傻乎乎地笑着,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艾拉被这一幕惊呆了,捂着嘴说不出话,头脑迷迷糊糊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约翰勇敢的说出了那句话:“嫁给我吧,艾拉,我爱你!”,眼神灼灼地望向自己心爱的人。 他们此刻的外形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艾拉也不知道自己是太高兴了还是吓傻了,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将手伸了过去。 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和笑声,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奶油再一次蹭的到处都是,却没人再去在乎。 艾拉真的很想去看看他,可一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的叮嘱她只能忍住满腹思念,将力气都用在帮助萨姆身上。 艾拉闭着眼,突然听到萨姆去卫生间的声音。过了会又传来了水声,随后是关门的声音,萨姆应该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吧? 不一会,她又听到萨姆房门开了的声音,几秒而已又关上。如此反复,极为反常,艾拉套上外套,起身向萨姆的房间走去。 敲了几下房门,见无人应答,她便试着拧开门锁。 艾拉只敢钻进去一个脑袋,见床上没动静,这才走了进去。大开的窗户吹进了一阵风,鼻子被冷意刺激,她打了个哈欠。 窗帘被拉开了,窗户也大敞着。 艾拉将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出去左右望了望,只能看到一大片灌木丛。 正要缩回身体时,一阵热浪重重砸到她的背上,瞬间,她整个人都被掀到了窗外。 灌木丛被她的身体压倒了一大片,艾拉失去知觉,静静地躺在地上。 黑漆漆的灌木丛里,同样黑漆漆的人形与月光融为了一体。 赵林夕正站在一条十字路口犹豫不决,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本能地转身向声源望去,只见远处的房子火光冲天,滚滚浓烟。 不好,是艾拉的方向。 惊惧间,赵林夕拔腿就往回跑,很快她就看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房子。 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红灿灿地烧红了一片夜空, 她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了”。 房子附近站着很多人,有的拿着手机拍照,有的正在报警,呆愣愣的赵林夕不敢再往前,周围人的声音和房子“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仿佛她身边的一切都将融化在火焰热浪中。 几分钟前自己还躺在里面,几小时前自己还和艾拉在里面共进晚餐,转眼间就变成了此副景象。 一直藏着的那一丝不安,就在此刻真的发生了。一切都没了,房子没了,人没了。 赵林夕擦了一把眼睛。强烈的愧疚感令他想走近房子,愤恨和屈辱却又令她恢复了丝丝理智。 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的人群中闪过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她又揉了一下眼睛,看向人群。 那是一个扎紧的小马尾,是他来到萨姆身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是他,小辫子杀手。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一定是他害死了艾拉。 赵林夕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被几个围观路人挡住的后脑勺,这时,小辫子举起了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又对着电话说了些什么,赵林夕的距离不足以听清前面的内容,却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半小时后到达。” 她赶忙藏在一辆车后。待小辫子杀手越过这辆车,她才敢探出一个脑袋瞧着他的背影。 赵林夕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用了十足的小心,生怕对方发现自己。 做杀手十年,小辫子有遇到过难搞的目标,也做过一招得手的,只是,这次的目标从他手中逃脱了两次,让他很烦躁,这是尊严受到了挑衅。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追寻萨姆的下落,雇主发给了他一个地址,他才得知约翰的存在,在约翰的附近又蹲了一天一夜,却一直等不到人。 直到下午,他又接到雇主方的电话,按照定位来到了这所房子。 小辫子在窗外看到了萨姆的身影,压抑住自己的兴奋,计划了一番,一直守在马路对面,直到房内再无光亮。 按照计划,他顺利地炸毁了目标的藏身之所。他一直盯着房子,确定无人外出,此次绝无纰漏。 小辫子顺利完成了第69个任务,走向下一个目标。 消防车、救护车还有警车呼啸着奔向大火中倒塌的房子,停在了马路边。 房子真的没了,仅剩的断壁残垣已一片焦黑,爆炸冲击下,碎片散落在各处,整个房子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一截半米高的烟囱砸进路边的垃圾桶上,将垃圾桶压瘪一大半。 隔壁的房子也受到了影响,玻璃都被震碎,花园里的栅栏倒下,仅剩的花草也被爆炸落下的房屋碎片砸的七零八落。 一群人围着两个警察叽喳不停,还有两个人正张着双臂无奈地对警察发牢骚。 消防员废了好大劲儿才把火扑灭,走了进去。 这一晚,约翰也没睡好,时不时的心慌,让他辗转反侧,尽管屋子里有两个警察陪伴,他依旧觉得没有安全感,这种糟糕的预感让他很是心焦。 赵林夕一直跟在小辫子身后,穿过一条条街道。 小辫子完成了杀死萨姆的任务,心里多少有些得意,他就知道没人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自己手中逃脱? 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三次依旧失手了,这一次,却为他带来了整个人生轨迹的巨大变故。 生活就是这样,怎么可能一切都在掌握中,不论你是谁,都不可能完全预知到未来的走向。 小辫子杀手来到了一家繁华街巷的俱乐部前,店门口的灯光闪烁不停,照亮了大片的街路,赵林夕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俱乐部里走出来的男子。 那张脸再熟悉不过 ,公司里第二个和萨姆最亲密的人,杰瑞老弟。 是他!怎么会是他? 赵林夕偷偷往里看了看,也跟着走进去。 小辫子随着杰瑞进到一个房间里,里面有个中年男人在等待,是一个老熟人。 赵林夕见他们进了包间不出来,门口两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彪形大汉笔直而立,便不再敢贸然前行,悄然退了出去。 没多久,小辫子拎着一个手提箱走出来,赵林夕握紧拳头,继续跟踪。没多久,小辫子走进一栋公寓,赵林夕只能藏在外面等着。 早晨七点多,天亮不久。 赵林夕可以说一晚没合眼,巨大的恐惧感与同时沸腾的兴奋感不断支撑着她熬下去。 终于等到再次出现的小辫子,他的手里依旧拎着那只箱子,赵林夕用力揉揉眼睛,尽快清醒。 赵林夕一直在等待一个最适合的机会,她要在无人的地方,要在小辫子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一前一后的两人到了一片较为混乱的街道,随后陆续下了车。在这过程中,她几次差点跟丢,要不是出租车司机车技了得,恐怕早就无功而返了。 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还在跟她吹嘘自己年轻时开赛车有多帅。赵林夕掏出身上最后的三十美金扔到了副驾驶坐上。 小辫子又是一阵七拐八拐,进入一个居民楼。这栋楼乃至附近的楼都很相似,看起来年头久远,多处的墙壁都开始掉渣。 楼房八层高,每一层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无一例外堆满了东西,锅碗瓢盆,破烂家具,甚至还有被褥。 几个孩子在走廊和楼梯间跑来跑去,嬉笑玩闹,时不时碰到走廊里的杂物,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赵林夕就躲在楼梯处偷偷看着,直到小辫子到五楼一扇门前、她也来到那间屋子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便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里面有人在说话,不大听的清,两人言语有些激烈,她便挤着一只眼睛从简易门锁巨大的窟窿往里瞄。 只见小辫子与一年轻男孩打了起来,这男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两个人扭在地上,很快年轻男孩占了下风,被小辫子锁住脖子,他不断剧烈挣扎着,手死死抠住小辫子的胳膊,却挣不开半分。 屋内的年轻男孩已憋红了脸,两腿到处乱踢。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小辫子的一句话不停重复着:“藏在哪?” 赵林夕担心这男孩就快被勒死了,在门口到处翻找找到了一个铁锅,抱起后用了最大的力气一脚踹在门锁上。 没成想这门如此不结实,门锁连着附近的一大块木板被踹飞,赵林夕因为脚下没了承力点顺势向前扑去,在看到屋内两人的瞬间,就把手中的铁锅掷了出去。 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第六章非职业杀手 小辫子还沉浸在掌握别人生死的状态里,只听“Duang”的一声,下意识抬头,一片黑影撞到了他的脸上,又是一声小辫子的头被撞得向后仰去。 年轻男孩喘息不得,喉咙被勒的生疼,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见上帝。快力竭坚持不住的时候,听见门口“Duang”的一声,一个黑影罩在头顶砸在了自己的头盖骨上。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一松,微弱的气流随着松开的喉咙钻了进来。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这时,头顶上又传来一声,随即头顶阵阵痛感,顿时头晕目眩。 赵林夕趴倒在地,急忙向前爬去。 小辫子仰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鼻血喷涌。 年轻男孩弓着背双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摇摇晃晃快要扎到地上。 一个铁锅在地上“锵锵”地弹了两下后翻倒扣在地上,底部凹进去一大块。 杂乱的房间里,更加混乱。 赵林夕顾不得年轻男孩,赶紧爬到小辫子身上,趁着他还在晕眩中,照着他的脸重重挥了几拳,这是她第一次以最原始野蛮的方式,对他人挥拳相向,说实话,这感觉异常的爽。 见地上的人不动了,她才停下手,这才恢复理智,后怕的感觉开始上涌,她哆嗦着探了下他的鼻息。 还活着,她喘着粗气坐倒在地上,擦着脸上的汗。 一个屋子三个人,两个人脸上都是血。 这时的赵林夕才感觉到手背的骨节一阵阵疼,挥拳后破裂的皮肤浸出了些血,还有不少血是从小辫子脸上蹭到的。 而地上躺着的小辫子,他的脸已面目全非。 年轻男孩还捂着脖子,时不时咳嗽两声。将他扶到床上躺下,赵林夕又找了根绳子把小辫子捆在椅子上。 这算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吧,哪怕最终不能为萨姆求得一个好结局,此刻也值了。 能打败一个职业杀手,姑且算是职业杀手吧,也不算白来这个世界一趟。 走到年轻男孩身边:“你还好吗?你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 年轻男孩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挣扎两下还是没能起来,头又重新砸回到枕头上,喘了两下才用沙哑微弱的声音回答:“我叫Lee,我脖子疼,头晕。我藏了东西,他想抢。”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并未继续问下去。。 小辫子的手提箱翻倒在了桌子旁,赵林夕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钞票,她被吓了一跳,又慌忙盖上盖子。再一次打开时,依旧是一沓沓的钱,她才相信自己的眼睛没花。 这么多钱?赵林夕快速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休息的男孩。 她摸了摸自己的裤兜,一只手悄悄爬向一沓钞票,偷偷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而后,她又快速看向床上的人,第二次做小偷,羞愧感已消散不少。 有一便有二,看样子,萨姆的世界逼着她“学”了不少新技能。 又去翻小辫子的身上。赵林夕找到了一部手机,可能是小辫子自己的,一串钥匙,还有一把手枪,一把军刀,以及几张钞票。 如此一来,小辫子醒来肯定想杀了自己。 赵林夕又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房子里转了一圈。这一片住的应该都是穷人吧,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挤。屋子有两间,除了一个逼仄的小卫生间,就是外面这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墙边两旁立着高高的货架,到处堆满杂物,屋子里有三台电脑。三分之一的面积堆满了生活用品,剩下的都是各种仪器、工具和电子设备。 这小子不会是个黑客吧?与电影里演的真的挺像的,除了他的形象 不大像。 床上的男孩已经睡去,脖子上的红肿印记隐隐还有些发紫。瘦削的身体时而轻微抽搐两下,睡得极不安稳,显然还深有余悸。 小辫子的后脑顶着个大包,却久不见醒来,怕他后脑磕坏了一直醒不来,赵林夕便试着双手抓住小辫子的肩膀摇了两下。 他的头始终歪在一侧,就像一颗蔫坏儿了的西红柿,赵林夕感觉自己摇晃的力气若再大一些,说不定西红柿就要落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辫子悠悠转醒,只有一只眼堪堪睁开半只,另一只则高高肿起,显然已经脱离面部的控制。喉咙腥甜,牙根尖锐的疼痛感与后脑的钝痛交织于一起,失焦视线内,他只能看到隐约有个人影正在面前晃动。 小辫子此刻的思维尚为迟钝,意识模糊,只能感觉到身体沉重,头脑昏沉,满身都在不断叫嚣着疼痛感 听到小辫子发出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响动,像是鼻子喷出的气声,赵林夕赶忙走过来,压低身体,将脸凑到他的面前看了看。 小辫子的意识逐渐回拢,但还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直到一张放大的脸在视线内快速清晰。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又有些陌生。 一股惊惧的感觉突然从心底钻出,他下意识地就要抬起胳膊,却发现肢体已受到束缚,根本无法动弹。 视线快速清晰的小辫子终于想起来眼前的熟悉面庞来自何人,来自一个死人,就在昨晚就死去的人,死于他手。 可为什么萨姆又出现了?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脸上没有烧焦后应有的黑糊,干干净净的。 难道,他也死了?这是在天堂吗?小辫子一阵恐慌,他自知手上沾满鲜血,如果真的俩到天堂,这么多仇人会不会对自己一拥而上? 对,一定是在天堂,所以他才感觉身体痛苦,难以自控,所以早就死去的萨姆才完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是来赎罪的,来天堂赎罪。 小辫子的呼吸越发急促,甚至微张着嘴,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 见他这副见了鬼的模样,赵林夕灵机一动,顺势开始表演,微笑着对小辫子眨眨眼:“怎么样,老兄,又见面了,你想不想也尝尝被炸成碎片又烧成渣滓的感觉?” 小辫子顾不得满身疼痛,虚弱的声音,只能发出几个音节:“不。不。我。” 发动脸部肌肉,赵林夕极力扭曲自己的脸孔:“我好痛,我全身都痛,你害死了我,你要受到惩罚。” 小辫子已泪水滂沱,眼泪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流了下来,他用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虔诚地悔过:“对不起,我没办法,是别人让我做的,别找我报仇,我死了,我也死了,你放过我吧。” 不可一世的杀手,如今竟低三下气成这副德行,小辫子这言语混乱、惶惶不安的模样,与精神失常的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她决定趁热打铁,继续逼问他:“你告诉我,害我的人是谁,我就放过你,别撒谎,我都能知道。”说完,她还捏着自己的拳头,“咔咔”一阵响。 一听这话,小辫子来了精神,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只想顺势爬上去。 “有个人,他出了一百万买你的命,让我在警察之前杀了你。” “谁?他是谁?” “他是。” 小辫子正欲往下说,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你们在做什么?” 突觉这声音很是耳熟,小辫子正要想这人是谁,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彻底清醒,人也从刚刚颓败自弃的状态解除。力气竟也恢复了不少。 他唰地一下抬起头,眼皮睁开大半,眼中迸射出一抹恶恨,看向面前的假“鬼魂”。 年轻男孩休息的差不多,醒来就听见有人说话,这才回想起是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手指轻轻摸了下脖子,“嘶”地一声弹开了手,一手又捂着头慢慢坐起身子。 只见赵林夕正背着手,猫着腰,对一个坐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说着话,她的动作夸张,音调怪异,就像老式话剧一样。 男孩思绪翻飞,想到椅子上就是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一想到他还活着,濒死的冷意就冲上脑门,焦急地对赵林夕质问起来。 听到年轻男孩拆台的话,赵林夕顿感不妙,抬起头呲着牙,对男孩使了个眼色,可惜低头对上小辫子的眼神时,就知道露馅了。 还想试着补救,又说了一句拙劣的谎言后,她才发现已经不能再打动面前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蹲下身以低于小辫子的高度,抬着头对小辫子恶狠狠地威胁:“听着,别管我是人是鬼,你是人是鬼,你现在接着往下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辫子浑然不在意地裂开嘴,露出的牙齿上一块块黑红斑渍,眼神嘲讽,夕叫嚣道:“你敢耍老子,好玩吗?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就不告诉你。” 赵林夕急了,揪住小辫子的领口,被突然地一提,小辫子被迫抬起头,脖子埋进衣领里,下巴抵在她微凉的拳头上,继续呵呵地笑着:“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等着我把你剁成肉酱,哈哈,嗬嗬哈哈。” 赵林夕气的脑门疼,再一次用力拽起手中的衣领,可小辫子不仅不害怕,还越发癫狂起来,像是将全部力气都耗在了笑声里。 第七章天降馅饼 她认输般地轻轻将手放下,还将小辫子的衣领抻平,拂了拂。 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又语重心长起来,与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现在你落到我手里了,坚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隐瞒,你值得吗?” 见小辫子的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继续劝说:“而且,就一百万,你就能为他不要命?你的命就值这么点吗?这样,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放了你,你可以拿上你的钱去过好日子。” 小辫子充耳不闻,闭着眼晃着头,轻笑着。他的神情满满都是享受,就像此刻浑身是伤被被绑住的人不是他,他依旧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一样。 见状。赵林夕冷笑着点点头:“行,我等着,有的是时间,看你什么时候开口。”便低下头,从脚边捡起一个螺丝钉,在粗糙的地板上随意划拉着,不断发出微微刺耳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小辫子依旧闭着眼。声音却像恢复了征程,:“你,为什么没死?” 赵林夕也学他一样充耳不闻,小辫子以为这是要吊着他,磋磨他的意志。识破小把戏一样抬起眼皮看了赵林夕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然而赵林夕只是突然想到了死去的艾拉,正在心内憋住那口恶气,竭力制止自己发作,否则她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对满脸是血的小辫子再一次挥拳相向。 在受到赵林夕的眼神威胁后,Lee自知闯祸,低头摸摸鼻子,这才闭紧嘴巴,默默听着赵林夕与小辫子过招。 Lee听了一会,见赵林夕始终没有进展,便觉无趣,刚一站起身,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出声。揉了两下肚皮,又看看蹲在地上低头“作画”的赵林夕,不好意思地问起:“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男孩和自己说话,在地上鬼画符的赵林夕暂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回答:“我呀,我叫赵,我叫萨姆。” 这名子,Lee听起来总觉得熟悉,肚子却又咕咕叫了起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他便赶忙问赵林夕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听到饭这个词,赵林夕亢奋的精神快速淹息,马上失去活力,胃中空荡荡的,她也饿了。 捡起地上的手提箱,掸了掸上面的土,Lee转过身背对着赵林夕打开箱子的一条缝,快速看了一眼。 合上箱子从抽屉摸出一把锁,将箱子锁死后拎在手上。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零钱,将地上的铁锅抱在另一只手臂里,走向门口。 看到门把处空空如也的大洞,Lee叹息了一声,将脚伸进窟窿里,脚背轻轻一勾,门被打开。 这个门终究还是要换了。 见Lee走了,赵林夕才想到要站起身。 腿一软,她扑到小辫子的身上。小辫子正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被一重物压到,吓得一抖,挣扎叫喊:“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赵林夕也吓了一跳,想要起身,腿却失去知觉。 小辫子还在仰头喊叫挣扎,脸上即将干涸的血蹭到了赵林夕的脖子、前胸。 赵林夕烦透了,手掌一把按在小辫子的脸上。 小辫子的脸本就肿胀布满伤口,被赵林夕一按只觉整张脸皮快被扯下来一样的疼,哼哼着,不再喊,生无可恋地渐渐停止了挣扎。 慢腾腾地按着小辫子的肩膀站起身,又扶着旁边的架子越过小辫子,往床边挪动,赵林夕像个老人般步履蹒跚。 到达床边,她一屁股坐在上面,又噗通一声趴倒在床上。 赵林夕躺下去,静静等待腿部的麻痹感消散,小辫子又没了声息,再一次歪着头,不知是在闭目冥思,还是又昏睡过去。 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比寻常房屋低矮的天花板上贴着几个明星的海报,几个赵林夕不认识的明星正摆着各式pose与她对视,看的她一阵不爽。 一直躺着不动的赵林夕,终于伸出手从背底摸出一只尖头笔,硌在背上有一会了,她很疲惫,实在懒得伸手进去拿。 捏着笔瞄准正对着她的一双眼睛,像天花板投去。赵林夕作死的双臂挡在面前护住脸,生怕笔掉下来扎到自己。等了几秒却没等到笔的掉落,偷偷从双臂的缝隙间看去,只见笔尖扎进海报,插入墙体,笔身只剩一半露在外面。 赵林夕疑惑地坐起身,始终抬着头盯着那支笔,这时的腿还是有点麻,却已恢复大半。 站在床上,一伸手就能将手掌按在天花板上,赵林夕蓄力气去拔那支笔,谁知轻轻松松地就拔了下来。 手被惯性带动砸到鼻子上,她又开始吃痛地捂着鼻子,哼哼唧唧的在床上蹦了两下,痛感消减,才又用手去抠那处破洞。 嗯?洞内是空的,一大片都是空的。 赵林夕两手并用从被笔戳出的窟窿开始,向四周扒开,不得不说这海报的纸真的够结实,又扒又拽了好久才露出里面的空间。 一大片空洞的天花板墙壁映入眼帘,不知是不是通风口一类的,呈正方形,长宽约莫20厘米。 赵林夕比照自己的头,估摸了一番,和她的头围差不多大小。最后,她还是决定不把头伸进去看,如果卡住,就丢人了。 找到一面缺角的小镜子,她伸手将镜子递到洞里,前后左右照了一下,突然,她发现洞口右上方还有第二个洞,里面似是放着些小物件。 伸手一一取出,发现是一个信封和两个小铁盒。 赵林夕有些心虚,这毕竟是人家Lee藏宝的地方,自己就这样不经允许取了出来,太不礼貌了,不问而取视为盗。本想放回原处,忽然,她想起之前小辫子逼问Lee时的那句话:“告诉我藏在哪?” 这几样东西多半就是这两人之间秘密的关键。 小编从俱乐部出来后,就一直拎着那只箱子,之后,箱子又被带到了lee这里,也就是说,这个箱子里的钱很明显是某种雇佣金。 Lee和小辫子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交易,二人之前说不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也许是合谋害自己,而后分赃不均,大打出手? 但是小辫子要想独吞佣金的话又怎么会把钱带来Lee这里? 难不成不他在乎这些钱,他想要的就是这些藏起来的东西? Lee藏起来的东西应该就是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三样东西吧。小辫子一定想不到,他费尽了心机要找到的东西,最后竟然落到了赵林夕的手中。 她似乎想到,这个秘密一定与自己的事情有莫大关联。 Lee出了房门,将变形的铁锅扔到走廊墙角那堆杂物中,再也未看一眼。 闹哄哄的马路上,没人注意到这个男孩,他将一只普通的箱子视为珍宝一般护在怀里。 就算有人将箱子顶在头上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人就是这样,只有事关自己了才会产生反应。他们大部分都是生活困苦之人,每天只为自己的生计而发愁。 Lee走到一家快餐店,正值午饭时间,他抱着箱子在来往的人群中向前挤,却始终将箱子护在怀里,尽量不与他人触碰。 队伍的速度很快,Lee排队不足十分钟就站到了点餐台前,点了不少食物,便跟其他等待的人一起站在角落。 低垂眼帘,盯着脚尖儿,他正魂游天外。 一个人影突然来到他的身边,是个黝黑壮硕的成年男人,比Lee高了一头。 来人嚼着口香糖,声音粗犷语气不善地吆喝道:“小子,你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还钱?”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思绪,Lee回过了神。还未抬头,他就听出了话音的主人身份,他的噩梦。 这人是这片的混混,外号金刚,是个狠人,惹了他的都没好果子吃。 Lee瑟缩着低声回答:“马上,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我就可以还钱了。”说着,他又紧了紧抱着箱子的手臂。 金刚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晾他也不会逾期不还,便又威胁了一句:“那你可别忘了,别想耍我玩,惹了我你知道的,会很惨。”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拍了两下Lee的脸,啪啪作响。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箱子,金刚又打趣着:“你怎么这么宝贝这个箱子,里面不会藏着你女朋友吧哈哈哈。” Lee不敢多说话,低着头回应,声音细弱不堪,见金刚为了听见他说话又将头靠过来后,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再动。 赵林夕企图说服自己,既然已经偷拿了Lee一万块,索性一条路走到黑。小心翼翼将信封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在一起对折的纸,被她一张张摆在床边。 两个小铁盒都是掌心大小,晃动一下还能听到里面“咣啷咣啷”的响动,赵林夕将两个小铁盒打开。一个盒子内装着两个U盘,另一个盒子内则是一把钥匙和一个药瓶。 拿起那几张纸,从头到尾细细翻看,纸上的内容是银行流水清单。越看越眼熟,直到她看到纸上出现的一个名字:萨姆·史密斯。 赵林夕呆住了,这分明是她现在的名字, 她的银行流水怎么会在Lee的手中? 第八章男孩的秘密 Lee刚刚取完餐,就见金刚又迎头走过来,恶趣味地将他手中的袋子抢走。lee的手一松,手提箱“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赶紧弯腰去捡箱子,金刚站在一旁大笑着:“你这个废物,这都拿不稳,怎么保护你女朋友啊。”随后便拎着Lee的食物离开了。 紧抱怀里的箱子,Lee愤恨地盯着金刚的背影,暗自嘀咕:“等我用这些钱混出头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但他也只敢在别人听不到的暗处偷偷发泄。 马上,他又认命地重新排队点餐。 赵林夕怀疑过Lee与自己的案子有关,但没想到能从中得到这么重要的线索。 杰瑞说过,自己的银行流水上有诈骗金额的流动记录,可她目前的身份不便去重要场所进行调查,银行更不必说。现在她从Lee这里就得到了部分流水,可谓天降馅饼。 不管Lee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何种角色,她都相信自己能从中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取出铁盒里的优盘,赵林夕将这间屋子的电脑一一试了一遍,都打不开,只能等以后找到能用的电脑再说。 不肯放过一丝细节,她决定将眼前的东西都收走。把这几样东西统统挤进信封里,又塞到了羽绒服内兜。而后用力拍了两下,试图让衣服自然些,以免漏出马脚。 而后,她将空铁盒重新放回天花板的洞里。 此刻的问题,是怎么让原本贴在洞口的海报恢复原样,不然等Lee回来后,太容易露馅儿了。 被扯烂的海报碎纸摇摇欲坠,无力地垂在天花板上,太显眼了,一进门便能被发现。赵林夕正在抽屉中胡乱翻找时,lee就进了门。 她嗖的一下站直身,赶忙蹿到Lee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Lee却恍若出神般,阴沉着脸往屋内走,撞到赵林夕的身上时才回过神,语气不耐:“你在这站着做什么?”又绕过她走向床边。 赵林夕有些紧张,又窜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异常热情地笑道:“我来帮你,我来帮你,你先去洗洗手吧。” Lee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却还是听话的抱着箱子走进了卫生间。他总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脾气古怪,阴晴不定。 站在卫生间内,正好可以看到还绑在椅子上的小辫子杀手,正一动不动地歪在椅子上。 这个家伙该怎么处理?恐怕有他活着一天,自己的小命就被他攥在手里。阴沉的双眼盯着小辫子看了几秒,Lee才把卫生间的门紧紧关闭。 见他真的去了卫生间,赵林夕如释重负,苦着脸,望着天花板上明显的破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卫生间内忙着的Lee,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刮胡刀片,用力撬开墙角的一处地砖,那里也有一处空洞。打开箱子,他将里面的钱一摞一摞码进去,嘴巴不住嘟囔着数字。 “咦?” 他又伸手将已经码进去的钱都扒拉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不对啊,怎么少了一万?这些混蛋,这么多都给我了,就一沓都舍不得,果然都该死!” Lee打开门,冲到小辫子身前。塑料门板“咵嚓”一声,撞到墙上又弹回门框,发出刺耳的响动,床上正举着手忙活的赵林夕吓得一哆嗦,手中胶水掉落,摔在枕头上。 维持着高举双手的动作,她缓缓扭头看向身后。Lee犹如怒发的幼狮,抬起一只脚就踹在小辫子的胸口上,仿佛多年的积怨皆发泄在这第一脚上。 小辫子被紧紧绑在椅子上,只得随着椅子一起倒落地面。摔得他猛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见是Lee对自己作恶,刚要怒骂,却听Lee先吼起来:“我的钱呢,你是不是吞了我的钱?” 小辫子眼球向右转了转,竟然没有骂出口,只是装起傻来:“什么钱,你的钱不都给你了吗?我会惦记你那点钱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老板会缺钱吗?他答应加倍给我了,还能舍不得一万美金吗?” 听到“一万美金”,赵林夕下意识摸了一下裤兜,又用手盖着裤兜处往里按了按,而后才想起来低头看掉落的胶水。 Lee一直居高临下的站着,低着头,抿着嘴,胸膛剧烈起伏着,似是等着脚下的人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又转了转眼珠,小辫子呵呵笑了,轻蔑地望着他,转移话题:“我快把你杀了的时候,你都使不出这么大劲儿。你自己的命都比不过一万美金啊?呵呵呵。” 听到这羞辱的话,Lee再次失去理智,抬起右脚踹在小辫子的左腿上,并大喊着:“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闭上你的狗嘴,把我的钱还给我。” 失控的Lee疯狂的踹着地上的人,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辫子紧咬牙忍痛,竟一声未出,豆大的汗珠从青紫交加的脸上淌下。他在心里恨声着:“你给我等着,我会把你剁成一块块丢进海里喂鱼!” 摔落的胶水流出不少,黏黏地糊在枕头上,赵林夕用手胡乱在上面擦拭,越擦越黏,她觉得自己现在大大的男人手脚笨拙不堪。 空气里只能听到Lee的粗气喘息。 只能先顾眼下了,她将枕头翻过来,一只手上糊着一层即将干涸的胶水,顺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这才走到“战况激烈”的俩人身旁。 看到小辫子又一副昏死的状态,她便走向坐在地上的Lee:“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真的就为了一万,一万美金吗?”说完,他还温柔地抬手揉了揉Lee的头发, Lee的心情极度糟糕,见赵林夕竟然像对小孩子那样摸自己的头,脾气又上来了,赌气的偏头不理睬。 还未将手拿下,她就见Lee的头虽然扭向另一边,上面的一层头发却未跟着一起动,已经粘在赵林夕的手掌上了。 赵林夕睁大一只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转动的头向一边拂去,还好Lee的头发有些长,被粘起来的头发并未让Lee有太多感觉。 悄悄将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地将一根根粘住的头发拽下来。 Lee隐约感觉头上的阴影一直未消失,正要抬头看,突觉头皮一疼,忙伸手上去摸。 赵林夕急忙制止的开口:“别动,别动,你头发上粘了个东西。我帮你拿下来,马上就好。” Lee越发觉得眼前的男子举止奇葩,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头上的大手让他回忆起一副画面: 一个中年男人正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脸颊已深深凹陷,用尽最后的力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放在Lee的头上,说着最后的话。 Lee不自然地嘟囔着:“粘了什么东西啊?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言语不悦,却听话的没再动弹。 赵林夕撤回手背在身后,手掌心中粘了一些碎头发。 她想转移Lee的注意力,便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藏了什么东西,让他对你下杀手?” Lee的回忆被问话中断,低垂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有人雇我黑了个系统做了些手脚,我留了证据,以防万一。” 赵林夕只觉眉心微跳,像抓到了迷雾中的一团,继续深问:“什么系统啊?能不能详细说说?”见Lee疑惑地抬头看自己,又补充:“咱们俩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都这人有死仇,我救了你,你现在可是欠我一命,我不会害你的。” Lee盯着赵林夕的脸又看了几眼,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你叫什么来着?” 赵林夕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第九章各怀鬼胎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在萨姆的故事里,赵林夕一直能从险象重生中逃脱,线索也一个个接踵而来。 一天之内发生太多的事情,每一个都如此顺利。犹如一辆老爷车突然变成了赛车,开车之人便觉得能一举得冠。她放松了警惕。为了离真相更近些,见到一个目标就急功近利,却忽略了旁观者的视角。 过犹则不及,终极太心急引起了Lee的怀疑。 在Lee看来,赵林夕的突然出现,打败小辫子,救了自己,本应感谢此人的帮助,但是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他心里本就不安,见赵林夕又不断追问自己和小辫子之间的纠葛,这让他迅速警惕了起来。 直到仔细看着赵林夕的脸时,他才突然想到此人为何眼熟。 赵林夕紧张地盯着Lee:“我不是才告诉过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同时间,她的手正在慢慢向裤兜移动。 Lee看着赵林夕磨蹭的态度,便知心内有鬼,如果此人就是那个萨姆,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萨姆跟着小辫子来到自己的住处,救了自己,又一直审问小辫子幕后黑手是谁。 Lee依旧保持坐在地上的动作,身体慢慢向后挪动着,大脑也在高速运转。想到一开始赵林夕的态度,确实不像做戏,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现在的态度,很明显已经对自己起疑,想要从自己口中问出些东西。 就在他离开去买饭的这段时间里,屋内发生过什么? “我不在的时间里,这混蛋松口了吗?”Lee也在尽力周旋。 这二人都选择不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自说自话,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赵林夕的手即将摸进裤兜里。一滴汗沿着发际线一直向下流。听到Lee的询问,她也不回答,只是摇摇头。就像这样做能缓解全身紧张的肌肉一样。她的背僵的有些发酸。 Lee只要再往后挪一个屁股的距离,就能伸手够到墙边下的一个小扳手。他尽量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用脸上的表情转移赵林夕的注意力。 各自动作着,他们都想先对方一步拿到自己的“保命符”。 就这样,一分钟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像是僵硬了数小时,心脏“咚咚咚”跳个不休,肌肉酸胀,根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一场速度与耐力的较量。 Lee的手刚刚碰到地板,距离扳手只剩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赵林夕已抢占先机,从裤兜掏出一把手枪,手一晃就将其顶到Lee的脑门上,她从没见过自己有如此快的速度。 枪口不算太凉,正贴在他的脑门上。Lee的呼吸有些沉重,手也异常的沉重,他感觉自己离目标很接近了,也许就差一秒,再给自己一秒的时间,他就能将那只扳手牢牢地握在手中,可时间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随着赵林夕的一句:“别动!”,Lee的手终于停住了,不再向未知的阴影中探去。 赵林夕感谢这副身体的敏捷,就像最开始面对小辫子杀手的枪口时一样,身体总是比大脑反应的更快,若不是对萨姆记忆的了如指掌,她都要怀疑萨姆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了。 不止赵林夕,就连Lee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不断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危险,这样的压力可想而知。 此刻,虽然是赵林夕赢了,可是Lee也解脱了。 赵将安全感再次夺回,赵林夕的手指扣住扳机,一刻不肯松懈地指着Lee的头。 Lee只得被迫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现在我们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绳上就留你一人了,你只能选择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或死亡” 自知无可逃避,Lee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我都说,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是不是他告诉你的?”问完,他偏头看向还躺在地上死鱼一般的小辫子。 赵林夕生怕这个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刚刚他对小辫子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说不定被逼急了真的会选择死。 于是,她打算实话说了,从怀里掏出信封,将手中的信封递到Lee的眼前。 不再平滑的信封纸此刻皱皱巴巴,一眼就能看到它的内里包裹了几样东西,很明显不再只是几张纸的样子。 Lee看到信封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抬头瞥了眼床上的屋顶,认命地将脸贴在地上。“我说,我都说。”声音近乎不可闻。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的银行流水在你手里?” 冰冷的声音不再如几分钟前对待小弟弟的态度,就像对待一名罪犯,冷漠无情。 “我是黑客,有个大老板让我黑进QI银行系统,把你的流水改了。做成一大笔资金流向国外的假象。”Lee有些难以启齿 思索了一下,赵林夕又问:“那你有改之后的流水吗?还有U盘和钥匙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老板是谁?” “没有改之后的,但我可以再黑进去给你找,U盘里都是一些我留下的证据,钥匙可以打开银行的监控室,我不认识老板是谁,我只知道他很有钱,旁边那位肯定知道老板是谁,他比我熟悉。”Lee哭丧着脸回答。 “那药瓶里是什么东西?” “是那个老板掉的,之前我去找他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被我捡到了。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 一问一答,进展顺利。 悔恨,愧疚,恐惧交织在一起,一点点蚕食他坚硬的外壳,Lee的心防逐渐瓦解。 他不断的祈求屋内唯一还站着的人:“求你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个大老板是为了害你,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赚一笔足够的钱,我真的很需要钱,我需要这笔钱,对不起,别杀我,求你了。” 边说边痛哭流涕,他的眼泪就像一根自来水管憋足了水却突然爆裂,哗哗流个不停。 赵林夕完全没想到一句恐吓的话,便将他吓到崩溃,也不知他当初面对小辫子时那种拼死挣扎的勇气去哪了。 Lee的内心世界赵林夕并不了解,她只以为这男孩是被吓坏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当初一直在犹豫的Lee最终被金钱的诱惑突破底线。 钱是什么?能使鬼推磨,对于缺钱的人来说,钱的价值高于一切。 愧疚后悔的种子却还是深深埋下,那里曾经是他最后的良知所在。于是他才那么在意那一万美金,因为为了钱,他将本还算善良的自己彻底抛弃了。 Lee在做假银行流水的时候,看到要改的记录是那么一大笔钱时,就察觉自己可能卷入了什么事情内。 虽然以前总是想黑进一些系统搞搞破坏,做做暗夜英雄的美梦,可当他接到第一笔生意,发觉竟然是陷害一个陌生人时,他有点慌了。 那笔钱的数额Lee想都不敢想,这一大笔钱放在一个本来正常的流水中,用后脚跟儿想都知道,绝对要出事。萨姆这个人会因自己而被害,结局会很惨吧,如果是自己被人这么整,一定痛苦的想死。 再者,别说萨姆这个人最终会如何,就是自己,可能都要被牵连,一旦事发,这辈子都要完了。 那时的Lee惶惶不可终日,本来半天就能做好的东西,愣是磨蹭了两天才做完。他一直在良知与利益间挣扎,多次打开电脑,却迟迟不敢下手。 直到金刚又来催债,还打了他一顿。Lee这才觉得善良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别人的生死又关自己什么事?只有自己的生死才重要。大不了拿到钱后出国,以后再也不回来,就算事发了,也没人能找到自己。 此刻,击溃Lee内心防线的那根钢刺不是赵林夕的恐吓,而是赵林夕对Lee前后态度的转变,那一点点温暖已不在。这让Lee深深地意识到自己那一步走错了。 第十章悔过的少年 小黑客Lee很是听话,问什么答什么,但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问的差不多,赵林夕让Lee站了起来,调出被修改后的银行流水。黑洞洞的枪口始终未离开他的后脑勺半毫。 赵林夕取出信封内的U盘,放在Lee的手边:“一会把U盘里的东西给我找出来看看。” 信封依旧被赵林夕塞进上衣的内兜里。 夜色渐入,小小的窗口前,两个人影还在忙碌,电脑屏幕的蓝色光亮映的两个人面色青白。 小辫子在Lee打开电脑时就已转醒,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逐渐明了。得知Lee已然暴露,恐怕也早把知道的都吐露了,小辫子开始在心内默默筹划接下来的动作。 左小腿毫无知觉,无法动弹,恐怕被Lee刚刚的暴行弄断了,右腿轻轻动了下,发现捆着的绳子不再紧绷,可能左腿处连着的凳子腿与断裂的腿骨一同向里折了进去,制造了间隙。 微眯着眼睛躺在地上,后背的手被压得发麻,他努力将精神集中在手上,试图令手指动一动恢复知觉。他的右小腿轻轻晃动,本应紧箍的绳索正以缓慢的速度松动。 看到一条条被篡改的资金流向,赵林夕脑门冰凉。不禁怒喝:“疯了吧,这么一大笔钱,这是往死了弄我啊。” 流水中显示,九千多万的资金被账户持有人”萨姆“分批十多次转账到国外一家中立银行的账户里,收款方是个陌生的名字。 赵林夕相信,就算给萨姆一百个胆子,他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在玩女人上他还有点胆量,别的事情上,他就是个怂包。 萨姆的亲友不多,了解他的人应该都不会相信他会有胆子做这个案子,可惜能帮忙的人少之又少。 赵林夕问Lee是否可以调出收款方的信息,被否决了。 Lee自知自己的水平不足以撼动那家中立银行的防火墙,它之所以能保持中立,屹立不倒,除了其国家背景的强硬,还因为它的系统如铜墙铁壁,至今无人可以攻破。 见赵林夕面色冷峻,正盯着屏幕出神,Lee打开其中一只U盘,将录音调了出来,内容正是他雇主老板的对话。共两段。 第一段:大老板问Lee能否进入某银行系统修改账户的交易流水,Lee自信的认为那是个简单的工作。随后,大老板又给他介绍了一个人,让他跟着此人进入银行的保安室内更改监控视频。 Lee指着地上的小辫子:“就是他带我进的监控室,他把保安弄晕了。” 接下来的内容是大老板与Lee在谈价格,商定为60万。 第二段录音:Lee以他们的交易太过危险为由,狮子大开口,要求雇主老板付给自己三倍的酬金。 当然遭到了拒绝,于是,Lee与雇主老板进行了一番博弈,最终,Lee将自己手里的录音作为要挟,得到了三天后 交付剩余酬金的承诺。 第三天,Lee确实等来了钱,但也等来了死神。 小辫子正在地上轻微蠕动,听到Lee说起自己时僵住了身体,不敢继续动弹,唯恐二人发现自己的动静。他的手已恢复知觉,右腿的绳子也松了不少,再给他十分钟时间,定可以摆脱绳子的束缚。 回忆着刚刚录音里的内容,赵林夕只觉得这个”大老板“的声音异常熟悉,应是一个认识的人。可惜录音里那雇主老板的声音太小了,一时间,她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Lee打开了第二个U盘,只有一个视频。视频的内容是Lee最终更改银行流水的过程。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放进一个U盘里?”赵林夕将两个U盘握在手心。 Lee隐隐透出些自豪的模样:“我这是谨慎为上,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那你还不是都藏在了一个地方,然后落在我手中了!”赵林夕像听了一个笑话,差点绷不住脸。 Lee叹了口气:“我失策了,我家太小了,没几个地方能藏东西。” 两个人都无奈摇头。 Lee已经将全部细节交待清楚,小心翼翼地再次求饶:“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帮他们害你,你能原谅我吗?可以绕我一命吗?我才17岁,我还没交过女朋友。求求你了。” 赵林夕低头,看见他眼中期待的目光,那确实还像个孩子的眼神。不论是赵林夕的世界还是萨姆的世界,她几乎没在其他大人的眼中再见过这样的目光。 赵林夕此刻才知道Lee的真实年龄,怪不得他会误入歧途,原来还未成人。恐怕他的身边并无家人照看,于是易受坏人的利诱。 走到床边坐下,她手中的枪终于离开了Lee的头皮,见那冰冷的枪口离自己半米远,他才得以松口气。 突然有些好奇Lee的私事,赵林夕一脸无害笑容,声音却暗含威胁:“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 Lee刚刚松软的身体再一次僵直,忙不迭的点头,用最诚恳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小时候跟着妈妈去教堂里祈祷一样,此刻的赵林夕就是他眼中的上帝,完全左右他的性命。 Lee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就在这条街上出生,他没有爸爸,由妈妈一个人抚养长大,在他13岁时,妈妈终于跟一个男人一走了之,再无音信。 之后,在数学老师泰勒先生的帮助下,Lee勉强完成了中学教育,直到泰勒先生得了癌症去世。 即使有学校里的老师庇护,瘦弱自卑的Lee,依旧时常遭遇校园霸凌。学校的同学都叫他野狗,嘲笑他向像野狗一样长大。 他没有朋友,只能和数学做伴,泰勒先生临死前将自己的旧电脑送给了他,给了他后来一直坚持下去的力量:“Lee,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好活着。” 可最终他还是辍学了。 Lee已孤身一人,学校里的人就像洪水猛兽,让他不敢靠近。 他想,他已经长大了,日后他一个人也该像个大人去赚钱,只有钱才不会离开自己,嫌弃自己。 他早就开始自学编程,就算最艰难的日子里,也未放弃过,白天的Lee四处打零工,闲暇之余就将自己关在这破房子里,这算是妈妈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就这样混了两年,Lee的工作伙伴已从老旧的大头机器换成了液晶显示屏。 他始终都很拮据。不敢买任何多余的东西,不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说话。他怕一切需要花钱的事项,将日常开销降到最低,余下的钱全部用在了买设备和学习上。 后来Lee认识了金刚。是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帮了自己。 此刻,赵林夕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棕色的头发稍长,甚至有些遮眼。经历了一天的变故后,他的头发虽已乱蓬蓬的堆在头上,却并不油腻,看起来应是每天都有清洁。 他的下巴上趴着一片稀疏的胡茬,薄薄的嘴唇正在一张一翕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大大的眼睛因为太瘦而深深地凹进眼眶里,此刻,眼神望向窗外,在漆黑的夜色下缀着淡淡的光亮。 少年身上的灰色羽绒服微微发旧,袖口和衣领口已被磨损出片片小裂口。蓝色的牛仔裤被洗的稍许泛白,并不合身,看起来有些短,这么坐着时,脚踝处就露出一大截的白色袜子。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灰色棉鞋,后鞋底已被磨掉一半。 无论是否认识Lee,但看见眼前如此穿着打扮的人,她都觉得这会是个极其节俭的孩子。 其实自打上一次从雇主老板手里得到了60万,这些钱完全足够他改善生活,可他依旧不敢。 从小穷怕了,过分节省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再有钱,他也不舍得浪费一分一毫。 Lee在自己的艰难生活中缓慢前进着。 后来他遇到了金刚,这个街头巷尾的霸王。 金刚手里有不少钱,偶尔做些高利贷的买卖。 Lee为了省钱,经常饿着肚子干活,长久以往胃经常感到不舒服,但也未曾当过一回事。 Lee其实是感谢金刚的,即便有些怨恨他经常羞辱自己,甚至为了要债还打过自己。 但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金刚出现帮了他。 一个初秋的深夜里,Lee刚刚从打工的餐厅下班。 晚饭大多数是这个时间,毕竟,他只能在打扫干净一切后再与同事一起吃餐厅剩余的食物。 秋天的夜晚微冷,Lee时常抄近路。抱着双臂走在小巷子中,胃痛再一次发作时,他以为会像以往一样疼几分钟就恢复,便没有在意。 手捂着胃部快步走着,他想尽快回家,但胃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后来疼痛令他双脚无力,站都站不稳。从蹲在地上变成躺在地上,到最后蜷缩身体,捂着肚子痛呼。 第十一章逃出生天 这晚,金刚和好友们喝完酒,跌跌撞撞地走在小巷子中,视线些许模糊的他以为前面十米远是一只趴着的黑狗,听声音又不像,走到近前,才看清是个男孩。 酒醒了大半,金刚推推地上意识不清的少年。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闭着眼睛,捂着肚子虚弱地哼着,在月光下,脸色一片惨白。 金刚赶忙将Lee扶起,架着他的肩膀走出了小巷。 Lee被送到医院后,诊断为胃溃疡,金刚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家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将他送到了医院。 金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在他的眼里,善良的人就是多管闲事的代名词,而多管闲事又意味着自找麻烦。他只喜欢找别人的麻烦。 最终,金刚还是帮Lee垫了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竟然干出这么白痴的事情。 醒来后的Lee很是感激,金刚却一直凶巴巴的骂他,还逼着他写了欠条。 得知Lee的地址后,金刚偷偷去他家门口转了一圈,问了几个邻居,确定Lee没有给自己假地址,便去医院又威胁了他一番,还要求他在还钱时多支付百分之十的利息。 Lee很怕金刚。 一开始,他确实抱着感激的态度对待金刚,后来金刚多次出言不逊,见到他就会羞辱他欺负他。 久了,他便自动忘记金刚对自己的恩情,甚至多次在背地里咬牙切齿地诅咒金刚。 为了还钱,Lee只有不停的打工,不停的兼职,可还是还不完那些钱。Lee能攒下的钱并不多,只能分期还款,可是在利滚利之下,他依然被压得喘不过气。 后来他开始利用晚上的时间,在一个地下网站里接活,都是些报酬微薄的任务。有些与自己擅长的领域有关,有些则毫不相关。尽管如此,他也一直不敢触碰法律的边缘。 直到有一天,一位神秘人在网站里找到他,问他是否愿意接些大活儿。收入颇多,做一份可能比他做一百份的报酬还高。而后,那人给了他一个地址就消失了。 这个地址是一家俱乐部,名为“暗夜潮汐”,Lee怕对方是骗子,蹲点了几次,发现里面鱼龙混杂,但外面时常停着的豪车,也能证明里面确实会有大人物出没。 神秘人如果不是骗子的话,自己说不定真的可以做一次就赚一大笔钱。 由此,Lee掺和进了萨姆的诈骗案里。 说完了这些,Lee咽了咽口水,想伸手去拿水杯,却在看见赵林夕的冷脸后缩回了手。 从Lee的事情里回过神,赵林夕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悔过了吗?” Lee眼神灼灼的与赵林夕对视,万分肯定地回答:“我真的悔过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赵林夕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Lee脸色微红,他又想起了泰勒先生。 赵林夕此刻的笑容,很像以前每次自己改正错误后,泰勒先生那欣慰的笑。 Lee也笑了,这七天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Lee是在网上被一位神秘人发掘,而自己也在网上遇到了一位神秘网友,她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关联。 Lee真的很饿,本来买作午饭的食物,早已凉透。他试探的再一次问赵林夕是否饿了,同样的话在几小时前就问出口过,只是那时候的Lee和此时的Lee却不再是同样心境的人。 赵林夕也摸摸胃部,才想到一天都没吃饭了。解决掉Lee的问题,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已饥肠辘辘,精神也有些萎靡。 昨晚,为了盯住小辫子的房子,她一直没怎么睡过,现在,她只想热乎乎的吃顿饱饭,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他们的对话早被装睡的小辫子听得一清二楚,在竖起耳朵偷听的时间里,小辫子的身体一直未曾闲着。 当Lee对着赵林夕回忆人生,而赵林夕也全神贯注听着那坎坷过往时,小辫子用了最大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挣扎着,同时,竟也做到了毫无动静。 这可能就是杀手的职业操守吧,逮住机会就要牢牢把握,做事情要尽量做到完美。 只是,再职业的杀手也有失手的时候,眼前的境况不就是小辫子失手后的惩罚吗?从刀俎变为鱼肉。 Lee取出食物,放进一个老旧的微波炉里,转动开关,发现微波炉又不动了,习惯性地用力在上面怕了两下,微波炉这才发出微弱的红光。 Lee大快朵颐,赵林夕看了看手中巨大的汉堡,两片被压的有点扁的面包中夹着几层东西,鸡蛋、火腿、蔬菜,还有厚厚两大张肉饼,看起来确实挺有食欲的。 又看了看狼吞虎咽的Lee,他那瘦弱的小身板真能塞进去那么大一个汉堡吗? Lee沉浸在美味的汉堡里,空荡荡的胃很快就被填满,这种充实的感觉让他只觉得人生圆满,见赵林夕也在大口咬着食物,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罐可乐,两大包炸鸡块,还有一个12寸的披萨。 惊讶的看着成堆的食物,在袋子里时,赵林夕没注意它们,拿出来竟然这么多。 加热后的食物散发出阵阵香气,不断飘进小辫子的鼻腔中,他不受控制的吧唧了一下嘴,就这一声,便被专注进食的赵林夕捕捉到。 赵林夕放下手中的汉堡,走到小辫子跟前。 听到脚步声逐渐靠近,小辫子则屏住了呼吸。 低头盯着地上又没了动静的人,赵林夕觉得刚才自己没听错,确实是这边传来的声音。 小辫子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叫了一声,赵林夕看到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 她更加确定小辫子醒了,而且可能已经把刚刚的对话都听了去,她真是大意了,竟然忘了这个危险的人还在。 用一只脚踢了下地上人的肩膀,见对方还是毫无反应,赵林夕便绕到他的腿脚处。 正要弯腰查看,就见小辫子突然向一边滚去,右脚顺势从早就松动的绳索中伸出,手臂也从束缚中解脱。眨眼间,他又翻转九十度跪倒在地,双手支撑地面。右脚蹬地,用力向赵林夕站立的方向弹去。 短短几秒,小辫子已做好全套动作。 赵林夕根本来不及思考,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可还是晚了。 赵林夕被小辫子身后还绑着的椅子撞个正着,而后倒地。整个人正好被卡在四条椅子腿下,只余胳膊可以动。 赵林夕使劲推了把身上的椅子,上面压着一个成年那人,太重了,推不起来。 压倒赵林夕后,在落地的一瞬间,小辫子便挣脱了全部绳索,只剩断掉的左小腿抬不起来。忍痛,他用手将小腿从绳套中拽出。 Lee背对小辫子。坐在一个木箱上吃的正欢。赵林夕突然起身从他面前走过也丝毫未引起他的注意,他正边吃边畅想未来美好的日子。 赵林夕与小辫子的战斗只发生在几秒内,Lee听到背后的“砰砰”声时才有所反应,转头站起身,视线内只能看见赵林夕的双腿,上面正压着一把椅子,而椅子上坐着的人原本应该躺在地上。 Lee懵了,这转变发生的太快,他只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一切。 赵林夕的闷声大喊才令Lee空白的大脑恢复些颜色。 “快点,他要跑,别让他跑了!” Lee这才有所反应。迈起一只腿要奔向小辫子,小辫子只逮到这么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哪里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在Lee奔过来的同时,小辫子抄起墙边架子上的塑料洗涤剂瓶子,握住细细的瓶颈,做出一副准备击球的动作,左手扶着架子,右手展臂迎着奔过来的Lee重重一挥。 此刻,Lee的头就像从远处飞过来的棒球,正好对准小辫子手中的“球棒”,脖子一下子向后扭转,身体也被带的向后飞起,直到撞倒另一侧墙壁边的架子上。 上面的物品一应具落,落了已经昏迷倒地的Lee一身。 小辫子一击得胜,他很骄傲自己的击球本领。这确实称得上他的职业素养:身边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武器。 赵林夕躺在地上,胯骨卡在椅子中,只能学小辫子一样向一侧翻到,试图从中挣脱。在看到Lee的惨状后,她才想起自己还有枪,手忙脚乱地去裤兜里掏。 小辫子的左脚已不敢用力,仅用右腿发力,一蹦一蹦的向门口逃去。听到身后的枪响,本能地飞扑到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门板上。 本就被赵林夕踹出窟窿的木门,此刻再也经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小辫子和破碎的门板残渣一起摔到走廊外。 地上的赵林夕翘起脖子,伸着手对门边的小辫子连射了好几枪,可惜枪法实在太烂,一枪都未击中。又用力推了几下椅子,才把它从身上拿开,飞奔到门前。 门板几乎都没了,就剩几片参差不齐的木屑峭立在门框边缘。赵林夕一猫腰便钻了出去。 走廊地上,一片木板残渣,却不见一个人影,只能听到楼梯间小辫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消失。 “妈的。” 大喊一声,赵林夕抓着枪重重敲击在楼梯扶手上,“当啷啷”的回声飘满整个楼内。 第十二章百忙一场 Lee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回到他的身边,赵林夕试图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但地上的人毫无反应。赵林夕不敢轻易挪动他,最终,用Lee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扒拉了两下地上滚落的杂物,赵林夕找到了一只背包,将口袋内塞满的东西腾出一部分放进背包里,便坐到Lee的身旁,背靠在架子边。一只腿屈膝着,将胳膊放在上面,望着空空的门框出神。 小辫子出来后,拖着左腿,扶着墙向远方逃去,直到离那栋令自己受尽屈辱的楼房远远的,才停下来。 靠坐在墙边,此刻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大脑,剧烈的喘息着,他望着天上的繁星笑了。 他就这么坐在墙边,只有胸膛起伏不定。他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忽而,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小辫子用手撑着墙壁站起身,用最后的力气再度向前行进了几十米,跌倒在黝黑的巷子里。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停在了楼前,赵林夕慢慢站起身,弯下腰轻轻摸了摸Lee的头发,便离开了。 赵林夕跑到了楼上,在楼梯拐角处偷偷看着。 救护人员很快就爬上了楼梯,迅速抬着Lee下了楼。 送去医院,Lee应该就会安全了,希望他不要伤的太重,她已经连累了Ella,不想再有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尽管Lee也算间接害了自己的人,可这个男孩让他恨不起来。 听到救护车离开的声音,赵林夕才敢偷偷下楼。 很快,又有几名警察进了Lee的房子。 虽然离开了那栋楼,她却一直没有离得太远,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去哪。 想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又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她只能蹲守在Lee家附近。 看到警察进进出出,她只希望这些警察能好好保护Lee以及他的房子,他们都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远方的小辫子一动不动,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已经一天未进餐,还折了一只腿,这种惨烈的感觉已经快两年没有感受过了。 再经历一次也好,以免又像在杀萨姆的事情上输的一塌糊涂,他不能再过分自负。此刻,他的大脑异常清醒,在分析这件事情上自己所犯的错误。 只有失败才能让他彻底地认识自己。 小辫子在杀萨姆的任务上,无疑是极为失败的。他低估了萨姆的好运,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败在萨姆的手上三次,再失败一次的话,后果一定是没命。 他一直是自傲的,做过艰辛的任务,但是并没有失败的这么彻底过。可是这次,腿断了一条,显然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必须尽快联络接头人,增派人手,代替自己完成任务。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最开始沮击萨姆的大胡子杀手失败后,差点被警察逮住,不方便再出手,于是自己接替了大胡子,全权接受萨姆的活儿。 现在,他也失败了。这个萨姆还真是难搞。 小辫子不确定要不要通知雇主,毕竟在人家的眼里,萨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而佣金自己也拿到了。 说实话,他多少有一点后悔,如果没有贪财私下里接了这个小黑客的任务,也许就不会有接下来的变故,他不会被萨姆捉住,不会受到拷打,不会受重伤,不会落到犹如丧家犬的地步 赵林夕一直躲在楼对面的暗处,她要推测小辫子接下来的动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初抓住小辫子时从他身上搜到的钥匙应该是小辫子老巢的钥匙。 也许,她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第十三章天降横财 赵林夕趁夜赶到了小辫子的公寓,从一楼管理员那里打听到了小辫子的住处。 夜色下无人注意,赵林夕来到顶楼,试着将钥匙插进锁眼扭动几下,门果然打开了。 进入房间,观察一番,她在天花板角落发现了一个摄像头,便从卫生间找到一根拖把,用力将摄像头敲碎。 一地碎片令她不禁想到小辫子气急败坏的表情,顿时心情一片大好。 房子大而空,外面还有一小片露天平台。 房子里家具并不多,与Lee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没有生活的气息,太过干净、空旷,连个电视都没有。或许这里只是小辫子的临时居所。 打开衣柜,赵林夕只看到几身普通的衣服,视线往下,衣柜底部堆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灰色麻布袋子,这么看起来,里面塞了不少东西。 打开其中一个袋子,赵林夕挑了挑眉毛,笑了。 如果说看到Lee的钱箱子时,赵林夕怀疑眼睛花了,那么,此刻看到小辫子的钱袋子,她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小辫子就该有这么多钱,谁叫人家做的是要命的活计。 打开另一个袋子,里面同样是大把钞票。这两堆钱,少说也有二百万。 她发达了,小辫子真是老天送给自己的提款机。 将钱都拖出衣柜,又在各处墙壁上敲敲打打,她觉得小辫子不可能连个密室都没有,至少也要找到像Lee家那样藏东西的墙洞。 做了半天无用功,什么都没找到。赵林夕又趴到床底下,在里面又摸又敲,找了十分钟。 突然,床底板的一处被敲打时发出了很明显的空洞声。 床下真的有一个藏宝洞。从床下爬出来,她用力翻起厚重的床垫,果然,床架子里空了一处,里面是个木头箱子。 赵林夕将床垫拖下床扔在地上。她眼里冒出的精光越来越浓。 不负众望,小辫子再次送给赵林夕一个大礼,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武器。枪支弹药,一应具全,还有些她没见过也说不出名字的武器。 沉浸在挖宝藏的兴奋中,赵林夕又开始翻找,这次,她连屋里唯一的盆栽都没放过,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一片狼藉。 屋里再无惊喜,她这才将注意打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来到露台,赵林夕看到尽头边缘搭着的一只厚木板,一直延伸到隔壁的楼顶,她试着用一只脚踩了踩木板,发现还挺结实的,但她可是绝对不敢走上去的。 又在露台上转了一圈,几个箱子被她翻过,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两只空行李箱姑且有用。 两个行李箱也装不下她的战利品。翻来倒去,终于在牺牲部分武器后,堪堪将钱都装下了。 谁都逃不掉钱的诱惑,赵林夕从没想过放弃一分钱,她一张都舍不得丢下,她认为,老天既然为她面前摆了一大堆钱,她就不能让老天失望,一定要都运走。 背上沉重的背包,将两个行李箱运到门口,又钻进了厨房和卫生间鼓捣了一番,出来时,赵林夕的脸上带着一抹阴险的笑容。 既然机会在眼前,她可不想便宜了小辫子, 拖着两个行李箱,在管理员看不见的拐角处望了望,见没有小辫子的身影,她才放心的走出来。 管理员早就打起了瞌睡,行李箱的轱辘滚在地上的声音也没能吵醒他的美梦。 赵林夕相信,自己也算是捣毁了小辫子的一处老巢,顿觉意气风发,来到大街上,寒风却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拖着两个行李箱,赵林夕走了十分钟,离远了小辫子的住处,才敢站在路边挥手打车,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辫子,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他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多久,寒冷已深入骨髓。 小腿不断传来锥心的痛,他觉得自己再耽误下去,可能就要落个残废,便咬牙站起来继续向前走。 身无分文的他,走进一家小店,不断祈求店老板让自己打个电话。他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只能压住脾气,握紧拳头,深呼吸,放低态度,实则内心深处,只想扭断面前这人的脖子。 小辫子费了半天的口舌,终于征得店老板的同意,拨出了自己的求救电话。 他对着电话不断大声叫喊,脏话不断,为防止被店老板听出不对劲,却还要尽力避开敏感的内容。无法宣泄情绪,他再一次感到憋屈至极,只能要求对面的人尽快来接自己。 小辫子已坐在商店门口,一只腿无力地耷拉在下一层的台阶上,低垂着头,腰背微曲。店老板看着门口台阶上的背影,只觉得这人真是窝囊到家了。 两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商店门口,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欲搀扶小辫子,却被他挥手拒绝了,他坚持要自己上车,认为这是自己最后的骄傲。 商店老板鄙夷地看着门口还在逞强的小辫子,只觉得这人真是够能装的。 寒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赵林夕才等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周身被温暖的空气包围,只觉一阵舒服,渐渐合上了眼皮。 出租车司机跟赵林夕搭了几句话,听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才发现后座的人已经低垂着头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按照要求将车开到了一处街道,停了车,等了几分钟,见后座的人还未醒来,他才出声将赵林夕叫醒。 赵林夕给了司机一张百元大钞,她现在不缺钱,不在乎这么点小费。又给了司机两张,让司机帮忙把行李箱搬进楼内。 她很快就能有一个自己的住处。 此时,赵林夕所在的位置距离Lee的家仅有两条街,这里相对而言还不是那么脏乱差,在去小辫子家的路上,她早已将这附近打量了一遍。 现在,她相信即便自己不出示身份证,只要给够钱,人家也愿意把房子租给她。找到楼房的管理员,说明了来意,管理员领着她来到顶楼。 赵林夕也学着小辫子,挑选了顶楼的位置,杀手的生活习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正适合也在逃命的自己。 花了两倍的价钱,她才租下了顶楼。 她观察过,这栋楼和隔壁的楼离得很近,如果自己也学着小辫子在两栋楼之间搭一个板子,那自己也可以在两栋楼之间随意穿梭,不管是警察来了还是杀手来了,都可以快速逃脱。 赵林夕摘下遮盖视线的帽子,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满足的笑了。 小辫子已坐进车里,任由同伴用板子将他的腿夹起固定,此时的他,像被浇了水的蜡烛,再也燃不起一丁点的气焰。 一路无话,车子时不时颠簸两下,昏昏欲睡的小辫子被震颤的不断醒来。每一次震动,他都能感觉到小腿传来的痛感,仿佛肌**隙间生了一根针,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不断游走。 他现在没有力气去数落开车的司机,但听着前面的人还在小声哼歌,就越发烦躁,憋屈的感觉再次袭来。 每过几分钟,他就不受控的用嘴重重吐一口气,以此尽力保持冷静。 闭着眼,又忍了一会,烦躁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他感觉自己体内正有一团燥热的火不断从小腹冲向脑门儿,他即将被这无端的怒火憋得爆开。 这一晚是他此生最憋闷的一晚。 夜里十一点。 无比惬意的赵林夕正在房子里四处转悠,无比心塞的小辫子正在车子后座上咬牙憋火,无比可怜的Lee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路,只不过选错了,代价却完全不同。 赵林夕毫无睡意,侧身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将陈旧的枕头压下一个坑,看着眼前屋内的陈设,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布置。 床她已经看过了,和小辫子的空床架不同,这个床的架子只有一层,且是铁制的,就算想自己挖个窟窿都做不到,床架上是一个拳头厚的薄床垫,床底下倒是空的很,可容一人平躺进入,可又有什么用呢?行李箱都塞不进去。 小辫子的钱转移到了她的手中,她却还要担忧这些钱的藏匿之处,惊喜过后,便是无限烦恼。 也许,她也可以学Lee一样在墙上找找通风口,甚至可以试试在墙里挖几个洞? 赵林夕将身体转向天花板,在没有灯的房子里,她盯着头顶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坏灯泡看了许久。 在之前担惊受怕的逃命日子里,她都没有像此刻如此犯愁,无论多么危机的夜晚,她都没有清醒至如此。但今夜,后半夜已来临,她却一丝睡意皆无。 果然,钱才是引发一切烦恼的根源。 如果Lee出院了,萨姆的案子还没进展的话,就让Lee也搬进这里。 一方面,Lee现在也很危险,小辫子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定会尽快对他们赶尽杀绝。 另一方面,自己很需要Lee的帮助,毕竟他是个黑客,想必解锁小辫子的手机也不是难题,到那时,小辫子的许多信息都能被自己掌握,说不定他还可以黑进警局系统,看看能否从警方那里获取重要信息。 赵林夕就在这样的美梦中,当真睡了过去。 第十四章热狗缘分 病床上,一个病人头发已被剃光,头与脸上缠满了绷带,下半张脸罩着一个呼吸机,胸膛剧烈的鼓起却平缓的下落。 医生与门口守着的两名警员说了几句,便走进病房内,先是检查了一下仪器的运转,又走到病人的身边,将其头顶的输液瓶摆弄了几下,右手掀起床上人的眼皮,左手举着小手电筒照了照,微微点点头,离开了。 逃亡第八日。 赵林夕起了个大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镜中的人状态很不好,眼里布满猩红血丝,镜子上一条长长的裂痕斜着从顶端向下延伸,正好将镜中镜中人的脸斜分成两部分,那裂痕处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自从开始逃亡,萨姆的胡子就未曾刮过,再加上夜晚也不能好好休息,他的脸上已布满了短短的胡须。 赵林夕觉得她此刻的形象老了十岁,这满脸的胡子就像口罩一样将面容遮盖,再配上鸭舌帽,越发成了天然的伪装,她决定一会出去弄个眼镜带上,全副武装下,保证谁也认不出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通缉犯萨姆。 离开之前,赵林夕将钱和武器都塞到了床底下。这个房子的客厅里什么都没有,只在卧室有一张床以及一个小小的橱柜,唯一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也仅剩床下。 背包里的钱掏出来大半塞进床下,赵林夕拎着背包掂了掂,果然轻了不少,挎到一只肩膀上,便出了门。 太阳悬在天上,氤氲着黄橙橙的光亮,温和的阳光照在赵林夕的身上。 路边的热狗摊前有几个人正在排队,队伍末尾是四个青少年。他们应是彼此相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谈论游戏里的内容,一会又说起学校里的女孩。 走到他们的身后,赵林夕站定身体。几个少年不约而同停止了话音,视线一同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赵林夕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气场已发生改变,不再如刚刚穿越来时的懦弱与低落。配着脸上的胡子和低沉的眼神,少年们只觉得突然出现的这个叔叔,周身散发着戾气与阴郁。 此刻,赵林夕的外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阳光下的人,彷若头顶始终盘旋一片乌云,将一切光亮遮住,整个人浸在黑暗的空气里,与周遭安适和缓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个少年互相捅了捅胳膊,努着嘴与身边的人使眼色,又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后,最矮的一个男孩被其余几人半推搡着,靠近了赵林夕。 “先生,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赵林夕抬眼望了一下眼前的孩子,个头很小,还不到自己的脖子,浅金色的头发软趴趴粘在他的头皮上,皮肤渗着不健康的惨白色,鼻子和脸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雀斑。看起来不到十五岁,声音却粗豪沙哑,明显处在换声期。 赵林夕习惯性地抬手,压低了帽檐,也低着嗓子回答:“我以前是这里的人,很小就搬走了,最近被炒鱿鱼了,就搬回这附近的老房子里” 赵林夕都佩服自己这信手拈来的谎话。 雀斑小少年”哦“了一声,几个少年也都打消了怀疑,又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的吹着牛。 直到听到其中一个高个子少年提到自己的叔叔,赵林夕这才又抬起眼望向他们。 “我叔叔说过几天要借我一辆车玩,他才搞到的。看起来可酷了。” “几手的呀,别再像上次那么破了,我的屁股差点被巅成两半” “你的屁股本来不就是两瓣,难道你的屁股一直连在一起吗?哈哈哈” “你想挨揍吗?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揍成四瓣” 话题越说越远,几个少年重归聒噪。 赵林夕想了几秒,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向前伸手,对着面前的少年们甩了两下,笑的灿烂。 “小兄弟们,你们想赚一笔吗?” 几个小少年再一次回归安静,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林夕。 第十五章假钞危机 清晨的街道上,一个成年男人和几个半大孩子结伴而行,聊得欢快。若不是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热狗啃着,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一路人。 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15岁,最小的13岁,雀斑少年看起来个头最小,但年龄反而最大。 一个高个子的少年又发声询问:“要是成了,你真的给我们两千块吗?” 赵林夕很无奈,他们已经问了自己第三遍了,唯恐她会在事成之后过河拆桥。再一次给了他们肯定的回答后,这些孩子才恢复雀跃。 别看雀斑少年个子小,嗓门却大的很,吵吵嚷嚷地,总能将其余人的声音淹没掉,他对这笔意外之财充满了期待,不断畅想着分到五百块钱后要做些什么。 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每个人都想好了自己发的这笔小财要用在何处。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很快,赵林夕跟随他们走进河边的一个大院子里,院内停了十几辆车,有的七八成新,有的却坑坑洼洼,快要散架一般。 高个子少年叫他们都等在门口,敲了敲门,自己进了房子里。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后来传出一个男人浑厚的怒骂声,高个子少年像是小声说了几句话,屋内很快又安静下来。 高个子少年像是有些不满,嘟囔着往出走,打开门对赵林夕招呼:“快进来吧,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叔叔。” 赵林夕听了他的话正要进屋,对方又将头凑过来,小声对着她说:“一会再请我们吃顿饭吧,刚刚叔叔差点要打我。” 在门外和煦阳光的对比下,屋内更显晦暗不明,几扇窗户被大片窗帘遮盖,只留房顶的一个天窗还能照出地上一小片白色光亮。 全木制的房子里大部分也是木制的家具,看起来颇有些年头儿。许是久不见阳光,屋内不断散发出阵阵霉味,赵林夕不适地揉了揉鼻子,穿过走廊,与高个子少年进入一间书房。 窗下,一张棕红色的桌子后面,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正背对着门,他的头上一片灰白相交。在窗帘缝隙漏出的光线下,一缕淡淡的青烟缓缓绕向上空。 看着此副情景,她还以为自己来找的还是什么大人物呢,派头倒是不小。 高个子少年对着椅子上的背影轻轻喊了声:“叔叔,人来了。”被叫做叔叔的人应了声,慢慢转动椅子,正面露了出来。 赵林夕距离桌子两米远,房屋光线不明,本就不便视物,中年男人却还背光而坐,这让赵林夕更加看不清他的脸。 悄声问高个子少年:“你叔叔很怕见人吗?”听到此话,他赶忙挤眼睛,对赵林夕催促着:“别管这些了,赶紧说正事儿。” 她便开门见山地对神秘“叔叔”说明自己的来意:“你好,我想买一辆车,最少要七成新,八万块以内。” 中年男人自转过身后,一直维持一个动作没变过,他嘴里叼着根拇指粗的烟,眯着眼观察着屋内的陌生客人。听到来人的要求后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看起来低调普通点,还要有牌照。” 中年男人表示这都是小意思,手指捏下嘴里的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又重新叼回嘴里。 叼着烟,歪着嘴,他从嘴唇缝中又挤出一句:“那就八万,先给我四万订金,后天来取车。” 随后,他挽起衬衣袖口,从笔筒抽出一根笔,又从抽屉里拽出一摞纸和一个手掌大的印章,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用力盖上了印章。 赵林夕呆呆看着此人无比迅捷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高个子少年用胳膊肘杵了一下。 她急忙从肩膀褪下背包,走到桌前,数出四沓钞票,摆在桌面,又退回到高个子少年身边。 中年男人将钱尽数搂到自己的胸前,打开桌角的台灯,对着灯光一沓沓的检查。 赵林夕这才看清他的面貌,与高个子少年有七分相像,尤其是眉眼,他的眉骨额头比大部分人略高些,眉毛像两条生病的毛毛虫一样弯曲,眼眶两边几道鱼尾纹时隐时现。他的眼睛有些小,陷进眼眶内,眼球黑黝黝的,像两颗黑色的弹珠嵌在脸上,一说话就灵活转动。 中年男人可能已年过五十,秃顶的厉害,就剩下后脑勺还坚挺着一片不算不稀疏的头发。 高个子少年陪着等了很久,眼见叔叔就要一张张的查看真伪,气得他连声催促。 “叔叔,快点吧,都十分钟了。我看他不像坏人。” 赵林夕倒是不急,趁着中年男人数钱的时候,一直在四处打量房屋。 房顶很高,透过桌子上台灯的暖黄色光线,赵林夕似乎在房顶墙角处看见一张蜘蛛网,位置正在桌子上方。时时刻刻闻着屋内散发的霉味,这位“叔叔”对自己的房子还真是照料的细致啊。 赵林夕等的有点无聊,便让高个子带自己去附近转转,她也不怕他们坑自己的钱,看着这对叔侄的眉眼,虽然精明有余,但并无恶意,她有种直觉,他们不会是坏人。 刚出房门几步远,他又跑回屋子,从桌子上那堆摆放凌乱的钱下面,抽出早就被写好的票据,一溜烟飞奔到赵林夕身边。 “快把这个收好,后天过来取车,还得靠它呢。” 赵林夕接过一张轻薄却粗糙的白纸,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全款八万,收四万订金,凭此取车。” 字迹潦草,下面还盖着一个手工雕刻的印章:鲍勃车厂。 赵林夕皱着眉头盯着纸上的字迹。就凭这么拙劣的凭据,随意就能伪造吧,堂堂车厂老板就这么儿戏吗? 高个子少年似是看出赵林夕的想法,无奈的主动解答:“这些年,我叔叔一直这样做,倒也没人敢骗他,我们做的都是诚信买卖。”说完,他昂首拍了拍胸脯。 看着高个子那双精明的眼,赵林夕总感觉他和他叔叔的聪明都长在了眼球上,脑子里可能都是水。 高个子少年领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一会指着一辆车跟赵林夕边说边比划,一会又回头跟身后的小伙伴们搭两句话,嘴巴就像上了发条,不停地在动。 在这几个孩子的眼里,尽管是周身破烂的汽车,也是稀罕之物,他们不停这摸摸那瞧瞧。只有赵林夕兴致缺缺,她其实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十分钟后,门被打开,鲍勃老板像畏光一样,身体站在门内,脚却连门槛都没跨过,只是用一只胳膊撑着门,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喊:“先生,你的钱有问题。” 孩子们扭着头听完“叔叔”的话,又回过头,盯着赵林夕看,好像她已被认定是个骗子,被他们错信了一样。在几人审视的目光下,赵林夕迈着僵硬的步子,再一次走进房内。 高个子少年气鼓鼓地看着赵林夕的背影,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赵林夕一头雾水的站在桌前,中年男人的烟早就被掐灭,被碾在烟灰缸里。 他的神情倒是轻松,见他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赵林夕伸手去拨弄那一沓沓已经拆开的钱。 试探的问出口:“这钱怎么了吗?” 男人手里捏着一只笔,敲了敲最右边的一沓钱:“你仔细看看这些。” 赵林夕拿起那些钱,先是数了一遍,钱数没问题,正好是100张。又一张一张拿起来,对着昏黄的台灯仔细看。 “别的钱都没问题,但这一沓前几张和后几张是真的,中间的都是假钱。” 惊讶地长大嘴,赵林夕顿了两秒,随即抽出中间几张和最前边的几张钱一起对比查看,果然被她发现一些些细微的不同。 手里捏着几张假钱,她干笑了两声,心里却直叫苦。 她只能再从背包里拿出一沓,放在桌子上,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不如刚开始进来时底气十足。 “那个,鲍勃先生,我也不清楚这些假钱是怎么回事,我拿到钱的时候也没仔细看过。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这还有钱,您再看看都是不是真的?” 鲍勃老板神色如常,放下手中的笔,拆开赵林夕新递过来的钱,又开始一张张仔细查看。 赵林夕一直将视线放在鲍勃老板的手上,就怕会听到坏消息,如果这次依旧是假的,说不定她手里的钱就没多少是真的了,那她岂不是主动拾了小辫子的一堆垃圾?难不成一切都相当于白忙活了? 院子里,高个子听到叔叔的话后,也和伙伴们讨论起来。 “你们说他不会是个骗子吧,叔叔刚刚说他的钱有问题。” “那他答应给我们的钱是不是也要不算数了。” “你快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咱们的钱可不能泡汤啊。” 高个子少年被几个人推搡了几步,这才跑回房内。 来到房间门口,高个子少年正听到赵林夕在解释,听到他们提到假钱,便气冲冲地蹿到桌子前,两只胳膊直直地撑在桌面,抬着头盯着赵林夕,却也不说话。 他正眼中喷火一般盯着她。 第十六章缴械投降 被高个子少年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赵林夕无奈又解释了一遍:“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我损失了快一万块啊。” 说完,叹她了一口气,又对着气鼓鼓的少年安慰着:“放心吧,答应你们的钱我不会少给你们的。” 高个子少年憋着火气,低声吼起来:“你这骗子差点害了我,我这是第一次给叔叔拉活,就拉来个差点给假钱的家伙,以后我还怎么混?” 赵林夕也失了些耐心:“我都说了好几遍我是无辜的,我现在也很生气,我也相当于被人骗了,我要真是骗子,就不会在院子里等,我早就跑了,再说了,四万我都拿出来了,还能就差那一万吗?” 鲍勃一直低着头数钱,突然听到侄子提到自己,这才抬起头注意俩人的动静。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正围绕在他的身旁。 看了一眼二人,他又继续低头检查。 最终的结果还是让赵林夕松了一口气,这一万块并无问题。赵林夕将那那些假钱拾起来握在手里用力捏着。 犹豫了几秒,她又从背包里将其余的钱倒在桌上,一副拼了的架势:“麻烦再帮我看看这些钱有没有问题,我对辨别真假不是很在行。” “你把我叔叔当免费劳工吗?” 赵林夕白了他一眼,咬紧的牙里钻出一句话:“我出三千块钱,请鲍勃先生帮我辨别真伪。”说话的时候,她却一直挑衅地盯着高个子少年看。 鲍勃突一挑眉,露齿一笑应下了。 高个子少年面色越发铁青,看了叔叔一眼,哼了一声又跑出去了。 鲍勃又开始充当人体验钞机,这一回,他竟然主动说起与生意无关的话:“我可爱的侄子,还是很爱我的嘛。放心吧,请他吃顿大餐,他就没事了。” 赵林夕独自生着闷气,手里还捏着那把假钱。她靠在桌边,垂着头,看样子回去还要好好检查剩下的钱,一想到那些钱也会有假的,她的心就会一阵阵的痛。 像是无处发泄怒气,高个子少年重重关上了房门,“嘭”得一声,门廊上的小吊灯随之颤动。 双手插进裤兜,他低头踢着石子往朋友们身边挪动,几个少年见他这副模样,从一辆破旧的皮卡上跳下来,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问起来。 他更加恼火了:“我叔叔差点被他骗了,那可是一万块钱,现在谁还在意那两千块钱。” 说完,他拨开几人,走到先前几人玩闹的皮卡边上,对着沾满了污泥的轮胎,重重踢了一脚,觉得不解气,他又爬上车斗,在上面用力蹦跳了两下。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也跟过来,爬上了皮卡车。 赵林夕的背包被她倒完钱后,一直敞着口挎在身后,现在她正背靠桌子愣神。 与她相隔一个桌子的鲍勃验钞之余,还不忘坐直身子,伸着头往包里看了一眼,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赵林夕大腿右侧鼓鼓的裤兜,形状可隐约猜出里面会是何物,他那正点着钱的手抖动了一下,又恢复自然。 “你是做什么的?看着像生面孔。” 赵林夕在发呆,听到鲍勃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把对高个子少年说的谎话又说了一遍,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些钱是我攒下的钱和补偿金。哎,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这些钱花一分就少一分。”她的语气听起来还真是很难过。 “很抱歉听到你的事情,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鲍勃的声音听起来真诚友好。 “那真是太感谢了,您真是个好人。” 正在友好对话的两人却始终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鲍勃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带一丝温度,他捏着钱的手微不可查地慢了下来。 听到面前的人说“你是好人”时,他终于停止了点钱的动作,右手毫无声响地从桌上挪到了桌下,贴着桌子底摸上一把手枪。 听到背后的人不再说话,数钱的声音也消失了,赵林夕疑惑的转身。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看到鲍勃正举着手枪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右手一直捏着的那把假钱也被突然张开的手丢下,哗啦啦落了满地。 “你这是做什么?要吞了我的钱吗?” “我只是个卖车的,外面也不过几个孩子,你不需要全身都带满武器吧?” 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兜,赵林夕尬笑着解释:“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习惯把枪带在身上,都是为了安全着想。” 见鲍勃面容严肃,丝毫没有被说动的迹象,赵林夕脑中飞快转动,又迅速编了一套瞎话:“我以前有被打劫过,所以我习惯把枪带在身边,更何况我身上又带着这么多钱。我不得不提防外人” 见鲍勃的枪口微微下降,她继续努力道:“鲍勃先生,请把枪放下吧,我没有恶意,我只想买一辆车,我把钱都放在你桌子上了,你还怕我做什么吗?我难道要抢你们吗?你自己看看这个房子以及院子里有什么值得抢的?” 鲍勃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钱,此人说的话也算合情合理,但他依旧忧心赵林夕裤兜里的枪。在这个房子里,他可不喜欢还有第二把枪存在,尤其是那枪并不属于他。 鲍勃为了确保自己和孩子们的安全,要求赵林夕背过身,并双手抱头,赵林夕只得照办。 这一幕还真是似曾相似。 鲍勃绕过桌子来到赵林夕的背后,将枪顶在赵林夕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裤兜将那把手枪拽了出来。 他将”战利品“扔到桌子上,她背包里的短柄刀也被翻了出来,而后,鲍勃又用粘着烟灰的手在赵林夕的身上细细摸索一番。 赵林夕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动作,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突然有点理解自己这么对Lee时对方的感受了。这种羞耻难当、任人宰割的状态,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搜身完毕,她才如临大赦,将举起的手臂放下,随后又抬起手拽着领口向下抻了抻,她觉得领口一股热气一直从衣服内往出冒,这种滋味尤为难熬。 鲍勃放心地回到了桌子后面,人还未坐下,就从桌子上捡起赵林夕的手枪和刀,又将枪拿在手里掂了掂,举起来上下翻转看了看。 “你这枪可不是普通货色。” 听到他这话,赵林夕的态度也不太友好:“怎么,你还想把枪也吞了吗?” 鲍勃笑呵呵的,又变回了无害模样:“开个玩笑嘛,我对你的枪是有点兴趣,但我不是强盗。你这把枪,在我这这里决不允许藏在你身上,等你离开这里再还给你吧。” 听到这话,赵林夕也只能再向下拽拽领口的拉锁,紧抿着嘴巴,不再说话。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了。 此刻赵林夕只想拿回自己的手枪,离开这里。面前的中年人就像这间屋子一样让人看不透,这才一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即使二人之间产生过很大的误会,鲍勃依旧尽职尽责的将钱都检查了一番。 结束后,赵林夕将剩余的钱重新装进背包,又从中抽出三千块钱,拍到了桌子上。 转身要离去时,她又蹲到地上,双手在地上胡乱扒拉几下,将假钱几把抓进背包里,终是将肚子里的怨怒发泄了一些。 赵林夕”咚咚咚“的迈着大步,走到门口推开了大门,回过头冲着走廊尽头喊了一声:“可以把枪还给我了吧?” 只听见走廊尽头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不急不缓的声音:“还不行,你到院子门口等我吧。” 赵林夕小声骂了一句脏话,抬腿迈出门槛,重重关上了门。门廊上的灯泡更大幅度地晃荡起来。 双手揣进外衣兜里,她低着头怒气冲冲地往出走,沿途的沙土地里陷下一个个半深的脚印。 路过几个少年所在的皮卡时,赵林夕眼皮都未抬起一下,径自冲向院子门口。 皮卡上几个少年玩累了,或躺或坐地歪在货箱里。 高个子少年靠坐在货箱边,胳膊架在侧壁上支着脑袋,看到有人从房中出来,便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伸长脖子看着疾步行走的赵林夕。 他在等赵林夕主动与自己说话,却被完全忽视了,人家连一眼都没看他便离开。 其余几人见赵林夕周身散发着火气,也不敢大声说话,又开始小声的发牢骚。 高个子少年瞧着赵林夕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有点着急,跳下车,又向院内的房子跑去。 刚要开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叔叔,那个人怎么走了,你们没谈拢吗?” 鲍勃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着急了?他没走,在门口等着呢,他现在可不敢走。”说完,他得意地伸出手,将手里的枪和刀都放进了侄子的手中。 “你把这些交给他吧,告诉他下次进来别带武器了。” 见叔叔的表情并没有生意失败后该有的低落,话里的意思也像是那个人还要再来,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皮卡上的少年们也都跳下车,跟着向门口跑。 第十七章伪造的身份 鲍勃又退回自己阴暗的屋子,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他仰着头转着椅子。一会又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眼,美滋滋地点燃,屋里再次烟雾缭绕。 赵林夕站在院子外,后背靠在铁丝网上。右手摸着空空的裤兜,心里尽是憋屈。被人缴了枪不说,还要被呼来喝去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人家手里。 满腹牢骚中,旁边半开的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赵林夕抬起头,见是高个子少年,本不想理会,却看到对方手里正抓着自己的东西,刚刚大门的响动也是他拿着枪敲的。 高个子少年将枪递过去:“叔叔叫我给你的,你们这是交易成功了吗?别忘了我们那一份。”他的身后站着其余几名少年,大家也正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赵林夕接过枪,小心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损坏,子弹也没少,这才又重新塞进裤兜。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沓钱,抽了不少张,递到少年面前。 他们又围在了一起,很快,每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的那一份。 高个子少年再次向赵林夕伸出了手,这一次,他的手中躺着几张钱:“多出来七百,还给你,说好两千,我们不多要。” 赵林夕见他们虽然调皮又烦人,却还算讲道义,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安慰。 “这钱你们拿着吃东西去吧,我欠你们一顿饭。”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此刻,阳光比早晨更温暖了,但吹在她身上的风却越发猛烈。 站在香樟树荫下的男子,只露出半个身子,鸭舌帽檐下一片阴影。如果现在不是白天,男人一定可以彻底隐匿于黑暗中。 赵林夕再一次来到Lee家楼外,就在路边的林荫中。 楼内外的人进进出出,各自忙碌,鲜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远处,几个流浪汉缩在墙角,身体窝在破烂的棉袄中,只剩下半个头在寒风里轻颤。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从马路横穿而过,身后紧随一名女人,小孩边跑边叫,女人也毫不示弱,嗓门更大。 小孩的脸上满是欢喜,女人却满面焦急,手中抱着的大纸袋随着她的奔跑而晃动,一路掉下了几个小袋子,看样子是些糖果类的零食。 路边,一个流浪汉眼疾手快地跑到马路中央,捡起地上的食物一把揣进怀里。 赵林夕想去Lee家看看,就算只在门口看看也可以,她总担心Lee家会有什么变故,毕竟小辫子如今又躲在了暗处,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 可楼里情况不明,她担心会有警察把手。 就在赵林夕决定冒险进楼时,刚刚互相追逐的母子已走到楼下,母亲腾出一只手拽着孩子,不停扯着嗓子教育他,告诫他不要在马路上乱跑,如果被车撞到,就会像楼下的哥哥一样变成个不会动的傻子。 赵林夕的耳朵被这话震的抖了下,楼下不会动的傻子?难不成说的是Lee吗? 赵林夕走出树荫,用力大张嘴巴,活动几下面部僵硬的肌肉,小跑着追上即将走进楼里的母子。 “女士,请等一下” 被叫住的女人停下脚步,松开揪着孩子衣服的手,将怀里装满东西的大纸袋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听着眼前男子的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大卫,我是一名记者,想采访一下关于昨天五楼那家发生的案子。” 赵林夕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灵感,临时编了个记者的身份。 “你好,我叫凯瑟琳,我可以接受采访,但能不能让我先把儿子送回家,他太调皮了,在外面总乱跑。”女人声音里夹杂着些激动。 赵林夕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与凯瑟琳商定后,赵林夕眼含期许,看着扭着孩子胳膊的母亲,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间。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演技十分精湛,尽管胡子拉碴。但也许正是这样邋遢的模样,反而像极了一直在案发现场蹲守的记者。 对着天空伸了个懒腰,赵林夕抬起头,闭着眼睛感受着冬日暖阳。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后,她再次将帽檐压低,双手插兜,跳下台阶,向街角走去。 十分钟后,凯瑟琳如约而至。 赵林夕正靠在椅子上,轻轻端起一杯咖啡,喝下了第二口,咖啡快凉了,尤其在冬日里,这家店并不暖和。 此刻咖啡的味道与第一次在Ella家喝的完全无法相比,那时,自己正处在茫然忧心中,没有心情去品尝,但那气味却深深记在了脑海中。 浓郁香气中掺杂丝丝苦涩,一直勾着你鼻腔内的神经,大脑也会因此记住那种味道。 然而,这杯咖啡只在刚刚端来时散发出微微香气,那味道让你完全无法想到“浓郁”这个词,你只知道你渴了,你冷了,眼前的饮品能满足你这两个需求,但仅此而已。 寡淡的咖啡味道让赵林夕感觉到冬日的冷风似乎透过窗户钻进来了,而自己一人根本无力抵抗。 凯瑟琳进了门,门口的风铃“叮当叮当”响了一阵。 这家店的生意不算红火,因为附近的人大多不富裕,他们更喜欢去不远处的那家快餐店,快餐店里品类繁多,价格低廉,味道也与这里相差无几。 赵林夕听到风铃声,便抬起了头,看到来人的打扮,皱了皱眉。 凯瑟琳就像前来约会一样,换了一套衣服,之前肥大的灰色棉服变成了雪白的毛呢大衣,领口围着一圈绒绒的毛领,将她的脸称的很精致,只是这精致多半靠的是妆容。 很明显,她在几分钟内就画了个完整的妆,不得不感叹女人对化妆的执著。 如果不是见过她身为母亲时随意的打扮,赵林夕还真觉得面前的人只是一个来与男友约会的女孩。 凯瑟琳完全变了个人,就连声音都大不一样,对赵林夕打招呼时嗓音适度不再高亢,语气温柔,完全不似对待儿子时的毫无耐心。她坐下的时候竟然还微微红着脸。 看着面前的女人,赵林夕有些不自在地问她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又象征性地问问孩子的状况。 凯瑟琳就像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毫不在意的表示,只要不把他放出来,他自己在家就一切都OK,无需担心。 很快,赵林夕步入了正题,食物也摆满了半张桌子。 “凯瑟琳女士,您知道五楼发生了什么吗?” “大卫,你单身吗?”凯瑟琳再一次红着脸,像没听见赵林夕的问题。 “咳咳,我单身,我们先谈五楼的事情好吗?” “好吧,昨天五楼有一户人家被歹徒闯入,是个男孩,好像叫Lee,他被打伤了,听说伤的很重,满头是血。房子也被弄得乱七八糟。大卫,你今年多大啦?”话锋突转,凯瑟琳又一次关心起赵林夕的私人问题。 赵林夕听到前面的话,微微点头,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侧过身子,猛烈咳嗽起来。 凯瑟琳赶紧站起身,将桌子尽头的水拿起来递给咳嗽不停的 “意中人”,还关心地说了一大堆话:“大卫,你慢点吃,别着急,我不急着回家,那个小鬼自己在家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不放心的话,一会你可以跟我回家看看。” 赵林夕感觉头有点疼,不知道是被食物呛的,还是被凯瑟琳的一席话吓得。 女儿心男儿身的赵林夕觉得这种日子太扭曲了。 她这是第一次在作为异性的故事中被女人虎视眈眈,自己即使身穿厚厚的羽绒服,也像被扒光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是被眼前女人热情似火的眼神烧光的。 赵林夕只能强作镇定的表示自己很敬业:“凯瑟琳女士,我们先谈正事,正事谈完后再说其他内容吧。” “你知道警方的进展如何了吗?受伤男孩现在在哪个医院?还有他家现在方便靠近吗?”赵林夕极力将问题表达的像个真正的记者。 凯瑟琳感觉出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自然,也担心自己过犹不及,故作优雅地拿起手边的叉子,小小的吃了一口蛋糕,这才不急不缓地回答。 “警察进展我不清楚,邻居们都说警察在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进出,而且警告我们附近的居民,最近要注意安全,歹徒有枪,可能会二次作案。” 说完又喝了一口咖啡,牙齿上粘了一小块棕色的巧克力,嘴唇正一启一合,不断露出那颗牙齿。 “他应该就在东区医院吧,那里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听说他可能要变成植物人了,头好像都被打了个大洞,他家好像还被封锁着,不让进去。” 听到这个消息,赵林夕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虽然这个女人对自己“不怀好意”,可她说话还是很诚恳的,并没有胡乱敷衍的样子。 “你能不能帮我再打听一些更准确详细的内容,我们老板实在难对付,我需要大新闻。”赵林夕眨巴着眼睛,对凯瑟琳真诚地恳求。 凯瑟琳感觉自己的春天要来了。 第十八章情感纠葛 凯瑟琳偷笑了下,这可是两个人培养感情的机会,便答应下来,顺势问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赵林夕突然想到,她的手机一直在小辫子的手里,但是,这次打劫小辫子的房子,始终没有找到它,就连抓住小辫子时搜身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现在在哪里呢? “不好意思,我手机丢了,我正要去买一部新的,下次再告诉你吧。”她只能这样对凯瑟琳解释。 凯瑟琳有些不高兴:“什么?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手机号,编了一套瞎话骗我?” 赵林夕头又有些疼,耐着性子笑的温柔:“怎么会呢,能把手机号留给你这么美的女人,是我的荣幸。我手机真的丢了。这样吧,吃完饭我跟你去你家,明天上午,我买了手机就去你家找你,你可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 对女人说话一定要有耐心,而夸赞是打消她们怀疑的良药。 凯瑟琳果然被这段话打动了,右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散下来的发丝。想到一会要带大卫回自己的家,就一阵兴奋。她预感她们的进展一定会突飞猛进。 赵林夕突然觉得穿越在男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同为女人,她比哪个男人都清楚怎么讨女人欢心。 如果她知道凯瑟琳此刻心中所想,一定会再次被呛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故,更让他后悔去与凯瑟琳搭上关系。 午饭丰盛,凯瑟琳吃的肚皮微微隆起,赵林夕却食之无味,仅仅吃了一块蛋糕。打着不能浪费的旗号,凯瑟琳将剩下的食物全部打包带走了。 被留在家中的小男孩有点可怜,妈妈在外面约会,把他留在家里自己解决午饭,想着,赵林兮便又买了不少甜品带给那个淘气又懂事的小孩儿,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甜甜的食物吧。 两个人漫步在街道旁,看起来真的像一对儿,这都要得益于凯瑟琳的刻意打扮,好吧,主要靠的是她满身冒出的粉红色泡泡。 此情此景处,赵林夕的大脑却不由自主冒出来萨姆的专属记忆,和不同女人约会的画面。 最为清晰都一幅记忆,就是萨姆与一名性感女郎漫步在街道上,画面中的女人也穿着一身白色的毛呢大衣,可惜她们长得并不相同,那名女人极美。 地点不同,季节更不同,那时好像是秋季,街道上落叶遍地,踩在上面“唦唦”作响。 记忆中的女人一头金色波浪长发,浓情热烈,算是萨姆的女人中最令他记忆犹新的一位,即使是不缺女人的萨姆也经常会记起她的美好。 思及此处,萨姆原身的情感竟越发强烈,像是汇杂万千情绪,爱恨交织间,血液也沸腾起来。 赵林夕不知道萨姆是否对那个女人是真爱,反正她搞不懂,在萨姆的世界里他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 萨姆的每一次约会每一次恋爱,以及每一夜的露水情缘他都有认真对待,只是他的认真叫做:享受当下。 他只对自己的事业有未来的规划,但对生活从未有过展望。他最喜欢享受女人,也喜欢女人享受他,这是互利互惠,彼此成全的好事情,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 赵林夕突然脱口而出:“维罗妮卡。”似乎是那个女人的名字,萨姆竟然罕见地记得她的名字。 “维罗妮卡是谁?”凯瑟琳又开始关心起眼前的大卫,她目标中的男人。 遥远荒地里,杂草丛生的小路尽头正立着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房,窗子大多破碎,巨大的门也不见了。 从外表看来,这就是一堆彻头彻尾的水泥破烂儿。没人会对它产生一丁点兴趣,就连附近的流浪汉都不肯把这里作为容身之所,他们试过,这里面四面透风,离街道又远,做什么都不方便,实在毫无实用之处。 随着彻底无人踏及,这栋楼开始传出闹鬼的消息,就连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也不敢再过来玩,渐渐地,它真的成为了一片荒地。 它的名头也被打响,从闹鬼传闻开始,知道它的人都称它为“鬼楼”,???愈加避而远之。 然而里面内有乾坤。 这栋小楼曾是一名喜好建筑的商人所盖,本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堡垒,便花重金建造,将其打造得极为牢固。 后来他因意外死去,房子辗转几人后,不知什么原因,最终被放弃了,一直丢在这里无人打理,渐渐地变成了一栋“鬼楼。” 这栋小楼除了异常牢固外还有一个绝妙之处,就是它的顶楼有一间密道,密道位于房子正中间,直通深幽的地下室。 而地下室才是它的重点,地下室的面积远远大于地面三层的面积,地下室又分为了两层,内部设施完善,水暖电均采用巧妙设计而完美运行。 这间房子的秘密无意中被一个小型杀手组织知晓,随后,这里成为了一个绝佳的秘密基地。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近十年来靠着这个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的秘密基地扛过了多少竞争对手的打压,又躲避了多少次警方的追查。 这是一个完美的根据地。 夜晚,距离凌晨两点还有三分钟。 此刻,小辫子正躺在这栋神奇的建筑里,准确的说是地下。虽然地下不见阳光,却比充满阳光的地面更让他心安,他自诩生来就属于黑暗的夜晚,也一点都不喜欢白天。 白灿灿的明亮灯光下,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中年女人刚刚为他做完手术。 他的骨折并不严重,还要庆幸Lee的小身板并没多大力气,不然,小辫子的腿恐怕就要彻底废掉了。 “这下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恭喜你,毒蛇。”这句话听起来颇有些讽刺。 小辫子抬起右手,对着灯光举起,遮住了眼前的光线,自言自语:“毒蛇?我现在可没毒了,那小子真厉害,把我的毒牙都拔掉了。” 没人应答,只有剪刀、镊子各类手术器械被收起来的声音。 “雏菊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很丢脸?他们现在都在嘲笑我吧。他们现在一定把我当成个笑话到处跟人讲,我连一个被女人掏空身体的家伙都解决不掉,我真是个失败者。” 小辫子一改话少的常态,将满腹心事倾吐殆尽。说完话,他将手臂重重地压在眼睛上。 被称为雏菊小姐的女人,低垂着眼注视着小辫子,慢慢摘掉手套,脱掉了白大褂,低领的紧身毛衣完全遮不住胸前的饱满。 收拾妥当后,她摘下了口罩,轻轻抓住小辫子的手臂,从他的眼睛上挪下去。他的眼眶处贴着一块纱布,睫毛濡湿,几根卷在一起,肿胀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微微滚动着,却始终未睁开。 直到一枚温热的吻落在上面,他才挑起一点眼皮,正要张口说话,嘴唇又传来一阵微痛。 嘴角的伤在一阵热吻的刺激下,从疼痛到渐渐麻木,小辫子又闭上了眼。 柔软的发丝轻轻拍打在他的脸上,就像夏威夷海滩的阳光,他觉得他好像找到了白天存在的意义。 这是他这一生最温暖的时刻。 两个人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有彼此的唇在轻轻颤动,交融在一起。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头顶上的大灯也变得柔和,不再刺眼。 热吻结束,雏菊小姐抬起头看着他,说了第二句话:“这个是不是比什么药都好用?“她用两根手指并拢,点着自己的唇。 小辫子眯着眼睛,看着她光影下温柔的面容,嘴角轻抬,也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意犹未尽地说出了他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话:“暖暖的,甜甜的,人间美味。” 两个人对视着,都笑了。 夜晚的小楼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半人高的杂草中,寒风穿梭在一个个破漏的窗子间,就像笛子被吹动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忽而跃起,忽而飘下,时不时打着转儿在空中盘旋,远远看起来就像有孤魂野鬼在月光下起舞翻飞。 第八日,天未亮,第三个杀手出动。 第十九章招惹麻烦精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几个最重要的人。 对于萨姆来说,能被他深深记住并时而回忆起名字的人,一定很特别,那可是一个在上百女人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赵林夕有心去搜索萨姆的大脑,可旁边不断打岔的凯瑟琳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记忆每到一处关键节点就会被凯瑟琳的声音打断、分叉,而后又被打碎,落入雾茫茫的脑海中。 凯瑟琳可能就是上天派来给萨姆捣乱的,她不像Ella做事清晰有条理,也不像Lee有无可替代的能力,她就是个被赵林夕主动招惹的麻烦精。 长长的马路,两个人走起来,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短暂。 进了楼门,赵林夕下意识将帽檐压下,头也不敢再抬起,整个人就像被一团灰色的罩子包裹,任谁也无法靠近。 凯瑟琳大多时候神经大条,说话不经大脑,但当她在心仪的人面前时,就会像大多数普通女人一样,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和洞察力。 二十几年的恋爱脑,竟也被她磨练出了经验。 萨姆的外形不再俊朗,邋遢中透着颓靡,可就这副样子,依旧虏获了凯瑟琳的芳心。 一见钟情,就是没有缘由,无关任何条件。 她可以看到眼前男人的不自在,也可以感知到他内心深处的紧张,但她还是被爱情这种东西蒙蔽了双眼。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疑点,尽管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对她隐瞒些什么,可在她眼里,这个说话温柔,极具耐心的男人是个好人,怎么也不会与违法犯罪产生关联。 所以,凯瑟琳默默闭上了嘴,也学着赵林夕小心翼翼地抬腿迈向台阶。 六层楼的楼梯在沉默不语的气氛下变得陡峭难攀,附近的时间流度也变得缓慢。 终于到达第五层,凯瑟琳的内心深处在欢欣鼓舞。快了,就快了,再爬两段,她就能和这个大卫一起回家,她的未来就能再次燃起光亮。 第五层,赵林夕的头终于抬起,下一步脚底远离楼梯,她转身迈进了走廊。 凯瑟琳在漫长的爬楼梯环节中。一直在心内与自己对话,当旁边的身影彻底消失时,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而出。抓着栏杆回头向下看,没有人,整个楼梯间只剩她自己,几分钟前的双人行就像一场梦。她不禁怀疑自己一直都在做着一场梦。 走廊两旁的杂物似乎比前一天更多了,吵闹的声音却几乎不再,就像这一层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也许是昨天那场案件给所有人心里埋下了阴影,也许是住户们正在家中默默为Lee这个小邻居祈祷。 走廊深处,那扇熟悉的门依旧是一副半倒不塌的模样,萎靡着身子,残破不堪挂在门框上,地上本应都是它的残肢,此刻却已不见。不似其他人家门前的灰尘满地,Lee的门口地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门前左右两米远各拉着一条警戒线,阻碍了来往之人的脚步。 赵林夕只站在距离警戒线三米远的地方,不敢再向前,她好似能听到那扇门里有人交谈的声音。 不一会,门内钻出一名体型高大,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只是他的头上空空如也,手里抓着的不是帽子而是一杯可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袋子内囊紧紧贴着几个黑色的物体。 警察出了门走了三步,只随意看了赵林夕一眼,又回过头钻回了门内,他的个子太高了,进门时还要微微弯身低头,尽管直立身子并不会碰到他的头,他依旧习惯性地俯身钻过所有的门。 赵林夕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她的打扮完美融入了这附近的居民中,看起来与寻常百姓无甚差别。 一早上,这楼里乃至附近楼里的居民都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这条走廊上,还有些胆子大的小孩子站在警戒线旁看过热闹,最终都被警察轰走了。 他们一上午轰走了十几拨的人,那些人无所事事,总想看些热闹。 那名警察出来时看到几米远外站着一个男人,没有靠近的意思,手里拎着个食品袋子,背着光,看不清脸,就像每个观望的人一样,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所以,他选择了无视。 如果他知道自己就这样错过一个抓捕大案逃犯的机会,一定会后悔到发疯。 警察回到了屋子里,赵林夕也转身想回到楼梯间。 凯瑟琳站在楼梯转角处,轻声提醒已走到她身旁的男人:“你别过去了,离得太近会被轰走的,万一被视为可疑人员,你就惨了。落到他们手里可是很恐怖的。” 赵林夕依旧不发一言,径自向楼上走去,身后的凯瑟琳耸耸肩也跟着爬上了楼。 凯瑟琳的家比Lee的家大了两倍,但住着一对母子与住着一个单身少年是完全不同的,房子内情况看起来和Lee家差不多,墙边同样都是架子和箱子,还有几件衣服直接被叠放在小沙发上。 房子多了一片厨具灶台,姑且有些家的样子。门口的餐桌上倒着一个大纸袋,里面的食物像被饿了几天的猫用爪子凶残地勾了出来,不少掉在了地上。 凯瑟琳进了门,赶忙用脚把拦路的食物踢到桌子底下,又小跑到沙发跟前,抱起一摞衣服丢进了卧室的床上,也不管那摞衣服散落一床。 紧接着,她又急急茫茫地去煮咖啡。赵林夕探身往卧室望了望,并未见到那个小男孩,整个房子几乎尽收眼底,却没有第三人的身影。 “凯瑟琳,你儿子哪去了?” “托马斯,你在哪?快出来?”凯瑟琳大声喊了一句,无人应答。 她将咖啡壶大力扔到桌子上,又跑进卧室。壶里的咖啡晃了两下洒了出来,溅到桌子四处。 赵林夕打开门向走廊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应答,她有些想痛骂凯瑟琳这个母亲不负责的行为,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呢? 此刻,最焦急的恐怕就是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吧。 孩子丢了,就在警察的头顶上丢的,毫无疑问,此刻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楼下的警察。 可赵林夕是不会去的,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在意自己的生命,而不是他人的。 凯瑟琳在每一层楼间大声呼叫,大大的嗓门再一次突破她前一刻柔和的声线,在整栋楼里回音不断。 赵林夕跑下楼,又在附近转了转,抓住几个路人询问小男孩的下落。 她似乎有些忘了那孩子的模样,只记得一双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转个不停,门牙就剩半颗,最喜欢怪叫和奔跑。 路人们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没见过。 路边的流浪汉依旧蜷缩在寒风中的墙角处,破旧的棉袄兜里露出半截糖果的包装袋,粉粉绿绿。他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寒风打扰不了他的美梦,在梦里他可是一个百万富翁。 赵林夕蹲在他身旁,揪出他口袋里的糖果袋子,流浪汉立马警觉地坐起来,将头从棉袄堆里钻出,伸出脏污腥臭的手就要抢。 赵林夕眼疾手快,将袋子举得高高的:“你还记得这袋糖的小主人吗?那个小男孩,你后来又见过他吗?” 流浪汉像听不懂人说话,发疯般地跃起身,一把抓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宝贝:“这是我的东西,你再抢,我就报警了。”长长的胡须撵成一团团耷拉在下半张脸上,随着他嘴唇的运动变了形状。 与警察有关的词汇一钻进她的耳朵里,就像一根针插了进去,刺得她头痛,浑身发麻。 赵林夕还在与流浪汉较劲儿,身后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音调中夹露着惊喜:“大卫,我找到他了,他在警局里。” 下嘴唇被寒风吹得有些干裂,赵林夕用牙齿将它咬住,迟迟不敢松开。 第二十章错失的良机 凯瑟琳时常将孩子丢在家中,今日,她着急出来见那名叫大卫的记者,匆忙间忘记将门锁好。 小孩子本就活泼好动,被关在家里孤零零一个人,很快就待不住了。托马斯在窗口趴了一会也见不到母亲回来的身影,便偷偷开门跑出去。 下楼时,他想起来母亲告诫自己的话:不能乱跑,会被车撞,会变成楼下的哥哥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 于是他怀揣着好奇心来到了五楼。 看到亮黄色的警戒线,他更加好奇,和每个孩子一样,他很容易被鲜艳的颜色吸引。 走到那条警戒线旁,他先是伸出小手在上面摸了摸,拽了拽,发现和他的高度差不多,便踮起脚尖,仰起头将脖子挂在上面,伸长了舌头吊着玩, 勘察现场的警察正巧从房门出来,见到这一幕:一个小不点正挂在警戒线上,好像被卡住了,舌头伸的老长,像一只小小的吊死鬼。 他惊得赶忙跑过去,一把就将孩子抱了起来。 不怒自威的脸正对着一张纯真俏皮的小脸。孩子丝毫没有害怕,还伸手抓了两下他的警帽,似乎对上面的徽章很感兴趣。 怀里的小孩子不自在地扭了两下,他才发觉自己环抱的胳膊太紧,将孩子放下来,大大的手掌放在柔软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孩子,你家在哪,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家就在上面,家里不好玩,我来陪不能动的哥哥玩。”说完,托马斯高高举起胳膊,竖起一只柔嫩细小的手指,指着天花板。 “警察叔叔”拉着他跨过警戒线,要送他回家。 听到要回家,前一秒还天真烂漫的小孩下一秒就爆发本性,出笼的鸟一般,挣脱手里的大掌,飞似的冲下了楼。 马路上的追逐战再一次上演,角落里的流浪汉这一次没有便宜可捡,雕像似的缩在墙角,哪怕看见警察从身旁跑过,也不见丝毫反应。 马路上奔跑的小孩就是一匹脱缰的小野马,幼小的身体在顺风的带动下跑的更快了,但腿比他人还高的成年男子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他,不过是浪费几分钟而已。 小矮人对战大巨人,败局已定。 托马斯垂着头又被穿着制服的男人抗在肩头,这下子,任凭他呼喊、大叫、双脚乱蹬,双手乱拍,也于事无补。 他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短小的双腿离家远远地,现在又在返回的路上,视线里的景物越来越大,那个熟悉的楼门越来越近。 警察不再理他的胡乱扑腾,都是些挠痒痒般的行为,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家是几号吗?监护人在家吗?” 托马斯大大的哼了一声,依旧垂着头不理睬。在他心里,警察已经是坏人了,和他妈妈一样都是与他做对的坏人。 肩头扛着小孩爬到了六楼,他将孩子放下,语气不再柔和,反而充满凶气:“小孩,你现在赶紧回家去,不然我就把你带到警局了,那里都是些坏家伙,见到你就会把你打成小肉饼。” 托马斯只注意到肉饼两个字,眼神亮晶晶地希冀起来,兴高采烈地蹦了两下,死死抱着“警察叔叔”的大腿,吵着要娶警局玩,怎么也不肯松手。 调皮的孩子就像一只小小的电动马达,发动起来,不是谁都可以按停的,最终他也得偿所愿,被带到了警局里。 孩子的眼中,一切都是新奇的,从没来过警局的他只觉得这里有趣极了,比家里好玩多了。包括那些凶神恶煞刚刚被带进去的犯人,都比妈妈看起来有意思。 托马斯被交给一名女警员后,就忘记了刚刚自己的“交通 工具”。那名警察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办案地点,他再也不想和这个小孩有什么接触了。 在他眼里,小孩子就是魔鬼。 解决掉一个**烦的警察,在路上为自己和搭档买了点吃的。回到办案地点后,将现场收集的几枚蛋壳放进证物袋里,拿着一杯可乐走出门。 走廊里来了一个瞧热闹的男人,带着一个鸭舌帽,一身黑衣,手里拎着一袋食物,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 警察见他站的远远的,并未靠近,觉得这是个识趣的围观群众,便放任他站在距警戒线三米远处,不再理睬。 走廊穿堂而过的冷风拂过他的头皮,丝丝凉意让他想起自己没带警帽,便又返回了屋中。 凯瑟琳发觉儿子不见后,前所未有的焦急,心内的愧疚滂湃不休,发动巨大的嗓门在整栋楼里呐喊,很快就引起了五楼警察的注意。 刚刚吃完东西的警察听到楼内不断有人在喊叫,便出门查看。 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食物,对着疯跑过来的女人喊停:“停住,女士,不能再向前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凯瑟琳停住脚步,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双手握紧放在胸前,眼泪刷刷流下,眼睛里没了之前的光彩,只有无尽的哀伤。 “警官先生,求你帮帮我,我儿子不见了,我就出去吃了顿饭,他就不见了。”说完,眼泪喷涌,她哭的更凶了。 警察见这一幕,突然想到被他送去警局的小孩,那孩子很可能就是眼前女人的儿子。 “女士,不要担心,你儿子是不是六七岁,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衣?极其活泼好动!你家是不是住在六楼?”提到活泼好动时,他着重了这两个词的字眼儿。 嘴中的食物终于赶在说话前尽数咽下。 凯瑟琳从慌乱的状态里平静下来,听到警察口中的孩子与自己的托马斯极其相近,赶忙又问道:“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你见过他吗?”说着,她又向前蹿了一步,警戒线被带动,晃起来。 “他被我送去警局了,你可以去那里领他。别忘了带上相关证件。” 凯瑟琳就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头发凌乱,耳坠丢了一只去向不明,大衣的扣子也没扣住,眼睛一圈黑色的脏污,脸上的妆容被眼泪冲出几道黑色的竖线,歪歪扭扭。 她就这样出现在了赵林夕的身后,还试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模样不比地上的流浪汉强多少。 听到凯瑟琳说孩子在警局,赵林夕心里变得更加慌乱,她不敢站起来与凯瑟琳对视,就怕从对方的口中再听到要求自己一起去警局的话。 她可不敢冒险,那里对她来说是个绝不能踏近的地点。 蹲在地上久久未动的赵林夕终于想到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太好了,他没事就好。” “我应该和你一起去警局的,但是你知道我们记者总是和他们闹不愉快,这次我想去Lee家拍照采访,被他们赶出来了,我不是很方便再过去了。” “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去。” 凯瑟琳本想相信这些话,可是心内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到刺刺的,就像被家里那盆仙人掌扎到时的感觉,不至于痛呼流泪,但那阵阵痛感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好吧,没关系,我自己去也可以。”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状若无事的吸了一下鼻子,凯瑟琳觉得自己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眼前的女人备受打击的样子,赵林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可能同为女人的感同身受吧。 她竟然产生一丁点异样的想法:“如果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或者自己就是萨姆本人,也许眼前之人也会在某一刻打动自己的心。” 赵林夕就站在原地,看着那落魄的女人从肩边擦身而过。一抹萧瑟的背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视线里的人影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街道尽头。 走回那栋楼,这一次,赵林夕靠近了,就站在警戒线处,上衣的衣角不断擦着那条亮黄色的带子。 第二十一章黑衣嫌疑人 喜好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在被警察轰走后,静悄悄的五楼几乎再没有任何人出没。 直到一身黑衣的男子第二次出现,这一次他距离那道警戒线不再是三米远外,他走近了,越来越近,直到路被那道警戒线拦住。如果他此时抬腿跨过去,那接下来他可能就要去警局和托马斯那个小不点儿做伴去了。 赵林夕不敢跨过警戒线,尽可将上半身伸长到极致,右手扶着墙壁,试图从门口看到房内,她距离门口还有两米远。 房子内没有什么动静。 每当她想到这房子此刻的状态,内心的某一根神经便会“突突突”地颤动,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的担忧越来越盛。 她多想告诉警方,有一个扎着小马尾辫子的杀手随时可能会继续追杀Lee,也很可能会来到Lee的家做些什么,可她不敢,因为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晓这些,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跟着警察去做笔录。 她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证明,也不敢让那些眼尖的警察靠近自己。她只能尽可能躲在黑暗里,扮演一只趋暗避光的臭虫。 从兜里掏出一张手掌大的纸,上面有几个字,举到眼前又仔仔细细读了两遍。赵林夕伸长了胳膊将被攒成球的纸投了出去。 一个纸球砸在了门框边缘,弹进了房内,发出了清脆的几声响动。 一名警察站在地上,仰着头,左胳膊横在胸前,上面支着右胳膊,手指正搭在嘴边,指甲与他的牙齿摩擦着。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天花板上被胶水粘住的破碎海报上。 床上的枕头被翻过来了,那片干涸的胶水痕迹不断反射银色的光亮,柔软的布料变得像一张薄木板,僵硬地躺在床上。 他终于明白枕头上这一片莫名其妙的胶水是由何而来了。 房内一片狼藉,他们只在地上乱七八糟的物什中找到了血迹和几枚弹壳。血样还在警局内化验,不排除存在除了Lee外第二个人的血液。 一名微胖的男警察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他一直在脑海中将每一个现场调查到的细节串联起来。他刚刚想到枕头和海报之间的关系,就听见门口的声音。 “咔~” “嚓~” “嚓~” 一个小纸团从门口滚落至他的脚边,大小就像散落地上的那些炸鸡块一样 “嗯?”鼻腔里不由自主发出了气声。 弯腰拾起纸团,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门口,这才跑出门。走廊依旧安安静静,但是尽头拐角处一个黑色的衣角在最后时刻一闪而过。 “谁?站住!”微胖警察跨过警戒线向着走廊尽头最后出现的人影处奔去。 赵林夕以为房子内没人了,这才扔纸团进去,哪知房内还有人,听到那一声疑惑之音,便赶忙折身逃跑。 微胖警察跟着她跑下了楼。 马路上的人,或匆匆行走,或三两相聚站在路边,大部分都是黑衣黑裤。 如果以黑色衣角为搜查点来判定刚刚的可疑人身份,那这些路人全部都有嫌疑了。 “呼哧呼哧”,急喘着气。微胖警察摘下帽子,用手掌擦了擦头上的汗,咧着嘴迎着风,视线扫视着周围的人。 “嘿,卢克,你怎么跑下来了,现场不能不留人。”微胖警察还在喘着粗气时,听到身后搭档的声音。 “怎么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卢克又深深地看了眼视线内的众路人一眼,手里抓着帽子向楼门口甩了一下:“先上去再说吧。” 搭档不解地跟在他身后,又问了一遍。卢克则阴沉着脸爬上楼梯。 “那个小孩儿真是个恶魔,半个小时的时间都快把房顶掀了,我回警局见到他时,你猜他在干嘛?他正和一个拷在椅子上的抢劫犯掰手腕。”搭档见卢克一言不发,自顾自说起刚刚托马斯的事情。 “她妈妈喊他,他才乖乖坐好,她妈妈真可怜。”说完,满面同情。 回到Lee的房子,卢克直冲进房门,身后的搭档依旧不紧不慢地弯腰钻入。 惊魂未定的黑衣男人躲躲闪闪藏身于一条小巷子中,不一会又站到出口只冒出一个脑袋,确定安全后才走出巷子,理了理衣服,无事人一样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来到安全地带后,赵林夕想了一下,她觉得那名警察没看到自己的模样。 在逃跑和伪装上,现在的她已经游刃有余。 卢克又站回了能聚神思考的绝佳位置—那张单人床的床头。他指着天花板上满是裂痕的海报:“看,那里被胶水粘过,底下正对着枕头。” 搭档站到她身边,和他比肩而立,也抬着头看了一会。 卢克合理分析着:“那里一定有问题,有人用胶水把它粘住了。胶水洒到枕头上,他一定没时间去处理,所以把枕头翻了个面。” “可能是Lee自己做的,他可能太喜欢海报上的家伙了。那家伙是谁呀?画面太扭曲了,我看不清。”尚为年轻的搭档总是思维跳跃。 “不,如果是他自己,他就不会把枕头翻过去,而是把枕套摘下来洗掉,那东西在上面呆的越久就越难清理。”卢克的脸一派严肃。“一定是一个他熟悉的人,那个人没有时间处理枕头,只能先翻过去遮住胶水处。” “我们可以把海报摘下来,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年轻搭档提出了一个并不可靠的建议。 “把你手的套带上,看看这个。”说完,卢克从兜里掏出一枚纸团。 小心翼翼将纸团按照折起的纹路一点点展开、铺平,几行字呈现在眼前,字迹清晰,字体歪曲,大小不一,逻辑混乱。完全猜不到出自何人之手。 半小时前,安东尼回警局送证物袋时,正巧看到刚刚被他送过来的托马斯与几名被逮捕的嫌犯玩作一团。不一会,孩子的妈妈也进来了,看到椅子上玩的开心的小男孩,那女人喜怒交加,冲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又哭起来。 孩子此刻老实了,像个乖巧的小绵羊,任凭妈妈紧紧抱的他喘不过气,也没有任何挣扎,小胳膊也环在妈妈的头上。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怕妈妈伤心难过的。 安东尼可怜这个母亲,因为那个小孩儿太淘气了。 办好手续手里牵着儿子,凯瑟琳来到安东尼的身边,对他连声道谢,她那真诚大方的话语盖过了此刻糟糕的形象。 “警官,十分感谢,我叫凯瑟琳,这是我的儿子托马斯。” 凯瑟琳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面对单身男性时应有的正确表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与亲人重逢的喜悦,于是,毫不顾忌的去与那名于自己和孩子有莫大恩情的警官道谢。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去卫生间好好打理一下仪容,再去与对方攀谈,不能在对方的心里留下坏印象,尤其是像她此刻邋遢狼狈的外形。 在她一贯的审美中,一名高大英挺又正直善良的警察,完全可以将大卫那种不修边幅还颓废胆小的边角记者比下去,只是,她现在全然忘记了这些自己在心内定下的规则。 “你好,我叫安东尼,不用谢我,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开朗阳光的笑容在他小麦色的脸上绽放,映出他洁白的牙齿。他又嘱咐道:“凯瑟琳女士,注意看好托马斯,不要让他再乱跑了,最近这一片很不安全。” 凯瑟琳羞愧又感动,握着儿子的手又紧了些。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东尼,你们是不是还要在楼下呆一阵子?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说完,她主动留下了手机号码。 安东尼目送着母子离开,阳光下,她们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斜在地面上渐渐远去。 从兜里拿出手机,他输入一串手机号码,署名:凯瑟琳。 第二十二章苦寻线索 赵林夕在甜品店结账的时候,向老板要了一张纸和一根笔,趁着凯瑟琳没黏上来,迅速在纸上写下要提醒警方的内容,而后,她找到机会将纸丢进了Lee的房子里。 此刻,她刚刚从藏身的巷内走出,泰然自若地抄着兜向相反的路走去,完美融入街道上匆匆行走的路人景象中。 她想回到新租的公寓里,那里是她目前唯一的安全之地。 背包里的钱仍旧静静躺着,不知道床下那些钱还是否老老实实的藏着。 卢克照着纸上的字念了一遍:“Lee有生命危险。房子危险。小心杀手。” 安东尼接过纸条,仔细将每个单词都检查了一遍,他断定,字的主人要么是个不会写字的文盲,要么该人拥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 举着手里的纸,他询问卢克:“这是从哪来的?” “应该是有人把它丢进来的,我追出去的时候那人跑远了,穿的是黑衣服。”卢克沉思应答,又想到走廊尽头那一角黑衣。 “黑衣服?现在满大街都是穿黑衣服的,去哪查?” 提起黑衣,安东尼便想到从早晨起轰走的那几波围观者,几乎都是黑衣,又想到了中午在门口几米外独自站着的黑衣路人。 黑衣,都是黑衣,这个季节不是黑衣还能有什么颜色? 几张完好的海报贴在天花板上,有男人有女人,每一个都睁着笑眼对着地下站立的两人,似乎在嘲笑他们。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纸条被装进了证物袋里,现在,他们该继续处理那两处胶水了。 安东尼站在床边,思绪却一直飘向其它地方。他总想研究一番那张海报上是哪个明星,满足他的好奇心。 在卢克的提醒下,他去走廊搬了一个凳子,放在卢克的脚下。 卢克站上去试了试,没等站直身就跳下来,他觉得这个工作还是高个子的安东尼比较适合。 个头高的优势此刻尽显,安东尼站在凳子上伸手在海报上摸了摸,轻轻从海报的一角慢慢撕开。近五分钟,也只撕下不到三分之一,他不敢撕坏一点,怕破坏了重要物证。 刚刚撕到被胶水粘住的裂痕边缘,那裂痕就自动裂开,随着他的手一抖,几条口子争相崩裂,露出里面漆黑的内洞。 “停,别撕了!”卢克在一旁抓住安东尼的裤子,阻止他。 接过手电筒的安东尼,对着那片裂缝照了照:“里面是空的,怪不得要粘住,里面肯定藏着东西。” 随后,安东尼摸到了赵林夕之前偷偷放回去的铁盒。在耳边晃了两下,不敢轻易打开,又将它们放进了一个证物袋子里。 他们又在天花板四处摸索了一番,着重注意另外几张海报,却没有再发现第二处线索。 看着手中又多了两只证物袋,他们觉得这个案件的谜题应该很快就能揭开。为此,颇为庆幸的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和第一通缉犯萨姆错过了两次。 而赵林夕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就在她第一次回到Lee的住处时,一辆从他身边迎面驶过的汽车,里面正坐着一个身着军绿色皮衣的男人。如果见到他的脸,她不会产生任何熟悉感,但是那气味却是如此熟悉,一种象征死亡的气息。 只可惜隔着汽车金属板的两人,只是交错而行,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卢克带着两个新证物回到了警局,恰巧血液对比结果也出来了。 现场的血迹分属于三个人,除了Lee之外,只有一人在血液库里有过备案,而另一个人身份不明。 卢克从电脑上调出那个人的资料: 姓名:不详 外号:毒蛇 年龄:不详 。。。。。 此人涉嫌多起谋杀案,至今未落网,照片处不是一张真人照片,而是一张类似于证件照的合成照片,表情看起来很僵硬。 他脸色惨白,眼神阴狠,满脸胡须,头发披散在双肩处,看起来与众多犯罪分子的样子相差无几,皆是一脸恶像。 卢克想起纸条上的话:“有杀手”。 这个毒蛇很可能就是那名杀手。 另外一个血液身份不明,资料库中没有可与之匹配的。 那么,说明屋子里当时最少有三个人。 弹头痕迹检测显示,当时有人手持一把p99,这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货,普通人可弄不来,就算黑市也很少流通,因为它在这个国家并不受欢迎。 没人注意过当天Lee的房子里有何人出入,那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四处瞎晃的人和乱七八糟的响动,于是听到枪响,也没什么人出来查看过,大家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那个叫毒蛇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手持这把p99的人,在第三个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只有他才有渠道和能力去搞到这么一把不常见的手炝, 卢克决定一会去医院看看病床上的受害人。 从ICU转出的Lee此刻正在病床上沉睡,身边无亲人陪伴,只有护士时不时出现,进行些常规检查和照顾,门外的警察上午就已撤离, “病人中度脑搓裂伤,胳膊,肋骨多处骨裂,已脱离生命危险,但是情况还不是很稳定,需要进一步观察。”医生翻着病历本郑重其事地对前来询问的卢克解释。 “他多久可以醒来,醒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卢克问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几个小时,1-2天都有可能。” “如果他颅内血肿发生变化,就说不定了。”前后两句话令卢克呼出的一口气卡在胸腔处,上不去下不来,十分噎人。 卢克心中担忧,从兜里的烟匣子掏出一支烟,手指夹着递到嘴边,刚一触碰嘴唇,又放下了。 医生正想出声训斥,便见他的烟已放下,这才继续用机械的声音提醒:“你可不能知法犯法,再看到你身上有烟,我可要投诉你了。” 他一紧张就容易犯这个毛病。 烟匣子里永远都有一支烟,那是他戒烟后唯一留下的一根,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把烟放在唇边,调整下情绪。他需要那个熟悉的味道。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我只是闻一闻,我身上没有火儿”解释完,他还张开双手表示可以让对方随便搜身。 医生摆摆手,放过了他。 卢克像闯了祸被老师抓住的学生,耷拉着头,将那只烟重新放回匣子里,靠在门口的墙壁上。 他还在想Lee的案子,他真的需要提提神。 Lee的案子多重疑点,他头上的伤像是被重物击中。 屋内有弹道和弹壳,嵌入门口墙上的子弹数量和弹壳数量相同,说明屋内的枪战没人受伤。屋内有三个人的血迹,但是未必只有三人,最起码有三个人受伤了。 另外一个人受伤后哪去了?附近居民有看到过两个陌生人出现在五楼过,都是一身黑衣。 黑衣这个线索几乎无用,两个人的脸没人看清过。 他又想到了扔纸团的黑衣人,是否他就是当时屋内三人中的一名成员? 他需要快点得到纸团和铁盒上的指纹线索,这两个东西一定至关重要。 他只能寄希望于法医科,希望那边尽快有所结果。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查出真凶以及帮Lee祈祷。 还置身事外的当事人赵林夕,在回公寓的路上买了些日用品,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卧室,趴在地上检查床下的财宝,一分一毫都不能丢失,这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房子离开时什么样,回来时就是什么样,只有赵林夕又变了模样。 鼻子上架着一副无度数的玻璃镜片眼镜,她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名落魄的小记者。 现在的赵林夕是最安全的,除非公寓管理员认出她,并出卖她。又摸摸脸上的胡子,她觉得自己的模样就算掉到人堆里都不会有人认出她是谁。 用一副眼镜来伪装是很有用的。 第二十三章好运诅咒 被丢在地上的背包内有五万块钱,准确的说是四万块。那八千多块只能算作废纸。 刚刚把床下的钱和武器检查完,赵林夕背靠床边坐在地上,伸手把背包拉至身前,从小格子里抓出那几把被判定为假钞的钱。 赵林夕失魂一般看着它们。 一张张被挤压变形的纸票正堆叠在手心里,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剩余几张依旧夹在背包的小格子缝里。 不再齐整的纸票也不再如之前看起来令人神往,此刻得知真相的她又怎么会再为之疯狂?没有价值的赝品而已。 她比照着这些假钱,将床下其余的钱都检查了一遍,倒是没有再发现问题,只是看着那些一摞摞躺在地板上的纸,她就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 她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没必要再去追究了,是真是假又何妨?就像自己在诈骗案里是否无辜?就像自己是谁?这些都没人在乎。 一股悲怆感油然而生。 倘若她现在手里的钱都是假的,也不过就是回到起点而已,回到那一无所有的日子。 一只棕色的纸袋将这些罪恶的纸票封印起来,而后被丢出屋子,落到了屋外的露台上。封口处是一条被转了几转的褶皱,它就像一团破布,扭曲着身子趴在一片阳光之下。 日后它是否会历经风雨残蚀,没人再去关心。 赵林夕留下了一张,花了两分钟将它叠成一颗心的形状,就像中学时期的自己,用这种无聊的小手工来打发同样无聊的时光。 这是一个纪念品,它又重返背包的小格子里。这一次,它有了自己象征的意义。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它就从一张人人喜爱的宝物变为了一片人人厌弃的破纸,现在它又变成了一颗人人向往的“心”。 废纸被赋予了一丝丝价值,因为它被改变了。好坏之间,孰是孰非,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断定。 赵林夕想起Lee的那箱子钱,也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如果被警察发现,他可能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就冲着Lee当时因为少了一沓钱就对着小辫子一阵打,那孩子一看就是视财如命。 她想,日后再见到他,除了归还偷拿的那一万块,她需要再给他一笔利息,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只要他还能有命再出现。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日后到底如何,有时候也只能凭老天做主。 赵林兮的财富源头处,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男人正在走廊窗口前站着,只是那扇窗户大开着,一阵阵风从外灌入。他的发型却纹丝未动,像是喷了些发胶,半指长的头发始终一根根笔挺地立在头顶。 一件军绿色的皮大衣包裹住他发达的肌肉,脖子围着一圈黑色的毛衣领,微尖的下巴在领口处不断摩擦。腿上的黑色皮裤堆满了褶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短皮靴。 他这一身造型就像摇滚乐队的一员,而且是那种没有多少名气,只能在地下黑市里自嗨的一群家伙。 只是他的脸与整体不搭,相貌平平,脸上毫无神采。就像一只久堆仓库落满灰尘的玩偶被人翻出来,套上了一身不属于它的衣服和假发,被逼着出去表演。 他没有画黑色的眼线,嘴唇也没有涂暗黑色的口红,耳朵上更没打耳洞,他的脸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脸。 走廊里,一对正在拥抱亲吻的情侣察觉到身上一直有一道视线,齐齐扭头看向走廊尽头。 那是名装扮怪异的男子。他只是一直靠站着,半耷拉眼皮,狠盯着走廊中央的两人。 三道视线交汇在一起,一道视线凌厉却毫无生命力,就像在看两个死人;一道视线愤怒却夹杂心虚,犹豫不定不知是否该斥责;一道视线同样愤怒却带着丝丝害怕。 最终,女孩拉着一脸愤慨的男孩离开了这一层。 眼神如果能放出刀子,他们早就在第一秒被他杀了。 走廊再无人影,只有一道道电视新闻的声音从一扇紧闭的房门中传出,那屋内可能是个耳聋的老人。 窗边的男人似是吹够了冷风,终于不再像个人偶,开始动了。 他将胳膊伸出窗外,腋窝卡在窗框上,在窗外的墙壁上不断摸索,待伸回手臂,一只被冻紫的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 钥匙转动,这扇房门可以被打开了。 可惜,房门纹丝不动,里面就像被重物抵住,他只得两脚蹬地,将身体靠在门上,用力向前推,门依旧未动。 男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几秒,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加足马力又试了一次,他依旧打不开这扇门。钥匙拔出来又插进去,“咔啦咔啦咔啦”,钥匙的转动令门锁被迫晃动,这扇门就像锈死在了门框上,完全不给他面子。 这是他今天出师二不顺,他有一点理解毒蛇的感受了,那种像被老天抛弃,只剩下坏运气的倒霉感觉。 天还未亮,他就出发了,但是快一天了,他没有任何进展,连毒蛇借给他的落脚点他都进不去。 一个月了,终于可以离开“鬼楼”,相比小辫子这种喜好黑暗的人来说,他很喜欢充满阳光的白天。 今天这个白天,太阳高照,明亮温暖,可他却一点都未感觉到美好,因为他好像中了诅咒,诅咒的名字就叫:这个任务,谁接谁倒霉。 出发前,他去找毒蛇交接,敲了很久的门,门才被打开。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雏菊小姐。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张开大嘴,惊疑难以置信的表情,现在想来,那时地自己就像个弱智。 雏菊小姐却毫不在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膀处,脖子上的粉紫印记旁沾着几滴水珠,脚上穿着一双大了几码的男士拖鞋,“啪叽啪叽”踩在些许水渍的地板上为他引路。 床上的人小腿打着石膏,靠坐着。手指上套着一只镶嵌粉色珠子的女式头绳,正在后脑全神贯注地绑着马尾。 一个近乎成人大拇指长的马尾绑好。 脸上依旧肿胀、布满细小伤口的人先说话了:“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后笑话我,但我告诉你,那小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对上他。我奉劝你要十二万分的小心,一不留神,你就会被倒霉鬼附身,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毒蛇老哥,你知道我一直拿你当榜样,但是这次你做的太糟糕了。你还是别拿运气做借口了,我看你是老了,该退休了。这次都交给我吧。” 小辫子也不生气,像习惯了一样,悠闲自在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那好啊,我就看你怎么做好这次任务,我还是要奉劝你,加倍小心,别轻视他,别高估自己。我就是吃了这个亏。” 雏菊小姐依旧“啪叽啪叽”地踩着大号拖鞋走了过来,头发上刚被包了一块毛巾,她用一手捂着毛巾,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叠资料。 小辫子看着他走到门口,对着手持黑色文件夹的军绿色背影发乎最后一次警告:“黑皮,记得小心点,我只能祝你好运。” 小辫子的祝福丝毫没给黑皮带来好运。 最后,气恼的黑皮在无法打开的房门上踢了几脚,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条条胶皮带完美嵌入门板与门框的相接处,不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又踢了几脚,闷声声音依旧如此,他竟然产生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这屋子内是实心的,门不能推开是因为里面被填满了。 从包里取出一把半个手臂长的匕首,他开始对着门的正中央凿起来。他这把杀人利器,第一次被用在一扇门上,充当斧子,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很快,木制的门板便抵挡不住攻势,被凿穿了一半,他不禁埋怨起小辫子过于谨慎,怎么把门造的这么厚,估计自己拿枪往里射都射不出多远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在这个走廊已经浪费了快一个小时。 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门上被凿开的窟窿越来越深,“嘟~”门被凿穿,他还未来得急有所喜悦,就被窟窿里突然喷射出的水柱呲了一脸。 他忙站起身,用手掌堵在那拳头大小的窟窿上。 他终于明白,将这房子填满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只手快要抵挡不住激射而出的水流,又加上了另一只手。双手交叠,堵住窟窿还未撑过一分钟,这扇门门就被强大的水流冲开,厚实的门板弹开,撞在黑皮身上,他们一起飞了出去。 就像洪水袭来,他和门板一起被水流冲到走廊里。一屋子的水终于冲破阻碍,离开了封闭的空间,欢快地奔向宽阔的走廊。 奔出来的水很快就在走廊蔓延,多亏这不是真的河水洪流,它的体积有限,栽倒在地的黑皮只是和门板一起落在地上,又一起泡在了没及小腿深的“人造小溪”里。 这动静着实不小,几个住户听到外面的声音全都跑出来了。 “老天爷啊,这是洪水来了吗?”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大开着门走出来,身后的新闻报道也没了门的阻挡,声音更大了。 一声刻薄尖细的女人声音夹杂在新闻里:“这是谁干的?要毁了这里吗?” 走廊的几人,有人挥着手臂大叫,有人瞪大眼睛双手捂着头摇头,有人怒气难熄、不断咒骂,当然,也有人还未从这场灾难中清醒。 黑皮半躺在地,身靠墙壁,下半身处正压着一扇厚重的大门。 第二十四章蝴蝶效应 如果小辫子是一条鱼,他一定万分感激赵林夕的杰作,可惜他是个人,还是赵林夕的死敌,他一点都不会感激赵林夕对他房子进行的“大改造”。 他现在确实像一条搁浅的鱼,只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养伤,这一切都拜赵林夕所赐。 如果知晓他的房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可能会气到吐血,只不过,他想宰的是萨姆,并不是赵林夕。 他以为萨姆是被上天眷顾,好运爆棚,其实萨姆是被异世而来地赵林夕眷顾。 还被蒙在鼓里的小辫子,正充分享受着任务失败后被迫得到的假期,与“鬼楼”里最美的女人雏菊小姐。 慌乱中,终于有人想起报警。 白发老头和一名年轻人淌着水走过来,帮忙将压在黑皮身上的沉重木门挪开。 此刻地黑皮大脑一片空白,任他杀过多少人,见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场面,也从未经历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竟然有一天能被水冲的毫无反抗之力,不是一条河,也不是一片海,只是一屋子水。 在水中浸泡了几分钟而已,他却感觉冷得要命,止不住的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很快,又有人拿来了一块大毛巾捂在了他身上,他揪着两角,将毛巾紧紧裹住身体,磕巴的牙齿吐出两声感谢。 就这样,他感受了一波“新邻居”送来的温暖。 也有不友好的声音时不时就在身边响起。 “老兄,你做了什么,差点把大家都淹死。” “你出门为什么不记得把水龙头关上呢,你知道这会浪费多少水资源吗?这样很不环保。” 小腿下几乎静止不动的水也不及这些人向他“泼下的冷水”那样凉。 就在黑皮被一群陌生人围着转时,脚下飘来一些杂物,明明晃晃映进所有人的眼里:内裤,袜子,凡是小件、重量轻的东西全部飘了出来。 气氛有一丝尴尬,尽管他想向众人解释这不是自己的家,东西也都不是自己的,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屋内的水位下降不少,屋外的水越来越多。 水已经漫到了楼梯,想必很快楼下的邻居们就会收到楼上送过来的“礼物”。 待到屋内水位降到半人高,众人才听到“哗哗”流水声从屋内传出,那是水源所在。 黑皮在白发老头的指挥下才想起来进去关水龙头,这时,楼外的消防警笛声响了起来。 仅第一声传进耳朵里,黑皮就恢复了神智,即将淌入房子的身体停住了。他扯下毛巾丢进水里,回转过身,不再看众人,而是尽快移动到楼梯处。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走廊众人看见房主从楼梯离开,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可能要逃跑。本去追,奈何行动不便,无奈只能大呼小叫地,试图靠着声音阻止他的脚步,不过徒劳。 最终,只剩下走廊角落的水底沉着一个背包。 黑皮下了两层楼梯,跑到了被波及较轻的七楼,用手在头顶上擦了几下。 他的发丝依旧坚挺,牢牢地立在那里。 消防员们来到顶楼,只看见满满的水。以为又是报警居民小题大做的队长,终于呆愣地吐出了嘴里的口香糖。队员们也没见过这种景象,有的甚至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甚至怀疑这里可能是一家3D水族世界体验馆。 屋内的水龙头终于被关上,消防员们开始清理这大量的水。 其他人家都是普通房子,房门有缝隙,水已经顺着缝隙涌进去很多。那几家开了房门出来查看的更是遭殃。 楼下有人也跑上来瞧热闹,这种坏消息传得最快。 抽水过程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找谁来结清费用。房主已经消失了。 报警之人默默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恐怕被殃及,他不想替罪魁祸首出一笔冤枉钱。 “这袋子里是什么?好沉。”有人发现了角落里的背包,背包却无一人认领。 此时,被水冲出来的杂物乱糟糟地横在各处,尽是些不值钱的日用品,除了那把无人可见,正压在门下的匕首外,只有这个背包显得格外显眼。 这是一个黑色的防水布包,拉链正紧扣着。 发现背包的人拎着它走向一名消防员,递了过去。 拎在手上,沉甸甸的,胳膊都被带的微微下沉。那名消防员不想随意翻看别人的物品,打算一会交给公寓的失物招领处。 费用的问题无法解决,众人不敢未经允许就踏进人家的房子,尽管房子的主人就是这起灾难的制造者。 “房主跑掉了,刚刚你们上来前他就跑了,我看他一定是没有保险,自己掏不起这份钱,瞧瞧我们的房子都成什么样了。”一道道埋怨的声音响起。 公寓管理员夹在众人中,唯唯诺诺不敢搭腔,他也怕,他怕解决这种麻烦。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房主,房主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他几乎就没看清过对方的脸。 就这样,在众人的央求下,消防员们走进房子查看,一是检查一下屋子里是否还有问题,二是找一找房主的联系方式。 接下来,一众惊爆眼球地物什接连登场。 在围观群众的瞠目结舌下,乱七八糟的武器被一一送出来,大部分的武器,他们都没在现实里见过,尽管有不少人也摸过枪。 一名消防员满怀抱着一堆微型手lei,蹲跪在地,轻轻将怀里的东西放到提前铺在走廊地板的床单上。 围观群众不断发出惊呼。 如果有人认得,就会发现那是M26-A2,现在只在军中使用,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消防案件了。 房子里任何能找到房主信息的物品都没有,只有这堆武器。 地上的武器快堆成个小山,众人的表情就快僵掉。“咔嚓”,一个头发金黄的年轻男孩拍了一张照片,顺势传到了他的社交平台上,他觉得他能火。 这栋楼很快又迎来了一批警察。 落日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在水迹尚未干涸的地板上,地面被水渍反射出密布的脚印,杂乱无章。 武器被尽数没收,第一时间里,门板下被发现的匕首和消防员手中的黑布包一同被送到了警方手中。 最初那波围观群众则跟着警察坐上了通往警局第73分局的车。这是他们这些良好市民第一次进警察局,丝丝紧张混着冷风在他们的身上不断盘旋。 警方很快就从几名目击者的口中分别得知了嫌疑人的样貌,描述将其详尽。甚至就连他的内裤袜子喜欢什么颜色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一应内容得到所有目击者的一致认可。 那对被黑皮吓走的小情侣在此扮演了重要角色,因为黑皮的形象太有特点,只有他们曾经与之对视很久,详细观察过他的打扮,内心推测过他的性格。 此时,正是墙倒众人推之时。 起初,几个目击者还说黑皮看起来只是打扮的酷炫些,实际人还挺平易近人的。 但局势很快就被逆转,在那对小情侣的极力渲染下,所有人都转变了态度,认准了黑皮是个凶神恶煞、粗俗邪恶、做尽坏事的恶人。 胡言乱语的通道就这样被打开,冷暖现实,世间皆是如此。 有人声称自己以前见过他,往房子里领过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人还声称见过他时常拎着大包小包鬼鬼祟祟地爬楼梯; 甚至有人斩钉截铁地提出又一案件,那个人想起来,自己几年前在那场面包店谋杀案现场也见过黑皮,还有模有样地描述了黑皮当时就穿着的那件绿皮衣。 众人毫不犹豫地认定,黑皮除了是个走私犯还是个在逃杀人犯。 这些目击者的记忆逐渐跑偏错乱,他们却对自己的言论深信不疑。 一开始的紧张已消失,此刻,这些目击证人已激动万分,充满斗志。每个人似乎都能说出一件“绿皮衣”做过的坏事,就好像他们当时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样。 黑皮无意中成为了房主,又在无意中成为了纵“水”犯,现在,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成了一名走私军火以及谋杀案的嫌疑犯。 而真正的嫌疑犯还在乐悠悠地享受美好的假期,真正的灾难制造者还在自己新租的小房子里,悠闲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无人知内情,黑皮则成为了一切不和谐事件的背锅侠,此刻,他已经跑出了那栋房子,身无分文。 逃出公寓不久,警车声便不远不近地飘进他的耳朵,他却不慌不忙地继续向未知地点前进。 他早就料到警察会来,这是一种对危险与生俱来的直觉,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他曾经在门外觉得里面被东西填满一样。 看吧,屋子里就是被水填满了。 可惜的是,这直觉并没什么用处 ,他并未因此获得方便,反而遭遇更大的麻烦。 此次出行,他的家当尽数丢在了水里,毒蛇借给自己的容身之处也被毁掉了。 现在的他已全身湿透,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双腿处传来微弱的疼痛感,头脑也有一些昏沉。 他需要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念头一起,一张毫无感情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女人的头发湿哒哒披散在肩膀,一身浴袍,还有那大大的男士拖鞋。他也想要一个像雏菊小姐这样的女人给自己安慰。 在社交平台传照片的金发男孩真的火了,转发量超过5万,增粉无数。 不断有人询问案发地点,以及嫌犯的样貌,还有人羡慕金发男孩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么多武器,甚至有人表示对“神秘房主”的崇拜。男孩爱极了这个公寓以及绿皮衣坏蛋。 赵林夕从没想到,她只是临走时拧开了水龙头,企图破坏破坏小辫子的老家,竟会产生如此多的连锁反应。 因为,蝴蝶效应在最开始就已发动。 第二十七章“绿衣侠”案件 几名记者正守在警局73分局门口,一有人出来,他们就冲上去,举着话筒询问“绿皮衣”嫌疑犯的消息。 警局的工作人员不会透露半分,出入的非工作人员对这些消息却无可奉告。 记者们一次次从失望中退回台阶下。 不仅是那些被“水灾”牵连的住户在关注“绿皮衣”的消息,就连数以万计的网民也极为关注。 脱离网络的赵林夕依旧置身事外,藏身地下的“毒蛇”小辫子依旧在享受假期,只有“背锅侠”黑皮焦头烂额。 他的车钥匙遗失了,可能是在水中挣扎时掉落,那里现在都是警察,自己不能再回去了。 他按照一贯的准则把车停在了公寓楼附近2000米远的地方,这附近很难找到人烟稀少的停车位置,只有那里出没的人相对少一些。 落日残留的温暖在冬天只能维持一会,很快,最后的余温也消失殆尽,气温越来越低。 皮衣被冻住,僵硬的触感像一件铠甲,凛冽的寒风狠狠的打在上面,想要冲破这一层坚硬的遮挡物,扎进他的身体里。 快了,就快了,还有50米。 透过昏暗的光线,他已经隐约看到那辆孤零零的汽车,紧靠着的参天大树就像一名守卫,低着头,垂着手臂,恪尽职守的站在一旁。 他现在只想进去,进到他的小“城堡”里,四肢僵硬的快不能打弯儿,裸露在外的脸和手就像被糊上了一层泥,迎着风逐渐干裂。腿脚像灌了十斤重的铅,50米的路程让他几乎消耗掉身上所剩无几的热量。 他的感知不再灵敏,体内油脂不断燃烧,火辣辣的感觉很快蔓延到全身,冲破冷意,那温热的感觉从脚底不断向上蹿。 一滴鼻涕本被冻成了一注冰溜,现在它正在融化。 20米远,他想伸出手往下拉一拉领子,他的脖子有点热。手用不上力,胳膊处的皮衣被冻硬,像铁板,他只能笔挺的向前挪着步子。上半身已失控。 10米远,两面是高楼,一面是树林,风艰难的从松柏林的缝隙里钻过来,冲出来时只剩下三成的力量。 黑皮感觉不到风的存在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滚烫发热,就像一只苍蝇钻进血液里,嚎叫着四处乱窜。 他的脸蛋红彤彤的,嘴唇苍白,血色尽失。只有那丛头发坚挺如初,就像面前那片树林一样,任凭寒风侵袭,依旧屹立不倒。 他的毛衣吸走了他全部的体温,水汽蒸发了不少,却依旧湿冷,他站在车前,再一次想抬起手臂,胳膊纹丝不动。 世上最柔软的东西是水,世上最坚硬的东西是水,尤其是被低温加持过后的水,它们能把一名火力旺盛的壮汉冲垮,而后仅仅贴在他的身上,吸走他的力量。 他操纵着僵硬的双腿用身体撞向旁边的树,“咔嚓咔嚓”绿衣铠甲即将破碎。 冰渣飞溅,落在他的脚边。 黑皮艰难的左右手轮换从袖筒拿出来,这才能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微微张着嘴,他转动两下肩胛,两手掌心相对,搓了又搓,总算恢复些活力。 车子近在咫尺,只差一把钥匙。 “砰”,一声玻璃被砸碎的响声,在树林边回荡,荡进树林的缝隙与那些风交汇在一起。 黑皮抬腿照着硬邦邦的皮衣踩了几脚,又将它拾起垫在车窗下边缘。那些插在边缘的玻璃残渣被突然袭来的硬物压住,就像怪物被拔掉了獠牙,失去了攻击力。 车门终于被打开,黑皮赶紧钻进去,关上车门。冰凉的座椅接住了同样冰凉的身体。 顾不得破洞漏风的车窗,他斜侧身体,躺倒在副驾驶,左手伸到副驾驶座位下,不断掏出些小玩意儿。 手套、开瓶器、打火机、药瓶。不是,都不是,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东西。 最后,他终于摸到一个食指长的木质小方盒,因紧张抬起的脑袋终于松弛的枕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他的避风港,马上就会出现。 车内光亮甚微,他也不需要光。他的手在一系列活动下已经恢复知觉,不再僵硬如石。摸索着将盒子打开,手指探进去,一个小小的东西被攥进手心。 此刻如果有光,他湿润的眼眶内一定能折射出两道激动的光芒。 黑皮是个擅长总结经验的人。之前的一次任务,他丢了车钥匙,后来他认为这种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如何避免因丢掉车钥匙而无法发动车辆?那就是将备用钥匙藏在车里。只要打破窗户进入车内,他就能再次夺回对座驾的掌控权。 类似的准备他做过很多,比如接下来的落脚点。 他一直自认为是所有杀手里最有脑子的一位。 太阳彻底消失,一丝余晖也未留下。 赵林夕将手机充满电,开机后的手机彻底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能发光的石头。 赵林夕本想用手机订个披萨,可是手机的原主人—那名醉汉,早就将电话卡补办了,她忘了这一点,只顾着买了个充电器。 一切都是白忙活,她还需要出去一趟,置办个电话卡。 杂货商店的老板正瘫坐在椅子上,手持爆米花盯着面前的小电视哈哈大笑,《兔子脱口秀》是他每周必看的节目。 天色微暗,那名买充电器的顾客又来了。只是他并未认出,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顾客,他没有那么多脑子去记忆。更何况,眼前的人跟之前相比又多戴了一副眼镜。 尽管店不大,但是门口和屋内一角还是安装了摄像头,他人懒但是心细,不仅摄像安装齐全,桌下还安装一个报警装置。 一枚子弹被透明胶带贴在收银台上,这是警醒他人的标志,他可不想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打劫他的小铺子。 眼镜遮住了男子的黑眼圈,也遮住了他眼中时刻暗涌的阴霾。再一次踏入这个商店,他就是以一名知识分子的形象来买手机卡的。 叮铃叮铃,门上的铃铛欢快舞动。 大笑的老板闭上了嘴巴,扭动的兔子人偶还在电视屏幕里说着话。 “你好,我需要一张手机卡。” 熟悉的声音只引起老板记忆的一丝波动,丝毫未被他察觉。他完全忘记对方来买充电器时,自己与之攀谈了好几分钟,他也没认出那副眼镜就出自他的店里。 赵林夕没有想到这位老板记忆力这么差,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将这个被他称为看起来最顺眼的顾客忘到脑后。 商人的嘴,骗人的鬼。 店老板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人,如果你问他为什么?他只会告诉你:“别看他们弱不禁风,实际上,他们最会胡说八道,跟他们说话总要好好在心里盘算盘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们绕到沟里去。”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曾经就被一个戴眼镜的人骗了,那人自称是一位作家,说话喜欢咬文嚼字,来自己的店里十分钟就骗自己买了一套书。 600块买了三本书!书里的内容杂乱无章,荒谬可笑,跟他的《兔子脱口秀》毫无可比之处,后来,他把那三本书放在店里卖,从没有人问起,最后,三本书被一个高中学生以五十块的价格买走了,他赔大了。 从那以后,他就讨厌文人,进货时也很少进眼镜,这副戴在赵林夕脸上的眼镜只是她在这里买了一堆东西后免费赠送的,这是他随意处理掉的最后一副眼镜。 “100快钱。”店老板语气僵硬,就吐出这几个字,横眉冷对站在桌子前。 店老板就像把能对赵林夕说的话已经在她戴眼镜之前全部消耗光,现在只剩下三个字能蹦出来。 听这不善的语气,赵林夕只在心里疑惑。 一小时前他是这样表达对赵林夕的一件如故的,虽然很可能只是因为她付小费大方:“兄弟,别看你打扮的普普通通,但我能看出你眼睛里有一团火。你把胡子刮掉,头发剃光,能和我表弟像个八分,他可是他们俱乐部里最受小姑娘欢迎的拳击手,我看你身身体不错,好好发展发展,也许也能当个出色的拳击手。你要是真想去,别忘了来找我,我把我表弟介绍给你,让他带你入行。” 那时的赵林夕在店老板眼里是个身强体壮、充满潜力的帅小伙儿,然而现在嘛,她就是个弱不禁风、只会打嘴炮来忽悠人的家伙。 赵林夕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店老板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盯着她手里,好像两人之间只余金钱交易,再也没有任何交情。 拿到手的钱并未被立即被塞到收银机内,店老板举着那张钱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赵林夕用一张假钱糊弄。 这是赵林夕第二次被怀疑为假钞持有者,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憋屈的感觉第二次出现。 “看好了吗?我着急用手机卡。”赵林夕的语气极为不悦。 店老板这才放下那张钱,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手机卡丢在桌上。 赵林夕不想惹事,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怒气翻涌:“我说你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哪惹了你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顾客上帝吗?” 第二十八章眼镜的魔力 货架处的两个男孩同时探出头向这边望过来。 店老板终于肯抬起头与赵林夕对视,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只粗肥的手放在收银机上,指甲敲在那枚子弹旁,发出清脆的响声。示意眼前这名顾客要小心说话,他可不是好惹的。 一枚子弹而已,赵林夕现在手里可有上百枚,这么个小玩意儿怎么会吓到她:“怎么,你还想拿枪崩了我吗?” 听闻这一声讥讽的质问,店老板的眼睛和鼻孔同时放大,他瞪眼瞧着面前这名黑衣男子,掩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并不是一般近视眼人应有的混沌无神,里面正射出一道无畏的光亮,刺的他眼睛微眯。 他想起来了,这个眼神。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呃,这是我刚刚从电视里学的。”几句心虚的搪塞从他肥厚的嘴唇里鱼贯而出。 店老板总算想起来这个男子一小时前就来过,那时自己和他相谈甚欢。 含胸憨笑的中年胖男人就这样在几分钟内变了三次嘴脸。 这次换赵林夕不说话,冷面低头。 她伸出手要拾起丢在桌上的手机卡,刚刚触碰到,手背就覆上了另一只大掌,皮肤粗糙,几个老茧硌在她的手背上。 赵林夕吓了一跳,下意识产生一种被吃豆腐的惊怒感:“你干嘛?” “嘿嘿,这个不对,我给你换个100的。”店老板把手移了下去,从赵林夕的手掌下扯出了那张手机卡,随后,将它丢回了抽屉里。 “你刚刚不是收我100吗?你真是个奸商!” 听到这句骂人的话,店老板也不生气,继续嘿嘿笑着,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一枚新的手机卡。 货架后的两个男孩互相看了一眼,匆匆向门口走去,即将到达门口时,店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站住!” 男孩们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冲,几步之后,手已触到门把手。 手上用力,门把手却纹丝不动,门被锁住了。 手握门把手的男孩不停的发力拧动着,急的他跳了几下,另一个男孩扑在门上,拍打着、脚踢着,试图以一己之力将门砸破。 “防的就是你们,小兔崽子,别以为我看不到,你们这两个小偷。”说完,他还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 店老板抱着胳膊放在胸前,得意的又哼哼两声。 男孩们停止了动作,却不敢回头,门把手处的那名男孩只敢口头上反抗:“谁偷你东西了?你有什么证据?” 赵林夕只想快点拿到手机卡,他很饿,他不想吃杂货铺里的干面包,他只是想吃个热乎乎的披萨,可是眼前的境况,她也不好离开了。 那枚电话卡被店老板捏在手心,此刻就被他揣在腋下处,赵林夕看了一眼他的腋下,她觉得要从那往出抢实在困难,更何况又不是不给她,何至于去抢呢? 店老板走出了专属于他的小天地,出来时还被桌子与墙壁的空隙卡了一下,桌子被动的往外倾斜了一些。 他的脚上趿着一双厚拖鞋,肥肥的卡其色裤子堆在脚边,屁股上沾着一块脏兮兮的黑色污渍,上着一件肥大的卫衣,啤酒肚随着他的走动不断隔着衣服往出鼓。 两个男孩微微低头回过身,背靠在门上。先前挠门的那位显然有些害怕,一只腿不停的颤抖。 可怕的店老板行至门前:“快把东西拿出来,趁我还没生气,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们。”其中一个男孩低着头刚刚发出声音,就被另一个用胳膊拦着身体打断话语:“我们没偷东西,不信可以搜身。”说完,他头颅高昂,自信心爆棚。 男孩们乖乖的被店老板搜了一遍,果然什么都没有。 赵林夕只觉得这是个乌龙,便走到门前来讨要自己的手机卡。手机卡归还赵林夕的手中,热乎乎的贴在手心上。 门依旧未打开。 这件事不解决,店老板坚决不会开门。几个人僵持在这里。 无奈的赵林夕当场就把手机卡塞到手机里,拨打了订餐电话。她直觉这个披萨不会轻易吃进她的嘴里,恐怕要等很久才能离开,便报了这家店的地址。 “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把东西都交出来,我放了你们,不然我就报警了。”店老板依旧在坚持。 赵林夕觉得这个店老板简直无理取闹,都搜过身证明了他们的清白,他不仅没有道歉,还要不依不饶,搞得自己也走不了。 两个男孩也在咬牙坚持,听到报警两个字,低头的那位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另一位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头瞬间凑过去,蠕动嘴唇说了什么。 店老板又瞪起了眼睛,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 “都搜过身了,算了吧,打开门让我们走吧。”赵林夕不耐的催促。 店老板越发激动:“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他们一定偷了东西。” 说完,他跑到了收银台,对着电脑屏幕一阵噼里啪啦。这一操作是有效的,店老板鼓掌大叫:“我就说嘛,你们两个小偷,我都从监控里看到了,你们偷了我不少耳机。” “我就知道,他们的眼神一看就是小偷,我最会看人的眼睛了。”店老板始终不忘自夸。 赵林夕好奇的跟过去,店老板将监控回放给她看: 赵林夕进来前的五分钟,两个男孩就已经站在那两排货架间,一直鬼鬼祟祟的。 一个望风,一个轻手轻脚的将耳机盒子拆开,盒子塞进货架底部的空隙里,接着,他拿着近十条耳机一起往脖子上饶,绕完了,又用高高的毛衣领遮住。 赵林夕不禁扭头看了一眼两个男孩,那名腿软的男孩正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毛衣领厚厚沓沓的堆在脖子上,如果不是看监控,真的看不出来脖子上缠了那么多圈东西。 那男孩时不时还用手揪住毛衣领拽两下,似乎脖子被缠的很难受,不怪乎他的脸色一直发紫,想必被缠的有些透不过气了。 望风的人与藏赃物的人交换位置,另一个还空着手的男孩也开始拆开耳机盒,进行相同的操作,只是他没再缠到脖子上,而是脱下棉衣,在领子处抠了几下,抠出个小洞。 又是近十条耳机,他从衣兜里取出布条将耳机裹了起来,随后塞进衣领的洞里。衣领处有个帽子,完美的遮挡了那个小洞。 店老板在搜身时,只着重搜身体,并未将目光放在那本就鼓囊的衣领处。 就这样,两个机智的少年,差点就制造了一场完美的偷窃,可惜,他们没预料到这家小小的商铺竟然内藏乾坤。 他们从未注意过那些杂乱相交的脏乎乎的隔板下竟然还藏着两只摄像头,而且还是最高清的摄像头。 店老板也不去他们身上搜脏物了,而是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赵林夕听到他与警察的交谈内容,顿感不妙,她可不想在这里等着被警察捉到,赶忙按住他的胳膊对他小声劝道:“算了算了,你放过他们吧,他们还是孩子,别报警了。” 店老板扭头看了身后的赵林夕一眼,像是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另一只手再一次拂到赵林夕的手上,只是这一次不再友好,恶狠狠地将她的手拽了下去。 就在店老板即将向电话那头报地址时,赵林夕再一次按上了他的胳膊,这一次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电话筒脱手而出,连着电话线垂到地上,又往回弹了弹,电话那头不断重复:“请报明地址。”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小偷就该受到惩罚,那是他们应得的。”店老板大声冲着赵林夕喊叫。 喊完了他猫下腰要从地上捡起话筒。 男孩们也急了,一个又去踹门,一个蹲在门边哆哆嗦嗦的不断扯着毛衣领。 赵林夕先一步抢到话筒,将话筒按回到桌子下面的电话上。 店老板怒不可遏,一拳挥向赵林夕。 视线外突如其来的一拳常人是无法避开的,赵林夕被打倒在地。 满含怒气的一拳打在了她左侧的肩膀上,就这么一下,她只能侧身躺在地上。胳膊抬不起来了,稍一动弹,就是噬骨的疼。 肥胖的店老板真的拥有沙包大的拳头,这一拳的威力若是打在脸上,牙都能碎落。 赵林夕用另一只胳膊撑在地面,试图站起身,不成想,店老板失去理智般又踹向她,似要彻底解决掉她这个碍事之人。 此刻,店老板“啊啊”大叫,满腔怒火需待发泄,他脑子里除了眼前地上的人,就是之前那个骗他钱的人,这两人都戴着眼镜。 眼镜,眼镜,此刻眼镜成了他心中最邪恶的东西,像是一件诅咒之物,任谁戴上都会变成坏东西,必须要被消灭。 赵林夕右手急撑着地面,双脚蹬着用力向后挪,只躲过两脚,便已经蹭到了墙边,后面紧跟过来的店老板,再次袭来,赵林夕避无可避。 第一脚踹在了受伤的胳膊上,第二脚踢在了肚子上,第三脚又踹在了大腿上。 赵林夕无力抵抗,一只手捂着头,蜷缩着身子承受着一个180斤胖子释放的力量。 “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我打死你。”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这些家伙都该死。” 失控的店老板,表情狰狞,右脚不断踩踏着地上的人,一脚又一脚,恨不得将对方踩进地板里。 眼镜早已被甩飞,不知去向。 两个男孩又一次停止了动作,这一次,他们只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片疯狂景象。 第二十九章失控杂货店 地上的赵林夕不断痛呼,几次想伸出胳膊做些反抗,可身体却在自我保护机制下不受控制。 还可以正常活动的右臂只会本能的护在头部,双腿也机械的弯曲着,整个身体都在自动运转,努力将暴露在外的面积减小。 气血翻涌,胃部痉挛,头脑混沌。 此刻的赵林夕蜷缩在墙边,就像一只被猫逼到角落的老鼠,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捕猎者的利爪下颤抖。 狂躁的店老板像陷入了一个循环怪圈。他自己口中的一句句叫骂,令他想起心底经年累月的负面情绪,而负面情绪却又让他更加失控。 经此往复,他脚上的力气越来越重。 又一脚落下,踩在了赵林夕的大腿根附近。 硬邦邦的金属物承受着外来的重力硌在她的大腿上,疼的她想只人间蒸发。一直护在头上的手臂本能的放下,慌忙探向大腿处,仿佛手放上去,伤痛就会被减缓。 手掌心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从无尽的痛苦煎熬中恢复了一丝神智。 那里有一把枪,已经一天一夜未开火的枪。 长期被裤子和大腿挤压着的那把枪,已经令她的身体习惯了沉甸甸的坠物之感,现在,她终于想起它的存在,一个可以解救她的最佳搭档。 满眼猩红的肥胖男人正要发起新一轮攻击,一只脚再一次抬起,对准地板上的人。 他发狂的大脑已支配所有感知,全身肌肉被调动,哪怕是眼睛,哪怕是嘴唇。满身肥肉不住抖动,它们只听从唯一指令,就是踩死地上那团人形物体。 这时,变故徒生。 一枚子弹穿过拖鞋,又穿过店老板那只抬起的脚,射进了房顶,隐没在隔板中。 钻心的疼痛从脚底爆发,一个血洞绽放在鞋面上,店老板终于停止叫骂,嗷呜一声双手捂着脚栽倒在地。 他的随着他的动作被蹭起,露出一大片肚皮,肚子上那坨肥肉随着翻滚的身体不断变换着形状。脚上的血飞溅在地板上。在翻来倒去的哀嚎中,他的衣服又将那些血迹擦拭。 形势反转。 此刻,店老板已不是主控者,他从暴躁屠夫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赵林夕侧躺着,双腿蜷缩,手不再护在头上,而是抬在半空。 手里握着那把枪,曾经属于小辫子的那把枪,长期的杀戮使它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这一次,它被用在了一个施暴者身上,也不知到底谁才是无辜之人? 店老板也倒地了,他很久都起不来,杀猪般的嚎叫响彻这间不大的店铺。 看到店老板脚上飙着血,仰倒在地上时,那个总是哆嗦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发出尖叫,仿佛是要将一直压抑的情绪彻底释放。 另一个男孩也跌到在地,面色苍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板上不断翻滚的胖男人。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男人身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没人再来干扰,赵林夕忍着全身剧烈的疼痛,终于用那只还算完好的胳膊撑起身体,蹭着背后的墙面,弯着腰站了起来。 此刻,她只能靠虚软无力的双腿支撑着全部的重量。 店老板的惨叫声弱了些。他的力气终于消耗殆尽,翻滚的频率也逐渐降低。 颤着双腿,赵林夕往前挪了几步,抬起抖动的手臂,又把枪口对准地面之人。 三个声音在争吵。 “再补一枪,杀了他,你在这附近就彻底安全了。” “不要杀人,不要变成杀人犯,不然就没了回头路。” “没关系的,你不是萨姆,这不是你的世界,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不知该听从哪一方,心内几个声音各执己见,互不退让。 “不要啊!”门边一道惊喊声穿透她模糊的意识,激射进挣扎的内心深处。 男孩不自主的喊叫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想法,不过是出于本能,本能的就想制止眼前的一切。 没人愿意亲眼看见一具尸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叩在扳机上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两下,终于挪动离开,枪被她用手握住,一起垂到身侧。 鼻涕眼泪糊满脸,店老板发出卑弱的呼救:“啊,啊,救命,救命,救救我。” “怎么打开大门?”手持手枪的胜利者此时最需要这个答案。 店老板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衣服兜里的遥控器,按绿色按钮。” 门锁打开了,男孩们想逃,腿却软早就软了。 赵林夕用枪指着两个瘫软在地的男孩,命令:“你们去把它脚包起来,再帮他叫辆救护车。” 呆愣的男孩们依旧打着哆嗦久久站不起来。 “砰砰砰”三声枪响就在他们耳边响起,吓得他们连滚带爬逃离门边,听话的按照赵林夕的指示去做事,其中一个脖子上还甩着两根被抽出一半的耳机线。 电脑主机被站在桌子边的赵林夕一枪射中,机身从中间炸开,呼呼向外冒着烟,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被两枪中的一枪击碎,一片渣滓碎落在地。 即将晚间八点,天彻底黑下来了。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间杂货店里爆发了数次战争,最终,屋内只留有三个败者。一个在地上躺着哀呼,另外两个又回到门边坐在地上,垂头不言。 胜者已然离开。 救护车到达,满身血污、不断**的男人被抬了进去。紧随其后的警车里下来三名警察,很快,屋内两个神情恹恹的男孩跟着爬上了车。 救护车离开的时候,一个身穿橙黄色衣服的人正站在围观群众里,手里提着一个扁扁的四方盒子。 人群中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只有他不停的抬手看向手里的盒子,又看向那杂货店门口,等了会,他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手里的披萨凉透了。 手机铃声响起,刚刚钻进房子里的赵林夕哆嗦着右手将其按挂掉,而后,又将手机关机。 她现在很慌,那种做了惊天大事,却在事后很久才开始有所反应的慌乱。 她掏出兜里的手枪,**里的子弹还剩下很多,被消耗掉的几颗子弹里,有一颗在半小时前曾射入了一个人的脚底。 这把枪可能曾经击中过很多人,在小辫子的手中,它就是死神的勾镰。现在,它在赵林夕的手,在萨姆的手中,可它依旧差点变成死神的刑具。 那是第一个被她用手枪击中的人,一个路人,一个与自己的案子毫无关系的人。 不过是误会而已,两个人就大打出手,他想不透一个顾客和一个店家会因为两个小偷莫名其妙的打起来,甚至到了动枪的地步。 如果店老板日后想起来,也一定会想不透,他和那个顾客到底是怎么走到差点闹出人命的地步的? 被冲动支配的人会变成一团火,直到将眼前一切都吞尽才会熄灭。 赵林夕现在后悔了。她后悔用子弹伤了店老板,尽管自己也算作自卫,可她当时完全可以把子弹射在地上或射在天上,用枪声吓退施暴的人。 她后悔和店老板争吵,如果不和他吵,赶紧拿到手机卡离开,就不会正好赶上偷东西的男孩们离开,就不会牵连到自己。 也许她该后悔来买手机卡,这样就不会再次靠近那个神经质般的店老板。 她最该后悔的恐怕就是想在家等着披萨送上门。没有这个诱因,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默默地一个人在一家普通的餐饮店吃饱饭,再回到房子里,美美的睡一觉。 现在,她依旧饿着肚子,还带着一身伤痕。 她后来又听到了警笛声。 她知道警察一定会去现场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枪击案,现在监控被她毁了,也许那个店老板会倒打一耙,胡乱编排她的罪名,到那时,正当防卫的她也许会成为一名持枪抢劫的嫌疑犯。 “不好意思,萨姆,我可能又给你加了一项罪名。”赵林夕自言自语的躺在微微发硬的床上。 左胳膊完全不敢动弹,她怀疑骨头可能被打坏了。 人在生病伤痛时才会深刻体会到一个人的孤独。 如果现在身旁能有个人给她倒一杯水,她都会感激涕零。 “嘶嘶”的低声痛呼,她仅用一只手将身上的衣服慢慢剥落,裸露的皮肤里没有一处好地方,红肿、淤青,成片的挫伤,渗出的血点已经干了,形成一层薄薄的红色痂衣。 那只受伤的胳膊,肩膀处鼓起硬硬的肿块,用手指轻轻触碰就一阵刺痛,她不知道那是她的骨头错位了,还是被打肿的血肉。 恐怕,现在她全身上下,只有脸和头还算完好,她好想去医院治疗。 好疼,好饿,好渴,好累。 床上的人赤着上半身,倒在被脱落的羽绒服里,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脚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店老板坐在病床上,余悸未尽的回答着警察的问话。 和赵林夕猜想的走向并不相同,他没有撒谎,一切都尽实诉说。恢复理智的店老板,终于从内心的阴影里逃脱,变回了正常的自己。 他现在很后怕,如果中枪的不是脚底而是头,那结局将彻底不同。 第71分局三天内接手了两件枪击案,两件案子里都有黑衣男子出没,只是在杂货店枪击案中,黑衣男子扮演了一名袭击者。 第三十章活着最重要 安东尼和卢克正在Lee的案子中忙的不可脱身。 晚上,他们从同事那边听说附近又发生了枪击案,案发现场是一家杂货店,被害人是那家店的老板,另有两名证人。 据称行凶者是一身黑衣戴眼镜的家伙。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安东尼和卢克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晚间七点半。 一辆破了一扇窗户的灰色汽车疾驰在路面上,司机的嘴唇有些发紫,只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直立。风声呜呜而至,钻进那扇破窗口。 还有二十分钟,黑皮就可以到达第二个落脚点,那里是他倒数第二个秘密藏身处,任何人都不知道。 而倒数第一个,它只会在自己彻底走投无路、弹尽粮绝的时候才出现。那里连他自己都没进入过,无人之地才是最佳藏身之所。 马路越来越窄,行人也越来越少,路灯稀稀拉拉的排在道路两侧,黑皮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缩在毛衣袖子里。 只有一个破洞的汽车可比两面透风的马路强太多了,他的身体已恢复了一些体温,肌肉也恢复了些活力。 现在,他仅靠着意志力支撑意识,尽量保持清醒,否则这么冷的天里,全身湿透他早就被冻傻了。 他的大脑里不断出现一幅幅画面:热烘烘的壁炉、柔软的羊毛毯、滚烫的热巧克力,滋滋冒油的烤牛排。最好再有个美丽的女人在一旁给他喂到嘴里。 又想到了雏菊小姐,他只觉得小辫子这次任务的失败简直是因祸得福。 想着这些,黑皮的心情好了很多,内心不再愁云惨淡。 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行走的人,不能总把自己深埋于坏情绪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自得其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死期将至时不留遗憾。 这是入行时每个教官都教给他们的必备课程,他们会被要求幻想自己正处在死亡边缘,然后,他们需要列出一些自己在死前最想得到的东西。以及最想做的事情。 他们早在起点就已做好面对终点时的准备,尽量轻松的面对死亡,痛痛快快的离开。 车停了,路到头了。 一条小河边的木屋前,一个只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的绿皮衣早被丢掉了。 这个木屋是他工作闲暇之余偷着打造的,花了他一年的时间,一次还未使用过。 几棵高大枯黄的流苏树分布在木屋边,形成一个三角形。若是春夏季,树上繁茂的枝叶会将木屋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留面向河水的那一面,那时陆地上的人稍微离远些便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只是现在嘛。距离木屋几百米远时,他就已借着月光看见河边那一片木屋的黑影,恐怕白天会更加清晰。 木屋后面紧贴着的那棵流苏树上有两颗大大的分叉,像他这样身手矫健之人三两下就能爬上去。 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河边的温度较之马路更加阴冷,尤其风从河面吹过,带来的那一丝湿气,不断钻进他毛衣的小孔中,侵蚀着他的皮肤。 他从不在自己身上和别的地方留下这两个藏身处的钥匙,他自有进入的办法。 蹲在两根树杈间,他照量着距离,身子一用力,弹跳到房顶上。房檐被他用了双层的彩钢板焊死在房顶,现在他跪倒在上面,脚下正好卡在房檐内,不用担心跌落, 爬到烟囱处,他将手伸了进去,烟囱顶部被他安装了一块铁丝网,木屋的钥匙被一根绳子拴在铁丝上,垂进烟囱里。不把手伸进去仔细摸,不会有人发现它。 这就是他称自己为“鬼楼”里最有脑子的一名杀手的原因,没有人像他这样谨慎。只有小辫子那样的傻子才会把藏身处设在混住大楼里。 这里,很少有人踏足。 进入房内,屋内一大股潮气扑面而来,他只微微皱眉,丝毫不在意那浓重的霉腐气味,他又想到了一个改进的方法,那就是将木板全部换成钢板,这样既阻弹,又防潮。 窗子上厚厚的一层土,月光照进来就被折损一半。 打火机此刻派上了用场,他将门内墙边挂着的煤油灯点燃,雾蒙蒙的月光消失,被昏黄的光线代替,守卫着这间房子和它的主人。 壁炉边堆着不少木板,那时,他就像有先见之明一般,将盖房子剩下的木板堆在屋内,它们就像一直静静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壁炉内的火苗扭动腰肢越蹿越高,终将房子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屋子里渐渐温暖起来。 地上的人松了口气,裹紧老旧的羊毛毯趴在那堆木板旁的地毯上,打起了盹。 夜晚十点半。 被饿醒的黑皮站起身,揉了揉被压麻的右手,又往壁炉里丢了些木板碎块,虚恹的火势重燃起来。 翻出了几个牛肉罐头,他高兴地两掌相击,这可算是小小实现了他刚刚在车里的愿望。 罐头牛肉比不上新鲜牛排的浓香可口,可是对于饥饿之人,食物只要不难吃就都是世间美味。 月光从毫无遮掩的窗户上钻进来打在赵林夕的脸上。床上的人就像一具尸体,面色青白,一动不动。 只有肚子里偶尔传出些咕咕声,证明此人还活着,可惜沉睡的人丝毫未察觉。她疲惫的身体已经自动忽略掉一切感觉。 不一会,她动了,没有起身去寻找食物,只是右手拽着羽绒服罩在身上紧了紧,她在梦里已经吃饱了。 警察们最不喜欢冬季,因为他们要穿着厚厚的棉衣四处跑动,着实不方便,尤其遇到抓捕行动,身上的棉衣像是困住了他们的双脚。 安东尼刚刚从警局赶到医院,卢克则守在Lee的房子附近,他们很怕那张纸条上的杀手出现,他们可不想让一件谋杀未遂的案件变成一件真正的谋杀案。 寒冷的冬季适合清闲的待在办公室里,他们只希望天下无贼。 这是一个安稳的夜晚。 第九日,白天。 赵林夕昏昏沉沉,醒来又睡去。楼下两辆车相撞发出的巨大响动,唤醒了即将睡死的她。 17个小时的睡眠消除了她身上大半的疼痛,她感觉好多了,肩膀的肿痛也减轻了不少,只是受伤的地方都不能用力,也不能碰。 就像她刚刚挣扎坐起时,腰腹一用力,就传来大片疼痛感,仿佛肌肉被撕扯出身体,就连呼吸都要竭力保证平稳。 慢慢吞吞的走到窗前,看了眼楼下,只见两辆车的车头撞在一起,索性没有人员伤亡,只不过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被人从车里抱了出来,正在撕心裂肺的哭着。 她现在最怕事故,无论何种,因为很容易引来警察。 一想到警察,他就像触电一样,全身发麻,这可能是来自萨姆身体的本能反应,因为他太怕了,太怕被冤死。 楼下的两辆车只是车头都瘪了进去,这种小案子,保险和交警就能处理,只要不发生别的意外,警察应该就不会出现。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胃里不断涌着酸水,这让她感觉恶心,想必是饿的太久了。 现在的她是最需要用手机订餐的人,可惜她不能再开机了,恐怕她一开机,警察就会顺着她的手机卡找到这里,到那时,她只能等着审判降临了。 从昨天买的一堆东西里找到一根火腿,那是她昨天第一次去杂货铺时胡乱塞进袋子里的。 赵林夕在现实世界中最喜欢吃火腿肠,早就听闻国外的火腿味道极美,待看到货架上那根比手腕还粗的火腿时,便馋虫作祟。 还好她还有这根火腿可以充饥。 第九日,早晨7点。 凯瑟琳早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好,坐在那只破旧的小沙发上。 昨晚,她睡得很晚。一下晚班她就赶回家里,连夜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就为第二天等着自称大卫的赵林夕到来。 他答应过自己,今天会来的。 托马斯也跟着起了个大早,不断打着哈欠,头发一团乱,眼角还挂着一坨眼屎,很显然他并未洗漱过。他正趴在沙发旁自己那个专属小地毯上,捏着画笔画着梦中的景象。 凯瑟琳完全忘记照料托马斯,只要一遇到可发展的男性,她就变得失去生活的方寸,满满心思都放在那个人身上。 对此,托马斯表示早已习惯。 早饭随便吃了一些,她就坐在沙发上保持优雅的坐姿不动,走廊只要传来脚步声,她就会竖起耳朵,伸长脖子。每当这时,托马斯也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歪着脑袋盯着不靠谱的妈妈看。 就这样等着,自己的肚子饿了也不知,托马斯抗议肚子饿了她也不理,打了鸡血一样坚持坐在那只沙发上,靠幻想自己结婚后的生活来充饥。 第九日,早晨八点。 黑皮再一次出发,他仿佛忘记了昨天的倒霉经历,依旧裹着那暗黄色的羊毛毯推开了门,清晨的阳光泼洒在他的身上,他眯着眼睛站在门口。 面前是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河,名为:红金鱼河,平静的河面结了一层冰,冰下有几条红色的小鱼不时游动。 披着毛毯的黑皮,像侠客一样骄傲的挺胸抬头,远离河边,走向百米外的车子。 新的一天,从头再来一遍。只要目标还活着,任务就要继续,这是第一准则。 第三十一章丢失的小孩 赵林夕大口大口啃着火腿,吞咽的时候却又慢慢吞吞,时不时抽个气,“嘶嘶”的的痛呼着,像一个垂暮老人。 就这样,她花了半个小时才吃了七分饱,火腿还剩一小半,可她实在吃不下去了。 这种满满纯肉的油腻感,很快就溺死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一口气吃了太多,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吃肉了,可能要好一阵时间她都不敢再吃。 喉咙塞涩感很重,像被肉泥糊住。她慢动作般的下了床、趿着鞋。 好在她这个房子只是个两室的,如果她当时找了个大房子,恐怕现在自己就成了个自虐狂。 扶着墙,一路磨蹭至卫生间,扭动手龙头。 锈渍斑斑的水龙头发出“吱嘎”一声,先是稀稀拉拉的喷溅了赵林夕一脸,随后才像一根棍子直直的打在水槽里,颜色从深棕色逐渐变淡。 几分钟后,赵林夕歪着身子,用那只尚完好的肩膀靠在墙边,盯着那道水柱,它很快就会变得清澈。 镜子里映出半个人影,头发油腻,东一缕西一团的,还有几丛立在头顶,胡子肉眼可见的变长,也更加浓郁。面色蜡黄、眼神呆滞、神情萎靡,骨头被抽掉一般,整个人一丝精气神都没了。 时不时舔一舔干燥裂口的嘴唇,她马上就能喝到水了,这是她坚持站在此处的唯一理由。 她想试着弯腰将头伸到水龙头下,可是脊背稍稍一动,就浑身酸疼,疼的她龇牙咧嘴。 没办法,她只能用一只手接一小捧水递到嘴边,她觉得自己像个脖子以下都瘫痪的人。 喝水的过程漫长却并不艰难。在肢体不便时,吃喝这种最基础的日常行为,都会变得困难,也就在此时,人才能体会到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楼下的车祸即将被解决完,保险来的很迅速,两方人和和气气的解决了问题,便各自离开。 赵林夕竖起的双耳终于松软下来,她又可以得到几刻的安宁了。 凯瑟琳等了七个小时,直到下午两点,焦躁的她终于离开了那张沙发。沙发垫子上的凹痕久久未平。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已经有些犯油,白色的粉一块块虚浮在脸上,如果她去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脸有多糟糕,她的妆全花了。 托马斯趴在毯子上睡得正香,一道道口水顺着下巴流到他的手上,又顺着手流到了绒毛长长的地毯上,消失不见。他是被凯瑟琳踢醒的。 凯瑟琳不断自言自语,两手交叉揣在肚子上,不断地走来走去,脚步速度越来越快,路线从最开始的沙发到门口变成了绕房间一圈,于是被他忽视的儿子差点被她踩到脚下。 尽管这样,她也只当脚边的托马斯是一个玩具而已。 房门早被打开,留了条缝,方便她随时注意走廊出现的人和声音,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影中没有一个人是她想等到的人。 赵林夕早已把对凯瑟琳的承诺忘在脑后,她甚至差点忘了凯瑟琳的存在,她越发像那个四处留情、没心没肺的萨姆了。在她的眼里,那个过度热情的傻女人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充其量做一做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小线人。 她却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傻已远远超过了她对“傻”的认知。 恐怕,赵林夕这一天都只能待在床上,别想出去。 凯瑟琳终于忍不住了,她的焦躁感已经冲破了最后一丝理智,随即,焦躁感又变成了愤怒,被欺骗、被放鸽子后的愤怒。 托马斯又一次被留在了家里,毫无话语权。 凯瑟琳对“大卫”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他叫大卫,单身,是个小记者,最近在追踪楼下少年Lee的案子。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家住哪里?公司在哪里?联系方式?这些她都没有,她只能先到楼下看看情况。 安东尼和卢克正要离开,看到了在警戒线旁团团转的女人,她的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安东尼认出了她,向前问候。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终于被几声重复的问好声拖回了现实,凯瑟琳也认出了他,心不在焉的客套着。 正巧,安东尼想再问一遍这个楼上的住户,是否有听过或见过什么可疑的人,见她满怀心事、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决定请她喝个咖啡,先套套近乎,毕竟自己也算救了她儿子,她应该很容易打开心防吧。 凯瑟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这名警察走的,她当时神情恍惚,大脑混乱。待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店里,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半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下了不少。 安东尼正端着咖啡面带笑意的盯着她,浑浑噩噩的大脑并不能告诉她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她就是这样,在有心事时就会陷入自己的思维世界里,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也是因为这样,她那前夫离开了。 她的同事曾建议她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可她一直认为自己没问题,不需要去花冤枉钱,更何况这些从未对日常生活产生过太大的影响。 安东尼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很有意思,每次见面都像变了个人。 昨天,她在警局里表现得很成熟,就是个担心儿子的坚强母亲。而今天,她闷闷不乐,举止慌乱,像一个刚刚失恋的少女。此刻她又突然惊醒一般,眼神清明的望着自己。 她脸上的妆花的更厉害了,可那水汪汪的眼珠,在浓密纤长的睫毛包裹下,像漆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幽幽幻幻的光亮一点一点照进了他的心房。 凯瑟琳清醒了,一丝丝羞窘慢慢爬上她的脸,她不再看面前帅气的警官,而是将头埋下,恨不得扎进那杯咖啡里,这时,她突然就忘记了大卫的存在。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甜腻,不过这种感觉可能只有安东尼能感受到吧。 托马斯又一次跑了出来,他不想一整天都在吃干面包和巧克力,她的妈妈经常在焦躁不安、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把他忘个干净,他真的就是一匹被放养的小马驹。 现在,他正走在马路上,全副武装,手上还套着个比他手大出一倍的成人手套,背着个塞得满满的小书包。 他可不是在离家出走,他是出去探险了。 他的目的地是昨天那个大大的房子,里面那些好玩的大人告诉过他,那里最有意思地方的是那些铁栅栏后的区域,里面会有更好玩的人。 他决定要在那里住一段时间,书包里放着他的衣服和玩具,那是他精挑细选的生活必需品。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条街道。 凯瑟琳已经走到了楼下,身边站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男人,两个人一路聊天,时而聊些琐碎的生活话题,时而聊些有关Lee的案子的话题。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悠然漫步在马路上,轻轻松松的畅言快语,就像小时候和爸爸妈妈散步一样。 凯瑟琳以为他不会上楼了,但他还是陪着她爬上了楼梯,尽管他在五楼就与她分别了,但她还是在内心深处滋生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今晚安东尼和卢克换班,卢克此刻应该已经身处医院。 他决定等天黑再去楼门口的车里。 他想,如果那张纸条上说的是真的,杀手可能很快就会出现,他只要盯紧了,不放过任何出入楼门口的人影,这件案子就能有所结果。 正在屋子里再次勘察现场的安东尼又听到了女人的呼喊声,和昨天的声音如出一辙,被呼喊的名字也是相同的,他大声叹了一口气,恐怕托马斯那个小鬼又偷跑出去了。 今日,在整个楼里呼喊的人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安东尼和凯瑟琳找遍了整栋楼也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便只能来到大街上。 安东尼不能离开太远,只能一直在这一条短短的街道上转悠,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可不会为了私事,耽误了正经工作,远一些的街道只能由凯瑟琳自己去寻找。 凯瑟琳又气又怕,她觉得自己的寿命被托马斯缩短了好几年。奔跑者、呼喊着,她的身体越来越暖和,在冬日里,在寒风中。 托马斯匆匆行于一条条街道,他只是按照记忆来判定接下来的路。昨天去时是坐的警车,回来时妈妈带着他先去了附近一家超市,在那里买了些绘画工具后两人绕路走回家的,他要么按照超市那条路线绕路去警局,要么回忆警车快速行驶的路线。 他决定走超市那条路线。 “凯瑟琳又出来找儿子了”,几个路边遛弯儿的老头儿老太太终于找到了一个大家都能听明白的话题。 “凯瑟琳在马路上哭喊托马斯的名字”这一戏码每隔几天就会上演,附近的居民早就见怪不怪。久了,大家明里暗处都指责过凯瑟琳毫不负责、不长教训,甚至有人恶劣的诅咒凯瑟琳早晚会彻底丢了她那小家伙。 虽舆论不良,可每当有人知道托马斯下落时依旧会主动告知这个可怜的女人。 也多亏了托马斯出来的时候尚早,路上行人颇多。 第三十二章马路惨剧 距离红金鱼河三公里处有一家价钱公道的小汽车修理店,那也是黑皮将第一个藏身处设在这条河边的原因。车窗由此完好如初。 黑皮开着他的车来到了一处繁华的商业街,随便找了一家小服装店,买了两身厚实的棉衣,他现在可没心情保持自己的形象,他只想穿的暖暖的去完成他的任务。 手里的钱就还剩300多,这还是他从他那简陋的木屋里找到的,可能是上次离开时遗忘在那里的,本来他找到了3千美金,有一半钱都腐坏掉了。 下午,他到达了Lee的那栋房子,昨天的一切已成过往,他打算将一切从新再来一遍,他不信他会一直倒霉下去。 身穿黑色棉袄,再一次以围观群众的身份,站在警戒线外,黑皮想趁警察不在时偷偷潜入,他需要找到Lee私藏的证据。 安东尼和卢克就在Lee家,他们打算再仔仔细细将这个房子翻一遍,试图找到其他线索。 黑皮试探着靠近门口,警戒线横在他的腹部,随着他身体向前而变得弯曲,就在那道警戒线即将被冲垮时,楼里传来声声声喊叫:“托马斯~” 警戒线躲过了一劫,恢复原位,只是还在轻轻颤动,似乎在警醒屋内的两名警察。 凯瑟琳到五楼时,正巧与黑皮照了个面,只是她并未在意,因为现在,她只在意儿子的去向。 房子目前进不去,黑皮不想和那些警察硬碰硬,他可能要改变目标了。 小托马斯不知走了多久,平时在妈妈的追赶下,一条路很快他就能跑到尽头,而现在他自己偷着走,才发现这些路是如此漫长。 七扭八拐的路,在他的身后不断远离,托马斯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他记得自己是按照去那家超市的路而走的,可现在呢?他原地转圈360度,发现哪里都长得差不多,他已经记不清该往哪走了。 马路越来越少,巷子越来越多,交汇错杂,路上的行人也有些变少了,这时他才有些害怕,他的鼻尖已经冒了几滴汗珠。 摘下只手套,用手拂去鼻尖的汗珠,他决定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和来时的路又有不同,这时,他已经记忆混乱,无法识别。 赵林夕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挂满灰尘的灯泡,里面的钨丝断了好几截,缠绕在一起,紧紧贴在灯泡下壁。 她一点都不敢乱动,只能保持静止,只留眼睛咕溜溜的看着房间。 她又在心内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她担心自己现在这副样很可能不能如约取车了,也不知道那对恼人的叔侄,等不到自己后会不会毁约。 就在她挺尸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时,从她楼下路过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小书包,带着双大手套,并未停留。 凯瑟琳的脸蛋通红,惨白的妆容也遮不住,满脸的泪痕一道道,湿润了那些龟裂的粉底,而后又被冷风吹干,继续刺出一条条细小的裂痕。 她的嗓子喊哑了,迎着风跑了太久,喉咙处不断传来血腥味,痒痒疼疼。有时候她真的后悔早早生下这个倒霉孩子,有时候她又后悔没能多赚些钱,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现在,她后悔自己没有锁好门,也许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只顾情爱,忘记自己有个儿子的事。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错,她才23岁,她根本就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还没成熟就嫁了个自认为爱惨的男人。 街道传来似有若无的女人哭喊声,屋内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屋外呼啸的风拍打在玻璃上,与女人的哭喊声混成一片。 赵林夕昏昏欲睡之时,听到外面似有女人在喊着什么,本不想理会,直到那声音逐渐靠近,她才听到喊得是什么,“托马斯”,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睁开眼睛,轻轻呼吸,又听了一会,那声音又走远了,“托马斯”这个名字好像最近她有听过,她的嘴唇蠕动,小声念叨了几遍。 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会,才想到她的名字:凯瑟琳,Lee家楼上那个女人。 自己昨天还去过她家,怪不得声音也这样熟悉,她昨天在自己耳边说了有几百句话。 又挣扎起身,来到了窗边,从窗户向下看,已经看不到女人的踪影了。 托马斯可能又丢了,赵林夕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原因,只不过,她不觉得凯瑟琳应该来这附近找孩子,这里离她们家可是有三条街远,他怎么可能跑来这里。 凯瑟琳找完这第五条街,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她可能真的要失去托马斯了,那个陪了自己六年的小男孩,虽然自己总是顾不上管他,可他从未有过怨言,不过是淘气了些。 她后悔今天对他的忽视,如果自己有好好给他做一顿饭,多陪他玩,他说不定就不会偷跑出来。 冷风不断吹散她肩上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几个路人围了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抽抽噎噎的说不清话,不断重复:“托马斯,我的孩子,你在哪啊?” 路人这才知道她找不到孩子了,又继续询问孩子的样貌,她停止了哭嚎,抽着气,呆呆的回忆托马斯今天的打扮。 她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在她今天的记忆里,托马斯好像就没有出现过,她又开始后悔了,嘴中自责的话不断往出冒。 一个年轻女孩提议报警,一个中年男人提议大家也在附近帮忙找找,就在大家即将散去帮忙寻找时,又一个路人加入其中。 听闻大家要帮地上的女人找孩子时,他便想起来十分钟前距此几百米远处,他有见过一个独行的小孩。 凯瑟琳听见这个消息,激动地蹿到他身前,差点扑进他的怀里:“在哪里,在哪里,快告诉,带我去找。” 托马斯无头苍蝇一般闯入了一个死角,面前是被封起来的铁丝网,这里是东区最南面,铁丝网外面是一条湖。 托马斯无意中走到这里,他趴在铁丝网上,湖对面是东区医院,大大的几个标识路牌就在湖对面的围墙边立着,这几个字他还是识得的。 又低下头看了会结冰的湖面,他有些想滑冰了。等回家,就求妈妈带自己去玩。 死路不通,他又开始原路返回,这一次,他没再走错,500米内就这么一条路。 黑皮按照车内导航,向着最近的一家医院行驶,再向前行驶3000米,穿过那道兰湖拱桥,他就可以到达。 黑皮的车距离不到1米就能通过丁字路口的马路时,一个小男孩从里面蹿了出来。 紧急刹车,车子“刺啦”一声在地上划过长长两道划痕。 心急的他见马路上没人,便没有减速,再加上小孩个头太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已经距离很近。即使他已在发现孩子的第一时间刹车,可还是晚了。 以黑皮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还没汽车前盖高的小孩从车底下斜着向前面弹了过去。 那一刻,时间流速突然变慢,他好像还看见了空中的小人儿短腿胡乱踢了几下,就像刚刚起飞的小鸟,总要扑腾几下,才有动力起飞。 他觉得这一幕很不真实,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那暖烘烘的壁炉前烤火,一切都是睡着后的一场梦。 小鸟没能如愿起飞,在空中扑腾几下就掉落在地。 黑皮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狠狠撞向方向盘,刚刚触碰到身体,又被安全带拽了回去。 车停了,他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半天都没动一下。 五米远的马路上,一只大大的手套躺在地上。 十米远,一个书包已经停止了翻滚,旁边散落了一地的小衣服,玩具,还有几块巧克力。 十二米远,一个黑色的绒毛帽子扁塌塌的贴在地面,上面画着一只米老鼠,但它的一只眼睛被粗糙的沥青路面划破一道裂口,里面钻出几丛绒毛。 十五米远,一个小小的残破身躯正侧躺在地面,身下一滩血痕一直延伸到那只帽子附近。 黑皮在车子里坐了几分钟,这才意识到他真的撞了人。他用手在脸上从上至下抹了一把,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路的风景,看得他寒心彻骨。 直到走到那只帽子处,他又停住了脚步。 他拾起那只帽子,看着一张笑脸的米老鼠图案,那笑容异常讽刺。用手掸了掸上面的土,他又走向那个小孩儿。 孩子的脸上遍布污血,已经看不出长相,头发也都黏在地上的血水中。依稀可辩的是他身上棉袄的颜色,鲜红色的,比地上的血更鲜艳。衣服上面被划破了很多破损处,还沾着不少土。 他慢慢蹲下身子,将手探在孩子的鼻下,他反复探了多次,因为他觉得是那风的干扰,所以他才感觉不到手指上的气息,一定是这样的。 孩子被抱起来了,翻着白眼,嘴里不断向外涌着血,滴滴答答,地上又形成了一条十五米远的细长红线。 第三十三章万物的因果 路人的口中,小男孩身着红色棉袄,背着个黑色小书包。 凯瑟琳飞奔着,顺着路人指向寻找,沿途只要遇到人便急声询问。 最后一个路人指出的路线通向一个丁字路口。 还未到达,她就远远就看见马路上一大长溜的血迹。她捂着嘴,嘴里不断尖叫。 “不!不!不!” 她奔向那片血迹,颤抖着身体,跪倒在路边。 警察与交警纷纷出动,他们只从污血中找到了一小节蜡笔,剩下什么都没有。 交警鉴定是车祸导致的血迹和刹车划痕,顺着那条稀稀拉拉的血滴痕迹,警察只能无奈的得出结论:肇事司机可能将伤者带走了。 警察劝慰着凯瑟琳:“也许,那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会尽快做血液鉴定的。” 她就像眼泪已流干,呆呆地站在路边,对身旁的安慰毫无反应。 凯瑟琳被带到了警局,这是她第二次来。可是物是人非,托马斯没有像上次一样在警局等着她,这次换成她等着托马斯。 笔录做的很不顺畅,警察的问话,她无法回答,整个人像没魂儿一样。 警察认为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可能需要心里治疗,不敢让她一人回家,便叫来了安东尼。 看着失魂落魄的凯瑟琳,他的心里很难过。 他听说了兰湖附近的那场车祸,伤者凶多吉少,还被肇事司机带走了,很有可能就是凯瑟琳的儿子。 凯瑟琳再一次浑浑噩噩的跟着安东尼离开。他们去了医院。 凯瑟琳这副样子可能需要心理干预,她这一次失魂比以前每次都严重,现在的她彻底说不出话,喉咙像被堵死。 安东尼询问医院最近是否收治了一个小男孩,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失望的坐在凯瑟琳的病床边。 打了一针镇定剂后,她睡着了,眉头始终皱在一起,安东尼将手放上去,试图抚平。可她就像定型的雕塑,没人能改变她。 隔壁病房有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不断打着呼噜,那人脚上缠满了绷带。 重症病区域的病床上,Lee也在睡着。 卢克拿到了法医科的鉴定结果,从Lee家找到的铁盒和纸条上都出现了相同的指纹,推测可能属于成年男性。铁盒上还有第二人的指纹,正属于Lee。 指纹正在数据库里作对比,只能希望尽快得出结果,找到指纹所属之人。 黑皮的车没有通向医院,而是返回了他的木屋。 他的车门和后座上遍布污血,他身上的血渍更多,手上、脚上、衣服上,到处都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将人送到医院,这好像是他的本能,处理意外尸体的本能。 这是挣扎的一晚,每个人都在挣扎。 赵林夕还是偷偷的打开了手机,她实在不想什么都不做了,用发呆和睡觉来消磨时光的感觉很煎熬。 老式手机只能用来看看网页,她看到了一条新闻:日前,“绿衣嫌犯”的案件,已引起大批网民的关注,我们来看看他都走私了什么武器” 文字下是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地板上铺着一个皱巴巴的床单,上面堆满武器,各式各样,画面边缘处很多只脚,穿着各式鞋子。 赵林夕觉得这些武器可真是熟悉,怎么那么像小辫子房子里被自己丢下的那些。 又看了几张案发地点的楼房照片,赵林夕已经有七八分的确定那是小辫子家了。 又翻看了类似的消息,她得知了来龙去脉。 小编子的老窝被警方掏的一干二净,一切源于自己放的那些水。水冲垮了房门,淹了很多人家,引来了警察。 对嫌犯的描述却很是奇怪,这令她费解,什么叫打扮拉风?头发都立在头上、皮裤、皮鞋、一件及膝绿皮衣,赵林夕在脑海中想象小辫子穿绿皮衣的样子,这种夸张的打扮,让她不禁想笑。 想到那种杀马特头发,她觉得还是小辫子的发型比较顺眼。 笑够了,她才正襟危坐。 她觉得这个“绿皮衣”不是小辫子,首先,穿衣打扮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其次,长相描述也不同,尖下巴是什么鬼,小辫子可是国字脸。 也许是小辫子的同伙,也许是那幕后之人?赵林夕不断在心内猜想。 她试图在网页上登录社交平台,可惜失败了,手机不足以支持此功能。他觉得他太需要买一部智能机了。 黑皮将尸体埋在了房子边的树下。 用木板在被冻硬的泥土里挖掘,是一个极大的体力活,他挖了两个多小时。 一钵钵黑黄泥土逐渐下落,洒在小小的身体上,他始终闭着眼,毫不在乎这些泥土有多脏。他的怀里抱着那只黑色的小书包,脑袋旁躺着一个巴掌大的变形金刚,陪着他一同在阴冷的泥土中准备长眠下去。 黑皮在重归平坦的土地上剁了几脚,又拽下一把河边的枯草丢了上去。 这一夜,黑皮睡得很不好,无论火势多旺,他也感觉不到温暖。穿着棉衣裹着毛毯,躺在地上,火光映在他脸上,只有阴暗的枯黄色。 又到了白天,赵林夕失望的发现,自己依旧在萨姆的世界里,她多希望自己能回到现实,这样,就不用再忍受这满身的伤痛,能少忍受一会就是一会。 今天上午,她应该应约去取车,可是她的身体依旧疼痛,左胳膊并没有恢复多少。 这里距离鲍勃车厂,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距离。 她下了楼,找到公寓管理员,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帮自己订了个出租车。 她迫切需要一辆车,来往方便,便于隐藏,只要小心些不要遇到巡查的交警。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鲍勃车厂取车,再去Lee家附近转转,去看看凯瑟琳,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孩子。 这是第二次来到鲍勃车厂,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在她受伤之后。 院子里依旧杂草丛生,停满汽车,与三天前没什么大不同,不论是院子里还是屋子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高个子少年和他的小伙伴们似乎都不在,那辆他们玩闹过得破旧皮卡似乎也不见了。 叩动老式木门的门栓,房子里传来脚步声。 依旧是叼着烟的鲍勃,不再是黑裤白衬衣,而是穿了一套碎花睡衣,这副打扮让她打了个冷战。 这一次,她将装着武器的背包留在了门外,只将余款拿在手中,还主动向鲍勃解释了一番。 面对不同的危险,恐惧感都是不同的。 面对警察,她会浑身发麻;面对杀手,她偶有颤抖;而面对这鲍勃,她总能想到这么一句话:不叫的狗,咬人才最疼。 她可不敢再带着武器靠近他。 全款交付,她拿到了车钥匙,终于拥有一辆供自己随时使用的交通工具。 鲍勃拍了一下赵林夕的左肩膀以示合作愉快。 却见她捂着肩膀蹲了下去,蹲下去的时候,身上那些淤青和挫伤又再次传来痛感。 房子内哀嚎不断。 鲍勃帮赵林夕查看了肩膀,发现她的肩膀可能有些骨裂,所以引起肿痛。抓着她的肩膀强制的轻轻转动她的胳膊,赵林夕疼的眼泪直流。 鲍勃不是专业医生,也不敢妄加诊断,他只能建议赵林夕去找个医生看看。 萨姆这个人在这片街区没有人脉关系,她只能求助鲍勃帮忙。 鲍勃真的做了回大好人,只是需要报酬而已。 “基本可以断定为轻微骨裂,需要静养,不需要包扎,两个月内尽量不要活动就好。”头发花白的老医生,眼镜搭在鼻尖处,对赵林夕说着疗养方法。 没有药,没有包扎,只是几句话,她一下子就花掉了三万块,一万给了鲍勃,两万给了老医生。 又对他们嘱托了一遍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事情,这才安慰着自己:这笔钱就当封口费了。 她只能说钱大多时候还是万能的。 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金牛座,车身多处划痕和凹陷。 “发动机彻底坏了,现在里面换的是便宜货,你日常开开还是可以的。” “记住,千万别去飙车。” 赵林夕不懂车,也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要能开就行。 很快,她就来到了Lee家楼下,将车停得稍微远些,低着头走进了楼内。 凯瑟琳家的房门被敲响。 安东尼打开门就看见一身黑衣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眼睛处一片阴影,满脸胡茬,看着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 赵林夕抬起眼,见是一名陌生男子,很是惊讶。 两个人同时说话。 “你是谁?” “你找谁?” 屋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毫无神采的女人,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对门口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丝反应。 赵林夕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我找凯瑟琳,我是他朋友。” “我是安东尼,你也听说了吗?她现在很不好,你可以帮忙劝劝她。” 赵林夕被迎进屋子内,她探身看了看卧室里躺着不动的女人,又回头看了看安东尼。 “她怎么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吗?托马斯丢了。我们怀疑他出了车祸,生还率很低,并且,下落不明。” 第三十四章初探医院 听到这个坏消息,赵林夕一时无言,她脑海中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对母子时的景象。 一个活蹦乱跳的调皮小男孩,现在可能已经变为一具尸体。 凯瑟琳亲眼看见马路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想必,她已经能猜出结果。伤者已凶多吉少,那么多血量放在一个6、7岁的孩子身上,足以造成致命的损伤。 赵林夕又看了眼卧室里的女人,她已经和床上的被褥融为了一体。 “凯瑟琳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安东尼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不进去看看她吗?我跟她说话,她没有反应。” 赵林夕来到床边,就坐在凯瑟琳身旁,看着她。 “凯瑟琳,你怎么样?别着急,也许托马斯还在外面疯跑呢,警察也在帮你找。” “你该起来吃点东西,别这么一蹶不振,托马斯肯定等你找他呢。” 听到这话,凯瑟琳眼眸终于动了一下,她没有转头,只是将眼珠转向赵林夕。 她想把罪责怪到眼前的大卫身上,想质问他为什么言而无信没来找她,都是因为他,她才忘了照料托马斯。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责。 她现在愿意对上帝发誓,只要托马斯好好地回来,她可以一辈子单身,再也不对男人们产生丝毫兴趣。 可她知道,上帝不会理会她的。当时前夫的离去,她就是这样赌咒发誓的,没有丝毫的效果。 赵林夕听见凯瑟琳的嘴唇轻颤,从中发出一个音节,那声音虚弱无力,就像嘴被蒙在了被子里,她好像在说“托马斯”。 她现在肯定只想要托马斯回来。 赵林夕回到客厅和安东尼闲聊起来,她很好奇这个安东尼到底是何方神圣,总觉的好像见过他。 听到安东尼介绍自己是一名警察时,赵林夕心内咯噔一声,她不由主的右脚向后撤了一下。 如果安东尼仔细观察眼前的人,就会发现对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是警察啊。那你和凯瑟琳怎么认识的?” “我们因为一件案子相识,不便详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林夕扯着嘴角,艰难控制着面部即将抽动的表情。 “不会就是楼下的案子吧?” 安东尼没有回答,而是扯开了话题。 “你刚刚安慰凯瑟琳有效果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我不知道怎么让她走出来。也许要等托马斯的消息彻底有着落了,她才会好受点吧。” “哎,愿托马斯平平安安的。” 赵林夕见安东尼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也想起来眼前的人为何熟悉,那天,她第一次回到案发现场时,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安东尼有些防备眼前这位自称大卫的朋友,这只是他身为警察的职业病,有关案情的事他不能随意向外人提起,如果有人过分关注,这个人要么与案情有关,要么有所图谋。 好在赵林夕见他转移话题,便也跟着闲聊起来。 而赵林夕不仅对安东尼有防备,还要在紧张与慌乱中企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身体内传来萨姆本身的恐惧感,不断冲击她的肌肉,让她身上那些伤更难受了。 这时,安东尼接到了卢克的电话:“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案子变得更复杂了。” 安东尼站起身,打开房门去了走廊,接听卢克的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到房内对屋里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五楼Lee的房子里。用手机接收卢克发来的案情报告。认真的查看指纹所属人的资料。 他看见上面之人的照片后,突然把脸凑近了手机屏幕,睁大眼睛愣了两秒,赶紧蹿了出去,爬上了楼梯。 赵林夕刚刚又对凯瑟琳进行完第二波劝慰。该说的已经说了,她也无计可施。凯瑟琳这个线人可能已经废掉了,她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无用的女人身上。尽管她也对托马斯的事情感到难过,但顾全大局来说她需要另寻它法。 在安东尼来到五楼的楼梯间时,赵林夕刚刚下楼至四层,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她害怕那个警察认出她。 她庆幸自己拿到了辆汽车,那东西可比她手里的枪更容易令人产生安全感。 安东尼跑到凯瑟琳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又对里面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无人开门。便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卢克。 坐进汽车,赵林夕长出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东区医院瞧瞧,也许凯瑟琳说的是真的,Lee真的在那家医院。 东区医院里,Lee还在昏睡。 最近东区经常发生案件,警员有些抽调不开,Lee 的案子便只能由安东尼和卢克轮班盯梢。 安东尼在凯瑟琳家陪着她,Lee的案发现场也只能由他看守,卢克则一直守在医院里。 下午,卢克拿到了指纹在数据库中的比对结果。Lee的案子又牵扯到了十天前那起令人咂舌的金融诈骗案。 指纹正属于金融诈骗案的作案者:萨姆 Smith。 在逃通缉犯的指纹出现在了另一起谋杀未遂案件中,有点意思。 卢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他需要回警局,向上级汇报,两个案子现在亟需合并,只要有一个被攻破,另一个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很明显,那个丢纸条的家伙就是萨姆。 赵林夕没注意过指纹的问题,她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经历这么多,她多少带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卢克先是给安东尼打了个电话说了报告的事情,随后就打给上级领导。 黑皮仔仔细细将车子擦了一遍,又往车内外喷了不少酒,来掩盖那总是频频散发的血腥味。 车头那处小凹陷被他拿石头故意划了很多明显的划痕,以此造成撞在硬物上的假象。 他刚刚驾车通过兰湖拱桥,安全通过。这一次,一路顺畅,没有蹿出来的小孩,没有棘手的车祸,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黑皮来到东区医院,状似无意的在护士台打探消息,他也用了冒充记者这一招数。 护士很谨慎,一直不肯过多透漏消息。 最后,他对另一名护士使用了自己都感到恶寒的美男计,这才打探出一丁点内幕:Lee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未稳定,目前没有醒来的迹象。 从此处,他推断,Lee现在可能在重症区。 两层大楼里,不断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一间间病房去窥探,终于找到了目标所在。 门口坐着一名40多岁的微胖男人,手指正不停的在手机上敲打,眉头紧皱,似是在处理什么焦急万分的事情。 黑皮来到这间病房前,对着门上的细长玻璃往里看了一眼,这一举动立刻引起卢克的警觉。 椅子上的人站了起来。 “你要找谁?” “我,我找我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黑皮听这问话,立马察觉出此人的身份,他必是一位警察,只有警察说话时才喜欢用这种格式。 看样子,这间病房里的人就是他所找的。 “我叫艾伦,我的朋友叫尼克,他昨天被车撞了,听说就在30号病房。” 黑皮极力表现得轻松自在,不知不觉中,便将卢克想要继续问的问题自动答了出来。 他要尽快解决完警察的盘问,他已经知道Lee 所在的病房,现在需要赶紧离开,筹谋接下里的行动。 卢克看着黑皮那双凌厉却极力克制的眼神,还有对方并不放松的肩膀,察觉出此人必有蹊跷。 他要拖住这个可疑的人,也许,此人就是他们等待多时的“杀手”。只是,他想到警局档案里外号叫毒蛇的家伙,这两人的长相完全不同啊。 黑皮不知道他已经被盯上了,对话完毕转身打算离开,就在即将越过卢克时,对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等等。” 黑皮忽觉后背发凉,汗毛直立,他没有回头。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间房间,我带你去找护士问问吧” 卢克说完,就抓住了黑皮的胳膊。 “不用了,我可能找错医院了。”黑皮试图挣脱,可是卢克用了十足的力,骨节都泛着白色。 卢克可不想放过眼前这撞上来的好运。 黑皮另一只手向卢克破风袭来,卢克赶忙松开抓着他的手,要去格挡,同时腿上也不闲着,踢向黑皮的膝盖。 黑皮小腿一挪动。 卢克踢了个空,又被黑皮的一拳击中腹部。 卢克很显然落了下风。这一拳使他的后背撞在病房门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黑皮并不恋战,一击得胜后,立马逃走。 卢克见状,紧忙追上前。 沿途路过的病人和家属被黑皮撞倒在墙边。 听闻响动,前来查看的护士也遭了殃,她手中推着的推车被黑皮故意掀翻,砸落在地,上面的药品,咕噜咕噜滚了一片,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卢克在后面追着,差点被地上的药瓶滑倒,踉踉跄跄的,又被黑皮落下些距离。 黑皮爬上了车,驾车极速驶离。 卢克根本没能追上,只能愤愤的拿出电话,打算联络警局。 他的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皆来自于安东尼。 第三十五章狐狸尾巴 “卢克,我见到萨姆了。但是被他跑了。” “在哪?” “就在凯瑟琳家,他认识凯瑟琳。” “你打草惊蛇了?” “没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他。” 卢克这边也算是有一点收获。 “我在医院和杀手交手了,呵呵,我也没抓住。” 回到警局吗,卢克第一时间就向警司汇报,要求合并案件,但是被拒绝了,以证据不足和关联微小为理由。 卢克怒气冲冲闯进会议室里,凯文警司说完最后两句话后挥散了警员们。 “怎么回事,怎么能拒绝,这两个案子很明显有很大关联。” “冷静点,我也没办法,萨姆金融诈骗的案子已经调到总部去了。” “这不是第13分局的活儿吗?” “第一受害人可是本杰明,这次票选,只要不出意外,他就能第三次连任议员。你应该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这已经不是我们完全能掌控的了。” “可是,现在萨姆就在咱们的区域。我们见过他。” 凯文警司眼睛一亮,赶忙向上级汇报。 东区这一片,马上就要更不太平了。 而当事人赵林夕还在街上转悠,她要多买些日常用品,以免总要往出跑,她现在可不敢往警察的枪口上撞, 有了车,她采购了大批物资。食物,日用品,换洗的衣服,笔记本电脑、手机,还有无线网卡和手机卡。 在杂货店买的手机卡早就被她丢进了马桶,她可不希望警察顺着手机卡找到她。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网络就代表与外界失去联络,她不想再错过任何有利消息。 打开电脑,插上Lee的U盘,她又把录音重新听了一遍。 录音里的声音依旧耳熟,只是因为Lee当时离那老板不太近,导致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遥远,她也不能确定这个声音到底是萨姆的哪个熟人。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u盘里的内容全部拷贝了一份放进了电脑里。 现在,她终于能再会一会那个女网友。 四天未登录,萨姆的账号又收到了百条消息,不仅有曾经的网友们,还有很多陌生人。 那个叫诺诺的女人再也没给萨姆发过消息,仿佛消失一般,又或者,是她认为萨姆已经消失了。 赵林夕看见诺诺在社交平台里发布的最新动态,是在Ella出事的第二天早晨。 一张照片,一张他拍照片。 一个女人站在窗前,手背贴在额头上,只露出三分之一的脸,但也能让人看出她面容姣好。她前凸后翘,上身一件露脐紧身衬衫,下着一条迷你短裤,露出的一截后腰上纹着一个红色太阳形状的纹身。 一个黝黑粗糙、布满皱纹的手,正牵着诺诺的另一只手,画面中只露出拍照之人这一节手背,当然还有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棕色珠串。 配的文字是:“阳关美好,一切顺利。” 赵林夕在本子上记下这句话,以及这条动态发布的时间。 如果诺诺与杀手有关,那她这句话很明显是在庆祝她们成功杀掉了萨姆,毕竟小辫子那时真的以为萨姆这个人已经被炸死了。 她不得不怀疑照片中的男人手就是小辫子的手,但她又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自己捆小辫子时,他手上的皮肤可没有这么多褶子。 这个牵着诺诺的神秘男人,肯定是个中年油腻大叔。 赵林夕恶趣味的在那张照片下评论了两条: “你男朋友看起来有点老。” “一切顺利?你在庆祝什么?” 这两条消息立刻引起诺诺的注意,一连串消息接连蹦出。 “萨姆?” “是萨姆吗?” “你没事吗?你在哪?” 赵林夕只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对方很久没有说话。 小辫子正在床上坐着,腿上架着一个小桌子,手持叉子,正在盘子中吃着雏菊小姐亲手做的红酒烩牛排。 手机响了,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看着那号码一遍又一遍的在响,他放下手中的叉子,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回事,萨姆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什么?他还活着呢?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小辫子打算装傻充愣,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暗杀失败,他已经领完了酬金。 他存在些侥幸心理,认为黑皮会帮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即便黑皮也失败了,他们“鬼楼”里还有不少兄弟呢,他就不信那个萨姆能一直好运下去。 “你亲眼看见他死了?” “是的,炸成碎渣了。” “那现在和我说话的是鬼不成?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你变成碎渣。” 听筒传来一阵“嘟嘟”声,对方挂断了。 小辫子把手机丢在床上,仰靠在床头靠背上,他没胃口了,桌上的美食散发出的香味再也引起不了他的食欲。 那盘菜凉了。他又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却没有人说话。 “喂,黑皮?黑皮你在吗?说话啊。” 电话那边寂静无声,直到传来一声“滴答”,这声音让他警觉地立马就挂掉电话,又赶紧看通话时间。 58秒,不到一分钟。 他轻出一口气,但还是把手机关机了,手机卡也扔进了盘子里,随后又用叉子在里面搅拌了几下。 他只能希望刚刚接听电话的不是警方。 诺诺挂断电话后将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又恨恨的踩了几脚,手机四分五裂,全靠那些线路还连在一起。 她又趴回桌前,“哒哒哒哒”手指用力敲击鼠标。 “萨姆你在哪?你真的是萨姆?” “我是萨姆,你到底是谁?”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萨姆本人?” “那个扎小马尾的杀手被我抓住过,他招了不少东西。” 诺诺呼地站起身,椅子被掀翻。 她双手插进头发里,原地踱步,大骂着脏话。又从抽屉里取出新手机,再次拨通了电话。 这一次显示对方已关机。 她又急急的拨打了另一通电话。 “亲爱的,出事了,萨姆没死,那个该死的毒蛇根本没杀了他,还被他抓住吐了不少秘密。” “什么?萨姆没死?赶紧快找人,三天内他必须死,否则咱们都要完蛋。” “我联络不到那边。” “那你别管了,我来做。” 电话被挂断,诺诺双手插在纤腰上,一脚踢飞了地上残破的手机碎片。 赵林夕收到诺诺不断发来询问地址的消息,再也没回复过,她已经知道诺诺是幕后之人,而诺诺肯定也猜到了。 她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再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了。恐怕对方只会想办法加紧对自己的追杀吧。 诺诺又连续对萨姆账号发了十几条消息,却再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就好像对方已经知晓了一切,不再需要自己。 她现在很不安,事态开始脱离掌控。 她又拨通了第三个电话。 东区,第71分局已经在四处张贴萨姆的画像,根据安东尼的描述,把照片人上的人脸做上了胡茬,头上加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又把衣服改成了黑色的棉袄。 他们以为萨姆现在是个丧家犬,账户都被冻结,逃得急,一定没什么钱,所以他才一直没换过衣服,连胡子都没法剃掉。 他们从没想过会有个杀手给萨姆“送”了一大笔钱,也没想过萨姆现在的日子会过得很滋润。更没想过通缉照片上被加上的衣帽颜色已经在当天就被赵林夕给换掉了。 她把一身衣服都换了,包括鸭舌帽。 咖啡色的棉袄,深蓝色的牛仔裤,鞋子也换成了个加绒马丁靴,她之前穿的是运动鞋,在冬季太冷了,帽子换成了毛线帽,以及一副新眼镜。 现在,她的形象又和安东尼上次见她时判若两人。 赵林夕还买了一些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她会买的东西,那就是一套化妆品。她打算以后出行画上妆,完全改变自己的样貌,这样能更安全一些。 鉴于卢克和安东尼发现了萨姆的行踪,小立功劳,凯文警司便答应卢克,会再向上面发起一次合并案件的申请。 又批给了卢克两名警员,卢克和安东尼终于不用再没日没夜的守着了。 卢克总认为这两个案子一起查的话,会有惊人意料的结果。 第73分局一直在追查绿衣嫌犯的下落,他们搜查了房子和背包。发现了被破坏掉的摄像头,里面的数据正在等着技术部门恢复。走廊里绿衣人丢下的背包里有手机、枪支弹药,还有两万块钱。 警方破解了那部手机,手机内没有一个通话记录,也没有任何联系人,他们安排了专人,一直守着,就等着有人来联络。 这件走私案如果能成功破获,他们警局必定能在今年的考核大比中名列前茅,奖金也能让他们每个员工都发一笔。 但是刚刚打来的电话接通维持不到一分钟,他们差一点就能定位对方的地址,现在他们只知道这个手机的主人叫作:黑皮。 黑皮又逃回了他的木屋,他正坐在木屋旁那片撒着些杂草的泥土上,现在他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尽管这个人已经不能张口说话了。 黑皮给他买了些糖果,他觉得地下的人会喜欢的,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甜食。 他撕开一袋子糖,塞进嘴里一把,剩下的都撒在了身旁的土地上,五彩缤纷的糖果摔进了纷乱缠杂的草枝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三十六章第二次危险 黑皮昨日回到木屋前,已将车子丢弃到了较远的地方。他不确定那个警察是否看到了他的车牌号,他的车子不能再出现在公众视野内了。 手里只有不到300块,手机买不了,车子更不必说。 他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了一处繁华混乱的街道。他只能偷一辆。 如今的车几乎都不能靠传统方法解决,他找了几十辆,终于找到一辆老式车,这才成功。 他要想办法混进医院,现在,萨姆死不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Lee手里的证据,若是落到警方手里,雇主很可能会被抓进去,若是警察再从Lee口中问出他们组织的事情,大家都要完蛋。 现在,Lee才是最重要的人。 今晚,赵林夕睡得香甜。 早晨睁眼,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五天了,她已经五天没回来了。 在别人的世界里,事件总是接连发生,几乎没有令她喘息的机会。然而,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切平淡如水。 梦中她过了五天,这让她回到现实后总是调整不过来,经常记忆错乱。 比如现在,她完全想不起来今天是几号,是周几。 打开手机,好几条未接电话,有同事的,有领导的。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是上午十点。 她捂着脑袋摊倒在床上。 “哎,迟到了两个小时了。” 过惯了刺激的生活,她已经有些无法适应这种几年如一日的状态,现在,她越来越缺乏耐心。 如果是以前的她,迟到了就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公司,更何况她从未迟到过。现在,她一点都没有那种愧疚感了,公司里的人似乎很遥远,跟她毫无关联。 她一直没有下床,侧身躺了一会,这才拨通领导的电话。 “张主任,我想请天假,我发烧了。” “可是,小赵你的那份工作谁来做啊,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实在起不来了,我太难受了,张主任给我天假吧。” 她真想跟这个狗屁领导说:“爱谁做,谁做,每天我一个人做五个人的工作,你都没多给过我一分钱。” 可她还是不敢的。能勇敢的撒谎请假,已是她的一大进步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吧,但是你今天的工资要扣掉。” “可我已经两周没休息过了。” “你那是加班,谁叫你做不完工作。” 赵林夕的愤怒感早已在麻木中无所觉。 “那就扣吧。” 张主任被她这一反常态、毫不在意的态度吓了一跳。他有一种手下的小蔫花儿失去掌控的感觉。 赶在张主任开口说话前,她就把手机挂断了。 赵林夕感受到了一种为自己人生做主的自由感,拉开窗帘,阳光全部照在她的身上,她只觉一阵温暖。 她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这段梦境里所有的脉络。 目前,最可疑的人就是那个诺诺,而最关键的人是Lee,他可是萨姆最有力的证人。现在,她面前的阻碍除了杀手就是警察,而幕后黑手依旧没有浮出水面。 她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要求Lee为自己描述一下那位“大老板”的外貌,现在,她有心好好调查,可是她根本不敢去医院找Lee,更何况Lee受伤颇重,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她真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她可以回到过去。这样,她会在小辫子挣脱绳子之前,狠下心对他审讯,很大可能会问出那“大老板”的身份。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很多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不能再回头。 也不知道自己回到现实里后,萨姆在他的世界里会做什么,希望他不要作死,否则自己回到他身上又要面对些棘手的问题。 赵林夕做完了梦境笔记,就将一些小时候的东西翻了出来,这里只有一部分,剩下的都被她和阿辰埋在了老家的山洞里。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去那些山洞里将她们的“藏品”都挖出来,也许里面会有些老古董,到时候她可就发了。 她现在好像对挖东西、寻宝藏有种异样的执著。 她没有试过将现实的知识用在梦境里,她想试试。她迫切的想要解开小辫子的手机,她现在只能从他那里入手。 用手机搜了些解锁手机的教程,一一点开查看,她记不清小辫子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了。 花了两个小时才背下来好几种解锁手机的方式,这种东西异常难背,外行人就像在背天书。 夜晚,重回梦境,萨姆的世界。 第十一日 天未亮,黑皮驾驶昨晚偷来的旧车钻到了医院门口边的外墙处。那里是驾车逃跑时的绝佳之地,没有阻碍物,却是监控死角。 他将棉衣的帽子兜罩在头上,步行从医院大门口溜了进去,此时,天色微暗,光线不明,人烟稀少。 这是他行动的好时机。 除了前厅和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没人注意到这个第二次出现的可疑人员。 病房前的两名警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正在打盹。 黑皮潜进更衣室,只找到一名保洁人员的制服,本想偷换护士或医生的衣服,可惜,他们的值班室都需要指纹解锁才能进入。 寻常门锁,他还能能撬开,而这种电子锁,他可没那个能力弄开。 屋内只有一套保洁员服装,而且像是个女款的,他穿起来颇为费劲。穿上之后身体紧箍箍的,领口险些扣不上,袖口和裤脚全部短了一大截。 他照照镜子,又用手扯了扯被崩紧的袖子,他脸上的器官皱成一团,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恐怕一见到人就被注意到,怎么看怎么傻气。 又在四处用力扯了扯,衣服各处的长度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能将袖筒和裤脚再向上卷了两下,这下,看起来正常多了。 又将领口扣子解开两个,他戴上了一副足以将眼睛以下全部遮住的浅蓝色口罩。 推着一辆放满清洁用品的小推车,他来到了30号病房门前,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门边椅子上的两名警员睡得正香,发出微微鼾声。 黑皮先是看了眼各色仪器,又用带着胶皮手套的手指勾起一段输液软管,里面正缓缓流动着淡黄色液体。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床上之人的脸颊。 短短四天,Lee的脸快速消瘦,面部肌肉干瘪凹陷,看起来就是一副皮包骨。 Lee对他的咸猪手完全没反应,这让他既安心又发愁。 Lee藏起来的证据要么还在他家里,要么在他口中的那位朋友手里,要么,他一直将之带在身上。 现在的Lee不能开口说话,这意味着他只能自己试着去找。 黑皮没有思考过Lee口中的录音和相关证据是否真的存在,即便是Lee杜撰的也有可能。他和大老板的想法相同,宁可信其有。这可是关乎所有人性命的东西。 他在屋内角落的私人柜子里翻找着,只有几件衣服,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衣柜最顶层。每件衣服都被他拿出来细细翻查了一遍。 Lee来时的衣服口袋里,只有二十美金,以及两个硬币,其余什么都没有,手机也不在这里。 病房另一侧有一个方形的小柜子,被窗边多余的窗帘遮挡了大半,那是东区医院一个月前新安装的密码保险箱,专门用来存放病人的贵重物品。 黑皮已两年多没正经去过医院,对这些越发先进的设施并不了解,他早已落后于人。 就在他刚刚把病房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拉出一半时,一名黑人警员推开门进来了。 “你在干什么?” “呃,我在擦桌子。”黑皮吊着嗓子发出尖滑的声音,他的声音被伪装的就像个娘娘腔,但他的手里空空如也。 “你的抹布呢?” 刚刚睡醒的警员,并未糊涂,也未失去判断力,还是用敏锐的观察力找到这个保洁员的可疑之处。 “我,我用卫生纸擦得。”说完,他从身后墙边端出那只盛着不少卫生纸、药瓶、针头的垃圾桶,还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桶内。 “这样啊。” “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这一层什么时候换来个男性保洁员?” “昨天晚上,我被临时调过来的。有人生病了,我来替他干一天的活。” 黑皮被口罩蒙住的鼻尖上已经凝聚了一个汗珠。 “你叫什么名字?” “麦克,麦克史密斯。” “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 这名黑人警员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没有查看身份就被人闯进来了,这可是他的失职。 昨天卢克警探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论是谁靠近Lee,都一定要被细细检查过,确定身份了才能放进去,哪怕就是医生。 刚刚他睡着了,被眼前的人钻了空子,他可不希望这个人会做下什么乱子。到时候被上面发现,他们两个看守的人都拦不住一个保洁员的话,他们说不定会被停职检查。 他可不希望他们两个只调到71分局三天就被送回去。 “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保洁员没有尊严吗?”黑皮眼珠微微向右转动了一下,将眉头皱起呈倒八字型,他在力图用鼻子以上的部位来进行一段表演。 “很抱歉,我只是在例行检查,如果你拒绝配合,我将以妨碍执法为罪名,把你送进去。” 第三十七章杀手的线人 这个警察真够难缠的。 他看起来很年轻,脸上还挂着几颗极不明显的红肿痘痘,最多20岁出头。但他此刻却一点不像新手,训练培训的内容被他运用的活灵活现。 他话音刚落,就抬脚向黑皮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落到黑皮的口罩上时,又响起了开门声。 “干嘛呢?”另一名警员打着哈欠推门而入。 就在此刻,趁着面前之人本能的将头扭向门口,黑皮抬起右脚狠狠的踹到他的后腿为弯处。 随后,从她的左手袖筒内伸出一截刀片,他抬起手臂绕到黑人警员的前颈处。 这些动作利索无比,发生时间不过两秒,两名警员全都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们的实战经验很少,再加之刚刚睡醒,肌肉与大脑的连接还有些迟缓。 黑皮成功劫持了一名警员,而门口那位还没来得及掏出腰间的配枪,就被黑皮威胁着将双手举起。 那枚刀片紧贴着黑人警员的脖颈处,随着他喉间的滚动,刀片划进一点皮肉里,瞬间就洇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右腿上的膝盖正跪在僵硬冰冷的地板上,头被迫向上仰起45度角,姿势屈辱。 他只觉得喉咙处突然一疼,刀片似是滑了进去。 门口的警员被迫趴在墙边,他双臂高举过头顶,双手紧贴在墙壁上。 他们两个人的防守被攻破,来到71分局的第一次重要任务,就这样失败了。 此刻两名警员心中都在丧气的想着这句话。 “你们知道Lee的手机在哪吗?”黑皮依旧用伪装后的声音询问,音调怪异,不带情绪。 “不知道。”门口墙边的警员背对着屋内,第一时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黑人警员脖颈的刀片又深入了一些。他不自主的抬了一下胳膊想要去反抗,却在喉间又疼了一下后,赶紧将手再度垂下。 他们当然不会说实话,他们不会再让这次的任务损失更重的。 那部手机正静静躺在窗边的保险箱里,没有人会向那个方向多看一眼。 窗帘缝隙中的颜色由黑色转变为幕蓝色,天亮了。 赵林夕回来时,正是萨姆世界的第十一日上午。 萨姆的身体正站在一条大湖边,面前是一大片高高的铁丝网栅栏。他好像在这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在做什么。 赵林夕使用着萨姆的身体向湖里望了望。湖面结着冰,没什么特别的,湖对面是一大段围墙,还有些告示牌,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 她沿着湖边又走了一段距离,这才找到一处可以看清的告示牌:东区医院。 萨姆怎么自己跑到东区医院来了,这种公共场所对于一个逃犯来说可是很危险的。 这个萨姆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确定是靠自己的头脑成为金融公司的高管吗?她不禁怀疑萨姆是靠潜规则升职的,很明显他的智商还不及自己呢。 赵林夕不知道萨姆来东区医院是想干什么,也许他想去看望Lee?也许他只是闲的没事干了。 搜索萨姆的记忆,她找到了汽车停靠的位置。好在这个萨姆还没有傻到走着过来,不然她可有罪受了。 开着车行驶在回公寓的路上,突然,车轱辘似乎是轧到了什么,颠簸了一下,她又向前开了几米,这才从后车镜看到地上是何物。 是一块积木的残骸,和萨姆的小拇指大小差不多,一头尖尖的。她的身体本能反应的刹住了车。 捡起那块积木,尖端处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她不禁想起来托马斯,这个积木很像托马斯这种小男孩喜欢玩的东西。 那场托马斯可能受害的车祸不会就在附近吧,她不禁有些担忧起那个孩子。 如果这个积木真的是他的,那车祸的受害人很大几率就是他了,也不知道凯瑟琳若是知道这个噩耗,会如何? 她用纸巾将积木包了起来,她不知道是否该把它送到凯瑟琳的手里,也许这个积木是很重要的证物。 不管托马斯是否还活着,都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始终需要有一个交待。 萨姆出来时并没有按照赵林夕所想画一个变妆,毕竟是个大男人,就算想画,他也画不好。 赵林夕觉得还是需要伪装一下的,毕竟那个叫安东尼的警察和自己面对面交谈了很久。万事都要小心。 她回到了公寓里。 东区医院内。 黑人警员的血已经淌进了领口。他的右臂背在身后,手腕正被黑皮紧紧抓着,黑皮扭动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嗬”他没忍住,疼痛和即将死亡的恐惧不断冲刷着他的理智,他脖颈处的温热感越来越强烈。 “不知道?我看你们是不愿意说吧,我的刀脾气可不好,你们再不听话,它就要喝点血了。” “你若是把他杀了,我的枪会快过你的刀片,你也会死。”趴在墙上的警员恢复冷静,悠悠开口,他的胳膊贴着墙壁正慢慢向下滑。 黑人警员正用皮肤感知着脖颈处伤口的深度,来判断自己离死期还有多远,突然听到这句话,便抬起眼眸。 他发觉搭档的手臂正在缓缓下滑,终点似乎是腰部。感知这一信息的同一时间,他也开始挪动左手,它的终点也是腰部,只不过是腰部右侧。 如果他的动作够轻,速度够慢,身后的暴徒很可能会由于视线受阻而察觉不到自己的目的。 他需要多争取一些时间。 “不要杀我,我说,我知道在哪。”黑人警员声音轻颤。 “在71分局。” 这个答案将事态变得更复杂了。口罩下,黑皮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单凭自己,他没能力闯入警局,更何况是从防御强悍的警局内部盗取证物。 他也不打算挟持黑人警员作为人质,让另一名去警局为自己拿手机。他可不是傻子,他们不能被放出去,更不能被放回警局。 他在心里思忖着。 现在,他需要一部手机找救兵。 得到档案资料的第一时间,他就快速的背下了几名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黑皮突然将黑人警员的右手腕松开,在对方还未做出反应时,就已快速从他的右腰侧掏出了那把格络克配枪。 黑人警员正从腹部向右移动的手只好停住。 此刻,黑皮左手持刀片架在面前之人的脖子上,右手扣住手枪扳机,枪口正对准墙边的另一名警员。 现在,是他掌控全局的时间。 “墙上的,把你的衣服全都脱了。” 两名警员全都一愣,像是没听明白。 “我叫你把外套和裤子都脱了。听不懂人话吗?” 他们打算暗中掏枪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 很快,两人的外衣就都堆在了黑皮的脚下。 黑皮又一次踢了一脚面前警员的后腿弯处,使他被迫跪倒在地。 地上的衣服、手机和配枪都被他收了起来。 此刻,他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枪对着两人,而这两人已经并排都贴在了墙面上。 他们就像正在被执行死刑的犯人,要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推测身后的子弹何时射进他们的头颅。 黑人警员瞪着眼睛,只盯着面前一厘米远的墙壁,他的脖子一大片血迹,现在已经有些干涸,伤口似乎不再流血了,却微微刺痛。 而另一名警员已经闭上了双眼,他正视图从死亡的恐惧中抽身,他不想这样坐以待毙,他要想到法子来反抗。 他们没有等到枪响,却已失去了知觉。 黑皮举着枪实打实砸在了他们的后颈处,“噗通、噗通!”二人倒地。 他们应该感谢小托马斯,因为他给黑皮造成的心理阴影,黑皮才在此刻没有下死手,还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他拿起其中一名警员的电话,拨打了一个记忆中的电话号码,至关重要。 “我需要拿到Lee的手机,它就在警局里。” 约定好时间后,他抽出二人的皮带,将他们的手都绑在床架边,又把他们的身体塞到床下藏严实,这才拎上他们的警服离开了。 他要冒充一把警察,这身衣服还挺合身,腰间和裤兜各插了一把配枪,只要小心点,完全看不出真实身份。 黑皮来到警局门口,并没有进入,他只是站在门边张望。 很快,里面出来一名同样身着警服的人,他对着黑皮小声说了句话:“你认识我吗?” “我只认识证物。”黑皮完美的对上了暗号。 “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我问过证物室管理员。” “什么?确定吗?” “确定,我还亲自进去翻了一遍。” 黑皮面色铁青,回到了车里。他不知道现在再返回医院处理那两个耍他的混蛋,是否还来得及。 赵林夕正在尝试解锁小辫子的手机,在现实世界学到的那些东西没有起到丝毫效果,还导致这手机蓝屏了。 她丧气的趴在床上。也许还有救,只要她能找到一个内行人。 她又想到了鲍勃,这个老家伙可是有些人脉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可靠。 对她来说,最该防备的无外乎就是杀手和警方,她只能在心内祈祷鲍勃是个讲义气的人。 出门前一定要做好伪装,赵林夕的变妆开始了。 她刮了刮眉毛,萨姆的浓眉变得惨淡,她觉得变化不够大,干脆将整个眉毛都剃光了,从原来眉毛以上的位置,画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退休老黑客 现在的萨姆看起来像个谐星,弯弯的眉毛架在眼眶之上,距离眼睛远远地,好像随时都在跳抖眉舞。这还是赵林夕从鲍勃叔侄身上得到的灵感。 又在眼睛上画了层肉粉色的眼影,这使萨姆的眼睛看起来肿肿的,就像睡不醒睁不开眼睛一般,原本阴郁的眼神也被冲淡了不少。 脸上画了几颗大大的黑痣,配上满鳃满脸的胡茬,再戴上那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现在的萨姆完全变了个模样,她敢肯定,就算小辫子站自己跟前可能都认不出来她。 她又有了个想法,也许可以买些染发剂,换个发色和发型。她觉得自己是个机灵鬼,这头脑不去做特工都可惜了。 出发了,鲍勃车厂将第三次迎来这位老顾客。 病房内的冲突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黑人警员悠悠转醒,他扭动了两下双手,挣脱不开。 他先是踢了两下还未醒来的搭档,见对方没反应后,才开始想办法呼救。 从床底慢慢挪出身体,扭头到处看了看,余光瞥见墙壁上嵌着的那一排按钮,他感恩自己见到了黎明的曙光。 他猫着腰站起身,抬起一只腿踹向那枚写着安全报警器的按钮。 很快,护士赶了过来,看见狼狈绑在床边的熟悉之人,赶忙解开他们的束缚,并呼叫保安。 黑皮离开警局后在车内将警服换回便衣,又将手机卡取出来丢在马路上。 他开回了医院附近。 医院门口正停着两辆警车,车身上的警报器不断闪动红光,他下意识的猫低身躯,盯了一会警车的动静。 又开车停在医院大门左侧拐角后,借着那附近的一颗巨大松树,他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玻璃紧盯着医院门口。 医院门口的警车离开,黑皮才发动车子绕了条远路,离开了医院。 赵林夕轻车熟路的来到鲍勃的书房,坐在鲍勃专门为她这个”大主顾“准备的椅子上。 鲍勃没想到赵林夕又来了,而且长相大变。他好笑的盯着眼前的人看,模样真是够滑稽的,他实在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把眉毛挪下来,手刚伸过来,就被赵林夕拍掉了。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哪个庸医给你做的手术,还不如我侄子的画好看呢?” 赵林夕没理会他的打趣。 “鲍勃,你认识懂手机或黑客一类的人吗?我想找人解锁一部手机。” “是你的手机吗?” “呃,目前算是。” “如果是别人的,这可是违法的事情,我可不能帮你做蠢事。” “别呀,这手机不是我的,但是我保证你们给我解了也绝对不会违法,你们还算是做了好事。” “相信我吧,真的没危险” 赵林夕就差把萨姆的悲惨故事与面前之人一一讲述,来证明自己解锁手机是正义之事,可她不敢随意暴露。 鲍勃始终不肯点头:“我怎么相信你?” “我没办法把背后的事情告诉你,我只能说我是好人,而这个手机是坏人的,相信我,我发誓我句句属实。” 鲍勃终于被说动,只是他的条件依旧是老样子:“二十万,你给我们二十万,才对的起我们的冒险。” 赵林夕脸色铁青。 每次鲍勃都要狠敲她一笔,比如那辆车,何止是发动机换成便宜货了,每次车子一发动都容易熄火不说,空调也有问题,动不动就自动停止,她都怀疑这辆车上就壳子是原装的。 她现在只能答应鲍勃的漫天要价,毕竟只有他能帮自己。 小辫子应该感到欣慰,毕竟他的钱还是有一部分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尽管他并不知道。 鲍勃载着赵林夕来到了一处院子。 一个十平米左右的院子,地面铺满水泥,里面四处堆满了电子垃圾,还有各类金属碎片。 院子里面坐落着一处房屋,与鲍勃车厂的木制房子不同,它由白色石砖砌成。房门大开,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鲍勃为赵林夕介绍了这个可以帮她的人,名叫老杰克, 与鲍勃年纪相差无几,有些发福,一张笑脸随时挂在脸上,面容慈祥,很无害。 与赵林夕心里想的地下黑客形象完全不同,老杰克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老大爷。 屋内家具不太多,最多的就是桌子,大大小小临立各处,上面各自摆满了电脑和各式零件,这么看起来,还是比较像搞电子行业的人。 说明了来意,赵林夕掏出了那只手机,蓝屏已经消失,恢复了黑色。 老杰克表示他需要几个小时,便叫两人自行安排,留在房内也好,出去溜达也好。 手机完全交给了老杰克,赵林夕和鲍勃坐在墙角的沙发上,两人分坐两边,中间的位置空出来一大片。 他们都没有说话,时间就像静止一般,只有桌子前的老杰克手中的键盘不断发出声响。 赵林夕觉得这样的等待是在浪费时间,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翻看新闻。 鲍勃依旧老定神闲的坐着,身姿挺拔,只不过没多久,他的屁股便扭来扭曲,似是有些坐不住。 鲍勃出了房门。 赵林夕还在浏览网页,她想看看这两天还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有关自己的消息依旧很多,大多都是之前的内容,而今天早晨新发布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金融诈骗嫌犯萨姆 Smith,目前出现在东区陶马大街附近,如果有人发现他的踪迹,请及时联络警方。” 赵林夕心内打颤,她庆幸自己已经有车,不用直接暴露在马路上,她也庆幸自己今天没去找凯瑟琳。 就算她现在样貌大变,可若别人就是火眼金睛将她认了出来,到那时,她岂不是成了个活靶子。 第二条新闻: “据警方内部消息称:走私嫌疑犯“绿皮衣”外号叫做黑皮,如果有人认识他或见过他请及时联络警方。” 与萨姆诈骗案的关注度不同,黑皮的案子得到了一众网友的关注,评论足有几十万。 追捧崇拜黑皮的人数越来越多,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一位名人。 那些粉丝们都自称为“绿衣族”,甚至有不少搞摇滚乐队的和玩哥特的人都说要把黑皮拉到自己的组织里。黑皮的名声越发响亮。 这个黑皮真是个奇人。如果某天他知道自己火起来了,一定要来感谢赵林夕,若不是她,哪会有“绿衣侠”的存在。 第三条新闻只设置在一个小角落,若不是赵林夕余光瞥到了那个名字,她也会错过的,这可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昨日,东区陶马街谋杀未遂受害人Lee险些遭遇第二次谋杀,幸得71分局警探所救,据称,凶手与“绿衣侠”八分相像,但穿着不同。” 没有猜错,Lee果然还未脱离危险,他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不能跑不能动,任谁都能轻松将其杀死。 而且,此杀手一定就是那个“绿衣侠”,因为他与小辫子有关系,新闻里也提到这两起案子的嫌疑人有八分相像。 赵林夕想了想,注册了一个账号,在第三条新闻下评论了一条:“不是八分像,他们就是一个人,我百分百确定。他们都是杀手。都要杀Lee。” 该条新闻下的评论并不多,尽管蹭了“绿衣侠”的热度,可它依旧被排版在了角落,赵林夕这条评论很快就被置顶了。 信息过度透明的一个缺点就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当事人知晓,就如现在的赵林夕。 不仅老百姓都知道萨姆会在哪里出入,就连萨姆本人也知道了,她已经暴露,需要及早做出反应。 而另一缺点就是,她在网上的行为也极易被警方监测。 安东尼正在和卢克说到新闻下的那条评论,那人的语气极为确定,就好像他就在这两个案发现场出现过一样。 没有人知道杀手的存在,除了扔纸条的人,然而扔纸条的人可以确定就是萨姆,现在,萨姆在逃,这条评论很有可能就是他发的。 警方人员正在想办法调出该评论的账号持有人,这是目前卢克发现的一个重大线索,如果萨姆的评论是真的,那么,这三起案子都有直接的联系。 这三起案子也许全部指向一条路。 赵林夕认为,既然花了这么多钱,还不如一次性把想做的都做了:“你能黑掉社交平台的账号吗?” 老杰克异常专注,这是他工作时一贯的状态,他已自动屏蔽身边所有的杂音,就像身边布下结界,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赵林夕抬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只好接着看手机。 鲍勃回来了,坐下的时候,一股烟草味传进了赵林夕鼻腔。 “老杰克能力如何?” “不清楚,反正我们这一片但凡电器出了问题都找他。” “电器?那他能给我解开手机吗?” “怎么不能,他以前可是个很厉害的黑客,只是现在退休了。” “你可别再把我坑了。我那辆车简直是个破铜烂铁,你都能要我八万。还有昨天的医生,我简直白白送给你们3万块。” “最起码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要过分关注细节,这些都无关大雅。” 鲍勃的回答不仅没有缓解她的不爽,反而让她更怀疑自己是在花冤枉钱。 第三十九章手机线索 手机解锁成功,通讯录是空的,但是,最近通话里有几个陌生号码重复出现过多次。除此之外,没有多余软件,相册是空的,信息一条都没有。 几个手机号就花了她二十万。 “这几个手机号你能帮我查到人名吗?” 老杰克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只有一个能查到,名叫杰瑞,其余的都是非挂名用户。” “你能黑掉社交平台的账号吗?”赵林夕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鲍勃却抢先回答:“那要再加五万。” “你够了啊,老鲍勃。”赵林夕快要忍不住了,她现在真想掐死他。 “五万?那解锁手机他从你这要了多少?” 老杰克知道鲍勃喜欢坑人,但没想到竟然要价这么狠。 “他要了我二十万,能分给你多少?我看这老东西就是欠揍。” “什么?鲍勃,你可真够可以的,我就收一万,你一个中间人竟然拿19万!” 赵林夕和老杰克一同将鲍勃围在墙角。 鲍勃步子慌乱,被逼入角落,嘴里却还在狡辩:“要没有我,你能接到这个活儿吗?你憋在这里多久了,多少年没人找你做过正经事了?一万块够你修多少破电视啊!” 老杰克听到这话,愤怒更盛,逼得更近了。 赵林夕本意只是想挑拨这二人,让鲍勃别这么死命坑自己了,结果眼见两个人就要打起来,她的事情可还没结束呢,不能被这两个人耽搁了。 “嘿,嘿,听我说啊,你们别打架,钱的事一会再说,能不能先把我的事忙完啊。” “一共二十万,赶紧帮我再把账户黑了,我就都给你们。” 老杰克冷哼一声,这才愿意放过鲍勃。 “二十万,最起码你要和我平分。”老杰克愤愤不平,用食指戳着鲍勃的肩膀。 鲍勃伸出手,灵活的捉住了对方即将触碰自己肩膀的手指。 “OK,OK,都听你的,平分吧,可别为了钱丢了咱们的友谊啊!” 老杰克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发的,随即便翻起了旧账,数落着过往被鲍勃算计的事情。 鲍勃一直嘿嘿笑着,在他的身旁乱转,油嘴滑舌的讨好。 老杰克坐回了桌旁,赵林夕站在一侧为他指出需要黑掉的账号。 这可比解锁手机难度大的多,老杰克很多年没做这种行当了。 他现在只能试着来,他也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时间,甚至不确定自己这种丢掉多年的老技术,能否在现代的高科技中成功黑进人家平台的服务器。 赵林夕又开始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两个小时过去,她有些饿了。 每过半个小时,鲍勃就要跑出去抽根烟,老烟鬼的瘾可不是好忍的。 赵林夕催促了好几次,老杰克充耳不闻,他正在逐渐拾起以往的知识记忆。 最近,安东尼很少回警局,要么守在Lee的房子里,要么时不时去凯瑟琳家转一转,凯瑟琳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他怕这个女人一急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他与卢克大多靠电话联系。他已经两天没怎么见过卢克了。 他笃定卢克不会告他的密,毕竟两个人关系很不错,他也就能免了这算是“以权谋私”的罪责。他对案情的热情远不如卢克那样强烈。 卢克最近很忙,他除了要忙着案件调查和线索整理,还要一直和上司周旋,试图将萨姆案子与Lee的案子合并。他一直没能顾得上Lee的手机,这也是他的一项失职。 杀手来袭两次,第二次,警方损失掉两把配枪和两身警服,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会议室里,凯文警司将卢克他们以及两名直接责任人大骂了一顿,随后,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这几人的处分要等案情结束后再说。 医院监控视频里看不清杀手的样貌,而两名当事警员只能描述他的身形和眼睛。 卢克打开保险箱,将Lee的手机取出。看样子,杀手要的不是Lee的命,而是这个手机。 最开始,他们只将关注点放在屋内的血迹和弹道上,并且认为欲谋杀Lee的很可能是他的仇人,他们一直在调查金刚这个Lee的老债主。 后来纸条和铁盒的出现,令他们发现,这起案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卢克多少有些庆幸,这两名新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并未将那手机交出来。 现在,手机的下落真的如他们所说放在了证物室里,那么,杀手是否会在警局出没? 凯文警司在看了卢克的报告后,加派了人手轮值警局。 技术部正在从手机内筛选可疑内容,想必,他们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这部手机还真是一个重要的点。 他已经在早晨就向73分局提出了申请,要求调取“绿衣侠”走私案的资料,如果那条评论真是萨姆发的,那么,这三起案子都将有着重大联系。 案件越发复杂,着手点就越多,有时,事情的复杂也许正是其方便之处。 他正在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上抽丝剥茧。多少有些令他兴奋,这样的案子,他已经十多年没遇到过了,好像体内有一把火正在燃烧,就像回到了当初那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 这样的挑战才对的起它。低着头,他抬起一只手摩挲着胸前的警徽。 今晚,他要亲自守在技术部。 天快黑了,老杰克还未攻进服务器。 赵林夕第十次催促。 鲍勃的烟盒空空如也,最后一次被他拿出来用力晃了晃。 未开灯的屋内,黑色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大量复杂的代码,莹白亮光打在老杰克的身上。他微微弓着背,脖子前伸,眼睛一眨不眨。 鲍勃依旧坐在沙发一侧,几分钟前,他的双腿就不住地抖动,沙发震颤不停,那震感不断传到赵林夕的屁股下面。 赵林夕等的越发不耐烦,她的肚子快要饿瘪了。 天边,最后一丝烟霞消散在空气里,老杰克突然站起身,大张双臂,欢呼着。这是他年轻时每次完成重要项目之后的庆祝姿势。 赵林夕一个健步蹿到屏幕前。 诺诺的账号被破解了。 她关注了十几个人,大多是男性,赵林夕从其中挑出了三个特别的账号: 一个是萨姆的同事杰瑞,他的头像很容易就被认了出来。 第二个账号名字叫做:太阳阴影,头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背景似是在昭阳下,也或许那是落日余晖。他在诺诺最新的动态下评论了一个太阳符号以及一颗红心。 第三个账号的头像是系统自带头像,名字也是注册时的随机数字,他从来不发动态。这个账号的奇怪之处在于诺诺将他设为了重要联系人。 诺诺与所有网友的聊天记录可能都被她实时删除了,即使从服务器中也无法调取。 赵林夕用手机将这些账号与诺诺之间的关联和互动都拍了下来。 而那两个神秘账号的资料,将会是新一轮需要破解获取的内容。 老杰克又要忙活一阵子了。 鲍勃依旧提出加钱,这一次,他没得到其余两人的任何理睬,便撇着嘴,讪讪的坐回沙发。 夜色逐渐加深,一直没关过的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鲍勃叔叔,你还在这吗?” 赵林夕的老熟人高个子少年进了门,怀里抱着一大包食物,他的鼻头被冻得通红,双手瑟缩在袖口里。 高个子少年放下食物后,一直兴致盎然的趴在老杰克肩头,盯着屏幕不住地自言自语。 几个人吃过食物,老杰克工作继续。 “明天就是感恩节了,你来我家吧。咱们两个老光棍好好喝一顿。” 鲍勃的话换来的依旧是老杰克的无视。 他见老杰克不理他,便将主意打在赵林夕的身上:“你要是想来也来吧,但是酒要你来买。多买点。” 赵林夕回了他一个白眼,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在节日上。 很快,鲍勃拿了他那份钱,跟着高个子少年离开了。 灰色沙发久未清洗,垫子中间被磨出一大片亮黑色,躺在上面的赵林夕不断闻到一股馊味,她脱下棉衣垫在身下,抱着自己的手臂打算在那张沙发上将就一晚, 天色渐黑,警局内,一名矮个子男警员正站在鲜有人问津的档案室里打电话,他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正捂着自己的嘴,低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很快,他就不耐烦的挂断了手机,低声咒骂了几句,将手机塞进衣兜。 黑皮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商店,买了个手机卡安进了手机内。 他在一分钟内打了两个电话。 诺诺接到电话,不住地对着电话叫喊,她最近越发烦躁,控制不住暴戾的脾气。也许是连续五天的孤独在作祟,也许是她的计划正在逐渐偏离航线。 她想去找他,但是又担心为他带去麻烦,她只能憋着这寂寞思念之情帮他做好善后工作,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刻,他的名声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挂掉电话后,她将电话中人传递的消息发送给一个新的陌生号码:想办法混进警局。手机在技术部里,线人不便出面,拿不到。 “这个线人有什么用?”黑皮忍不住发着牢骚。 第四十章潜入警局 他们可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他就是个杀手,杀人越货的角色,怎么做的事情越来越脱离本职,现在,竟然还要求他混进警局偷东西?难不成让他灭掉整个警局吗? 他回了一条短信,随后将手机丢在副驾驶上,又开着车原路返回。 “这工作内容已超出范围,加钱就做。” 他身后的红金鱼河越来越远,模糊的映像逐渐在后车镜中消失。 夜色低沉,他要趁夜潜入,这是他第一次进警局作案。 夜色下的警局内灯火通明,黑皮站在不远处观察了近十分钟。 手机已收到警局内部地形图,线人已和他联络,他需要自己想办法达四楼。 现在的警局查的很严,线人若是跑出来带他进去,恐怕会被牵连。 大厅很容易混进去,只要他穿着这身警服,应该就没人会拦他。 穿过走廊,电梯旁,两名警员坐在椅子上,正在闲聊天。 将帽檐压低,又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他将步子拉到最大。 电梯前,值守的两名警员只看见一个同事快步行至眼前,火急火燎的对着电话喊着:“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到,到电梯门口了。” 他的脸被耳侧的电话遮挡,令人看不清脸。 警员们刚想拦住他,就见他左手频繁按着电梯按钮,右手持电话,喊叫的声音更大了:“什么?发现他的踪迹了?我这就上去了。” 电梯门开了,他赶紧蹿了进去,一名警员的手差一厘米即将触碰到他的胳膊。 “等一下,你还不能上去。” 警员阻止的话音未落,黑皮整个人已经踏入电梯,同时,手指快速按了四楼按钮。 两名警员想要跟进来。却听他喊出了第三句话:“警司让全员立刻去大厅集合?” 黑皮的三段话字字不差落尽他们的耳朵。 如果之前他们不能确定这名同事是谁,想要查明他的身份,但最后这句话却让他们打消了一切怀疑。 这可是来自警司的命令,尤其配上他前一句“发现他的踪迹。”这些话的信息可以完美串连在一起,而最后的结论就是:眼前身着警服的人肯定没有危险,他们需要赶紧去大厅集合,他们最近在防着的嫌疑人有下落了。 两个警员不再管电梯里的人,而是给负责他们的组长打电话,以确定他们是否也需要去大厅集合。 黑皮这一手将心理暗示利用的很彻底,于是,电梯就这样在两个傻瓜的面前失守了。 他坐上了电梯,帽檐依旧压得很低,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他不把脸露出来,不被人从监控里认出面目,日后他就能继续逍遥法外。 到达五楼,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三楼卫生间,给线人发了信息。 赵林夕躺在沙发上,老杰克的键盘啪啪作响,稍有进展他就会张开胳膊大呼小叫,扰的她没办法入睡。 光从老杰克每次的欢呼声中,赵林夕就能听出他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她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诺诺那边的两个神秘账号很快就可以露出真面目了。 老杰克已经很多年没有连夜加班过,毕竟他早就沦落为修电器的小杂工了,但他直觉不到天亮,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务。 71分局警局内。 一名矮个子男警员来到卫生间,与黑皮第二次碰面。 “这是我的门禁卡和车钥匙,完事后你上5楼,那的电梯能直通地下车库,从车库出去。” “你从这个窗口爬出去,顺着墙边那条管子下到三楼,能避开走廊两边的守卫,技术部大门密码是7362811。” “打晕我。” 两人的接头迅速结束。 夜间10点,黑皮在墙外玩了一次徒手攀岩,有惊无险的跳进三楼卫生间的窗户,他的动作轻巧灵动,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随后,他捏着鼻子离开了这个满是粪臭味的卫生间。 他现在正在走廊中段,隐约还可听见走廊尽头的交谈声。 技术部门口无人看守,门边的凳子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却不见任何人影。 黑皮的通行异常顺利,没有撞见一人,除了一楼电梯口那两个笨蛋。他们刚刚给组长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便留了一个看守,另一个去大厅站着了,他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其他同事来集合,这才第二次给组长打电话。 技术部很大,除了公共区域还有几个独立办公室,现在,只有最里面的办公室内有三个人在忙碌,其余人早已下班离开。 公共区光线微弱,只留门口桌子上的一盏台灯。 黑皮猫着腰一路潜行,将身体压低,他的高度已被桌子上的隔板和电脑屏幕挡住。 卢克在这间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技术部两个职员正在电脑前忙碌,他们要从Lee手机内无数的信息里筛选出有关案件的内容,比如可疑的手机号码、短信、影像资料以及社交软件内的资料。 他们粗略估计过最少要花五个小时,毕竟今夜就他们就两个人。 Lee的手机和普通人手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喜欢运用自己的知识给手机加密,于是从他手机里往出调信息要困难的多。 目前。他们的工作进度才刚刚过半。 卢克从桌案前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他刚刚有产生过一丝危险的感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只能看见公共区微弱的光亮,外面寂静无声。 他站起身出了办公室,向大门口望去,门关着。 此时,卢克若回头,定能发现他身后不到一米远的盆栽后有一团黑影。 他打开了大门,门外无一人,值守人员不见了。 “约瑟夫?你跑哪去了?”卢克冲着走廊尽头大喊。 “我在上厕所,马上回来。”卢克只能听见卫生间处传来的遥远声音,那声音还带着些回音,依稀听到里面有“厕所”这一词。 走廊尽头静悄悄的。他将左右两边尽头都巡查了一遍,守卫们笔直立在墙边。 技术部的大门被刚刚离开的警察关上了。 黑皮屈膝伸展上半身,透过玻璃看见办公室内只有两名技术人员。 他从裤兜掏出手枪,又从衣兜内拿出线人提供的削音器,安装在枪口。握紧手里的枪,他在心里演练着一会要怎么做才能快速制服屋内的两个人,并得到手机、毁掉他们从手机里调出的东西。 明日是感恩节。 尽管凯文警司要求大家不要松懈,今晚听从卢克指挥。可是卢克不能求命令所有人都留下加班,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的都早早地下班回家了。 整个警局静悄悄的。 茶水间就在技术部隔壁,卢克打算去冲一杯咖啡提提神。 黑皮踏进办公室。 他身着警服,步子轻缓,走到了桌子旁。两名警员余光瞥到进来的人,以为是卢克回来了,便没有抬头看,依旧各自忙碌。 黑皮见他们完全不搭理自己,只在心里偷着乐,他来到一名警员的背后。 “咔哒”他将手枪取出,打开了保险。 那名警员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身后的人,枪声却响起。 两名警员本相对而坐,枪声一响,对面的警员猛地抬头,他只看到对面的同事垂头栽倒桌子上,持枪者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 下意识的高举双手,他不敢再看趴在桌子上的同事,他余光已经能瞥到那桌面上正涌现大量鲜血。他的心脏狂跳,一种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把那个手机交出来。” 警员赶忙从桌子下掐断线路,将手机递给了黑皮。黑皮将它塞进口了袋里,而后,又让那名警员蹲在地上。 他打算把之前在自己车里找到的打火机扔到电脑主机上,而后射击打火机,这样,主机一定会爆炸。 可惜还没等他实施,卢克就回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传进办公室,黑皮赶忙贴在办公室的门边,举着手枪听着脚步的声音。 卢克正端着一杯咖啡回来,他只能从那间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到屋内一人已经趴着睡着了,另一人不见踪影。 还差三步就要到大门口,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尽管有咖啡浓香的干扰,他还是闻到了。 停住了脚步,他又皱起鼻子嗅了嗅,他没感觉错,就是血腥味。 黑皮在屋内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停住。 现在,屋内只有他和那名还活着的警员的呼吸声,他在大脑中不断思考怎么才能应对两个人的进攻。 卢克正在猜测屋内的状况,他不认为杀手能穿过层层关卡来到这里,毕竟这里的密码不是外人可以知晓的,而且自己才离开了几分钟而已。 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血腥味越来越重,另一个同事哪去了? 他蹲下,将咖啡放在了地上,站起身从腰间掏出配枪,枪口对着门口,缓步继续向前。 在此期间,黑皮一直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他感觉对方已察觉出屋内的变故,便轻轻转动了一下脚腕,他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轨迹。 还差一步时,卢克突然从墙边窜到门口. 屋内,一名红发警员正蹲在地上不敢动,另一名趴在桌子上,后脑勺一个大血洞,正汨汨的往外冒着血。 第四十一章生死之战 蹲在地上的警员余光瞥到门边的卢克,快速冲着卢克摇了下头,卢克赶忙从门口缩回墙边。 就在这一瞬间,黑皮的子弹擦过门框,火花迸射。 卢克险些中枪,惊魂未定的贴在墙边,他的双手正握着枪把微微颤抖,这种近距离枪战的场面他已经很久未经历过了,身体的肌肉只是凭借本能带他脱离危险。 缓缓撤步后移,公共区中间有几排办公桌,他要撤去那里,掩藏身体,想办法通知其他人。 屋内的黑皮一直注意门外的动静,一枪打空之后,他便知对方会有所准备,不敢再随意开枪。他的子弹数量有限,不能浪费。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那个警察在撤退。不好,不能让他出去搬救兵。 “外面的人别动,不然我把他也杀了。”黑皮将枪口对准地下蹲着的警员。 卢克即将挪至一张办公桌附近,听到这声威胁的话,才停止脚步,他距离那张办公桌只有一米远。那边墙上的警报按钮是他的保命符,却也是一个催命符。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皮毫不理会他的急声问询:“把你的武器丢掉,趴在地上,不然我送你同事上天。” 卢克毫不犹豫的将枪丢掉,还往前踢了老远,就算没有武器,他也不信自己会栽在这。 这个杀手很明显存在诸多顾忌,不敢肆意而为。 “你别冲动,你杀了我们,你也逃不掉,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不需要谈,让我安全离开就行。”黑皮油盐不进。 卢克的眼神一直在办公室门口和公共区域附近逡巡,他必须赶紧找到解决办法,不能一直处于被动。 三个人都在僵持中。 今夜,监控室的值班人员正巧换岗,这是一位不负责任的家伙。满屏的摄像头,他只在刚刚换班进来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便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 瘫坐在靠椅上,背对着办公桌,耳朵带着包式耳机,时不时还跟着哼两声,不断向嘴里丢些薯片类的垃圾食品。 正是这种玩忽职守的工作态度,才让他从警员变成了看监控的,他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如果他能像其他同事一样,哪怕只如他们工作认真程度的一半,恐怕,早就从监控画面中发现技术部门此刻的危机。 “叮铃铃。”黑皮身后响起一阵铃声,声音来自一张办公桌。 他边向后撤步移向那张桌子,边不住地盯着门外的卢克,同时,不忘放下枪口,一直对着地上的红发警员。 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像是变得急切起来,叮铃铃的声音震的每个人心内慌乱不止。 东区医院,病房内,Lee正静静躺着,身边无一人。被眼皮覆盖的眼球微微滚动了两下,不一会,他的一根食指也抖动了一下。 门口看守的警员已经换了两个人,他们有明确的分工安排,每人睡三个小时后醒来换班,这样可以避免再发生之前的事故。 “滴滴,滴滴,滴滴。”心电监护声音不再如之前紊乱,逐渐趋于平静,这一稳定的变化,迅速传至护士站的监测仪里。 年轻女护士眯着眼打了个小盹,被那两声提示音惊醒,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将监测仪里的变化传至主系统后,奔向那间病房。 此时的赵林夕正蹲在地上,她的面前扔着着几排插线板,线路杂乱交织。她只能从上面找到两个还空着的插线孔。 在老杰克的噪音影响下,她一直没办法入睡,只能玩手机,现在,手机不到百分之五的电量,她只能蹲在地上充电。 “还差最后一个了,别看这俩账号什么都没有,但是防护工作做得太强了,真是给我设的大难题。” 赵林夕不太懂他说的内容,但也知道,越是接近真相的线索,恐怕就越难以触碰。 她不禁庆幸,自己一路竟可以结识这么多可以帮助他的人,不论对方是否有意要帮助自己。 “我认识个年轻男孩,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黑客,现在他也正在努力中。” 赵林夕低着头,虽然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但是她的眼神却在发散。 “那你怎么没让他试试,在他那做肯定比找鲍勃便宜得多。” 赵林夕沉默了几秒,悠悠的回答:“我不能找他,他已经命悬一线了。” “他怎么了?”老杰克低下头看着脚边蹲着的人,揉了揉泛红发酸的双眼。 “他被我连累了,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老杰克。” “什么?” “你怕吗?如果我是个很危险的人,你怕被我牵连吗?又或者你和鲍勃会出卖我吗?” 老杰克对这问题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仔细思考了两秒钟:“危险我们倒是不怕,你知道我们以前干过什么吗?刀尖血水我们也是淌过的。” “至于出卖的事情嘛,那要看对方出多少钱了,最起码没有这个数,我也不会干的。” 赵林夕抬起头看着他正比划数字的双手,噗嗤一声笑了。 在这种混乱不安的时期,老杰克的笑话像是冬日的一团烈火,熊熊燃烧,温暖整个房间。 她想,她还是幸运的。 即将夜间十一点。 手机已经被黑皮从一堆文件中翻了出来,他想要将来电挂断,可是又怕电话那边的人察觉到什么,便将它握在手里,任由它响个不停。 安东尼举着电话,满脸疑惑,盯着屏幕上一直未被接通的标志。 卢克向来是个工作狂,尤其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不接电话?难道案件有了新进展,他们忙的不可开交吗?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毁掉电脑,黑皮走到两台正开着的电脑旁,从身上翻出那枚打火机,放在中间那些错综复杂、彼此交叉的线路上。 “砰”“砰”两声,打火机被他一枪打中,立马爆炸,“轰”一团火苗窜起,顺着那些线路快速蔓延,火势即将烧至电脑主机。 火舌像是惧怕尸体,也或许是在为他哀悼,它们绕过桌上趴着的人以及他身旁地上的血河,持续燃烧着。 蹲在地上的警员,双手抱着头,低垂着眼,他的喘息声越发剧烈。那爆炸和火光距离他咫尺之远,害怕的感觉却不多。他只感觉到愤怒,专属办公物品以及工作心血被摧毁的愤怒。 那火烧的不仅是电脑,烧的更是他的心。 卢克见黑皮正在分神做些破坏之事,便缓缓移动腿脚,逐渐靠近那张办公桌,只差半步,他再一伸手,就可以按响警铃。 他的视线一直不停的跟随办公室内的身影。 就在这时,地上的警员大喊一声,突然暴起,扑向了黑皮。 两个人本就距离一米左右,被这么一扑,黑皮下意识的抬起枪口。 他的手被面前之人压住,但枪口却正对着对方的腹部,“砰,砰!”两枪,子弹射入。 他高昂的脸就在黑皮的胸前,火红的头发杂乱竖起,映着身侧的火苗,就像他已被点燃。 黑皮从他的眼睛中看见的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近乎于喜悦,甚至兴奋之情。 他用手死死揪住黑皮的两臂衣衫,嘴里喷出几坨粘稠血浆:“快啊,卢克!” 他的声音竟然异常的大,穿过办公室响彻整个公共区。 卢克只看见一个身影从地上跃起,扑到那身着警服的杀手身上,随后就是枪响声,声音很小,不似寻常枪击声,但他能听出那是两枪。 他下意识的就要向办公室方向奔去,刚一抬起脚步,就听到同事那声如破竹的嘶吼,像用尽了生命最后的一把力气。 卢克的脸孔扭曲了一阵,狠下心,回过头扑到墙壁边,手掌握拳,重重砸到报警器上。 黑皮短暂的呆愣了好几秒,直到红发警员的大喊声将他震醒。 他怒甩几下胳膊,却挣不开红发警员紧紧攒着自己两臂衣服的手,只得膝盖弯曲,顶在红发警员的身上。 一下又一下,次次正中红发警员腹部的枪口上。 红发警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拽着黑皮的衣服不松手,尽管他的腹部已血流如注,又挨了几下狠烈的撞击。他的嘴里不断喷吐鲜血,沾湿了黑皮身上的墨蓝色警服。 黑皮见他仍不松手,发力用双臂将他抬起,将他抛起扔在了刚刚窜起火苗的桌子上,桌子本就即将在火势下散架,被这么一砸,瞬间坍塌。 红发警员倒在碎桌子上,又顺着惯性滚落到墙边,他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半睁着眼睛,眼神涣散,又吐了几口血,彻底不动了。 警铃大响,似是在呜鸣,似是在怒吼。 卢克已经趁这时飞奔至办公室门口,他滚落在地,顺势捡起丢在地上的那把枪,半跪在地板上。 办公室内火苗冲天,一片混乱,卢克此时只能看见红发警员躺在一堆桌子残骸上,周身一团团火不断乱窜,企图将他吞噬。 卢克的额上不少汗,衬衣后背一片濡湿,大喘粗气,他大吼一声,对着黑皮模糊的身影连开数枪。 黑皮滚落到卢克那未被火势波及的桌子后,龇牙咧嘴靠在桌下,也对着暴露在门前的警察连开几枪。 第四十二章逃生的时机 卢克左臂中弹,脸颊也被一枚子弹划破一条长长的血口。他的身体顺着力道向后仰倒,又迅速抬身,挪向墙边。 别看他微胖,但他一直不失灵活。 黑皮的右肩膀中弹,子弹贯穿了他整个肩胛骨,血窟窿里不断往出冒着血,他的衣服整个都快变成了暗红色。 走廊两侧的守卫第一时间跑了过来。厕所里刚上完大号的警员大步流星跟在后面,在守卫警员们的催促下,输入大门密码。 整个警局,四处响彻着惊天动地的警报声,就连那昏昏欲睡的监控值守员也赶忙丢下了耳机。 除了各处把手人员各留一位,其余警员全部迅速抵达三楼。 黑皮心内叫苦,这件事终究还是搞大了,他好像已经身无可退。 三楼的高度,如果他从窗口跳下,也不知道会迎来死亡还是生机。 这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系统终于开始运转,强劲的水流从水管中喷播。 卢克办公桌上的文件纸张皆被浇湿,旁边办公桌附近的火势却愈演愈烈,不仅没有被水浇灭,甚至更加旺盛,桌下已经破碎的电脑主机终于发生巨大的爆炸声。 红发警员奄奄一息时,被巨大爆炸声震醒,他只能微微抬起一点胳膊,身体沉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仅是血液在流失,就连他的生命也即将消灭殆尽。 几簇电流顺着地上的水蹿到了他的身上。 卢克的角度,只能从门框处看见墙角的红发警员正在剧烈抖动。 糟了,他触电了。 卢克急的脖子向前探出老远,又在浓烟滚滚下被迫向后退去。 大门终于被打开,五名警员跑进来,一名搀扶卢克,另外四名正要踏进那间办公室。 “别进去。” 几名警员被这一嗓子制止了脚步。 “里面到处都是电,他把电脑给烧了。杀手还在里面,快离开门口。” “快去找木板。” “里面的杀手,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现在无路可逃了,投降吧,再过一会,水流到你那里,你也得死。” 黑皮一言不发,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技术部最后一间办公室窗户下有遮挡物吗?我被困在里面了。” 黑皮已经忘记,那线人已经被他敲晕在厕所里了。 厕所内,那名线人正在一个隔间里,腰部以下瘫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马桶边,头低垂在马桶盖上。 他的身上不断发出“噔噔噔”的短信铃声,距离他被敲晕不到一个小时,他现在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黑皮手里捏着手机,不敢探出头,只是微微听着外面的动静。 红发警员已经停止了抖动。 水管中喷出的水流越来越大,地上的水也即将蔓延至黑皮的附近。他又向远挪了挪,只是尽量不要从桌子遮挡处暴露身体。 夜间十一点半。 护士正在给Lee查看,这名病人已经躺了四天了。医生可是说过,他很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能这么快有醒来的迹象,也不枉算作奇迹了。 她身后跟着一名警员,自从白天在两名新人看手下被杀手闯入,他们都被领导提醒过,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论谁进来都要盯紧了,丝毫不能松懈。 Lee的大脑浑浑噩噩,时而有一丝清醒,大部分时候都像一团浆糊。心底是想醒过来的,只是灵魂像被几双大手拽住,总是不能冲破束缚,回到身体里。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就站在窗前看着自己静躺不动。有的时候就像在天上飞,与白云做伴。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正泡在一团灰白色的泥浆里,五官、脏器、四肢躯干,甚至是头发丝都不能动弹。 现在,他正躺在一片虚无中,四周一片灰白苍际,只是不知道哪个方向不断传来一些声音,他隐隐听到似乎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又感觉像是有人在交谈,忽远忽近,迷离若现。 终于,他对身体的感知似乎恢复了些,好像有人推着他在虚无中前行,他分辨不出速度,因为四周没有任何的边界,但他距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护士听完,轻轻触碰他的手指,将手中的笔杆插入那手指的弯曲中,手指似乎在受到刺激后微微向内抖动几下。 值守警员和护士相视一笑。 他终于要苏醒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前兆。 赵林夕又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账号,诺诺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她自己的账号内也没再发过什么动态,仿佛人间蒸发。 可能现在的诺诺正在想办法查探萨姆的下落吧。 但事实上,诺诺现在有些顾不上萨姆的下落,她只想赶紧解决掉Lee手里的东西,那些证据牵扯很多人,一旦被揭露,他们可能都要完蛋,一切局势都将被改变。 所以,她没再登录账号去与萨姆虚与委蛇,两人的内心所想已互相知晓,再去表演已经失去效力。 她已筹谋多年,不能在此刻功亏于溃,背后的靠山在当前局势下可经不起一丝动荡。 她本以为已经趋于平静和安稳的生活不会再有变故,但他没有预料到杀手失败了。 萨姆一直时来运转,不仅多次逃生,还获取诸多重要线索,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恐怕就是她的账号,在她未登陆的这段时间里,账号已经被赵林夕找人破解了。 她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在如今的科技下,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不会将痕迹抹的一干二净。 这个时代,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杰克的进展速度逐渐加快,不到十二点,已经攻破其中一个神秘男人的账号。 他们差点没忍住互相拥抱。这一晚,赵林夕恐怕只能站在地上兴奋地度过了。 71分局内,现场形势一度紧张。办公室内浓烟滚滚,公共区域也烟雾缭绕。 报警警铃声一直未停,一名警员早已将火灾报警器也按响了,现在,整个警局内如堕地狱般,四处都是鬼哭狼嚎的警报声。 “先撤出去吧。”这是卢克最不愿发出的命令,这意味着他放弃了办公室内的人,尽管那名红发警员也许还有救,可他也等不到他们了。 他们根本攻不进去,视线越来越难看清东西,如果硬闯,也许大家都要折在这里。 黑皮不住地咳嗽着,他的眼睛不断往出淌着流泪,是被浓烟熏的,他只能以此当做借口,他不会承认他是有些怕了,他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线人终于转醒,耳膜快被震碎,他捂着耳朵搓了两下,而后,又觉得头很疼,后颈也疼,这种被打晕的感觉实在太糟了,腿已麻痹,他挣扎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他终于注意到警铃声,也终于想起来警铃会响个不停的原因。 他不敢窜出卫生间,只能呆在没有监控的厕所里,焦急的来回踱起步子,他不知道那人是否成功,警铃不停在响,是他已经被暴露吗?还是已经得手?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这才发现短信。 “等我两分钟。” 他赶忙跑到窗子前,打开窗子,不顾闯入的冷风,探出脑袋将楼下一切尽收眼底。 “下面是草坪”他只能将现状告知,而如何选择就不是他能替对方决定的了。 他也不希望黑皮被抓住,哪怕死在里面都比被活捉强。 他在这里做线人已经三年,也提心吊胆了三年,他赚个盆钵满,但是那种做坏事的心虚和恐惧一直盘绕心头,这次的活儿,他一点都不想掺和。 背后的人他惹不起,也摆脱不掉,他只能一直以不便出面的借口避免亲自出马。 可这次,他想拒绝,却拒绝不掉,要想进入技术部,必须要密码,他想不到除了直接告诉黑皮外,还能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帮黑皮逃脱,只要他不被抓住,不把自己吐出来,到时查起密码泄露的事情,只要死咬住自己是清白的不放,他就不会被制裁。 开弓已没有回头箭。 他已堕入泥淖,便没有机会再爬上岸,这都是他的选择。 办公室内火光冲天,地上的水已经堪堪要触碰黑皮的脚尖。他早就闭着眼睛在等死了。 即便死,他也不要被抓住,他知道自己一定经受不住刑讯逼供,他一定会都吐出来的,这可是他身为杀手最后的执念,要留住最后的尊严。 这时,短信提示音响起。 黑糊糊的脸上沾满了泪水,看到短信,他一个大力扯开了嘴唇,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能活下去了。 消防警局本就离得不远,在接收到71分局的火灾报警信号后,便呼啸而来。 卢克和其余警员们跑到了走廊,两侧尽头的窗户被打开,只能期望这种对流的方式能将浓烟稀释掉一些,他们不能逃离警局,否则,同样被困在里面的杀手也会趁机逃脱。 这一次损失极重,如果抓不到他,他将无颜面对牺牲的同事。 大团黑烟不断从办公室后窗涌向夜空。 监控室内的值守员,终于恢复了身为一名警员该有的态度,他将监控画面仔细查看了一番,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大声喊道:“他从窗户跳出去了,他跑了。” 第四十三章内鬼的谋划 消防员们刚刚踏入一楼,黑皮就从办公室后窗跌出,在混乱的警报声下,破窗声和身体落地声显得异常微弱。 在这之前,屋内的电脑又发生了几次小型爆炸,从天花板管道向下泼洒的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消防员们穿着防护服,冲了进来,踏入地板的“小河”中,“呲呲呲”,他们举着灭火器,对着半个屋子的火舌喷过去。 电脑尽数销毁,桌子大部分成为湿漉漉的黑炭,除了一直浸在水中的那部分,天花板上喷淋水管的水流开始逐渐减弱。 火熄灭了,人没了。一晚的努力全部泡汤,还损失了两名警员宝贵的生命,卢克不顾胳膊的伤口,另一只胳膊在墙上砸了好几下,一旁的同事赶忙抱住他的腰,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这时,墙壁上的通话器传出声音:“他从窗户跑出去了,他跑了。” “快去后楼看看,一定要拦住他。”卢克大声的嘶吼。 三名警员疾步冲下楼,卢克飞奔进技术部。 在办公室门前,他停住了步子,他看见消防员进进出出,四处抽拔电线。从门口可以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 浓烟只消失一半,屋内具体景象还不甚清晰。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咳嗽两声,走了进去。 最开始头部中枪的警员早已死去,半个身子都被烧成焦炭般,他还维持着坐着的动作,上身弯曲,脖子垂下九十度,仿佛桌子还在他头下抵着。 红发警员泡在水中,身体周围一大片淡红色的氤氲,在水流的冲刷下,腹部两个血窟窿流出的大量鲜血洇染了他半身衣衫,唇边的血已经被冲刷干净,面容一片灰败惨淡。 他的双手和脸颊边侧,不少皮肤都呈现了淡绿色的金属瘢痕。 卢克走到他的身边,手覆在他毫无神采的眼睛上,他可以睡了,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了。 又站起身走到那扇破碎窗户前,窗户把手上拴着一条皮带,皮带下还挂着长长一根枪绳,就像电话线一样垂在窗外,随风晃悠着。 这个两米长左右的拼接绳子,为黑皮提供了很大的缓冲作用。 卢克将头伸出窗外,后楼区只在车库后门处有两盏灯挂在墙边,灯光微弱,不能将整个楼后院子照明。 他只能从这微弱的光线下依稀看见地面的草地有两个坑,因为那两个坑附近的花草被压倒了几片。 这个家伙真是够命大的,这都没把他摔死。 卢克走至那张尚算完好的办公桌前,上面落满黑灰,文件纸张全部湿乎乎的粘在一起,字迹全部洇湿看不出原样。桌子下一大滩血迹,已经被水冲散了不少。 “卢克,他跑了,不知道哪去了,我们只在楼下找到一部手机。” 卢克留下两个人处理现场,便赶到楼后。 赵林夕这边进展飞速,只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老杰克从后台服务器中调取第二个神秘账号时,那账号开始显示异常,并导致了老杰克的电脑中毒瘫痪。 他兴奋地对赵林夕喊:“他以为这么点小手段就能拦住我?这可是我十年前玩剩下的。”喊完还不忘哈哈大笑两声。 他就像重拾了儿时最喜爱的玩具,那十万块钱也不能带给她如此大的乐趣。 赵林夕早就从餐桌搬了把椅子过来,一直坐在老杰克身侧。当她看见屏幕突然出现一大堆乱码时,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将手按在了老杰克的肩上。 “别担心,我对付的了,这都是小把戏。” 这不过是那个神秘账号自己加上的一点小阻碍,挡挡一般的黑客还可以。 可正巧老杰克年轻气盛之时与一名业内大人物赌拼过,那时他就是用了类似的代码,却被那位前辈轻易破解,他也因此学到了这一破解招数。 赵林夕紧张的手终于放了下来,他可是很害怕老杰克失败的。这一晚上,如此的难捱,她只想快点得到想要的线索。 她必须搞清楚诺诺的秘密。 东区医院内,Lee正在从昏迷转为昏睡,这么多天没有进食也没有活动过,全靠输液药水维持着生机。 他手指动弹的那几下,为所有人带去了希望。 卢克的电话早被水泡坏,现在,他也没心思去理会手机的事情,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需要他来打点。 医院的电话便打到了安东尼的手机上。 他当时正在车里,抱着胳膊,缩在棉袄里呼呼大睡。 Lee的家除了他们这几个警察,再也没人踏入过,杀手似乎也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肯定都在Lee的身边,比如他的手机。 于是这栋楼反而是这起案件中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工作内容最轻松的地方。 安东尼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内传来的消息,他瞬间从睡眼朦胧变为神采奕奕,对着司机位上同样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同事笑了起来。 “哈哈哈,Lee快要醒过来了,就在这两天了。案子终于有着落了。” 警局大楼,楼后的草坪上好几片血迹,稀稀拉拉,一路延伸到地下车库入口。 草坪上掉落的手机不是Lee的手机,而是黑皮自己的手机,也是他从东区医院里打劫的,从那名警员身上搜刮来的手机。 里面的手机卡正是他今晚来到警局与线人接头前新买的。 他如愿以偿抢走了Lee的手机,帮助那幕后操纵者阻止警方得到重要证物,可他用来联络的手机却交换给了警方。 一部他们认为重要的手机而已,却换掉两条人命,以及黑皮自己严重受伤的肩胛骨。 他可能很快要回到“鬼楼”去和小辫子做伴了,小辫子断了腿,他残了胳膊,真是难兄难弟。 有警员已经沿着血迹将沿路搜查了一遍,待发现黑皮唯一的出路就是那车库时,便立马有人守在了出口处。 一名警员牵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警犬,它嗅了几下血迹便带着几个警员飞奔到漆黑的车库后门处,那扇门正紧闭着。 卢克则来到监控室,那名值班人员多少有些心虚,就怕被责难。 卢克调取了十分钟之前的监控。 只能从楼后唯一的摄像头看到当时的情景:皮带一端系在窗框上,黑皮手里拎着皮带踹开玻璃,挂在楼外墙上。随后,他身体下滑近两米,但他依旧牢牢坠在墙边,想必就是那高弹力高承受力的枪绳帮助了他。 两根枪绳,也是他曾经从东区医院警察的身上打劫来的,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靠着这段拼接绳子,他下滑了近五米的距离,而后他踩在一楼窗户上端。借此力,他又滑到了稍远一点的一根外水管上,就那么靠着一只胳膊和两条腿的力量,一点点挪下水管,离地两米高的时候跳了下去。 他栽倒在地,很快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向地下车库的矮小后门。 此时,监控有些远,不能看清他是怎么打开车库后门,但是能看出他并不是使用暴力打开的。 “他是怎么打开那道门的?” “看不清。” “门上怎么没有摄像头。” “那里一直没有,进了车库才会有。” 这个监控值班员总算有点用处,他对警局内的监控分布点倒是清楚的很。 调出车库内的监控,只能看见黑皮沿墙壁潜行,一直到一处死角,随后便看不到他的身影。 而后一辆车从车库死角处急速行驶,沿途还擦撞了几辆停靠的汽车,也不知道是哪些同事的车遭了殃。 监控画面被放大,车牌号映入眼帘。 这辆车毫不意外就是警局内部人员的,能在三分钟内将一辆现代的汽车打开只能靠钥匙。 卢克不相信有如此多的巧合,正巧他能轻松打开车库后门,正巧他能捡到一辆车库内汽车的钥匙,而正巧那辆车还停在监控死角处,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只能有一种原因造成这一切巧合,那就是预谋,这一切早就预谋好了。 中午才在医院决定要来警局抢东西,他不信这个杀手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可以快速的将这一切都计划好。 他认为警局里出了奸细。 “查一下登记处,确定这辆车车主的身份。” 卢克来到地下车库,按照监控显示的黑皮行动路线,他确实找到了墙边一路留下的血迹,甚至墙壁上还蹭到了不少。 牵着警犬的警员从车库外的马路上返回。 “只能顺着马路找一段,之后就找不到了,很可能坐车离开了。” “他进了车库就找到了车,自己开车离开的。” 四楼卫生间内,矮个子线人依旧不敢出去,他可不敢轻易现身,他必须以被人发现晕倒在厕所里的方式出现,现在,他可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就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他有些庆幸,他故意开了一辆即将报废的车,否则就这么在监控下明晃晃的成为嫌疑车辆,车以后可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尽管他靠出卖警局内部消息赚了大把钞票,可他依旧吝啬的很,他不允许自己随意浪费掉一辆好车。 他现在只能维持一开始醒来的样子,跪倒在地,双手趴在马桶上。 没人发现他,就决不会醒来。 第四十四章逃出生天 “亨特,醒醒。” 警局卫生间内,趴在马桶上的矮个子警员悠悠转醒,双手捂着头,痛呼:“我的头好疼,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卫生间隔板外站着几名同事,大家都一脸复杂的盯着他。 感恩节前夕的夜晚,警局被掀翻了天,警员们注定无法好好休假了。 深夜,凯文警司睡得正香,就被卢克的来电吵醒。本就有些生气,又听到卢克传来的坏消息:“杀手闯入,差点把警局炸了,两个技术部的警员壮烈牺牲,最后,杀手还跑了。” 凯文警司火冒三丈,对着电话骂起来:“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们都是饭桶吗?这样都能被他跑了?” “赶紧帮我调个技术部的过来,我需要调取沿街监控。” “我怀疑警局有奸细,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凯文警司这一夜根本睡不着。 赵林夕一直守在老杰克身边,身体虽已疲惫,大脑却持续亢奋。她的眼皮半耷拉着,身子也微微佝偻着。 老杰克说过,再给他一个小时,他就能将这些账号都找出来,也正是这句斩钉截铁的承诺,使得她在一旁耐心的等候。 这个感恩节,恐怕会是萨姆这辈子过得最感恩的一次节日了。 诺诺这一晚睡的很不好,她也很担心黑皮的行动会失败,若是失败了,再把他们都供出来,就都玩完了。她不敢联络黑皮,只能给警局线人发消息。 “事情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 诺诺终于轻松的大出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塞入手机卡,拨了一个号码,对方一直处在关机状态,看样子,他现在不方便使用那个手机号。 点开社交软件,她登录了两次账号却一直无法登陆,她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 “刚刚手机号码‘40’有开机使用,但是时间太短,我什么都来不及做。” 赵林夕听到老杰克的报告,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的困倦中清醒,却在听完老杰克的话后,神情再度萎靡,手机号的方向上进展着实困难。 老杰克也无奈摇了摇头。 “那个叫诺诺的正登录账号呢,我先改个东西,一会就能实时监控她的动态了。” 老杰克停止攻击第二个神秘账号,而是要求赵林夕和他一起观看另一个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诺诺正在申请账号登录。 赵林夕不知道老杰克对那账号做了什么。 屏幕上很快就显示诺诺登陆成功,而后,她给那名“重要联系人”帐号发送了三条消息: “亲爱的,你找的那个毒蛇果然是老了,看看新来的年轻人,人家把事情办得多漂亮!” “我明天就联系他,他说那小黑客的手机里有线索,我们把手机要过来吗?” “看到消息速回。” 赵林夕激动地看着诺诺这三条消息,老杰克真的很有一套,帮了她一个大忙,如果能一直监测着诺诺的账号,她能从中得到不少秘密。 这个“重要联系人”账号看起来普普通通,可从诺诺对他的称呼来看,多半是她的情人,而且还是参与萨姆案子的重要角色。 小黑客说的应该就是Lee。但毒蛇是谁?新来的年轻人又是谁?她说这个“年轻人”得到了Lee的手机,看来,在他们眼里,Lee的手机内是有重要资料的。 她正在心里将目前所知的案件所有细节、脉络和诺诺提供的这些线索都串联起来。 她觉得毒蛇可能就是小辫子杀手的名字,如果小辫子就是毒蛇,那么这几句话都能清晰解释: 小辫子在杀萨姆的任务中失败了,在从Lee的手里抢夺证据的事情上又失败了,于是又来了个新人杀手? 新人很有可能就是前几天出现在小辫子家的“绿衣侠”,从形象描述上来看,那个绿衣侠确实比较年轻。 如果新来的杀手办好的事情就是指“得到Lee的手机”,那么,说明Lee已经被他们想办法抓住,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了。 她当时离开Lee身边时,将他的手机塞进了他的衣兜里,就是为了让他手机不离身,以此方便将来的联络。 最后这一推测刚在心里出现,她就觉得心惊肉跳,Lee可不能死啊,他可是萨姆案子里最重要的证人他还要在将来为萨姆翻供呢。 令赵林夕完全没想到的是,这部手机自始至终都没为Lee带来什么伤害,他只负责好好躺在病床上恢复健康,一直都是警方与黑皮在进行生死斗争。 她也没想过Lee的手机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能Lee当时已经提前预料到,重要的东西若是放进手机里,很有可能会被人夺取。于是,他一直将那些证据藏在墙壁里。 如果Lee真的遇害了。那么,自己为萨姆证明清白的路途是否将会更加艰难? 她有必要尽快去一趟医院,看看Lee还好不好。 诺诺第三次登录成功后,只顾着给他那新男友发消息,没意识到会有被盗号的那一天,更没有发现她的账号已经被监视了。 凌晨一点半,她发完消息后,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 赵林夕可能要在老杰克家里住一阵子,她实在舍不得放弃监视诺诺的好机会,也许她一离开,这个诺诺就会暴露一些更重要的消息。 她不想错过任何有利的线索。 “老杰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直这样监视着诺诺的账号,并且还能让在我离开你这里之后继续监视她。” “我要试试才能知道,可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你的想法说简单也不简单的。” “再给我加两万吧。” 老杰克也开始学起贪财的鲍勃。 “行,我再给你三万,小辫子手机里的那两个陌生手机号,你帮我把他们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调出来。” “你还真是不肯浪费一分钱啊,行,成交了,但是你别告诉鲍勃,他最贪财了。” 赵林夕与老杰克的这笔生意做的越来越大。 黑皮侥幸逃脱警局,开着那辆破旧的汽车一路横冲直撞。他很快就要坚持不住,流了不少血,体内的能量逐渐流失,他的身体越发沉重,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可能快要流血而亡了。 他需要找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好好包扎一下伤口。从警局逃出前,他用衣服勒紧了伤口附近,可是并没有包扎,跳下楼又摔了两下,伤口又流出不少血。 现在,他要么找到一名医生,要么自己处理伤口。这种子弹造成的贯穿伤,如果处理不好,他很容易就变成个残废,他可不想这么早就退休。 将车开到一处桥洞下,他又拨通了那熟悉的电话。 诺诺刚刚睡着没一会,手机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我受伤了,派人来接应我,我在布法大桥底下。” 诺诺这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清醒:“黑皮?等着,我找人过去。” 尽管这辆破车在桥洞下被遮挡了不少风,可它的空调是坏的,车内像个冷藏室,黑皮就快要被冻僵了。 停了车,他将外衣脱下,扎紧在伤口附近,又从贴身的衬衫上撕下几条布,将伤口简易包扎。他的血流量变少了很多,但他又冷,又饿,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即将虚脱, 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他被人从车里捞了出去,他想挣扎,却一点都用不上力,他感觉到有人架着他的胳膊将他带离了那冰窖般的汽车。 最后的感知就是:温暖。 第十二日,凌晨六点半。 凯文警司顶着两个黑眼圈,面色阴沉出现在警局。 技术部一半的人都到了,除了几个离开本地,暂时回不来的人。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守着都能被他闯进来,这都成他自己的家了,来去自如?” 卢克将黑皮从后窗跳下后逃跑的视频给他看了一遍。 “值守人员确定昨晚车库后门是锁好的,从监控里也能看出来,仅用三秒,他就打开了门,他一定有门禁卡。” “嫌犯进了车库不到一分钟,从死角开了辆车出来,不会有人那么快就能偷一辆车的,而且那辆车的型号很明显不能靠老把式发动,只能用车钥匙。” “这一切不可能都这么巧合。” 凯文警司静静听着他的分析,点点头。这样分析下来,确实很有道理。 “监控显示,嫌犯是从正门进入警局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哄骗了看守电梯的人,他直接上了四楼,上去之后他却是去了卫生间。” 卢克的手指随着监控内容的变化不断挥动着。 “他进入卫生间三分钟,亨特就进去了,之后,他们都没有再从那里出来。” “亨特呢?”凯文警司焦急询问出声。 “亨特很好,他只是被打晕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怀疑他?” “不排除这些都是他在做戏的可能,毕竟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真实情况如何,只能由他嘴里道出。” “亨特进入卫生间二十分钟后,嫌犯从三楼卫生间出来了,那里能直接避开走廊尽头的守卫。” “他来到技术部时,门口的守卫正巧去了卫生间,没有撞见他。” “他是用密码打开大门的。” 这一些系列分析令凯文警司大惊失色,连技术部的密码都被他都知道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个家伙对我们警局的内部构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看的清他的脸吗?” “他带着我们的帽子,压得太低,看不清。但我怀疑他就是第一次出现在东区医院的那名杀手。” “昨天中午抢走警服和枪支的一定也是他。” “这里谁最有嫌疑?”凯文警司接过卢克递来的报告,快速翻阅。 警局出了内鬼,这件案子牵扯的越来越多了。 第四十五章重要联系人 “亨特的嫌疑最大,嫌犯开的车以及打开车库后门的门禁卡都是他的。但是,看守电梯的两个小家伙也有可能。以及技术部大门的看守员,嫌犯进入时,他一直不在岗位。” “技术部那两台电脑还能恢复吗?” “正在抢修,恢复的可能性很低。但是我们捡到了嫌犯的手机。一起去看看吗?” 凯文警司跟着卢克来到技术部,正巧,手机内的东西都查的差不多了。 “查到什么了?” “这张卡是他昨天才买的,只给两个人打过电话。其中一个是咱们警局的人,短信只给他一个人发过。” 卢克看了一眼凯文警司,见他面色越发阴沉。 “内鬼是谁?”这句话几乎是从凯文警司的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 “还没查出来,是个非挂名手机卡。而且已经关机了。” “嫌犯从后窗逃脱时和内鬼联络过,短信内容表明内鬼当时就在警局内。” “查一下监控,看看当时警局内在岗人员都在做什么?” 亨特自从装昏迷开始,就已经将手机关机。他一直藏在卫生间里。不知道黑皮是否安全逃脱,所以他还是要保持谨慎,以防身份泄露。 他被发现时确实不是清醒状态,当然,他只是睡着了。那时,他是真的头疼欲裂,不仅是头疼,浑身都疼,所以在旁观者的眼中,他演的像模像样。 他只说自己来上厕所,刚一进来就被打晕了,随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亨特陈述这一切时,卢克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没有发现明显的端倪,因为亨特能陈述的内容太少了。从监控中看起来也确实如亨特所说。 如果亨特进入厕所后被嫌犯打晕,嫌犯又从他身上偷走车钥匙和门禁卡,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但不能排除这些都是亨特和嫌犯一同做下的戏。 看守电梯的两名警员正被分别审理,他们的证词没有问题,当时他们只是被嫌犯忽悠了。 嫌犯身高175cm-180cm之间,体态匀称,只有下巴露出来过,微尖,他的声音也很普通。 卢克翻起手中的资料: 他在东区医院第一次见到杀手时,那名杀手就是这样的身材和脸型。 昨天,两名警员在医院受袭时,只看见过那名杀手的眼睛,经他们形容,嫌犯的眼神时而阴狠时而温和,昨晚。 嫌犯所穿的衣服就是从他们身上打劫的警服,可以确定,他就是第二次出现在东区医院的杀手,但是,是否是第一次出现的杀手还待确定。 嫌犯进电梯时通电话这一行为很可疑,不管他是随口乱编的还是真的在与某人通电话,从内容来看,他一定从内鬼那里得知了警局的办案进程。 能得到技术部大门的密码,这名内鬼的权限可不是普通警员,要么就是技术部内部人员,要么就是和技术部有对接工作的人员。 内鬼如果是那名看守技术部大门的警员,就可以解释嫌犯为什么能知晓密码,但是,这么做未免太明显了,他不信内鬼会这么没脑子。 “你们继续追查,一定要尽快将嫌犯抓获,卢克,这件案子你继续跟进。”说完,凯文警司回到办公室,两名牺牲警员的后续安抚工作还等着他来做呢。 现在的卢克最是焦头烂额,那名杀手为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卢克,沿街监控调出来了。” “嫌犯最后消失在布法大桥附近,那里有片红枫林,监控被挡住了。” “去布法大桥和红枫林附近寻找嫌犯下落。” 三名警员收到命令后立刻行动。 卢克又去法医室催促了一遍血液检测,便拿着一大叠文件在各个部门间穿梭。 感恩节这一天,71分局的人一大半都回来加班了,他们大部分都是自愿的,毕竟,警局都能被人当菜市场一样随意进出搞破坏,更何况,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也被杀害,他们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怒怨。 安东尼收到警局来电,得知了夜间警局发生的惨烈案件,碍于不便离开,只能由来电同事帮他向卢克传达Lee的状况。 安东尼全权负责东区医院和Lee家的区域,现在,他已经抽不开身了。 Lee睁开眼时,看见床前正站着一名警察。 恐惧感袭来,他下意识的缩小了瞳孔, “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安东尼着急的询问着。 Lee没有回答,他对眼前的人和物很陌生,又看见警察身边还站着一名护士。这里似乎是医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在医院?警察为什么也在?他心里只有这些大大的问号。 警察的问话没有将他从疑问中拉出来,反而令她更看不清现状。 护士看到病人茫然又微微着急的模样,便开口劝解安东尼:“别着急,他刚醒来,给他点时间,他头部受伤,记忆力容易出现问题,别逼他,太过紧张不利于他的恢复。” “你别着急,你慢慢想,我就在门口守着,不用担心,你现在很安全。”说完,安东尼离开了病房。 护士说的对,Lee现在确实需要时间恢复,他们不能逼得太紧。 赵林夕近乎一夜未睡,离天亮一个小时前,她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老杰克已经将两个账号破解,现在,赵林夕已经得到了三个与萨姆案情相关的幕后人信息: 诺诺:萨姆的女网友,她对萨姆的背景了如指掌,且一直和杀手联络。 账号“太阳阴影”:诺诺关注的一个男人,他的头像和名字与诺诺的太阳纹身有很大关联。诺诺从来不和他日常聊天,但是两人关系似乎很亲昵。因为诺诺每天晚上都有给他留言“晚安”两个字 随机数字账号:诺诺的重要联系人,两人至少是情人关系。他有可能就是雇用杀手的幕后老板。他只关注了两个人,一个是诺诺,一个是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这是赵林夕第二次见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在萨姆的深刻回忆里,第二次则在诺诺的情夫联络人里。 这个维罗妮卡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她也是那人的情人?还是只是重名。 赵林夕点开维罗妮卡的账号,系统显示对方已经两个月没有登录过了,五个月前,她发过一张合照,上面是她和一个男人在拥吻的侧脸照。 这张照片里的人尽管各自只露出侧脸,可她还是从脑海的记忆中认出,这个维罗妮卡就是萨姆记忆中的同一人。 侧脸男人她很面熟,而且她冥冥之中觉得这个人是她特别熟悉的人,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维罗妮卡曾经和萨姆有过一段感情,以他的记忆来看,他们的感情很好。 但是,她找不到这两人结束关系的记忆,似乎是在最美好的状态里突然就失去了联络,最后一次联络似乎是两个月之前。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侧脸男人一定和萨姆的案件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很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的一员。而找到这个侧脸男人的途径恐怕不是从诺诺那里入手,就是从维罗妮卡这里入手。 也不知道维罗妮卡现在怎么样了,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萨姆似乎有去维罗妮卡工作的地方找过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杰克的工作可能要做个没完了。 赵林夕想去东区医院看看Lee,可是,她又放不下电脑中监视诺诺账号的进程。 “老杰克,跟你商量个事呗?”赵林夕用力拍了下老杰克的肩膀。 一夜的战友情谊让她找到了和老杰克交流最有效的方式,在老杰克沉迷于工作时,大力的肢体触碰可以将他拉回现实。 “啊!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动手。你又要干嘛?”老杰克斜视着赵林夕,一只手不断揉捏着肩膀。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维罗妮卡的号也黑掉。而且能不能白天帮我监视诺诺的账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离开。” “又加活?你给我的活都快排到明年了。” “你这么做下去,肯定速度更快了,别告诉我你还没练好,你不会那么没用吧?” “能不能爱护爱护老人家,你这是要把我累死。” 老杰克虽然嘴里不情愿,可他还是接受了。 赵林夕开上她的小破车,从手机找出导航,一路向东区医院行驶。 她又路过了那个路口,那个很可能是托马斯车祸地点的路口,她突然想到自己捡到的那块碎积木。 有机会的话,她想把它交出去,给凯瑟琳也好,给警方也好,她不希望那个小男孩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 Lee又睡着了,他现在很虚弱,头上的伤也未恢复,时常嗜睡。 安东尼一直耐着性子等在门口,只要Lee醒过来,早晚都能开口,他不能急于一时。 赵林夕在护士站打听一圈也没人回答她,甚至被人用看贼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就算她此时邋里邋遢看起来确实不像正经人,也不用这样防备吧? 现在,她可一点不怕有人认出她就是萨姆,她对自己的伪装手法还是很满意的。 她不知道的是,Lee现在可是这一层的重点保护对象,但凡有人跟他有任何牵扯,都会成为重点观察对象。 几名护士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拉着赵林夕开始攀谈起来,另一个偷偷离开了护士站。 第四十六章成功碰面 护士们一直避过赵林夕的询问,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这让她感觉不太对劲儿。 果然,就在她想找个借口离开护士站时,身后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是Lee的什么人。”这话音字正腔圆,赵林夕想遗忘也忘不掉,是安东尼,那名警察。 赵林夕在犹豫是否假作自然地转身,可他毕竟和自己面对面相视而言过,她没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自己的伪装能有效果,毕竟,此刻他们又在近距离接触。 “我是Lee的老朋友,金刚。”赵林夕故意将声音压低,缓缓转过身。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安东尼果然有所察觉,毕竟他是一名警察,眼光还是比较毒辣的,只是,他一时未能记起曾经的相遇,因为赵林夕的刻意扮丑做的太足了。 “也许吧,我做生意,经常天南地北的四处跑动,经常有人觉得见过我。” “警官,Lee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见他。” “稍等,我要先问问他,他最近的处境比较危险,不得不小心行事。” 安东尼回身离开前,又特意在赵林夕的身上打量了一眼。 赵林夕袖中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一些,她现在说谎的功夫恐怕无人能比。 在被问到身份时,她下意识地就想到自己要冒充的人是谁:“金刚。” 她相信,只要Lee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不敢拒绝自己的探访。而且,他也不会太过害怕,跟杀手相比,债主的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赵林夕跟在安东尼的身后,她特意将脖子前伸,微弓背脊,做出体态不佳的模样。 只要安东尼能看见她的脸时,她就故意高频率的眨眼,做出一副猥琐怂人的气质。 这一方法极为有效,安东尼越来越觉得那熟悉感在远去,甚至怀疑真的如这个金刚所说,两个人只是在某一天在人群中碰到过,所以才产生熟悉感。 病房内,Lee斜靠在竖起的枕头上,一只胳膊搭在床边,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垂在肚子上。他正闭着眼晒太阳,他这个位置,阳光只在每天上午持续两个小时。 “Lee,我来了。” Lee的眼皮皱紧又睁开,他的脖子不由自主的往起抬,这声音不对,完全不是金刚的,但是又有丝丝熟悉感。 “Lee,你怎么样,是我啊,金刚,你不记得了吗?”赵林夕一进门就开始表现出朋友间的熟络。 她边说边向Lee的床边走去,背对安东尼,冲着Lee挤了挤眼睛,说完话后,她还用嘴型无声的说了个“萨姆”。 Lee果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人声音耳熟,脸也有些熟悉,竟然是萨姆。 安东尼从Lee的脸上看见了一抹明晃晃的色彩,想必,这个金刚是他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他就像死尸复活,身上突然就有了生命的活力。 赵林夕已经来到了Lee的手边,坐在床沿上又对着Lee挤了一下眼睛,同时,嘴还向安东尼的方向撇了一下。 “安东尼警官,他是我的好朋友金刚,不会有危险的,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吧。” “那好,有事的话叫我,我就在门口守着。”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警告赵林夕,还是在安抚Lee。 “太好了萨姆,我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他们虽只相识一天,但在Lee的内心深处,丝丝亲情感已经生根发芽,想拔也拔不掉了。 “是啊,Lee,你没事,我很开心” “你快点康复,我租了个大房子,等你出来住我那。” “我们的时间不多,我来看看你,顺便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Lee想都不想就答应。 “你把这几样东西交给安东尼,找个机会,别让他知道是我给的。” “可我就见过你一个人,他一想就能想到。” “那,如果日后我的案子被重查,你能帮我作证吗?你放心,你是未成年,不会有事的,你也可以说是对方逼你做的,只要你能证明我的清白就行。” “我真的会没事吗?” 赵林夕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让Lee帮忙转交那几样东西,可能不太方便,现在看来,Lee是个重点保护对象,自己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你的手机是不是不在身上了?” “我不知道,我早晨才醒过来,才恢复记忆,之前什么都顾不得。” “这个你拿着,你没事打听打听我的案子,以及杀手的事情,有用的消息就发给我。”赵林夕将一部手机塞进了Lee的手里。 “好,你放心吧。” 赵林夕临走时又对他嘱咐了一遍:“别看外面有警察守着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注意点附近的动静。” 门关上了,病房内又剩下他一个人,Lee低着头看着手心,虚弱无力的手指捏了捏那部手机。 “安东尼警官,多谢你们对Lee的照顾,我过几天有时间再过来看他。” 赵林夕像模像样的与安东尼握了一下手。 她没注意到的是,安东尼与她两手相握时,故意用手指和掌心蹭了蹭她的皮肤。 赵林夕走了,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安东尼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随后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那里刚刚与这个人握手相碰过,触感很违和。 这个男人的样貌体态、气质打扮看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商贩,而且应该是常常做粗活的人。可他的手,却细滑修长,骨节圆滑,完全就是个养尊处优之人的手。 奇怪,可疑,这是安东尼现在的想法,可这个金刚看起来不像坏人,尽管他的眼睛眨个不停,看起来有些不正经 。 在提到Lee的时候,他还是能看见对方那丝丝眼神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那是真心的担忧和关心。 最起码,这个人是真的对Lee无害。 赵林夕将公寓附近的几个商店都转了个遍,而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公寓。 她要好好准备一下接下来送给警局的大礼,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71分局内的气氛很压抑,每个人都忙的团团转,追凶的进度因此突飞猛进。 “卢克,昨晚留在警局内的人员共十五名,经过监控排查,只有三名人员离开过监控区。” 技术部一名员工将整理出的资料交给了卢克。 卢克、亨特还有那个在厕所蹲了很久的守门警员,这三个人都在一定时间里离开过监控覆盖区域。 卢克当然不可能是内鬼,他当时只是去茶水间泡茶。 那名蹲厕所的警员也有一定嫌疑,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在厕所这段时间里都做过什么,毕竟厕所里是没有摄像头的。 亨特的嫌疑最大,他是维修管理员,正巧最近技术部内一些设备老化,经常出问题,他时常出入,也许是不小心看到的密码。况且,他也一直待在厕所里,处在监控盲区,也算是和嫌犯直接接触过。 卢克决定再去审问一次亨特。 亨特正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坐在那里一上午了,那冰冷的椅子始终捂不热,他时不时搓搓手,扭动扭动屁股。他从未以犯人的姿态进入过这间屋子。 “亨特,你的车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换了一辆。” “那辆被我老婆开走了,她今天回她妹妹家。”亨特想都未想,立马答道。 “你知道技术部的密码吗?” “不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告诉我呢?” “卢克你怀疑我吗?都一上午了,还不相信我?” “放松点,这是正常流程。” 亨特的回答天衣无缝,他妻子确实开着他的车去了妹妹家,没有证据直接表明亨特知道技术部的密码。 在大家的眼里,亨特是个严于律己、小心谨慎的人,在警局十五年,他从未触犯过任何警局的规定,他的工作算是后勤,也从没有机会立功,他在警局的地位一直游离在边缘。 警局的维修离不开他,可日常查案工作的内容又与他无关,可以说,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没人注意过他的具体工作权限,甚至没人注意过他昨晚为什么要留在警局加班。 “你昨晚不需要留在警局,你为什么一晚上都在。” “我老婆不在家,我只是想把手头的工作赶完,今天可以去妹妹家和她们团聚。这不是刚做完打算去个厕所再离开嘛。” 不得不说,闷声不响的亨特一直有着缜密的逻辑,做事上确实足够认真,哪怕是作为一名线人、一名警局的内鬼。他早已可以预见到的一切问题都准备好了合理的答案。。 最开始参加工作时,他也如其他人一样,想将一腔热血奉献给警局,后来,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他熬不起了,他需要钱,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梦想?那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就这样,他靠着自己的善于观察和谨慎小心,成为了警局内的一颗暗雷。这么多年,警局内多次失败的任务和久久未结的悬案,大多出自他的手笔。 他没能为警局创造多少价值,但是警局却为他带来了不少财富。你问他后悔吗?他一定说后悔,只是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这么做。 钱的诱惑无穷无尽。 第四十七章与警局合作 亨特的嘴巴守得足够严,卢克比他小了几岁,经验没有他老道,终将撬不开半分,除非卢克能找出有利的证据来指证他。他可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家伙。 第四次审问,卢克无功而返。 “卢克,有你的包裹。” 卢克是个将全部心血付诸于工作的单身汉,妻子早就和他离婚了,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和他来往的人几乎都是他的同事。 此刻,有人给他送来一个包裹,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卢克从一名同事手里接过那包裹,一个十厘米长的方形纸盒,很像圣诞节的礼盒。手感很轻,外层被胶带缠了好几圈,一丝隙缝都没留。 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重要。 “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穿棕色衣服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我看他手里还拎着不少盒子。就是个普通的快递员吧。” 卢克抱着那个盒子轻轻晃了两下,有响动,像是被包住的小物件。 他这才小心的将它打开。 内里两个纸袋,一个是浅棕色的,一种购物时普通的小号纸袋。另一个是奇怪的红色纸袋,外表油亮亮的,像是防水纸做的。盒子下面有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片。 若是往常,同事们一定好奇的围过来看他拆快递,毕竟这是个很少见的画面,但此刻,大家都忙着案子的事情,无暇顾及这些八卦之事。 果然如赵林夕所料,这名警察并不着急打开袋子,而是先摊开下面的三张纸。 第一张: 警官你好: 别管我是谁,接下来的内容对你们至关重要,纸袋里是证明我所说之话真假的证据。 萨姆案子、Lee案子还有绿衣侠案子是一件案子,你可以统称他们为“萨姆金融诈骗案。” 萨姆是无辜的,他是被诬陷的,所以他在逃,他要躲你们 ,更要躲杀手,不止一波杀手要杀他,这都出自那幕后之人的手笔。 只有萨姆死了,这个案子才能定死。我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也不知道那金融诈骗案的始末,总之,萨姆是无辜之人,如果你是一名正直的警察,请帮萨姆证明清白。 (证据都在红色纸袋里,务必保存好,因为我不清楚警方内部是否有人和那幕后黑手串通一气。) 第二张: 直指萨姆金融诈骗的诸多证据都是幕后之人找黑客做的假证。那名黑客就是Lee,他是被他们逼迫的,他手中有证据,而后,他们又派了杀手来封他的口,就有了Lee的这件案子。 他现在处境危险,请保护好他。 目前出现过的杀手有三名: 在你们警方第一次去捉萨姆时,他差点被一名狙击手爆头,这是第一名杀手。 第二名杀手外号可能叫毒蛇,喜欢扎着一个小马尾辫,皮肤黝黑,身材中等,大约175cm的身高,他一直在追杀萨姆。 他要抢走Lee手里的证据,于是他差点杀了Lee;西郊威尔士西街路28号的Ella也是被他炸死的:绿衣侠案件的房子也是他的,那些走私的枪支都是他的。 第三名杀手就是那个“绿衣侠”,他拿到了Lee的手机,那手机可能即将被交给幕后主使者。他的任务很可能是得到Lee手中的证据,并将他们都除掉。 幕后之人与文克舞蹈中心的员工“维罗妮卡”是情人关系。 第三张: 棕色纸袋里是一个积木,是在东区兰湖大桥附近的街道上捡到的,也许对托马斯失踪的案子有帮助。 看完这些,卢克深深皱起眉头,往手上套了一双手套。 这一次,纸上的字迹不是手写,而是打印出来的。不排除此人就是萨姆本人的可能性。 他又打开那两个纸袋,棕色的里面只有一个被塑料袋包起来的碎积木,他没有拆开。这种案发现场的重要证物一会送去法医科比较好, 红色纸袋里是一枚墨蓝色的U盘, 卢克来到技术部,和技术部同事一起查看U盘上的内容,里面东西不少:两段音频、一段录像、还有五张图片、一个文档。 将这些资料一一打开,卢克越看越是心惊,信上所说的果然没错。这都是些强有力的证据,一旦呈上法庭,可能直接改变萨姆诈骗案的审判结果。 原来,Lee被追杀都是因为这些证据,看样子,萨姆真的有可能是无辜的。 案情有了很大进展,可他依旧愁眉不展。 如果这三件案子真的都是一件案子,那么警局的内鬼也许不止他们71分局的这一名,毕竟,萨姆的案子已经莫名其妙的被转调到总部了。 也许,合并萨姆案子与Lee案子的申请频频遭受上层的拒绝,就是因为那名隐藏更深的内鬼做的手脚。 这些证据,他不知道是否该向上面呈交。不仅是担心案件合并继续被拒绝,他更担心那幕后之人会知晓警局内一切进展,进而使出更可怕的手段。 到那时,恐怕连他的安危都要受到威胁。 赵林夕从警局离开后就赶忙跑到街道尽头,她的心脏狂跳不休。 只是进到大厅服务台,送个包裹而已,她都快要抖僵了,不明白萨姆为什么这么怕警察,他不是无辜的吗,为什么反而像是个真正的犯人。 她本打算将包裹送到安东尼那里,但在她准备妥当,即将离开之时,她收到了Lee的短信。 从Lee的口中得知,Lee的案子负责人不止安东尼一个人,主要是一名叫卢克的警探,他才是负责整件案子的第一人。 在安东尼的口中,那名警探是个最正义的工作狂,手底下的案子不查个底朝天,他都不肯给自己休假,那是个为了查明案子可以舍弃一切的人。 和安东尼碰面两次,她也觉得安东尼确实不像经验老道之人,不论是说话办事还是外表,看起来都是个年轻警员。 如果自己将这些证据都交给安东尼,说不定会耽误很多时间。 最终,她决定将包裹寄去警局,收货人就是卢克。 这一步走对了,卢克一直隐约感觉这三件案子的互通关联,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这名神秘寄件人给了他大把的线索。 信中说第三名杀手“绿衣侠”已经拿到了Lee的手机,也就是说,他的推测没有错,绿衣侠果然和这几次出现的杀手都是同一人。 那么,现在已经是四个案子同为一个案子了,包括昨晚警员被杀的案子。 凯文警司桌案前摆着大堆的文件,他的左手正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对着电话不断说着什么,右手快速翻阅文件。 卢克直接闯进来,连门都顾不上敲。 “凯文,凯文,出大事了。” 凯文警司瞪了他一眼,又对电话说了几句,这才挂掉电话。 “又出什么事了?你一跟我说话,全是噩耗。” 卢克将包裹的事情全盘托出,他百分百信任凯文警司,十年的交情,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这件案子太复杂了,如果不把萨姆的案子要过来,我们警局岂不是白白牺牲两个兄弟?” 凯文警司也认识到这件案子的重要性,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瞻前顾后了,继续拖下去的话,难道要等着那幕后黑手和杀手们将他们71分局夷为平地不成?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先是向上级打了个电话,随后,他又和卢克一起在电脑上写起了申请报告,他们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凯文警司想好了,如果这次申请还被上级拒绝,他就要放大招。 如今,他可不怕那么多了,这件案子弄得这么大,媒体们每天都在外面守着,他不信总部能毫不顾忌舆论,彻底将案子卡死。 现在,已经不是区区一个金融诈骗案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而是关乎他们警局的颜面、每个警员的尊严。他们不能白白牺牲。 不只是为无辜的萨姆讨一个公道,更是为他们71分局乃至世间所有警察寻求一个真理,警界训语:“公正严明”到底是不是真的? 人脉是最重要的,不论是你有意发展,还是无意的,只要他们借给你一丝力量,你的人生就有可能翻天覆地。 赵林夕向警局迈的这一小步,迈的精妙无比。 她不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角色,幕后之人掩藏再深,她也不信那人能抵得过小角色的抵死拼杀。 能交的她都交给了卢克,现在,就看警方能为她、为萨姆做到何种地步了。 她有种直觉,即便卢克发觉她就是萨姆,也不会立马来抓她。 她送给警方的大礼,一定已经成为了警方的大热点,她都能想象到他们的反应,他们的表情一定惊异到扭曲变形。 以卢克的头脑,应该不会以抓捕萨姆归案作为重要任务,此刻,萨姆这个人,在整个系列案件中的排名,可能已经是重要程度最低的一位了。 接下来,她即将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她要做两手准备。就像她说的,她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否已买通警局内的高层,她不能完全信任警方。 她已和鲍勃的侄子小鲍勃约好了,也就是那名高个子少年。她出了一千块雇他干活,目的地是西郊威尔士西街路,那里会有个重要的人等着他们。 谈妥了那一位,她的谋划才算开启真正的第一步。 第四十八章诸多进展 坐在副驾驶的高个子少年,又开启了他大嘴巴的闸门,没完没了的对着赵林夕说着些她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赵林夕被吵得没办法,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按钮。 远离城市的街道,马路逐渐变得宽阔,道路两旁满是枯黄杂草。 车内的摇滚音乐震天响,他们行驶了半个小时都没见过其他车辆或行人,索性将车速提高。 高个子少年不再胡乱说话,他正随着音乐节奏不断掂着头。 这种自在的日子,她从未在萨姆的世界里体验过。远离城市的喧嚣,尽管只是一头扎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公路上,她依旧觉得轻松愉快。 即将到达目的地,赵林夕将车停在路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交给了高个子少年。 “拿好了,里面东西别丢出来,一定要亲自放到他手里,记住了吗?” “知道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高个子少年边保证着,边斜睨着纸袋的封口处。 “别打它的主意,你就算打开看,也看不懂,好好送过去就是了。” “你每天都在搞些什么?你总是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是个特工吧?” 这句话把赵林夕逗笑了,她早就觉的萨姆这身体是个做特工的苗子,现在,脑子由她支配,萨姆恐怕更适合做个特工了。 “你猜不到的,但是我谢谢你这么夸我。” “如果他问你我是谁,你就说不知道,就说我花钱雇的你。” “我实话实说不就好,反正我确实对你一无所知。” 高个子怀里揣着纸袋,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那间房子。 一个瘦高的黑发男人正手持机器在院子里锄杂草,耳朵上戴着个大大的头戴式耳机,时不时停下手里的工作跟随耳机里的音乐扭动几下,嘴里也不停地哼着歌。 高个子少年站在门前,仔细看了两眼门牌名号,确定没有找错地方。 “先生!先生!”他加大嗓门,同时剧烈挥舞着一只胳膊。 那男人终于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的小孩。 “请问您是欧文先生吗?” “我是,你是谁?”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你看了之后绝对不后悔的。” 欧文收下了纸袋,还热情地邀请高个子少年进房子喝一杯。 “不用了,我还要赶紧走,你一定要好好看看纸袋里的东西,很重要的。” 欧文丢下手里的工具,回到屋内。他完全猜不到袋子里的东西能有多重要。 赵林夕停车的位置比较偏,手机信号不好,根本不能上网,她只好不断拧动收银机按钮,转换频道,企图听到些有意思的无线广播。 高个子少年回到了车上,搓着手。屁股一落下,他的大脑袋就像上了发条,又开始随着音乐的节拍摆动起来。 “OK,都办好了。” 高个子少年数着赵林夕扔过来的钞票,嘴里哼着歌,快活无比。 欧文看完纸袋里的信,呆呆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一年前,他因为喝多酒耽误了一个重要的新闻发布会,被大幅度降职,从那以后,他一撅不振。 起初,他也曾愤懑不甘,花了很多心思讨好领导,疯狂的寻找好的新闻内容,但是,能帮助他的人脉被领导切断了,他再也没能东山再起。 他开始学着接受现实,每天的工作半天就结束。 从前他是公众视野前的红人,现在,他只能躲在兔子人玩偶服内,做些浮夸的动作,甚至一句话都不能说。 他的干劲儿全部被压灭,从此,他成了一个收入仅够温饱的闲人。 好在他之前有在萨姆那里做过些小投资,每年都有一小笔收益,也足够他平时的消遣和娱乐。他不再整天东奔西跑参加高端社交活动,而是出入各个小酒吧和个人party。 他现在就是个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的年轻人。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过完一生了,不会再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养养花,除除草,听听歌,喝点小酒,日子倒也是自在的。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那意气风发的日子,可这纸袋的东西让他的内心窜起来一只小火苗,他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雄狮,这一天,有个人帮他把牢笼打开了。 迈出去还是继续缩在笼子里,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 他的手有些颤抖,第二次拿起那张纸。 他觉得这个纸袋的主人就是萨姆。纸袋里的的东西,足以让欧文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返程的车里,赵林夕竟也不知不觉的学着高个子少年,两个人都在胡乱哼着小曲儿。 赵林夕心情极好,萨姆以前和欧文一起吃饭喝酒,经常听他酒后哭诉自己心内的不甘,别看欧文表现得很轻松,总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但他只有在酒后才敢吐露真言。 赵林夕知道这个欧文只是苦于没有机遇,一旦给他一个足够劲爆的新闻,他就能快速崛起。 欧文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这恐怕是他唯一的机会。 下午或者明天,萨姆案子的真相恐怕就要被新闻媒体炒上头条。 就看那幕后之人会的脸色会如何好看。 71分局内,卢克刚刚拿到法医科的报告,就接到了安东尼的电话。 “Lee愿意开口了。” Lee交代了自己在萨姆案件中扮演的角色,他没有提那笔佣金的事情,只是说有个大老板找到自己,让自己在萨姆的银行流水和监控视频上做手脚。后来,大老板得知他手里偷偷留了证据,便一直派人追杀他。 Lee所言和信中所说没有出入,Lee果然是个关键的证人。 “你知道那个老板的名字吗?” “不知道,每次见面他都坐在一个屏风后面。但我知道他一个属下叫什么名字,那个杀手管他叫。” Lee闭着眼睛皱着眉想了一会才说出那个名字。 “杰瑞,他叫杰瑞。” “我捡过一瓶药,是从那个老板身上掉落的。” 卢克听到“药”,才想起来,那红纸袋里确实有一片药,被一截透明胶带包裹着。 手腕的手表,指针停在四点。快四个小时了,法医科应该快有结果了。 “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先说那片药吧,是埃克塞德林,很常见的止痛片,治偏头痛很有效。” 也就是说,幕后老板很有可能患有偏头痛,甚至已经严重到需要随身携带,一痛就能服用的地步。 “血液检测呢?” “这个可是有趣了,你知道那枚积木上的血迹是谁的吗?” “98%的可能性和昨晚入侵警局的嫌犯是同一人。” “当然那积木上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托马斯的。” “你的意思是说,托马斯车祸的肇事司机就是昨晚的杀手?” 为什么与托马斯也有关?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 法医说的没错,果真有趣,能将线索串在一起的案子又多了一个。 “不仅如此,你那包裹上的指纹确实是萨姆的。” 预料之内,能知道这么多真相的人,除了那幕后之人也就只有萨姆一个人了。 现在,需要抓紧安排对Lee录口供了。 凯文警司的苦瓜脸已经维持了六天,此刻,卢克站在他面前,都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也不知是在发愁还是气的。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们不会又被拒绝了吧?” “我看那个萨姆说的没错,上面恐怕真的被收买了,刚刚有个老朋友给我打电话,叫我别再管萨姆的案子了,还警告我要小心。” “卢克,去找记者吧,只能靠他们把事情捅大,不然就凭我们,可搞不过背后的人。” 这是卢克第一次玩阴的,以前他最厌烦的记者们,此刻在他的眼里就像救命稻草。 凯文警司说的没错,他们只能将案子的真相捅出去,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而不是一直在正常程序里被那些幕后黑手牵着鼻子走。 他们的力量远远抵不过媒体舆论。 这件事只能由卢克出马,他是对整个系列案件了解最清楚的人。 赵林夕刚刚回到老杰克的家里,她今天在外面晃悠了一天,也不知道诺诺的账号被监视的如何了,希望老杰克不要忙到太入神,完全忽视诺诺的动向。 赵林夕在老杰克身后站了足足五分钟,他也没有发现赵林夕的存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林夕这才被注意到。 “你回来了啊,我这边又有大进展了。那两个非挂名的手机号,我帮你查到了不少好东西,你要不要考虑再给我加点钱?” 赵林夕得知小辫子的联系人有了下落,眼睛一亮,放在老杰克肩头的手压紧了些。 “先说说你的发现,钱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有很多任务没完成呢。” 老杰克如法炮制,费了很大力气,攻破了运营商AT&I的服务器后台数据系统,终于,他找出了那两个通话人的相关信息。 两个手机号尾号分别为39和40,它们的开通时间都在10月27日,加之尾号相连,很明显他们是同一时间办理的。 但手机卡的使用者不是同一个人。“39”在开通后与小辫子通话五次,“40”只和他通话过两次。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39有三次和他通话时,40正在给39打电话,于是,每次都不能接通。” “每次39和他的通话时间都不超过3分钟,然而40和他通话次数虽少,每次通话时间却很长,都超过了五分钟。” 第四十九章线索的方向 赵林夕搬了把椅子坐在老杰克身旁,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她边听着老杰克的发现与分析,边快速在本子上将重点记下来。 也就是说,这两个号码很有可能都是幕后人,她赶忙将本子翻到前一页,上面记着的是监视诺诺的内容。 她有理由怀疑这两个号码中有一个就是诺诺,另一个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被她称为“亲爱的“的情人。 “可以定位两个手机号现在的位置吗?” “那两个手机号很久不用了,除非他们重新用它打电话,我才能试试定位。我可不敢保证能有结果。” “我给他们打电话试试。” 说着,赵林夕拿出手机,按完最后一个号码,她的手顿住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使用的号码可不能随便暴露。 老杰克站起身从复杂的线路里将小辫子的手机取下,递给了赵林夕。 她将两个号码都试了一遍,全部显示无法接通,可能对方已将手机卡取出。 她想试着推测出“39”和“40”哪个更有可能是诺诺的号码,也许可以试试排除法,将不是诺诺的号码先排除掉。 她突然想到Ella家被炸那晚,她在小辫子身后看见他接了个电话,随后,他去了一家俱乐部,与里面的人碰面。 那天的日期是11月21日。 翻看小辫子的通话记录,找到那个日期和时间,大约夜里十一点多,通话手机号正是“39”。那晚,在俱乐部和小辫子接头的人是手机号“39”。 也许,她可以按照通话时间来分析,说着,她又开始在本子上不停的写了起来。 她以萨姆被追杀的第一天为起点,按照时间线,将小辫子手机的通话记录全部记下。十几个未保存的手机号,她从中挑出了四个可疑的号码。 之前,她忽略了杰瑞的手机号,现在,她决定将他的手机号也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老杰克,再给你加个活吧。” 老杰克斜睨赵林夕一眼,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自己都快成了她的员工,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往他头上砸,这让他回忆起刚刚入行时的第一家公司,那时他的工作状态就是如此。 “帮我再调出这个手机号在十五天内所有的通话记录。”赵林夕指着手机屏幕上杰瑞的号码。 “那我现在先把手头的活都放下,先调他的通话记录吗?” “是的。你把其他已经有结果的东西先交给我,然后再开始做这个。” 老杰克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这样就可以同时将所有待完成的任务做好,这个雇主一会一个想法,一会一个方向,都快把他绕晕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只在早晨睡了三个小时,午饭也没吃,饿着肚子一直在加班,这种工作状态已经不是他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可以承受。 他可比不上这个年轻人,永远精神亢奋,赵林夕羡慕少年们的活力,而老杰克却时常羡慕赵林夕这种三十出头之人的年轻体力。 他们两个的睡眠时间相差无几,但五十上下的老杰克却早就快撑不住了,他必须得到充足的休息。 “老板,先让我休息两个小时可好?” 赵林夕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称呼。 “叫我大卫吧。”这个名字屡用不爽,她实在无心去想些别的名字,这个名字,她打算一用到底。 如今这个时代,似乎足不出户就可以调查到所有东西。就如现在,她找到一名退休的老黑客,就可以获取大量线索,虽然进度不是很快。 等Lee出院了,让他和老杰克一起干活,就不信找不出那幕后之人。 总被赵林夕思念的Lee,正在医院里舒舒服服的疗养身体,这种惬意和缓的日子,令他都快忘了以前自己那疯狂兼职做苦力的时光,跟此刻相比,自己那时一点都不像在活着。 如果Lee知道此次住院和手术的花费已经累计到何种地步,他就不会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么舒适自在了,他只会立马收拾东西回家去,一分一秒都不敢再呆在医院里。 大部分时间,病房里只有他一人,每天早中晚警察会从门外进到屋里看看他,有时候他们会聊一会,有时候他们只是例行检查。 Lee伸脑袋向门口看了看,见那两名警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这才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赵林夕恨不得自己能左右手同时写字,这样,她就能大脑和笔同步运转,现在,她的脑中总会跳出些找到线索的灵感,只是下手的速度已经到达极限。 Lee的短信发过来时,她正忙得团团转,一会要点击鼠标,从电脑中不断找出自己想要的内容,一会还要“拍醒”老杰克,询问些更具体的东西。 “Lee,雇佣你的老板每次都怎么和你联系?” “每次都是他的手下联系我,有一次是小辫子杀手。他没有直接联系过我。” 看样子,只有小辫子与那位老板单独联络过,怪不得Lee有说过小辫子对那个老板很熟悉,难不成她只能去找小辫子吗? 且不说小辫子再也没出现过,就算找到他,若是他打死不松口,自己也毫无办法。 “那个老板的样貌你还记得吗?” “我没见过他的真容,他每次都躲在屏风后面。” “你把你能想到任何可以查找他身份的线索都告诉我。” 这条短信发出后,过了半个小时,她才收到Lee的回复。 “那个药瓶,你还记得吗?里面的药一定是他吃的。” “除了这一点,还有别的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Lee很为难,又等了十分钟,他才回复。 “我记得那家俱乐部走廊有摄像头,如果我在的话,我可以帮你黑进去。” 对,摄像头,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可以让老杰克入侵那家俱乐部的摄像头,她就可以看到那幕后老板的真面目了。 老杰克手中的活又被暂停,他都快忘了前面那些做到一半的内容都是什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总打断我,这样会损坏我的大脑细胞的。” “老杰克,这个真的很重要,这个优先级排在第一位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赵林夕抓着老杰克的袖子央求着他,她的眼里不断闪着光亮,也不知是反射了窗外的阳光,还是他看错了。 赵林夕的眼神令老杰克想到自己的初恋,那时。她也是这样撒着娇,恳求自己陪她一起去看电影,两个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老杰克竟然有一丝的错觉,面前这个人是个女孩,而且是个年轻女孩。 这一想法一出现在老杰克的脑海里,就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同性恋,已经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不要去玩年轻人的游戏了。 老杰克没有猜错,萨姆此刻的灵魂可不就是个年轻女孩? 有时候,赵林夕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全情投入在萨姆这个大男人的角色里,甚至连上厕所的尴尬也都被她忽略掉。 “那家俱乐部叫什么名字?”老杰克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的问着。 “暗夜潮汐。” “什么?你还真是年轻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你这次真的要给我加钱了,那家俱乐部的后台强大到你无法想象,你让我去黑他们的监控,弄不好咱俩都得死啊。” “你让我加钱,说明你有把握黑进去是不是?”赵林夕阴恻恻的笑了。 现在,她手里的那些钱,都在萨姆的世界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一点都不怕浪费,只是要将钱都用在正经之处。 也许,在她帮萨姆沉冤昭雪后的最后时间里,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大花一笔,自己帮了萨姆这一个大忙,他应该不会责怪自己的吧。 赵林夕已经在无限憧憬未来了,老杰克虽然年纪大些,但是做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帮她找到了不少线索。 她相信,这次的故事,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 老杰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雇主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吧,自己只要拿到钱就好了,他有些庆幸自己手里电脑不少,尚且够用。 老杰克从库房搬出一只大箱子,一只还未开封过的纸箱。 这是他上周新买的一套台式电脑,一直没顾上拆封,现在,他这两台电脑已经不够用了。 赵林夕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小药瓶,盯着上面空白的包装纸看了一遍,第一次从Lee那里找到这个药瓶时,她就试图从上面看出端倪,但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警方应该可以查到,所以她给卢克送去了一枚药片。 拆箱的老杰克被裁纸刀划破了手指,鲜血滴答流出。 赵林夕看见他手指上的血珠,突然想起些事情。 此刻,她的手指正捏在瓶身上,将药瓶举向夕阳的余光,在那透明的瓶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刚刚捏着时印上的指纹。 指纹?她赶忙将那药瓶放到桌子上不敢再碰一下。 如果药瓶上留有那位老板的指纹,警方是不是就可以帮自己找到那幕后老板? 她可能要再给卢克送一次包裹了。 第五十章红金鱼河 几名警员传回消息: 嫌犯昨夜穿过红枫林开车至布法大桥桥洞下,一直藏在里面。 只是他们去晚了,桥下只剩下一辆汽车,正是黑皮逃跑时从警局车库开走的那一辆。 技术部接到了新的任务:调取布法大桥附近所有监控,找到嫌犯从桥下逃走的时间。 在几名技术部人员的通力合作下,黑皮的下落很快就有了消息。 布法大桥地势偏僻,白日里通行的人和车辆本就不多,更何况夜里凌晨之后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一辆通体漆黑的雪佛兰沿着布法大桥驶向红枫林内,在经过大桥时,它的牌照正巧被上面的监控探头拍个正着。 如果它正常驶离红枫林边界,就不会落入警方的怀疑范围。可它竟然驶向红枫林内,并且在半小时后又从里面出来,快速从原路返回。 他们估算过,按照这辆雪佛兰当时的车速,从进入直到驶离的时间,正好足够从桥下找到嫌犯,并将其带走,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主是嫌犯黑皮的同谋。 “车主名字叫做杰瑞·琼斯。” 71分局的案情调查终于迎来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雪佛兰驶离大桥后的路线一直在附近的监控下,只是找不到它最终的落脚点,因为它最终驶向了一条小河,那附近没有监控。 “那条河的名字叫:红金鱼河。” 布法大桥附近的警员转移了阵地,他们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去往红金鱼河附近探查。 关闭警笛的警车行驶在3000多米长的红金鱼河畔,远远就看见了河岸对面的几棵松柏。他们来时差点走错路,只能从一处岔路口穿过,若是正常行驶,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在河对岸了。 “那里有个小木屋。窗户太黑了,我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一名警员举着望远镜,继续遥望木屋附近。他将窗户打开一半,将头伸了出去,想要将河对面的情况看的更清楚。 突然,趴在他身旁的德牧支起身子,用力抬起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随后,它开始急促的吠叫。 “有新发现了了!”那名警员将头缩回,摸了摸德牧的头,副驾驶的警员也回过头,对德牧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他们的警犬已经告诉他们,那间木屋有问题。 岸边的小路变得崎岖不平,枯黄的杂草越来越高,就在那杂草的高度即将遮住他们的视线时,他们终于开到了河岸尽头。 只要拐过这个弯路,他们就离成功更进一步。 来到河对岸,道路变得相对平坦,只是没有路径,他们只能一路轧倒大片的杂草,这一条路似乎从未有人踏入,这也表示着那间木屋的偏僻与隐蔽。 即将到达木屋时,德牧又开始狂叫起来,似乎那空气中的味道让他难抑兴奋。 车门被打开,德牧第一个冲到木屋门前。 它先是站在门口,冲着紧闭的木门大叫几声,又扭头看了看警员们,随后开始在地上刨坑。 它的两只前脚不住的交替,警员们靠近时,它已将地面刨出一个小浅坑,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果糖被它的爪子掀飞,砸落在警员们的脚边。 这只德牧平日里最喜欢的零食就是糖果,就像小孩一样,因为这个奇葩爱好,它差点就被淘汰。 后来,它的训练员发现,它虽然极喜爱糖果,但从来都不会为了一口吃食而耽误大事,在侦查案件时,它可以放弃自己的热爱之物,尽职尽责到一点都不像一个动物。 后来,它成为了它们警局最受欢迎的一名“同事”。 一名警员将脚边的糖果拾起。“下面一定有重要的东西。” 从车上取下工具,三个警员加一只警犬开始了挖掘工作,越往下挖,德牧的状态就越激动,后来,它挖两下就冲着坑里叫几声,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掏个痛快。 “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德牧颠儿颠儿的绕过来,用身子挡开那把铲子,仔细地在发出响声的地方轻轻刨起来,那副小心的样子活像一位老考古学家。 很快,下面的东西被挖了出来,是一个红色的变形金刚,身上粘了不少土,德牧用爪子把它推到一名警员的脚下。 几名警员惊喜地看着这个玩具,上面虽挂满泥土,可看起来像是近期才埋进去的。 将它放进袋子里,他们又开始挖掘,只是这一次,异常的小心,不难推测到,接下来,他们可能会挖到更劲爆的东西。 果然,他们挖出了一具尸体,一具丝毫没有腐烂的小孩尸体。 尸体的身上大片的血迹早已干涸,甚至有些已被冻结成冰。皮肤上黏着大量污泥黑血,从脸上已分辨不出原貌。 映着落日余晖,他的睫毛长长的伫立在眼睑上,若是上面没有血污和泥土,这会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德牧已经蹲坐在一旁,圆鼓鼓的大眼睛盯着坑边的尸体。它也像是在惋惜这个小孩的逝去,这是个和他有同样喜好的小孩。 一名警员叹了一口气,从这名小孩的穿着、死亡状态以及腐烂状态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几天前那名失踪儿童“托马斯”。 德牧又跑向了木屋门前,冲着里面吠叫几声,随后,就用爪子在门上挠了起来。 一名警员拿出手机,拨打了局里的电话,另外两名则从腰间掏出手枪,慢慢走到门边。 一个敲了敲门,另一个将头从墙边探向那扇窗户。窗户玻璃上布满灰尘,从外面只能依稀看见屋内一片晦暗,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有活人存在。 敲门声响了三次,屋内没人应答,也没有任何声音,他们不能确定房屋主人是否为嫌犯。没有搜查令,他们不能随意涉步私人房产。 德牧又对着门叫了几声,像是在催促警员们:“快打开,快打开。” 可他们不能强行闯入。 木屋中央壁炉内的火苗即将消失,温暖不再。壁炉墙边的角落蜷缩着一个人,胳膊**外露,盖在身上的毛毯上红黄交加。 他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眉毛扯着紧闭的眼皮皱着,久久不肯放松。他脚边的地板上团缩着一件黑红血衣。 门外声声狗吠,可也丝毫未将他吵醒,屋内屋外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窗边的警员试着用袖口擦了擦污脏的玻璃,微微提高了些清晰度,但只供他看见屋内那细微的火星亮光,其余事物依旧看不清。 “里面有人,最起码之前有过,炉子里还生着火。”他的声音极轻,就像害怕吵醒屋内的人。 他们需要向警局汇报情况,尽快要来搜查令,现在,他们就要守在这里,如果受伤的嫌犯就在里面,只要他们守好了,他将插翅难飞。 卢克刚刚接到出警红金鱼河区域的警员电话,同事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包裹,依旧是方形的纸盒,只是大小是之前纸盒的一半,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 卢克的潜意识里,似乎已经将萨姆从在逃通缉犯的名单里摘除,萨姆若是站在他身前,他可能都要犹豫一下要不要将他抓获。 这次,他没要求同事描述送包裹人的相貌,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种统一外包装的盒子,似乎都会是萨姆送来的线索。 赵林夕就像一个埋藏在暗处的警方线人,时不时就要向他们传递些情报, 现在,她和他们的关系异常和谐,可能是因为她幸运的碰到了一位正直的警察。 卢克怀里抱着包裹,继续听着手机另一边的报告,走向凯文警司的办公室。 有凯文在,搜查令不是难题,现在的问题是,嫌犯为何要藏尸托马斯在自家门前? 黑皮心思极为缜密,行事喜好将后路谋划好,他不得不怀疑,托马斯也和萨姆相关的案件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他没有想错,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只不过,托马斯只是其中一条看似普通却不可或缺的引路线。 若是没有他的淘气乱跑,赵林夕不会认识凯瑟琳;没有他的车祸与失踪,赵林夕也不会结实安东尼,更不会从Lee和安东尼的对话中了解到卢克这名警察,以及警方可以为她与萨姆带来的巨大帮助。 若是没有他的血腥腐烂气味,恐怕,木屋内的血腥味很难穿过木屋墙壁,警犬不会轻易从那么远的距离闻出那间木屋的不寻常之处。 是他,用死亡串联起赵林夕与警方的来往,也是他,帮助警方抓获最重要的杀手黑皮。 “你们进去吧,注意安全,不要有无畏的牺牲。”卢克传达完命令,再次打开包裹。 第二次打开萨姆送来的包裹,他已经不如第一次惊异。他之前有猜测过,如果萨姆自己也在寻找线索,那么,只要他有了进展,一定会想办法送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询问前台同事包裹的来源。一切已不需明言 他相信萨姆是个聪明人,不然,他也不会躲过警察的层层追捕,以及杀手的不断追杀。甚至,他还能在夹缝中寻找自证清白的办法。 他若想隐匿藏身点,恐怕谁都别想轻易找到他。 第五十一章幕后人现身 这个萨姆一定有掩饰真实身份的办法。 不得不说,卢克很久没遇见过这么聪明也或者好运的人,如果他来警局工作,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第二个包裹,赵林夕并未亲自出马,她只是让高个子少年将包裹放在了警局前台,包裹上写着收货人的名字:卢克。 太阳即将下山,她现在应该回到老杰克那里,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坐在暖呼呼的房子里,等着案情的进展。 她现在完全身处暗处,而那幕后之人即将浮出水面。 木屋外的警员们已做好战备,随时可以冲进去。 屋内阴暗寒凉,寂静无声,屋外的夕阳之景一派温馨静谧。 无声倒数三个数,一名警员倒退两步后冲刺上前,抬起右脚猛地踹向木门把手,这一脚震的整个房子都在颤抖,门锁微微晃动几下。 他又接连踹了几脚,紧接着,另一名警员侧身撞向门板。 一扇普通的木门终于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撞击,门大开,弹射在屋内的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角落里的人却犹如木雕,与木屋融为一体。 门被打开,屋内的光线有所增强,无人照料的壁炉终于吞尽了所有的火苗。 警员们就着傍晚最后一丝光亮,发现了壁炉旁蜷缩不动的人。他们不敢放松警惕,手中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近壁炉。 黑皮一整晚处在高度警惕的状态,被人带回自己的根据地后,立马放松身体,陷入沉睡。失血过多又加上木屋内温度较低,他早就在沉睡中昏迷过去。 一名警员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黑皮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这才放下心。他用脚轻轻踢开地上的一团血色警服,掏出手机向卢克汇报这个好消息。 木屋外,被一棵树干遮挡的墙角,一颗红棕色的人头伸出去一秒就缩了回去,门口的德牧突然扭头转向这边,它歪着脑袋一直盯着那个墙角看。 他紧紧贴在墙边,喘了两下,几乎无声的撤步后退,直撤到屋后的一棵树下。他掏出领子里的一个链子,抓着上面的铜色十字架,嘴里咕哝了几句,快速跑离木屋。 德牧又叫了起来,奈何它被拴在树边,想追也脱不开身,一名警员听到它的叫声,出来查看,却未见任何异常,拍了拍它的小脑瓜,又转身回到了木屋内。 杰瑞疯狂奔跑半个小时,钻进车里,将胳膊搭在方向盘上。 惊魂未定,他大喘着粗气。差点就要被抓了,这可是他离生死最近的一步,那只警犬若是没被拴住,恐怕,他今天就要和黑皮一起交待在这里。 发动车子,他用最快的速度驶离了那片区域,以后,他再也不想踏足这里,红金鱼河不如叫做死鱼河,这里满是晦气。 诺诺收到了杰瑞的消息,震怒的骂声差点将电话那边的人吓晕。 失败的打击一个接一个,她不能忍受自己的计划被这些傻子破坏,毒蛇失败了,黑皮也失败,“鬼楼”里难不成都是这种低级货色吗? 挂断电话,她再一次联络了“鬼楼”,鉴于任务接连失败,“鬼楼”答应了诺诺的要求。 时间每过一分,他们的时机就少一分。 黑皮被送到了医院,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周身一片柔软温暖,完全不似木屋冰冷坚硬的地板。故而,他彻底放松下来,脑海中不再存有对危险的警觉性。 警局内一片欢欣鼓舞,昨夜的杀手已落网,他们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每个人的脸上不再愁云惨淡,感恩节真是个幸运日。 萨姆送来的第二个包裹里,除了一封信和一只药瓶,还有一只U盘。这一次,U盘里的内容更加引人深思。 赵林夕将自己近期从老杰克这里查到的账号信息里挑了些重要的,放进了U盘里,她之前认为自己这样做,一定是犯罪,毕竟是通过不法手段冒犯他人的隐私信息。 但是,现在的她想通了,他只是迫于无奈利用了些非法小手段去自证清白而已,日后若对峙法庭,相信法官会对萨姆酌情处理的。 任何罪名都不及那莫须有的巨额金融诈骗严重。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卢克肩膀的枪伤早就在接二连三的惊喜下失了痛感,现在,他可是动力十足。 药瓶送去了法医科,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希望药瓶上面的指纹还能有效,只要找到那幕后老板的一枚完整指纹,他们就相当于有了第二阶段的胜利。 Lee并不知道,那名杀手现在就躺在他的楼下,一个在他昏迷时出现在他身边两次的杀手。 他感觉身体的恢复速度与日渐长,每天关在这个房间里与坐牢别无二异,再不摸摸电脑,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黑客了。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离开医院,投奔萨姆。 托马斯有下落了,他以一具尸体的身份回到了警局,这是每个人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安东尼得知这个消息,惆怅的靠在病房边的长椅上,这两天他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去看望凯瑟琳,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知她,想到凯瑟琳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以及她那生无可恋的眼神,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凯文警司似乎将所有警力都放在了萨姆这一系列案件上,只分出了三个警员负责日常其他犯罪,他誓要将萨姆的案子好好解决掉。 此刻,在他的眼中,71分局就像已从总局分离,只要等到明天。待他们联系了媒体,他不信总局还能继续将案件压下。 卢克的手里有很多急需深入调查的工作,重要证人Lee已醒,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现在,就等第二证人苏醒。尽管那是名杀手,很有可能嘴巴闭的极严,但他相信,是人就会有缺点,就会有恐惧,他们就有机会攻破他的内心防线。 赵林夕回到房子里,先是检查了一遍门窗,而后,从床下扒出几捆钱,统统塞进背包里,最起码她要将老杰克的酬金备好。 身上的於伤恢复的很快,左臂已经可以抬起一点,只是不能太用力,暗处有她和老杰克,明处有卢克,她相信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老杰克成功黑进“暗夜潮汐”俱乐部的监控后台,监控自动存储了七天内的监控录像。 距离小辫子与幕后老板碰面那日已过去六天,多亏Lee醒来的及时,提醒了她监控的事情,否则,再晚一天,他们将失去一次重要的机会。 赵林夕吞咽了一下口水,她的心内充斥兴奋与紧张,压在老杰克肩头的手掌时而用力时而轻缓。 时间在倒回。 六天前,11月21日。 小辫子进入包间的前十分钟,一行五人出现在走廊,领头以及末尾各有两名人高马大、统一着装的黑衣保镖。他们身后是个熟悉的脸孔:杰瑞。 萨姆的那名同事,还真是哪里都有他。 若不是他出现的太频繁,极易暴露,赵林夕都会怀疑幕后老板就是杰瑞本人。 杰瑞身边走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将半张脸完全遮住。 赵林夕将脸进一步靠近显示屏,想要看个清楚。 画面被拉到最近,赵林夕的眼球突然紧缩,仿佛见鬼般挺立身体,远离显示屏。 随后,她又揉了揉眼睛,眼睛睁到最大,将脸凑上前,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怎么是他?不可能啊!” “你认识他吗?” 老杰克很明显感觉到这空气中的紧张氛围,像是有什么秘密即将被发现。 萨姆的上司,墨镜男人是萨姆的上司,总经理:布兰顿·加西亚。 赵林夕已经在大脑中感知到来自萨姆本身的反应,一种极为震惊、不可置信的强烈情绪,如果此刻萨姆就是他自己,恐怕哭出来都有可能。 布兰顿可是萨姆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人。他是萨姆的事业导师,萨姆的步步高升完全离不开他的教导与提携,吊儿郎当的萨姆若不是在他的鼓励与培养下飞快进步,也不会在这个年龄就成为部门主管。 赵林夕正在飞快读取有关布兰顿的资料。 布兰顿今年47岁,一直很看好萨姆,极力栽培他,大有一种将萨姆视作接班人的样子。 他曾几次体积萨姆长得像他死去的弟弟,性格也像,除了在事业上多次帮助萨姆,还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介绍给了萨姆。 萨姆对感情的态度惹恼了布兰顿的侄女,布兰顿因此与 萨姆产生隔阂,他们的关系逐渐疏远。 萨姆的心底是感激布兰顿的,就像一位疼爱他、对寄予厚望的长辈。只是那感情的事情上,萨姆改不了他的臭毛病,他也明白自己的问题有多令人生气。 布兰顿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气头上,不愿意理睬萨姆。后来,杰瑞出现了,他的业务能力相当出众,甚至隐隐赶超萨姆。 在为人处世上,他比萨姆更懂阿谀奉承,谦虚又谨慎,时刻表达对布兰顿的敬仰与爱戴,久而久之,他挤掉了萨姆这位第一红人,成为了布兰顿最得力的手下。 若不是布兰顿念着旧情,萨姆早就被杰瑞顶替。 赵林夕已从脑海中搜寻到布兰顿的嗓音,她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听到那段录音时,为何感到耳熟。 那声音确实属于布兰顿本人。 第五十二章主动露面 此刻,赵林夕凭借萨姆的记忆,认出了那幕后老板,真的是他吗?一位曾经对萨姆最好的长辈?她也想不出布兰顿会因为什么理由想置萨姆于死地。 若是为了帮杰瑞上位,完全可以寻到理由将萨姆降职,何至于费尽心思、花费大量财力人力来陷害萨姆。 但是包房内的老板确实是这个布兰顿,瞻前马后为他打理的手下也确实是杰瑞。 他们进门前,杰瑞微弓着背将门打开,活像一位古代公公,极尽谄媚。 赵林夕摇了摇头,她还是认为这个布兰顿没有充分的动机,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卢克那边是否也认同。 她不是专业警察,对刑侦探案的规则不了解,对警方的办案流程也不清楚,这些证据和线索在她的手里只能发挥一半的作用,最多帮她找到些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若萨姆以前是名警察,一切就都好办了。 若不是她现在这副身体还是个名义上的通缉犯,她真想和卢克面对面好好商讨一番。 光有这段监控画面,是远远不够的,毕竟黑皮这个杀手未在监控画面中出现,小辫子早就下落不明,没有证据可以表明监控画面中的小辫子就是录音中的杀手。 这段视频不够,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这监控可以收音吗?” “应该不可以,我没找到收音部分。” 视频没有声音,音频不见画面,她不知这两者是否可以结合,共同指向布兰顿。这可不是个太有利的证据。 最起码赵林夕找到了案情进展的重大内幕,幕后之人的真容已然暴露。 如果这位幕后老板真的是布兰顿,那么,诺诺的情夫极有可能就是他,难不成那个诺诺才是最恨萨姆的人?布兰顿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一系列手笔,都是为了帮诺诺出气吗? 在萨姆的日记里,诺诺就是一名普通的网友,最多不过两个人在过往聊天中说些暧昧的话,线下也没有见过面。 何来仇恨? 她想到诺诺发布的那张照片,那个牵着她的老年男人的手,怎么想也不像布兰顿的,她对布兰顿的手有印象,绝对不会是黝黑褶皱的模样。 布兰顿很注意保养,常年健身,他的皮肤一直细腻光滑,况且,那串棕色的珠串也不像他的风格,最起码在萨姆所见里从未见过他带过任何首饰,最多不过就是些名表。 照片中的男人手可能另有其人。 卢克拿着指纹鉴定结果走出了法医科。 那只小药瓶上出现三个人的指纹,最清晰的要数萨姆,Lee的指纹只有半个,指纹数量最多的就是那幕后老板,但每个指纹都不完整。 数据库中并没有与这幕后老板指纹相匹配的资料,这一线索用处并不大。 第二个包裹内,萨姆向警方揭露了两个手机号,尾号相连,分别为“39”和“40”。想必,技术部很快就要有所答案。 黑皮的伤已被医生处理得当,满身的污血被清理掉,现在的他呼吸均匀,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只是他的双手分别被手铐拷在床架边。 他的木屋被彻底清查了一遍,木屋不大,屋内东西不多,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部手机,Lee的手机终于又落回到了警方的手里。 Lee的手机经历了一夜的腥风血雨后,屏幕已破碎,内部渗进些水,无法开机。但也比那两台支离破碎的电脑强。 技术部将手机壳拆开,从里面的复杂电路里找到了重新进入的方法。 黑皮正处于深度昏睡,大脑就像刻意屏蔽掉周遭一切环境,潜意识里,他不愿醒来,他有些累了,这种日子终究让他感到疲惫。 在他的梦里,他就是个普通百姓,早已结婚生子,携手妻儿过着安逸的生活,梦里的场景皆发生在那间木屋,屋子虽小,却温馨幸福。 只是,总有陌生人出现,在他的木屋附近转悠,一会是个几岁的小男孩,一会是个红头发的男人,一会是个举着输液瓶的皮包骨怪物,一会又是个手里拎着枪的警察,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直觉感到危险,这些人都很危险,他不敢从木屋踏出一步。 每当妻儿想要推开门,他就会冲上前阻拦,他想出声相劝,却一直不能发出声音,想要伸手将妻儿拉住,手却抬不起来。这种状态急的他满头大汗。 忽然,门外的陌生人声音响起:“你还不醒来吗?你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吗?” 他拼命摇头,向壁炉墙角退去。他不会出去的,外面太危险了,他只想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病人生命体征已恢复正常,可能潜意识里不愿醒来,只能等待。” 这是护士给警方最后的解释。 从黑皮这里得到线索的希望遥遥无期。 黑皮在布法大桥下藏身时,还有第二人出现,这才将他带走,他身上的包扎看起来也不像他自己所为,但现在木屋内只有黑皮一人。 几名警员还未撤回,正牵着德牧在红金鱼河周围探查, 他们必须找到那名共犯的下落,但恐怕共犯将黑皮带进木屋后就离开了。 没将黑皮身上的手机带走,说明他还有可能再次回到木屋。他们必须安排人手守在这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的部署必将无果而终。 赵林夕后悔早早就将包裹寄了过去,现在幕后之人已找到,却无法将消息传给卢克。 无所事事的Lee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枕头下传来一阵震动感。 “Lee,想办法帮我要到卢克的手机号码。” 这可是在为难他,他想不出有什么好借口向安东尼开口。 可他还是想去试试,他是真心想帮帮萨姆。 一直苦于躺在医院里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这个小小的挑战,也算是为他近段时间增添了抹颜色。 侧身躺着,他绞尽脑汁想找到个合适的借口。 安东尼拎着晚饭进来了,正巧看到愁眉不展的Lee。 “Lee,怎么了?想家了?” “没怎么,我那个破房子哪算家啊,有什么可想的。” “安东尼,你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我想联络卢克。” “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可以,他现在很忙,可能顾不得理你。” “我有重要消息告诉他,抱歉,只能告诉他一个人。” 安东尼将一份晚餐放在床头柜上,狐疑的看了Lee一眼。也许真如Lee说的,他手里有重要消息,自己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Lee余光瞥着安东尼离开的背影,待房门关闭,才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将手机号传了过去。 赵林夕不得不佩服Lee的执行力,不到二十分钟就要到了卢克的手机号,能得到这样的队友,她之所幸。 卢克正站在电脑显示屏前,他们正在寻找那名共犯的踪影。 他们要从红金鱼河畔所有出路的摄像头内,找到那辆汽车离开的时间。 现在能分得出时间来查监控的只有他和另一名警员,他们已经看到了当日下午三点,依旧未发现那辆车离开,难不成他一直就藏在附近? “找到了!”那名警员激动地大喊。 “17:53,就在一个小时前。” “快查看他的行驶路线。” 杰瑞从木屋后慌乱逃脱后,心有余悸的状态下,开着车差点迷路,红金鱼河附近的路太过崎岖。 经历了“诺诺”的怒骂后,他的头脑片片空白,行事需谨慎的习惯险些抛之脑后,就在他即将到家时,才想起,自己这一路恐怕早就暴露在沿街的监控探头下。 他开着车胡乱在街上转了起来,最终停在了一处没有摄像头的角落,下了车,探头探脑的向四面瞧了瞧,混入了行人中。 卢克能得到那辆车的最后地址就在闹市区,必须尽快赶过去,留守汽车附近也好,直接将杰瑞抓捕也好,他们务必要从杰瑞的身上找到与他接头的人。 手机短信铃声响起,卢克又与警员们部署一番,这才拿出手机查看。 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不多,却直指重点。 “幕后老板是布兰顿·加西亚,萨姆的上司。”短信下方链接一个视频。 卢克将视频发给一名技术部的同事,他长出一口气。一整天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坐在椅子上。 幕后之人找到了,只要证据充足,他们就能将其抓捕归案,可目前萨姆的案子不归他们局管,证据也不充足,尽是些隐晦的断片。 Lee并未见过那幕后老板的真容,指纹也不完整,光靠手里这些证据,随便找来一个律师就能把他们的结论推翻。 没有猜错的话,发短信之人就是萨姆本人,自己此刻要不要找技术部探查萨姆的位置? 他犹豫不定。 职责上,得知通缉犯下落应当立马上报,可良心却在阻止他。 警局背后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还有哪位大人物掩藏在深处,恐怕萨姆一现身,就会被立马灭口,到那时,他们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这条短信不仅是赵林夕的报信,更是一次考验,她想看看这个卢克会如何对待萨姆,他是否真的值得相信? 第五十三章犯罪动机 卢克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他按下了锁屏键,就当做从来没发现过萨姆的下落吧。 赵林夕在超市里采购了些食材。 今晚,她决定露两手,以此庆祝他们的初步成功。虽然证据不足,但只要知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就能找到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老杰克的键盘已经从桌子转移到了他的大腿上,连续两天坐在电脑前,身体有些疲惫,他索性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赵林夕越过客厅,毫不见外的走进老杰克的厨房,这恐怕是她第一次没有过分关注老杰克的工作进度。 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吃一顿,她不想再吃那些素食垃圾食品,终日的汉堡、披萨,这些东西远远不如中国食物的美味。 厨房传来阵阵饭香,就连老杰克这种做事极易入神的人,也被那从未闻过的香味勾去了魂儿,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将注意力转移。 “什么味?怎么这么香。” 老杰克顺着味道钻进了厨房,只见一名略微高大的邋遢男人,腰间竟然围着个崭新的黄色小围裙。 锅碗勺铲乒乓作响,两只白色瓷盘里已盛好了菜,正不断往出冒着热气,香味不断升腾,像是在空中形成了蜿蜒的河流,不断流向各个房间,最终钻进了老杰克的鼻子里。 “你这是做的什么?我从没见过,味道很怪,但是很香。” “要不要尝尝,这是中国菜,最好吃的食物。” “红的那盘叫番茄炒蛋,绿的那盘是菜椒炒肉。” 老杰克的双手用力在裤子上蹭了蹭,见赵林夕背对他,偷偷把手伸到了一个盘子里,捏出一小块青椒,丢进了嘴里。 “不错,味道确实不错,你怎么还会做中国菜?” “我,我以前去过中国,学了几手而已。” 老杰克似是有些不相信,“你这样的还会去中国?” 赵林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一直靠撒谎不成,她的真实身份确实是个中国人,但她知道,不会有人相信的。 “是啊,去那出过差,有机会一定要去中国玩,那里的美食绝对让你再也不想回来。” 吃过饭,老杰克打着嗝坐在餐椅上,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肚子,这可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 今晚的老杰克,心情异常的好,做起事来效率极高,只是他那不停哼着小曲儿的声音,实在难听。 夜里九点,老杰克终于将杰瑞十五天内的通话记录调了出来。 吃了一半的苹果被赵林夕丢在桌子上,她走去了客厅。 杰瑞这五天内打了不少电话,其中确实不乏尾号“39”与“40”的两位神秘人,比照着这些电话的时间,赵林夕将一些关键的号码挑了出来。 11月13日至11月15日,杰瑞与“39”联络8次,与“40”联络3次。 这段时间是萨姆第一次遇到杀手的前三天。 杰瑞现在是布兰顿眼中的红人。在赵林夕的眼里,杰瑞和狗腿子毫无二异。 萨姆遭遇危机之前,杰瑞和“39”的联络很频繁,这个“39”很有可能就是布兰顿,这些电话内容多半是他们两个人在谋划陷害萨姆的过程。 11月16日上午,大胡子沮击手失败后半小时,杰瑞联络“39”,两分钟后,他又联络了“40”。 赵林夕想起诺诺在社交软件上给情夫发的消息,说明在多次暗杀行动中,诺诺是作为杀手们的首要接头人的,而后,再由她将消息传递给真正的幕后之人。 黑皮得到手机的当天晚上,杰瑞接到了“40”的电话,通话时长近三分钟。 她是否可以认为诺诺就是“40”,而“39”很有可能是布兰顿,他们正是一对情侣。 情侣,赵林夕灵光乍现,她好像又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社交平台里,那名被诺诺设置为特别联系人的神秘账号,他与维罗妮卡有过一张侧脸亲吻照,尽管他当时只露出半张侧脸,但现在,赵林夕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他很眼熟。 那个侧脸男人就是布兰顿。 那张合照的发布时间在五个月前,萨姆在那时的记忆里根本不认识维罗妮卡这个人,但是,萨姆是在四个月前与维罗妮卡陷入热恋。 他们的恋情仅维持了两个月,也就是距今两个月之前,维罗妮卡莫名消失,也是那时,维罗妮卡的账号不再登录过。 她好像找到了维罗妮卡消失的原因,也找到了布兰顿处心积虑陷害萨姆的原因。 萨姆可能给他的恩师戴了一顶绿帽子。 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受一顶绿帽子,并且还是是他最喜欢的后辈亲手给他戴上的。 布兰顿对萨姆越好,当发现萨姆对他的背叛时,那种恨意恐怕就越深。 这顶绿帽子极有可能就是这一切事件的***。 这狗血的畸形爱恋。在萨姆的记忆中,从未听说过布兰顿有过妻子,他的女友很多,时常更换,也许他和萨姆的相同之处,除了业务能力出众,就是在滥情之事上做的同样出色。 据她来看,这个布兰顿的女友数量比萨姆的还要多,萨姆很少脚踏两条船,然而,布兰顿似乎经常脚踏多条船。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他不允许他看重的人对他有一丝违背,就如萨姆惹恼了他的侄女后被踢出圈子。 由此可见,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友和其他男人有任何不轨行为。 布兰顿这种男人的世界里,有利益权势,有占有控制,但是,他对其他人没有真情,也没有尊重,他绝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做出一点违逆之事。 这恐怕就是萨姆彻底被他厌弃的原因。 他的东西自己可以不要,但在他说不要之前,决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捡。 很明显,维罗妮卡在布兰顿眼里还是个尚未失去兴趣的小玩偶,而萨姆却在他背后,将那玩偶捡了去。 萨姆没再见过维罗妮卡,她似乎至今下落不明。 赵林夕有些不敢去猜测维罗妮卡的下场,在布兰顿落马之前,维罗妮卡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 她一点都不希望那个美丽的女人最后会以一具尸体的形象出现,失去颜色与温度,苍白冰冷,彻底与这个世界永别。 她只愿维罗妮卡只是离开了这个地区,去其他地方散心去了,又或者,她只是被布兰顿藏了起来,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萨姆一直在女人花丛中游戏人生,只有他抛弃别人的份,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之前说放弃,维罗妮卡却正是那特殊之人,于是,萨姆永远的记住了她,时不时会思念她。 这可能就是上天对萨姆的一个惩罚,要他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惹恼了布兰顿,萨姆就像一只跳出布兰顿掌心的蚂蚁,不管他跑出多远,布兰顿都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碾死。 布兰顿不惜一切代价,毁了萨姆的一切,将他置于绝境,这是他对萨姆的报复,也是萨姆难以跨越的高峡。 但是,令赵林夕不能想明白的是,如果只为了折磨萨姆,布兰顿为何又要派杀手来追杀他。 杀了萨姆,岂不是令他死而后快,又何必费尽心机陷害萨姆。 如果布兰顿的内心世界真的如赵林夕推测的那般,陷害萨姆与雇佣杀手除掉萨姆却会是相互矛盾的两个行为,这与布兰顿的动机和目的完全背道而驰。 赵林夕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此时,她真想将卢克约出来,由他这个专业人士分析一番,他们的进程一定会更快。 现在,她的身边只有老杰克、鲍勃、高个子这些老弱病残,他们只能帮赵林夕做一些跑腿行为。 也就只有老杰克的能力有些重要作用,但也只是充当一个人工电脑,帮她找到些资料。 深入剖析这种事情只能靠赵林夕一人,萨姆的脑子最多提供些混乱的记忆,还要由赵林夕自己去分类、排序、调取。 越发感到疲惫,她的脑子即将不够用,她真的需要一个帮她分担压力、帮她出谋划策的人,眼下,这个人,只有卢克最合适。 赵林夕捏着手机,一会在上面敲敲打打,一会又倒进沙发靠背处哀叹,终于,她也用声音干扰了一次老杰克。 老杰克与赵林夕这几日也算作朝夕相处,可是,她还是不敢将自己现在的身份泄露给他,一方面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一方面也算是避免过多的牵连。 更何况,与自己深入交往的人,都遭受过生死危机,她不能太过自私。 现在最了解萨姆案件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卢克一人,就连Lee也顶多算是个边缘人物。 犹豫良久,多次编辑又删掉的短信终于发送出去。 这一次,她决定亲自冒一次险。 今夜,警局一半的人留下加班,就连警司的办公室也灯火通明。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卢克推开门走出警司办公室。 他将手中的小包裹塞进大衣内兜,行色匆匆的离开了警局。 刚刚上车,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会为了正义去违反规定吗?” 号码虽陌生,但卢克直觉此人就是萨姆。 第五十四章成功接头 按照短信的指示,卢克孤身一人来到了东区边界的荒地。 赵林夕曾担心卢克为了将自己抓获,假意答应见面。令她没想到的是,他这种一本正经的工作狂,竟然真的为了正义放弃自己坚守多年的做事原则。 赵林夕发送短信后,藏在了荒地附近的小山丘后面。 那里没有路灯,没有光亮,她坐在车里,与车身一同掩藏在黑暗中,眼睛紧盯那条唯一的荒路。 一辆纯白色的越野汽车驶过,借着车内的灯光,赵林夕看到司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仅仅是侧面晃过的三秒钟,赵林夕就已认出来人的身份。 是卢克,从车窗仅能露出的半截胳膊上,她看见一个金黄的警徽,结合Lee的描述,她确定卢克真的来了。 又在藏身处等了十几分钟,见卢克后面并没有尾巴跟随,她才开着车驶出黑暗,重回到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 卢克停在了一处荒凉的空地上,打开大灯,走出车子,他斜靠在车头。 等了十分钟。他从屁兜里掏出了烟匣子,取出那根烟在手指间转动,时不时还要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再过一个小时,他要去下一个地点赴约。 短信的内容触动了卢克,他终究没有出卖萨姆,他和赵林夕一样,都想尽快令案情水落石出,这种案件牵涉太多,拖得越久,越难控制。 一辆黑色的福特驶来,卢克回转身,身体离开了车前盖处。 “你好,我是71分局警探,卢克。” 远处的枯草将他们围在空地中央,冰冷的风像刀子似的从四面八方刮来,杂草堆不断发出“唦唦唦”的响动, 两只冰凉僵硬的手握在一起,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赵林夕的车就在这辆越野车的后面停着,她本人则坐到了卢克旁边的副驾驶处。他们不能一直在外面忍受忍受寒风侵袭,既然已确定安全,还是要找个舒服点的地方来探讨案情。 赵林夕带来了一个鼓鼓的文件袋,部分是老杰克用电脑总结的线索,大部分的案情分析都是赵林夕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 卢克将所有内容浏览一遍,抬起眼仔细看了看身侧的男人。 如果光靠眼睛,卢克不敢保证自己能认出他就是萨姆,果然如他所料,这个萨姆在伪装身份上是有两手的。 按照他们警局张贴出去的画像,恐怕不会有一个人会去报案,萨姆这样聪明的人,却被人陷害至深,不知他是否有感到过绝望。 这是赵林夕这辈子一口气说过最多的话,滔滔不绝,足足二十分钟,尽管她已尽量精简,脑中却不断冒出想法。 在卢克面前,她想尽情的诉说,充分的表达,将想法彻底倾吐,唯恐这是最后一次与卢克交谈。 卢克的话并不多,耳朵听着萨姆的介绍与描述,一面不停翻阅手中的纸张,他的大脑一直在吸收对方带来的信息, 偶尔,运用他的专业知识分析总结一番。 他们的交流极其顺畅,既在情理之中,又在赵林夕的意料之外。她知道卢克在断案上很强,但当他快速将这些信息串联找出疑点和线索时,还是将赵林夕惊到了。 不愧是71分局十几年的老警探,不枉多次获名优秀警员的称号,果然是比赵林夕这种外行人强太多,这些东西,她可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能找到端倪。 这一次的碰面很成功,令一切的调查工作事倍功半。 在卢克的帮助下,赵林夕思路转变,不再流于表面。通过赵林夕的文件内容,卢克获得大量重要的情报,极大减少了警局内的无用工作。 谈及小辫子这名杀手的前后事件。卢克和赵林夕几乎异口同声。 “监控画面。” 五天前,赵林夕潜入小辫子的公寓,偷走了他的钱,放水淹了他的房子,在此之前,进入房子的最初,她破坏了小辫子屋内的摄像头。 那时,赵林夕不懂,只以为敲碎涉嫌头,自己的行径就不会被记录下来,后来“绿衣侠”案件爆发,73分局带走了被毁坏的摄像头。 这么多天过去,恐怕73分局早已修复了监控画面,最起码在赵林夕将它破坏之前,它一定记录了小辫子进出房子的画面。 若能从73分局要到被恢复的监控视频,他们一定能找到部分与案情相关的画面。 能证明小辫子的存在与萨姆案子的直接关系,就能以此为理由,彻底调查“暗夜潮汐”俱乐部,布兰顿与小辫子碰面的监控画面也可以作为一项证据。 明天,只等明天,他们都在心内默默憧憬着明天。 不仅是共同推测出案情要点,他们也同时向对方隐瞒了接下来的动作。 萨姆现在是个逃犯,卢克本应是他最该躲避的警察,他们的联络与来往,本已触犯大忌,各自在暗地里的动作,也是他们自己留下的底线。 明天是关键的一天,象征着萨姆案件真正走向沉冤之路的第一天。 两个人谈完,赵林夕从中抽出自己必须带走的文件,将剩余的纸张装进文件袋,递给了卢克。 “卢克,谢谢你没趁这次机会把我捉拿归案。” 卢克再一次主动伸出一只手:“我现在想明白了,恪守陈规,未必是正确之事。正义之人行正义之事,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第二次握手,车内空调钻出的温暖气流围在身边,戒备与怀疑被消融大半。 距离十点半还有二十分钟,卢克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随即,抓住方向盘,将车子旋转180度驶回来路,行驶于前面的黑色汽车早就在漆黑的夜晚渐渐远去。 此次碰面,不会是最后一次。 赵林夕与卢克分别后,特意加快车速。 尽管卢克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好警官,但她扔不敢大意,她不会暴露自己的落脚点的,这是她必须遵守的原则。 在一片陌生的街区随便转了几圈后,确认不会有可疑人跟随,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将床下的钱与武器盘点了一番,又检查了房屋的安全性,再度离去。 她租住的那间公寓,短时间内,只能做一个不断落满尘土的空房子了。 夜里十点半,一家中级酒吧里。 舞台上,一名抱着吉他的歌手正在轻声吟唱,他身后的几名乐器手大多时候都在呆坐着。现在是慢歌时间。 两个男人坐在整个酒吧最角落的卡座里,他们的中间横着一个小小的紫檀色木桌,上面放着两杯威士忌,从服务生把它们端进来摆到桌子上,就再也没人把它们拿起来过。 起初,他们都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快,他们就俯下身子,彼此的脸离得很紧,距离不超过五厘米。 就算服务生立在桌子旁,恐怕都听不清他们两个谈话的内容。 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足有二十分钟,其中一名抬起了身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又低声说了几句,带上兜帽,起身离开了那里。 卡座中只剩下另一位,久久没有动,他只是一直盯着桌面上的包裹,他好像看见那包裹正不断向外释放着微亮的光芒。 他觉得自己即将迎来事业的巅峰。 夜里十一点半,赵林夕终于回到了老杰克的家中。 老杰克换上了毛茸茸的棕色睡衣,打着哈欠。 “你怎么又来了,晚上你也不回家,把我这里当成酒店了吗?” 赵林夕抱着一摞被褥丢在了沙发上,脱下羽绒服。 “是啊,这里算是我住过最舒服安全的酒店了。” 老杰克坐回电脑前,敲打几行代码,回过头看着忙碌的人。 她正将自己的床安置在沙发上,脱下鞋钻进厚厚的棉被内,她终于能睡一个温暖的觉。 “你住在我这,就不给我付些房费吗?” 赵林夕伸出一只胳膊拍了拍身上的棉被,“那我有时间就做中国菜给你吃吧。算作房费。” “有进展了别忘了告诉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感恩节这一天,她的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不禁令她身心轻松。 自从他们的进展有了质的飞跃,赵林夕的所言所行无不带着轻松,老杰克也因此被感染。 见赵林夕已经要睡了,他又在屏幕上敲完最后几行代码,伸了个懒腰,拖着脚步回到了卧室。 关掉灯后的客厅,只留四台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键盘无人打字,但其中的两个屏幕上依旧在自动写着代码,一字又一字,一行又一行。 卢克回到警局,他依旧要在警局内凑合一晚,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过家,胡子也好几天未刮。 这些他都不在意,那个房子不过是个冰冷无人的箱子而已。而自己的形象也只是个无人观赏的破旧雕像而已。 卢克披着大衣,坐在电脑前,他试图从内部系统调取73分局的案情资料,却被告知访问受限,看样子,还是要找凯文警司。 只是不知道明天之后,他们的71分局是否还能维持之前的运转,也许,明天过后,他和凯文都要被迫离开这里了。 第五十五章一鸣惊人 第12日,清晨。 呼呼大睡的卢克被一串手机铃音惊醒。 从椅子上直起身,卢克捂着腰扭了扭,这才有力气去翻找手机。 “卢克,快看新闻,咱们成功了。”凯文警司的声音异常洪亮,震的听筒边的卢克一阵头疼。 卢克捏着眉心,打开电脑。 今日,各大版面全部被一则爆炸新闻占据: “日前,特大金融诈骗案案情出现巨大反转,在逃嫌疑犯萨姆实为无辜之人,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是被诬陷的,警方明知案件有问题,却不作为,依旧将萨姆定罪,正义何在?” 这则新闻立马引发了老百姓对警方的声讨。 这个国家的普通民众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游街、示威、抗议,只要政权与老百姓产生冲突,就能引起他们的巨大兴趣。 言论自由与媒体自由是萨姆案件可以利用的最佳途径。 他们就是要靠舆论导向为案件争取翻案的可能。 这条新闻狂轰乱炸般在网络中传播,不仅各家大小型媒体争相报道,甚至很多知名人士、网络红人也在发声支持。 萨姆案件的细节开始被不断纰漏,真真假假互相交织,舆论事件引起警局上层关注时,形势已不可扭转。 声势浩大的网络讨伐已开战。 很快,第一条新闻的发声人“兔子先生”又放出猛料: “金融诈骗案萨姆不仅遭受诬陷,还被杀手不断追杀,警方明知真相,却依旧不管不顾,只能由我们帮他求得生机。” 这段话下面附上了一段音频,正是布兰顿与Lee的对话录音,内容就是他们二人商讨如何制造假证诬陷萨姆。 第二条爆料再次引发热潮。 不仅网民们替萨姆抱不平,就连那些不上网的老百姓都被身边亲朋好友告知这件案子的内幕。 不到中午,第一波示威活动拉开序幕。 警察局总部门口被各家媒体与记者围的水泄不通,半条马路挤满了游街民众,他们高举旗帜,高声呐喊,似要为萨姆讨个公平。 总部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他们为此感到十分头疼。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商讨萨姆的案子,网络新闻中的爆料不可全信,却并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们必须解决这次危机,不然以后他们的公信力何在? 凯文警司大步流星冲进警局,他要再次向上级申请,将萨姆案件要过来,现在,只有把案子调入71分局,他才相信案件调查结果的真实性。 赵林夕一早就起来盯着电脑,他有百分之九十的自信认定欧文会帮她,但依旧有百分之十的几率会被他拒绝。 直到第一条消息爆出,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人,他在表面上表现得越不在意事业和名利,他的内心就越向往高台。 自己免费给他送了个大火的机会,他不会那么不识时务的,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欧文自从得到那一包东西,只在最开始犹豫了半个小时,后来,他想通了,索性拼了一把,他一直在整理案件内容,稿子写了一遍又一遍,发布流程计划后又推翻。 还找了以前的合作伙伴,自费10万块,请对方帮自己造势,一下午加一整夜的努力,终于,他在天亮时将第一条消息发布出去。 辛苦没有白费,它引发了全民的义愤填膺。 现在,他准备发布第三条爆料,这种揭露案件黑幕的新闻,不能仅靠嘴皮子去忽悠,没有证据便不会站得住脚。 第二条新闻发布后,卢克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他昨晚给记者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这条音频。 神秘新闻爆料者恐怕另有其人。 先行一步的赵林夕帮助欧文拿到了最佳筹码,也正是她的放手一搏,将能给的证据全部交给了欧文,他才有大量的内容可以爆料。 如果爆料内容由卢克和凯文提供,今天,这件新闻根本爆不开,只会成为一枚哑弹,在最初可能唬一唬人,很快就会熄灭。 到那时,他们就是白白浪费了一晚时间,萨姆的案子依旧翻不出多大水花,依旧要在原来的路上一直走到尽头。毕竟,他们还是被警察这身衣服束缚了思维与手脚。 欧文的眼球上布满红血丝,时不时伸手抚上脖颈扭动一番,现在,他有满腔热血只待挥洒,只要按照接下来的发布流程走下去,这件案子的热度只会持续发热。 在他的计划中,中午,就会有大角色找上门来。 一张豪华大床上,被子被揉成一团,仅仅够盖上一对男女的下半身,他们正赤身相对,搂抱在一起,女人柔软的长发全部纠缠在男人的胸前。 屋子里混合着酒精与暧昧的气味。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男人才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去床头橱柜上摸手机。 “老板,出大事了。有人把萨姆的事情都捅给了媒体,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被诬陷的。” 揉着眼睛的布兰顿顿时睁大双眼,对着手里的手机半天发不出一句声音。 “怎么了?”身旁的女人也坐了起来,伸出手臂抱住布兰顿的腰侧。 布兰顿左手持手机,右手抓住腰间纤细莹白的女人手臂,大力甩开。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跑到电脑旁,女人瞬时趴倒在床边,咬牙切齿的揉着手腕。 “到底怎么了?把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本事。” 不着寸缕的女人也拿出手机,胡乱的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亲爱的,怎么办,萨姆的事情被捅出去了。”手机才被打开两分钟,她便惊坐起身,对着布兰顿尖叫起来。 铺天盖地的新闻完全不用特意搜索,刚一打开网页,全部映入眼帘。 布兰顿左手成拳,骨节被捏的“咔咔”作响,仅仅那一条音频,就让他毛骨悚然。 拿出手机,他的手指止不住轻微颤抖。 “怎么搞得?Lee的证据怎么被泄露出去的?Lee呢?杀手呢?东西呢?”布兰顿压低声音,怒声呵斥。 “我也不知道,那黑皮被警察抓了。我没来得急拿到手机。”电话那边的杰瑞声音越来越弱。 当时,黑皮像个血人躺在地上,杰瑞再如何阴险狡诈,也从未经历过此种惊悚的场面,他可以保持镇定为黑皮止血包扎,已是尽力,手机的事情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杰瑞离开了快一天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从黑皮那拿到手机。回到木屋,他却险些撞见警察,到最后,黑皮是救活了,他却什么都没拿到。 “什么?”布兰顿猛地回头盯着床上的女人看。 “艾米丽!你不是说那个杀手做的很不错吗?这么快就被警察抓了?” “我,我正在想办法呢,当时,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那昨晚呢?一晚上时间你也没告诉我,现在,恐怕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布兰顿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 “别着急,亲爱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直是我在和杀手联络,就算暴露,也不会牵连你的。”说完,她又来到布兰顿身边,跪坐在他脚下,胳膊趴在他的腿上,抬头看着他低垂的脸。 尽管是危急时刻,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布兰顿依旧不忘和自己的小情人缠绵,艾米丽这个女人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他们亲作一团,重新回到了床上。 一小时后,第三条爆料持续攻击大众的视野。 “警方一直在说萨姆金融诈骗证据确凿,但是他们不肯公布任何证据信息,因为那些证据都是被捏造的,污点证人也正被追杀,我们必须奋起反抗。警方只想尽快将案件了解,他们什么都不肯做,只有靠我们,才能保护萨姆,保护真正的证人。” 下面附着了Lee更改银行流水的操作视频。 欧文改变了发言,不再如一开始的新闻内容那般正式,前两条爆料已达成第一阶段的计划,现在,他要像卫士头领一样,做出振奋人心的表率,带领舆论走向巅峰。 这是他计划流程的第三步,刚刚发完这条爆料,手机铃声响起。 “欧文,真被你说对了,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毒辣,现在,我们商讨一下合作吧。” 他投资的这十万,应该很快就要赚回来了,甚至可能要翻几倍,而他的事业,将从低谷迎来第二座高峰。 萨姆说的没错,这一步只要踏出,就绝对不会后悔。 布兰顿半躺在床上,后背靠着床头,艾米丽趴在他的怀里,手指尖不断在他的胸前画着圈。 他从床头橱柜内翻出一根特立尼达雪茄,抽了起来,吸了两口,便被艾米丽伸手夺去,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别着急,不会有事,我已经找人了。” “你能找什么人,你的人不都是我给你的。”布兰顿连叹两口气。 “当然是“鬼楼”,我自己出了五倍价钱,命他们把那黑皮和Lee都做掉。” 艾米丽手指夹着那根雪茄,抬起头,对着布兰顿的脸,轻轻将眼圈吐出。 “那萨姆怎么办,我怀疑这些爆料都是他做的。” “别担心,他成不了大事的,他现在就是阴沟老鼠,那么多杀手轮番出动,他怎么还敢活跃在公众的视野内。不足为惧。” “这些事情肯定是Lee的朋友做的,你忘了他最开始是怎么威胁你的吗?” 说完,艾米丽又重重的吸了两口烟。 布兰顿没再说话,他只是将手放在艾米丽雪白的肩头,轻轻摩擦着。 第五十六章警局棋子 警局总部,会议一个接一个的开,他们就像被粘在了会议室里。重大爆料接踵而来,他们的应对措施却始终滞后,即便想用重威将事件压下来,现在也已经晚了。 他们无法控制全民浪潮,只能妥协,向媒体妥协,向老百姓妥协,最后,他们还要向下面的71分局妥协。 目前,证明萨姆清白之身的证据全部都在71分局手里,这一次,凯文警司的申请过程异常顺利。 他的申请报告没再遭受阻拦,恐怕之前一直在阻拦的某上级领导已经自顾不暇。 卢克已经告知凯文警司爆料之人的可疑,却被凯文警司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爆料人是不是咱们的人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说的都是真的,就对咱们有帮助,案子已经调到咱们这里了,接下来,是我们发挥的时间。” 很明显,这件事情就是萨姆自己做的,可卢克就是不愿意去相信萨姆会做出这么一手,毕竟他们也算同盟。 卢克过于正直的单纯也算在赵林夕的意料之内。 不知不觉中,卢克已经成了赵林夕暗地里最重要的一名线人。 兴奋的赵林夕,早饭多吃了一倍,老杰克差点被惊掉下巴。 “你怎么了,吃这么多?” 赵林夕只边往嘴里塞着食物,嘴角不断上扬,这一早晨的喜悦,她不打算分享给老杰克。 她那位老朋友着实算能力出众,她送过去的资料繁琐又无趣,一晚而已,他就能从中挑出重点,分析出关键线索,利用舆论造势也做得极其绝妙。 果然,这种人才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等到萨姆的案件彻底结束那天,萨姆一定会感谢她的,赵林夕这一路为他积累了多少人脉? 老杰克本想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却被赵林夕以工作要紧阻止。 他总觉得眼前的大卫变得很古怪,好像随时都能兴奋地跳起来,问原因又不说,就像心里正憋着什么天大的好事。 他们一直在监测诺诺账号的电脑屏幕,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她未有过任何动态,这对于赵林夕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台电脑只好被默默丢在一旁,好在他们不仅这一条线可以走。 赵林夕一直在网上关注着新闻的实时动向,萨姆这个名字已经火爆全国,成为了普通人民捍卫公平正义的标志,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阵愤慨。 当初,警方对萨姆悬赏30万,也并未引起老百姓多大的兴趣,不然,赵林夕也无法操纵着萨姆的身体到处晃悠。 现在,帮助萨姆夺回清白已经成了每个人的奋斗目标。这种精神上的鼓舞很多时候都比钱好用得多。 原来,钱也有失效的时候。 她给卢克发了条短信。 “嗨,新闻是我发的,原谅我不告诉你,但我知道,你们一定喜欢这份大礼。” 卢克盯着手机屏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只是那笑容夹杂丝丝苦涩。 他现在有很多的工作要做,萨姆的案子已经调到了他们局里,73分局的“绿衣侠”案件还不属于他们的犯愁,但他们依旧要将这四件案子全部串联到一起。 71分局的会议也开个不停。 “鬼楼”地下区域。 小辫子翘着一条被包成粽子般的腿,他正站在地上。左手拄着一只拐杖,他的头始终低垂在胸前,右手握成拳放在大腿边侧,只有那条健康的腿时不时微微颤动几下。 他的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面色阴沉的盯着他。 光看背影,这女人还算是颇有韵味。 一头紫色的波浪长卷发披散至腰袢,饱满的臀部挺翘着,腿却相当粗壮,隔着一层紧身皮裤,依旧能看出腿上肌肉虬结。 只是,她的正面实在可怖。 她的额头被浓厚的刘海遮盖,脸颊边侧垂着浓长的发丝。 从她的脑门中间开始,一条宽约半厘米的黑色粗线沿着她的鼻梁一路笔直延伸,越过鼻尖,停在上下嘴唇中央,又向左转弯90度,穿过左侧嘴角,笔直地横向劲直钻入被头发遮盖的耳根。 一只妖冶的黑紫色玫瑰花印在她的左眼处,面积足以遮盖整个眼睛、眼皮,直至彻底压盖眼眶与眉毛,玫瑰花的下端,几根粗细不匀的根茎互相纠缠着,那些根茎边侧全部布满小刺。 这朵花以及它的根茎栩栩如生。 也许,这就是小辫子为何迟迟不敢抬头的原因。 “鬼楼”的人都有自己的代号,如黑皮,如雏菊小姐,又如小辫子代号为“毒蛇”。 只有眼前的女人,不仅面容可怖,就连名字都无人敢轻易提起。 “死亡花”。 她是“死亡花”,正如她的脸,一切都象征着死亡。 她的地位不亚于“鬼楼”的老大,甚至可以说,连他们的老大都要对她毕恭毕敬。 鲜少有人能请的动她,只有三种可能:威胁到她、威胁到“鬼楼”、花费天价雇佣她。 她是“鬼楼”的终极杀器,是令每个杀手闻风丧胆的死神。 若是有人执行任务失败,她未必会主动出击,但组织若受到了严重威胁,她便鬼魅般出现,作为一名清除者,扫清一切威胁。 凡是她出动,必有同行之人死去。那些杀手将会永远的闭上嘴,再也没有机会泄露秘密。 入行五年以下的杀手没人遇见过她,除了那些被清除的人,她从不刻意掩藏面目,因为没人知道她那纹身下真正的面容。 现在由于小辫子的失误,造成萨姆任务的完全失败,随后,黑皮被活捉,即便诺诺me口花重金来找“鬼楼”出面,他们也会派出“死亡花”。 黑皮必须被除掉,一个被抓进警局的杀手,最终只会暴露组织。 “你很幸运。”小辫子的肩膀被她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一下没站稳,栽倒在地,断腿一阵钻心疼痛,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雏菊小姐站在一旁,余光瞥到摔倒的人,手刚刚抬起欲上前搀扶,又重新放下。她不敢有任何动作,眼前这女人是个煞星,她可不敢惹。 直到“死亡花”的身影彻底消失,雏菊小姐才慌忙搀起小辫子,将他扶到沙发上。 他的面色发白,两滴汗珠正在鼻尖滚动。 “她说的对,我真的很幸运,只是一条腿而已。” “黑皮是不是要。”雏菊小姐的花还未说完,便被小辫子出声打断。 “过几天,给他立个墓碑吧。算是我牵连他的补偿。” 雏菊小姐面色也隐隐发白,她很庆幸自己不用出去做任务,否则,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她可承受不了。 东区医院。 Lee已经闲的快要发霉,终日躺在病床上。一天只能去院子里被溜达两个小时,尽管以前他并不喜欢运动,可这种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轮椅上的日子,令他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他想念他的电脑,想念他那个小家,最起码在他自己的房子里,他还是自由之身。 现在,在这间病房里,哪怕去上厕所,他的身后也要跟着一名警察,他感觉自己和坐牢无异。 他现在算作污点证人,警局不得不加倍小心。 黑皮依旧昏迷不醒,像尸体一样躺在病床上,尽管他醒来的几率有些小,但他手上的手铐一直没被卸下。 一上午,医院里进来过6波记者,甚至附近的居民也来过,这些人试图找到Lee这名污点证人。 警局和医院交涉过,要保护好Lee和黑皮,于是,探视的和打听的人,都没能闯到他们的病房内,那些寻常百姓也许只是在自发的保护他们,但他们依旧不能被暴露在公众视野内 警方现在不敢冒任何风险。他们的物证依旧不足,不能再损失掉证人。 黑皮昏迷不醒,如今,最重要的人证仅Lee一人,案件彻底结束前,他都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午饭过后,接到萨姆的信息,Lee才查看手机上发来的新闻。 兴奋地大笑几声,他又突然捂住嘴,歪头看了看病房门外的值守警员,不敢再发出神经质的响动。 “咱们这是要迎来曙光了吗?” “算是吧,别放松警惕,他们一天不落网,我们就一天不能脱离危险。” “放心吧,我这边24小时被警察监守,我这屋子比监狱还安全。” 赵林夕放下手机,再次查看诺诺的账号,也不知道诺诺是否看了今天的新闻,是否喜欢自己送给她的这件大礼。 也许,此刻的诺诺已忙的焦头烂额,赵林夕这一步棋走的够快够猛够远,令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不仅得益于赵林夕的大胆,还要多亏萨姆这唯一可用的人脉:欧文。 现在的赵林夕不仅得到了几名有用的队友,她还相当于间接在与警方合作。 从卢克那里,她已知晓,71分局是唯一肯为萨姆伸出正义援手的官方机构。 舆论媒体只是推动萨姆案件得到公正对待的助力,她们真正要依靠的还是警局,只有警局宣布萨姆的清白,她们才算作真正的安全。 如今之际,她必须下好警局这步棋。 第五十七章持续发酵 幕后的布兰顿一定痛心疾首,后悔没在一开始就直接将萨姆除掉,他从第一步起就走错了,他就不该自信地选择慢慢折磨萨姆。 最初,他留下了萨姆的命,就是给了萨姆崛起的机会,他怎会想到这萨姆会是个旷古难倒的角色?也从未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帮助萨姆。 在赵林夕的运作下,萨姆的人脉相当于扩张至全国。毕竟,全国上下支持他的老百姓都已成为了她们的助力。 既然萨姆的身体已经由赵林夕来做主,那么就别怪她丝毫不顾念旧情。她会将布兰顿彻底打入监牢,不会让他轻易逃脱的。 不管诺诺在萨姆的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与恶虎谋皮,怎会有好下场? 此刻,赵林夕坚信,邪恶终将无法战胜正义。 欧文终于重新坐回了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曾见证了他五年的荣耀光辉。 从前,这个直播间是他经常活跃的主持地点,这一次,他以嘉宾的角色重回到这里。 曾被他视为耻辱的兔子玩偶服,在如今时期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萨姆给他的资料清楚地介绍了现况,这个案件很危险,若有所行的,一定要做好自我保护措施。同时,欧文若愿意冒险,定不会后悔。 他很想将自己的面目展露在大众面前,但眼前境况容不得丝毫冲动,在他的计划中,必须有一人能现身说法,不断刺激大众的情绪。想要牢牢抓住大众的兴趣点,只有他一人能以媒体人的经验做好这件事。 现在,他正端坐在玩偶服内,以一名神秘爆料人身份。他为自己设定只愿意出面接受采访,但不会暴露真实身份, “兔子先生,请问,您是从哪里得知萨姆诬陷案的内幕消息的?” 曾经惊愕广大人民的萨姆金融诈骗案,性质已彻底变化,不再有人称它为诈骗案,它现在的名字叫做“萨姆诬陷案”。 “有一位神秘人士将一个包裹投递在我的信箱里。” “也就是说,您并未和萨姆本人有过任何接触?” “是的,我不认识他,也没和他有任何接触,我在看了包裹里的东西后,才得知这个案件背后的真相。” 主持人的功力完全不如曾经的欧文,她的表情管理很僵硬,话题表达方式生硬如石,令人不禁怀疑这位主持人是靠走后门才来到这间最火的新闻直播间。 欧文却只得忍耐,继续接受访谈,毕竟,这里早就不是他的天下了。 欧文憋闷在兔子服里,却始终坐的笔直,从未晃动身体,与他以往在《兔子脱口秀》中的表现完全不同。 现在,他不再是小丑般的搞笑兔子,更像一只静静等待猎物上门的饿狼。 “您知道陷害萨姆的幕后之人是谁吗?” “我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证据不足。” “方便透露吗?” “那要看多少人愿意相信了。我在这里向全国人民保证,一小时之后,我会发起一轮投票,若有超过100万人表示相信我和萨姆的调查结果,那么,我会立刻揭露那幕后人的真实身份。” 这也是欧文计划中关键的一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他们最为好奇的时候,揭露布兰顿的真面目。 不管有没有证据,不管布兰顿是否会去做公关,只要他陷入丑闻,之后的报复行动他都将很难开展。 “勇敢站出来揭露警方的不作为,以及冒险爆料萨姆案件的背后真相,请问,你是如何做出这一艰难决定的?”女主持按照台本的内容,机械性地继续询问。 “曾经,我只想吃喝玩乐,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后来,我得知了萨姆案件令人愤怒的真相,我扪心自问,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必须有人站出来为他争取,他有权利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说完,欧文举起手,握成拳挺立在自己胸前,尽管他的胳膊与手上都被玩偶服包裹,到处都是毛茸茸的模样,但他那股强大的气势,足以穿过任何隔界,击中每一个观众的心脏。 “我要替萨姆讨一个说法,为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讨一份公平,为什么有人能够只手遮天,甚至串通警方来害一个无辜之人。” “这些躲在暗处的恶魔,若不将他们抓出来,将他们暴露在阳光下绳之以法,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下一个萨姆。” “此刻,我们代表人民,我们代表正义,我们要帮萨姆夺回他原本的生活。” 最后一句话,他猛然站起身,离开座位,冲到摄影机前,双手抓着摄影机两侧,用了最大的声音宣誓出声。 摄影师手中的机器险些掉落,若不是欧文死死抓着镜头,这次直播恐怕会成为一场闹剧。 角落的工作人员全部大眼瞪小眼。 主持人很明显被欧文的话音与动作惊呆,呆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欧文发言完毕,返回座位,重新坐回到她的面前。 欧文的发言气势如虹,若是站在露天广场上必将引起人群的热烈欢呼与拥护。 此刻,他虽然被玩偶服遮盖大部分的表情与动作,但语言的魅力依旧无法被阻挡。 赵林夕坐在电脑屏幕前,她的心跳有些快,直播视频里的人虽然穿着一身兔子玩偶服,模样滑稽,看不出真实身份。但她知道,这就是欧文,欧文正在加大火力。 赵林夕扬起的嘴角,从观看直播视频开始就未曾放下。 这次直播极其成功,欧文的煽动能力不可小觑,最终的效果极为显著。 之后,被他发到网上的投票,超过150万人参与,支持曝光幕后黑手的人数高达98%。 欧文的办事效率差点惊掉了赵林夕的下巴,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已将舆论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恐怕她和警方的查案速度马上就要落后于欧文的爆料速度了。 “大卫,你不会就是那个兔子先生吧?” 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全国,萨姆的案件动态不仅在网络中占据头条,还在部分电视频道中滚动播放。 终于,老杰克也得知了萨姆的事情,那兔子先生发布的线索内容大部分都出自杰克之手,这不禁令他怀疑,他的雇主大卫就是那爆料之人。 “这一上午,你见我出去过吗?我要是兔子先生,难不成我会分身术吗?” “不过,他手里的东西确实都是我给的。” 赵林夕没必要将事情死死隐瞒,这件事情老杰克早晚都要知晓,适当的透露一些,直接承认自己与爆料的事情有关,对赵林夕和老杰克来说,都不是坏事。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揭露,而是将这个爆火的机会送给那个神秘的兔子先生?” “我只是想帮助萨姆而已,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老杰克不置可否,耸耸肩,继续去忙碌。 欧文信守承诺,爆料再次开启,这一次,幕后之人的身份被直接曝光。 “萨姆陷害案的幕后黑手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布兰顿,我冒着泄露他人隐私的风险,告知大家真相,但我不会后悔。为正义献身,哪怕粉身碎骨,一切都是值得的。” 71分局门前也聚集了大量民众和媒体,声势浩大,若是他们再上前几步,恐怕警局大门都要被挤碎。 卢克出了警局大门,站在廊下,大声宣告:“现在,萨姆的案件已经调到了71分局,我们向所有人承诺,一定会将萨姆的案件查的水落石出,还他一个清白,请大家相信我们。” 话音结束,人群又骚动起来,嘘声不断。大部分人并不相信这一说辞,他们宁愿相信这是警方在做戏,只为敷衍了事。 卢克见状,提高了声调:“安静,安静,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一直在关注萨姆的案件,否则总部也不会同意将萨姆的案子调给我们。” 人群终于安静一些,他这一席话勉强多了些可信度。 但依旧不乏怀疑之声:“你们难道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怎么能让我们完全相信你们?” 凯文警司从门后钻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71分局警司:凯文,请大家不要再为难我们,目前,我们手里的证据都是萨姆主动交过来的,他都能完全信任我们,难道你们不信任他吗?” 人群不再吵闹,开始互相小声商量,他们不能确定这位警司话里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么,71分局将会跳出质疑圈,成为当下警界唯一具有可信度的存在。 他们的发言很快被记者传到网上,又掀起了一番探讨的热潮。 这些只是71分局的片面之词,除非兔子先生或萨姆亲自澄清71分局是正义的那一方,否则人们始终对71分局保持怀疑态度。 赵林夕正瘫倒在沙发上翻阅自己的案情笔记,短信铃声响起。 “兔子先生是你吗?” 见是卢克的询问,赵林夕并未隐瞒。 “兔子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做的很不错吧?” “能否让他与我们联系,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各自为营,还是互相商讨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比较好。” 第五十八章幕后反击 说实话,赵林夕也没有欧文的联系方式,更何况,他不相信在警方的约束下,欧文还能照常发挥,若让他与卢克合作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你们怕事件发酵,超出你们警方的掌控吗?放心吧,我们每个人只是求一个公正而已,他不会愿意与你们合作的,但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我们的最终目的一致,都是查清萨姆案件的真相。” 卢克并不满意这一回答,萨姆案件很显然已经彻底失控,别说警局总部,恐怕各地警局门前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如今,他们71分局的人出行极不方便,随时都有记者和闲杂人等在附近跟随,使用强用手段恐怕更会引起民愤。最起码,不能再让这些人阻碍警局人员执法办案。 “那就让兔子先生想办法引导民众相信我们71分局。”这是卢克最大程度的让步。 “这个可以。” 赵林夕今天本不想出门,只要老杰克尽快将任务都完成,他就能拿到目前有机会得到的所有线索。 但是卢克的意思她也明白,若是71分局没有可信度,恐怕案件的调查过程也将受阻。 现在,赵林夕与71分局也算作同盟。 赵林夕驾车来到鲍勃车厂,院子内,鲍勃正在仰躺在一辆白色面包车的车身下,身边散落各式修理工具,车底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 赵林夕走到他脚边,才被他察觉。 背蹭着地面薄薄的一层乌黑粗麻布,他顶着一脸黑色的油污钻了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又来送钱了吗?” “不,我是给小鲍勃送钱来了。”赵林夕蹲到他身边。 “好吧,出了我这里向西走700米的林鹿街,街道尽头的废品站,他时常在那鬼混。” 鲍勃不再看赵林夕,抬起袖子蹭了两下额头的汗,又重新躺回车下。 “别带坏他,他还小呢。” 转身离去的赵林夕听到车下传来的声音,并未回答。 赵林夕没找到高个子少年,只找到了他的朋友“雀斑少年”。 “你来的真不巧,他和他爸爸走了,一小时前走的。” 他连头都顾不得抬,面色凝重,紧盯着手机画面。 “快啊,冲啊,怎么这么笨啊。” 赵林夕见他只忙着打游戏,也无心顾瑕他人,不想再纠缠他。 离开几步远,她却停住了脚步,脑中思考几秒,又回过头。 “小子,你觉得五百块钱和手机游戏哪个重要?” 雀斑少年终于肯从游戏世界脱身。 “又有外快赚了吗?“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从那堆废弃车轱辘中站起身。 赵林夕依旧将车停在街外,上次过来时的老地方。 那里三面都是一大片枯草,近半人高,车停在里面,极易被遮掩。 雀斑少年嘴里不断嘟囔着:“向左200米”、“右转350米。”“直行整条街”。 赵林夕一路对他说了无数遍,奈何他远不如高个子少年激灵,始终记不全欧文家的路线。 找错两次路口后,雀斑少年终于走上正确的道路。 与上次不同,此时欧文的院子内,几丛杂乱枯草被随意丢在地上,邮箱大开着,里面堆满信件,地上也躺着两封。 他来到院内门前,转着头四处打量。 房子的主人正坐在电脑前,脚边躺着一堆蹋软的玩偶服,只留长长的兔子耳朵还支挺着。 他的嘴唇布满干裂的细口,手边的水杯空空如也。 ”叮咚,叮咚~” 欧文来到房门前,只听到一串脚步声远去。门内地上,被人从缝隙塞进了一封信。 并未开门,他只掀开窗帘,只透过门边的落地玻璃,看到一个男孩的向远奔跑的背影。 也许是上次那个少年。既然跑了,他也不需要去追了,这个萨姆做事还挺谨慎小心的。 拆开信封,一个u盘和一张纸,上面的字并不多,不似上次的近十张纸内容。 “请帮忙澄清71分局在萨姆案件中的正面形象,71分局的卢克值得相信。以下是最新证据与线索。” 欧文此刻的感觉就像在接受上级领导分配的任务,这种感觉令他不有些喜。 但他还是按照萨姆的要求,在网上发布了一条说明:萨姆案件已全权交给了71分局,可以信任。 回到车内的雀斑少年,一手关着车门,向赵林夕伸着另一只手讨要报酬。 “你没找错地方吧?” “当然没有,我看了他信箱里的信件封头,确实叫做欧文。” “好,多谢。”赵林夕放心的将五百块钱放进了他的手中。 欧文手里的其余线索,就要靠他自己去计划安排了。她相信欧文不会做无效之事。 “事情已办好。” 卢克收到短信,如释重负,呼了一口气,站在窗前看了看楼下的人,好像确实变少了些,这个兔子先生的公信力还真是令人叹服。 回到老杰克家中,赵林夕先是来到电脑屏幕前,看看诺诺账号的最新动态,见她就像消失一般再也未上线,这才与老杰克谈起进展程度。 “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事情。” “还记得那个维罗妮卡吗?她的账号一小时前有人登陆过,只是,五分钟后就下线了。” 听到维罗妮卡的名字,她的身体本能的产生一股欣喜感,这萨姆糟糕的原身感受,令赵林夕只感觉到一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她上线做了什么吗?” “从咱们这边看,账号似乎只被登陆了一会,并未做些其他事情,最起码那个男人的账号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赵林夕思考了几秒:“可以定位吗?” 老杰克板着脸回过头白了她一眼。“你把我当神吗?无所不能?” 维罗妮卡突然上线,这是个好兆头,也许,她也即将现身。 有心查探维罗妮卡的下落,奈何自己这方能力有限,只是不知道卢克那边的技术水平是否能做到。 “卢克,可以查到维罗妮卡的下落吗?他与萨姆案件有关系。” 赵林夕只是随口胡乱说了个理由,其实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维罗妮卡与案件有关联。 “这是维罗妮卡的某社交平台账号,你们可以从这里入手试试。” 收到这三条短信,卢克很是疑惑,短信并未说明维罗妮卡与案件有何关联,不过萨姆每次与自己联系,都是这样神神秘秘、欲言又止。 现在没有关于维罗妮卡的证据,不能用强硬手段去调查,只能采用迂回计策。 誊抄号码,送到技术部,只能先大致了解一下维罗妮卡的账号,他不太理解,一个社交账号能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为什么萨姆要特意调查这个账号? 布兰顿仰靠在沙发上,身着黑色长绒浴袍,衣襟打开,露出大片胸膛。双腿大敞,不停地抖动。他大口抽吸着雪茄,身边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七八根烟头,烟灰洒落在附近沙发上一大片。他频频抓起手机看着新闻与短信。 现在的他焦躁不堪,除了抽烟和叹气,他根本不敢出去。小区外面怕是围了不少记者,他只能等着废物杰瑞的消息。 艾米丽已经离开,走前还不忘劝慰他放宽心,这种境况如何放宽心? 独自一人憋在房子内,什么都做不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空有力量,却依旧踏不出房门一步。 若不是这小区管控严格,恐怕自己家早就被记者包围。 事态严重超出掌控,那位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仅靠他自己,他心里没有多少自信能将此事摆平。 此刻,他陷入了空前危机。 突然,手机铃音响起,只一声,便被布兰顿急迫的接通。 :“老板,只有两家愿意接,剩下的都拒绝了,他们不敢触犯众怒。” “那就赶快去做,多少钱无所谓,一定要尽快,都给我压下来。” 杰瑞连声应是。 “找到他了吗?” “没有,我进不去他们小区,我也打过电话,他不接。” 布兰顿终于撕破自己高端人士的假面,频频爆出粗口,手机那端的杰瑞只得将手机远离耳朵。 风声呼呼扑向手机话筒,传进布兰顿耳朵里,只让他更加焦虑暴躁,加大了喊骂声。 “老板,老板,别着急,只要没证据,任他们说烂了嘴,你都不会有事的。” 这蹩脚的劝慰令布兰顿愈加恼火,将怒气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你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萨姆、Lee还有那些废物杀手,全都给我弄死,不然你就替他们去死。” 杰瑞听到手机内传来挂断的声音,只敢对着无人的空气叫骂几声,现在,他和布兰顿完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即便越发无法忍受那阴晴不定的布兰顿,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从上午九点开始,他便一直守在这个高级小区外,在寒风中等待。除了要联络各家媒体和公关,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等到那位上流人士。 又拨打了那两家愿意跟他们合作的公司电话,商讨价钱与具体细节后,多少使他松了一口气。 他撕开了一袋干面包,就着寒风,将又冷又硬的食物塞进嘴里。双眼却一直不停地盯着大门口。 尽管只有一家媒体和一家公关公司愿意接手布兰顿的案子,但布兰顿糟糕的形象还是被洗白了一些,他们的主题方案就是“一切要靠证据说话”。 现在,谁都没有最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布兰顿是陷害萨姆的幕后主使人。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布拉顿就是幕后黑手,萨姆是布兰顿最看重的学生,没有任何动机害他。” 下面还附着很多图片,皆是萨姆与布兰顿曾经往来邮件的内容。 从邮件对话来看,两个人犹如父子,布兰顿似是极其看重萨姆,甚至直言将他视作自己职位的接班人,而萨姆对布兰顿也很是尊敬,言语间尽是敬仰与信赖。 一部分本就喜好顺风倒的墙头草,很快就倒向布兰顿这一方,他们觉得澄清内容有道理,他确实没有理由去陷害一个晚辈,二人没有任何竞争关系,也未曾结过仇。 网上讨论的热潮再次翻涌,“探究布兰顿是否清白?”的大图新闻封面占据了主页,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兔子先生,只有一小部分已隐隐有些倒戈向布兰顿方。 这样的舆论形势,丝毫未引起欧文的危机感,只要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舆论偏向他和萨姆这一方,布兰顿再能蹦跶,也不会改变他们想要的结果。 第五十九章人的宿命 今夜无风,月悬高照。 大部分病人已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进入梦乡。 病房内一片漆黑,除了床上的人时不时翻身,从被子缝里隐隐透出的光亮。 Lee正躲在被子里偷着玩手机,每天关在病房里,除了给萨姆发短信汇报情况,就是自己随意在手机上浏览些网页和新闻。 白日里困了就能睡,夜晚反而很晚才能睡着,几天的时间,他的身上长了一圈的肉,气色红润,不再如之前蜡黄干瘦。 门外依旧是两名警察轮班值守,他已经听说了,曾经来过病房的杀手已落网,现在正躺在自己楼下。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杀手也能有这么一天,他不禁时常偷着乐。 这也让他重拾大部分的安全感。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杀手,自身已难保,还怎会对他造成威胁? 今天的新闻他也看到了,萨姆的案件出现重大转机。 现在很多平民都在关注此案件,警方也被迫重视了它,打算彻查,看样子,不等自己养好身体出院,萨姆就已沉冤昭雪。 他暗暗在心里替萨姆高兴。 门口坐着两名警察,一名寸头警员已低着头睡着,另一名小卷发警员双手抱臂,端正而坐,他正睁着双眼,两耳仔细听着走廊各处的动静。 夜晚一到,暗处隐藏的危险往往会倾巢而出。 走廊拐角处,黑影一闪而过。 清醒的小卷发警员右耳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扭头看向右方的走廊尽头。那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今夜,整个医院异常的安静。连护士都很少去各个病房查看,每个人都守在自己的地盘上,静等天亮。 沉睡的黑皮依旧藏身于梦境,誓要远离尘世,偷偷过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人生。 他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呼吸沉稳,只是他的嘴唇惨白干裂,毫无血色。 门外,一名金发警员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偷偷窃笑。另一名光头警员,不断调整坐姿,歪在椅子上,哈欠不断,眼皮半落,视线望着自己的脚尖。 “砰!”,走廊尽头楼梯间传来一声剧烈的炸响,两名警员同时抬起头望过去。 临近走廊尽头,一名护士走了过去。随后,楼梯间传来她的埋怨声。 “怎么炸开了!质量太差了吧。” 密码锁耷拉在楼梯间门上,只剩一根绿色的线还将它们连在一起。 她回到了护士站,拨打了安保电话,与电话那边对话几句,她便再一次离开,下楼去。 走廊回归寂静。 “嚓、嚓”,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萎靡的脚步声,像是一位虚弱的病人,趿着拖鞋由远及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黑皮的病房前,玩手机的警员依旧沉迷于自己的娱乐,并未警觉。另一名刚刚清醒的警员将视线转移到来人的拖鞋上。 一双淡蓝色的拖鞋停在他们附近,不抬眼皮,他都能立马捕捉到那双脚。 视线向上,他看到了穿着拖鞋的双脚脚腕,露出的不是病号服,而是黑色的紧身皮裤,脚腕略粗,但大概能分辨出是个壮硕的女人。 这种打扮在医院里并不常见,不会有护士同意一名病人在病号服里套着自己的衣服的。 他终于抬起眼皮,企图再将视线上移,他看到来人身上穿着常见的的病号服,正想抬头看向面前之人的脸时,头顶的灯管突然熄灭。 整栋医院不留一处灯光,四处一片漆黑。 他站起身,试图抓住面前的人,急急伸出的双手却在空气里扑了个空,那个人消失了。 身旁坐在椅子上的金发警员这时才有所察觉,也站了起来。 “怎么停电了?”他举着手机照了照姿势古怪的光头。 “刚刚有个人就在咱们面前,一转眼就不见了。”他挠着自己光秃秃的头后脑勺,似是很疑惑。 “你眼花了吧!”金发警员并不相信他口中之人的存在,只认为他是犯困看错了。 光头举着手机照了照左右两边的走廊,光线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影,他再一次挠了挠后脑勺,不禁怀疑自己刚刚真的是眼花了。 黑暗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此刻的氛围令人后背发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正从四周墙壁沁出,涌上他的心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金发警员,示意他看好了门口,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一只手按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高举手机照着屋内。 他站在门口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视线跟随手机的光亮将整间屋子扫视了一遍。 屋内一切无误,病房上的人正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在漆黑安静的空气里,声声清晰。 病床上的黑皮活着却又如死了一般。 见黑皮没有异样,他走到床边,又低下身子,将耳朵凑近,细细听了一遍床上之人的呼吸声。 两片窗帘并未合紧,缝隙里倾洒进一丝月光,落在地上,那条微亮光线一直延伸至门后,他未回头,也就未注意到那门口被光线照出的模糊黑影。 光头走到窗边,拉紧窗帘,将屋内最后一丝光线赶了出去,随后,离开了病房。 “屋内没问题,一切OK!” 两名警员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 不一会,黑暗的走廊里,昏昏欲睡的光头真的睡着了。 黑皮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侧手边站着一个女人,若他醒着一定也会被吓到,他肯定从未见过这么丑陋奇怪的人脸。 可惜,他不会说话也不能动,只能静静躺着,默忍承受外界的一切刺激。 在他的梦中,木屋边的怪人们终于退去,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影化作道道黑烟,渐渐与周围一圈的浓白迷雾融为一体。 成功阻止了妻儿打开木门,他正站在窗前,透过暗黄的玻璃盯着外面的动静,脚边的妻子正跪坐在地毯上,手持两跟细长木条做着织毛衣的动作,只是上面没有勾着一丝线,这一幕诡异的行为,丝毫未引起黑皮的怀疑,他只想确认屋外的怪人们是否已离去。 突然,白雾中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永远睡去吧!这是你的宿命。” 声音陌生又温柔,却像是夺魂曲,听得他汗毛直立,此时,他终于感觉到这一切的诡异之处。 脚边的妻子站起身,抓着一根木条慢慢伸向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黑皮的脖颈被妻子手中的一根木条刺中,尖端轻轻抵着他的皮肤,他下意识的后退,后背靠在窗台边。 木条却一直未离开,他没见自己的妻子再向前,但他感觉到了那木条已刺进自己的皮肤,甚至扎入的更深了。 他慌乱的看着眼前的妻子,昏暗的光线只有一缕打在了她的脸上。 他终于看清了妻子的脸,一个名字在心内钻出:“雏菊小姐”,这是雏菊小姐,她为何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在此时,壁炉里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喊声,悲痛凄惨,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遥远的壁炉,只能隐约看见壁炉里正火光大作。 那根木条刺的越发深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掐住般疼痛,窒息的感觉不断冲击太阳穴。 屋外女人的声音越发尖细,回荡在迷雾中。壁炉内的孩童大哭着冒着烈火向外爬,那张脸上满是黑红血污,他的嘴里正叼着一颗亮黄色的水果硬糖。 “不!”他的声音再次无法发出,耳边回荡着乱糟糟的恐怖之音,女人声,孩童声,还有水滴落地的声音。 他的梦境终于崩塌,他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人脸犹如恶鬼,怪异而狰狞,漆黑光线下,他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人脸,以及那脸上一对亮灿灿的蓝色眼珠。 喉咙的疼痛感侵袭着他的大脑,窒息的感觉很快令他视线模糊,他想抬起手阻止脖颈上不断收缩的手指,却发现,他的双手已被牢牢固定在床边。 “呃~”他的头疯狂抖动着,满面憋红,呲着下牙,最后,只能从牙尖刺出这一个变了形的字。 身体各处受到束缚,他只能用尽最大的力气扭动身躯挣扎,喉咙与肩膀的疼痛感接连袭来。 “放弃吧,你必死。”女人温柔的话语充满魅惑传进他的耳中。 一大团硬硬的头发垂到了他的额头与耳畔,还有些滑到了他的眼皮上。 “呃~”依旧是这一个字,他发出的声音更加微弱,只能瞪大双眼,试图看清死神的真面目。 终于,他的身体停止了扭动,乱蹬的双腿逐渐伸直。只有那双抓紧床侧边的手背上青筋崩紧,未有丝毫松动。 女人直起身,呼出一口气,撩开面前的波浪长发,又转了转手腕,嘴角高高上扬。 最后,她眯着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床上已瞪大双眼的尸体,又用带着黑色胶皮手套的手指,捏掉他眼睛边的长卷发丝。 走到窗前,她轻轻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对着缝隙内的月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 半个小时,第一个目标完成。 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型遥控器,她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第六十章强悍的黑影 走廊深处的黑影依旧伫立不动。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试图将手机屏幕的光亮照的更远些。又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黑影,再一次发问。 “你是什么。” 话未说完,变故徒生。 黑影突然扭动身躯,形成一片模糊扭曲的影子,冲了过来。 寸头警员惊吓之余,赶忙叩动扳机。 “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全部射入黑影的位置。 黑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冲过来的速度却在加快。 尽管在警报声的干扰下,病房内的小卷发警员仍然听到了门外传来巨大的枪声。 他瞬间站起身,掏出腰间的配枪,行至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条,紧盯门外。同时,一只手对着身后不远的Lee挥了挥,示意他好好待在床上。 Lee侧身抬着头,也在盯着门口,他的手攥紧了被子一角,另一只手紧握着手机。 那三声枪响,像击在他的心房上,他预感到危险的脚步正离他越来越近。 “Sam,我这里真的不对劲儿,外面的警察开枪了。” 手指有些发抖,发送完短信,他继续盯着门边站着的小卷发警员。 他却未注意到短信发送失败的提示。“外面怎么了?”他的声音轻颤,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小卷发警员不发一言,依旧用那一只手对着他挥了挥,也不知是在回答“不知道”还是在要求他保持安静。 Lee抿着嘴,不敢将支起的半个身子放下,他的心脏“突突突”跳的越发急促。 门外,寸头警员连射三发子弹,却发现子弹对面前的可疑身影毫无作用。 黑影袭来速度极快,他又射了两枚子弹,见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脚步,便疾步后退,退回至门边。 门上的玻璃条内贴着一张人脸,嘴巴张合大声询问着什么,他却听不清对方所言,转过身后背紧贴门板,他继续大声唳喝:“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子弹不起作用,他只能再一次试试语言警告,此刻黑影距离他仅剩三米远,他好像看见黑影移动时身后飘散的长发,这似乎是个女人。 他的警告像是产生了效果,黑影女人果真停下了脚步,只是她并未静止不动,双脚脚腕开始点地转动,像是在做运动前的热身。 寸头警员宁愿这个女人是个精神病患者,趁着停电四处乱跑,这种路人对他们警察来说,是最容易处置的。 哪怕这女人真的是一个女鬼,他都不会怕。 他最怕这个女人会是一名危险分子,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恐怕,今晚将经历暴风雨。 此刻的形势,Sam案件的幕后人已被公之于众,证人的身份也已泄露,这是一个关键时期。 若证人保护失败,将意味着他们失去当前优势,今晚乃至日后每一晚,他们的任务都会面对巨大的压力与风险,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黑影女人的脚腕转动结束,她又向前迈了一步,得到的依旧是寸头警员的警告。 若是有光亮,寸头警员一定能看见她胸前的黑衣上嵌着几枚子弹,以及子弹处缓缓洇出的血。 又听到门外两声枪响,Lee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查看。 Sam没有回复信息,因为他刚刚的求救信息发送失败,手机没有信号。 尽管门口处有两名警察,但缺少光亮的封闭房间只让他感觉到无穷尽的憋闷与紧张。 外面情况不明,他们却要静观其变,不能有什么动作,黑暗中的漫长等待,煎熬感快令他窒息。 黑影女人的行动令人捉摸不透,在寸头警员以为自己已将她呵斥住时,她又动了,依旧是快速向他冲过来。 寸头警员心内大惊:“这可怪不得我了。” 手中的枪接连发射近十枚子弹,近距离的击打,对黑影女人产生了阻力,只见她速度慢下来,左右肩头不断向后耸动,她终于吃痛的蹲在地上。 她距离寸头警员已不足一米远。 他将枪口对准她的头,若是在靠近,他会毫不犹豫将她射杀。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黑影的身形,她正蹲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肩头,另一只手撑在地面,头低垂至胸前,大团波浪长发垂在面门处,无法令人看清她的样貌。 黑影女人缓缓抬起头,视线穿透一缕缕发丝,盯着一米远站立的警察。 “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如女妖般勾心摄魂,可惜寸头警察并不买账,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变态的女鬼在发疯,十分渗人,只听的他汗毛直立。 她直立起身子,将盖在肩膀的黑色物体摘下,扔在了寸头警员的脚边,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寸头警员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左脚向外撤了一步,背部离开门板,用脚踢了踢那团黑物。 他看不清丢在自己脚边的物体是什么,踢上去的触感和声音像是坚硬的铠甲,也许就是这东西令她能轻而易举挡掉面前射来的子弹。 这个女人全身各处都在散发着诡异,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握紧了手里的枪,犹豫是否该立刻将她射杀。 突然,地上半蹲的黑影弹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射出两枚子弹,子弹却擦着她的后背射在了地板上。 她的动作犹如一只发力的狸猫,毫不拖泥带水,迅捷袭来。只是黑影女人并不如他预想那般扑向他的上半身,而是猫着腰,整个人水平地弹射向他的小腿处。 这一举动令他猝不及防。两枚子弹射空后,她已扑到了他的脚边,头部重重顶在他的膝盖上,同时双手捉住他的脚腕,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一拽。 寸头警员立即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他的手只来得及擦过门板,却并未抓到可以支撑身体的门把手。 他重重地砸倒在地上,手里的枪和手机皆被甩飞出去,落在黑暗中。 黑影女人再一次重归黑暗,成为黑暗的主宰。 击倒寸头警员后,她迅速爬到他的身上。 寸头警员被摔懵了,他感觉大脑正在剧烈震荡,头晕眼花,身体用不上力,这时,身体上传来一阵重量,那个女人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下意识的要用手将她推离,却被她捉住手腕将手压在了她的膝下,他只好抬起另一只手,同时,身体发力扭动着,企图将她甩下去。 他睁开双眼,距离自己头部两米远的地方,被甩裂的手机屏依旧正不断释放蓝色光亮,只是光源正在散弱。 就在这时,黑影女人手中闪过一丝寒光。 就在那刀尖刚刚扎透他胸前的衣料,已经触碰他的皮肤时,他的右手握上了刀刃,用尽最大力将刀子掰离自己的胸前。 手掌处快速向外淌着鲜血,滴进破损的衣服内,他顾不得受伤的手,立马又向被压住手的方向扭转身躯,将黑影女人掀翻。 两人的姿势瞬间反转,这一次,换成寸头警员骑在了她的身上。 刀子依旧被黑影女人紧握在一只手中,只是,她的手腕已被控制,很难再发力刺向面前的男人,另一只手也被寸头男人如法炮制的压在膝下。 仰倒的女人脸彻底露了出来,可寸头男人看过去依旧觉得是一团黑,他竟然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只鬼,一只拥有实体的鬼,有血有肉的鬼。 这么一愣神的时间,黑影女人双腿屈膝,双脚蹬地,借助地板的摩擦力,整个人向下挪动了一大截,大腿离开了寸头警员的桎梏,高抬起一只腿,脚尖砸在他的背上。 寸头警员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她的鞋底脚尖钻出一枚刀片,直直扎进他的后脖颈附近。 剧烈疼痛令他无法控制住这个女人,那只空着的手挣脱他的膝盖压制,抓向他的面门,五道深长的血手印顿时从他的额头划至他的下巴,险些抓瞎他的一只眼。 随后,趁着他力气大减,黑影女人右手手腕用力翻扭,又挣脱了他那鲜血直流的手心。 她先是挥刀划向他的喉咙,却在刀刃即将到达时被寸头警员发现。他猛地一偏转脖子,躲过了这一刀,刀刃划过他的肩头,削下了肩部的警徽,叮当落地。 随后,她又快速改变方向,挥刀扎向他的肚子,在他忍着浑身巨痛后仰躲避时,她终于从他的身下钻出,又用带着刀尖的一只脚立刻踢向他的上半身。 黑影女人最后这一踢,将刀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右侧,又快速的抽出,踢来第二脚。 寸头警员躺倒在地,只能滚动身体,试图躲避这女人的夺命攻击,胸前的伤口瞬间钻出大股血液。 此次打斗过程,他一直处于下风,,一连串的袭击下,他的身体落满伤口,鲜血直流,苦不堪言。 门内站着的小卷发警员最后只看到寸头被一团黑影撞倒,随后,只能听见他一人的声声叫喊,混杂在鸣叫不停的警报声下,听得他焦心不已。 寸头一定处于危险中。 就在寸头翻滚到门边时,小卷发警员打开了房门,正巧双腿挡住了他滚动的方向。 小卷发连忙举起手枪对着正欲扑过来的黑影女人连射数枪。 他终于听到了那黑影发出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受伤吃痛的闷叫声。 第六十一章刀枪不入 走廊深处的黑影依旧伫立不动。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试图将手机屏幕的光亮照的更远些。又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黑影。 “你是什么。” 话未说完,变故徒生。 黑影突然扭动身躯,形成一片模糊扭曲的影子,冲了过来。 寸头警员惊吓之余,赶忙叩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全部射入黑影的位置。 黑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冲过来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在警报声的干扰下,病房内的小卷发警员仍然听到了门外传来巨大的枪声。 他“噌”地站起身,掏出腰间的配枪行至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条紧盯门外。同时一只手对着身后不远的Lee挥了挥,示意他好好待在床上。 Lee侧身抬着头,也在盯着门口,他的手攥紧了被子的一角,另一只手紧握着手机。那三声枪响,像击在他的心房上,他预感到危险的脚步正离他越来越近。 “Sam,我这里真的不对劲儿,外面的警察开枪了。”手指有些发抖,发送完短信,他继续盯着门边站着的小卷发警员。 “外面怎么了?”他的声音轻颤,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小卷发警员不发一言,依旧用那一只手对着他挥了挥,也不知是在回答“不知道”还是在要求他保持安静。 Lee抿着嘴,不敢将支起的半个身子放下,他的心脏“突突突”跳的越发急促。 门外战况激烈,寸头警员连射三发子弹,却发现子弹对面前的可疑身影毫无作用。 黑影袭来的速度极快,他又射了两枚子弹,见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脚步,便疾步后退,退回至门边。 门上的玻璃条内贴着一张人脸,嘴巴张合大声询问着什么,他却听不清对方所言,顾不上那么多,只能转过身后背紧贴门板,继续大声唳喝:“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子弹不起作用,他只能再一次试试语言警告,此刻黑影距离他仅剩三米远,他好像看见黑影移动时身后飘散的长发,它似乎是个女人。 他的警告像是产生了效果,黑影女人果真停下了脚步,只是她并未静止不动,而是双脚脚腕开始点地转动,像是在做运动前的热身。 寸头警员宁愿这个女人是精神病患者,趁着停电四处乱跑,这种路人对他们警察来说,是最容易处置的。哪怕这女人真的是一个女鬼,他都不会怕。 他最怕这个女人会是一名危险分子,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恐怕今晚将经历暴风雨。 此刻的形势,Sam案件的幕后人已被公之于众,证人的身份也已被泄露,这是一个关键时期。 若证人保护失败,将意味着他们失去当前优势,今晚乃至日后每一晚,他们的任务都会面对巨大的压力与风险,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黑影女人的脚腕结束了扭动,她又向前迈了一步,得到的依旧是寸头警员的警告。若是有光亮,寸头警员一定能看见她胸前的黑衣上嵌着几枚子弹,以及子弹空洞处缓缓洇出的血。 又听到门外两声枪响,Lee的手颤抖的更频繁了,他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 Sam没有回复信息,因为他刚刚的求救信息发送失败,手机现在没有信号。 尽管门口处有两名警察,但缺少光亮的封闭房间只让他感觉到无穷尽的憋闷与紧张。 外面情况不明,他们却要静观其变,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在黑暗中漫长的等待,煎熬感快令他窒息。 黑影女人的行动令人捉摸不透,在寸头警员以为自己已将她呵斥住时,她又动了,依旧是快速向他冲过来。寸头警员心内大惊:“这可怪不得我了。” 手中的枪接连发射近十枚子弹,近距离的击打,终于对黑影女人产生了阻力,只见她速度慢了下来,左右肩头不断向后耸动,终于吃痛的蹲在地上。 她距离寸头警员已不足一米远。 寸头警员将枪口对准她的头,若是对方再靠近,他会毫不犹豫将她射杀。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黑影女人的身形,她正蹲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肩头,另一只手撑在地面,头低垂至胸前,大团波浪长发垂在面门处,无法令人看清她的样貌。 黑影女人缓缓抬起头,视线穿透一缕缕发丝,盯着一米远站立的警察。 “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如女妖般勾心摄魂,可惜寸头警员并不买账,这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变态的女鬼在发疯,十分渗人,只听的他汗毛直立。 她直立起身子,将盖在肩膀的黑色硬壳摘下,扔在了寸头警员的脚边,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寸头警员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左脚向外撤了一步,背部离开门板,用脚踢了踢那团黑物。 他看不清丢在自己脚边的物体是什么,踢上去的触感和声音像是坚硬的铠甲,也许就是这东西令她能轻而易举挡掉面前射来的子弹。 这个女人全身各处都在散发着诡异,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握紧了手里的枪,犹豫是否应该立刻将她射杀。 突然,地上半蹲的黑影弹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射出两枚子弹,子弹却擦着她的后背射进了地板。 她的动作犹如一只发力的狸猫,毫不拖泥带水,迅捷袭来。只是黑影女人并不如他预想那般扑向他的上半身,而是猫着腰,整个人水平地弹射向他的小腿处。 这一举动令他猝不及防。两枚子弹射空后,她已扑到了他的脚边,头部重重顶在他的膝盖上,同时双手捉住他的脚腕,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一拽。 寸头警员立即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他的手只来得及擦过门板,却并未抓到可以支撑身体的门把手。 他重重地砸倒在地上,手里的枪和手机皆被甩飞出去,落在黑暗中。 黑影女人再一次重归黑暗,成为黑暗的主宰。 击倒寸头警员后,她迅速爬到他的身上。寸头警员被摔懵了,他感觉大脑正在剧烈震荡,头晕眼花,身体用不上力,这时身体上传来一阵重量,那个女人爬到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的要用手将她推离,却被她捉住手腕将手压在了她的膝下,他只好抬起另一只手,同时身体发力扭动着,企图将她甩下去。 他睁开双眼,距离自己头部两米远的地方,被摔裂的手机屏幕依旧不断释放蓝色光亮,只是光源正在散弱。 就在这时,黑影女人手中闪过一丝寒光。 在那刀尖刚刚扎透他胸前的衣料,已经触碰他的皮肤时,他的右手握上了刀刃,用尽最大力将刀子掰离自己的胸前。 手掌处快速向外淌着鲜血,滴进破损的衣服内,他顾不得受伤的手,立马又向左手的方向扭转身躯,将黑影女人掀翻。 两人的姿势瞬间反转,这一次,换成寸头警员骑在了她的身上。 刀子依旧被黑影女人紧握在一只手中,只是她的手腕已被控制,很难再发力刺向面前的男人,另一只手也被寸头警员如法炮制的压在膝下。 仰倒的女人脸彻底露了出来,可寸头男人看过去依旧觉得是一团黑,他竟然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就是一只鬼,一只拥有实体的鬼,有血有肉的鬼。 这么一愣神的时间,黑影女人双腿微微屈膝,双脚蹬地,借助地板的摩擦力,整个人向下挪动了一大截,大腿彻底离开了寸头警员的桎梏,高抬起一只腿,脚尖砸在他的背上。 寸头警员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她鞋底脚尖处钻出一枚刀片,直直扎进他的后脖颈附近。 剧烈疼痛令他无法控制住这个女人,她的手挣脱他的膝盖压制,抓向他的面门,五道深长的血手印顿时从他的额头划至他的下巴,险些抓瞎他的一只眼。 随后趁着他力气大减,黑影女人将右手手腕用力翻扭,又挣脱了他那鲜血直流的手心。 她先是挥刀划向他的喉咙,却在刀刃即将到达时被寸头警员发现。他猛地一偏转脖子,躲过了这一刀,刀刃只划过他的肩头,削下了肩部的警徽,叮当落地。 随后她又快速改变方向,挥刀扎向他的肚子,在他忍着浑身巨痛后仰躲避时,她终于从他的身下钻出,又用带着刀尖的一只脚立刻踢向他的上半身。 黑影女人最后这一踢,将刀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右侧,又快速的抽出,踢来第二脚。 寸头警员躺倒在地,只能滚动身体,试图躲避这女人的夺命攻击,胸前的伤口瞬间钻出大股血液。 此次打斗过程,他一直处于下风,,一连串的袭击下,他的身体落满伤口,鲜血直流,苦不堪言。 门内站着的小卷发警员最后只看到寸头被一团黑影撞倒,随后,只能听见他一人的声声叫喊,混杂在鸣叫不停的警报声下,听得小卷发警员焦心不已。 寸头现在一定很危险。 就在寸头翻滚到门边时,小卷发警员打开了房门,正巧双腿挡住了他滚动的方向。 小卷发连忙举起手枪对着正欲扑过来的黑影女人连射数枪。他终于听到了那黑影发出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受伤吃痛的闷叫声。 第六十二章无敌的女人 小卷发以为这几枪必令黑影女人受伤倒地,放下枪口便急急的弯腰,伸手去扶脚边的搭档。 女人虽痛呼出声,但她的动向并未受到阻拦,依旧如箭矢般冲了过来。 刚刚抓住寸头的胳膊,黑影女人便已到达眼前,她的长发在劲风中呼啸着,手中挥舞的寒刀在门口微弱的月光下不断虚晃。 小卷发只得拽着寸头搭档的胳膊急速倒退,只躲过了黑影女人刺来的前几刀。黑影女人快如闪电,两秒内刀刃已连续袭来好几次。 终于,他们还是没有躲过最后一击。 “噗嗤”,黑影女人手中的刀刃深深刺入寸头的大腿。 大战过后的寸头警员身体多处负伤,流血不止,用尽力气滚到搭档的身边后,他已彻底脱力。此刻,再受一击的他再也没有理力气做出反抗,只发出了微弱的“哼”声,他的眼皮已然沉重,半睁不闭的接受着现实。 小卷发大惊失色,松开寸头,慌忙抬起右脚踹向黑影女人的手腕。她手中的刀已从寸头的皮肉里抽出,感知到空气中袭来的波动,微微下趴,手腕后撤,小臂右旋180度,刀子又划向小卷发的脚腕。 “嚓”的一声,小卷发的皮靴被刀子划透,那道刀口继续深入,又没入裤子内,最后在他的脚腕后端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线。 若没有这皮靴的保护,恐怕他的脚腕肌腱都将被割断,丝丝的疼痛令他更加震惊,这力道以及精准度,真的是一个女人所为吗? 这时寸头已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爬向了墙边。 小卷发也慌忙后退两步,黑影女人手中那把刀令他十分忌惮。不用抓着寸头,他的手得以空闲,再度举起手枪,对准地上的黑影女人,严阵以待。 黑影女人又“咯咯”笑了起来,这种场面最是令她兴奋,鲜血的气味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大脑反应更加迅速。 这一声阴惨惨的笑声不禁听得床上的Lee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家伙还是人吗? Lee大气都不敢出,他已经将刚刚淡淡月光下的一切都看清,那个黑影女人如女鬼般可怕又难缠,两名身经百战的警员都不是她的对手。 他的手一片冰凉,死亡似乎笼罩在了整间病房,他一点都不想死,此刻,喉咙干涩难耐,他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两名警员被处理掉后,下一个一定就是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从黑影女人的魔爪下逃出。 重新躺回枕头上,他闭上了双眼,也许,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最后时刻睡去,这样,就不会有疼痛。他需要在死前来做最后一场梦。 他又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眼里浸满泪水,几欲涌出,在他的手机屏幕亮光下,璀璨晶莹。依旧没有信号,但他还是发送了那条信息,这是他最后的遗愿。 接着,他将手机塞进了床头柜子与床之间的缝隙,尽管发出了“咚” 一声,但这声音瞬间就被警报声淹没。 黑影女人阴笑过后,又做出了即将弹跳的姿势,像是一只随时都能向四周发起进攻的毒蛙。 寸头警员躲在墙角,趴在地上,一只手鲜血淋漓捧着手机,仅用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试图寻求援助。“该死的,还是没有信号。”他喘着粗气,闭紧双眼,皱着鼻子,复又睁开半个眼皮,用手指在屏幕上大力戳了几下。 “砰砰砰”,小卷发手中的枪再次射出三枚子弹,如此近的距离,全部射入黑影女人的身体。 女人身体依旧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向后仰倒,但还未彻底倒地,就立马坐起身,仿佛一颗颗子弹对她来说都犹如挠痒痒。 她没再向前冲,就默默的坐在那里,无声的发出信号:“再来”。似乎是在嘲笑子弹的无用,也或许是在嘲笑警员们的无能。 被黑衣包裹的女人如同黑洞,每每都将子弹吞噬不见。 小卷发只在心内无声咆哮:“子弹怎么没用?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越发无措的小卷发又接连射出十枪,一发17枚的子弹所剩无几。可这些还是奈何不了黑影女人,甚至到最后,她连后仰的反应都不再有,就像已经适应了子弹的冲击。 不可能,哪怕穿几层防弹衣,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小卷发在射击时枪口方向几乎没变过,他确定,近十枚的子弹几乎都射在了她的胸前。 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这样的防弹衣,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如此抵抗的住高速射来的子弹。 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手枪并不真实,也许他手中的只是一把水枪,所以毫无作用。 她已变态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吗? 寸头警员听到枪声不断,忍着后颈伤口的疼痛,微微抬头望向激烈对抗的两人。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救命宝贝,小卷发脚边的地板上正躺倒着他们的对讲机,他们两个唯一的一只对讲机。现在他没办法再爬到小卷发的脚边,他也不能直接明说,不能让那黑衣女人发现他的意图。 小卷发警员的身手远不如寸头,能与黑衣女人纠缠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的状态就像野兽捕猎的游戏,不过是黑影女人正在玩耍,小卷发战败的结局早晚会到来。 寸头必须赶在黑衣女人彻底没了阻碍前呼叫支援,对讲机是他唯一的机会。 黑影女人在每一层设置的信号屏蔽装置,完美的屏蔽掉了所有手机信号。 今日她所带之物全是她从老朋友那里弄来的新货,还未投入黑市,她是第一批使用者,那些东西的用处远远超出普通人所想。 就如今日她身上所穿的防弹衣,肩膀上被她卸掉的是一件不利于活动的硬甲,“吃掉”寸头大部分火力后被她嫌弃的丢掉了。 她身上所穿的防弹衣由最新式复合材料所制,柔软轻便,不仅能挡住子弹,还能抵消80%的冲击力,缺点尚不明确,现在她越发适应这身黑色皮衣。 小卷发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枪,又快速将视线落回黑影女人的身上,他不知道该怀疑手枪的性能问题,还是该怀疑这女人是个怪物。 “子弹没用!”墙边的寸头喊出声。 小卷发转头看向他,见他冲着自己的脚边低了一下头,嘴唇嗫喏,似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是他们的对讲机,他明白了。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不怕子弹。”他高举手枪,不敢放松警惕,大喊出声。 在黑影女人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快速将脚边的对讲机踢到了墙边。 黑影女人又“咯咯”笑了起来,笑完,她将头抬得更高,将脸从蓬乱卷发中露出一半。 她猛地嗅了一下空气,发出一声极尽满足的赞叹之音, 地板上到处都有寸头刚刚被拖行后留下的血迹,她伸出一只手指扫过身下一小滩污血。又将手指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一边慢慢抬头一边向下移动那根手指,从额头一路滑至唇边。 而后,她将手指尖贴在下唇中间,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只说出两个字:“美味!” 这一系列癫狂扭曲的行为,令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添杂了一丝诡异的暧昧,尽管这女人露出了一半的脸,可在小卷发看来还是黑乎乎一团,根本看不见她的长相,她整个人都像身处一团黑雾中。 “你到底想要什么?”见女人自顾自享受着虐杀他们的乐趣,并不理睬他,他再一次问道。 他必须为寸头拖延时间,只能靠他来呼救。 黑影女人慢慢站起身,身形终于彻底显露,紧身黑色皮衣包裹着她妖娆的身体曲线,尽管腿部较粗,但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性感妩媚的女人。 可惜,她的一切行为都在告诉众人,她是一个周身煞气的“女鬼”。 寸头又将头埋进胸前,尽管这动作再一次撕裂他后颈处的刀口。幸亏那一刀偏离动脉,否则,他早就死透了。对讲机先是传来“呲呲啦啦”的声音,过了十几秒后,终于传来了人声。 “二组,我是三组。” “三组,二组病房出现杀手,速来救援。”寸头急急地重复了好几遍。 “收到。”楼下的光头接收完对讲机那边传来的呼救,快速站起身,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瓜顶。 “楼上也出事了,你快出去找信号,联系局里请求支援,我先上去。”他急急的对着金发警员大声命令着。 “这里怎么办?” “黑皮已经死了,现在,先上去救他们是重点。”说完,光头快速跑向楼梯间。 金发警员看了一眼光头奔跑的背影,将病房门关好,也奔向了楼梯。 奔跑途中,光头不断在心内思考当前的境况,自己这边失守,结果已不可逆转,现在楼上的第一证人Lee也危在旦夕。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他们都必须将他保护好。 他边跑动,边掏出手机,再一次试图向外拨打电话,事与愿违,依旧没有信号。 今晚,杀手一直被幸运之神偏爱,而他们,还能否保下Lee?一切都是未知。 第六十三章突变的结局 黑影女人站起身后,时不时“咯咯”笑着,又活动起手脚,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的动向。 气氛压抑紧张,他们三个大男人完全打不过这个女人,现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在祈祷,祈祷支援尽快赶到,祈祷上帝放过他们。 就连病床上闭眼假寐的Lee,也在瑟瑟发抖,他想尽快睡着,远离这疯狂的现实世界,越是紧闭双眼,大脑越发清醒,门口三个人的说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能从小卷发警员的声音里听出几丝恐惧与无助,也能从寸头警员的动作与话音中听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而他自己呢?他是这里面最瘦弱无用的人,面对这名杀手,就连两名专业的警察都无法对抗的话,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了。 他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严重,身处温度适中的病房里,他的身上却沾满了臭汗,这一刻,时间异常难熬。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以清醒的状态默默等待死亡的来临。 光头来到了Lee所在的楼层,四处一片漆黑,他只能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沿着走廊一路找,每个病房都静悄悄的,就像空房间一番,这些病人的心也是够大。 即将靠近时,他看到那间病房隐隐透出些微弱的光亮,他关闭手机屏幕,抽出腰间的配枪,打开保险,慢慢向前挪动步子,四周警报噪音过大,他没办法凭声音断定屋内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终于到达Lee的病房门口,悄悄移动到门的另一边,透过半开着的门,能看见屋内的两个人影。 屋内月光比较充足,他能看清其中一名背对他站着的女人,以及面对自己呈警戒状态的小卷发同事。 他突然想起黑皮出事前他看到的那个人影,好像就是这个女人,病号服下是一件黑色皮衣,很明显,就是这个女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黑皮灭了口。 已经在她手里栽过一次跟头,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一次,可以说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不能再失败了。 小卷发与黑影女人对峙时,他隐隐约约看见门口晃过一个人影,他的身体瞬间轻松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 门外的一定是支援,他想了几秒,暗示出声。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身手很强,恐怕我们五个警察一起上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黑影女人似是有些不解他莫名对自己的夸赞,微微歪着头,微眯双眼。 “我只想在死之前搞明白,为什么你的身体不怕子弹。” 小卷发顿了一下,带着颤音,又说出了一句。 “还是说,你就像电影里演的丧尸一样,只能爆头才能解决你吗?” 黑影女人越听越不耐烦,在她眼里,这名警察就像面对死神时因恐惧而精神错乱,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小卷发不知道门口的人是否听懂他的话,这些都是他给门口支援之人的信息,意在告诉他:“这个杀手身上能防弹,你可以试试爆她的头。” 就在小卷发心内打鼓时,黑影女人的手再一次如闪电般侵袭而至。他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做的,只能看见黑影女人手中的刀子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他自认反应已足够快,却也只能躲过一半的攻势,刀尖险些直接扎进他的眼睛,他若再迟钝一秒,恐怕就会变成瞎子。 刀子从他的眼下一直划到他的下巴处,一条长长的血口在皮肉间迸裂。 “啊!”他惊恐地向后退了几大步,一直靠在窗台边,将月光遮挡了大半。他赶忙用手去摸脸,却在刚刚触碰面颊时,低呼出声,脸上不断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以及温热液体流动的感觉。 黑影女人见他如此不堪一击的后退,也跟着上前,手中的刀子第二次刺向他的脸。 在黑影女人再一次奔过来时,他终于抬起枪射出最后几枚子弹。他快速的扣动扳机,这一次,他对准了她的头。 一枚子弹穿过她那头飘扬的长发,穿透门板,险些射中门外的光头。 黑影女人像是毫不惧怕,只是不断地左右侧动脑袋,仿佛她能预测到子弹的轨迹,在子弹射中自己之前将头避开。 “咔哒,咔哒,咔哒!”小卷发的**射空了。 他身上并未携带弹药,现在他的手里只拎了个毫无用处的冷武器。 他剧烈喘着粗气,就在那刀尖距离自己不到半米时,大喝出声。“快啊,现在。” 墙边地上趴着的寸头警员向着黑影女人的侧脸射出最后两枚子弹。 匪夷所思的是,黑影女人再一次躲过子弹,怪不得她只在身上穿了防弹衣,原来她裸露的地方根本不需要防弹衣,仅靠他灵活的转动几下,就可以轻易躲过。 那两枚子弹再一次穿过她的头发射了出去,这一次,射进了墙壁里。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武器能伤的了他。 小卷发已紧闭了双眼,皱起的皮肤牵动脸上的伤口,又涌出几道鲜血。 他以为自己在下一秒就要死去时,那把尖刀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触觉里,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突然,他听到了耳边一阵风声穿过,一枚子弹划过他的脖颈打在他身后的玻璃上。玻璃应声碎裂,猛烈炸开。 他飞快地睁开双眼,视线里,黑影女人消失了,他只能看见房门已大开,映着月光,门槛处站着他们的同事,光头警员。 他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见光头疾冲进来,又向着地板激射几枪,他这才低头看底面的状况。 黑影女人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明显,她中枪了,而这一枪,正是来自光头。 原来刚刚寸头警员射出那两枪被黑影女人躲避的同时,光头在门口也同时射出了数枪。一切得益于光头曾是警队的射击冠军,尤其擅长射活靶,靶子移动的越快,他的感觉就越精准。 黑影女人大力晃动头颅躲避小卷发与寸头警员的子弹时,正巧给门口的寸头制造了机会。黑影女人恰巧大意了,她并未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人,便被光头捡了漏子。 此刻,黑影女人扑倒在小卷发的脚边,那把尖刀扎在他双脚中间的地板里,看样子,这把刀的材质极为坚硬,锋利度可见一斑,它是黑影女人能破开一切阻隔的基础。 小卷发将空枪扔在脚边,跌坐在地。 墙边的寸头警员也闭上了双眼,微张着嘴吐着气。 光头跑进来对着地上的黑影女人连射数枪,见对方只是身体迎着子弹的力道颠簸几下,却丝毫没有活着的模样,他也大松一口气。 他的脸上已淌满汗水,手心也湿漉漉的,险些就要抓不住手里的枪。 自打他站在门口,他就一直在预估距离与方位,以及射击时易发生的变故。 他本想第一个开枪的,小卷发却射来一枚子弹,险些将他射中,于是,他错失了第一次机会。 在寸头警员开枪时,他才有时间和准备来趁乱射击,也多亏了小卷发射穿门板的空洞,他就是透过那个小窟窿,来快速判定黑影女人躲避子弹的动向。 他的枪口始终对准地上的女人,来到她身边,他用脚踢了踢女人的腿。 空气中不断嗡鸣的警报声似是逐渐远离了这间病房,屋内像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Lee坐了起来,紧紧捏着手机的骨节隐隐发痛,他却丝毫未觉。 “她,她死了吗?”Lee的声音弱如蚊蝇。 黑影女人头部下方正在向外扩散血液,像一小滩水坑,面积越来越大,很快,就沾染了小卷发的鞋底。他慌忙移开那只脚,想要起身,却没什么力气再站起来,蹭着墙边,他挪到了寸头搭档的身边。 这时他才清楚的感觉到脸上有多疼,他的脸定是已皮肉翻飞。 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淌着的血,又将手指递到眼前,对着月光静静地看了一会。 只有光头没有陷入呆愣,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2:27。 此刻,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多小时。不知那黑暗里是否还会冒出些未知的危险。 “鬼楼”的杀手锏就这样一败涂地,沦为一滩颓靡血肉。 任她一直用的是行内顶级的装备,也难免会有玩脱的那一天。 她骄傲一生,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一直任性的游戏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碍她的脚步,她从未失手过。 这一次,她到死也没想过自己会败的如此惨烈。 作为业内神话传说般的人物,却死在了胆小鬼Lee的面前,准确的说,她是折在了Sam的案子里。 若是能化作一缕幽魂,她一定忍不住要去问问上天,Sam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为什么在这个案子里,行业翘楚“鬼楼”内出动这么多杀手,却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她不仅是“鬼楼”里最顶尖的杀手,也同样是这个行业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死亡花”之死不仅意味着追杀Sam的艰难,更标志着“鬼楼”的没落,这地区的杀手组织马上就要迎来第一个动荡与更替。 第六十四章“死亡花”之死 凌晨3:18,医院内的警报声早已消失,只是每个人的手机信号依旧微弱似无。 Lee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时不时抽动两下肩膀,很显然,他的内心深处依旧对周围的环境怀揣畏惧。 寸头警员与小卷发还没离开墙边,也许已经睡着,也许只是在发呆。 确定黑影女人死的不能再死,光头检查了一番屋内两人的伤势,寸头警员伤势最重,失血较多,已经昏迷,小卷发脸上的伤口只是看起来吓人,但还可以挺一阵子。 光头将寸头警员搀扶到了急诊室,安顿妥当后,又匆匆返回。 他先是回到黑皮的病房查看了一番,黑皮的尸体依旧如他们离开时冰冷僵硬,肉眼检查现场,这段时间似乎再无外人闯入。 他便放心的回到楼上,小卷发这才得以离开,前往急诊室处理伤口。 金发警员为了寻找信号联络局里,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不得不说,“死亡花”的那些设备确实无敌,她藏在每一层的信号***竟然还能产生交互增强效应,以医院为中心,方圆5里地内,手机信号皆无。 就连医院外的几座老旧公用电话厅,他都进去试了一遍,不知是公用电话的信号也被“死亡花”动了手脚,还是只因为久无人及和年久失修导致的线路损坏。 他直跑出了兰湖大桥,跑入一条脏乱的街道,手机信号才恢复。 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才叫来了警局的支援。 从过了蓝湖大桥开始,卢克就再也没见过灯光,只有月光为他们照亮了前方的路。 此时的东区医院,如黑夜下一座光秃的大山,无声寂静。 进入大楼内,一片幽黑,一个人影都没有 最快速度地赶到了Lee的病房内,巨大的开门声,瞬间惊醒了噩梦中的Lee。 看到病床上如惊弓之鸟的瘦弱少年,卢克轻吐一口气。屋内地板中央躺着一团黑漆漆的女人尸体,若不是月光的映照,他们差点踩在她的身上。 当时,卢克的靴子险些触碰到地上女人的一只脚,发现她的存在后,他急急收回了脚,后面三名警员一个接一个撞在前面人的后背上,一个个捂着鼻子挤作一团。 “谁?”墙角的光头也被吓了一跳,快速站起身,正举着手枪对准面前的同事们。卢克的手枪也刚刚抬起,对准着光头。 见都是自己人,两人放下枪,众人开始商讨案情。 两名警员听从卢克的命令来到了楼下,将现场保护起来。 紧随其后到来的一名法医来到黑皮身边,看了床上的尸体一眼,他就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只是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就是今晚的杀手?”卢克对着光头问。 “是的,目前所见就她一人。” “就这么一个女人?你们四个人都打不过?” 卢克的话里并不夹杂讽刺的意味,只是听在光头的耳中,颇不是滋味。 “咳咳,是的,她很奇怪,除了头,身体各处刀枪不入,连子弹都不怕。” 说了一半,光头似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黑影女人快速甩头躲避子弹时的变态速度。 “而且,她动作极快,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我觉得没人能打的过她。” 尽管光头并未与他当面对战过,但是他看见另外两人身上可怕的伤口时,才意识到这女人强悍的身体机能和反应速度。 卢克只蹲在黑影女人的身旁,低低地歪着头,拿出一把手电筒照在她的头发间,似是要透过发丝看清她的脸,可惜强光打在她的侧脸颊上,依旧是一团黑暗。 从她的脖子开始,一直到脚底,皆是纯黑色衣服,后背处衣服鼓起一大片,里面像是垫着什么东西,他不敢随便乱动她,只能先用手电筒打量一番。 这个女人确实很奇怪,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企图以一己之力杀掉两名被保护的重要证人,听光头的意思,这个女人杀掉黑皮前后竟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全身而退。 只是来到Lee这里,她选择了主动暴露自己,与两名看守警员正面交战。可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干掉Lee。 寸头警员身上的伤口虽多,遍布致命处周围,但是并未致他于死。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若她真如光头所说,如超人般,那她完全可以在与警方交战时快速将两人杀死。 她完全不需要玩什么猫捉耗子的危险游戏,看看现在,她不正是游戏的失败者吗? 正常人是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这些变态之人的想法,在他们眼里,杀人的结果不是最重要的,享受杀人的过程,才是他们的最爱。 此时,黑影女人”死亡花“若是突然诈尸,一定会解答卢克的疑问,她就是喜欢慢慢折磨一个人,她喜欢看着这些人在死去的过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正如她选择慢慢掐死黑皮。 其实,在黑皮被掐醒之前,她有试过折磨他,拆开他肩膀上的厚厚绷带,她直接将长长的黑色指甲扎进了他的空洞伤口。 看着本已止血凝固的伤口被她再一次弄破,涌出鲜红血液时,她的唇高高扬起,这种味道和场面令她的血液都在跳动。 尽管两个人也算是同事,但是只要列为她的猎物,她就会将自己最喜欢的折磨手段用在对方的身上。可惜,她狠毒的手段并未令黑皮醒来,很快她的兴致便被浇灭,不再将时间浪费在玩乐上,她掐上了他的脖颈。 黑皮满眼的惊恐与无措令她再一次感到兴奋,直到最终他的死亡,那抹浓浓的绝望感永远的刻在了他的瞳孔上。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外面还有警方的人,她恨不得将黑皮抽筋拔骨,好好折磨一番。 在Lee的病房前,她看到了高大英挺的寸头警员。 隔着眼球外的夜视隐形眼镜,她能清楚地看到那名警员宽阔的臂膀与发达的肌肉,他的身材差点让她流出口水。 瞬间,她就在大脑中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要在他身上划满25道刀口,避开致命点,将致命一击留在最后,那时,他会变成一个鲜红的血人,他一定十分美味。 看着寸头警员,她舔了舔唇,开始了她的虐杀之路。 只不过,她这自找冒险的虐人游戏终有败局。 此刻的她,成为观赏品般歪曲趴在地板上。 窗外的黑暗幽蓝渐渐变浅。 天色刚蒙蒙亮,电路才被恢复,总电闸处被人为故意损坏了多条线路,以往这种事情不会有工人在非工作时间过来维修,还是凯文警司拉下老脸请求,又以五倍的价钱为代价,才请来一名电工。 楼下的黑皮死不瞑目,那惊恐绝望的眼神任谁看到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原本盖在他身上的雪白棉被,此刻沾满血污,混乱一片,揉成一团,仅仅遮盖在腰间。 他的两条腿还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动作,一只伸的笔直,一只大力弯曲着,膝盖顶在床架侧。 他的脖子、肩颈、胸膛,甚至脸上,到处都粘着红褐色的血迹,死状惨怖,令人唏嘘。 那个女杀手果真是个十足的变态,这凶杀现场被她搞得一片狼藉,恶心的要命。卢克确信这个女人肯定一丝洁癖都没有。 Lee已被转移到同层另一间空病房内,门外由光头负责他的安全。医院内依旧没有信号,此刻,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劫后余生的激动感刺激着Lee的大脑,令他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翻来覆去,搅得被子一团褶皱。 一夜惊魂,与死神擦肩而过令他不断后怕,甚至偶尔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他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现状如何,不知他正处在濒死前的幻觉中,还是真的已脱离危险。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一具尸体,还是一具惨死的尸体。 尽管小辫子杀手差点将他勒死,这一晚的女杀手却真真切切令他体会到何为手无缚鸡之力。 一想到自己曾试图以睡去或装死来逃避死亡的恐惧,他就一阵自哀,他不喜欢如此胆小的自己,就像一只砧板上的小鱼,任谁都能过来切一刀。 法医又来到了第二现场。 地上的女人令他挑了挑眉,光看这背影的身材,还算是性感。 可惜她的后脑勺有两个大血洞,头皮上大片头发被血洞流出的血流拧成一缕一缕,紧紧贴在后脑勺,又沿着耳边垂进一大滩血洼中,贴在地面上的脸也与大滩血液粘合在一起。 丝丝香水味从她的脖颈处飘散开来,很快就混杂在浓烈的血腥味中。 此刻她的模样不比黑皮强多少。 生前再美又能如何,埋进土里,依旧要与蛇虫鼠蚁做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不能见天日。 女杀手像一块铁板上的牛排,被几名警员翻了个面,“啪叽”一声,她的胳膊像一条黑泥鳅,重重地拍砸到地面上。 “哎呦,快来看,这女人的脸真够吓人的!”法医被她的脸吓得一抖,高喊了一声。 写没人再敢接Sam的案子。 第六十五章流言四起 在场的几名警员看到她的模样,皆是倒吸凉气,哪有女人把自己的脸搞成这个样子的,丑陋怪异,完全看不出原貌如何。 她的发型与身上的香水味,代表着她对美的态度,应该是一个极为自信喜欢打扮的女人,可为什么脸要弄成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白天根本没办法见人吧? 一大朵紫黑玫瑰遮盖她的半只眼,半张脸遍布玫瑰根茎的图纹,倒是还算的上栩栩如生,脸部正中央和脸颊上僵硬粗大的黑线,令人怀疑纹身师的水平很拙劣。 如此大面积的纹身刺青,光是纹身过程的疼痛就很少有人能接受。 这是他们办案多年见过对自己最恨的怪人。 一名警员正在监控室查看监控,他始终找不到黑影女人进入医院的确切时间, Lee与黑皮所在的楼层走廊尽头,都曾有过一团黑影出现过,但只出现几秒钟。她像是眼力极强,短短几秒,就能将环境勘察完毕,做下部署。 之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从大厅的监控处一闪而过。五分钟后,整间医院停电。监控画面立刻黑乎乎一片,什么都无法查看。 后来走廊尽头密码门被破坏都是她做下的手脚,似是用了什么新式爆破装置,一方面能快速将走廊门打开,一方面借此声音将护士及病房外的值守警员调离。 她穿着病号服来到黑皮门前时,从监控里只能看见她满头的长发,面容漆黑一片。她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看不清是何物,像是小型遥控器之类的。 在光头即将看见她的脸时,整个医院陷入黑暗。 卢克带人将两处案发现场搜查了个底朝天,终于在Lee当时所在病房外的椅子下找到了那枚小型遥控器。 与成年女子手指差不多长的黑色遥控器,头尾半球形,中部四个平整面,每一面都镶嵌三个按钮,颜色各异,12个按钮没有一个重复颜色。 卢克不敢轻易触碰按钮,一旦医院内被她安装了**,他若错按,岂不是整个医院的人都要为她陪葬?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还是拿回技术部比较稳妥。 受伤颇重的寸头警员需要住院一段时日,小卷发脸上的伤并不影响日常工作,但卢克还是将他调回了局里,帮忙协助局里的工作。Lee之后将由光头和金发警员一起看护。 上午十点半。 两具尸体被装进黑色的袋子里运回了71分局。他们已经不能从这两人嘴里撬出东西了。 黑皮与女杀手的身上还存在诸多疑点。为什么女杀手能快速找到黑皮病房所在的位置? 从监控中能观察到女杀手大致的行动方向。她没有在护士台打听黑皮的消息,也没有出入过任何记录病人数据的地点。 她就像拥有透视眼一般,随意一看,就能找到黑皮藏在哪里。光头提及所有人的手机信号都被屏蔽了。 尽管警方做好了封闭措施,可消息还是走漏了。 各大媒体本就在追踪萨姆案件的进展,几个病人向记者们泄露了医院内的事情,在各种添油加醋之后,小道新闻铺天盖地。 “11月28日凌晨,东区医院内,萨姆诬陷案里最重要的两名人证被灭口,案件调查再度陷入僵局。” “据内部消息称,萨姆案件被灭口的两名证人为一男一女,皆死状凄惨,令人咂舌。” “有知情人透露,东区医院被灭口的并非证人Lee,而是萨姆本人。” 不到中午,赵林夕就在网络新闻中得知了自己的死讯,令她颇感哭笑不得。这么看来,这些小道消息的可信度极低。 看到新闻上说两名证人都被灭口,她吓出了一身冷汗,Lee若是死了,萨姆最有力的人证就没了,在法庭上,想将布兰顿治罪的成功率将被直接降低一半。 她给Lee连发几条消息询问他的安慰,媒体的说法极尽匪夷所思,全部相信的话,恐怕不是傻子就是看热闹的人。 但她知道,消息集中爆发的话,不是有人在背后操作,就是真的有可靠消息被爆出,只是孰真孰假,将很难分辨。 只有Lee回复了短信,她才能彻底放心。 也不知道这次新闻是否出自欧文的手笔,以她来看,这不太符合欧文的作风,他若出马必定是在多番谋划后。他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这些突然出现的新闻没有一个统一的指向性,看起来只是为了追追头条、蹭蹭热度。 她在犹豫是否从卢克那边打听一下真实情况,只是她不太愿意和卢克联络的太过频繁,毕竟萨姆现在的身份依旧很敏感,且不说通缉犯的帽子并未正式摘下,布兰顿一行人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若是她的行踪被暴露,很快就会迎来新的杀手。 “杰瑞,赶紧滚回来!”这是杰瑞在寒风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根本等不到那位大人物,现在布兰顿语气中满满的愤怒,他一下就听了出来,有时他不禁怀疑自己只是布兰顿身边的一只狗。 尽管不甘心,他还是忍下了屈辱,尽力让声音中不夹杂丝毫负面情绪。 “好的,老板。” 他放下手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离开了他守了两天的小区大门。 杰瑞一进屋子,就被布兰顿丢来的半个干面包砸了个正着,他捂着吃痛的胸脯,却不敢呼痛出声,只能将脚边的面包捡起丢进垃圾桶。 “艾米丽呢?她跑哪去了?” “我,我也联系不到她。” 此刻的布兰顿最恨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他一步冲了过来,双手揪住杰瑞的衣领子。 “‘鬼楼’那边全靠她联络,她消失了,你就要顶上知道吗?” 两个人的脸离得极近,杰瑞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的脸,不敢再说一句话。 布兰顿脸上满是胡茬,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袋上,仅一夜未睡,他就像苍老了尽十岁。 “是,是,我知道了。” 布兰顿将他的衣领放下,从衣兜取出小布巾,大力地搓擦着手心,像是刚刚抓碰的是个很肮脏的东西。 “好了,赶快去联络‘鬼楼’,问问他们任务是否成功?死的到底是谁?” 杰瑞跌出了这间大房子,站在房子外,他的腿一直微微打着颤。每当踏进这间屋子,他就感觉后背冒凉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脚下的冰冷尸体,还是怕自己若不听话,将来也会被布兰顿如此对待。 怕死,他只是怕死而已,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是迫不得已的,不小心上了贼船,只好一直随船逐流,不能有任何异心,毕竟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但他又恼恨这样的自己,在布兰顿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劳力,甚至可能都不如他的宠物狗。 他清楚地记得布兰顿待萨姆有多好,明明自己是顶替萨姆的第一人,可自己与萨姆的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哪怕后来布兰顿对萨姆彻底失望,不再理会他,可他也从未见过布兰顿对萨姆有一丝的不尊重。 看看自己吧,哪里有一点与萨姆可比的资格,杰瑞冷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恐怕在布兰顿心里,自己就是一只乖巧听话的狗。 艾米丽彻底失联,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前一日她离开布兰顿的房子后,再也未出现过。 “诺诺的账号收到了新消息。” 老杰克转头只看了另一电脑屏幕一眼,就转回了自己的方位。 赵林夕赶忙过来查看。 “宝贝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亲爱的你那边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到底在哪,你是不是自己跑了?” 诺诺账号上的消息全部来自那名重要联系人账号,也就是布兰顿。 起初消息内容还是恋人般担心询问,很快语气就变得恶劣,大有一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样子。 “这老家伙看样子是被逼急了。”赵林夕笑看布兰顿的跳脚行为。 布兰顿又给艾米丽打了十几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气的差点将手机丢出窗外。 能联络的方法他都试过,艾米丽就是不见人影,他越来越怀疑艾米丽已经偷偷跑路了。 毕竟他们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清,尽管称呼一直亲昵,像是一对情侣,艾米丽也与他共度多个良宵,可是他始终看不透艾米丽的内心。 几十年来,艾米丽是唯一一个能牢牢抓住他胃口的女人,自己对她可谓极其信任。 两个人在一起不足半年。起初,他只当她是一个有趣的床伴,随着关系的发展,他隐隐有些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中毒一般,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之前姆萨姆案子发生变故,她可是比自己还要着急,但是从昨天开始,也或许是前一晚开始,她就变了态度,仿佛谁人暴露,她都不会受到牵连一般淡定。 他突然惊醒,他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与艾米丽的甜蜜过往了,他的心里只有恐惧、无措以及怀疑。 他怀疑艾米丽一直在耍弄自己,欺骗自己,甚至已经背叛了自己。 第六十六章光鲜的外表 已临近中午,Lee却一直没有回复短信。 两个小时内,赵林夕多次打开手机翻看与Lee的短信记录,之前无论何时给Lee发送信息都会得到对方的秒回,即使是难题,他也不会彻底失去联络。 不对劲,Lee那边怕不是真的出事了吧,赵林夕拨打了Lee的电话,等来的却是一道温柔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老杰克疑惑地盯着她,见她面色阴沉,眼含焦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发生什么事了?” 赵林夕手里抓着手机,又拨打了一次Lee的电话,依旧无法联络。 “完了,完了,他真的出事了。”手里紧紧抓着手机,她毫不理会老杰克的关心问候,又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今天上午,各家媒体小报都在播报东区医院的事情,尽管她知道那些新闻消息的可信度极低,但是此刻她确实联系不到Lee。 她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Lee真的出事了。 危急时刻,只能冒险。 卢克已回到了71分局,正和凯文及两名警员同事探讨着案情。 “现在,谁都知道Lee就在东区医院,不到十天,杀手都出现几次了?” 卢克一只手插着腰,正激动地大声喊着。 “必须想到办法保证他的安全,要不是昨晚他们运气好,咱们又要失去四个同事了。” “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楼上楼下一共四个人,差点打不过一个女人,他们的能力你都清楚,我们恐怕根本搞不过那暗处的势力!”一名瘦高的警探也站起身,提高了音量。 “没有办法也要想到办法,不然我们都要等死吗?” 凯文靠着椅背,歪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此时的他心力交瘁。 他的心情在一天之内犹如过山车,直上直下。又丢掉一名证人,尽管他有很大几率再也无法苏醒,但只要他还活着,他们就有机会撬开他的嘴。 可现在呢?被幕后之人及杀手们一次次蔑视权威也就算了,警员们的生命安危也受到了极大威胁,案件侦查更是被多方阻挠。 他对这个世道越发失望,对自己的工作越发怀疑。 他不禁有些想念老家的山林,等到Sam案件结束,也许他该考虑考虑回老家度个假,说不定他根本没命等到案件结束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吵得我头疼。” “既然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证人已死,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将计就计,再把Lee转移到暗处,等到出庭时再把他带出来,这样也能保证他的安全。” 凯文警司的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眼睛全都一亮。果然,人还是在冷静理智的状态下,才能好好思考问题。 “这办法不错。可是这样做的话,将来Lee出现,我们岂不是被认定为作假?” 卢克始终不太愿意违法规定,尽管他已为Sam开了一次先河。 “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的办法,我说你还是丢掉你那套古板思想吧。” “对,办案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先抛一边去,” 两名警探打算与凯文警司站在同一阵营,纷纷表示赞同这一方案。只剩下卢克一人还在犹豫,他看了看大家坚定的眼神,无奈的也举手同意了。 距离赵林夕发送短信已过去20分钟,卢克也失联一般没有回复。怎么回事,就连卢克也无法联络,两人同时失联,令赵林夕忧心更盛。 从会议室出来后,卢克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个上午,桌上已堆满厚厚一沓资料。 出警的查案报告、技术部和法医科的分析结果报告,以及办公室人员对近期媒体和网络言论的摘取与分析报告。 杰瑞·琼斯的车已被找到,但杰瑞下落不明,警员们在车辆附近守了一晚,也未见杰瑞出现,查看附近的监控,行车路线似是有意而为,刻意避开警方的追踪。 杰瑞的手机通话记录已被调出,一个月内的通话数量多达300个,看的卢克一阵头大,数量这么多,他要翻看到何时? 自从凯文将Sam的案子全权交给他处理,又批给了他一间独立办公室,他就发觉自己的办案过程变得更加复杂。 仅仅一墙之隔,他却像距离其他同事万丈之远,探讨案情也不再方便,而每当他进入这间办公室,也像与世隔绝般,失去大部分的活力。 “来个人帮我一起挑电话号码。”他用一只手托着两摞文件,站在技术部门前,高声呼喊。 很快跑过来一名短发女孩,技术部上个月新招进来的小姑娘,感恩节那几天她去了另一个城市,今天上午才回到岗位。 “卢克,都交给我吧,我已经看了一半了。”说完,短发女警员不等卢克答应,自顾自拿过他手中的文件。 “好,一会挑完了来找我。别忘了比对‘毒蛇’的手机通话记录。”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她自信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维罗妮卡有消息了吗?” “没有。从一个月前,她手机卡、信用卡就再也没有使用的痕迹。昨天她又登陆了那个账号几分钟,却什么都没做。地址ip是公共网络,没有价值。相当于没有找到她任何的下落” “就像人间蒸发?” “对,所有能找到她行踪的办法我都试过了,她消失了。” 卢克一只手指轻轻点着桌角,思索了一会。 “她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你先看看这个。”戴眼镜的年轻男警员将刚刚收集的资料打开,放到了卢克手边。 维罗妮卡,女,23岁,高中毕业后辗转于各个城市。由于外形优秀,在加州做过两年的平面模特,小有名气,却在事业如日中天时突然辞职。 之后她每过半年就换一个城市生活,再未从事过平面模特工作,她的工作层级逐渐下降,从奢侈品导购员到高端俱乐部的服务生。 直到八个月前,她来到了纽约。 起初,她在一家酒吧跳钢管舞。干了两个月,她突然辞职,来到了文克舞蹈中心,名义上,她是舞蹈团的一员,但实际上,她几乎未参与过训练与表演,只是挂了一个名字而已。 “文克舞蹈团的人只见过她几次,她很少去上班。完全就是个挂名的,偶尔兴起过去玩一会的样子。” “那她怎么能在舞蹈团挂名的?” “舞蹈团最大的赞助商老板帮她出的面,为她谋的这个清白身份。” “清白身份?她以前的身份不清白吗?”卢克像是被勾起了八卦之心。 “咳咳,她的内心可不像她的脸那么清纯干净。” “她跳舞跳得如何?”卢克继续翻着下一页。 “业余、平庸、无趣。” 眼镜警员开始回忆起探访酒吧老板的经历。 “维罗妮卡这个小妞可是我们的台柱子,那些笨男人们最喜欢来看她表演,她只要把该露的都露出来,在钢管上随便比划几下,都能让他们兴奋地尖叫。” “她的时薪超过平均薪金3倍,可她还是不满足,她辞职那天,我挽留她很多次,薪酬加到5倍,她都不愿意留下。” “为什么没有留住她?” “我尝试过,人家现在不缺钱,我也留不住。” “怎么说?” “那天是个中年男人陪她来的,我不愿意放她走,他给了我八十万,还警告我,要我痛痛快快放她离开,否则叫我酒吧都开不下去。” 酒吧老板斜靠在吧台边,右手不断捋着自己的大胡子,“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真想把她的光辉事迹都告诉他。” 说完这句话,他不屑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有钱谁不愿意赚?她能傍上这么有钱的老板,走前还能给我留一笔,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接受呢?做生意嘛,可不能得罪这种有钱人。” “是这个人吗?”眼镜警员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酒吧老板。 “对,就是这个男人,他犯了什么罪?” “不便透露,你知道维罗妮卡有什么朋友吗?” 酒吧老板挠了挠半露的肚皮:“不知道,她在这里两个月,和姑娘们的关系都不好,但是男人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说完,酒吧老板嘿嘿地笑出声,像是回忆起什么“幸福”的过往。 笑的面前的警员打了一个冷战,这笑容着实猥琐。 “她可从不缺男人。” 眼镜警员皱了皱眉头:“除了这个男人,还有别人?” “是啊,警官,她勾引男人的功力太强了,只要你体会过,就会明白的。” 酒吧老板露出挑逗的笑容,盯着眼镜警员的下半身看。 “说正事。” “哦,从我认识她起,她从未独自过夜,刚来那几天,她都去我那里住,不到一周,她就瞧不上我了。” 酒吧老板像是记起了维罗妮卡对自己的奚落,脸色竟然黯淡了下来。 “每晚,她要么跟着客人离开,要么有人在门外接她,偶尔是些年轻小伙子,大部分都是有钱的老男人。” “啧啧,你说她多厉害,这些男人少说也有五十个。” “这些人有你认识的吗?” ”有几个是我这里的老熟客,但是自打她不干了,他们就很少来了,可能是伤心了吧。相信我吧,只要尝过她的人都不会忘了她的美好。绝对没有例外。” 酒吧老板再一次猥琐地笑出了声。 第六十七章灰发老者 维罗妮卡似乎是个私生活很复杂的女人,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酒吧老板眼前时,与布兰顿在一起,之后酒吧老板再也没见过她,也没听说过她的事情。 文克舞蹈团的人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月前。 维罗妮卡之前去舞蹈团都有司机接送,最后一次出现在文克舞蹈团时,由一个30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陪伴而来,那名男子在走廊里等了她两个小时,两个人很明显是恋人关系。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那名男子突然来到舞蹈团,向他们打探维罗妮卡的下落,只是他们帮不上他的忙。 听完维罗妮卡的资料,卢克陷入了沉思。 萨姆提到过维罗妮卡的重要性,但是并未明说维罗妮卡与案情有何关联。 光从文克舞蹈团这里,无法推算出维罗妮卡的失踪时间,但维罗妮卡的失踪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这个时间也算是与萨姆案件起始时间很接近。 也许找到维罗妮卡真的对萨姆的案件有所帮助。 “酒吧老板认识的那几名熟客可以联系上吗?” “他只能联系上两个,剩下的几个早就不去他的酒吧了。” “试试能不能从那两名客人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好的。” 卢克又站回了窗边,盯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他用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受伤的右臂。随后他离开了眼镜警员的办公区域。 “卢克,73分局的案情档案调过来了。”卢克赶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鼠标快速点击着电脑屏幕。 果然,73分局早已恢复了“绿衣侠”案件的房屋监控视频,也就是小辫子那所临时藏身公寓。 监控显示: 11月21日晚11:48,小辫子进入房间,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只箱子,随后,他将箱子拎进卧室,再也没出来,直到第二天早晨。 11月22日晚21:33,一名头戴鸭舌帽的黑衣男子进入房间,进入门内,他转头四处打量了一遍,很快他就发现了头顶的摄像头,接下来,他进入卫生间拿着一根长棍子,将摄像头敲碎。 监控视频一片雪花,再无画面。 放大视频画面,卢克将视线定格在黑衣男子身上,这个男子,怎么那么像萨姆。 卢克紧紧皱着眉毛,用手机拍下画面中的黑衣男子,发给了安东尼。 “你看看,这个男人像你上次见到萨姆的模样和装扮吗?” 过了几分钟,安东尼回复了短信,他确定监控里的人就是萨姆,他们的身形、穿着打扮以及露出的下半张脸完全相同。 萨姆为什么出现在小辫子杀手的家里?这是此刻卢克最大的疑问。 这时候的萨姆还在老杰克的家里揪心等待。 卢克和Lee全都无法联络,赵林夕只好拨通卢克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卢克。” “卢克,是我,萨姆,Lee他怎么样了,他真的出事了吗?” “呃,Lee没出事,他很好。”卢克有些懵,刚刚还在想萨姆的事情,萨姆就打过来了电话。 赵林夕听完这一消息,轻吐一口气,Lee没事就好,看样子那些新闻果真都是谣传。 她吸了吸鼻涕,方向盘处被她吹出的哈气挂上了一小层冰霜,没有太阳的冬日比往日更寒冷,尤其是坐在熄了火没开空调的车内。 这是他第一次以打电话的形势联络卢克,她可不敢保证电话那边是否有监听,又或者是否有定位,于是她将车开出了一段距离,来到附近的一片街道上。 “萨姆,11月22日晚,你去过小辫子杀手家吗?” 赵林夕一阵沉默,没想到她在小辫子家“做的恶”还是被发现了。 “那场水灾是你做的?”卢克问出第二个问题。 “这与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并无关系,只是若是你做的,日后你还要面临新的指控。” “无所谓,怎么也比被诬陷诈骗强。”赵林夕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 “卢克,你还有什么新线索告诉我吗?”赵林夕对于威胁公共财产这样的罪名并不在意,她只在意萨姆的案子进展如何。 这一次换为卢克的沉默,两个人虽互不威胁,但是他们之间始终横架一道鸿沟,很难跨越。 “我们需要互相坦诚,消息共享,不然我们怎么好好做下去?” 赵林夕知道卢克的态度,也理解他对自己的警惕。但这案件的主人公毕竟是萨姆,也是她,她有权利了解全部事实真相。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新发现,但我们有封锁部分线索的权利。” “好好,只要有利于我们调查案子,告诉我什么你们说了算。” 她也需要适当的让步,能让这个固执的老警探站在自己这边,已经是她的幸运了,若是得罪这名好帮手,她又将举步维艰。 挂掉电话十分钟后,赵林夕收到了卢克发来的照片,都是近几日警方的调查结果。 赵林夕知道卢克不会透露全部内容,但是仅有的三个信息也令她惊喜万分,不愧是专业的,就这么三条信息,就能让她再一次拨开了前方路上的迷障。 维罗妮卡真实的资料险些惊掉了赵林夕的下巴。在萨姆的记忆里,她可是女神级别的人物,人美心善,还是个艺术家,没想到她竟如此不堪。 若是萨姆知道了维罗妮卡真实的面目,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念念不忘? 赵林夕心里疯狂的吐槽着维罗妮卡,却在瞥到照片上的时间线时,大脑像被拨动了一根弦。 各项证据表明维罗妮卡是在一个月前失踪的,但是在萨姆的记忆里,她是在两个月前失踪的,但是,为什么文克舞蹈团的证词却提到萨姆是在一个月前来寻人的? 萨姆的记忆不会有假,那么,说谎的只有文克舞蹈团的人。 维罗妮卡只是布兰顿与萨姆众多女友、女伴中的一名,按照常理,不会有人太在意她的存在和消失。但也许正是那最不起眼的小角色,才在整个案子中扮演了最关键的角色。 看来,萨姆的案子里隐藏的暗线又多了一条。 卢克坐在一把楠木色木质椅子上,椅背雕满金丝龙纹,后背完全没办法靠上去,只能虚贴而坐。座面周边一圈同样雕着繁复的图案,隔着一层薄薄的坐垫,座面中间不断传来坚硬的异物感。 他就像坐在一堆石子上,每过十几秒,就要轻轻挪动屁股,减缓磨硌的煎熬感。 他从没坐过这么硬的椅子,他体会不到这家餐厅的高级之处在于哪,在于一切用具毫无人性化吗?还是那些名流雅士就喜欢这种自虐感? 他的面前是一张两米多长的纯黑色玉石长桌,房间本就空旷,即将十二月的天气里,屋子里一片清冷寒凉。 皮肤碰到桌面,一阵凉刺刺的触感传来,盘子里的食物摆上来后,没待他多说几句话,热气就逐渐冷凝。 好在食物凉下来,就会有随侍立马换上新菜,但每道菜只够吃上几口,每当随侍将冷掉的菜撤走,他就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这样漫长又程序化的一顿饭,他已经能预感到会如何的乏味。若不是为了查找线索,他才不会自找没趣来这样的地方用餐。 “卢克警官,你现在的样子还挺可爱。” “我陪你吃完饭,你把事情好好告诉我。”卢克只能尽快将这种尴尬的用餐氛围消磨掉,他还是喜欢常吃的快餐,像这种餐厅,他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进来的。 “你竟然都比不上维罗妮卡能忍耐。” 卢克从深埋餐盘的动作里猛然抬头。“你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灰发老者微微低着头,手持刀叉,哆里哆嗦地从盘子里叉出一块红棕色的肉块,他并没有把它放进嘴里,而是抖着手将肉块举到了眼前。 距离他身侧一米远处,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赶忙将双手撑托的空盘子递了过来。 “她当然是我最爱的女孩喽。”刚说完,他就将那块肉丢进了西装男手里的空盘子上。 “他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像个小天使。” 卢克早就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眼睛直盯着白发老者的脸,耳朵也在细细听着他无力垂老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她有多美好吧?” “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那样的女孩就该好好保护在温房里,不能让她出去乱跑,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灰发老者就像念咒语一样,说话的速度快于平日,声音极其低沉,若不是卢克集中注意力仔细去听,很容易漏掉一些内容。 “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配合一下警方。” 灰发老者总算不再用自言自语的说话方式。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若是有证据,你又何必亲自来找我,还要做戏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一顿无聊的饭。” 原来,这奇怪的老人并不是神志不清,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证据不需要你来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维罗妮卡的下落,别忘了你答应过,只要我陪你吃饭,你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第六十八章老人的身份 “是啊,我答应过你,那就吃饭吧。”说道“答应”两个字时,老者的眼神立马黯淡无光,再也不说一句话。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两个餐盘处不断发出刀叉的碰撞声,老者也没再从盘子里往出挑剔过食物。 压抑的氛围下,卢克只能尽最快的速度将盘子里的食物消灭掉,以免刚刚尝到味道,菜肴就被随侍撤换。 “好了,该说了吧。”卢克边擦着嘴,边出声提醒。 老人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未动,他却早已停止进餐,西装男想要上前换菜,被他挥退后,再未上前。 老人只是一直带着隐晦和关照的目光望着对面的卢克。 “怎么样,还不错吧?” “什么?饭吗?不错不错。”卢克满嘴敷衍,他根本没注意味道如何,也没胃口去享受这十几道频繁更换的美食,他只想快些搞定这个老头。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咳咳咳!” 老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西装男一个健步蹿上来,从老者的衣兜里翻出一个药瓶。 服了药后,他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咳嗽的阵势也减弱了不少。 “那是什么药?”离得有些远,卢克看不清药瓶上的字,但是这个药瓶大小和形状像极了Sam送来的药瓶。 灰发老者挥了挥手,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咳咳,这是我的隐私,我只会回答有关维罗妮卡的问题,其他的我不会说的。” 他接下西装男递来的绢丝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起扑在大腿上的纯白餐巾布擦了擦嘴角。 “我可以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她是我的女儿。” “什么?”卢克的声调陡然拔高,双手握拳锤在了桌面上,发出一道剧烈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老者早就预料到卢克会如何反应,倒也没有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到,只是他身侧的西装男皱起了眉头。 从卢克进入房间开始,西装男就没说过一句话,除了服侍老者时有所动作,其余时间就像一座人形摆件,存在感极低。 见卢克如此动作,他冷着脸,紧抿嘴唇,对着卢克抬起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向下挥了挥,幅度虽小,却也令桌对面的卢克理解了他的意思。 卢克重新坐回位子上,他的嘴唇正微微颤动着,不知是震惊于老者之言,还是因疼痛的感觉太过强烈。左臂的伤口被他刚刚剧烈的动作撕裂,隔着绷带和两层衣服,他也能感觉到那微热的血正黏着在布料上,蹭着他的皮肤。 “维罗妮卡是你的女儿?怎么可能,她的父母早就死了。你怎么会是?” “呵呵,她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只不过,是私生女。” 卢克沉默良久,沃伦竟然不是维罗妮卡的某个金主,他们是父女关系,真正的父女关系。 但是他这么富有,他的女儿为何走上出卖身体、依傍男人的歪路? “你是他的父亲,但你从没对她尽过任何义务。” “是啊,我很后悔没有早些知道她的存在。” “那现在呢,你在弥补她吗?你把她带走了?” “我想过这么做,只是已经迟了。” “迟了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总要打哑谜?” 卢克越发急不可耐,沃伦这个老者说话喜欢卖关子,喜欢叫你猜,但卢克只喜欢直截了当的回答。 “从我知道她的存在开始,我一共就见过她三次。” “第一次和她吃饭就在这张桌子上。”老者慢慢闭上了双眼,仰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在意后背传来的强烈不适感。 他像是在回忆和维罗妮卡最温馨的时光。 “她是我最小的女儿,在我所有的女儿中,她也是最美的一个。” “她就坐在你那个位子上,我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她的拘谨,但我也看到了她眼里那一点点惊喜,不管她是为了我的钱,还是只为了我这个父亲的存在。” 卢克不想再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回忆,企图打断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人。 只是他刚一开口,仅仅说出一个“你”字,余光却再一次瞥到冷脸摆手的西装男。 好吧,这个老人很难对付,他身后的西装男一看就不是善类。他只能静静地等着对方的独白结束。 “我还记得她试图靠在椅背上五次,只是每次都失败,小脸红的像西红柿,却还倔强的强作镇定。就像你刚刚的模样,真是可爱的很。” “哎。” “我的日子不多了,说不定哪天就就要埋到土里,年轻做过不少糊涂事,也欠下不少糊涂债。我只希望在我有事生之年能多少偿还一些,这样等我死后见到那些故人,也能挺直腰杆。” 老人神情安详,若不是嘴唇不断蠕动,向外吐着音符,没人相信他还醒着或者活着。 “那顿饭我们吃了三个小时,一开始,她的话很少,但是看着她吃的很香,我竟然多吃了不少,后来,她放松了下来,跟我说了不少她的过往。” “她小时候和父母的幸福日子、学校里的朋友和初恋、孤身一人去加州打拼,以及在各个城市间旅行。” “她说她不想要钱,她只想要我这个父亲,她说她看着我的眼睛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这种话可从没人和我说过。不过,在某些时候我们确实很像。” “我们都是这世上孤独无助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能是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老者又开始咳嗽起来,西装男子再一次被他挥退,满眼担忧望着他的侧脸。 卢克严重怀疑这个沃伦只是想找个人来陪他说说话,只告诉自己维罗妮卡的下落就好,为什么非要揪着他一起吃饭?逼着他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棋子?他当自己在写哲学论文吗? “第二次见面,是她第一天去舞蹈团报道的时候,我将她介绍给那些孩子,我想让她搬来我的房子里,她却拒绝了。” “都是为了他,那个臭小子。” 隔着长长的桌子,卢克有些看不真切,但是他似乎从沃伦紧闭得眼皮边看到了一颗泪珠。他微微向前探了探脖子,试图看清老者眼角的泪水。 “哎,造化弄人啊,不能全怪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报应。” 说完这句话,老人沉默了几秒钟,又突然仰起头,抬起一只皮肤松弛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皮上。紧接着,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呜咽起来。 不仅他的手,就连他的胳膊也在颤抖,手背上因苍老而布满老年斑,随着他的抖动,全身的皱皮和斑点都在颤动。 尽管卢克有些不耐烦,可此情此景,还是触动了他的内心。一名苍老垂朽的老人正动情的哭泣,声音越来越大,啜着世间一切悲凉。 他也许在哭诉内心的伤痛,哭悔过往的过错,哭悼逝去的旧人,哭尽一生的悲苦, 西装男子低垂着头,从怀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手帕递到了沃伦的手边。他没接,只是将手从眼皮挪下,用手心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好了,看我,岁数大了的人很容易沉溺往事,悲痛难抑,不用在意。” 西装男子递帕子的手一直维持在原位,未曾拿开,沃伦接过帕子,按在鼻子上大力揩了一下鼻涕,帕子在他的手里被揉成一团。 “第三次见面的情况不太好,我们的关系跌入谷底,我真后悔当时就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哭着跑出去。” “哎!”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来找过我,也没再去过文克舞蹈团,她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把我这个老头子扔下了,就像20年前我把她丢下一样。” “她去哪了?”卢克揪住他话里的“自己去过好日子”不放,想问个清楚。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总之她解脱了,再也不用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再也没人能伤害的了她。她还算幸运的。” “哎”这一声叹息比哪一次都要重。 卢克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内容,他却沉默了,眼睛盯着早已凉透的半盘菜,手里紧紧捏着那团皱巴巴的帕子。 一滴泪再一次从他的眼角落下,消失在深深皱纹的沟壑里。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就连卢克也一动不动,只是一直盯着他的嘴,企图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汉森,我累了,扶我回去。” 西装男子接过一名随侍推来的轮椅,搀扶起沃伦。 卢克赶忙站起身,急不可耐地走向他们。 “到底什么意思,沃伦先生,你能不能说清楚?”他很想阻止沃伦离开的脚步,但到了他们跟前时,卢克还是伸出了手,帮着西装男子一起将老人挪到轮椅上。 “我什么都不能说,最起码现在不能。你心里一定在评价我的为人,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人很糟糕?空有大笔财富,却留不住任何人,最后却只剩下这么个无亲无故的小家伙。” 说完,他将手探到肩膀处,轻轻拍了拍西装男子的手背。 西装男子没有着急将轮椅上的沃伦推走,他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机器人,主人没有发号施令,他就不会自作主张。 第六十九章重大发现 “最后,我只能恳求你,若你有一天找到了她,请把她还给我,如果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就把她葬在我身旁,那个位置我会给她留着的。” 沃伦不再搭理卢克,刚说完话就被西装男子推走了。 “你说什么?”卢克忙跟上去,对着沃伦歪斜的背影大喊出声。 西装男子停下脚步,胳膊前伸,做出禁止前进的手势,他脸上的神色比这屋子还冷,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 看着他们,卢克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下去,刚刚抬起的右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机器人般的西装男说出了第一句话却也是最后一句话。 “别再靠近了,你走吧。”同时,门口的随侍也走进来,站在卢克身前。 “先生,请跟我走这边。”随侍微微弯腰,一只手抬起指向另一道门。 不再理睬身后欲言又止的卢克,沃伦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餐厅里,只留轮椅的轱辘声在走廊里回荡。 卢克靠在车门边,低着头,盯着手里正把玩的一个黑色小方盒。 良久,他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餐厅的牌匾,高档餐厅“巴瑞格拉”,老板是维罗尼卡的亲生父亲,一个奇怪的老头。快速将这家餐厅的概况盘列了一遍后,他发动汽车也离开了这条稍显冷清的街道。 一个小时前,老杰克的一台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提示:39上线。 这个字在屏幕中不断地放大闪烁,赵林夕赶忙跑来拽着老杰克的胳膊向那边拖去:“快,快,老杰克。39出现了。” 尾号“39”的手机号码机主正在使用这张手机卡。 相比于赵林夕来说,老杰克却显得十分淡定,他将胳膊从赵林夕的手掌中挣脱,从自己的桌上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浓茶,来到那台电脑屏幕前。 “着什么急,从他开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落在了我的掌控之中,我这几天可不是白忙活的。” 老杰克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悠然啜起了杯中的茶。 “能定位吗?能窃听吗?”这才是赵林夕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条件和时间有限,现在不能确定。”老杰克的话音越来越弱。 “那就快些做。” “如果他开机的时间太短,我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尽力。” 赵林夕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老杰克的肩膀,他手中端着的茶杯险些落地,茶水摇晃泼洒到他的手背上,烫的他直叫,却不敢将茶杯脱手。 赵林夕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拨打了卢克的电话。 “卢克,手机号‘39’出现了,你们那边在监视着吗?” 她知道警方的专业性无需自己提醒,可老杰克能力有限,无法深入追踪,若是警方那边真的没有监视这个手机号,那他们所有人岂不是都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我没在警局,但是我们一直在监控着那两个手机号,放心吧。”话筒里不仅传来了卢克的说话声,还传来了汽车鸣笛声,看起来,卢克正在户外。 从“巴瑞格拉”回警局的路上,卢克要穿越多个繁华街区,现在的他正被堵在一条马路中央,动弹不得。 “你们可以定位机主的位置吗?或者你们可以监听他吗?” 在赵林夕眼里,不能监听和定位的话,一切都等于白忙活,电视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当然可以。” 赵林夕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多亏有卢克的帮忙,不然就凭老杰克偶尔的发挥失误,难保会令她与重要线索失之交臂。 “过一会,你注意接收邮件。” “好的,有什么进展记得及时和我联络。” 什么邮件?赵林夕的疑问险些脱口而出,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看样子,卢克终于开窍了,竟然主动为她提供调查结果,这总归是一个进步。 从踏入“巴瑞格拉”餐厅的第一秒开始,卢克就在口袋中按下了录音器的“开始”按钮。 自从与萨姆合作卢克变了很多,以前他从来不会知法犯法,而现在,为了调查案件,他竟然可以在与沃伦交谈时,偷着录下了全部谈话内容。 这种行为若是被对方知晓,卢克有很大可能要吃官司,沃伦这种程度的有钱人最为在意自己的隐私,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利益。 卢克口中的“过一会”,却令赵林夕等了近一个小时,等待的过程极为煎熬,尤其是当她的调查没有进展,只能苦等卢克那边时,时间更显漫长。 赵林夕终于收到了卢克发来的邮件,她急切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下载邮件中的音频。 老杰克斜眼睨着手忙脚乱的赵林夕,她的脸上惊喜交加,像是收到了神秘礼物,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 一个小时前,她就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躺着,时不时点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而后又失望地躺回去。 “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高兴。”老杰克慢慢靠近赵林夕。 “没什么,你继续干你的活。” 老杰克站在赵林夕身前,正要伸脖子往她的电脑屏幕上瞧。 赵林夕却突然按压下屏幕,明显不想与老杰克分享自己的秘密。 “小气的人。”老杰克撇撇嘴,又挪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三段音频,时长共计42分钟。谈话录音的主角只有两位。 录音从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 “你好,我是71分局的警探,卢克。” “你好,我是沃伦·加西亚。”苍老又无力的声音从赵林夕的耳机中传出。 沃伦·加西亚?赵林夕并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从声音依稀可辩,这是一位男性老者。 接下来的录音内容,令她大致了解了这个老者的身份,原来卢克去见了文克舞蹈团的老板,那名赞助商。 赵林夕记得卢克之前发给自己的资料,正是这名老板将维罗妮卡安排进舞蹈团,彻底改变了她的身份。 于是,维罗妮卡脱掉了人人皆可染指的拜金女外衣,化身为萨姆记忆中的舞蹈演员,一个温柔善良又单纯的女孩。 重要内容全部集中在第三顿录音里,如果说前两段录音一直令赵林夕感到疑惑不解,听完第三段,她终于知道卢克将录音发给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个老者与维罗妮卡的关系竟然如此复杂,亲生父亲与私生女,又一段狗血的关系。 老头提到维罗妮卡被一个男人抢走了,听他的意思是个年轻人吧,能被老头称为“臭小子”的人,赵林夕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原身萨姆,难道萨姆与这个老头还相识吗? 搜索萨姆的记忆,她确定萨姆根本不认识沃伦,但也许沃伦是从自己的女儿维罗妮卡口中得知萨姆的存在,继而怨恨萨姆。 不对,沃伦提到维罗妮卡拒绝搬来与他一同生活,源自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肯定不是萨姆。 萨姆和维罗妮卡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两个人并没有同居,只是偶尔过夜。维罗妮卡有自己的住处,而且还是一个高档小区,似乎就是这个小区,令萨姆认定维罗妮卡的富家小姐身份。 维罗妮卡所住的高档别墅是谁给她的?若那段时间维罗妮卡没有同时和多名男子有染的话,恐怕那个男人只能是布兰顿。 想到布兰顿,她突然站了起来,耳机线被她突然的动作拉扯拽动,抻的笔直,她从耳中扯出耳机,对着空气大声喊出一个名字。 “布兰顿·加西亚。” 喊完了,她保持站姿,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空气,胸膛却起伏不定。 “哈哈哈哈。”她闭上双眼仰天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竟然让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布兰顿·加西亚,沃伦·加西亚,维罗妮卡真实姓氏也是加西亚,这三个人真是谱写了一篇史诗级狗血大剧啊。 如果她没猜错,老者口中的“臭小子”说的就是布兰顿,难怪听到他说“臭小子”三个字时,这称呼总令她感觉很怪,一般都是晚辈才容易被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称呼为“臭小子”,这略微亲昵的称呼,听起来就是相熟的关系。 不怪赵林夕反应慢,因为在萨姆的记忆里,布兰顿的姓氏出现的次数很少,他似乎极讨厌自己的姓氏,从前萨姆和他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里,萨姆就发现了这个隐情。 每一个和布兰顿熟悉的人都不会称呼他的姓氏,若遇到必须称呼的时刻,大家往往用字母“G”代替。 如此看来,布兰顿怕是沃伦的某个亲戚晚辈,并且两个人关系很差,差到毫无来往、彼此厌恶的程度。 若真如她推测,布兰顿就是做了一回畜生,竟然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也不怪乎沃伦提到他和维罗妮卡的恋情时,竟如此痛心疾首。 不过想想布兰顿对萨姆下的这些死手,他似乎就是一个衣冠禽兽,从不将别人的命放在眼里,若不是时代不允许,恐怕他早就杀人无数,变成行走人间的恶魔。 赵林夕很自信,她觉得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破绽。 第七十章命运的齿轮 坐回电脑旁,她试着用网页搜索布兰顿的资料,就如她脑海中的记忆,没什么特别的。布兰顿的公众形象一如既往,高端人士,行业翘楚,行事低调的的钻石王老五,但是没有任何资料提过他姓氏的来源。 接着她又搜索了沃伦的名字,除了基本信息外,大部分都是些八卦新闻,真真假假,无法辨别。 沃伦·加西亚可谓是个风云人物,曾两次登上世界富豪排行榜前五十名,鼎盛时期,他的公司经营范围遍布全球。 可惜的是,45岁那年,他却迎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一场意外的车祸导致他双腿残疾,再也无法站起,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还未出院,他就被爆出私生活混乱的丑闻,名声败落。同时期,他的公司开始受到同行三家企业的轮番打压,而后公司又面临经营不善和转型失败,这一系列的变故导致他险些破产,最终,公司被另一家大型企业收购。 厄运接踵而来。 他本想和妻儿一同去国外生活,却因巨额债务争议导致财产被冻结,他只好留下处理,便没有登上那架飞机。因缘巧合下,他躲过了一场空难,他妻儿的骸骨却永远留在了一片大海之中。 就此,他陷入人生最低谷,彻底沦为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蹶不振,要么自杀,要么苟延残喘的熬过余生。 即便从天堂跌入地狱,沃伦也并未自我放弃,他用自己手里最后的钱开了一家餐厅,并再一次将自己的餐饮事业做大,分店扩张至多个国家。 “巴瑞格拉”从最初的普通餐厅到享誉全球的高档餐厅,历经15年,他重新夺回了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权。 只是他再也没能登上福布斯排行榜,多少人扼腕叹息,他自己却不甚在意,名利这种虚伪的东西,他再也不需要了。 从此他再未成家,一心一意发展自己的餐饮业。 赵林夕花了不少时间了解沃伦的生平,尽管这个人与萨姆的案子关联甚微,但不能因此小瞧他的存在,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网页上最先映入眼帘是沃伦最新的一条八卦内容,涉及他的财产继承。 58岁那年,一个女人找上门来,是位故人。 在他最荒唐的岁月里,曾属于过他的女人数量远超布兰顿与萨姆,他不记得自己年轻时惹了多少女人,也不记得自己留下多少情种,总之,娱乐八卦经常挂上他的大头像,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在他以为自己将孤独终老时,一位曾经的旧情人送来了一个孩子,一个为他带来曙光的男孩儿。 若说他死去的儿子像了他7分,这个突然出现的私生子却像了他9分,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生意头脑,完全就是年轻的他。 那时,他感恩老天终于肯开眼,不再为他降下神罚,而是放过了他。 他开始将心血放在教育儿子上,尽心尽力栽培他,迟到18年的父爱一股脑倾泻,从生活起居到学识教育再到经商之道,他事无巨细的照顾着重逢的儿子。 沃伦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何为天伦之乐。 五年的时间,这个孩子将沃伦的能力学了十成十,在公司里,年仅23岁的他已经完全可以代替沃伦处理事务,生活中,他亦是个善良孝顺的好孩子。 沃伦对他极其满意,甚至感动到多次在黑夜里无声哭泣,他竟然在如此年纪还能得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日后的他将后继有人,也不会抱憾终身。 他为这个孩子更名为:乌利亚。寓意光明所在,正如沃伦此刻乃至以后的人生,都将由这个孩子带来光明。 沃伦对乌利亚抱有极大的期望,因此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当时的沃伦远不如曾经的身价,但不管他混到何种地步,他的身上依旧有料可挖。 于是媒体多次对他的现状进行报道,并预测乌利亚会成为沃伦事业上的继承人。 时过25年,低调的沃伦终于敢再次登上杂志,从他的表情与话里行间,轻易可以令人看出他对乌利亚的重视。 但也因此,厄运再一次降临,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每个人都始料未及。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又一次回归初位。 沃伦东山再起,虽不如曾经的辉煌,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地位依旧接近金字塔顶端,最起码在餐饮行业,他也排的上前十名,只是过于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内,他便一直被大众忽视,直到他因乌利亚再度登上杂志。 没多久,他便重新登上热门话题的榜首,那些他不愿提起的过往再度被挖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最早时期的绯闻八卦。 他的私生子可不止一个。 再次名声大作,他年轻时做下的浪荡事,为很多骗子提供了可趁之机,近千名男男女女声称自己是沃伦的私生子。虽然没人会去追究这些人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但他们却为沃伦以及乌利亚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长期被诈骗,导致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这些人找不到沃伦,便将主意打在了乌利亚的身上。 一次出差,乌利亚在异国遇到一名男子,那男人声称自己是他的哥哥,逼他和父亲认下自己,乌利亚并未理会,默然走开。 在他办完公事即将登机的前一刻,那名男子再次出现,这一次他送给了乌利亚一件礼物,致命大礼。 那名男子等在机场入口,见乌利亚下车,便扑了过去,引爆了身上的**。 异国他乡,年仅26岁,还未来得及娶妻生子的乌利亚,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从未与人结下仇怨,甚至一心向善,就连他和父亲的“巴瑞格拉”,也从未做出欺骗消费者的事。 乌利亚重伤的消息传回来,沃伦一时经受不住打击,惊厥倒地,一病不起,全靠跟了他16年的汉森一直帮忙打理事务。 索性乌利亚捡回了一条命,沃伦也中风醒来,只是他们这对父子再也回不到从前,眼前的一切都彻底翻转,未来只剩无尽的深渊。 乌利亚仅剩一只胳膊,腰部以下被炸烂,只能截肢,他的大脑并未受到损伤,但精神却遭受了重创,还算年轻的男孩经此一事,再也无法站起,甚至还不如双腿残疾的老爹,大好年华就此断送,他的一生只能与床榻做伴。 连同灵魂一起,他再也没能站起来,沃伦一直试图令他振作起来,奈何他已深陷痛苦,不愿自救,终日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连话也未再说过。 乌利亚在被炸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上天给了他聪慧的头脑,却夺走了他的身体,安排了他与父亲的重逢,却阻断了他未来的既定之路,他恨老天,恨沃伦,恨母亲,恨自己。 就此,沃伦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中风之后,他的身体更加不灵便,情绪稍有激动,身体便不能自控,多亏了汉森的存在,帮助他度过了难关。 象征光明与希望的乌利亚,终于如同古神话故事中同名的主人公,被黑暗打败,死去。只是他还留下了一副残躯,不知是更幸运还是更凄惨。 他仅仅愿意以活死人的模样,伴着苍老的沃伦度过余生。 赵林夕似乎能理解些沃伦的感受,他向卢克提到维罗妮卡时,声音里尽是温柔慈爱,而提及与维罗妮卡的关系恶化时,他那语气音调中满是悔恨与悲伤,这是来自一名父亲的真实情感。 时隔阴霾6年,沃伦终于找到第二个私生子,且还是一个身娇貌美,看起来纯洁无邪的小天使,维罗妮卡这样的女孩子,三言两语就可俘获一名陌生男子的芳心,又何况面对一名本就对自己保留情感的父亲呢? 沃伦仿佛再一次看到希望,只是这一次,希望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几个月而已,他就又失去了维罗妮卡,那恐怕是他唯一的女儿吧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总之她解脱了,再也不用面对这些豺狼虎豹,再也没人能伤害的了她。她还算幸运的。”赵林夕不断重复播放这段话,以及随后的那声叹息。 沃伦的话里满腔落寞与无奈,却也不无线索。 看沃伦这一生,可谓大起大落,尽管他不缺钱,可他的精神世界一直极度匮乏,他缺的是爱,亲情之爱,次次失去所爱之人,恐怕早已令他心内布满疮疤,想必他的内心早已无限阴霾。 72年的人生,他身边的人来了又去,留不住谁。到头来,他还是孤单一人,面对世间风浪,面对疾风骤雨。 他孤独、压抑,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毕竟他还有一大摊事业需要打理,事业曾背叛过他一次,他不希望这唯一可以任由自己掌控的死物再次脱离掌心。 所以,为了他热爱的“巴瑞格拉”,他也不能倒下。 “她解脱了,她再也不用面对豺狼虎豹。”赵林夕的脑海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第七十一章手机的线索 在赵林夕眼里维罗妮卡是品行不端的代表,但在萨姆和沃伦的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使,尤其在听完录音后,她更认定了沃伦与维罗妮卡深深的父女之情。 沃伦的话太微妙了,按照赵林夕的假设,维罗妮卡无论是被藏起来了,还是已经离开人世,全部符合沃伦的意思。 可维罗妮卡若是死了,为何还能登陆社交账号? 赵林夕打算关掉网页,从新整理一遍这些信息,却突然看到了最下面的一条新闻,一个由不知名小网站几年前发布的八卦新闻。 “乌利亚谋杀案的凶手实际就是他的亲哥哥—沃伦的某个私生子。多么讽刺,曾叱咤风云的沃伦竟然落得如此地步,这就是上天为他降下的惩罚。想了解更多内幕吗?进来吧,我全都告诉你。” 这不像新闻,更像是某个好事者的起哄。 赵林夕明知很有可能是个假新闻,只是为吸引人进入网站的噱头,但她还是点进去了。 网站背景色漆黑一片,首页只在顶端写着一行话:“诚信买卖”,下面是一张屏幕大小的图片,红色的乱线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副抽象画,看起来压抑血腥,令人不适。 这什么破网站啊?谁愿意进来看?赵林夕觉得自己就不该上钩,打算退出去的时候,页面左下角却弹出一个对话框,不断跳动着,吸引着她点击。 这是一个简陋的聊天页面,似乎可以和网站后台运行者对话。 赵林夕想了想,输入了一段话: “这是做什么的?问问题的吗?” 对话框很快传来回复:“你好,我这里知道所有消息,想知道什么?” 不能确定对方是机器回复还是人工回复,赵林夕决定试一试。 “都是真实的吗?还是不能确定真假?” “只有用钱买来的消息才是最真实的。” 什么意思?这是让她付钱的意思吗? “什么价格?你怎么保真?还有,你什么都知道吗?” “先交付一半消息,后一半拿钱换,你若是信,一定会需要另一半的内容。价格由你的问题决定,我们什么都知道。” 赵林夕冷笑了一声,先不管这个网站是否是骗子,他们怎么会知道大千世界所有的真相,真是自信过头,把她当傻子糊弄。 好,前一半不要钱,那她就试一试。 “我想知道维罗妮卡·加西亚现在在哪?” “接收到申请,明天交付。” 就这样结束了?且不说他们会用何种手段找到维罗妮卡的下落,就靠一个可能会重名的名字,就能解答她的问题吗?真是笑话。 赵林夕撇撇嘴,只当为无聊的生活找了一个乐子,关闭所有网页,她开始继续思考维罗妮卡的事情。 维罗妮卡到底为何如此重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维罗妮卡是唯一可以引发布兰顿对萨姆下死手的动机,她一定要从维罗妮卡身上获得有利的证据。 沃伦要么真的不知道维罗妮卡在哪,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也许有机会她也可以去探一探沃伦,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见自己。 除了沃伦这条路,她还可以从布兰顿身上入手,只不过要更艰难一些。也或许她可以利用萨姆的记忆做点什么。 萨姆曾三次送维罗妮卡回家,是两个不同的位置,却都是富豪宅区,维罗妮卡只告诉萨姆这些房子都是她自己家的,于是更令萨姆认定维罗妮卡就是一个上流名媛。 富人区的入口都差不多,每次萨姆都站在宅区栏杆外,与维罗妮卡吻别,因着维罗妮卡在萨姆心内的地位,那两个小区的位置也被萨姆深深刻印在记忆里,都在南城区。 维罗妮卡自始至终都在撒谎,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她住的那些房子也许都是布兰顿的。 “维罗妮卡曾住过这两个地方:南城区四号路绿林街宝莱湾、南城区7号路老旗大街仙镜山。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只能靠你们了。” “收到。” 卢克罕见的秒回了信息,那两个富人区不是在山上就是在湖湾附近,哪怕想要偷偷翻进去,都难于登天,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卢克来办吧,毕竟他的身份比赵林夕自由方便的多。 Lee的手机经过2天的修复,终于恢复了大半内容。联络人里共有四个号码,小辫子杀手,金刚,以及两个陌生号码。其中一个陌生号码正是萨姆给警方提供的尾号为“40”的神秘手机号。 卢克他们试着拨打过,对方似乎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他们只能等待手机卡被重新启用的时机。 金刚的资料已被警方调查的一清二楚,多次受到警方的盘问后,他近期都不再高调出行,老老实实呆在家中,生意也被他暂停,他可不想顶风作案。 Lee无恙苏醒对于金刚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正给自己休假,打算等到Lee的案件彻底结束后,再重新开启自己的“业务”。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赵林夕顺着声音来到老杰克身前,推了一把频频点头打瞌睡的他。 “怎么了?”老杰克惊醒,左右摇晃着脑袋。 “那个手机有人打来电话了。”赵林夕指着老杰克腿边插满线路的手机说道。 是小辫子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联系人号码,紧张激动的赵林夕,根本没仔细看手机号码的具体数字。 铃声响个不停,冲击着两个人的耳膜,老杰克刚要伸手接听,就被赵林夕抓住手腕。 “等等,你可以定位对方吗?” “我试试。”老杰克赶忙在一团乱的屏幕代码中操作起来。 “可以了吗?” 老杰克的手飞快敲击在键盘上,完全顾不得注意赵林夕的催促。 那陌生手机号像是在刻意配合他们一样,无人接听就一直拨打绝不挂断,完美的给他们时间做准备。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赵林夕只希望老杰克快一些,而秒针转动的慢一些。 突然,老杰克急促地喊道:“快接听,快接听。” 赵林夕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用力戳动几下,点按了接听,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老杰克也屏住了呼吸,但对面的人也同样一言不发,两方话筒里皆是寂静无声。 老杰克不断低头看手表,每过十秒便向赵林夕比划着,示意倒计时的变化。 老杰克终于将眼球从表盘上挪开,一只手对着赵林夕轻轻挥动两下,嘴型连说三遍“OK”。 老杰克又开始快速地敲击键盘,电话还未被挂断,也不知对面之人在做什么,不说话却也不挂断。 不好,赵林夕赶忙将电话挂断,又赶紧将手机关机,拽下两条还连接着的线路,抠出手机卡。 “完了完了,老杰克,对面肯定也在定位我们。” 赵林夕站起身捂着脸,嘴里不断重复着:“完了”。 “怎么回事?就差一点,怎么挂断了,我就差一点就定位成功了。” 老杰克回过头紧盯着蹲在地上的赵林夕,只见她单手捂脸,嘴里不断嘟囔着。 “完了老杰克,对面肯定也在定位我们,我们也中招了。” “什么?我怎么没想到,瞧我这脑子。” 老杰克大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满面愧色。他捡起被赵林夕丢在地上的手机和手机卡,直叹着气。又走到赵林夕身边,想把她扶起来。 “等等。”赵林夕却猛地抬头转向身边的老杰克。 老杰克后退了两步,赵林夕一惊一乍的行为吓得他频频拍打着胸膛。 “老杰克,你刚刚说差一点就能定位对方,是不是对方也如此?我们没成功,他们是不是也没成功?” 赵林夕语速极快,同时间还蹿到老杰克面前,双手大力抓着老杰克的肩膀,又在抓住他的一瞬间,惨白着脸僵住。 肩膀的伤被拉扯,一阵钻心疼痛快速向全身蔓延,疼的她大脑阵阵空白。 “按道理来说,你说的没错,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外面的科技手段是不是已经远超我。” 老杰克被赵林夕松开胳膊后,快速地撤到门口,从赵林夕蹲在地上颓废的自言自语时,就差点将他吓到,而后赵林夕又一惊一乍,最后又惨白着脸不再搭理自己,无疑像个精神病患者。 “你怎么了?”老杰克试探性的向着她走了一步。 赵林夕脸色更加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正一动不动,维持着双手高举的动作,听到老杰克关切的问询,只有嘴唇嗫喏了两下,便整个人都失去了动静。 老杰克向前迈步的脚刚一落地,只能迅速冲上前去,伸展双臂接住了向地面栽倒的赵林夕。 卢克与一名技术部警员对视着,各自双眼迸射出激动的光芒,随后,那名警员迅速操作两台机器,手指和胳膊像两架不知疲倦的永动机,看的卢克眼花缭乱。 短发女警员在卢克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卢克回头时就看见她正笑靥如花,挥动着手里的文件夹,想必,杰瑞的通话记录也有线索了。 今天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像是老天在补偿他们昨日的损失。 第七十二章解密关系 短发女警员语速很快却清晰悦耳,一句话就直戳关键之处:“通过比对每个人的通话记录,我从杰瑞的联络人里找到了这些。” 她打开文件夹,将它摊开举高到卢克眼前。 卢克轻轻接过文件夹,边听着短发女警员的报告,边翻看那一页记满比对要点的纸。 通过对比通话时间线,他们终于找到了布兰顿,小辫子杀手,Lee以及杰瑞四者之间的串通线索。 最起码,当下他们可以立即传讯杰瑞,只有他始终与另外三名人员保持着联络,Lee也可证实每次与他联络的人都是杰瑞。 很快,71分局临时第三小组的警员开始了行动,他们出发前,被卢克再三叮嘱若是遇到嫌疑人的反抗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现在除了Lee之外,杰瑞也同样重要,若是他能招供,他们不仅能获得更多案件内幕细节,还能得到第二名证人,第二名活着的证人。 卢克很想与他们一同前去,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带上四名警员,两拨人马急匆匆地跑出了警局。 “注意啊,盯好了,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10分钟。” “好的,我会盯好他的。” 卢克手中紧紧攒着一只对讲机,只要他们尽快到达目的地,他们就能捉住小辫子杀手。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自从涉入萨姆的案件,71分局的多个警员都与杀手们碰过面,也交过手,尽管案子很重要,但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些年轻警员的命。他孤寡一人,无牵无挂,自认命一点都不值钱。 面对危险时,他不希望再上演那一夜的惨剧,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同事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记住,一会抓捕过程中,配合好后面的特种突击小队,如有必要可以将目标射杀,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四名警员郑重地点了点头,五道视线相交,竟然都带着丝丝温柔的光亮。 自从那一夜过后,卢克像变了一个人,尽管他依旧是个工作狂,面对工作过于认真,对其他人的要求也很严格,可他对待同事们的态度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不再如从前话少,难交心,吃饭的时候,他也开始参与大家的话题。他学会了关心别人,每次有人出任务,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对方一定要以保住自己性命为前提。 不了解内情的,会误以为卢克怕死不敬业,但其实他们都知道,卢克只是不想再有同伴死去,那种伤痛,每个人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昨日凯文警司就在卢克的要求下向总局申请了五名特种警察,下午五个人就到了,正巧赶上卢克抓捕小辫子的行动,有五名特种作战警察做先锋,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安全感。 距离目的地只剩三分钟,卢克又与后面车上的五名“帮手”通了一次话,对方话很少,就像他们通身的湛蓝色作战服一样冷冰冰,对于卢克的嘱咐,他们未发表任何带有情绪性的回答,只是程序性的回答了一句:“收到。” 在这五名特警眼里,此次行动就是一次过家家,不过一个杀手而已,却要他们跟着出动。杀鸡焉用宰牛刀,他们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愿,面对卢克的叮嘱,他们更觉不耐烦。 从来到71分局起,特警队长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就连面对凯文警司都满脸冷淡,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要不是队里最欢快的同伴帮着打圆场,氛围不知要尴尬到何时。 副驾驶的队长冷着脸抱着臂,一直盯着窗外渐黑的街道,卢克声音传来时,他看都不看对讲机一眼,无论卢克说了什么,他的脸上都毫无反应,只在最后结尾机械性的回答了一句“收到。” 其他人倒是没太多异样想法,警局给任务就按照任务去做,当然没有任务才最好,谁不想少做事多拿钱?只有他们的队长整日心内抱有大业,只想做些大案子,他一向都看不起小案子。 后座窗边,一名特警队员正用手帕擦着自己手里通体乌黑的钢刀。 与卢克车内不同,后面这辆车内气氛压抑,一片安静。 老杰克将赵林夕扶到沙发上,她已紧闭双眼,眉头皱在一起,像是昏过去了,但拳头却还攥的紧紧的,躺倒在沙发上的一瞬间,还发出了微弱的痛呼声。 “大卫,你到底怎么了?”老杰克有些心慌,他早已习惯了赵林夕的活跃与大条,此刻她的状态比刚刚她发神经的样子还可怕,他可不希望这个大卫有个三长两短,不全是为了钱,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的。 赵林夕的汗珠早就浸出了皮肤,额头上,鼻尖上,脖子上,后背上,仿佛;淋了一场小雨,她的脸色又极为苍白,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凉,远远低于常人的低温,老杰克更加慌乱了,在赵林夕身边转着小圈,他不知道赵林夕到底是病了还是怎么了,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难不成真的精神失常发病了不成? 他跑到门前半身高的柜子前,在柜面上堆满的杂物间不断翻找,柜子上乱糟糟的物品一应具落。 电脑上“叮叮叮”的响个不停,他写的简单提示代码生效了。 他只是一个受雇者,对于那些需要偷偷调出的东西,他丝毫不感兴趣,更何况雇主都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对于电脑上刚刚收到的消息线索,他完全感受不到惊喜。 捏着手机,犹豫了几秒,又转头看看沙发上依旧一脸痛苦的人,他还是将手指按在了屏幕上。 别看他并未表现出对赵林夕身份的关注,但他早就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毕竟萨姆的案件已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萨姆案件大爆的第一天晚上,鲍勃就给他打过电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这个大卫很可能就是萨姆,那时候他并不感兴趣,只觉得鲍勃又在闹幺蛾子,直到一条条爆料接踵而来,他不想关注也不行。 知道他们搞到的线索资料都被曝光了之后,他也询问过这个大卫,只是被搪塞了过去,那时候他的心里就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终于忍不住,他偷偷查了萨姆案情始末,网上的消息和案情详解铺天盖地,轻而易举就能获取全部资料。待看到照片上萨姆的真容后,他更加怀疑自己这个雇主大卫就是萨姆本人。 毕竟大卫能轻轻松松掏出几十万来雇他们做事,很符合萨姆之前高端人士、财富多多的形象。看似大卫是个不修边幅对一切都很随意的市井之人,但他却时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矫情与小洁癖。 大卫每日虽然表现得和他们这些邋遢的大老粗一样,但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杰克还是能看出他与他们不同的地方,大卫的贵人气质他多少能察觉出一些。 再加上大卫和萨姆两个人长得很像,他多次欲言又止,对这个大卫也抱着不少警惕之心,但在相处过程中,他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正直与善良,还有那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 不管大卫也好,萨姆也好,在他的心底,友谊那根线已经牵上了他们的心头。 他不愿再耽搁下去,此时,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终于下定决心拨打了急救电话,“兔子先生”的爆料证据十足,只要看了那些新闻和爆料的人都知道,萨姆就是无辜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将萨姆送到医院,并不会为对方带来太严重的后果,最起码救命要紧。 放下电话,他又蹲在赵林夕身边看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有所帮助,这种感觉像极了妻子病亡的那段时间,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状态,除了找医院,找医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的他根本不敢触碰妻子,她满脸满身都是耷拉的皱皮,就像身体已被抽空,只留一副空皮囊,他怕极了,他觉得妻子可能早就不在了,就剩个空壳子,一碰就会破碎一地碎渣。 而现在,他同样不敢触碰赵林夕,若不是沙发上的人时而抽动几下,她会和棺材里的尸体一模一样。此刻赵林夕的脸和他的妻子下葬时的脸一样苍白,毫无生气。 此刻的赵林夕正在自我世界里与疼痛作斗争,肩膀骨头内的疼痛像是顺着神经蔓延到了大脑,使得大脑内一片混沌,**又像是被疼痛之铉拨出阵阵浪花,拍打着她的神智。 她好像听见了身边有说话的声音,声音遥远模糊,她根本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任何反应,就连接收信息都变得很困难。 外面的声音无论说的是什么,听进她的耳朵里都被转化成这一个字:“疼”。 疼痛彻底控制了她的身体,心脏也跳动的异常缓慢,渐渐地,她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疼痛感也变得麻木起来,身边的声音快速远去,耳边只余嗡鸣声。 眼前由灰色变为了乳白色,她就像重回母亲肚子里的羊水内,周身的感觉就像整个人浮动着,也像是自己化作了一缕烟飞向天空,轻飘飘的身体可以随风四处飘散。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撞开,老杰克呆立在沙发边,手里抓着的手机“当啷”落地。 第七十三章乌龙闹剧 屋内闯进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他们已快速靠近。老杰克呆愣良久,这才有所反应,慌忙高举双手一动不敢动。 两名特警将他推到墙边,他只能正面紧擦着墙壁站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后脑勺处传来的一片冰冷寒气。 从他们强入房门到制服老杰克,不过几十秒时间,门外又有几名普通警察紧随而来,正是卢克几人。 将几个房间全部检查了一遍,他们这才聚回客厅,小小的客厅里站满了人。 “都检查过了,没人。” 卢克走到墙边看了看老杰克,“你叫什么名字,你和嫌犯有什么关系?” “杰克,杰克·佩雷斯,什么,什么嫌犯?谁啊?萨姆吗?”老杰克颤抖着声音,说话含糊不清。 这种家伙卢克见的多了,最是喜欢装疯卖傻.将头靠近墙边,他正想在老杰克耳边威胁一番。 “这里还有一个。” 听闻呼唤,卢克扭头看向背向着他们的双人小沙发,一名特警正站在那里,右手持枪将枪口对着沙发正面处,左手正对着众人招呼着。 卢克放过了老杰克,走向沙发,站在沙发靠背边,他低下头望向躺着的人。 “萨姆?”绕到沙发正面,卢克赶忙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有气,还活着。 “我们要抓的人是他吗?” 卢克没说话,就站在赵林夕身边,双眼一直盯着她看,他微微张着嘴,一只手不停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怎么回事?萨姆怎么在这里?小辫子杀手呢? “萨姆为什么在这里?”卢克走回老杰克身旁,声音急促询问着。老杰克不敢动弹,嘴唇贴在墙面只能蠕动几下:“他真的是萨姆?萨姆陷害案的那个萨姆?” “我,我只是帮他做点事。”老杰克声音依旧含糊不清。 这么多警察过来抓萨姆,他可不敢说出萨姆找自己做的那些事,他不想年过半百还要进监狱走一趟,萨姆不是无辜的吗?怎么警察还在找他,难道一天没注意新闻,萨姆案子又反转了? 卢克抓住他的一只肩膀将他拽离了墙边,扯到自己面前。 “你大声点,我听不清。”但卢克的音调却放缓了一些。。 “我,我不认识他,他就是来我这里找我芒棒,帮他修个手机。”说完,他不安地瞥了一眼那几台电脑所在的区域。 两台电脑屏幕上还正闪烁着提示,刚刚屋内一团乱,没人注意到这些,此时他们将各个房间搜查完毕,屋内静了下来,一台电脑的提示音越发明显。 卢克见他不敢看自己的双眼,离开了墙边,说话却依旧嘘声嘘气,一看就心里有鬼。 两名警员已经顺着声音来到了电脑屏幕前:“这是什么?”老杰克慌张的抬起手臂,一副要阻止的模样。卢克见状指了指不远的电脑屏幕:“那些都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小游戏,都是小玩意儿,没什么重要的。” “你没说实话。” “我,我什么都没做。”说着,老杰克竟然还咽了一口口水。 “萨姆怎么了?”这么大响动都吵不醒萨姆,再看他满面苍白,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生了病。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这样了。” 这时,屋外想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急救人员却被两名守在门口的警员拦在了外面。“让他们进来吧。”卢克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状似痛苦的人。 老杰克的家里除了三台正在运行的电脑,最大的疑点就是萨姆的存在,他们在这所房子乃至院外都没有找到有关杀手的蛛丝马迹。 老杰克已满面愁容的被拷在警车内,萨姆被救护车带走了,随行的还有两名他们的警员,剩下两名正在研究那两台电脑。 卢克坐在之前萨姆躺着的沙发上,摸出了裤兜烟匣子里的香烟,又开始默不作声。 他联络了警局,定位没错,小辫子的手机就是在这里,定位显示直到现在那手机还在这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顺着小辫子的手机定位抓人,等着他们的却是半死不活的萨姆,看老杰克的模样,很明显他不是小辫子杀手,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内一大堆问号,这一晚上真是白忙活了,就捡了个不需要的萨姆,甚至白白出动了特警们,若让他们知道这次行动就是一场闹剧,恐怕他们又要冷脸相对。 脑内突然灵光一现,手机!会不会小辫子的手机确实在这里,他突然想到下午给小辫子手机打电话时,对方一直没发出声音。 哎,他又失误了,电话那头根本没有人说话,他们竟然默认为是小辫子杀手接听的,他当时怎么没有想过手机会不在本人的手里? 不用再想了,这么解释一切都很合理,这真的只是一场闹剧。 卢克垂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萨姆一定是藏身于这里,那个老杰克说话时眼神闪烁,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没说实话,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可惜萨姆并不是他们需要抓的人,要想抓他的话,早在他们碰面甚至是最开始联络时,他就将萨姆抓获了,现在只是相当于正大光明的将萨姆与71分局联系在一起而已。 “电脑用不用带回警局?” “算了,这都是萨姆的东西,与我们要抓的目标没什么关系,找到手机之后就撤吧。” 萨姆的电脑很明显存在诸多秘密,他可能就是靠这些东西找到的线索资料,卢克自问警局的设备和技术不会比民间老家伙差多少,而萨姆每次也都会将有价值的线索告知自己,没必要再从他这里强行入手。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天彻底黑下,老杰克的房子却空无一人,只留几个发着光亮的灯泡独自守在屋内,穿过玻璃照亮窗外一小片空地。 卢克没去医院看望萨姆,与他们交涉几句的救护人员并未说萨姆有什么生命危险,若有消息,跟在医院的两名警员会向他报告的,他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更何况时间不等人,警局内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在车上的时候,老杰克紧紧贴着车门看着漆黑的窗外。 卢克又问了他几遍,见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便不再搭理他,任他随便扮些深沉模样。 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将老杰克带到警局录一遍口供,毕竟杀手定位确实出现在他家,最起码他要问清楚手机为什么在他们手里。而萨姆也出现在了老杰克家中,却处在昏迷状态,以萨姆的安危考虑,老杰克也值得怀疑。 “这个手机号码定位为什么出现在你家里?” 老杰克坐在冰凉的凳子上,一盏明晃晃的大灯照着他的头,刺眼的光线令他睁不开双眼。 年轻时他也进过几次局子,但稳定后的中年生活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嫌犯的身份坐在这个气氛压抑的封闭房间里,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他很怕自己承受不住压力,吐露了自己和萨姆做的那些违法事情,毕竟在这里,侵犯隐私权的罪名也够判不少年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萨姆的手机吧。”他打算装糊涂到底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不涉嫌盗取他人信息。 若是赵林夕在这里,一定会狠敲几下他的脑袋,卢克是自己人,他不需要费尽心机和卢克周旋的,一切照实说就好,但老杰克并不知道赵林夕的谋划,他不过是个帮忙调信息的家伙。 “好,那你把萨姆来你家前后的事情好好交待一遍,尤其是他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昏迷不醒?” “他来我这里修手机的,最近他就住我这里,当我这里是旅馆。我不知道他今晚怎么了,跟我没关系啊!救护车还是我,我叫来的呢!” 卢克手中的笔不断转动,在灯光下一道道被放大的笔影子快速旋转着,这个老家伙还真是难办。 “你就说实话吧,我和萨姆很熟,现在71分局是站在他那边的,不会对你们有威胁,你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做好笔录就放你走。” 老杰克交握的手指快速抖了抖。 “前提是不要撒谎不要隐瞒,不然我完全可以怀疑你对萨姆造成了人身攻击,才导致他昏迷不醒。那你就得进去待一阵子了。” 老杰克低下头沉默,过了几分钟他才想通。 他的脑子时常突然卡壳,他竟然忘了白天看到的“兔子先生”关于71分局的澄清,亏他还试图和警方周旋,人家早就看破了他的小伎俩,警局这边掌握的资料恐怕比他和萨姆这些天的努力多太多了。 “好吧,我说。”但他瞒下了雇佣金及不少无关紧要的手段。他还是不敢确定日后自己是否会被警方指控,跟着萨姆做事还是很危险的。 医院传来消息,萨姆只是肩膀受伤骨裂,可能是不小心扭到,疼晕了过去,去医院的路上,又因受伤部位的炎症引发了高热,除此之外并无其它伤病。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卢克来到了法医科,面前的桌台上正躺着一男一女,这二人皆是不着寸屡。 第七十四章强行进入 黑皮尸检已做完,他脖颈上的黑紫手印符合女杀手的手指扩印,并且他的牙缝里卡进了一根短短的黑紫发丝,经化验,来自女杀手。 很明显,他是被女杀手掐死的,而女杀手的尸检化验还需要一晚的时间,因为在她的身体内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物质,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解析。 乖乖做好笔录的老杰克已被放出,此刻,他正站在警局门口四处张望,警局位置并不在闹市区,街道只有少数行人。寒冬黑夜里,周围一片冷清寂静,他打了个冷战,挪动脚步,又返回了警局内。 坐在警局公用长椅上,他拨通了鲍勃的电话,刻意压低声音对着电话一通埋怨:“鲍勃,你看你给我拉的活,那个大卫真的是萨姆,警察都过来找他了,我差点就进去了。” 鲍勃一点不着急,嘻嘻哈哈的打着趣。 “你快点来71分局接我,外面太冷了,一辆车都没有,我可不想走回去。” 老杰克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他却是这几个老伙计里最机谋算计的一位,若不是他心中一直保持善良的底线,擅长扮猪吃老虎的他,恐怕早就把他们几个坑的倾家荡产。 先是数落鲍勃将危险分子萨姆介绍给自己,而后要求对方来警局接自己,以此补偿自己。但实际上,他并未有太多的责怪之意,这不过是他的话术而已。 不久后,鲍勃到达警局,降下一半车窗,将胳膊搭在窗框下沿,再一次打趣老杰克。 “我们去东区医院吧。” “去那里做什么?” “萨姆病了正在医院治疗,我们去看看他。” “他把钱给你了吗?” “早就给了。” “那你还管他做什么?” “相识一场,也算朋友,去看看他有什么不对?” 鲍勃撇撇嘴,并不认同老杰克的想法,但还是发动汽车,开往东区医院。 从护士那里问到赵林夕何时醒来的答案后,只有老杰克松了一口气,人没事总归是好的,等到明天高烧不再反复,赵林夕就能出院了。 此时,她正静静躺在病床上,手腕连着输液瓶,从面部表情看来祥和安静,似是身体恢复了正常,不再深陷疼痛。 老杰克和鲍勃只能隔着病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条远远地看看她,鲍勃一脸无所谓,只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只有老杰克眼神充满希冀,一直盯着病房内呼吸均匀的人。 门边两名警员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若不是卢克交待过老杰克的身份,他们绝不允许有人离门口那么近,现在的东区医院可是危险的代名词,只要警局有证人在医院,很大几率会出事,严重之时,就连警方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弄不好都要没命。 他们两个在门口磨蹭了很久,才在警员们的催促下离开,若不是鲍勃一直揪着老杰克的袖子向前走,老杰克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回到家,老杰克坐在沙发上,双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垂着头久久不动。 冷清了十几年的房子,因赵林夕的到来突然有了丝烟火气,这种有人陪伴的热闹感却只存在了几天时间,尽管一台电脑还在不停地响着提示音,但他的耳朵像是接收不到那信号,他只感觉这房子再次回归他一人的安静。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和赵林夕相处的日子,在她的要求下,需要做的事大多繁复耗时,甚至令他几日都没睡好觉。但随着雇主的离去,他虽闲了下来,这种滋味却令他心情沉闷, 就像妻子刚刚逝去的那几年一样,他也是如此的感觉,孤独落寞的情绪像是一头野兽,尤其喜欢在黑夜出没,屋内的灯光白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甚至感觉房子里更加冰冷。 “哎”他叹出最后一口气,早知道就要求鲍勃留下了,尽管他有些嫌弃鲍勃,但屋里有个人陪伴总归不会那么寂寥。 随后他回到了电脑旁。 几个小时前,“诺诺”登录账号,到账号下线仅仅三分钟的时间,她做了不少事情。她先是给萨姆的账号发送了几条消息,又联络了那个“重要联系人”账号,随即她又发布了一张照片,似是时间紧迫,而这些事也只是她必做的工作,很快,她就下了线。 “有消息了!”老杰克就像赵林夕在身旁一般习惯性发出欢呼,在看到身后并无人上前时,他又叹了一口气,原来将兴奋之事分享给身边人的感觉如此快乐。 “嘿,小伙子,晚上要不要再做点中国菜给我吃?” “好好做你的工作吧。” 他压低嗓子学着赵林夕一贯低沉的嗓音,不断自言自语,一人分饰两角,努力饰演出赵林夕还如往常一样坐在他身旁椅子上的样子。 赵林夕若在这里,一定只会回以大白眼,她只是受伤住院,又不是死了,就一晚上时间他都应付不了吗?做出一副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样子做什么? 可能上了年纪的人都容易感受到孤独带来的苦痛吧。 杰瑞自打上次将车开到闹市区后,再也未出现过,车子就像被他抛弃了,丢在巷角里,监视汽车的警员们恨不得立即上去将车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线索。 另两名警员在杰瑞的房子外空守了一晚,始终不见他的踪影,他的邻居声称很久没见过他了。 调取楼道的监控,他最后一次离开是在两天前,从此之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最近几天,杰瑞不是等在“空中仙林”宅区外,就是在跑腿,一会要听从布兰顿的发号施令,一会又要对艾米丽毕恭毕敬,忙的团团转不说,还时常要忍受这两个人发作的怒气。 可以说布兰顿与艾米丽感情和谐的大部分原因都要靠他,是他在中间挡着他们各自的坏脾气,每个人都随意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几天的风餐露宿,他瘦了一圈,胡茬也长出不少,头发油腻腻贴在头皮上,他的生活几乎全部奉献给了工作,更奉献给了布兰顿。 艾米丽消失两天,他花费一天的时间才找到着手点。 一整天他一顿饭也未吃过,不断穿梭在“暗夜潮汐”俱乐部、布兰顿几个住宅区、以及艾米丽的临时住处,还要时不 时与那两家公关媒体公司联络,商量后续计划。 他像个陀螺,为布兰顿转个不停,却还要低声下气忍受对方无端的发泄。 这种日子何时结束?这是他此刻心内最强烈的疑问。 他已联络上“鬼楼”,可惜“鬼楼”的人也没得到任务结果的消息,“鬼楼”与“死亡花”彻底失去了联络,几个顶层人员并未觉得这种状况需要担心,相反,他们对“死亡花”充满自信,毕竟他们的杀手锏从未失手过,她那一身都是目前行业里的顶尖装备,不说刀枪不入,也能挡住大部分冷热武器的攻击,除非遭遇重型武器,但这种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他们没料到,再厉害的装备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自己作死。 “死亡花”狂妄自大,自认无人可敌,因嫌弃最新款胸肩防护衣不够灵便,早早地将其拆解丢弃,减弱了自己的防护力。又因喜好享受虐杀目标的过程,不在第一时间完成任务,反而沉浸在折磨两名警员的乐趣里,便给了警方偷袭的机会,将她毙命。 现在她正躺在警局的解剖台上,只能成为一具无名女尸。 杰瑞只好与“鬼楼”商量后续联络时间点,若不尽快弄清医院昨晚被杀之人到底是谁,他又无法对布兰顿交待了,他不想一次次的被叫做“废物”,一次次遭受言语暴力甚至身体攻击。 他只想堂堂正正做个人,做个能被布兰顿器重尊重的晚辈,就像布兰顿对萨姆的态度一样,他却未曾想过,被布兰顿看重的人最终都是如何的下场? 布兰顿的幕后身份暴露后,杰瑞就已将手机卡丢弃,使用了临时号码,也正是凭着头脑灵活,他才能趁着布兰顿与萨姆的隔阂时期,成功搅入局内,一举挤掉萨姆,代替他在布兰顿心中的位置。 公司声称杰瑞与布兰顿自从在网上火了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班,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加之杰瑞所有的联络方式都失效,凯文警司终于发话要卢克他们强入杰瑞的房子,一切后果由他一力承担。 自从晋升为布兰顿最得力的“跟班”,杰瑞就很少有时间回自己的家,不仅要帮布兰顿处理公司的事务,还要负责他的日常生活以及各种暗处的操作,房子里的家具早就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大门被打开,几名警员鱼贯而入,若不是确定没有找错地址,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会是一名精英人士的家。 一进门的餐桌上躺倒着两瓶红酒,半瓶酒液粘在桌面,黑紫一片,桌下地板上同样凝固了一大滩黑紫色的酒渍,茶几上堆满了未吃完的快餐,要不是在冬季里,早就会招来一群苍蝇。沙发上、地毯上、床上扔满了衣服,衣柜大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像遭了贼一样。 “他比我老婆还懒。”一名警员正一手捏着鼻子,从茶几的边角处捏起一只黑色袜子。 第七十五章搬石砸脚 杰瑞家脏乱差到无法想象,几名警员站在客厅愣了很久才想到该从哪下手,像卧室这种私密空间往往会藏有重要线索。 卧室床头橱柜被翻出几张银行卡,外面裹着一层信纸,一起装在一个小布袋子里,银行卡上的印记已被磨掉了不少,但却像是被杰瑞很珍惜的收藏着,一看就很重要。 一名小个子警员发现床头橱柜最下层抽屉似乎被什么阻挡着,难以拉开,便想办法拆掉了抽屉。 果然下面藏着一个布袋,与装银行卡的布袋相同,都是米白色的,只是大小不一。 这只布袋里面放着一个厚厚的灰色铁质扁盒子,拿着很重。盒子的表面摸起来极为粗糙,并布满棕灰的立体花纹,乱糟糟的纹路胡乱延伸至各面,完全看不出它们的含义。 晃了晃,他试图将其打开,翻来倒去也找不到突破口,整个盒子就像被封死,没有任何部位可以作为开启点。 终于,他在一处纹路里找到了一个细小的空洞,打开手电筒,对准那个空洞,他观察了很久。 “这好像是个钥匙孔。” “我们要找钥匙吗,还是强行打开?”小个子警员举着它对着客厅正忙活的小队长询问。 “先把可疑的都挑出来,这个房子太乱了,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啊。” 接着,他们在衣柜顶端找到一只木制小箱子。若不是他们在衣柜里翻找时用力过猛,将薄木衣柜晃动了几下,移动了箱子的方位,露出衣柜上面箱子的一角,而一名警员又恰巧站在阳台回身望着衣柜,他们很难找到掩藏此处的重要线索。 箱子长约20厘米,高约10厘米,半箱子都是些老旧照片,箱子的另一半则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饼干盒,好像有些年头了,铁盒外的漆都被磨掉了大片。 此刻几名警员的心声都是:“这个杰瑞太恋旧了”,他的东西尽管早就毫无用处,却从不扔掉,他几乎将所有东西都保留起来,存放在房间各处。 怪不得他的房子明明不小,却堆满了杂物,就算将那些未丢弃的垃圾除去,房子内依旧不宽敞。他们能找到的箱子、柜子几乎都被塞满了东西,就连床底下都被他放满了收纳箱。 东西多就意味着他们能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但也意味着工作量的繁重,他们首先需要将垃圾全部分类检查,排除可疑点再丢掉,随后才能再将房子仔细搜查一遍。 “干吧。”此次行动的小队长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细汗,无奈的做出了任务分配。 接下来,他们相当于免费为杰瑞做了一场大扫除,又在搜查的过程中,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归置了一番。 他们的搜查终于步入正轨,又在衣柜最里面的一件衣服内兜中找到了一个录音笔,毕竟只有那件衣服光滑平整的挂在衣柜最里面,其余的衣服要么乱糟糟的被仍在衣柜的衣服堆上,要么就被挤压的满是褶皱挂在衣架上,只有这一件与众不同,似乎杰瑞对它极为重视,时常打理。 发现日记本的警员一直在着重寻找日记本的钥匙, 能被锁起来的日记本一定大有用处。可惜无果,毕竟那么小的钥匙随便丢个地方都容易被忽视,更何况被杰瑞故意藏起来呢?他只好将日记本连同布袋子一起放进了证物袋里。 卫生间里倒是还算干净,也没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洗手台镜子后面的柜子内摆满大大小小各类药瓶,不少都是空的,标签也被撕掉了,无法分辨药瓶里的药都是什么。 垃圾桶像是很久没被倒过,不断散发着酸腐臭气,但小队长还是将里面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几片脏污潮湿的卫生纸被揉烂成一团,他捏起它企图将其扔掉事,却发现了手感的奇怪之处。 打开那团卫生纸,里面被包裹着几个手机卡正常人谁会同时用这么多手机卡,很明显有问题。 “看什么呢?” “这幅画不对劲。” 狭小厨房站着不动的人变成了两个。 “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搜查。” “你过来看这幅画。” 三名警员全部站在厨房内。 冰箱被挪开,挡住厨房半个入口。他们都盯着墙上的一幅画。漆黑烫金描边的画框内是一副水彩画,画风拙劣,看起来就像几岁小孩子的胡乱涂鸦,与房子的装修风格完全不相符。 “这幅画为什么挂在这里?” 巨大的一幅画却挂在狭小的厨房墙上,这个位置还是个盲区,被冰箱挡了个严实。 这幅画的长宽比例极不和谐,像是被专门定制的尺寸,画框大小几乎盖住整面墙壁,高至天花板,下至半人高的位置。 太奇怪了,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不同。 他们试图合力一同将画框取下,却发现画框像是被钉死在上面,任凭他们怎么用力都取不下来。 “后面不会就嵌着一具尸体吧。”一名小个子警员边说边敲了敲墙壁。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里面是果然是空的,难不成歪打正着猜对了? 挂着画的墙壁另一面是一堵死墙,一平米左右深,若墙壁是空的,最起码能站进去两个人。 “砸开他。” “你疯了吧?万一这是承重墙呢?” “里面都空了,还怕咱们砸开个缺口吗?” 几个人说干就干,原来相框内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大片木板,那画就是画在木板上的,他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它砸开一个大豁口。地上散落一大片玻璃碎渣。 小个子警员拿着手电筒先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又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啊!”突然的叫声,令墙外的两名警员差点想要强行挤进去,紧接着又听到小个子警员的惊疑声:“这都是什么东西?” 外面等待的两名警员继续开凿,将豁口扩大,终于能容一人猫腰进入,可惜他们已经进不去了,内里的空洞现在只能容纳一人。 小个子警员将三个箱子拖了出来,有大有小,甚至还有一个麻布袋子,他刚刚就是踩在上面差点崴了脚。 两只铁质箱子足有半米高,落了锁,沉甸甸的,花费一番力气才能将它们拖出来。 未落锁的木头箱子轻易就被打开,里面全部都是不知内容的录像带,足有三十多盘。 与房屋内之前的整齐度相比,他们推测这些录像带的内容一定很重要,重要到杰瑞不肯将它们胡乱摆放,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个个整齐码放。 袋子里全部是各式内衣,不少于二十件,它们的尺码、颜色还有风格各不相同,很明显这些并不属于同一个女人。 “这小子真是够变态的,这种东西还用藏这么深?怕不是偷来的吧。”几名警员一起笑出了声。 杰瑞呆呆地站在门框处拉紧的警戒线外。 房门紧闭,他什么都看不见,临立的警戒线清楚地说明了此刻状况,他的房子已经被警察突破了。 他的脸已惨白如纸。手微微哆嗦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在手即将抬起时,他大幅度地左右转头,将走廊四处都看了一遍。 钥匙即将触碰到锁眼之时,屋内传来了一阵笑声,是几名成年男人的笑声,惊吓之余,手抖突然加剧,他的钥匙脱手落地,“哗啦啦”一阵乱响。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他慌忙趴倒在地,一把按住钥匙,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待到屋内重新传来说话声,他才将头缓缓靠近门板,将耳朵贴在上面,试图听清里面的对话。 “我好像听见门外有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随后就是一阵脚步声靠近门口,杰瑞的心脏狂跳不止,身体像是被定住,始终保持跪趴在地的姿势,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脚步声停止不动,几秒过后,那脚步声又远去了。 屋内再次传来正常的交谈声,似是确定了门外确实没有异响。 听了几句之后,杰瑞的脸色更白了,听到“钥匙”两个字时,他的心内“咯噔”一声,按住地板上那串钥匙的手更加用力。 不敢再听下去,他手脚并用站起身,先是轻手轻脚的远离门口,直到距离门口三米远外,才大力迈起腿,快速离开,只留一串脚步声与钥匙晃动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钥匙到底都在哪?刚刚的盒子就是。”小个子警员蹲在几个箱子旁,抓着一只箱子上的锁晃动了几下。 “要不要把锁砸开?”一名警员手里还握着一只消防斧柄,斧头垂在地上。 “先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钥匙,实在不行再砸开。” 几名警员又开始四处翻找。翻找过程中小个子突然跑到卧室床边,趴下了身子。 “我知道用什么放那些录像带了。”他飞快地从床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扁长纸箱,上面落了一层土,像是放在床下有一段时日了。 将录像机搬到客厅,他独自一人坐到刚刚收拾整齐的沙发上,开始播放杰瑞的收藏品。 房子里很快传出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小个子警员红着脸一下站起身。 另外两名警员也随声而至。 第七十六章宝藏房子 “搞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这种东西啊?”说着,他的耳朵也红了起来,尽管这里民风开放,可是在同事面前不小心播放了这种录像带还是很尴尬的。 “这就是他那些录像带的内容?” “反正这个是的,我再试试其它的。”他快速地将录像带弹出,换上了第二个。 余下两名警员离开客厅又返回了各自的搜查区域。 毫无例外,剩下的录像依旧是令人尴尬的视频。 “他脑子有问题吧?这些东西至于当宝贝似的藏着吗?”小个子警员嗤之以鼻,将录像带挨个放了一个一遍,试图从中找出一盘正常的内容。再试试最后一盘,若都是这种东西,他就要将它们统统扔进垃圾桶里。 最后一盘开始播放,画面依旧在一个房间内,镜头正对着一张大床,看见那熟悉的房间布置,他失望了,看样子不会再有什么不同。 就在他想将录像关闭时,录像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亲爱的布兰顿。” 小个子警员伸向结束按钮的手指突然顿住,瞬间将头扭向电视屏幕。 只见一个男人赤着上半身走进画面,仰躺在了床上,小个子警员赶忙按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是布兰顿,男主角是布兰顿。”小个子警员大喊出声,两名搭档闻声跑了进来,站在电视前与小辫子一同盯着电视屏幕。 布兰顿刚刚躺在床上,一个女人又出现在画面里,女人身着白色薄纱长裙,衣角随着她轻缓的步伐飘飞在她的身后,一头瀑布般的金色长卷发轻轻柔柔披在背上,最起码从录像画面来看,这个女人就像本应飞在云间的精灵。 但随着她的走动,隐约还可以透过薄纱看到她饱满性感的身材。 她走到床前,先是俯身亲吻布兰顿,随后又坐到布兰德腿上,褪去了那层薄纱外衣。 小个子警员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逐渐加快,他偷偷瞟了一眼其余两人,小队长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心不变的盯着屏幕,另一个搭档警员则耳尖微微泛红。 画面中的女人始终背对屏幕,没办法看到他的正脸,正当她即将褪去最后一件遮挡物时。 “暂停。”听闻小队长的命令,小个子警员赶忙按下了暂停键。 “放大,放大。” 画面被放大,女人只剩一条衣带横在后背处,一条黑森蕾丝的衣带,仔细看,可以看到边侧微微闪着白光。 “看到了吗?” 两个警员一同摇摇头,他们只看到了光洁白嫩的后背。 “你们不觉得眼熟吗?”小队长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刚刚的口袋跟前,在里面一阵翻找。 他拎着一只内衣来到电视前,递到两名搭档眼前。 小个子警员大力扭转着头,视线逡巡在电视画面与小队长手中。 “是同一个?” “万一只是巧合呢?布兰顿女人的内衣怎么会出现在杰瑞家中?” “不是巧合。” “这是维密的限量款,这两颗黑钻差不多100克拉。”他指了指内衣正面的两颗黑色钻石。 两名搭档张着大嘴说不出话。 “最少价值200万。” “什么?”他们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排除他收藏这些东西只是为了上面的钻石,但若为了钱,他完全可以将钻石拿下来。离了钻石,它就再也不值钱了。” “把录像带比照这些都看一遍,看看能匹配上多少女人。”小队长将袋子拎到了电视机前。 小个子又要重新查看一遍录像,只是这一次,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盯着屏幕了。 回到卫生间,小队长总觉得这个这里也会有问题,相较于其他房间来说太过干净整洁,事有反常必有妖,没从卫生间里找到更多线索,他是不会放弃的。 马桶蓄水箱、下水道口过滤网,甚至连灯泡罩都没放过,整个卫生间除了那几瓶被撕掉标签的药瓶,就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就在伸手拿空药瓶的时候,他的手背不小心碰倒几个瓶子,它们一个接一个掉落进柜子下面的水池内。其中一个玻璃瓶瞬时破碎,残渣向四处弹飞,划破了他的面颊,他的脸上立时出现两个小伤口,隐隐有血丝漫出。 另外几只塑料瓶砸在侧壁上,摩擦转悠着,彼此相撞后逐渐停止了运动。 卫生间的响动可谓不小,引来了其他房间搭档们的关注,他摸了摸脸,将手指拿下,看着上面沾着的丝丝血迹。 “我没事。”对着客厅喊了一嗓子,他便开始清理池子内的狼藉。 一只黑色发胶塑料瓶的盖子被甩掉,卡在了水池内的下水口处,他将它抠了出来。拿起的瞬间,细长的盖子上面挂着几缕长发,长发的另一端则一直延伸至下水口里。 顺着那几根头发,他将下水口缠绕堵塞的污物拽了出来。一大团头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污泥的腐臭气味瞬间就在他的身旁弥漫开来。 缠绕外侧的大部分都是长发,确实印证了杰瑞家里曾有女人出入的事实,但是这很符合常情。 只是将那团脏发剥开后,里面竟然还裹着一颗绿豆大小的黑钻。若不是他将污物捏出的时候摸到了里面的硬物,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从肉眼看来,这颗黑钻和那件维密限量款很相似,他急匆匆跑到电视机前,从小个子怀里的袋子里掏出那件黑钻内衣。 随即,他坐在地毯上,将它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遍,又用手在上面一点点的摸索。 小个子警员微微转过头,盯着他打量着,要不是这个小队长平日里总是一派正经,小个子警员早就会打趣他现在的行为了。 小队长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丝毫不在意身旁异样的目光,一颗颗钻石查看,他终于找到下水口的小黑钻来自于哪个位置,它本应嵌在最大那颗黑钻顶端的金属结上,但现在,那个位置只有一个空空的坑洞。 他的大脑瞬间呈现一幅动态画面。 “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只穿着这一件内衣在水池处洗手,她弯着腰动作着,胸前缀着的黑钻垂进水池内,不断摩擦在内壁上,在她起身之前,黑钻金属结上最小的一颗钻石终于被磨掉,随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又在下水口处被大团乱发污泥阻挡,很快便缠进了它们的世界。” 他对自己脑中的过程构想很满意,这个答案完美的解答了那颗小黑钻为何会出现在下水口里。 又回到水池处,他将那团污物重新检查了一遍,又将水池边侧胡乱搭放的瓶瓶罐罐重新摆进柜子里, “咦?”他抓着清理干净的盖子连续戳在瓶口上。 盖子盖不上,里面好像有东西。他这才将盖子翻转过来看了看,只见里面塞着一团黑色的东西,看不出形状,像是胡乱塞进去的。 那是一个不足半指大小的黑色密封袋,很薄很轻,团成一团正巧能牢牢卡在瓶盖里,它的颜色与瓶身和瓶盖相同。要不是被他摔开,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塑料瓶。 小心翼翼打开密封袋,里面只有一枚小小的金属钥匙,他将钥匙捏起举到眼前,钥匙险些整个淹没在他的两指间,太小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小的钥匙。 他再一次来到小个子警员身旁。 “你肯定很高兴看见这个。”小队长握着拳伸到电视前,坐在地板的小个子警员视线立马被遮挡住。 小队长摊开手心,将那枚钥匙暴露在空气里。 “这是?”小个子警员将钥匙捏起。 “难道是那个扁盒子的钥匙?”他的声音逐渐拔高,惊喜的盯着手指间的小钥匙。 他赶忙站起身,暂停了画面。盯着录像看了半个小时,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行为带来的窘迫,录像的声音也从最小调回了正常,甚至有几次,他都可以像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与另一间屋子的搭档大声探讨画面的内容。 钥匙**进锁孔,他们终于得以窥见盒子内的秘密。 这是一个日记本,被藏进特质盒子的日记本。当然还有一只黑色的笔躺在盒子内。 日记本很厚,通体棕色,封皮由整张牛皮制成,表面粗糙布满细小裂纹,边侧挂着不少毛边,看起来有些年头。 纸张全部是薄到透明的奇怪材质,好似稍稍一用力触碰就会破碎。 小个子警员庆幸自己没有强行打开它,这盒子的构造很特别,日记本正反两处封皮全部插进盒子内壁,整个盒盖盖好后,日记本的纸张又都会卡进盒子的边侧,若是强行将盒子撬开或砸开,纸张很容易被破坏,到那时,他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地的碎纸残渣。 三名警员全部围坐在地板上,一人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日记,另一人抱着扁盒子细细研究着,小队长则抓着那根笔。 日记本里夹着不少小于纸张面积的明信片,还有两个棕色的信封,两个信封都被烧掉了四分之一,里面的信纸也被烧没了大半。 明信片和信封上所写的日期全部是一年之前。 第七十七章处处惊喜 日记被大致翻了翻,里面所记的内容个人情绪化很浓,掺杂大量负面能量,像是倾吐了心内所有的压抑之情,但日记只写到半个月前就中止了,看样子,杰瑞最近已忙到日记都顾不得写。 他可不仅忙到顾不得写日记,连这个宝藏房子他都顾不得回。 之所以在家里安置这么多机关密处,也只是因为之前带女人回来后,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险些被偷,之后他便花费很多心思将自己的私密之物全部藏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东西几乎全落在了警方的手里,包括那些藏在画框墙内,被他珍藏如命的“宝贝”们。 现在这个房子里还有多少东西没被搜出,他又能留下多少,全要看他的运气了。 杰瑞开着布兰顿的车在一处环山公路上急行,他的眼睛里不断向外飘落泪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仅被车灯照亮的短短山路。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刚自己家中警察们的对话。 “钥匙在哪?” “要不要砸开?” “他真是够变态的。” 此刻的杰瑞已从惊慌失措的情绪中逃出,发现自己家中出现了警察,下意识的惊恐则来源于他与布兰顿狼狈为奸的心虚。 当听到“钥匙”两个字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日记本,那本日记就像一条透明的缆线,直通他内心深处的全部想法与情感,不然他也不会将它藏在抽屉底部,也不会将它放进那只价值上万的盒子,更不会将钥匙藏在无人能想到的位置。 他不断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日记里的内容,若是写了些涉及他与布兰顿来往的内容,岂不是成为了直接的证据,到那时,别说自己能否脱身,恐怕布兰顿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自己。 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近,似是要将那皮质外罩捏烂。 他庆幸自己还可以去布兰顿的空房子里住一段时间,他也庆幸自己最近因太过忙碌没怎么回过家,正如今晚,他要是早回去几个小时,恐怕会被警察抓个正着。 大部分日记内容他都想不起来了,很多东西都是他在情绪激动时胡乱写下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日记中暴露Sam案件的内幕。忐忑感不断侵袭着他的心神。 他又忽然想到那些藏品,那些才是真正的重要之物,那可是自己最后的财产,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靠着那些东西跑路,至少能保证二十年吃喝不愁。 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他自认为制造的暗室足够隐蔽。厨房的死角,仅够摆放一个冰箱,正巧那入口被冰箱遮挡,钥匙也在他自己的手上,他不信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杰瑞是很聪明,比萨姆聪明的多,这也是布兰顿愿意让他接替萨姆的原因,只是他的小聪明用在人际交往或者讨好上级方面比较有效果,但放在警方面前,就完全不够用了。 他自认为想到的藏物之地足够隐秘,但所处行业的局限性导致他没办法了解到那些警察的鼻子有多灵敏。 哪怕地上的一根头发丝都能成为他们关注的对象,更别提厨房非视野里出现的观赏画。越是反常,越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位置,越会是他们的重点搜查对象。 “好好搜一搜,他能想出这么多奇怪的地方藏东西,按照他的思考方式,我们一定能再多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杰瑞的房子可谓处处惊喜,进入快五个小时,他们就找到了一连串的线索。杰瑞要是知道他家里埋藏的这些宝藏全部都成了证据,一定会后悔没乖乖被警方带走,他自己招供的话,多少可以隐瞒一些,而由警方自由调查,他的皮都会被扒干净的。 凌晨一点,三名警员兴奋的四处摸索查看,每个人都精神饱满。浑身的干劲儿像是宣泄不出,他们各自在心内给自己定下了任务,最起码要找到那两只上锁箱子的钥匙。 两把锁的锁孔很大,钥匙一定也不小,与那个日记本的钥匙相比,它们的可藏地点范围会小的多。 他们无声发动了一场比赛,每个人斗志昂扬,现在是他们证明自己能力的最佳时机, 结果并不理想,但也算有所收获。他们只找到一把钥匙,同样被黑色密封袋包裹,被塞在抽油烟机的内灯挡板后。 只要能想到的地方早被他们翻了数遍,最终还是一名警员想到将一切可拆卸的地方都查看一遍,这才有所收获。 他们三个人蹲在地上,围着中间摆放的一只箱子,盖子大开,淡黄光亮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么多金条!”小个子警员拿起一根在手里掂了掂。 “分量很足,手感也不像假的。” “这都是赃款吧?” 小队长也拿起一根在手里捏了捏。“说不定他只是喜欢收藏金条,留着等升值。” “下面有东西。”小个子将金条捧出来一部分,抽出最底层的几张纸。 “3月13日,阿克斯,300万,收10万。” 他将纸上的内容一条条读出来,满脸不解:“这什么意思?” 小队长接过几张纸,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可能是账目,每笔钱交易的时间和来源?” “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赃款,放好了,带回局里好好查一遍。” 半箱子的金条又被一一码回去,只是那几张记账纸被放在了顶层。 箱子的另一半空间放着十几捆卷好的钱,似是外币,而且是他们没见过的外币。同样下面放着一张纸,只是字迹并不多,远不如那些金条的记账数量多。 “10月3日,本杰明,500万,收18万。” 小个子没再念下去,因为下面的字被笔划掉了,错乱的横线下只能看清金额,名字已被彻底涂花,看不出是何人。 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他们再也没能发现另一把钥匙。 “可能他把钥匙带在身上了。” “要不要把这个箱子砸开?” “如果那个箱子也和日记本盒子一样有机关呢?” “不会吧,那么沉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容易被破坏的吧,不然试试?” “带回局里吧,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个子赶忙回到电视前,将录像带收好。 录像带里出现过8个不同的女人,录像全程都是背对镜头,没人露过脸,但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都是布兰顿。 其中有一个录像带里,记录了布兰顿和一名女人的几句谈话,声音很小听不清。随后布兰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了女人。礼盒内正是夸张靓丽的内衣,属于布兰顿与这些女人的小情趣,那女人兴奋地将它高举,又贴在身上比照自己的身形,满脸笑意。 也就是说袋子里的内衣大军全部属于布兰顿与他的床伴们,只是不知为何现在被杰瑞弄到了手。 小个子警员可不敢将事情想得那么卑劣,那些女人跟着年纪稍大的布兰顿多半是图钱,可若他们又同时跟着布兰顿的得力手下的话,就是自找麻烦,若被布兰顿发现,她们就都完了。 杰瑞虽说年轻,模样也不丑,从他们查出来的这些财富来看,他也算有些钱了,但那些女人一看就不会瞧的上他,看这房间,他们刚进入时的脏乱,还有他喜欢囤积东西的小气性格,小个子可不信那些女人能从杰瑞身上图到什么。 “会不会有可能这些女人没有来过杰瑞家里,都是和布兰顿共度良宵之后,杰瑞从那些房间里捡回来的?” “最起码穿过那件带黑钻的女人来过这里,而且还去过洗手池。”小队长双手抱臂站在箱子附近,头也不抬的说道。 “要是那一件真的那么值钱,说明那个女人很受布兰德重视,那么她怎么会看的上杰瑞,还来到他家?” “不清楚,也许杰瑞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吧。” 一阵汗颜,小个子警员试图在脑子里想象出杰瑞释放魅力的模样,只是脑海中那年轻男子的形象始终怪异,他没办法将杰瑞与魅力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经过录像带的比对,小个子只找到五件内衣的来源,这些女人出现时全部背对着镜头,他只能从肤色和发型来判断她们是否有相同的人。 最终,他大致找到三名女人可能曾出入过杰瑞的家中,因为录像里她们身上所穿之物,现在正躺在他们脚边的袋子里。 水池下水口里那团脏污头发已被小队长放进了证物袋,他相信只要能从中化验出DNA,他们就能找到这几名女人的身份,各个证据串联在一起,总能被他们发现些关键的线索。 警员们最后一次将房子的墙壁全部敲击一遍,确定不再有可以藏东西的暗处,这才拖上这些重要的证物离开了这间房子。 单人公寓的房门外挂满警戒线,房门已被紧锁。内部的装修简约大气,客厅内的家具物什也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厨房墙壁被凿开大片,墙壁残渣跌落满地,不少橱柜的抽屉也大开着,卧室的大床上更是堆满衣服,完全破坏了这间房子的美感。 第七十八章织网的蝇虫 杰瑞房子里的可疑物品已被三队带回警回家中补觉,这些东西只要在警局,早晚都能大有用处。 证物总况报告里说明了这些东西大致的来历与内容,想知道详情,要么等三队下午回来进行具体报告,要么卢克自己先行看一遍。 他蹲在地上把几只箱子里的东西翻了翻,果然他最先拿起的就是那本日记,三队在日记本封皮处留下了标记,上面标注提醒了需要小心翻动日记纸页。 卢克将封皮上粘着的纸片摘下,先是将日记本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番,这才捏起封皮一角,轻轻翻开。 里面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纸张薄如蝉翼,令人不禁怀疑若是在上面写字,稍稍用力就会将其戳破。 卢克一张张小心翻动,轻软的声音从他的指缝间传出,这个杰瑞还真是个怪人,谁会在这么脆弱的纸上写字,稍有不慎就要被弄碎。 日记内容从两年前开始。 那时杰瑞刚刚跳槽到这家公司,无意中他发现了布兰顿与萨姆不寻常的关系,公司里甚至有传言萨姆是布兰顿的私生子,若不是俩人相差不到十五岁,他还真的会相信。他多次看见过两人并肩而行时,布兰顿看待萨姆的眼神,分明就是充满父爱与重视。 从开始的羡慕到逐渐加深的嫉妒,他的心路历程渐渐歪曲,本就擅长投机取巧的杰瑞,越发忍受不了自己的现状,对地位、权利、金钱的欲望不断引诱他走向极端。 为什么不是他?他的能力不比萨姆差,可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好运,他也想有一位善待自己为自己谋划未来的长辈,他也想成为萨姆,他也想走上一条结局完全可以预见的顺风路。 不甘、愤懑,随着他们一次次在自己面前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他那颗嫉妒的心跳动的越发激烈,每次站在二人的身后,他的眼睛都像是能喷出火焰。 他不甘于现状,不甘于独自奋斗,他一定要上位,他要让布兰顿看到自己的优秀,他要挤掉萨姆,他要成为布兰顿唯一可信任的人。 两张破皱的纸页上写满了“干掉萨姆”,越往后看,字迹越发潦草、一笔一划深重刻下,划透纸张,造成多处碎裂破口,足以可见他的嫉恨有多重。 这之后的日记内容可以说是杰瑞的上位史,从一名毫不起眼的小队长到部门主管,再到一次次看似无意实则刻意谋划的巧合,他出现在布兰顿身边的次数越发频繁。 除了公司里的日常业务跑腿,布兰顿生活中的一干事务也开始慢慢交由杰瑞打理,小到花园修草,大到为布兰顿处理不要的女人。 他用一步步的实际行动向布兰顿证明了自己的用处,当然他成功了,布兰顿越发信任他,他在布兰顿心里的重要程度隐隐超越了萨姆,渐渐的,布兰顿背地里许多龌龊事都由他来擦屁股。 起初,他曾为此欣喜,直到发现布兰顿要将自己疼爱的侄女介绍给萨姆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地位到底处于何处。 可以说萨姆是布兰顿最心仪的接班人,而他杰瑞,只是布兰顿身处暗处的垃圾桶,不过是用他来处理不可见人的肮脏之物。待到他被用废了的那一天,布兰顿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踢走。 他绝不允许那一天的到来。 杰瑞无论多努力都无法替代萨姆在布兰顿心中的地位,萨姆存在一天,他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终于,满腹怨气令他开始筹谋如何除掉萨姆,在工作中,他做过几次手脚,却因为权限有限,可做的范围太小,根本影响不了萨姆分毫。 心大的萨姆却一直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失误,布兰顿也只是默默为萨姆抚平一切阻碍,杰瑞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只要布兰顿还对萨姆心存期望,恐怕萨姆捅了天大的窟窿,布兰顿都会为帮忙补好。 他不甘心,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战斗力,他必须做足准备,慢慢谋划,精心等待。他的优势就是无人知道他的野心。 他越是恨萨姆,表面上对萨姆就越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渐渐的,萨姆竟将他当做了公司里最好的朋友,在萨姆眼里,杰瑞是一个善良热心的弟弟,二人的关系好到无话不谈。 萨姆成功入套,杰瑞开始计划接下来的发展,他需要第三个人作为引线,他要令布兰顿与杰瑞彻底决裂。 杰瑞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在日记中写过这些内容,其实日记中很多内容不过是他情绪激动时的乱想发泄很多都没有付诸实践,但布兰顿与萨姆的关系也确实因为他的诡计而逐渐分崩瓦解。 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明面上是一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不可小嘘, 他正是利用自己卑微的地位与毫无影响力的形象,一点一滴渗透他们的生活,毫无声息的打破了布兰顿与萨姆二人之间坚固如铁的关系。 他引来了维罗妮卡。 日记中提到,在“万尤之屋”买醉时,他对维罗妮卡算是一见钟情,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挡的住她的魅力,不过是维持是否长久的问题,最起码她的外形上是极富吸引力的。 杰瑞等待了一周,才在一次豪掷千金中争夺成功,带走了维罗妮卡。 在萨姆几人中,他才是第一个遇到维罗妮卡并与之产生感情纠葛的人。 其实在杰瑞的记忆里,维罗妮卡也算作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最起码数次的午夜梦回,个中甘甜滋味每每令他回味无穷。 可惜在他心中大部分都是权利、地位和金钱,为了这些,他可以出卖一切,尊严、女人皆可抛弃。 他一边与维罗妮卡浓情似水,一边又在暗中观察,分析布兰顿与萨姆的喜好,当他发现布兰顿与萨姆的口味极其相似时,数次在脑中谋划过的假象一一呈现,也许他可以借用维罗妮卡做一个局。 他想过花钱雇佣维罗妮卡,后来他发现维罗妮卡对钱的胃口太大,自己根本填不饱她,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一次邂逅。 不出所料,维罗妮卡成功入了布兰顿的眼,随后就是维罗妮卡发动了自己的摄魂能力,布兰顿果然为她神魂颠倒, 那时的杰瑞在做什么呢? 他只是假意哀求维罗妮卡留下,换来的不过是她最后的一场温存。 维罗妮卡彻底离开的那个早晨,杰瑞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表演能力,跪在她的脚边哀求,最后维罗妮卡留下一枚吻,决然离去。 在维罗妮卡眼里,杰瑞只是一名最忠实的备胎,而在她看不见的身后,杰瑞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的美背,幻想事成后自己获得的巨大利益,他必须利用好维罗妮卡这枚棋子。 在维罗妮卡与布兰顿火热之时,杰瑞布下第二个局。 萨姆与维罗妮卡相识,萨姆在感情中的段位也不低,成功将她拿下,随后就是维罗妮卡的脚踏两只船,杰瑞几乎将这三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了解的一清二楚,就连他们每次约会,他都会躲在暗处窥探。 后来为了将计划进行的更彻底,他在维罗妮卡与布兰顿共度良宵的第二日来到他们的住处,趁着布兰顿离开,对维罗妮卡发动软磨硬泡的攻势。 终于,在杰瑞的助力之下,维罗妮卡成功脚踏三只船,她自认为可以将三个优质男人玩弄在鼓掌中,实际上她才是那最傻的一个人。 布兰顿的女人不光维罗妮卡一个,而萨姆也是个风流多情种,杰瑞这个表面老实自卑的男人自始至终也在利用她,不过扮演一名卑微的备胎迷惑她而已。 维罗妮卡自始至终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而后,在萨姆与维罗妮卡热恋之时,杰瑞将他们的事情告知了布兰顿,在一阵添油加醋之下,被绿的愤恨成功占据布兰顿的大脑,引着他走上了不归路。 萨姆与布兰顿的关系从疏远走向仇恨,在杰瑞的运作下,萨姆被多方围剿,再也不敢露面。 他终于砍掉了萨姆的存在,成功上位,再也没人能赶超他的地位,只是他未曾预料到随着事态的发展,早就不只他一人可以掌控局势,他逐渐从那织网者沦为了一只自身难保的蝇虫,粘在这只无形的网上,他就再也逃不出那黏腻的牢笼。 东区医院。 病房外,门边的两名警员早已睡着。 病房内墙壁上的空调不断吹着冷风,窗前拉紧的窗帘在冷风的吹动下,缓缓摇曳着,只有床上的人静静躺着,对身上拂来的冷风毫无知觉。 Lee一大早就从值守警员嘴里听闻萨姆也在医院内,便强烈要求前去探望,却一直遭遇光头的阻拦,若不是他此时行动不便,他早就偷跑出去。 终于碍不过Lee的纠缠,光头警员带着他来到了赵林夕的病房前。 一进门,Lee就打了一个冷战。屋子里凉气十足,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自己转动轮椅来到床前。 第七十九章尸体如宝藏 躺在病床上的赵林夕,嘴唇满是干皮裂口,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只是脸颊的胡须附近隐约透着些细小的红血丝,似想必是刚刚退烧,面部的泛红反应还没完全消退。 这一夜,她反复发烧数次,天亮时才稳定下来,手腕连接的点滴瓶内,药液缓慢地滴进输液管,又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血管里。 “萨姆,萨姆。”Lee将头凑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沉睡中的赵林夕恍惚能听到遥远的声音,周身的气压如此之重,压得她难以挣脱,在Lee的第四声呼唤中,她终于睁开双眼,只是眼皮太沉了,只能微眯一条隙缝。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可见一男孩的轮廓,只是面部尚不清晰,接着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嗓音。 面前的人是Lee,她确定这个声音出自何人,但她仍认为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男孩就像即将融化在空气里,周身轮廓虚化一团,还隐隐氤氲着暖白的微光,她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一觉醒来就看见了Lee的虚影? 赵林夕一脸茫然的醒来,却也是一个好消息,卢克将那本日记放下,揉了揉太阳穴。萨姆已经无事,既然已退烧醒来,想必很快就能出院,从杰瑞这边得到的众多线索,也许还需要结合萨姆的说法,最起码他要确定杰瑞日记内容的真假。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这本日记他看了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地上还有很多证物待看,他打算等下午三队的人回来做详情报告时再看,东西在他们手里,不必急于一时。 卢克打着哈欠来到法医科,解剖台上的女尸身上横满刀口,皮肉向外翻着,再配上她那怪异的纹身脸,就像一只沉睡中的丑陋怪物。 法医从里屋的房间走出,双手拖举着一件长长的黑色连体衣,放在了一张空桌台上:“你看这件衣服。” 卢克伸手摸了摸,手指捏起一角撵了几下:“这是她身上的衣服?手感有些奇怪。”他松开手指,衣角快速弹回,瞬间就回归原样,没有丝毫褶皱与被拉扯后的变形。 衣服的表面看起来像亮黑色皮革,不断透出一团莹莹的灰朦光晕,他就盯着看了十几秒,已感觉有些眼花,再多看一会恐怕视线会更模糊。不怪几名警员回忆在面对女杀手时,每个人都看不清她的动作,视线里她的运动总似一团虚影。 衣服上半身很多细小的空洞,若不是法医双手拉抻着为卢克展示,他根本看不清那些米粒大小的破口,而意料被拉抻后,空洞才稍微大一些。 “这是什么?透气孔吗?” “不是,这些是子弹孔。”说着,法医指向女杀手的胸膛。 她的胸膛皮肤上布满八九颗子弹孔,只是并不深,刚刚射入皮肉而已,子弹已被挑出,只余黑红的小洞。 “这东西防弹效果这么强悍?” “何止是强悍,要不是多发子弹打进同一受力区,导致旧子弹被向内挤压,这些子弹根本连她的皮肉都射不穿。我做过试验,这件衣服同一位置被射进两枚子弹的话,都射不穿最后那一层衣料。” 卢克的双眼始终盯着那件连体衣,却又时不时揉一揉双眼,他试图以普通人的眼力瞧出这件衣服的门道,可惜看到眼酸流泪,他也看不清法医口中那些强大的功能。 “别费力气了,你再多看一会还会头晕的。”法医摘下墨绿色镜片的眼镜,递给了卢克。 法医滔滔不绝的讲解着,卢克则一脸严肃,大脑快速吸收这些惊人的资料。 “做这件衣服的材料全都很少见,我自问足够见多识广,却也认不出大部分的来源。”法医的脸色黯淡了一些,像是自愧知识储备不够丰富。 “它们都是市面上少见的特殊材料,最终造就这件衣服的功能。你看,它比普通衣服略微厚硬些,因为它里外共三层,夹层中填充着类似于棉絮的透明物质,这种物质的名字并不统一,大部分权威机构称它为祸丝,黑市都叫他稀抗。” 法医咽了一口口水,继续为卢克讲解。 “它还存在许多不确定性的危害,要想把它研究清楚成本太高,所以它被很多正轨研究机构与企业所拒绝,但它却在黑市里成为了最短缺抢手的高端防护材料,不过他们这些家伙弄不到纯的,最多弄到含量60%的。” 法医又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裹好几层的证物袋:“最有趣的就是这件衣服里藏了很多刀片,不仅这件衣服,连她的鞋里都藏着好几片。” 卢克接过证物袋,看着里面十几枚的细薄刀片,不仅想起前一晚出警东区医院时,寸头警员那满身狰狞的伤口。 “这个女人满身都是宝啊,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像她这么有意思的人,还好你们送来的是一具尸体,不然我怕还不等见到她的脸就要被她乱刀刺死啊。”法医笑的很大声,还伸手想去拍卢克的肩膀。 卢克反应极快,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自己时,侧身躲了过去,他那手套上不知粘了多少血污和细菌,他可不想和他有什么亲密接触。 法医没有任何不悦,倒也知趣地缩回了手,又开始不怀好意地望着卢克:“这件衣服要是卖到黑市里,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卢克摇摇头,他对此一点经验都没有。 “最少十万,这还是因为这身衣服的关键部位已被射穿好几处,损失了大部分的防护力。” “这女人肯定不一般,我之前有机会见过一件这种衣服,肯定不如她这件精良,当时也卖到了43万,她这件衣服少说也要50万,能有这么大手笔的杀手,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种衣服在黑市流通的多吗?” “当然不多了,每次出现都会是抢手货,所以才被炒到这么高的价格。不过依我看,一般杀手应该都弄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他们的工作还是要靠脑子和身手的,光穿着好的防护装备也没用啊。” 法医边说边回到了实验台:“这些你肯定喜欢。” 卢克放下再次被他手指捏起的衣服一角,走了过去。 一个透明塑料盘子,里面紧贴着两只破碎的隐形眼镜。 “我费了好大力才从她眼睛里取出来的,不少地方都和眼球粘连了,我只能分离出这么多。” 卢克小心翼翼抓着塑料盘,举到眼前观察。 “这也是个好东西,据我推测它可能是个有夜视功能的隐形眼镜。”法医笑的灿烂。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现在的科技水平根本达不到的,你别开玩笑了。” “他们那些黑市的家伙有不少资本家投资,国家和那些正经公司不要他们,他们在黑市能不计后果的研究,反正只要不被抓,没人能制裁他们。” 法医像是嘲笑卢克的见识浅薄,嘴角噙着微微轻蔑的笑:“反正他们不怕出事,为了快速做出这些抢手货,什么有危害的材料和工艺都用,所以这两只隐形镜片才会黏连在她的眼球上,你去翻开她眼皮看看,眼球都被糊满,现在上面的超细金属线都扎进角膜里了。” 卢克微微张着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的话,要是黑市都这么先进了,连他们的小法医都对其内幕了解的一清二楚,国家安全机构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容忍他们发展这么快? 卢克撇撇嘴,对法医这一席话始终持有怀疑态度。 法医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化验报告,厚厚一沓,足足二十几张纸。 “你先看着,不懂的地方问我,我去做收尾工作。”说着,他便回到了解剖台,拿出针线,缝合起女杀手的腹部。 化验报告显示她的身体内含有大量违禁物质,直看的卢克瞠目结舌,翻看频率也慢了下来,纸张被翻动的声响却越发响亮。 女杀手的血液里含有严重超标的***、***以及尼可刹米,。这几样东西一直是兴奋剂里的标配,能持续刺激人体肾上腺素的激增,使用后,人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处在精神亢奋的状态。 怪不得这个女人的动作和反应速度极快,恐怕就是这些药物提高了她的行动能力,令他的身手迅猛于常人。 而她身体里的二苯哌己酮和合成类固醇,皆是麻醉止痛的效果,也怪不得那么多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她却像是没有疼痛反应一样,哪怕子弹已射进皮肉里,她也毫无所觉。胸膛血肉夹杂着子弹也阻碍不了她的动作,这些药物似乎令她无所畏惧。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卢克面色阴沉,未发一言,还在翻看着化验报告。 “类似的药物在黑市里很容易买得到,只是她用的这些很可能是高级货,而且她很有可能同时使用了多种强体药物。” 法医一直不曾抬过头,手里的针线也始终未停:“你知道吗,她有艾滋,不过很轻。”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卢克重重合上报告,就要冲出门。 第八十章抉择之路 “别着急,我通知医院了,他们几个正在检查呢。” “我们只能检测出这些物质,你也看到了,全都是违禁兴奋剂里的东西,而且她肯定不止一次使用过。” 法医说完拍了拍她的大腿:“你看这腿,还有比一般女人都要凸起的喉结,很明显,她体内雄性激素过多。还有,她用这些危险药物的最大危害就是她身上的艾滋。” 卢克欲离开的脚步逐渐放缓,路过法医身边时停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像是畏惧解剖台上带有病毒的女人。 “哈哈哈,放心吧,她都死了这么久了,你还怕什么?”法医将最后一根线缝完,拉上白布遮在了女杀手的身上,只留她一个光秃的脑袋,以及那重重缝合痕迹的青黄头皮。 “依你看,这件案子我要是想从她身上找线索,我该去黑市吗?” “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范畴,该做的我都做好了,剩下的可都是你们的事。”法医边说边走向门外。 “走吧,拿上你的报告,为了你,我可一晚没睡,我需要请假回家补觉。” “等等,你现在走不了。” 法医回过头,面色不太好,他已经能预估卢克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有一个工作狂式的同事,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卢克回到实验台的小桌前,拾起刚刚被他放在桌面的证物袋,对着法医挥了挥,脸上竟露出了久违的憨笑:“这个,要做DNA检验,恭喜你,你能继续留岗位上了。” 说完,卢克将证物袋又放回了桌上,拿起报告走向门口,法医楞在原地,直到卢克来到他面前,又对他绽放一个笑脸时,他才低下头,叹了口气。 看样子今天白天没办法翘班了,有卢克在,他压根别想在白天偷闲。 离开法医科。卢克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他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现在萨姆的案子又牵扯进黑市,这案子还真是处处有奇迹。 从黑市入手可不容易,他们对警方防备的很严,想从那边打探消息,可谓难于登天。 清醒后的赵林夕已从警员的嘴里得知了昨晚的事情,一场乌龙而已,她才想起来自己从未告诉过卢克,小辫子的手机一直都在她的手里,害的卢克白忙活一晚,她心里淡出些愧疚之感。 因旧伤复发住到医院,为了她的安慰着想,卢克竟然还贴心的命警员看守,看样子她欠下了卢克很大一笔人情债,也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偿还。 唯一令赵林夕不舒服的事情在于她与Lee的交谈始终都要在警员的监视下,他们可不管这两人是何关系,上面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私自靠近Lee,他们必须严阵以待。 与Lee隐秘的交谈了几句,在提到前天晚上女杀手的事情时,赵林夕能从Lee的眼中看到久久不灭的惊恐,她倒是对那女杀手很感兴趣,一个女人竟然单挑四个壮汉,还能做到无可匹敌,实在不同寻凡。 有关女杀手的事情,卢克没和她提过,不知道是在防备她,还是有其他原因,但从Lee的口中也能还原大部分细节。 原来死掉的是那名叫“黑皮”的杀手,以及当夜的狠辣女杀手,她不知该感叹因果有报,还是该感叹这两名杀手的坏运气。她忽然想到了小辫子杀手,自从那晚在Lee的家中见过最后一面,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会不会也已经死了? “那个恐怖的女人可能和这些杀手是一伙的。”Lee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轻弱。 “但是她却要杀了自己的同伙,真是够狠,还好她死了,不然我们都要完蛋。” “这里的信号昨天晚上才恢复,我听一名护士说是有人在医院里安了好几台***。” 不同于Lee刻意压低的声音,赵林夕的声音虚弱无力:“怪不得联系不到你,你还需要住院多久?”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你的案子没结束之前,我哪都不能去,只能在他们的安排下藏起来吧。”从日常警方对他的重视度上看来,他轻易就能猜出自己日后的境况。 “总好过没命吧,你看看我?”赵林夕现在浑身虚弱无力,只有嘴巴还能动几下,说了几句话,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气息不稳,直喘粗气。 她抬眼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一名警员,心内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有一种正被警方羁押看守的错觉,她可不想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行事。 “Lee,可以上网吗?帮我看看今天上午的新闻” 她不知道这两天没为欧文提供线索,对方是否可以保持舆论热度,她可不希望舆论又偏向布兰顿那一方。 布兰顿与萨姆此刻已然撕破脸皮,双方已至不死不休的状态,尽管布兰顿还在托公关公司和少数的几家媒体四处放一些实料,证明他与萨姆的友好情谊,可他始终没能留住多少相信的人,他们需要实证,能一锤定音的实证。 布兰顿此次危机公关损失了百万资产,除了要支付那几家媒体的漫天要价,还要应对自己手里那家公司股票下跌的窘迫,两天内,垃圾桶里大堆的烟头,尽是他数不清的惆怅。 欧文果然强悍,在赵林夕的单线联系之下,他在获取线索中始终处在被动状态,赵林夕本以为他会在这几天安静下来,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利用现有优势,一直在自由发挥。 昨天下午,欧文又参加了一次节目访谈,因他的到来,那档节目直接从一众电视台中脱颖而出,从排名18到排名第五,全部依仗着欧文与萨姆案件的火热,欧文再一次在镜头前进行了热血激愤的演讲,现在他“兔子先生”的名号已经隐隐有超越萨姆本人的势态。 初期几家大型电视台都在观望,他们有心跟进萨姆案件,但对于是否邀请欧文,他们还不能立马做出决断,直到欧文到访第一直播间后,他所带来的巨大收视效应,揪住了大部分媒体的心脏。 这个“兔子先生”太强了,他在造势和鼓动人心上,可以说无人能敌,尽管布兰顿找了多家媒体,一干团队却都比不上欧文一人。 舆论优势始终被紧紧抓在欧文的手中,任谁也无法夺取。 空旷的别墅里,只有客厅壁炉前的地毯上一片狼藉,遍地堆满食物的包装袋以及张张被揉烂的纸,还有随处可见的食物残渣。 随着频繁响起的呼噜声,地毯中央两件羽绒服里依稀可辨一个人影,若不是那呼噜声,没人会注意到一片混乱的地毯中正躺着一个男人。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羽绒服里的男人惊坐起身,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在一地垃圾中快速摸索出一只手机。 布兰顿每日都要多次催促询问,他对于当前的舆论走向极为不满,每每都在质疑杰瑞的能力。现在的杰瑞犹如惊弓之鸟,接通手机后,在布兰顿第一句的大骂中瞬间清醒。 多次欲言又止,他终于敢小声的询问:“老板,事情要是真的败露了怎么办?” “那你就第一个去死,叫那几家公司给我好好做,别让我白花钱,他们要是再弄不出效果,就让他们滚。” 杰瑞连忙低声应是,他早就预料到布兰顿会如何作答,但他还是不死心想问个清楚,哪怕布兰顿只是欺骗他,拿些空话哄哄他,他也会鞠躬尽瘁为他效力,只是从如今的形势来看,他早晚会被布兰顿卖掉,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天? 近乎一夜未睡,加之用脑过度回忆了一晚日记本上的内容,他的脸上胡茬更加浓密,黑眼圈浓重,双眼无神,若不是手机通话令他清醒,他恐怕要再耽搁一个白天的时间。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噩梦,他双手抱头,努力回想自己家门口的情形,他真希望自己并没回过家,可惜越是如此自我欺骗,五分钟不到的记忆就越发清晰。 一晚的成果,他想起了大半日记中的内容,他甚至偷偷哭了一鼻子,隐隐后悔自己为何如着魔般一定要毁掉萨姆, 他完全不必出手的,萨姆早就自毁前程了。从萨姆狠狠伤害布兰顿的侄女开始,就意味着他早晚会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而他杰瑞呢?只要足够有耐心,等得起,待萨姆被布兰顿彻底厌弃的那一天,以他的能力,一定能被布兰顿看见,可他都做了什么?他竟然如此心急的频频下手。 他在日记中的疯狂报复计划大半都已被实现,但最后事态竟严重失控到如此地步,一旦警方从他的身上找出证据,他一定会被定罪,那时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会有那么一天的,也许就在下一秒。 “我还有未来吗?我还能活下去吗?”继临近天亮,睡着之前,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度过余生,是黑暗潮湿的泥土里?还是永无天日的监狱里? 第八十一章给力的录音 他们的秘密很可能要被泄露的一干二净,杰瑞的心内满是消极情绪,此时的他忽然就失去了大半的动力,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尽管他看似淡定地应下了布兰顿的命令,并竭力保证事情会被处理好,但在内心深处,他觉得一丝胜率都没有。 心内潜意似乎已经认定他和布兰顿已经输了,败者的结局早晚会到来,他们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他又一次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现在是白天,无论败局已定的概率有多大,他也要尽出最后的力,只是不知道他的努力是否还会有成效。 “0263任务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没有。”听筒那边的声音很陌生,不再如之前联络时铿锵有力,而是一声浑浊沙哑的男音。 “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我这边很急。” “不能确定。” 杰瑞沉默了几秒,才试探问出口:“你们还接单吗?” “不接,暂停营业。” 杰瑞还想再问下去,对方却已挂断电话,“鬼楼”迟迟不向他提供消息,他要怎么给布兰顿交待?一想到布兰顿那张咬牙切齿的脸,他就一阵发抖。 单手捂脸,他将手机再一次扔回杂物堆里,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干等着“鬼楼”主动联络他的话,他根本等不起,且不说布兰顿每天都要催促数次,就连他自己都心焦不已。 可他不敢出门,尤其是在白天。 若不是布兰顿这处房子位置偏僻,他恨不得藏进深山,昨晚家里那几名警察的对话时不时就会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每当这时,他就一阵心惊肉跳,他越来越有一种糟糕的直觉,自己在不久之后就会被抓获,到那时他的一生都将万劫不复。 连声叹气数次,他才慢慢坐起身,又在杂物乱堆中一阵摸索,找出第二只手机。 就如布兰顿每日数次的监视折磨,他每日也要例行联络艾米丽,拨打艾米丽的电话依旧是老样子,关机,关机,一直是关机,她像是彻底人间蒸发。 也不怪布兰顿狂躁,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艾米丽此举的用意,恐怕她不是跑路了就是被抓了。除了自己,艾米丽是对布兰顿所有事情了解最清楚的人,她若选择背叛,哪怕自己把嘴缝起来,布兰顿都难逃法网。 此刻的艾米丽正身处另一栋别墅里,从外面看起来整个建筑朴实无华,内里布置却极为奢靡,灿金镶嵌的落地窗高达三米,嵌在客厅正面墙中,阳光直射进房子内,打在莹闪纯白的石砖墙壁上,流光回转,如神殿圣堂。全套淡灰色爱神木精雕家具,还有那张铺着FRETTE绒毯的大床。 与这座房子相比,布兰顿能给她的不过就像小孩过家家捏的拙劣小房子,完全入不了她的眼,之前的布兰顿还有不少肥肉可剃,现在的他也像萨姆一样如过街老鼠。 布兰顿的壁垒崩溃倒塌已成定局,她才不会傻傻的陪着他淌火海。 她确实是故意消失的,半年的相处,她对布兰顿了解的相当透彻,加之他们的谋划正在走向失败,她很快就认清了现实。这个男人靠不住,好时造成就,一旦环境变得恶劣,他就会手足无措,走向颓靡,她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正如布兰顿对女人不忠,艾米丽的男人也不止布兰顿一个,布兰顿走废了,她只会毫不犹豫地扔掉他,找到自己下一个优质的栖身之地,更何况此刻的地点才是她心中最满意的窠巢。 可怜布兰顿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名足以与自己比肩的优秀女子,奈何人家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他自认精明无人能比,没人能算计的动他,可茫茫人世,他不过也是最小的一颗尘埃。 人间棋盘里,到底谁才是棋子? 今日新闻再次引发热潮,欧文找到几家明显在为布兰顿做危机公关的媒体,针对他们看似客观的内容进行了反击。 欧文的手里已经没有新线索了,而萨姆也没再来找过他,他必须自己找到些突破口,而布兰顿正巧在这时将自己送上门来。 欧文便开始对那些新闻内容里的漏洞和纰漏进行挑错延伸,直打得他们失去还手之力,毕竟布兰顿手里也没有多少真东西,不过都是些与萨姆日常交流的邮件而已,没有任何更有力的证据。 “请布兰顿向大家拿出些他对萨姆友好帮助的实证,聊天记录都可以伪造,邮件内容更可以,他也许一直对萨姆心怀忌恨,却在表面对萨姆极好,这种事情我们见得还少吗?” 这条言论一发布,“兔子先生”的账号下立马涌现大批网民,起哄的不少,渴求真相和寻求下一个劲爆内容的更不在少数。 他立马抛出两段视频,都是他自掏腰包请私家侦探找到的,尽管可能会是不起眼的老视频,但在欧文的巧嘴利舌下,它们又成为了指正布兰顿图谋不轨的证据。 第一段视频的主角是布兰顿的侄女,她与萨姆发生了争执。地点位于一家中档餐厅,萨姆与其他女人共进晚餐后正在吻别,恰巧被她发现,两人大吵一架。这一幕被布兰顿侄女的好友拍了下来传至网络,后来因布兰顿的关系,视频被撤下,可还是留下了痕迹,被那名私家侦探找到。 视频中最重要的一句话立马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你就是我叔叔手下的一只狗。你给我等着,我叔叔最疼爱我了,他不会饶了你的。” 紧接着的第二段视频,是一段某社交群内部人员的聊天记录,一切故事都发生在这些人的聊天文字中。 公司内部社交群内,一众员工火热讨论萨姆与布兰顿之间的八卦,只因萨姆莫名被布兰顿停职一周,但深萨姆却什么都没解释,也没有服软,更是果断离开公司,出境旅游。 他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现况,毫不担忧惹恼了布兰顿的后果,大家都称萨姆是被幸运女神眷顾,尽管看起来前程堪忧,却还大摇大摆的去享受当下。 几乎每个人都在猜测萨姆到底做了什么错事,竟将布兰顿惹恼至此。萨姆在工作上也曾多次犯过错,却没有一次引起布兰顿的强烈不满。 哪次犯错布兰顿不都只是象征性地训斥一番?他们全都习惯了布兰顿对萨姆的包庇,而这一次一反常态,一片平静的湖面中竟突发诡异地波动。 此刻的四十几人异常团结,尤其是萨姆手底下的十几名普通职员,他们是与萨姆接触最多的人,一个个都在回忆近期萨姆的反常举动,就连他喜欢的咖啡换了口味都成为了大家的关注点,他那些如流水的女人们更是被大家搬了出来。 终于他们找到了蛛丝马迹,近期一个月里,萨姆的女伴不再频繁更换,大部分时间都是同一女孩,有员工看到过那名女孩有两次见到布兰顿后,亲昵的称他为:“叔叔。” 他们又猜测出布兰顿极为喜欢萨姆,有心让他娶自己的侄女,成为自己的亲人,而以萨姆向来的滥情来看,他一定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花心,惹恼了布兰顿。 在萨姆被停职的这一周里却又冒出了第二个八卦。 杰瑞竟然火速上位,成为布兰顿身边第二个可以随意出入的重要手下,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次成为员工们热议的话题。 有人提到亲耳听到布兰顿对杰瑞承诺,会尽快由杰瑞来替代萨姆的职位。也有人听到了杰瑞对布兰顿说萨姆的坏话。 一日,一段录音被传至他们的社交群里,录音里的主人公正是杰瑞与布兰顿。对话里的杰瑞起初还只是使用语言来暗示萨姆的种种错处,引发布兰顿的怒火后,他便开始火上浇油,甚至爆出惊天的丑闻。 “老板,我要为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表示抱歉。” “说。”布兰顿的声音听起来极为低沉,像是从鼻子里勉强挤出这么一个字,显然愤怒值快达到极限。 “萨姆正在和维罗妮卡在一起。” “你说什么?”瞬间就是一道椅子被大力掀翻的尖锐声。 “老板您别急,也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萨姆越是这样安慰,布兰顿的怒气就越盛。气急之下一拳砸击在桌面上。 “放心吧,我叫人跟着他们呢。” 一阵手机短信铃声传出。 “怎么样?”布兰顿的声音听起来急切又紧张。 “抱歉老板,他们,他们,他们去了泽西海洋酒店。”杰瑞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在说到酒店时头都不敢再抬起。 录音内一阵安静,静可落针。 “老板。” “啊!啊!骗我,竟然合伙骗我,萨姆!维罗妮卡!你们好样的!” 杰瑞继续火上浇油:“萨姆怎么能这么做?他忘了您对他有多好吗?老板,您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给我拟开除信,立刻。维罗妮卡!我不会饶了你的。” “好的,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说?” “什么办法?” “那笔生意,我们正巧可以借用萨姆,就当他偿还这些年您对他的恩情了。” 又是一阵安静,布兰顿似是在仔细考虑杰瑞的提议。 “好,你来安排,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八十二章忍耐的极限 “这名员工发布录音后的第三天就失踪了,奇怪的是上层领导们竟没有一人在意,只有几名与他相熟的同事曾找过警察,最后的调查结果只被认定为意外失踪。大家都知道他的失踪一定与杰瑞、布兰顿有关,但警方并未将这二人列为嫌疑对象。直到今日,那个正义又可怜的男孩依旧是一件未破悬案的受害人。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小职员,无意中发现恶人的恶事,便惨遭灭口,我们的世界难道已经黑暗到如此地步了?” 仅仅是一段适时的结束语,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网民们的讨论又开始沸腾,这则新闻立刻被推上热论榜首,这个结果不仅如欧文所愿,甚至还至远超他的预期。 掏空积蓄自费做的这些事,绝对是一件稳赚不赔的投资。现在,他可是各大媒体和电视台的抢手资源,全凭他的个人意愿挑选去上哪个节目。 “兔子先生”随意抛出的两段音频就可以将人心全部拉拢,哪怕他只发音频不发布任何言论,都可以将所有人的想法拽进既定的路线。 为布兰顿公关的几家公司内一片愁云惨淡,与“兔子先生”相比,他们拿出的证据掀不起一丝波澜,攻击力几乎为零,想必在萨姆派里,他们的反击行为就如同跳梁小丑,完全登不上台面。 欧文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段爆炸性的新闻,他从不做无功之事,只要出击,就要保证是必杀技,他不会在自己的事业上栽倒两次,在回归老本行的路上他已经愈发游刃有余。 杰瑞的手机差点被打爆,不仅是布兰顿的再次发飙,还伴随着那几家公司的紧急联络。布兰顿的一顿臭骂,令杰瑞险些口吐鲜血,那几家公司却还要不断催促杰瑞找到些具有杀伤力的证据。 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若是让他列举与布兰顿是如何陷害萨姆的罪证,他倒是可以找出一箩筐。 “怎么办?怎么办!啊!”从静默到嘶声恶嚎,他用力抓住一头油腻乱发,大力地向外拽着,头发丝丝缕缕掉落,混在地毯内的杂物里,瞬间消失不见。头皮刺痛、头皮内的神经也在“嘣嘣”作响,像是**的倒计时,不断提醒着他还有多少剩余的时光。 心弦崩的太紧,他感觉自己即将崩溃,面对此时的境况,他已经想不任何有用的办法了。 那个“兔子先生”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沉寂旧事的?他明明花了很大的手笔将事情摆平,公司里的人应该都以为那名录音的员工已经辞职了,为什么事情的始末又被翻了出来?还翻得如此彻底详细,难不成他与布兰顿的结局真的一丝扭转余地都没有了? 他竟然开始想念起做小组长的那段时光,甚至是一名普通员工的日子,那时候的他尽管野心得不到释放,但他还是自由的,灵魂还未有过枷锁之感。 可现在呢?他空得到了一些权势,也得到了大笔财富,可他的心却像永远被封锁进黑暗的巢穴里,再也别想逃出,他的身体则彻底沦为了布兰顿的提线木偶,只能随着他的意愿行动,这种非人的日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此刻,他的心内不断有一道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下去?”那声音来自何处?他不知道,也摆脱不掉,似乎夜晚睡梦之中也时常听到这个声音。 他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热烫的眼泪滴滴滚落,他的手却还用力的拽住头发,尽管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不肯将脆弱的面目暴露在空气里,他只能尽力将头埋进双臂,现在只能靠自己,一切都只能靠他来解决。 他终于侧身倒在地毯上,手依旧维持在头发上,地上的杂物稀里哗啦一阵响动。 又突然站起身,疾步冲出地毯边界,小腿撞翻了地上的笔记本电脑,他也毫无所觉,将杂物堆中的衣服抽出,裹到身上,他就飞快跑出了房子。 在院子里飞奔的他,笑脸终于与柔煦的阳光融为一体,记不清的日子里,他终于能发自肺腑笑一笑,冷风打在脸上,他只感觉到一阵暖意,他终于能回归太阳之下。 新闻当事人萨姆已从医院走廊的壁挂电视上看到了欧文的杰作,可惜电视只播报了一部分爆料的内容,她只听到了最关键的一小段录音,想必有了这段录音,警方那边应该就能有理由传讯布兰顿了吧? 也不知道欧文是如何做到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和警方都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得到,她明明拥有着萨姆原身的记忆,却从未想过布兰顿的侄女也可以作为着手点。 果然还是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才会做到面面俱到,尽管她多次自我提醒不要放过任何有关案情的小事件,可她依旧容易忽略大部分的隐蔽信息,找欧文来帮忙,是她做下第二个正确的决定。 从走廊长椅上坐起身,她用一只手摸索了一遍身上,又急匆匆回到病房内,翻起自己的衣服。她需要联系卢克,想必他也已经看到了“兔子先生”公布的线索,不知对于警方来说是否大有价值。 昨晚被拉进医院里,她的身上根本没带手机,必须尽快出院,也许欧文的爆料内容里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线索。 现在的她身体依旧虚弱,头也有些昏沉胀痛,肩膀更是不敢用力,可这些并不会阻拦她的脚步,对于赵林夕而言,这些身体最表层的伤痛无需担忧。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必须抓紧时间将案情了解,案情越明朗,她就越心焦,她担心到手的资料与证据会被布兰顿想办法破坏,更担心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她必须趁着眼下的势头不断前进,脚步不能有一刻的懈怠,否则结局将会出现不可预料的逆转,她不允许自己抱存侥幸之心,只有足够的小心谨慎,才能规避没必要发生的风险。 “卢克,是我,萨姆。”赵林夕习惯性地将声音压低,生怕会有人得知她的身份。 “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放心吧,我想出院,和你的同事们说说吧,还有,你看新闻了吗?可以作为证据吗?” 赵林夕急切地询问着,同时还转动眼球四处看了看,此刻正是病患出门活动的时间,走廊内每过几分钟便会路过一个病人或护士,她不愿意有人将他们的重要谈话听了去。 “新闻我看到了,很有用处,只是我们必须找到录音的那名员工,我们手里的资料有限,你可以联络那位‘兔子先生’吗?他应该有很多有用的东西吧?我看我们必须找他真正的合作了。” 赵林夕想了几秒:“可以,我先联络他试一试。” 随后,她便将手机递给了身边的两名警员,听到卢克的指令后,他们才同意赵林夕出院的要求。 离开东区医院,周身不再弥漫消毒水的气味,她终于可以畅快的大口呼吸,还是外面的世界自在,在医院里困了一上午,她的心情一直处于沉闷中,好在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坐在出租车后座,她将头靠在车窗边缘,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快速略去的景物,外面阳光明媚,只是相隔玻璃,她感受不到冬日暖阳的一丝温度。 随着萨姆案件一直循着看似正确的方向发展,她的心内却始终悬着一根刺,她不知道这种顺利的进展是否能一直维持,还是说,这一切幸运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到老杰克熟悉的院子里,那空气中淡淡的沉锈味道却令她感觉浑身舒爽,这味道可比医院的味道好闻多了。 一进屋子,赵林夕就听到了一阵鼾声,老杰克正趴在沙发上,一只脚拖拉在地板上,大张着嘴,口水流了一地。 “醒醒,老杰克。”赵林夕推了推他的的肩膀。 “大卫,哦不,萨姆,你是萨姆。你没事了?” 赵林夕笑了笑,只是嘴唇一片白皱,面色也有些苍白,但那笑容却如一抹春光,荡漾在空气里,与两个人对话时呼出的哈气混在了一起。 老杰克清醒后对着赵林夕一阵嘘寒问暖,大有将她当做病号来悉心照顾的模样,端茶递水,恨不得蹲在地上为她捶腿。 体力恢复了大半,赵林夕不得不感慨她这副身体真的很结实,若是她原来的身体,三天恐怕都恢复不了,别说半天的时间了,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内不断恢复的精神,此刻正是开工之时。 打开电脑,她先是细细看了一遍欧文今天发布的爆料内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记忆,确实如视频所示。 萨姆在与布兰顿侄女交往的过程中,多次偷偷与其他女孩亲密接触,不怪那女孩如此生气,说出那些威胁的话,本就骄傲的富家女孩,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男友不忠于自己? 孰是孰非,也不知萨姆今日艰难的处境到底应该由谁来负责?他自己吗? 第八十三章全部泄露 在萨姆的记忆中,布兰顿确实为此大发雷霆过,甚至停了他的职。在他境外游回国后,布兰顿只找他谈了几分钟。两人看似和解,但萨姆自己也清楚,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出现了巨大裂痕。 萨姆以为自己只是因感情上的事惹到了布兰顿,但他绝对没想到,布兰顿和自己竟因维罗妮卡走上了决绝的两条路。 这一场好戏本不会有任何观众,只是恰巧此名员工隶属于杰瑞的部门,他一直是杰瑞的手下,同样的,他也自命不凡的幻想过顶替萨姆。可惜他的能力与手段有限,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一直暗中窥探着其他人,于是杰瑞的野心被他看在了眼里,只有萨姆那种纯靠运气走路的傻子才会看不出杰瑞次次的心机。 他每日都会留意杰瑞的小动作,见杰瑞近日频繁出入布兰顿的办公室,便假意路过,躲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每次他都能听到话题内容会谈论到萨姆,后来他索性将偷听的谈话录音。正巧这一日他录下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这段录音可谓震撼了所有人,当时录音在社交群内曝光时就已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此刻它已牵连到全民关注的案件。 其实这段录音在第一次发布的第二天就在社交群里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只是一条八卦消息而已,消失了,到也没有多少人去深究。 这段录音本应默默消失在时间的浪潮里,没人会想到它会在日后重出人世,成为一件重大案件的线索之一。 午饭过后,第三队警员回归。 他们跟着卢克一起来到证物室,角落柜子旁的几个箱子正默然伫立着,只有其中一个箱盖大开,隐隐向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日记内容,你们怎么看。”卢克手里惦着那本厚厚的日记。 “大致看了看,内容是否真实还有待确认。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看看别的东西,也许这些都需要串联在一起来看。” “好。” 卢克与三队警员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所有东西都仔细查看了一番,包括那些令人尴尬的录像带。 那只上锁的箱子,还是被他们使用外力强行打开了,好在里面的东西并未被损坏。箱子很沉,但里面的东西很少,皆是轻便之物。 “这个可以进行DNA检验吗?”小队长用两指捏着那件镶满黑钻的内衣,看起来像是极为嫌弃。 “拿过去看看吧。” 小个子警员心领神会,接过来就要跑向法医科。 “顺便问问,头发的DNA检验结果出来没?” “好,我知道了。”小个子警员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技术部正在加紧时间处理那几张破旧银行卡,不知卡上字迹已被抹去,是否还能通过其它渠道探得卡内的信息, 循环听了多遍录音笔里的内容,目前来看,这只录音笔算作当前最有价值的线索之一。 “‘兔子先生的’的那段爆料来的真是时候。”卢克之所以要求赵林夕与“兔子先生”谈判,商讨他们三方的合作事宜,正是因为这只录音笔的内容。 三队这次的现场勘查完成的非常出色,想必杰瑞的房子里有用的东西都被他们搬了出来,录音笔上的内容正对“兔子先生”最新发布的那段音频,有了这段录音,布兰顿的犯罪动机终于被坐实。 果然因是为维罗妮卡,萨姆的思路没有错,维罗妮卡正是这件案子的导火线,她正是布兰顿的犯罪动机。 “这只录音笔应该就是那名员工失踪的关键点,除了萨姆案件,我们也许可以侦破另一起失踪案件。” “那名员工突然的失踪一定与杰瑞脱不了干系,若是能从录音笔上找出他们二人的指纹,尽管在萨姆案件里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批捕杰瑞,但是以男员工失踪案为理由,我们也完全可以逮捕他。” 小队长言明了自己的推想:“录音笔里除了这段录音外,在那天之前,男员工还录过多条内容,全都是杰瑞与布兰顿的对话,也就是说这次录音完全是有预谋的,他可能已经摸准了这二人每次谈话的时间和地点。” “他将录音内容发布到了社交群里,被布兰顿与杰瑞发现,之后他们对此进行了交易,男员工一定向他们讨要了好处,之后他们便将他灭口,但依我看,布兰顿多半并不知道这只录音笔最后的下落,说不定杰瑞骗他已经将录音原件毁掉了。” “很有可能正如你所说。”卢克摸了摸嘴唇上方的胡茬,这名小队长最擅长反向推理,经他推理出的原案经过八九不离十。 实际情况很有可能是杰瑞得到了录音笔但并未告知布兰顿,并且他们认为只要除掉了录音之人,录音原件也被撤下,那么录音笔的存在就不再重要。于是杰瑞堂而皇之的将其塞进衣兜里再也没掏出来过,也或许他早就将录音笔遗忘脑后了。 只要由技术部确认录音笔内容没有经过二次处理,这么清晰的声音,立刻就能被听出对话内容来自何人,现在他们完全有理由传讯布兰顿了。 “你们接下来的任务要去这两个地址,查看是否有与萨姆案件相关的内容。”卢克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三队小队长。 “这两个地方不好进入吧?没有搜查令吗?” “没有搜查令,但是进入小区还是可以的,你们先低调些在房子附近转转,等我将案情报告交上去,搜查令应该很快就能下来了。” “好的。” 三队离开,只剩卢克一人,他再次捏起那枚钥匙,箱子里最新发现的一把钥匙,他们试过用它插入箱子上的锁孔里,可惜并不匹配,这只钥匙被藏得这么深,一定是最为重要的一把。他将钥匙紧紧捏在手里,胶皮手套不断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此刻的技术部,除了两名正从破旧银行卡卡芯读取内容的警员,其余人都围在了两台电脑屏幕前,恨不得人手一桶爆米花。 “我的天呢,这个布兰顿真算是衣冠禽兽的代表。这么多女人。” “这算什么?我看这些女人可能连总数的一半都不到吧。” “喂喂,难道没人觉得这个杰瑞才是真正的变态吗?” “他不过就是个搬运工而已,真正的大佬还是布兰顿。” “那可不一定,他肯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等布兰顿走了就轮到他,不然那些衣服怎么都在他家里藏着。” “哇,你这想法够厉害,我佩服。”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对比着布兰顿与杰瑞,全然忘记了紧迫工作,这两个社会精英人员,每日衣冠楚楚的出入各大高端场所,光鲜亮丽的形象背后却做出如此不堪的龌龊事,若是公布到网上,恐怕又会是一阵热议。 “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吗?”卢克站在门前,咳嗽一声后对着屋内扎堆的众人提醒道。 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之前的工作。 “卢克,别那么正经,我们也不过是用八卦缓解紧张的氛围。” “对啊,这个感恩节都没能好好休息,大家都累得很呢。” 卢克摸摸脑袋,他也没说什么过分训斥的话啊,为什么大家的反应这么激动。 他们不过是集体观看了布兰顿的隐私视频,又热讽了一番,被卢克这么正经的人抓个正着,便都隐隐一阵心虚,卢克一开口,他们就担心又要对他们进行古板的教育。 屋内氛围陷入尴尬的寂静,除了每个人手里的鼠标正在不断发出声响,竟再无一人说话。 “这里,这里。”一名中年女警员细小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这些东西笔迹全都属于同一人。“ ”都是杰瑞吗?“ ”我不能代表笔迹鉴定专家,但我大致比对了一下,应该都所属杰瑞。“ ”里面有布兰顿的笔迹吗?“ ”这个我就看不出来了,你可能要找法医科。“ ”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这里。“中年女警员翻出一张照片。 卢克仔细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这个男人是布兰顿。“ ”我是说这个女人。“ ”身材不错。“ ”还有呢?看不出来吗?“ 卢克沉默了,不想再被对方嘲笑,他确实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不说你们都是男人呢,这个女人的鞋是巴宝拉的限量款,全球就三双,你只要找到这三双鞋子现在的下落,你就能找到这个女人。” “这几张照片,我从她的身材和身高能看出来,应该都是同一人。” “你是说杰瑞偷拍的照片里主角全都是同一名女人与不同男人?” “也许从录像带里也能找到这名女人的身影。”她抬起脸盯着卢卡的眼睛,眼神坚定。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查查看。” 中年女警员立即加入到正查看录像带的同事队伍里,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听说布兰顿的身材很棒,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欣赏欣赏。 卢克手里拎着档案袋在技术部转了一圈,终于,他还是来到了短发女警员的身边,这里属她的年龄最小,但却是思维最活跃的一个,自从上次由她找到了杰瑞手机卡内的联络人线索,他就觉得这名女孩办事效率也极强。 “露西,你现在手头有工作吗?”看着不停敲键盘的女孩,卢克的声音反而有些僵硬。 ”没事啊,要做什么尽管说。“短发女警员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似误入寒冬的向日葵,令人险些忘了此时已是冬季。 ”和我一起比对账目吧。“ ”好啊。“短发女警员主动将卢克手中的档案袋接过,掏出里面的东西,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第八十四章谈判的结果 清冷的餐厅包厢内,赵林夕正坐在椅子上,冰冷僵硬的触感更令她不安,她已坐在这里等待了近10分钟,可她必须等下去,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就这么独自一人坐着,愈加感觉到时间的漫长,她站了起来,开始绕着空旷的大房间走动。 整个房间冷灰色调,就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是浅灰磨砂的玻璃罩,冬季本就寒冷,这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像是一场悲剧的落幕,令人心生凄凉。 灰蓝色的墙壁上四处雕刻着繁复纹路,将手放上去还能摸到隐约的凸起,若不是颜色太过现代化,她都怀疑自己正困于某个神秘的墓室。 头顶的吊灯不断释放冷白的光亮,照的地板像是冻结的冰块,像是不断有寒气自脚底钻入血液。 这间包厢的装修风格一点都不像为活人准备的,她怀疑自己在这里待久了都会变成一缕即将往生的幽魂。 如桌子的颜色一般,纯黑的门开了,却悄无声息,若不是越来越近的轱辘滚动声传入赵林夕的耳内,她完全意识不到附近有人出现。 “你就是萨姆?” “是的,您好,沃伦先生。”赵林夕微微弯腰,向着低于自己的灰发老者伸出了一只手。 “不需要见外,坐吧。”沃伦由一名面若寒霜的中年男人推向桌子的另一端,赵林夕维持着想要与对方握手的姿势数秒,这才收回手,站直身躯,望着沃伦二人的背影。 赵林夕没再说话,用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现在她与沃伦的距离足有三米多,她终于明白卢克发来的录音声音为何时大时小,没想到这名老人竟如此注重用餐礼仪,不愧是上流人物。 “你和那名小警察是一起的吗?” 沃伦接过一条手帕,大力搓揉着掌心,边说着话,边将桌面的餐巾叠好铺于大腿上。 “呃,算是吧。” 气氛有一丝尴尬,赵林夕在面对沃伦时竟产生了强烈的紧张感,如同正面见自己未来的岳父,看样子萨姆的原身对维罗妮卡真的很看重,这时候属于萨姆心内的真实情绪竟完全传至赵林夕的感知中。 手握成拳,试图用力克制自己的强烈反应,她必须保持镇定,不然如何从沃伦嘴里套话?这种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轻易就能探知别人内心的想法,随便几句话就会令人掉进圈套,她可不希望将这次机会浪费在陪老人闲聊上。 “您也许不认识我,但我曾是维罗妮卡的男友。”说出这句话时,赵林夕心内产生了两种矛盾的情绪。 灵魂属于直女的她每当装作一个大男人时,她必会产生一种恶寒之感,要不是极力忍耐,她都想痛痛快快的抖一抖满背的鸡皮疙瘩,另一种强烈的情绪则源于萨姆这副身体的原发情感,只要提起维罗妮卡,她必定无法控制住悸动之情。 “我当然认识你,现在还有哪个人不认识你呢?不过,你说你是维罗妮卡的前男友,倒是令我感到惊讶。”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两个月之前,您呢?” 赵林夕话锋突转,她决定单刀直入,不再与沃伦浪费口舌,她不想再虚与委蛇,既然预约时她已说明来意,沃伦也答应见面,那就说明沃伦知道将会面对何种问题。 沃伦拿起桌上的杯子,起初手不停地抖动着,但杯口到达唇边时,抖动的频率缓了下来,他只是嘴唇轻抿了一小口淡黄的酒液。 “你不尝尝吗?”酒杯被他放回桌面,只是杯中的酒不断打着晃,次次都险些越过杯口逃出去。 赵林夕只是将手指放在高脚杯上,并没有喝一喝的打算。“你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我们就直接一些吧,对我们都好。” “呵呵呵,你还真是我见过说话最直接的人,你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你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还能对我做什么?但是紧张多少有些的,毕竟,你差点成为了我的岳父。” “叮!”沃伦刚刚提起的叉子落到餐盘边侧,复又弹起砸在地板上,与一块色泽饱满的肉一同滚至他的椅子底下。随侍立马上前,将餐盘与餐具全部撤换。 他身后一直僵硬直立的中年男人也赶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 “咳咳。”沃伦只咳嗽了两声,头也未回,仿佛听声辨别了身后的动静,抬起一只手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挥了挥。 从第一个字说出口,赵林夕便一直将视线落在沃伦的面部,此刻沃伦脸色突然苍白,嘴唇微微抖动着,似是被赵林夕的一席话深深刺痛。 “你说的没错,我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能从来一次,我宁愿从来都不曾富有过,就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儿女双全,家庭圆满,在平凡中度过安宁的一生。” 沃伦浑浊的棕黑色眼球内泛出些水光,他赶忙闭紧双眼,眉头深深皱起来,似是突然回忆起糟糕的过往,深陷于痛悔之中。 “您很爱维罗妮卡,她和我提过,她也很爱您,她说过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心疼爱她的人。” 人在情感脆弱的时候往往会是最佳进攻时期,赵林夕打算打亲情牌,一定要从沃伦嘴里撬出东西来。 赵林夕的话音一落,沃伦就突然睁开双眼,眼神变得清明,不再黯淡,甚至迸发出一丝夹杂惊喜的情感。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的。” “她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找不到她了,就来找您,在最危险的时候,她只会相信您一个人。” 两道视线直直地交汇在一起,尽管满口谎言,赵林夕依旧坚定地望着对面苍老的双眼,她不能退缩,既然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对待沃伦,撒谎的手段就不能成为她心虚的理由。 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帮萨姆证明清白,欺骗一名垂朽老人的羞耻之情只能放在无人的角落里发作,她快速在心内说了一句“对不起”,脸色却始终未变,无法令人瞧出所言真假。 “哎,我对她的爱永远无法比过您,您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对不对?“ 沃伦垂下眼皮,不再与赵林夕对视,紧抿着嘴巴,空气陷入空前的安静。 赵林夕恨不得立刻大声催促,快说啊,老头儿,说出来,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我,我。”沃伦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便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次他接下了药,在中年男人的服侍下,快速服下几片药。 随侍几次想上前帮赵林夕撤换菜肴,都被她挥手制止了,她自始至终都未尝过一口,她不是来吃饭的,她只想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或者您告诉我,她现在是否安全也好,我也就放心了。” 见老人不再咳嗽,只是恹恹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放轻声音,努力让对方感知到自己发自肺腑的真诚,此时,她的样子看去真的就如萨姆本人一样,爱极了维罗妮卡。 沃伦张口了,可惜答案只能令赵林夕失望:“对不起,我不能说。” “为什么?你到底为了什么一直在隐瞒?”赵林夕站起身,质问的话音在屋子里回荡着。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说。” “你到底在怕什么?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可怕失去的?难道你的亲生女儿就不如那些死物重要吗?” “不,不是的。”沃伦的音调拔高,若不是腿脚不便,他也想站起身与餐桌对面的年轻人对峙一番。 “如果能把她换回来,我愿意失去我所有的钱!” “可是不能,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沃伦用力向前探着脖子,眼中竟迸出泪花。 赵林夕心内一惊,不好的预感立即袭来。 “还有乌利亚,我还有乌利亚要照顾,现在,一切都只能为了他。” 说完这句话,沃伦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重重靠回座椅,眼神呆滞地望着赵林夕。 “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那你告诉我,我要是想找到她,我该从哪个方向走?”赵林夕不敢再去深想,沃伦的话越听越令人心凉,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回不来了!”短短的一句话却已经道出了维罗妮卡的现状。 沃伦的嘴唇又是一阵嗫喏,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终于,他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沙哑却有力。 “我可以给你提示,但你和那个小警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答应,什么事?”赵林夕未加思索立刻回答,已到这一步,她必须走下去,不论是什么要求,她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你们帮我把乌利亚藏起来,确保他的安全。” “好。”对于沃伦的要求,赵林夕丝毫未犹豫过。 如果那些娱乐八卦说的都是真的,那乌利亚确实成为了沃伦最后的逆鳞,难道说出真相就要为乌利亚的安全带去危险? “等你们将他安置好,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第八十五章奇怪的合约 “好。”赵林夕的拳头再次握紧,藏好乌利亚对于警方来说不是难事,想必卢克不会拒绝的。只要完成这个要求,就能知道维罗妮卡的下落,她不禁心内澎湃起来。 餐盘里的食物早已凉透,油脂凝固在一起,这顿饭赵林夕一口没动过。 她跟着沃伦身边那位中年男人走进一间屋子,与“巴瑞格拉”充满古典艺术气息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间屋子明显在走质朴路线。 中年男人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他的动作很是谦恭,但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在这间稍显阴暗的屋子里,从她身上散发的气场令她更觉周遭阴暗。 “请坐。” 赵林夕坐在椅子上,与刚刚吃饭的包厢相比,这间屋子小了一多半,尤其在黯淡的光线影响下,她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就像被捉进审讯室的犯人,即将等来未知内容的审问。 面前是一张半米长的小红木桌子,只有一只笔孤零零地躺在桌边。 此时,由坐姿带来的视线所到之处,最能引起她兴趣的便是墙壁上的小窗,刚刚进来时,她便注意到了那只窗子,因为它的位置远高于人。 见现在还不是解决正事之时,他绕过了桌子,来到墙壁跟前,只能仰起头看着距离自己半米高的窗子。 她试着伸手去碰窗子边缘,就在即将触碰到时,一道响亮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住手。” 赵林夕的手猛然停住,回过头看着柜子旁的人。 “怎么了?” “那不是你该碰的地方。” 赵林夕皱起眉头,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放下手,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有些地方不能动。” 像是被批评了一顿,赵林夕讪讪地坐回椅子。 “我还要等多久?” “三分钟。”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赵林夕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一会把玩桌面那支笔,一会又抬头看看对面墙壁上奇怪的窗子,从坐着的视角,她只能看见窗户玻璃外的一半风景。 她之所以愿意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一切都源于沃伦给予的承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在重利商人的面前就吃过不少亏,如鲍勃次次在交易里小坑她,又如之前杂货店那个疯老板给她带来的伤痛,其实在她的眼里,商人早就失去了可信度。 但她还想要赌一把,她不相信一位在坎坷人生中摸爬滚打数十载的垂暮老人,还能有那么多心思去骗她?若是不愿意告知维罗妮卡的下落,他又怎么会要求她过来签下保证合约?更何况她现在只能走沃伦这一条路。 “这是汉森,我的管家,以后我们的事情都由他出面,由他代替我全权处理。” “他能完全代表您的意思?” “是的,我无条件信任他。” 这是赵林夕离开餐桌前与沃伦最后的一段对话。 想必此后都是这名叫做“汉森”的中年男人出现吧,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沃伦。 一分钟后,汉森手里拎着一只长条形状的黑色大包走进来。 赵林夕撇着头,从他进门的第一时间,视线便一直跟随他的行动路线。他将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脚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摄影机。 “这是做什么?” “录像。” “不至于吧?签了合同都不够吗?” “一切都必须按照沃伦先生的要求来做。” “他有这么谨慎小心吗?” “最近几个月是的,他希望凡事都能做到双重保证。” 鉴于沃伦经历那些曲折的故事后,早已产生了阴影,对人已不再信任,她只能尽力去理解如此小心的用意。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 “沃伦到底有多少私生子?” “尚不确定。” 简短的回答却令赵林夕不禁咂舌,看样子数量真的不少,民间还不知道有多少被遗落下的,不然也不会到不确定数量的地步,这种有钱人不都应该将私生子们牢牢地把控在手心里吗?为什么在沃伦的眼里,这些后代大多不重要? “目前确定的有多少?” “四个。” 快速在心内罗列起人名,目前她能从新闻与八卦里能找到的私生子数量只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她直觉这个人会非常重要。 “能告诉我都是谁吗?” “不能。” “沃伦不让你说吗?那你为什么还告诉我有几个?” “不,是我的意思,他现在不在意这些往事,他只想守住当下的人。” “乌利亚?” “是的。” “那维罗妮卡呢?” 汉森不再说话,只是按下了摄影机的按钮,小小的屏幕里立马映出满脸胡子的的赵林夕,她正眼神灼灼、充满希冀的望着摄影机上空的方位。 摄影机背后的汉森抬眼看了赵林夕一眼。 “好了,可以开始了。” 他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三个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 赵林夕大致翻了一遍,三个文件夹内容相同,很符合普通商业合同的格式,只是内容却很奇怪。 “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合同?” “一个月前。” “什么?他能未卜先知吗?” “你可以这么说。” 赵林夕满脸都写着惊异与不解,她本以为是沃伦这边行事效率极高,餐桌上他们还正讨价还价时,汉森便已开始制作这份合同。 刚打开合同时,她还在心内敬佩汉森的高效执行力,可现在看来,应该被称赞的还是沃伦,怪不得人生起伏巨变的沃伦能一直与恶劣环境相抗衡,因为他能居安思危地将未来一切都提前预料到。 不愧是纵横商场的老家伙,他也确实有资格成为人人无法企及的商业家。 合同内容与餐桌上二人的谈判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最后那两点令赵林夕犹豫不决,因为远远偏离了她能接受的程度,也令她十分不解: (6)绝不允许乌利亚·加西亚死于非命,若是发生此事,国家要为他降下半旗。 (7)沃伦·加西亚逝世后,财产捐出一半于公益事业,另一半由乌利亚·加西亚继承,由汉森·弥勒协助打理。乌利亚·加西亚逝世后,财产全部由汉森·弥勒继承。 “搞什么?第六条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合同里?” “沃伦先生自有他的用意。” “这应该由你和沃伦签吧?再说了,降半旗这种事情,别说我了,就算警方也无权去做。” “你只管签下,能否实现另说。” “这么随意吗?那还签这个合同做什么?” 汉森又不说话了,面容更加冷峻,像是被赵林夕的质问触及了某一根敏感的神经。 见他不愿回答,赵林夕只好质问最后一次:“还有第三条,‘不允许乌利亚被任何陌生人靠近。’这样的话警方还怎么派人保护他?” “我们会自己派人,只是外围需要警方的协助,并且需要他们帮忙隐藏行踪。” 沃伦这么有钱,要想藏个人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一定要警方帮忙?这份合同里的很多内容都令她觉得匪夷所思,完全不符合常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放下心签上名字。 提着笔在签名栏处犹豫了一会,赵林夕还是放下了笔。 “对不起,我暂时不能签这个合同,里面内容太莫名其妙了,你们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我们没有阴谋。” “那就把那些不该出现的内容去掉,我才可以签,并且这个合同不该由我签才对。” 赵林夕话音停顿,看了一眼汉森,两个人视线相交,彼此皆是冷漠。 “我不能替卢克和警局做主,即便我签了,合约也不会生效的。” 说完,她便打算离去,刚刚站起身,便被汉森伸出的手拽住了衣角。 “还有什么事吗?”赵林夕毫不留情地将衣角从对方的手里挣脱,衣角处瞬间一片深皱,可见汉森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会愿意签的,不签的话,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汉森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热度,看在赵林夕眼里,就像一团恹恹的小火苗正从他的瞳孔里向外蔓延。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签?你应该知道,不该由我签的。” “因为你是萨姆,只有你是造成一切事件的***。” 赵林夕轻轻摇晃了一下头,遮眼的碎发快速扫过鼻梁处,不仅眉头紧皱,就连鼻梁处也被她皱出了两道横纹。 “我?你搞错了吧?是维罗妮卡,她才是***。” “不,你是错的。” 一直保持高冷的汉森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阴森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赵林夕感觉后背一阵凉意。 她不怕找线索的路上有失败,但她最怕自己的路线彻底偏离,她可不希望这么多时日的折磨却一直在毫无意义的道路上前进。 “你到底什么意思?” 汉森的笑还未停止,但从赵林夕站着的方位看过去,只能看见汉森高扬的嘴角和微微耸动的下巴,她不知道是否应该重新坐回去,仔细看看汉森的眼神与表情,他到底在笑什么? “你知道什么?你和沃伦到底都知道什么?” 第八十六章正确的错路 笑声停息,汉森抬起头与赵林夕对视,只是嘴角依旧微微上扬,赵林夕终于看清了。 汉森的眼神依旧冰冷无情,那枚小火焰像是已从眼中逃离,挥散在了清冷的空气里。尽管他的嘴角看起来是在笑,但他的整张脸就像被横向割裂为两部分,上半张脸始终保持最初见到他时的状态,除了因人体生理必须时不时眨眨眼,其它时间犹如机器人,永远不会做出人类该有的表情动作。 这一刻,赵林夕竟产生一种错觉,她就像是在与一只机器人谈判,并且,她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身处这世间却是为旁观者的影子。 如果真如沃伦所说,汉森可以全权代表沃伦的所想所言,那么他们二人就像处于上帝视角,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所有人的一切行为全部看在眼里,就像观赏一场杂技,所有人都不过是演员,又像是在观赏棋局,所有人落脚的位置不过都在执棋人与围观者的所料之中。 也许沃伦与汉森不仅知道维罗妮卡的下落,甚至每一件事都掩藏在他们的心里,只有给够筹码,他们才愿意道出真相,商人的眼里,也许只有利益。 “好,我签,但是你知道,我签了也不会有任何法律效应的,即使将来我做不到,你们去告我,也告不赢我的。” “你放心,我们从不做无功之事,只要你签了,就一定会实现。” 赵林夕认命地坐回椅子,椅子腿在地板擦过,发出巨大的响动,像是在代表赵林夕宣泄着她的不满。 汉森的嘴角还是没落下,一直看着赵林夕的笔,直到第一个比划落下,她才又一次开口。 “除了要知道维罗妮卡的下落,我还想知道你们所知的一切。” “可以,只要不触及沃伦的底线,我可以分享给你。” 这姑且算是一种承诺吧,同样的交易,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的信任,沃伦他们对于揭露真相没有兴趣,只有她在索求于人,她只能不断做出退让。 笔尖重新触碰纸张,触及的一刹那却又停住,赵林夕抬起眼盯着桌子对面的汉森足足三秒钟,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唰唰几笔签好了名字。 她无法理解沃伦的用意,这个合约明明应该与卢克签,她也无法理解汉森话里的暗示,为什么只要她签了就一定会生效? “好了,可以说了吧。” 汉森拿起三本签好的合约,将每个笔记都比对了一番,这才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合约。 本以为汉森即将张口,不成想却听到了三道清脆的掌声。随着汉森最后的拍手结束,他的背后发出了一阵“咯咯哒哒”的沉闷声音,像是沉锈锁链被重物碾压,又像是巨大的发条被缓慢转动。 她终于注意到他身后的墙壁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之前吸引赵林夕的窗子正沿着墙壁下降,速度很慢,直到到达和汉森一样的高度,它才停止了下降,同时墙壁内的声音也在最后的“哐啷”一声之下消失。 在此过程中,赵林夕一直微张着嘴,眼睛一眨未眨盯着窗子的运动,窗子停止运动之后,她才抬起手,指向汉森的背后。 窗子停住了,正被汉森的脑袋挡个严实,赵林夕咕哝半天,才冷静心神。 “这,这不是个窗子吗?” 汉森回头,只留后脑勺对着赵林夕,他将窗子向上掀起,正巧这一面落入她的视线。 窗子被掀起来了,可面上依旧保持着玻璃后的屋外景象,原来都是假象,可能只是以这个角度对着屋外拍了一张照片,再放入玻璃后,以假乱真。细节做得如此精妙,恐怕任谁都无法发现它的真实面目。 汉森在墙壁处鼓捣一番,以赵林夕的视角完全看不见他的动作,只稍片刻,汉森便回过头来,手里抓着一个盒子。 完全不理会赵林夕的惊讶与不解,他自顾自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分别在三份合约里印上沃伦的名章,将三份合约推到赵林夕面前,又回过头去。 她这才知道伪装如此深的假窗子之后都有什么,怪不得不叫她碰,里面的东西可是完全能代表沃伦名义的印章。 “好。”赵林夕收起一份合约,又将剩下两份重新推回到桌对面 直到窗子回归原位,汉森才端正坐好。 “可以开始了。”他的声音犹如在正式新闻发布会上发言的政要人士,语气沉稳,一丝不苟。 赵林夕点点头,也正了正身子。 “陷害你的人是布兰顿,他陷害你的原因是维罗妮卡,因为维罗妮卡和你有染。” “咳咳,等等,这些我都知道,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汉森不理会赵林夕的打断,仍然继续说着:“如果只因为维罗妮卡背叛了他,他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你。他只会想办法让你在工作里犯错,将你推入主动财务犯罪的漩涡中,而不是直接陷害你,漏洞太多,完全是在给你机会翻身。”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在给我机会?他不想杀我?” “可以这么说。” “那他为什么又这么去做了,还派了那么多杀手。” “人非完人,他不是神,七情六欲最容易令人失去理智,走向极端。” “啊?那也就是说,他还是陷害我的人喽?你不愧是沃伦最信任的人,你们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听来就像你在为他开脱求情一样。”赵林夕不屑地挠了挠耳朵。 “我保证我的话全部是事实。” “好,好,你继续说。” “你自认为和警方一路,他们能帮你证明清白,但是你又错了,他们帮不到你,只会带偏离正确的路线。” “什么?你胡说什么呢?71分局要是想害我,早就把我抓了,根本不会帮我找线索的。” “我不否认他们的真心,但我说了,你们的方向从最开始就错了,你找错人了,你不该找维罗妮卡,她一点都不重要。” “呵呵,真是可笑,那你告诉我,我该找谁?” 汉森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摄影机:“这个我不能说。” 要不是还有摄影机的存在,她真想对着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说了等于没说,一方面不否认这些人做下的恶事,一方面又在为他们找借口。 “好,那你就说些能说的,还有别的吗?” “呃,听不听是你的事,是按照错路一直走下去?还是迷途知返?全靠你自己来选择,我们不过都是看客。” “沃伦先生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保住乌利亚,他只有这一个心愿。” “我不能解释他和你签合同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为什么能提前准备好合约。” “这不是很明显吗?正如你所说,你们两个对我的案子了如指掌,布兰顿拿乌利亚威胁你们,所以沃伦不敢说出实情。” 赵林夕还要再说下去,却被汉森挥手打断。 “我告诉过你了,你的路线错了。” 赵林夕摊开手,一脸的无奈,她想不出自己哪里错了,又该如何去改? “沃伦只要乌利亚安稳过完剩下的日子,不要再遭受伤害,我们的能力有限,自保都堪忧,能告诉你这么多,已是极限。” 赵林夕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哎,指点我一个大致的方向也好,我现在手里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布兰顿与维罗妮卡,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路线。” 汉森认真地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你保住乌利亚,沃伦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你的。” “关键时刻是指什么?再有杀手来杀我的时候?还是给布兰顿定罪时缺乏关键证据的时候?” “抱歉无可奉告,这件事只有沃伦自己清楚。”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护住乌利亚的周全。” “为什么?”赵林夕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声。 “你总说让我保护他?我怎么保护他?我已经自命不保了,你们不愿意说,我怎么活下去?啊?你告诉我?我怎么带着乌利亚一起活下去?” 汉森抬起双手在空气里向下压了压,赵林夕伸长的脖子这才回到原位。 “沃伦会保住你的,你以为杀手能杀的了你?他们杀不掉你,因为在这里,能杀你的只有一个人。” 赵林夕定定地看了汉森两秒钟,又一只手捂着脑门,靠着靠背晃动身体,她真的受不了这两个人说话的方式了,似乎说什么都能像在写一份哲学论文,非要将话说的如此深奥难懂。 “天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能不能让我听懂?” “沃伦一直在等你,他知道你早晚会来找他,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一定会走上错路,也一定会在错路里找到他。” “他就是来指引你的,你只有在错路上才会遇到他,而他的存在就是来救你的,就像你每次的死亡一样。” 赵林夕瞪大双眼,猛地站起身,太阳穴处的青筋不住地颤动。 “在错路上走对,就会遇到那个人,你就死不掉。” 此时,就像你正在即兴表演,突然蹿出一个人,他对你说:“我不是导演,也不是编剧,但我知道你接下来要演什么?” “叮!”摄影机发出的声响将大脑一片空白的赵林夕引回现实。 “你,你在说什么?” 第八十七章人间哲学 赵林夕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不然为何此刻如此诡异,汉森的话令她毛骨悚然,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知道自己所处的故事一定是存在固定的架构,但她不信注定的结局,也不信会有什么引路使者来帮她,这个世界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是外来的。 “这些是沃伦告诉你的?” 汉森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又是这句满含深意的话。 “你们从哪里来?” “田纳西州。” “呃,我是说你们,你们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赵林夕试图找到恰当的词来形容此刻的震惊,她怀疑这两个人与她一样,都是穿越而来。 “你看我们像鬼吗?” 赵林夕摇摇头。 “我从出生起就在这个世界,51年了。” “沃伦呢?” 汉森摇摇头:“他和我一样,从出生起就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和你不同。” 汉森一直语出惊人,但他的脸却依旧如同机器人,毫无表情。在赵林夕激动站起身时,他也只是挥了挥手,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他的一切行事都是在特定指挥下按照要求进行。 “你是人吗?”赵林夕不禁将心内疑惑问出口。 “我是。” “你走对了错路,遇到了沃伦,那你就死不掉,只要你完成他的要求。” 话题又回转到沃伦与汉森的诉求,无疑是在提醒她乌利亚的重要性。 难道汉森在暗示她要从乌利亚下手? “我可以见乌利亚吗?” “不可以。” “那你要我怎么一直护住他?” “干掉布兰顿。” “什么?你不是说他有情可原吗?你不是说威胁你们的人不是布兰顿吗?” “我没说过,我只说你的路走错了。” “’那你要我迷途知返吗?”赵林夕再一次深叹一口气,同时,她的那只手再次回到额头处,刘海碎发从她的指缝间钻出。 “随意,反正你这一次不会死的,只要你护住乌利亚。” “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我来到这里的任务是什么?帮萨姆证明清白?保住萨姆的命?” “我不知道。” “沃伦知道吗?” “我不知道。” 赵林夕的一条腿开始频繁抖动,她觉得自己快被这个汉森气成心梗。 “我可以见他吗?让他和我说行吗?”赵林夕用无力的双眼看着汉森。 “不可以,他不会再见你了。” 赵林夕眼神迸射出戾气,直射进汉森的眼里,却在触碰到那死气沉沉的眼珠后消失不见。 两个人对视无言,谈判正在走向崩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赵林夕从鼻孔喷出一声气音,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是卢克。 赵林夕只犹豫了一秒,便按下拒接按钮,此刻对于她来说,从汉森嘴里把能问的问清楚才是重要的事。 “沃伦非要我签下合约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底细?可我是还不明白,我能有什么能耐帮他保住乌利亚,乌利亚为什么如此重要?” “沃伦先生恐怕时日无多。” 刚刚被手机铃声打断的紧张气氛消失,此刻汉森再一次爆出惊天消息,只令赵林夕措手不及,她再一次陷入惊愕。 “你,你是说沃伦快死了?” “她怎么了?得绝症了吗?那他快死了还怎么救我?” 赵林夕的语速越发急促,这一次她完全不顾汉森的手势,又站起身,企图奔出房门。 “你找不到他的。”汉森也站了起来,大声叫住了即将跨出门槛的赵林夕。 “我没说他一定会死,我只说可能会死。” 赵林夕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微微低着头,抬到半空的脚又缩了回去。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安排乌利亚的后事,提前专门为你准备好合约,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时日无多。” “因为维罗妮卡,他脑中的血管瘤已经快速扩张,他这个年纪已经支撑不住化疗了。” 赵林夕回过头时,只看到汉森脸上的悲情之色一闪而过,瞬间他便恢复冷酷,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现在只有乌利亚一个孩子在身边,乌利亚又成了那副样子,他最后的心愿就是要乌利亚过完最后的几年。” “乌利亚也时日无多了?” “对,这个病是遗传性的,惊受打击后,极易发作,乌利亚身体状况太差,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可能只有不到5年的时间了。” 没想到还有如此内情,她想起看到的那些八卦新闻,没有任何人知道沃伦与乌利亚的病情,大家只知道沃伦中风过,之后身子很不灵便,乌利亚爆炸后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此生,但不会有人想到,这两人竟然再一次被厄运之神“眷顾”。 这就叫霉运走到底吧,赵林夕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们知晓了自己大致的死期,世间万语就已道不出任何意义。 最初看到合约中提及乌利亚死后财产由汉森继承时,她的心内就涌现了一股异样感,她终于明白那感觉由何而来。 乌利亚还年轻,只要照料好,躺在床上再活几十年应该没问题,而在此期间,汉森可能早已死去,将遗产给予汉森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他没有多大机会能有命继承那些钱财。 但事实却是乌利亚也时日无多,遗产最后只会落到汉森手里,想必看在钱的份上,汉森也会好好照料乌利亚。 “你刚刚说到遗传,那岂不是沃伦的私生子们全部都要走上肿瘤恶化的地步?” “要看他们的身体状况,并且只要脑中不发生快速病变,他们就不会有大问题。” 赵林夕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只在直系亲属之间遗传吗?家族之间有遗传吗?” “不确定。”汉森不太理解赵林夕为何揪着遗传病这一点不放。 赵林夕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也就是说我只要护住他五年,就算完成了任务?” ”是的。“ ”可沃伦要是活不到那时呢?他怎么救我?“ ”沃伦先生的生死和你的生死没有直接关系,只要保住乌利亚不被伤害,你就会得到应有的奖励。“ “我该怎么相信你们?” 汉森以眼神示意赵林夕手中抓着的文件夹。 “那时候他都死了,这个还能生效?” “我永远都能全权代表沃伦先生。” “那要是你也死了呢?” 汉森像是毫不在意赵林夕无礼的话,但是他也闭上了嘴,像是陷入某种沉思。赵林夕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汉森做出如此反应,他根本不像普罗大众,不过倒也不奇怪,与沃伦一起知晓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就算他们是外星人,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合同签了就会生效,之后你的生死只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到你。” 刚刚正常对话不久,汉森又回归到哲学路线,又是一段深奥的解释。 难不成这两个人都死了的话,会变成鬼来帮助自己?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鬼的吧,但汉森就像在说鬼话,人类似乎无法听懂那些话里的含义。 “好。我信你。”赵林夕就像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布兰顿和沃伦是什么亲戚?” 汉森面色骤变,她甚至还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瞬的惊愕。 “沃伦不愿意认他,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认?赵林夕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用“认”这个字眼。 “他也不愿意认沃伦的。” “不会吧?他不会也是私生子大军的一员吧?” 汉森没有回答,但赵林夕读懂了他避讳的神色,她好像猜对了这些关系。 她只当布兰顿是沃伦的某个亲戚,直到听闻沃伦的病会遗传时,她的脑中突然浮现那只小药瓶的模样,由此,她又想起了卢克传递的线索:布兰顿身上掉落的药,是缓解头痛最好的止痛片。 尽管原身萨姆曾与布兰顿走得很近,但除了在女人的事上被萨姆了解的比较清楚,其他阴暗之事上,布兰顿从未向他透露分毫。 他背地里腌臜的生意,对待人情的冷血,以及他的头痛症,萨姆都从未发现过,在萨姆眼里,布兰顿一直是位保养得当、积极向上的业界高层。 加上布兰顿还有个同样是上流人士的侄女,她根本没想过布兰顿也会是沃伦的私生子,他们掩饰的太深了。 想清楚这一切,赵林夕不禁拍起手来。这个世界太好笑了,简直是汇集了世间一切蜿蜒曲折的故事,在他第三掌结束之时,墙壁的小窗再一次动起来。 赵林夕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看向墙边站立的汉森。 “啪啪!”汉森连击两掌,窗子停动,又重新滑回了原位。 “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赵林夕想了想,摇摇头。 “我也没有要告诉你的了。” “那好吧,我走了。” 赵林夕低头看了安文件夹底部插着的名片,只露出的一角正写着汉森的名字,之后有关保护乌利亚的事项商讨,全靠这只名片了,她将名片抽出,又将它仔细插进去,确定不会再露出掉落,才迈出门槛,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八十八章谁是双面人 沃伦的命令,汉森从不问缘由,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造就了他高强的执行力。 从屋子外面取来一个铁桶,他将桌面的东西全部扫至桶里。阴暗的屋内,只有桶里的火苗不断跳蹿,映着汉森的脸,一片金黄。他摘下耳孔内的耳机,一同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沃伦预测的结果目前还没出现偏差,未来之路,迷雾已散去大半,只要萨姆这颗棋继续稳稳落下,结局如何就不会影响到他们。 直到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汉森才拾起地上的桶盖,将铁通盖了个严实,站起身,他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想必这里很久都不会再有客人到访。 赵林夕离开了“巴瑞格拉”,站在马路边,感受着夕阳照在脸上的余温,她的身体终于脱离紧绷感。她松了松肩膀,重重吐了一口子,回过头,看了看那座孤立在路边的小楼,也不知道下次过来会是何时。 今日之事,她的心内压力极大,不论是与沃伦周旋还是与汉森论事,都消耗了极大的心神,与这两个人交流极费脑力。 在“巴瑞格拉”耗费了一下午的精力,也算是有结果,最起码萨姆的命能得到保障。 汉森看似透露了很多背后的真相,但实际上并未交待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汉森总在关键节点骤停,生生把她磨的没了脾气,她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遭遇这种艰难的交流,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可能真的会将她逼疯。 坐在车上,她才从衣兜里取出录音笔,这还是她从卢克身上学到的小花招。 汉森与沃伦交待的大量信息都很模糊,她庆幸自己学着卢克将对话内容全部录了下来,在当时激动紧张之下,她的大脑也许会短路,但在安静之时,抱着镇静清醒的心态再去琢磨的话,很多内容会变得更容易理解。 “卢克,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在杰瑞家里发现了大量证据。” “真的?可以给他们定罪吗?” “暂时还不能,证据不够充足和直接,我们需要尽快碰一面。” “好,什么时间?” “最好就是现在。” 出院后,赵林夕只在老杰克家中随便吃了几口东西,而“巴瑞格拉”的那顿饭,她一口未动。已是傍晚,此刻胃酸正冲击着她的胃部神经,卢克的邀约,对于此时的赵林夕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餐厅内,卢克面前只摆着一杯热茶,正缓缓向上冒着热气,极少数的情况下,他才会端起来啜上一口,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滔滔不绝。 与他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桌子对面的赵林夕,他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丢着食物,面前摆着的三大盘食物很快就要见底,她饿极了,一直埋头在食物里,完全顾不上回应卢克。 “频繁与Lee、手机尾号‘39’、‘40‘联络的手机卡就在杰瑞家中被发现.只要能从上面找到他的指纹,手机卡的证据就能有一多半的说服力。” “杰瑞自己在日记中记载了大部分陷害你的过程。和现实情况也基本吻合,但这个不能算作证据,只能当做线索。” “嗯。”赵林夕满嘴塞满食物,只能发出一个音节,表示自己没忘记听卢克说话。 “我们在杰瑞家里发现了维罗妮卡的头发。” 赵林夕猛然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而且还有维罗妮卡的贴身衣物。” 持续的震惊令赵林夕忘记了将嘴中的食物咽下,急急地想要发声询问,却在瞬间咳嗽起来。 “你怎么没和我提过你与维罗妮卡的关系?” 赵林夕咳嗽了一阵又喝了几大口饮料,这才恢复如常:“我,我以为不重要所以没有说。所以,维罗妮卡和杰瑞也有染?” 这是赵林夕此时最大的震惊之处,后续调查中,她已经知道了维罗妮卡的真实面目,但她对维罗妮卡的推测始终维持在正常人的思维框架里。同时与布兰顿和萨姆在一起,已经是赵林夕能想到的底线范围。 如果维罗妮卡在脚踏两只船的同时还在与不相干的人在一起,也不至于令赵林夕惊讶至此,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维罗妮卡竟然同时也与杰瑞有染,她不累不怕吗?他们三个人关系这么近,还时常碰面,一旦她的行为败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个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是的,并且你绝对猜不到。”卢克说了一半,便停止话音,端起了茶杯。 “在认识你与布兰顿之前,她就已经和杰瑞在一起了。” “啊?”赵林夕只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来自萨姆原身心底渗出的颤栗又在向外滋生。 “维罗妮卡将你和布兰顿玩转在手掌之中,全是杰瑞布下的局。” 震撼的消息接连道出,赵林夕的眼睛越瞪越大,透过镜片,卢克清楚地读到了她眼中的惊怒与悲痛。看样子,萨姆对维罗妮卡还算是情根深种,维罗妮卡的形象都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愿意为她伤神。 “他,杰瑞为什么这么做?” “正如’兔子先生‘的爆料,杰瑞一直嫉妒你,想把你拉下马,但布兰顿对你的重视一直是最大的阻碍,只有布兰顿与你决裂,他才有机会上位。” 听完这冰冷的事实,赵林夕的大脑中自动浮现一幅幅画面,全部都是萨姆曾经与杰瑞称兄道弟的日子。 萨姆一直没有多少城府,看人的眼光也很差,布兰顿对他好,他就将对方视作最尊敬的亲人。而杰瑞对他做出阿谀奉承与百般讨好的姿态,萨姆就将他当做努力上进的弟弟,给了他不少的照拂,甚至杰瑞最终被布兰顿重用,也因为萨姆多次的暗中牵线。 萨姆只是单纯的想帮一帮这个可怜的男孩。 赵林夕忽然想起来,在萨姆的记忆中,杰瑞曾多次对萨姆诉苦,诉说自己的壮志难平,诉说自己的凄惨身世,可能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接近萨姆,进而步步算计他,让他自己主动落入圈套中。 萨姆一直都在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事。 “杰瑞手中存有大量的照片与视频,其中就包括你和维罗妮卡在一起时候的资料,以及布兰顿与很多女人的过夜视频,那些视频很古怪,像是被偷录的,但是我们不知道杰瑞录这些视频有什么用意?“ 听闻杰瑞的杰作,赵林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还真是将猥琐进行到底。 “我把日记带来了,你可以帮忙辨认里面每个内容的真假。” “等等,你先别说话。” 卢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林夕叫停。 她正闭着双眼仔细回忆萨姆与杰瑞的点点滴滴。 她好像记起了一些。萨姆与维罗妮卡确实因杰瑞相识,杰瑞邀请萨姆参加party,自己却因有事没去,想必维罗妮卡当时也是被杰瑞叫去的 。 维罗妮卡向来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的私生活,于是萨姆与维罗妮卡顺利坠入爱河,到此时,赵林夕依旧猜不透维罗妮卡在爱情中到底想要什么?这个女人是否有真心? 本以为萨姆是个大渣男,可与维罗妮卡相比,萨姆的渣事迹简直就是小孩子单纯的过家家,简单单纯的多。 之后,萨姆还特意向杰瑞提过维罗妮卡的存在,那时杰瑞总以各种理由拒绝认识萨姆这名新女友。她终于明白为何杰瑞多次暗示萨姆维罗妮卡在劈腿,但陷入热恋的萨姆根本没明白杰瑞的意思,而后杰瑞便将主意打在了布兰顿身上,果然,布兰顿顺利上套了。 “告诉我档案记载中杰瑞的身世。” “6岁时父母去世,而后由舅舅照养,三年后舅舅因家暴和对杰瑞的猥亵进了监狱,直到成年前,他先后被三个家庭收养,第一个家庭。养父母感情破裂离婚,第二个家庭养父又因严重家暴进了监狱,第三个家庭,就在去年,养父母全都因病去世。如今,他已是孤寡一人。” “不对。” “他与我提过悲惨的童年经历,但与你说的内容大相径庭。” “他的每一个家庭里,男性监护人都很爱他,对他照顾有加,尤其是他的舅舅。他在向我描述这些人时,眼神和表情全都是回忆幸福过往时自然的表现,并没有撒谎,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我们的档案资料不可能做假的。他一定在对你撒谎。” “他是撒谎没错,可是为什么他发自内心的认为没有受到过男性监护人的伤害?” “这。”卢克也无法解释杰瑞那反差的表现。 “这些进了监狱的都出狱了吗?” “你是说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我不知道从这方面入手是否有用,但我有一种直觉,这些人可能与案件有关。” “好,我会尽快调查这些人。” 赵林夕又陷入沉默,在卢克想要发声提醒时,她突然提出另一个想法。 “你说杰瑞失踪了?” “对,他已经多日不回家了。” “你觉的他会躲去哪?” 第八十九章日记里的秘密 卢克还未来得及思考,赵林夕便脱口而出。 “在布兰顿家里。” “你怎么知道的?” “尽管他一直在算计我,但通过今日我对他的新了解,他一定不愿意坐以待毙直接跑路,他爬到今天的位置着实不易,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还记得最近布兰顿一直在做的危机公关吗?杰瑞一定正躲在布兰顿身边,帮他出谋划策,这个时候杰瑞能帮到他的话,一定能巩固自己好不容易爬到的位置。” 不得不说,赵林夕的推测还算有一定道理,以卢克提供的思路来想,杰瑞真的可能正藏在布兰顿身边,毕竟警方掌握的具体证据和线索并未公开,杰瑞势必会存在侥幸心理,认为势态还未到紧迫的地步。 卢克从包里翻出日记本,递给了赵林夕。 将日记本打开,赵林夕翻开被卢克夹着书签的一页,刚把视线落于第一行字上,她又突然抬头:“卢克,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对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赵林夕没有说话,她正在回忆下午从沃伦那边获取的大量信息,也许卢克也帮不上忙,连她这个一直参与其中的正主都没听懂,更别说卢克这个事外人了。 ”我下午与沃伦见面了。“ “他愿意见你?”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呢。”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的方向错了,可又不告诉我错在了哪?对的路又在哪?” “方向错了?难道布兰顿不是主使?” “哎!”赵林夕惆怅的吸了一口气。“我也说不清,他一会说我们找到的线索和证据都是正确的,一会又说我们的方向是错的。”说完,赵林夕挠了挠头顶。 卢克靠在椅子上,开始琢磨这两句话。 “哎,我听完了头都要大了,怎么问都不愿意告诉我更多。” “而且,他还让我。”赵林夕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突然觉得合约的内容不该告诉任何人,就如她选择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与沃伦他们有关她真实身份的对话。 “什么?他让你做什么了?” “他,他让我找你们警方,要求你们保护乌利亚的安全。” “乌利亚?” “他的儿子,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那个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孩子?“ “对,他说只要保护好他的安全,就能告诉我们维罗妮卡的下落。” “他果然知道维罗妮卡在哪!”卢克哼了一声,表示对沃伦的行为很是气愤,不愿意告诉警方,却愿意告诉萨姆,尽管萨姆是案件的主角,但是告诉警方才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们是不是做了交易?” “没,没有啊,怎么会呢?你为什么这么想?”问完,赵林夕赶忙低下头开始翻看日记本,不再盯着对面的卢克。 卢克定定地看了赵林夕一会。 “好,说不说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要隐瞒有关案情的重要线索。” 被卢克看透心事的赵林夕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这件事关他的儿子乌利亚什么事?” “好像是布兰顿拿他儿子的命威胁沃伦,叫他别说出实情。” “你们警方应该可以做到吧?”见卢克不说话,赵林夕有些着急,如果擅自答应沃伦的要求,警方却不同意,她岂不是百忙一场? “可以,只是维罗妮卡到底有多重要?为什么布兰顿要拿乌利亚的命来做要挟?” “总之,很重要吧,不然也不会一直作为筹码。” “对了,沃伦说的错误方向好像就是维罗妮卡。” 这句话一说完,赵林夕就大大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一只腿在桌子底下绷直,满脸的愁眉不展。 卢克也紧皱着眉头,眼神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黑了下来,只能看到街边的路灯与行人,屋内,一道巨大阴云正盘旋在二人的头上。 赵林夕惆怅了很久也想不出如何参透沃伦的深意,只好耷拉着脸低头翻看杰瑞的日记。 “我能记起来的确实都如杰瑞日记上所说。他就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必计划之后立马就去实施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上位。” “日记里的内容你全部都看过了?” “对,我做标记的地方都是有关案件的重要点。” “我还是全部都看一遍吧,以免漏下什么。” 卢克低头看了看手表:“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白费,赵林夕果然从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一个月前,杰瑞在日记中表达了为数不多的喜悦之情。那晚,在“万尤之屋”,他与一位故人相见,日记里并未明说这个人的身份,但字里行间表达的情感很熟悉。 “这个人,我总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卢克接过日记本,将那篇日记读了一遍。 “什么有用的都没写,他一直在感天谢地,你从哪看出他见到的这个人有问题?” 难不成要她说一切都靠直觉吗? 赵林夕快速在心内想了一个理由:“他的情绪和他每次回忆曾经的养父们时差不多。” “有吗?”卢克打算再读一遍,却被赵林夕制止了。 “我再看看,也许后面还会提到这个人。” 读杰瑞的日记竟令她产生了一种在玩解密游戏时的刺激感,越是读下去,她就越感兴趣,尤其看到他提及萨姆时的情感变化时。也像在读一本短篇小说,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的会是谁。 卢克看着赵林夕的面部表情不再如半小时前的颓废,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神采,日记本里像是有无数宝藏等待挖掘。 “这里,这里。”赵林夕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递出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明信片时险些没抓住,她太激动了,再从新把日记读一遍,果然能发现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秘密。 “这个人不是女人。” “是啊,没想到吧?” “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呃,也有这个可能,但我看不像,你看他最后一句话。” “过去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愿日后我们的日子依旧如此,永远崇拜你的小不点杰瑞。”卢克将明信片上的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 “杰瑞的个头被人叫小不点,你不觉得很违和吗?若是恋人关系,为什么不说自己是‘永远爱你的杰瑞’?” “你的想法有道理,地址被烧掉了,说明他曾经想把这些代表重要意义的东西毁掉,烧了一半又后悔,所以那只信封上才印着一道灰黑的手印。” “信?什么信?” “我没拿过来,我见内容与日记内容无关,就没有带来。” “信上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信件也被烧掉了一部分,不是杰瑞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人寄来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卢克想了想继续说道:“来信之人像是处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他总是强调思念收信人,具体内容我记不清了,一会回去我可以拍给你。” “这样也可以。”赵林夕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还记得这些明信片和信封一开始的位置吗?”灯光下,赵林夕抬起的眼中隐隐泛着莹灿的光芒。 这可是难住了卢克,且不说在他将日记拿到手时是否已被三组的警员动了位置,就是他在翻看时也将信封与明信片取出来过。 绞尽脑汁,他也没有想起这些东西之前都夹在哪个位置。 看卢克一脸为难的表情,赵林夕就知道没办法从这一点找线索了。 “算了,这个估计不能还原了。” 卢克郁闷地点了点头。 尽管赵林夕已经放弃了还原明信片与信件的位置,但卢克并未放弃,除非三组的警员们也全部都忘记,他才会罢休。 回到警局的第一时间,卢克就将信纸上的内容传给了赵林夕,他自己也仔细读了一遍,除了被烧毁的部分,其余部分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指向性。 赵林夕将手机内的照片不断放大,近乎一字一字的查看。 “这个像不像‘桑那’两个字?”,卢克也将图片放大,仔细辨认被赵林夕标记的两个模糊字。 确实很像“桑那”两个字,几乎一整句话都被烧掉,只剩下最后的这两个字。 “会不会是人名?” 赵林夕依照前言后语思考了一下,前面一句话:已经安顿好一切了,不用担心我。 后面一句话是:你如果过来玩,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桑那,桑那。”赵林夕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将它带入成人名倒也符合前面一句话的语境,也许就是这个桑那将来信人安顿好的,只是她从未听过有人叫这个,难不成是别的国家的? 卢克在几分钟后回复了信息。 “可能是地名,利桑那州。”这个思路令赵林夕茅塞顿开。这如果是地名的后半部分,那么前后语境就挑不出任何问题了。 利桑那州?杰瑞似乎从未提过这个地方,从小时的故乡,再到之后的领养家庭,杰瑞的人生轨迹里似乎就没有过这个地点。 第九十章谁是挚爱? 赵林夕打开电脑,试图在地图上搜索方位,打开网页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昨晚那个神秘网站,要不是网页打开时显示了她的近期浏览历史,她根本不会想起那个网站的存在。 距离昨晚儿戏般的交易刚刚过去24小时,如果对方真的能提供她需要的东西,那么也不枉费她浪费的时间。 第二次打开黑屏网站,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充满视觉冲击的画面,屏幕下方依旧跳动着一个小聊天框。 打开对话框,网站方并未发过来任何消息,她便主动催问:“昨晚的交易如何了?不是会告知我答案吗?” “稍等。” 大约三分钟后,对面发过来一个网址。“点开这个网址,输入‘维罗妮卡·加西亚’里面会有你想要的答案,想要更多内容再回来联系我。” 赵林夕犹豫了好一会,才决定信这一次。 新打开的网站整体都是纯白色调,网站正中央几个黑色大字“点击输入关键词”,赵林夕按照说明,输入了名字,进入了资料页。 满屏的图片和文字,信息量及其庞大,从维罗妮卡小时候到成人后的生活轨迹,清晰直观,就连几岁入学毕业,治过多少次牙,换过多少工作,全部一清二楚。 赵林夕将维罗妮卡的过去了解的及其详尽,直到一年前,维罗妮卡来到这个城市,工作于“万尤之物”。 网站资料列出了维罗妮卡跟过的所有男人,当然,布兰顿他们三个绑定关系的人也都名列在位,只是当看到杰瑞的名字也赫然在目时,赵林夕终于肯相信这个网站提供的信息是真的了。 再将页面下拉,就是维罗妮卡五个月内出入过的地点,其中“巴瑞格拉”排在最后一位,维罗妮卡只进入过巴瑞格拉两次,而排在前两位的果然就是维罗妮卡与萨姆交往时常住的宅区:“南城区四号路绿林街宝莱湾”与“南城区7号路老旗大街仙镜山”。 到这时,赵林夕接收到的资料依旧没有多大用处,她又将页面向下拉了半屏。 三张照片出现在赵林夕的视野内。 照片里维罗妮卡只穿了一身黑色比基尼,摆着性感诱人的姿势,一头金色卷发瀑布般倾泻在肩膀与胳膊上。 照片很明显由第二人于两米远外拍摄,赵林夕试着将图片下载,却得到提示:联系网站,购买资料内容,随意下载。 赵林夕一头黑线,不想理会。 第二张照片是维罗妮卡的半身照,似乎是自拍,依旧是那身比基尼,只是外面又罩了一层松垮的银丝薄纱披肩。 如此近照镜头被拉近,上半身的细节更加清晰,她的胸前缀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黑色钻石,正向外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照片的背景在一片沙滩上,维罗妮卡拍照时戴着一副大大的黑咖色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留正灿烂微笑的红唇。 将照片放大到最大限度,赵林夕能从墨镜的镜片上看到,当时维罗妮卡面前还有一个人,且是一个男人。 男人是谁?人影太小了,她根本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因为他的脸上也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只能看出他大致的身材,魁梧有型,但也因此不具备辨识度,沙滩上很多人都是这种身材。 赵林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甚至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只有薄薄的一层胸肌,与墨镜中的身材相比自己顶多算是紧实。 依旧不能下载,她只能先将所有可见的内容看完,再决定是否联系网站。 第三张照片是维罗妮卡与几个男人的合影,这一次是在一家艺术馆,站在维罗妮卡身侧的正是杰瑞,而另一侧则是一名陌生女子,维罗妮卡的手正搀在她的臂弯里,两个人关系应当极为亲近。 尽管是名陌生女子,赵林夕却隐隐产生一种熟悉感,这个女人她好像见过。陌生女人从头到脚全是大牌,颜色亮丽的套装勾勒出她一身玲珑的曲线,身材较之维罗妮卡更加完美,浅淡健康的小麦肤色映着她的笑脸张扬明媚,却令赵林夕觉得刺眼,因为那笑容就像僵硬的雕像,眼里只有冰冷,丝毫看不出任何真诚的情感。 维罗妮卡怀中抱着的一大捧鲜花正蹭在杰瑞的脖子上,而杰瑞的笑脸却比那花还要灿烂明动。 杰瑞说过,他有花粉过敏。在公司里他也确实多次因靠近开着花的盆栽而狂打喷嚏,皮肤起红疹。可是这张照片里,他若是装作开心还好说,可是赵林夕放大图片发现杰瑞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做作,甚至连带眼里也都是笑意。 杰瑞与那陌生女子,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交换了灵魂,自从发现杰瑞的真实面目,赵林夕再看待萨姆的记忆时就发现了杰瑞的虚情假笑,以及每次见到萨姆时他眼神里的冰冷,可在这张照片里,她只看到了杰瑞发自内心的快乐。 习惯性地放大照片,赵林夕将那陌生女子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与她的整体风格完全不相配,那是一枚硕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 小小的戒指像是释放了强光,险些惊的赵林夕跳起来,胸膛里的起伏像是上了发条,大脑里的记忆也像突然升腾一个漩涡,不断在她的意识里盘旋。 那枚戒指她见过,应该说是萨姆见过。 萨姆曾经在布兰顿的家中见过它,被布兰顿摆在一只贝壳形状的盒子里。萨姆并不热衷于财富,珠宝钱财本应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但在他的记忆里,这只戒指的影像如此深刻,全要归功于这只贝壳盒子。 这是一只极具观赏性与收藏价值的工艺品,本是一个真正的蚌壳,却由名匠将几十颗硕大饱满的黑珍珠镶满表壳,又用金线描绘在珍珠间的缝隙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只贝壳都在向外散发着黑色与金色交织的流光溢彩,粲然夺目,只要有人看到它,都定然会想到黑夜天幕上划过的一片流星。 这只贝壳是萨姆有生之年里见过最摄人心魂的艺术品,它的美远超于内里放着的戒指。见到这只贝壳的第一眼,萨姆的心内就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偏激的情绪:一生若能得此物,恐怕死也足惜。 见萨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只贝壳,布兰顿犹豫了一番,便提出将里面的戒指送给萨姆。但那只贝壳就不要肖想了,那可是他费尽心机从一个收藏家手里夺来的,他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 得知戒指是布兰顿亡故母亲的旧物,萨姆拒绝了布兰顿的好意,但那只贝壳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令萨姆记忆犹新至今。 尽管再向往这件美足窒息的贝壳,萨姆也没有要求倾尽一切与布兰顿交换,他只是惋惜了很久。对于萨姆来说一生不可得的挚爱里维罗妮卡排在第一名,而这只贝壳排在了第二名,那之后很久,他在做梦都会想起那只贝壳,也因此,那贝壳里衔着的戒指也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拒绝收下戒指后,萨姆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还是留给你未来的妻子吧,从你母亲手里传下来的东西不应该让它沉浸下去。” 布兰顿的回答是令赵林夕此刻如此惊讶的缘由。 “好,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未必会结婚,但我会把它送给我最爱的人,连同这个宝贝。”说完,布兰顿用手指轻轻拂了拂贝壳的表面。 布兰顿从不说大话,既然他这样说了,就一定会这样去做,那只戒指现在正套在合照里神秘女子的手指上。 此刻赵林夕的大脑里不断充斥着那只贝壳的画面,就像正有一部摄影机逐渐拉伸距离,不断给这那只贝壳多方位的特写,萨姆原身焦躁的情绪又袭上她的心头,似乎对于贝壳落于他人手里,萨姆正愤愤不平。 赵林夕大力拍着胸膛,企图平复心神,这种焦躁的感觉已使她无力思考。 深呼吸数次才渐渐恢复自己的理智,她本以为维罗妮卡是引发一切的***,却不想在布兰顿的眼里,维罗妮卡根本没那么重要,不然那只戒指也不会戴在别的女人手上。 只是,维罗妮卡若是没那么重要,为什么布兰顿还会因为她而疯狂报复萨姆? “你们的方向错了。”赵林夕耳畔突然闪出这句话,来自沃伦那边多次的告诫提醒。 他们的方向错了,到底错在哪里?难道维罗妮卡不是导火线,这个被布兰顿极端重视的陌生女人才是吗?但随即她又想起汉森说过,目前的线索并没有错。 沃伦与汉森就像两道谜题,明明有标准答案,但是却不会主动提供给她,却又给了她些许提示。就像名厨做了一道菜,只叫你闭着眼睛闻一闻味道,你永远不会知道那道菜的名字与做法,这一生恐怕只能在无尽的遗憾中度过。 第九十一章突然的记忆 沃伦与汉森的言论导致现在的她在调查时一直惴惴不安,时常担忧错误的方向会导致失败的结局。 对于维罗妮卡的下落,她是否还要调查下去?如果方向错了,维罗妮卡也许就没有再调查下去的必要了,那么一切都是一场空。 就在一筹不展时,她突然想到另一条思路。虽说维罗妮卡的方向是错的,可这个方向未必一定要放弃,她也可以一边继续追查维罗妮卡的下落,一边寻找新的方向。 稍稍打起精神,她打算继续将页面看下去。 维罗妮卡上一次出现的地点就在南城区7号路老旗大街仙镜山,地址旁边还附着一段视频。到此为止,这是整个资料里唯一的一段视频,赵林夕戴上耳机,点击了播放按钮。 视频画面视角处于马路边,镜头正巧对准马路对面的一栋别墅,从光线来看,当时正处于傍晚,别墅门前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这时驶来一辆车停在了门前,一名男子下车后,先是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拖着走进了院子里。半个小时之后,他快步的走出门,依旧拖着行李箱,只是这一次,他将行李箱放进后备厢时颇费了一番力气,很明显行李箱不再如之前空空如也,行李箱变得很沉。 看完视频,赵林夕才放下被啃花了的指甲,看样子,维罗妮卡的失踪与杰瑞也有逃不脱的干系,想必他是奉了布兰顿的命令。 毕竟也是老情人,杰竟然也能对她这么狠心,赵林夕觉得相比布兰顿直接的恶来说,杰瑞这种两面三刀的脸孔才是最令人唾弃的。 也不知道维罗妮卡被杰瑞弄到哪去了,这段视频已经完全可以证明这网站的能耐,它确实没有造假,否则成本就太大了。 页面底部还剩下一截没看,拉到最下端,她终于知道网站为什么那么有信心自己一定会找他们买剩下的资料。 果然,这个网站真的都能找到天下所有的东西,最后一个资的料内容比上面所有的都重要。此刻维罗妮卡的位置已经有下落了,只是地图被打了马赛克,任她将图片放大多少倍,维罗妮卡的当前位置仍旧是个迷。 “我要剩下的资料。” “好,2万。” “怎么给你们钱?” “请在明天中午12点,将现金带到火车站旁‘文思叩古董店’,会有人和你交易。” “好。” 对于网站是怎么得知她所在城市的,她并不感到惊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捡的太多了,尤其沃伦与汉森在前。 对方早就停止了对话,赵林夕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她正在大脑中计划接下来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能找到维罗妮卡,哪怕最后找到的只是尸体。 躺进被窝里,赵林夕久久不能入睡,尽管隔着一层门,老杰克的呼噜声依旧清晰如常。她翻了个身,脸朝向窗子,今夜星光璀璨,从她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到夜空的繁星。 本应随着深夜的沉寂一同静默无声的她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闭上双眼。 她的脑中不断回忆起这一路的繁杂线索,从最初的没头苍蝇乱窜,到神秘女网友“诺诺“的出现,再到Lee的投靠,以及鲍勃和老杰克的有偿帮忙,又到卢克与71分局的鼎力相助、欧文的场外协助、杀手们的自露阵脚、还有这个怪异神奇的网站,以及沃伦这个犹如上帝视角一般的存在。 不得不说,这一路她一直都能得到各方贵人的帮助,实在是好运连连,但这种好运却无法带给她心安,相反,她越觉得自己离终点更近一步,终点的光影就变得越模糊。 自从沃伦和汉森多次强调方向的错误,她的心就一直高高悬着,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直觉所感,她总觉得这件案子另有蹊跷,只是她现在只能按照当前方向走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向着什么方向走?她根本找不到那条正确之路。 脑中思绪翻搅,迷迷糊糊中,赵林夕忽而像回到了这个世界的初识时间,重新体验当时被追杀的茫然无措;忽而又像是回到了被杂货店老板殴打时的墙角,冰冷无援,唯有疼痛作伴;忽而,她又像是回到了那张冰黑的石桌前,听不清沃伦哭诉的往事,看不清汉森僵硬的笑脸。 就在恍惚即将入睡时,她又突然睁开双眼,眼神里写满了惊惧,她又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不知道那是她的梦,还是来自于萨姆的记忆,坐起身,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赶走昏睡惊醒的混沌。 按照刚刚的记忆脉络又走了一遍,她确定刚刚突然钻入脑内的记忆来自何方了,那恐怕是萨姆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之所以一直没有被想起来,只是因为萨姆的身体在潜意识里已将那段记忆封闭起来,轻易不会被翻出。 也正是因为这段记忆,赵林夕终于知道布兰顿一定要将萨姆置于死地的真正原因了。 维罗妮卡确实是***没错,但引燃的那烛火焰却一直被深深隐藏起来,如果不是赵林夕今日想得太多,恨不得将大脑里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翻出来,她也根本不会用萨姆的大脑想起这件事。 被隐藏的记忆彻底暴露后,就连当时的天气都已清晰地映在眼前。 几个月前。 一日下班时间,正值暴雨。萨姆与布兰顿因公事在公司里滞留了很久,来到地下车库时,也不剩几辆车,萨姆的车停的稍远一些,途径之路正巧路过布兰顿的车。 当时,布兰顿的车里坐着一个人,就在副驾驶,萨姆只是余光扫视一眼,依稀认出是一个女人,他并没有想太多,以为是布兰顿的某位女友。 快到家时,萨姆想起手机忘在了办公桌抽屉里,便又返回公司,只是,此行正巧被他撞见了一桩隐秘丑事。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滂沱大雨的阵阵敲击声响彻在地下车库门口,快速刮扫的雨刷堪堪将前挡风玻璃的雨水清除,因落雨的速度远快于雨刷工作的速度,他只能尽量放低车速,以免视线有碍,这么一耽误,来来回回竟花费近半个小时。 进入车库时,因慢速发动机声音极小,借着外面惊天动地的声音,他缓缓驶向最靠近电梯的车位。 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空旷车库里唯一的一辆车,那是布兰顿的车,本应在20分钟之前离开,而今却依旧停在原位,车里则空无一人。 对此,他依旧没有任何想法,他只对取回自己的东西感兴趣。将抽屉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手机,就在他一筹莫展,满腹焦躁时,他想起手机可能是忘在了布兰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下班前, 他最后出入的地点就是布兰顿的办公室,他在那柔软舒适的漆皮沙发上坐了很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萨姆近几年来最尴尬的时刻,他撞见了布兰顿在办公室与一名女子争吵,那名女子一直逼问布兰顿要选择谁,萨姆以为又是布兰顿的几个女友争风吃醋,只是没想到又被他听去了不少秘事。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萨姆瞬间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难不成还要与他这个晚辈属下吃醋不成?就在他顿感无趣想要离开时,屋里的女人爆出巨大的喊叫声。 ”你必须选一个。 “杰瑞或者萨姆,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解决。” 当时的他完全不懂这是何意,直到布兰顿的一席话:”我可是把萨姆当做接班人的,他也很像我的弟弟,我下不去手。那就杰瑞吧。“ 云里雾里的一段对话,却令萨姆突然萌生一星半点的好奇,他想听一听这两人到底在商讨什么事,竟然还有关对自己下手的问题。 下手?下什么手?难道是要裁员?一想到裁员,他的心里就有些打鼓,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确实不太好,工作上频频出错,甚至流失了几名大客户,他也很是苦恼。但布兰顿一直在安慰他,只要不出大问题,一切都无事。 ”你弟弟?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弟弟在死前留了什么遗言吗?“ 也不知布兰顿是沉默不语,还是声音太轻的缘故,他并没有听到布兰顿有说什么话。 ”怎么,你知道呀?知道你还拿你那弟弟当借口?你的萨姆现在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应该清楚,你的手下里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那就杰瑞好了,他只是一颗臭棋而已,丢掉了也无妨,萨姆可不行,也许我的公司将来全要靠他洗白。“ 接着便是女人一连串轻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布兰顿的心软。 屋内的对话只被萨姆听去了几句,他并没听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布兰顿心里依旧是接班人一般的重要,而杰瑞,似乎要去替布兰顿做什么危险的事。 第九十二章一家子犯人 布兰顿对外塑造的形象一向是优秀的绅士,哪怕跟了他几年的萨姆也从未发现过他背地里的真面目,尽管从他们的对话里,他能感受到布兰顿陌生无情的一面,但他也不想随意误解,也或许是他不愿承认布兰顿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模样,于是,他选择自动遗忘了这段记忆。 这段被突然拾起的记忆,犹如海面上看似平凡的波浪,却会在下一秒激荡翻涌,没人能想到它到底会在未来带来何种危机。 当时还置身事外的小白花萨姆,不会预料到偷听来的几句对话会为将来的自己提供帮助,现在的赵林夕也算是了解大部分内情,她已然是唯一可以帮助萨姆整理这段记忆的人。 萨姆听不懂,她却听懂了。 布兰顿早就开始着手金融诈骗陷害案了,只是被陷害的主角一开始定的并不是萨姆,至少在开始计划时,萨姆并不是第一人选。 但她又想起欧文发布的音频,:布兰顿决定对萨姆动手,是因为杰瑞的提议。如果杰瑞对布兰顿背地里的肮脏事了如指掌,他为何还要选定杰瑞来牺牲,就不怕杰瑞狗急跳墙揭穿他的真面目吗? 这是赵林夕唯一想不通的一点。 WT银行网点刚刚开门几分钟,便被上级领导要求暂停营业。几名员工全都站在大厅里,大家都满脸复杂地盯着员工通道。 他们很快就要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这把钥匙能打开哪只保险箱?” 几名银行职员互相对了对视线,一名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我是这里的经理加文,请把钥匙给我,我去查一下登记表。” 经理加文领着二队警员来到保险箱区域,排满正面墙的保险箱已有了些年头,几只保险箱的把手已经被磨得发亮。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墙角的摄像头,这才伸出一只胳膊做出请的姿势。 “警官,就是这只保险箱,但是你们不能打开。”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皆是冷峻的面容同时浮上一层愠怒:“逮捕令和搜查令都有,钥匙也有,为什么还不能打开?” “这,这只保险箱的开户人不属于你们要找的杰瑞,另有他人。” “不是杰瑞?那是谁?你们没搞错吗?” “警官,我比对了好几遍,钥匙确实对应这只保险箱,开户人也确实不是杰瑞,至于是谁?恕我不能泄露无关客户的信息。” 加文始终笑呵呵的,对于警员们的怀疑与质问毫不在意,只要将一切都按照正确流程走,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他们不是没与警察打过交道,知道怎么做可以更好地应付。 两名警员又对视了一眼,看样子这一趟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卢克,保险箱不是拿杰瑞名字开的,我们没权利打开。” “谁的名字?” “银行不愿告知。” 丢下手里抓着的食品袋,卢克站起身,来到房子外,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现在他的大脑就像这天一般,愁云密布。 二队与他这边的进展都遭遇了阻碍,一早拿到搜查令,卢克就带着三队来到南城区7号路老旗大街仙镜山,若不是将所有相关证明带了个齐全,保安根本不给他们警方的面子。 这是警方第一次与布兰顿联络,最后是以布兰顿的一句粗口收场,想必电话那头的布兰顿已经气到快要砸烂桌子了吧,警方的进度太快了,快到布兰顿措手不及。 艾米丽与杰瑞相继失联,布兰顿险些吐出一口鲜血,他后悔重用杰瑞,更后悔没在最开始就干掉萨姆,直接伪造成畏罪自杀就好,为什么要听艾米丽和杰瑞的鼓动,硬是要留着萨姆的命,给了他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踢开脚边横七竖八的餐椅,他又猛然伸出胳膊扫落满桌的餐具,房子里不断传出男人的怒喊声,伴奏的就是一众家具物什的倒落之音。 他如被断掉左膀右臂的狮子,只能靠着阵阵咆哮疏解内心的愤恨,现在他的手下没有几个人可用了,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阿谀奉承的人全都在玩消失, 人世间行走几十年,到头来跌了个大跟头。曾经指靠他的一众人,要么躲在暗处隔岸观火,要么在背地里说些风凉话,恐怕想看他下台的人不在少数。 自彻底联络不上杰瑞后,布兰顿便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直到与警方通话,他才想起自己让杰瑞借住的房子也将背叛自己,最近几日杰瑞一直住在那里,他若是突然跑路,肯定会留下很多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此刻他的心内被惶恐与悔恨占据,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房子里只有客厅留下大量线索,杰瑞这几天一直工作使用的笔记本电脑正被丢在地毯边缘,与它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两部手机。 满地的食物垃圾与整个大房子格格不入,不过一同来搜查的三队倒是见怪不怪,杰瑞自己的家里可是被糟蹋的比这里严重得多。 “那些垃圾别扔,全带回去。”听到卢克的命令,几名警员满脸黑线,一堆食物的残骸能有什么用?但他们还是听从命令将这个房子里与杰瑞有关的一切都带走了。 接到二队的电话时,他们的搜查任务即将结束,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叫银行那边放行,他们必须打开那只保险箱,能被杰瑞谨慎地以他人之名申请保险箱,里面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卢克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联络了警局一众人,这才帮二队拿到到可以打开保险箱的方案。 警局一名同事将搜查证明送到银行时,二队两名警员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银行的员工也正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看到同事进来,两名警员皆是眼前一亮。 “现在可以打开了吧?” 经理加文看完手中的证明之后,假笑的脸终于有些垮塌,将东西交还给警员时,他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也沁出了几滴汗珠,这一幕恰巧落在了另一名警员的眼中。 终于可以打开保险箱,两名警员就立在加文两侧,盯着他的动作。 “咔嚓咔嚓。”保险箱被开启,门被缓缓打开,逐渐露出里面的漆黑一片。 什么都没有!准确的说除了一张签了字的白纸,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两名警员挤开保险门前的加文,在保险箱里一阵乱摸,除了那张登记取放的白纸,再也没有其它东西,他们甚至将内壁顶部都摸了个遍,除了摸下一层土,什么都没有。 被急急抓出的一张纸皱巴巴一团,表上登记的最后取放日期就在半个月之前。难道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经历加文轻轻吐了一口气,不停抖动的手指刚刚放松下来,却被警员们的突然出声惊得再一次抖动起来。 “这个保险箱最后一次被打开是什么时候?” “这,我不记得了。” 刚一说完,经理加文就后悔了。 一名警员走到其他员工的所在地,大声询问了一遍,见依旧没人出声,这才换了种询问方式。 “怎么才能查到保险箱被打开的时间?” 一名员工拿过来一个专门登记保险箱开启时间的本子,当着警员的面翻找起来。 “最后一次打开保险箱在昨天。下午三点二十。” 警员接过本子,最后一个表格里记载的陪同工作人员正是加文的名字。 “加文经理,解释一下吧。” 再次被两名警员包围的加文,这一次,他只感觉到冷彻透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又抖动起来,就连腿都参与其中。 这里今天一整天都别想开门营业了。 二队几乎是同一时间与卢克回到警局,只是卢克与三队只带回来几包东西,依旧没找到杰瑞,二队倒是带回来一个人,可惜手上却空空如也。 推开审讯室的门,卢克见到桌子前坐着的中年男人始终低垂着头,望着桌面发呆。 “你叫什么名字?与杰瑞是什么关系?” “加文·怀特。我,我是杰瑞的朋友。” 卢克微微挑眉:“朋友?我看你的年龄完全可以做他的父亲了吧?” 加文突然抬起头,眼中惊疑不定,嘴唇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 “昨天下午杰瑞从保险箱里带走了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拿别人的名字给杰瑞开保险箱你不想干下去了吗?” “不,我没有,我只是违规而已。” “违规?你不知道杰瑞现在是通缉犯吗?” “不知道。” 看到保险箱所属人名字的时候,卢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保险箱的主人是杰瑞的亲舅舅,帮杰瑞开保险箱的银行员工是杰瑞曾经的养父。” 加文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握紧的双手抖动的越发频繁。 “你们是想一家人在牢里团聚吗?你知道这个案子的包庇罪名要判多少年吗?” 卢克手中的笔,每转一下,就像打在加文的心脏上,次次都是重击。 第九十三章无所不知 “我说。我说。我愿意交待。” 加文的防线终于被击垮,本就与杰瑞只是利益关系,此刻杰瑞也要完蛋了,他若继续隐瞒,到头来以包庇罪获刑,他可不想用10万块换自己几年的光阴。 听到杰瑞在保险箱里只是放了大量现金时,卢克转动的笔才停下,只是钱而已?为什么还要以自己舅舅的名义开个专门的保险箱? “你确定只有现金?”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表情似是有难言之隐。“我,我也不太确定,我没翻看过袋子,但是 他当着我的面打开过,我只看到大量现金。粗略估计,最少100万。” 卢克又转了两圈笔。“他为什么不以自己的名义开?” “不知道。”见卢克面色阴沉,他又赶忙主动提供线索,以求宽大处理。 “当时是用他舅舅的社会安全号码办理的。昨天他拿了钱就走了,说不定,说不定他跑去他舅舅那里了。” “你知道他舅舅现在在哪吗?” “好像在凤凰城。对,应该就是凤凰城。” “利桑那州?” “最少一年前他就在那里。” 杰瑞突然取走大量现金,那些钱最少100万,他若是跑路,足够他安稳活十年,突然想到那个被烧毁一部分的信件,来信人说过杰瑞可以随时去那里投奔他,也许此刻,杰瑞已经在去往凤凰城的路上了。 萨姆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杰瑞的亲人果然都与之有牵扯,如今只剩下第二位养父,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参与其中,看样子,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些人的下落了。 战线又将被拉长,如果昨天下午杰瑞就已经坐上了去往利桑那州的飞机,现在多半已经到了,再想找到他等同于大海捞针。 正值当午,冬日暖阳罩在每个人的头顶,马路上的人影行色匆匆,尤其在靠近火车站的地方,人群更加密集,这也多少打消了赵林夕此刻的顾虑,人越多,越安全。 站在颇有些年代感的棕红木门前,她贴在玻璃边向店里看了看,店内虽说灯光昏暗,但一眼就能让人认出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件,几乎都是些没有实用价值的老物。 她没有看见店里有任何人的踪影,也许店主正在某个角落全神贯注擦拭着自己的宝贝呢。 赵林夕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头一小串铃铛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她先是习惯性地抬头将房间内四个屋顶角看了一遍,又打量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收银台。 正在她想大声吆喝喊人时,左手边几排货架后传出一道年迈老头的声音:“欢迎光临’文思叩古董店’你想买的我都有。” 果然和那个网站是一路的,宣传语都是一个味道。 “稍等我几分钟,我这就过来,客人您可以先自己转转。”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闷,就像藏在一团棉被里,也不知道这店主在做什么? “好。” 赵林夕当真就在几个货架子之间转悠起来,不得不说发黄的暗光确实为这些东西增添了一番老旧的真实感,她拿起墙边挂着的一只怀表,表面布着不少划痕,底座的标签标注了它的年限和出处:1724年,德国皇室。 赵林夕用大拇指磨搓了一下表盘,很粗糙,这么一看确实有些年头了,只是当她翻过表的背面,看到表盘与表链的交界处刻着的浅淡字迹时,她赶忙将表放了回去,“Made in china。”她不禁轻声笑起来,在这么个地方看到与自己国家有关的东西,倒是舒缓了紧张的心情。 “客人您好,有看上的吗?你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打八折。”老头终于现身,他的个头不高,一颗小小的头上顶着稀疏花白的头发,微微佝偻着背,身穿黑色的长袍子,手上若是拿本圣经,完全可以给人讲经论教。 “您好,我不是来买古董的,我是来完成交易的。” 坐回收银台的店主老头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尽管灯光昏黄,赵林夕还是看见了老头眼里射出的精光,与他的身体完全不相配的一双眼,不过这眼神,她也曾在那间不堪回首的杂货店老板眼睛里看见过,同属于商人的精明与诡谲。 她本以为这会是个面容苍老,眼神浑浊的老人,因为即使出现,他的声音依旧苍老,又像是口鼻被捂住,一点活力都没有。 “哪里的交易?交易时间?还有交易内容?”老人的声音与她刚进来时相比多了些冷漠,少了些热情,像是已经知道赵林夕绝不会买他的古董。 上次在杂货店吃到的苦头令她长了不少教训,她现在深知忍让有多重要,她再也不想莫名其妙被拖入斗殴里第二次。 “我不知道网站的名字,我只记得它的宣传语‘诚信买卖’。时间是今天12点,内容是‘维罗妮卡·加西亚’的下落。” “好,我知道了。”老头又低下了头,不再看桌前的赵林夕,放下手中的擦布,从桌子上拿起一副金丝边眼镜,边戴眼镜,边向房子更深处走去。 “等着。” 老头离开了店内,从后门走了,只留下赵林夕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收银台边,她的心里又开始打鼓,若是老头出去叫帮手来抢自己的钱,她该怎么办? 紧了紧背上的包,又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枪,多少安心了一些,如果这个网站和这家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的话,她可不介意再多开几枪。 缓缓向外吐一口气,她还是尽量保持着镇定,在这种闹市区还是不要轻易开枪的好,这里可不归71分局管,若是犯事进去了,说不定布兰顿立马就有了除掉她的机会。 正在忐忑不安之时,老人回来了,直到来到赵林夕身前,她也没有看见那扇门之后再有其他人进来。 “一共两万三。” “不是两万吗?” “剩下的是我的手续费。” 次次被鲍勃坑,她早就习惯了。老头见她很识相的把钱掏出来,脸色终于有了些和缓。 出乎意料的是,赵林夕即将推门离开时,老头又叫住了她。 “以后买东西可以多来我这里,这个就当是赠品。” 一个像是戒指盒的东西被老头远远地抛过来,正巧落在赵林夕刚刚抬起的手掌里。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只戒指盒,赵林夕用大拇指轻松地顶开盖子,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将它合上了。 坐回车里,赵林夕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大部分都是纸张,还有一只光盘。大致翻了翻纸张,前面大部分和她在网站上得到的免费资料内容一模一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最后一张纸。 很明这张纸是由照片打印出来的,而这照片正是一份简单的合约,最底端署名一栏签下名字的则是维罗妮卡和布兰顿。 她赶忙用手机拍下这张纸的内容发给了卢克,她越来越搞不明白到底维罗妮卡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和布兰顿的关系为何总是在被他们认定后又大变,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照片发过去半小时后,卢克的回复内容险些令赵林夕追尾。 “杰瑞潜逃了,我们去晚了。” 很明显杰瑞才是最重要的人证,他的指认比Lee更重要,只有他对这件案子了解的一清二楚,可是他却逃脱了,这是否意味着这件案子再一次陷入僵局?要是被布兰顿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他能狠松一口气。 赵林夕将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起身,她有些累了,大脑里又开始自动浮现沃伦与汉森的话:她们错了,她们的方向错了,她们找的人错了。 猛然抬起头,赵林夕呵呵笑了起来,是啊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个世界就是错的。 案子进展到这个地步,参与的一干人等全部重压如山,就连布兰顿也是不好过,失去了得力的助手,他现在完全处在被动。 尽管他并不想找那个人,可现在他的处境必须孤注一掷,尤其在一个小时之前看到”兔子先生”新发布的视频,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信。 “兔子先生”发布的最新视频正是赵林夕提供的录像,记录着维罗妮卡在家里被杰瑞用行李箱带走的内容,配上他夸张激愤的解说,布兰顿与杰瑞的名声已经臭到谷底,想必再也没有洗白的余地。 艾米丽和杰瑞相继跑路,必定是早就意识到他注定失败的结局,此刻的他只恨这两个白眼狼竟然没有在最后留下些提醒,悄无声息地自寻生路,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背叛他?钱,地位,他从来不吝啬,可每个人都会毫不留恋地远离而去,他恨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他不好,谁也别想好。 “沃伦先生,布兰顿想见您。” 沃伦停下动作,微微向着身后扭了一点头,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又抓着乌利亚的一只手擦了擦,这才放下毛巾,转动轮椅。转身离去时还不忘宽慰他:“放心吧,没事。” 床上瘦弱苍白的年轻男孩微微抬了抬眼皮,双眼无神地盯着轮椅上远去的背影,嘴唇嗫喏两下,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第九十四章仇恨的隐情 一周没见,布兰顿的样子差点叫人认不出,只见他满脸的胡茬,两腮隐隐有些凹陷,嘴边甚至沾着几粒食物残渣,嘴唇也尽是干涸裂口,浓重的黑眼圈,还有明显倍增的鱼尾纹。 就像刚刚逃难而来的难民,什么贵族绅士,什么上层精英?现在的他和路边行色匆匆的平民差不了多少,差的不过是还算干净整洁的外套,只是他的腿上却不合时宜地套着一条墨蓝色睡裤,脚上两只皮鞋也并不属于同一双。 “你来这里做什么?”沃伦只把轮椅停在门口,距离客厅中央站着的布兰顿数米远。 “呵呵,老家伙,你还敢出来啊?你不是应该躲回你的小屋子吗?”说着,布兰顿就迈开大步向着门口走去。 沃伦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挪开轮椅的轱辘,见布兰顿想要靠近自己,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些,尽管他的手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恐惧:“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异常浑厚有力。 “我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是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吗?那你倒是说说我想干什么?”布兰顿的双眼充满了红血丝,像是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就连语气里都在向外喷着**味。 他走到门口便停住脚步,距离门外的轮椅老人仅剩半米远,定定地望着沃伦,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面前的人吞掉。 “你想做什么随便,只要别伤害我的乌利亚。” “哈哈,哈哈哈。”布兰顿还是看着沃伦,只是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很示反常。癫狂的笑声不断回荡在走廊里,笑到最后,他竟然捂起了肚子。 沃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就像他说的,只要不伤害乌利亚,无论布兰顿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的。 笑够了,布兰顿又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沃伦的轮扶手上,脸上一阵红晕,毫不顾忌用仇恨的眼神望着沃伦,两个人的双眼只有一拳的距离。 沃伦想后退,轮椅却被布兰顿的双手桎梏住,不能动弹半步。 “你是不是很想看到我今天这个样子,你恨不得最开始就把我送到警察手里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还是想让我帮你逃出国?” “你就认定了我会输?我告诉你,我不会输的!”最后这几个字,布兰顿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咬出,这一刻他好像又恢复了所有的斗志。 “我从前从来没靠过你,现在也不需要,以后更不会,你给我记住了。” “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别把事情说出去,别拖我的后腿。这是你欠我的。” 沃伦没说话,但眼里不再如最初充满戒备,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没人可以看得出,他想要的也没人能理解。 布兰顿也没想等到沃伦说出什么,他不过是来发泄一通,为什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出来也要来到这里说些毫无意义的话?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他就像受伤的猛兽,只知道暴躁地四处乱窜,根本就没办法保持理智,一切不过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为,来到这里也只是下意识行走的方向。 还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无关结局,他只是厌恶自己面对沃伦时的情感,那深深压抑的情感,那令自己不耻又无法消散的情感,他恨沃伦,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推开大门,布兰顿没有回头,只对着空中喊了一句,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些许疲惫:“我对你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没兴趣。” 直到布兰顿的身影彻底消失,沃伦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像被冻在原地,他只是靠在了轮椅靠背上,一直闭着双眼。 别墅的大门重新关闭,汉森来到了他的身边:“沃伦先生,我们回去吧。” 结局到底会如何,他不能左右,他只能保住一些人的性命而已,拼尽全力,他也只能保住两个人。 相比大多数人来说,上天对他还是眷顾的,一应磨难过后,他早已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能有的选择,已经是最大的好运。他也只能顺从天意,尽力做到无愧于心。 离开的布兰顿在马路上乱转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还有谁能帮自己一把,那个人吗?自从萨姆案件被曝光,他就与自己失去了联络,派杰瑞在他家门前守了两天也不见人影,他似乎在无声地警告自己,不要连累他。 找那位帮忙无异于主动跳入另一只火坑,更何况现在的布兰顿早就没什么可交易的价值了,钱吗?这次的危机导致他的公司股票大跌,他手里的资产已经拿不出手了。 但又不甘于坐以待毙,他不信自己就栽在这一次,他还是要去试试,即使希望渺茫,他也不会放弃。 心如乱麻多日的布兰顿,心内也曾生出过跑路的念头,只是被沃伦最后那句话一激,斗志像被点燃,他不愿成为沃伦口中最终只能丧家犬般逃窜的废物,他要把自己失去的夺回来。 当前唯有脸面最无用,他还是来到了熟悉的宅区墙外,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以亲历亲为的姿态。 现在的布兰顿也无路可走,那就耗在这里吧,等不到就一直等,他不信那位能一直无动于衷,案情真相暴露的话,他未必会是损失最大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等待一晚的准备,也做好了与对方鱼死网破的准备。 卢克又与法医唇枪舌战了一番,这二人见面就喜欢斗嘴,卢克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正常人的情绪,尽管大多都是法医主动的搭话,但对于卢克来说,法医科的实验台附近确实是能令他稍稍放松的地方。 开了几句玩笑,两人的谈话步入正轨。 “就这么多吗?” “那个家伙只是边缘人物,打听不到更具体的细节。” 尽管之前法医放下话不会帮卢卡到黑市打听女杀手的事,但他还是帮着联络了一位经常活跃在黑市的小喽啰,可惜黑市将供货渠道与买家信息埋的太深,非核心人物都无法探听。 “现在我们只知道最新的一批高端货只有三件,买家中确实有一位女性,她在黑市里的名声太响亮,大家都叫她‘死亡花’。” “死亡花?”卢克摸着下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号,瞬间脑海中浮现女杀手恐怖的半张脸,她左眼上的黑紫玫瑰看起来确实容易带给人死气之感。 “’死亡花‘就是她吧?” 法医没有表达任何观点,低着头看着剩下的消息,他只负责传递搬运消息,分析与决策只能依靠卢克。 “’死亡花‘的名声除了在拼抢稀缺货上一直位列前茅外,她的名声在杀手行列是个神一般的家伙。” 说着,法医嘿嘿笑了起来。 “你知道她被称作什么吗?”法医看了一眼卢克,见对方果然被自己吊起了胃口,满意地说出接下来的内容。 “她还被称为‘杀手的死神’,因为她从没失手过,尤其在绞杀同行上,一直是个行内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如果是这样的形容,我可能真的要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死亡花’了?她在我们手里可没讨到任何便宜,最后不也是和他的目标人物一样,躺在解剖台上,供我们观赏吗?” 卢克对于法医的吐槽并未听进耳朵,他正在脑内分析“死亡花”在萨姆案件中所处的位置,如果她只是接了一单灭口的任务,那么从她身上找线索,无异于方向跑偏,可如果她确实在萨姆的案件中扮演了一个可轻可重的角色,那么他就一定要将这朵“死亡花”的花根彻底揪出来。 “专门杀杀手的杀手。”卢克像是念绕口令一样,表情却极为深沉,与他口中吐出的字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法医微微低头,嘴唇抖了抖。 “她是自己单干还是有组织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问问他能不能查到。”法医避开卢克,来到其它屋子,小声对着电话说了一通。 “她有组织,名字叫’鬼楼‘,他们好像很狂,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信息,在黑市里他们的名声也很响亮。” “鬼楼?”又是一个诡异的名字,对黑市有一些了解的法医倒是见怪不怪,在地下行业里,多得是稀奇古怪的行业与名号,也就只有卢克这种长期与地面打交道的人才会惊讶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现在还是不是最该惊叹的时候,咱们手里这女人确实就是’死亡花‘。” 卢克的双眼猛然瞪大,不需言语,光是眼神就足以催促法医继续说下去。 “只要听过‘死亡花’名号的人都知道,她的标志就是脸上纹着的黑玫瑰,除了‘死亡花’本尊,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这么对待自己的脸。据说没人见过她的以前的面目,就连照片都没有流传出一张。” 第九十五章踏上新镇 法医越说越兴奋,一名被吹捧如天下无敌的女杀手,第一次与他们警方交手就败的如此彻底,尽管他承认自己并不算敬业,但在心内仍旧萌生一丝骄傲,再怎么厉害,不还是沦为他手里的标本? “‘鬼楼’出动‘死亡花’去杀黑皮,为什么?” 法医坐到了椅子上,抓着扶手左右转悠起来,只留卢克一人站在解剖台前。 “这还用问?当然是灭口喽!” “顺序不对,如果是受布兰顿雇佣,她应该优先杀掉萨姆,其次是lee,最后才是这些工具人‘杀手们’。” “是啊,是这么个道理。” “但她却选择先杀掉黑皮,而且留了两名看守警员的命,这完全是在打草惊蛇。你看,她不就是因为留下他们的活口才被反杀的?” “她能被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怎么会这么没有脑子?她难道不知道lee和一名昏迷不醒的杀手,哪个才是最重要的证人吗?” “的意思是说,她的主要目标不是Lee,而是黑皮?” “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先杀掉黑皮。” 法医点着头,却将一只手揣进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两块水果糖,丢给了解剖台另一端的卢克。 卢克接到糖的瞬间就将它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表情依旧严肃,完全无视对面正吧唧着嘴巴的法医,继续阐述自己的推论。 “只有一种理由,她才会将杀手作为第一任务目标。雇佣她的人肯定是黑皮的组织,他们害怕黑皮把自己的组织供出来,所以才雇佣她去灭口,不然像你说的,‘死亡花’是专门解决杀手的,她应该不接杀普通人的任务吧?” 法医腮帮子鼓鼓的又对着卢克点了点头,见卢克面色不太好看,这才反应过来,表情立马变得丰富,还拍起手来。 “说得好,我同意你的观点。” 法医夸张的反应只令卢克的脸色更加冷沉。站起身,卢克来回走了几步,同时啃着一只手指的指甲,完全不理睬身后法医的呼唤,径直离开了法医科。 “今晚8点,餐厅见。” 突然响起的短信铃声并未吸引赵林夕的注意,她正按照纸上所写的账号密码登录一陌生网站,正是中午从“文思叩”古董店得到的一堆资料。 等待几分钟,终于登录成功,网站的首页依旧是熟悉的画风,只不过这一次是全白色的风格,也并无欢迎语,按照纸上标注的方法,输入了此刻她最想探知的地点。 “维罗妮卡·加西亚。”将名字输入搜索栏,新的页面正在加载,也许下一秒,赵林夕就能找到她。 一个新的地址呈现在赵林夕的眼前,她的耳朵有些嗡嗡作响,似是激动到极限,却又不得不隐忍, 找到了,这一刻她没有丝毫的怀疑,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信任一个奇怪的网站,也许是那个熟悉的地址,那个名字已经将她头脑中的记忆和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赵林夕又发起了愁,她要怎么向卢克解释这件事,难道要卢克也相信这个网站?拿起手机,看到最新消息,她叹了一口气,躺回了沙发。 复又坐起身,拿起埋在一堆散乱纸堆里的手机,快速打起字来,不管对方相不相信,她都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 “维罗妮卡现在的位置也在利桑那州,利桑那州-凤凰城-新镇,请尽快派人前往。” “确定吗?” 不怪卢克过于谨慎,维罗妮卡一直下落不明,却突然有了消息,还是如此确切的地址,换做谁都会怀疑。 犹豫了一下,赵林夕终是硬着头皮打下了保票。如果这是假地址,那就由她自己来承担后果吧,总归成功与失败,受影响最大的都是她。 “今晚的碰面取消吧。” 赵林夕看着手机屏幕,只犹豫了几秒,就快速收拾起东西,现在这个阶段,老杰克已经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他已经连着几天都将时间用睡大觉上。空等着已经没用了。 “卢克,楼下有人找你。”挂断办公室的座机,卢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警局一楼大厅,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过来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赵林夕已经收拾好行囊,来到了卢克面前。 “我要一起去利桑那。” “你不是警局人员,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我可以自费。”赵林夕拍了拍肩膀上的双肩包背带。 卢克看着赵林夕的眼睛,只从她的眼中读到了不容拒绝。“好吧,等我几分钟。”话音未落,卢克便快步跑进电梯。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赵林夕没什么表情,只是松了松压在肩头的背带。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正在意料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利桑那,就像一根透明引线正牵着她的身体,没得选择,她只能跟着一起走。 “这是安东尼,这次由他带队。” “又见面了,安东尼。”赵林夕露出一丝苦笑。 “大卫,哦不,现在该叫你萨姆了。” 原来,开朗阳光的安东尼不笑时,反而比常人的冷脸更显冷漠。 三个人坐在三把椅子上,无一人说话。卢克第二次低头看了看手表。要抓紧时间,他必须打破当前的僵局。 “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商讨一下与‘兔子先生’合作的事情。” “你又有什么新思路了?” “我想让‘兔子先生’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卢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只一闪而过,下一秒便消失在那温和的目光里。 机舱里恐怕只有赵林夕一个人毫无睡意,也许是初次坐飞机的恐惧,也许只是因诸事繁杂纷扰,令她没办法放松心神。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表面看起来淡定,心内却很是紧张,好在萨姆的原身记忆为她带来不少经验,面对坐飞机的一干事宜并未显得无措。 尽管同行的几名警员坐在她的前面,但独自一人飞向高空的恐惧感依旧隐隐作祟。从坐在这个位置开始,她的右手就没离开过衣兜,手掌一直裹着那只小盒子。“文思叩古董店”的赠品,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此刻它只能充当解乏的趣味玩具,但下了飞机之后,它就会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次交易,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划算的买卖。 同坐的旅客已经睡着了,微鼾不断,扰的她更加烦躁,她要在飞机上耗费最少8个小时,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无法获取外界的新消息,背包里沉甸甸的笔记本电脑在这段时间里只能充当一块石板,不能上网,就如同失去眼耳,这段时间里,她只能处于被动。 8个小时,也许足够布兰顿新一轮的反击,也或许,大家都无进展却也会改变未来的走向。 在万千思绪纷飞中,最后一人也睡去,机舱内陷入安静,就如飞机外的夜空,繁星像已是封印在黑色幕布上的标记,化作静态死物。 布兰顿从未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会将他一直放在心内,恨不得睡梦中都要将他的脸、他所做的一切印在脑海里,可惜的是,在赵林夕又或者萨姆的心内,最期望的只是布兰顿的落马。 自来到宅区门口,布兰顿已无数次按下拨通键,相同的号码带来相同的结局,他想找的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每每交易后的推杯换盏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本以为傍上一位大人物,日后只会步步登高,到达顶峰快于他人,但他不曾想过,互相利用的关系里,拼的就是谁能稳立不倒,谁又能看清局势,及时抽身。 四十几年的顺风顺水还不如几天内的颓败,这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主动思考一段关系,沦为孤家寡人时,他才愿意在夜空下,主动反思自己,尽管他只瞥见世间棋局的一角,但这一丝冰冷的真相,也多少浇灭了他不可一世的骄傲,在即将失去一切时,他才知道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搓了搓手,望向宅区大门内那座地势最高的房子,房顶的烟囱像是国王的权杖,指天而立,威慑众人,他还记得唯一一次进入那栋大房子,进入前他只是小有所成,离开时他便找到了通往成功的捷径。 十分钟的时间谈拢一笔生意,穿梭在财富与地位之间,令他找到了骄傲的资本来自何处。十年的时间,房子未变,主人未变,他却再没资格踏入一步,他用最快的速度登上顶峰,却又用更快的速度跌落山崖。 “你确定不见我吗?” “没有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你。以后没了我,我保证你连十年前的自己都不如。” “别忘了你曾经允诺我的事情。” “你知道神落入凡间不得不做的事是什么吗?” 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月光下,布兰顿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盈了然,像是重回名流绅士的身份,又像在为下属授业解惑。 “你只能选择与平民同苦。我要是完蛋了,我会拉你跟我一起下地狱的。谁都别想落下。” 第九十六章在新镇找人 坐进车里,布兰顿先是静默几秒,接着便按下播放按钮,靠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车里渐渐传出一阵低沉优雅的大提琴乐曲,悠悠地飘满整个车厢。车内仅有一束月光顺着车窗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正轻轻闭着,一只手指随着音乐轻轻地敲在大腿上。 狠话说到此,若还是玩消失,就别怪他无情了,就算是倒台,他也会带上这些人与他一起覆灭,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屈从于现实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在失败时轻易认命的人。 十年依旧伫立不倒的房子内,仅有一扇窗子亮着。 一名长发女人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她的手里攥着一只手机,屏幕正闪个不停,一条条信息自动显示在屏幕上,仅仅看了前几个字,她就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说这些话? 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早就聊到了布兰顿会慌不择路跑来这里,不可一世的人在明知败局时依旧不会死心,如疯狗一般企图将周围的人全咬上一遍。 “还真是天真。”对着窗外轻笑了几声,她转了转手指上散发莹绿光亮的戒指,轻轻摘下,置于窗台的黑盒子里。 布兰顿不值一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不过就是发些恐吓短信,光靠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布兰顿也绝不会想到,自始至终,他连与那位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在人家的眼里,他的一切举动都如蚂蚁挥动足肢,微不足道。 他正死守的人从十天前便已注定从他的世界消失,而他苦守的房子也早就易了主。 这一夜,果真无人作为。 夜本就是用来睡觉的,哪怕每个人都难以入眠,时常在脑海中计划着未来,但他们依旧无法在黑暗中找到确定的路线. 最后,每个人所走过的路都曾交叉在一起,汇聚成一条通路,直达结局。 清晨,天刚蒙蒙亮,飞机落地。 一下飞机,赵林夕便感觉到了不属于冬日该有的暖意,心里明知此行必定艰难,但她还是产生一种来温暖之地度假的错觉,连夜坐飞机的疲惫立马消散不少,就连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 随安东尼一行人来到酒店,尽管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但她也不愿意浪费白天的时间用来补眠,拒绝了安东尼的提议,他也跟着他们来到了新镇,只不过,他只能在新镇分局姑且算作大厅内的椅子上等待。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身处警局,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上班的时间,警局工作人员时不时就会从她的身侧路过,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她。 正不知如何打发时间时,刚刚开机不久的手机收到了欧文的信息。 “我可以配合你们,但为了效果考量,我要求获取更多案件内情。” “好,我会尽快整理一份发给你。” 赵林夕弓着背,低头看着手机,试图做点什么缓解此刻的尴尬,造成紧张感的不仅仅是周遭的眼神,更多的还是萨姆身体自带的惧怕情绪,对此,赵林夕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翻看一会新闻,见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东西,她又陷入了煎熬的等待。 就在赵林夕昏昏欲睡时,安东尼与一名陌生的警员走了过来,这名警员是新镇警局为他们调配的人,协助71分局抓捕杰瑞与寻找维罗妮卡。 “这是迪兰,这次新镇的事情,由他协助我们,走吧,他对这片很熟悉。”安东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很信任他。 新镇不算太大,想从这里找到一个新来的人并不难,难就难在,这里的人有很多都是亡命之徒,打打杀杀混了半辈子,只想寻求后半生的安定,他们对警方很排斥,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好好配合调查,甚至有时还会故意制造一些并不违法的阻碍,警察也时常拿他们没办法。 谈起这里的实际情况,迪兰仿佛早就习惯了,面色如常的为他们介绍着这里的风土民情,多次强调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不要太过强硬,否则惹恼他们,会被下绊子,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别想顺利找到人了。 鉴于维罗妮卡与杰瑞失踪的原因,他们肯定早已改名换姓,藏匿在人群之中,轻易不现身。 迪兰带着她们来到一处房子门前,留他们在门口等候,自己走了进去,不一会,一个满头银丝的老人跟着他走出大门。 迪兰并没有向安东尼一行人介绍他的身份,只说有他帮忙,找人的事多半能有结果,赵林夕跟在他们的最后面,默默打量着那个老人,她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光看背影叫人猜不出他的年纪,精瘦的身材,笔直的背,走起路来铿锵有力,除了脸上的皱纹,其他方面看起来很是精神矍铄,尤其是他的眼神,就算不发一言,也能从眼里投射出锐利的光芒。 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最起码也会是这个镇子里颇有地位的人物。 几人跟着他来到一栋大房子前,光从外表看,这栋房子与教堂很像,但内部结构却截然不同,反而更像个歌剧厅,地面三分之一都被一片高出地面的台子占满,下面若再摆满椅子,这栋房子便完全可以用作节目表演。 赵林夕与安东尼一行人等在进门不远的一片桌子旁,那名始终不发一言的老人则走进房子最前端的台子处,从一张桌子里翻出一本册子。随后,他开始翻阅起来。 二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讲话。 “三个月内,来到这里的新人,共有36个男人,21个女人,哦对了,还有12只狗。” “狗就算了吧,我们只找人。”安东尼身旁的一名警员打断他的话音。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翻了几页。 “这些女人里没有叫维罗妮卡的。” “那有姓加西亚的吗?”赵林夕着急的问出口。 “没有。” 安东尼也跟着问道:“可以把名字都告诉我们吗?”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老人的嘴里道出,听在几名警员的耳朵里,只有一阵失望。 “艾米丽·琼斯。” “等等。”赵林夕与安东尼同时出声。他们算是小小的默契了一把,彼此的对视总算不再冷漠,反而多了些温度。 这个女人和杰瑞是相同的姓氏,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这个名字真的与杰瑞有关,她与布兰顿同时想到了维罗妮卡最后出现的视频里,疑似被杰瑞放在行李箱里带走。 “这个女人有资料吗?” “艾米丽·琼斯,26岁,来自加州,身患残疾,现在,他的住址在道尔西街东路36号,与她的舅舅住在一起。” 当听到身患残疾时,台下的人无不又一次失望,本以为希望落空便想要放弃追问下去,但听到舅舅两字时,赵林夕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请问,她的舅舅叫什么名字?” “卡特·约翰逊。” 听到这个名字,赵林夕先是一愣,随即便感觉热血上涌,瞬间蹿向头顶,整个人有些微微的恍惚。“找到了,就是他。” 安东尼也抬起激动的眼眸,望向台子,声音高扬:“我想起来了,卡特·约翰逊。” 随即赵林夕与安东尼又是对视一眼,这一次,他们的隔阂彻底消散,只剩兴奋,甚至夹杂些许感动,没想到,还不到一天,就有了重大收获。 赵林夕感觉自己胸膛内的火苗正在剧烈燃烧,甚至烧着了全身的血液,现在的她就像打了数只兴奋剂,恨不得立马飞到那个地方。 事不宜迟,几人立马动身前往。 尽管已经离开了那栋房子,赵林夕说话依旧压低了声音,仿佛老人还跟在他们的身边。“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对这个镇上的人了如指掌。” 迪文小声解释道:“居民生活协会会长,只要是活的,到这里都要报备给他。” 赵林夕有些想笑,看他的样子像个十足的黑帮人员,可他管理的组织竟然叫这么友好和谐的名字,更像搞公益事业的。 “你确定都会报备给他吗?不会有漏网之鱼?” ”不会的,不在他那里报备的话,你就别想在这里混下去了,名义上他是帮助大家适应这里的生活,甚至可以帮你找一份工作,但实际上,从你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你就已经成了他的盘中餐,你的存在一定会为他赚得好处。“ 几个听众全部似懂非懂。 “首先,想要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住下去,你就要给他一笔佣金,类似于保护费,其次,你想要融入这个镇子,和大家平起平坐,就要接受他为你安排的工作,否则,你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事情做。” “这就相当于为他打工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们难道不管管吗?” “他做的事情并没有触犯法律,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给他佣金的,也没有一个人表示过抗拒。他把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最起码这里的本土犯罪案件几乎为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默许他当一个正规协会的领头人。” 第九十七章木屋的呼救 原来,这位老人依旧走的黑帮路子,只是手法更为亲民而已,也相当于黑白两路通吃了,怪不得迪文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看样子,要找人只能从他入手,不和他搞好关系的话,恐怕他会更乐意保护自己地盘里的人。 赵林夕忍不住问起迪文:“他会同意我们从他手里抓人吗?” 迪文反问道:“知道他为什么把这里管理的这么好吗?” 几个人一同摇了摇头,他们并不认为如今这个时代,民间组织的管理还要靠铁血手腕镇压。 “他立下了100条规定,相较于法规条例来说,人们更重视这100条,只有严格遵守他的规则,才能在这里长久的生存下去。” “违反规定会怎么样?”一名大鼻子警员好奇地问出声。 “视情节而定,没几个人挑战过,因为他们受到的惩罚很严重,震慑了所有人,新人来的前几天都会去协会受教,主要的内容就是教会你遵守规定,如果你看到那几个受罚最严重的人结局如何,你只会老老实实的,不敢生出一丁点异心。” “他不就成了这里的土皇帝。‘赵林夕没忍住,嗤声出口。 ”没有违法的证据,我们就没办法找他的麻烦。“迪文无奈地解释道。 “她都能代替法律制裁别人了,难道他有权利动私刑吗?” 迪文像是很纠结:“呃,只能这么说,他的惩罚并不触犯法律,” “那能有多可怕?有什么可震慑人的?”赵林夕想不出来一位老人,就算保养的再好,也只是个半残朽的身体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们搞明白他的存在,我只能告诉你们,作为外来人,尤其是你们这种待不了几天的外人,只要别瞎搞坏了他的事,他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听完迪文的解释,她只觉得这位老人就像旧社会割据一方的藩王,在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只手遮天,无视人权。都什么年代了,在这个最主张人权的国家怎么还会存在这种落后的地区? 而且从迪文的态度来看,他们警局的人也很怕那位老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人? “哎,算了,你们并不在这里常住,了解大致情况就好,不需要深入理解,总之,别惹他。他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和善。大家还是相安无事比较好。” 这一点不用迪文提醒,赵林夕就已经从老人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尽管他没说过几句话,但他从没掩饰过眼里的情绪,能做到这个位置却不收敛自己的气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背景强大,底气十足, “那你们警局不就是形同虚设吗?”赵林夕的话很直白,大刺刺地指出这个小镇尴尬的现状。 “咳咳,当局都不在意,我们只要管好治安的事情就够了,” 赵林夕还有个问题想问,但她知道,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不仅得不到真实的回答,恐怕还会将迪文惹恼,到那时,可就没人愿意帮他们了。 新镇分局恐怕早就和那老人同为一体了,他不信一个平民的地位比**还要高,只有利益分配得当,才会容许一山共容二虎。 赵林夕的脚步也随着众人慢了下来。“如果我们要找的人并没有触犯规定呢?我们怎么带走他们?” “他的其中一条规定就是不能违反法律,违反了,就不会得到他的庇护。” “这一手倒是做的不错,好吧,也算是站在正义这一方了。”安东尼也没忍住,话里稍稍带着讥讽的意味。 这一段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越走越偏,竟来到一片茂密树林的边界。 几个人四处望了望,这片树林并不算太大,但树高密集,葱郁茂密的枝丫大多缠绕在一起,倒是令这片树林看起来悚意十足,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尤其在时不时的风声里,更显得树林深处那不太透光的大地如遍布暗影的巢穴,想要进去,就要担心自己是否能活着出来。 “不用担心,这些树就是不小心种的太密集了。” “我们要进这里面吗?这里能住人?” “是的,东路36号就在这里面。” “谁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 “守林员。” 好吧,赵林夕总算明白安排工作是何意了,只是守林员只守这么小的一片树林,着实奇怪,难不成这个树林埋着什么宝藏吗?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她无权发表任何看法。 树林中央的空地不大,但也恰巧足够盛接一片正午的阳光,空地一半的面积都被一间木屋占据,木屋的墙皮上攀着满满的常青藤,甚至将窗户都遮盖了大半,只留几道缝隙。 一名警员站在窗前,试图从常青藤的空隙间望一望屋内,什么都看不到,黑乎乎的一片,他只得对着众人摊了摊手。 “咚咚咚。”厚实的木门被敲响,几个人屏住呼吸,试图听见屋内的动静。 好像没人,安东尼又敲了敲门,这才听到屋内传来的一阵声音,声音微弱,给人的感觉就如老鼠偷食,窸窸窣窣的。 “有人吗?” 屋外的询问声想起,屋内的声音却已停止。 赵林夕将脸凑到门缝处,对着里面大声喊道:“卡特在家吗?我是居民生活协会的。” 屋内的声音又出现了,甚至比起刚刚更明显清晰,只是那声音像是一直未曾挪动,始终就在同一方位。 一名警员小声的问道:“里面不会是狗吧?” “那为什么不叫?” 被反驳的警员撇撇嘴没再说话,继续扒开遮盖窗户的几丛常青藤,脸都快贴在了玻璃上。 迪文回过头望了望林子:“人可能不在家吧,不然下午再来?” 这个提议很快便被通过,就在几人即将重新踏入树林时,赵林夕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活似雕像。 “怎么了?”走出几步远的安东尼回过头看了看像被定住的人。 “你们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救。”赵林夕面如冷霜,低垂眼眸,仔细回想了几秒前听到的微弱声音。 “你确定吗?能听出来声源吗?” “应该就是呼救声,好像在我们后面。” 赵林夕也回过了头,看着那间被郁郁葱葱的枝条包裹的木屋,在即将正午的阳光下,木屋却还在向外透着一片阴郁的黑气。 赵林夕先行一步往回走,安东尼紧随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萨姆,尽管只有萨姆一个人听见了类似于呼救的声音。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返回了木屋门前。 “是你在呼救吗?如果是的话,你发出些声音。” 屋内安静了几秒,却突然传出一阵挠抓的声音。 “不会真是狗或老鼠吧?”一名警员小声嘀咕着。 其余人则一脸严肃,静静听着屋内的响动,赵林夕一直将耳朵紧紧贴在门缝处,她一定要弄清楚,这房子里到底是什么? 直到屋里的声响再次停息,赵林夕才淡淡地道出自己的推测:“这里面很可能是人。” 被认真盯着的众人全部一脸疑惑,就算真的是人,他们也无权闯入房子。 “对了,不是说卡特的外甥女艾米丽身患残疾吗?会不会就是她?” 几个人恍然放松下来,房子里发出声响的家伙不是动物就是那艾米丽,也不知她到底残疾到何种地步,连话都说不了码?不过这也确实是最好的解释。 “我们可以强行进入吗?”赵林夕始终盯着大家,如果那个女人就是维罗妮卡,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拖延的越久,变动越大,她不能确保下午再来的话,里面的人还会不会在。 安东尼摇了摇头。 惆怅的气氛搅得每个人心内都不好受。 这时屋内又传来了一阵抓挠的声音,却只有距离门最近的赵林夕听到了。 她想了想,赶忙沿着墙壁绕到了房子后面,既然不能强行进入,那她就要尽力去寻找声源的位置,尽量和屋里的人交流。 “守好前面。”安东尼布置好其他人,便也跟着来到了房后。 房后也是一小片空地,并且还有一条窄小的路直通入树林另一边。安东尼站在小路路口向树林里看了一眼,这一片树林比他们来时的树林更加茂密,看着那条小路,他竟有一种想要进去探一探的冲动,只是想起身后的正事,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赵林夕指着后门下面。冲着安东尼轻声呼唤:“过来看。” 门的下面有个可以打开的方洞,很明显是供小型宠物进出的活门。 “不会真是狗吧?”赵林夕也不禁怀疑屋内发出响动的只是宠物猫狗。 安东尼掀起盖在洞前的盖子,脸都快贴在地面上:“屋内的人是艾米丽吗?” 这下,屋里没再发出声音,只是没有声音更令赵林夕担忧,如果是宠物,听到这个门有外人的声音,难道不应该好奇地循声而至吗?为什么反倒没了声音? 第九十八掌屋内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粗重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 安东尼瞬间站起身,却只看到了一脸苍白,一动不动的萨姆正蹬着双眼盯着他,同时盯着安东尼的还有萨姆身后的另一个男人。 赵林夕的身后正站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手中持着一把猎枪,正顶在她的后脑勺上。 当感觉到身后有人时,已经来不及,枪口已经贴在了他的脑瓜皮上,后脑不断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她没有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站着。 “你做什么?我们是警察。”说话的同时,安东尼就要去掏腰间的枪,只是指尖刚刚触及枪袋,便被厉声阻止。 “别动。不然我开枪了。警察又怎么样?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安东尼愤懑地停止了动作,只能慢慢将手抬起。 “你们鬼鬼祟祟地来我家要干什么?” 从未想过,会有人把鬼鬼祟祟这个词用在警方的身上,赵林夕苍白的脸多少缓解了一些,只是安东尼的脸色更加铁青。 “我们来找个人。” “呵呵,找人还要从我后门的狗洞里爬进去吗?” “你。我警告你,你这是在辱警,再不把枪放下,你就是在袭警。” 壮汉又轻蔑地笑了两声:“得了吧,你是警察,他可不是。”说着,他将枪口顶的更用力。 安东尼竟无力反驳,张了张嘴,脑子里飞快想着谈判套路,赵林夕反倒心内一惊,他们全都穿的便衣,而自己始终背对着这个壮汉,他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不是警察的,难道能猜这么准吗? “快说,你们擅闯我家到底要干什么?” 场面僵持着,直到赵林夕开口。 “卡特,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壮汉的声音立马变了情绪:“什么坏消息?” 不否认,说明他就是卡特,杰瑞的舅舅本人。 赵林夕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屋里的人必定就是维罗妮卡了。 “杰瑞·琼斯,你还记得他吗?” 枪口向前顶的更重了,壮汉明显有些焦急。 “杰瑞?他怎么了?” “你放下枪,我们好好说,我们没有恶意。你再不放下枪,就真的没法好好聊了。” 壮汉沉默了一会,将枪口挪开,只是依旧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吧,杰瑞到底怎么了?” “咳咳。”安东尼咳嗽两声对赵林夕使了个颜色。 赵林夕没想到这个壮汉这么心急,自己完全没编好内容,对方就着急地催促。“杰瑞,杰瑞他。” “别着急,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我觉得我们还是进屋说吧。”她只能先用这个借口拖延时间,顺便找机会进房子里看看。 “不用,我不怕耽误时间,在这里说吧。” 安东尼皱了下眉头,果然不是警局的人就没有默契,他有些后悔同意带着萨姆一起来了。 安东尼又对着萨姆咳嗽了一声,他打算再试一次,若是萨姆还不懂自己的意思,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赵林夕心内也有些急,她知道安东尼在暗示她什么,只是她懂安东尼的意思,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在最后咳嗽声落下时,她看到了安东尼准备挪开的手掌下,嘴唇抖动,像是无声地说了个词。 好像是“注意。”赵林夕只能大致推测安东尼的意思。 “你一定要挺住啊!”赵林夕大喊一声,不仅将壮汉吓了一跳,安东尼也被吓得一抖。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安东尼迅速冲上前,一米远的距离,还未等壮汉扣动扳机,安东尼便扑至他的眼前,同时左臂压下他手中的枪管,夹在了腋窝处,右手肘快速击中他的下巴。 安东尼的袭击只发生在一瞬间,壮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完全被安东尼压在身下挣脱不开,只能嘴里不断嚎叫着:“你偷袭我,你放开我。” 屋前的迪兰闻声赶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待看到安东尼正压在一名壮汉身上,而萨姆则跪在地上从壮汉的手里夺着枪时,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赶忙向前帮忙。 “好了,这下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安东尼喘着粗气,看着脚边被铐起来的壮汉,这个男人太强壮了,刚刚要不是自己速度快,先发制人,击中了他的下巴,恐怕自己根本压制不了他,轻易就会被反杀。 “你们,我要告你们。” “算了吧,卡特,是你袭警在前。”迪兰适时打断了卡特的怒骂。 “卡特,你知道杰瑞在哪吗?” 卡特没有说话,愤怒地低下头,宁愿将嘴唇贴在泥土上。 安东尼还要再问一遍,却被赵林夕阻止。现在他的情绪太激动,对他们正恨意十足,问什么他都不会说的,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找些线索。 赵林夕蹲在卡特的身前,不顾他的扭动,在他的衣兜里一阵摸索。很快,她便摸出了一串钥匙,几人皆是眼前一亮。 “现在能进去了吗?”赵林夕站起身只低头看着卡特,却在询问安东尼。 安东尼和迪兰一起拽起卡特,压着他走到前门。钥匙转动的时候,赵林夕隐约又听见了屋子内的声音,只是门即将被打开,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哐!”门被打开,安东尼和迪兰先行进入,举着枪慢慢走了进去。 “进来吧。”赵林夕忍不住捂住鼻子,才跟着走进来,刚刚打开门的时候,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就像大量腐烂的食物浸泡在粪便里。 与从窗外看屋内的样子差不多,屋子里一片黑暗,打开门后,屋内还能照进一些光线,不然他们完全看不清屋内的事物。 三个人正围在木屋中间的小房间门外,鼻尖不断萦绕恶臭与浓苦味道,迪兰提着手电筒照向屋内。从她们走进木屋开始,挠抓声音就没有停止过,此时,那声源就在他们的眼前。 本以为成功进入木屋,找到想找到的人,大家都会很激动,但没想到看到此番景象时,没有一个人开心的起来。尤其是赵林夕,此刻的她就静静地站在门外,一步都迈不动。 这间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床脚半米高,床上的被子垂下大半,却也仅仅遮住一半空空的床底。 被子鼓起一大团,里面也不知是什么正在蠕动着,抓挠的声音响个不停,手电筒的光线移到墙边时,大家才看到那是什么,一只枯瘦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正巧能碰到墙壁,指甲不断在墙壁上摩擦着,甚至划出一道道血痕,而墙壁处靠近床的区域,全部都是黑黄的划痕,交错纵横,道道刺眼。 那截手臂很明显属于一名女性,赵林夕心内不断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需要进去,是否应该继续看下去,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此刻屋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仅有迪兰走了进去,只走了两步,便到达床前。直到此时,那只手臂还在不断抓着墙壁。 迪兰一把掀起被子,被迪兰挡住的视线里,赵林夕只能看到一双蜷缩的腿,一双黑乎乎的腿。 “你是谁?”迪兰猫下腰,试图用枪管扒开女人一团糟的头发,轻声问她。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蜷着身子,挠着墙壁,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休。 迪兰放弃整理女人完全遮住脸的乱发,回过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安东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除了手枪一直对着床上的人,整个人都如神游天外,听到迪兰的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走到床边。 “我的天,这是个女人吗?”安东尼捂着鼻子,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女人一丝不挂,仅靠一头长发遮住了上半身,这场景令安东尼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她第一次以人类之躯出现在海边时就是这种打扮, 只是眼前的女人除了浑身散发着恶臭外,她的身体骨瘦如柴,蜷缩时,清晰可见身体四处骨头的凸出状,她的皮肤上贴着大片黑黄的结痂,安全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头发也焦黄杂乱,与街边最邋遢的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 安东尼提起即将落到地上的被子,盖在了女人的身上,随后又在迪兰的示意下,一点一点拨开女人脸上的头发。 ”嘶!“安东尼倒吸一口凉气,手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做警察几年了,他倒也不会被轻易吓到,只是这女人的脸依旧令他感到一阵骇然。 若说警局里那女杀手的脸被称作丑陋诡异的话,现在这张脸完全可以用惊悚来形容,最起码看到半张脸的玫瑰花纹时,他还不会想呕吐,而现在,空空的胃里,也不知是什么在作祟,正难以抑制的翻滚着。 直到此时,赵林夕一直僵硬地站在门口,来到这间屋子前,她就已经明白那臭味来自何处,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她的身体在面对曾经挚爱,如今却不成人样的维罗妮卡时,无法控制地向她的大脑传递着难过与心痛。 第九十九章哭泣的壮汉 赵林夕正烦躁不安,尽管不能看清床上的人状态如何,但听到安东尼惊讶的声音,足以可见床上的女人有多惨怖。 她不知道萨姆本人若知道女神一般的维罗妮卡如今成了这副样子,是否能接受,就算是陌生人,在看到一名美丽女孩却成了脏污丑陋的模样时,也会惋惜吧。 拨开了女人遮脸的头发,迪兰将手电筒的强光打在女人的脸上,盯着看了一会。一旁的安东尼则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镇定不少。 “她,我看不出来这是谁。” 迪兰和布兰顿同时扭头看向门口的人。“你不过来认认人吗?” 赵林夕咽了一口吐沫,慢慢向前挪着步子,迪兰靠边站了站,让出一个空缺,正好供赵林夕看清床上的人。 站在床边,就着手电筒的光亮,她终于看清了床上的女人,但她却只敢僵直的站着,视线则落在墙壁上。 安东尼忍不住催促道:“萨姆,你能认出她吗?是维罗妮卡吗?” 墙壁上杂乱无章的划痕像是一幅鬼画图,而作图的鬼爪却如机械手臂一般,不断重复着抓挠的动作。看着那枯瘦的手臂,赵林夕的脑海里不断想起维罗妮卡的原貌,如盛夏森林里唯一的一朵白玫瑰,绽放在树荫下,留下一抹圣洁又娇艳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看一看这女人的脸,她不忍心看到一朵玫瑰被暴风雨摧残,却也不希望自己一行人的努力全部做空。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靠着这口气,她觉得自己可以支撑住接下来要面对的残酷景象。 慢慢低下头,视线沿着墙壁的乱画一路向下延伸,划过那截手臂缓缓移到一大团蓬乱不堪的头发上,快了,近了,此行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呕。”赵林夕只看了一眼,就立马蹲在地上干呕起来,索性下了飞机之后一直没吃东西,倒也没吐出来什么,只是她没办法抵抗几欲作呕的生理反应,她看到了这女人的脸,仅一眼而已。 却像是看了一部最厉人的鬼片,又像是走了一趟地狱,她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张脸,这张脸在若干年后,依旧时常偷跑进她的梦中,令她莫名惊醒。 听见赵林夕的呕吐声,安东尼也险些没忍住,他只能捂住嘴不断地深呼吸,企图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只有迪兰脸色有些灰败,但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女人不动。 “我也看不出她是谁。”这是迪兰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这床上的女人,脸被毁的太彻底了,就连鼻子和嘴都看不出来形状,脸上的器官就像小孩子用泥随便捏上去的,除了眼睛大致完好,其它部位完全就像被摔烂的泥塑。 险些将胆汁吐出来,赵林夕又咳嗽了两声,这才捂着胃站了起来。 “我来吧。”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却还强作镇定靠近了床上的女人脸。 她已经尽力在做内心防设,她不能还像个女人一样,不过是一张严重毁容的脸,不能将她击垮,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几经挫折只能选择坚强的男人,这个身份必须支撑她挺住。 赵林夕强忍着隐隐作呕的感觉,盯着女人的脸看了近一分钟。 女人的脸上没有一处好地方,皮肉上尽是凹凸褶皱,黑焦一片,那些烂肉上泛着隐隐的黑红色,恶臭不断。她的嘴唇只剩下两条歪扭的线,鼻子半塌陷,皮肉已与两侧的脸颊彻底连到了一起,没有任何分界,好在她的眼睛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只是她一直半闭着眼睛,本应满是茂密睫毛的眼睑上光秃秃的。这么看下来,她的整个脸就像即将被高温熔化,看的赵林夕一阵心碎。 “维罗妮卡,是你吗?”这是赵林夕来到这世界以来,最温柔的轻语。 抓挠的声音瞬间停止,赵林夕看到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维罗妮卡?”赵林夕将声音放大了一点,这一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了,她又开始挠起墙壁,只是力度明显弱了不少。 赵林夕抬头看了看安东尼,只看到安东尼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维罗妮卡了,看这个样子,很明显精神受到了重创。 迪兰将手电筒交到赵林夕手里,便出了门。只留赵林夕与安东尼二人守在这间味道怪异,满是黑暗的房间,床上的女人则半垂着眼,依旧自顾自忙活着手里的动作,像是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你能认出她吗?” 这次换赵林夕无语摇头,饶是自己的身体曾经爱过维罗妮卡,但她找不到一处可以确定是维罗妮卡的特点,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维罗妮卡,她自己也不会希望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吧,可能宁愿从不记得美貌一时的自己。 门外一连串脚步声传来。“她到底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迪兰揪着卡特,将他推到了屋门口,瞬时他便跪倒在门框边,拷在背后的双手无力地搭在后腰上,再抬起头时,他已满眼的恨意,却只是直直盯着床上的女人。复又低下头去,身子微微抖动着。 赵林夕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卡特的眼里,她看到的不仅是恨意,似乎还有一丝被深深掩藏起来的情感。 “她是维罗妮卡吧?你对她做了什么?”赵林夕冲着地上跪着的卡特问出口。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赵林夕,却依旧选择沉默,这时,赵林夕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是悲伤悔痛,是无奈麻木,与赵林夕对视良久,他的眼神看在赵林夕的眼里,竟令她想起了沃伦,那个同样在提起维罗妮卡这个名字时,绝望痛苦的神色。 还未等赵林夕接着说下去,他便重重垂下头,额头“嘭”地一声砸在地板上,随后便是悲恸地哭泣声,伴着床上女人的挠墙声,所有声音像是崩了弦的琴正演奏着刺耳又令人心痛的奇怪音符,黑暗的屋内,只有这两道声音交汇在一起,而其余几人全部静默无声,成了仅有的听众。 卡特从最初闷声哭泣,逐渐忘记了此刻的处境,丢掉了最后的防备,开始放声大哭。 没人知道他因何哭泣,哪怕是床上的女人也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就像开始时,卡特以为自己的结局只会是悲剧,直到找到她时,他才知道,结局永远都是未知,是悲是喜,没有定论。 他只想痛哭,心内的情感已压抑太久,他终于愿意全部宣泄,这一刻,状似坚硬的堡垒已彻底瓦解,今生最为惨烈的哭泣唯在此刻。 医务人员在将女人挪到担架上时,发现了她脖子上紧紧拴着的绳子,绳子因长期被拉扯,已经紧箍在她的脖子上,一丝隙缝都没有,而绳索周缘的脖子上留下了一片紫黑的勒痕,好在力道恰巧没有压迫气管,她才一直好好的活着。 她一直未曾挣扎,仿佛只有那堵墙能引起她的注意力,任凭医生一点一点剪断脖子上的绳索。一段段绳子跌落在床下,宣告着她已重获自由之身,只是不知道一个连灵魂都丢了的人,还能否记得自由是什么? 躺在担架上的瘦弱女人,依旧蜷缩着身体,只留两只胳膊直挺挺地伸在担架外。 一条脏兮兮的绷带条滑落在地上。“她的手。”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的手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却只余一只光秃秃的缺口,断口明显还没恢复多少,血迹斑斑,红肿一片。 唯有赵林夕一人心内悲痛不已,其余人则已习惯于她惨败的身体,比起她的脸,其余的伤不论多严重,也不再引起他们过分的震惊,仅仅是同情与可惜罢了。 赵林夕来到病房外,轻轻关上了门:“医生怎么说?” “哎。”迪兰先是哀叹了一声,这才把医生的话大致传递给赵林夕。 “她的烧伤看着重,但是烧的不深,没有感染,恢复的还算不错。” “那她。”赵林夕指了指自己的头。 “还要进一步检查。不排除受刺激太大,已经精神失常。” 迪兰拍了拍赵林夕的肩膀:“血检出来后,就能确定她到底是谁了。” “卡特还是不肯说吗?” 迪兰重重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还哭着呢吧。我真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 赵林夕没再说话,只是扭过头看着病房门。 早在卡特拒绝回答女人的身份,只顾独自悲痛时,她就已经能预感到这女人是谁了,此刻最懂卡特心情的人,也就只有赵林夕一个人。 新镇警局里,卡特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还在抽噎着,不时地用胳膊蹭着脸颊,安东尼坐在他面前,耐心快被磨光。 “我说你为什么哭呢?” “嗝~”卡特打了一个嗝,又抽噎了两声,抓起桌上一团用过的纸巾,贴在鼻子上用力揩了一通鼻涕。 第一百章警方的骗局 卡特浓重的鼻音险些模糊了字句:“好,你们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我说。” 安东尼的肩膀随之一松,面色也和缓了下来。 “她不是我的外甥女。现在可能算是我的女友吧。” 前半句听完,安东尼倒也不奇怪,他们已经猜测出这女人的身份了,只是当听到后半句时,他的肩膀再一次紧绷起来,但一想到维罗妮卡混乱的私生活,也不过是再多踏一只船,倒也没必要那么惊讶了。 “她叫什么名字?” “艾米丽·琼斯。” 安东尼盯着他的脸,只想看出他是否在撒谎,却只看到了他一脸的无畏。 “你确定?她不是维罗妮卡吗?” “维罗妮卡是谁?”这一次,卡特的神情更不似作假,当真一脸疑惑。 安东尼靠回座椅,满脸失望。 卡特则吸了吸鼻涕,再没等到安东尼的审问,只得又陷入独自悲伤的回忆里。 良久,安东尼才从郁闷中回过神。“那你说说,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伤成这样?” 卡特又低下头去,试图掩饰眼眶里郑云冒出的眼泪:“她,我外甥带她过来的。我见到她时,就已经这样了。” 安东尼皱起眉头,想起杰瑞,他的心内又是一阵无奈,这个家伙,哪里都有他,只是不知道顺着卡特能不能把消失的杰瑞揪出来。 “是杰瑞把她弄成这样的?” 卡特摇了摇头:“不是,那个人我不认识,总之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他似乎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满脸的大胡子都遮不住一脸的惨白与惊惧。 “什么时候?” “大约三个月之前。” 是了,与维罗妮卡消失的时间大致相同,只是卡特为何坚称她叫艾米丽? “你为什么愿意收留她?” 卡特的眼神黯淡下去,悠悠开口:“因为我爱她。” “既然爱她?你为什么拦着我们找到她,你不想知道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吗?你就甘愿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吗?” “我。”卡特似是被戳中心内的痛处,神色有些激动。“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尽力照顾好她,保护好她。”说完,他的气焰再次湮灭下去,头也跟着垂的更低。 “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像个动物一样捆在栏杆上?” 卡特很明显又陷入了激动焦躁中,险些吼起来,眼中又浸满了泪水:“我,我没办法,我是为了她好,我只能这么做。”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的。”嚎啕大哭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间审讯室里。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把她送进医院?”安东尼受不了他这副虚伪的模样,既然口口声声爱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就拿一根脏绳子把她捆在床上,关在不见光的小黑屋里? 安东尼抓住卡特的衣领,却没能将他揪起来,论个子他俩差不多高,但论力量,安东尼确实很难奈何的了他。 “我,我不能,我不能。”似是歇了一阵又恢复了不少体力,他的哭嚎声又大了不少。 安东尼松开手,眼中像能喷出火,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用私刑,他早就想揍卡特一顿了,打不了布兰顿,抓不到杰瑞,难道还不能把眼前这个怂包收拾一顿吗? “我不能,我不能。”卡特像是精神已经崩溃,口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安东尼又一次被打败,只能压下满腔怒火与不耐,提高声音,盖住卡特的声音。 “停,你冷静点。你难道不想将伤害她的人绳之以法吗?” 卡特闻言总算是平静了一些,脸上挂着泪珠,与他粗糙布满大胡子的脸极不协调,看在安东尼眼里一阵无奈。 “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卡特抽着气,又抓起一块卫生纸,点了点头。 “好,那我再问你一次,她到底是谁?” “艾米丽。” “是实话吗?” “艾米丽·琼斯,我确定,我家里有她的驾照,能证明她的身份。” 安东尼颓然地坐回去,眼神一片黯淡,声音里说不出的怅然:“驾照在哪里?” 好,既然有证件,就能找到她的照片,她的身份自然就能见分晓。“你知道杰瑞现在在哪吗?” 卡特深思了一会,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是这个答案,尽管卡特一脸真诚,但要他轻易就相信,却是不可能的,牵扯到自己亲外甥的事情,又怎么会就此全盘脱出, “那他最后一次联系你在什么时候?” 卡特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低垂眼眸,似是在心内犹豫考量,就在安东尼即将催促时,他开口了。 他还是没抬眼,嘴唇也像是没有动,却真真切切道出了答案:“前天。”卡特的声音很小,但声音依旧很清晰。 “前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找我。” 安东尼噌地一下站起身:“那他人呢?” “我,我没答应。然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安东尼连忙向门外走去,不消片刻便折身返回。 安东尼举着从卡特身上搜出的手机,将屏幕对准他:“联系你的号码是哪个?” 卡特拧着眉毛,睫毛上还沾着着一些泪水,看起来倒有些无辜,两个人一起看着屏幕上手机号码的滚动,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想起大致的时间和号码。 敲定当前杰瑞使用的手机号,安东尼又举着手机跑了出去。回来时气息不稳,胸膛起伏着,安东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难掩的激动,就像中了彩票大奖。 而卡特则一脸灰败,好像知道自己没有隐瞒杰瑞的手机号码就等同于卖了杰瑞,他多少有点愧疚,但却并不后悔。 安东尼说的没错,他不该任由自己心爱的女人备受伤害,既然想要保护她,就该让这件事彻底结束,她应该得到正确的治疗,而不是无休止地将他藏在角落里,连阳光都见不到。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该不人不鬼地永远躲在黑暗里,只要有他陪伴,哪怕以非人的面目存在,阳光也能温暖她的心。 他在心内已做好了决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她日后无忧,哪怕是失去最后的亲人杰瑞也无妨,毕竟自己在监狱里蹉跎的8年全是为了他,自己早已不欠他的了。 打开花洒,赵林夕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乏气,只是那股味道却始终洗不掉,盈盈缠绕在鼻尖,连着打了好几遍香皂,她才只能认命地离开卫生间。 躺在床上,尽管闭着眼睛,眼前却不断浮现两个小时前的景象,那片不见光的树林,那间阴森的木屋,那张脏乱的床,那个凄惨的女人。她不知心内悲凉情绪如何消散,也不知该如何暂时忘掉那张扭曲的面容。 接下来该循哪个方向?要继续寻找维罗妮卡的下落吗?只是她不知道是否该自我催眠,将医院里正躺着的女人忘掉,重新开始寻找。 打开手机,看着安东尼发来的消息,她又陷入了无望的遐想,最起码卡特坚称房子里的女人叫做艾米丽,并不是什么维罗妮卡,出于萨姆原身的旧情,她真心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维罗妮卡,可她也不愿意折腾一天,最后只是救了一位无关紧要的人。 “你觉得他没撒谎吗?” “看着不像,但是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既然他很爱她,为什么要把她囚禁起来?为什么不送去医院?还有,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手机那端的安东尼也是满腹疑惑,只是从卡特的嘴里根本问不出来什么,除了能从他的表现暂时判定他所言非虚,可他也不希望折腾一天,却毫无结果。 “等检查结果吧,到时候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维罗妮卡了。”这是安东尼能做出的唯一解释,卡特那边,注定没有什么线索。 今日,“兔子先生”按照卢克的要求演足了一场戏,无疑是很精彩的,半天的时间,再一次震惊了大众。 “据警局内部消息称:日前东区医院出事的是一名女杀手,已被71分局活捉,警方从她的口中获知大量内情,她的名字叫‘死亡花’。” 果然又一次成为民众热议的焦点,这一次又火了一个人,只不过是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她的身份一时成为了所有人好奇的对象,各家媒体都开始托关系四处打听她的消息,杀手行业的女性角色,赚足了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眼球。 电视里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第一电视台的一名女主持,以浮夸出名,只要经由她口中报道的新闻,几乎都会被深深印在观众的脑海里。 “萨姆案件里,又现一位幕后人物,一名女杀手在企图袭击萨姆与lee时,被警方抓获。据交待,她的名字叫‘死亡花’,她到底是何人?据说她是杀手行业的顶尖人物,迄今为止从未失手过,这次竟然落到了警方手里,难道真的是正义无敌吗?” 此番有关“死亡花”身份和动机的猜测,不仅刺激着网民的情绪,也同样刺激着“鬼楼”的神经。 第一百零一章上钩的鱼 这次”兔子先生“的爆料下又配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死亡花“的正脸照,鲜明可怖的黑紫玫瑰缠绕在半张脸上,险些又成了那些追捧哥特风人眼中的时尚,而第二站照片,则是躺在床上神情祥和的“死亡花’。 外界仅以为她是在与警方大战时受伤入院,而照片里看不到的那一面,她的后脑勺、胸腹,甚至大腿处尽是大片缝合痕迹,只有卢克几人清楚这张照片的真相,只消拍下她的半身照,并对照片进行处理,就可以做出一张以假乱真的病床照,心虚之人一看到她的脸时,便会立马相信警方营造的假象,一切都只为引鱼上钩。 上钩的人除了”鬼楼”,便是那些对“鬼楼”早已虎视眈眈的死对头们。他们一直在伺机而动,等待“鬼楼”露出疲乏脆弱的漏洞已很久,这一天终于被他们等到。 看不见的硝烟已经弥漫开来,一直自认为身处完美藏身处的“鬼楼”众人,也因长期的安逸失掉了警觉,存有生死竞争的江湖里必不可少的便是些内鬼暗线。越发壮大,不断招兵买马的“鬼楼”早已暴露,一直未被攻破不过是因为敌人们也一直在在强化自己,待时机来到的那天,就是一举干掉“鬼楼”的那一日。 最初与“死亡花”失去联络时,“鬼楼”的高层根本不知惊慌为何物,甚至毫不在意杰瑞的提醒,随着铺天盖地的“死亡花被活捉”的新闻出现时,他们再想视若无睹,也无法自我安慰了。 不仅是“鬼楼”背后的老板心焦不已,就连小辫子也陷入了忐忑中,如果“死亡花”真的被抓了,恐怕整个“鬼楼”都要跟着覆灭。 “毒蛇,我们该走了。”雏菊小姐拉着行李箱走进房门,立在门边看着他。 小辫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慢慢扭转身体将四周望了一遍。住在这里五年,这里早已算做他的家,这次离开恐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走吧。” 来到走廊,看着奔波在走廊的众人,他终于能体会到树倒猢狲散是什么感觉,看看这些昔日一起喝酒吹牛的人,如今却只能各奔东西,现在这个时刻,大家已经顾不得任何旧情了,只想着各自逃命。 半小时前收到通知,要求所有人尽快搬离“鬼楼”,大家最初只在猜疑观望,直到公用大屏幕上显示老板的画面时,大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就连“鬼楼”的老大也只能放话,他们将彻底放弃这个最佳的藏身处。从前他们也经历过被围剿的日子,只是从未像此刻恐慌,而层级分明的内部管理,注定很多人要被抛弃,有资格被高层安排的人顶多只有一半,剩下的人都只能靠着自己的运气逃命了。 小辫子正是那不幸人之一,但因着与雏菊小姐的亲密关系,断腿未愈,本应无人打理的他也跟着变成了最幸运的一个,他却也只能在心内感谢老天对他的眷顾,最起码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怨恨这次的断腿了,如果他一直行于萨姆身边,恐怕他的下场会比黑皮与“死亡花”还要凄惨。 小辫子跟着雏菊小姐的脚步,沿着走廊离开,直到离开的车彻底见不到那座小楼的踪影时,他才敢松一口气。 ”你知道这次为什么顶不住了吗?”雏菊小姐的声音里也夹杂些疲惫感。 “‘死亡花’把我们卖了?” “这个我不能确定,但是我知道这次又是围剿我们的好时机,就像三年前那样。” “你怎么知道?”小辫子的情绪刚待平复,却又被这席话惊出一身冷汗。 三年前,同行几家与他们分庭抗礼的组织对他们进行了联合围剿,因着“死亡花”和“鬼楼”老板的能力,藏住了他们最后的根据地,尽管当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只要核心人物在,钱在,他们就能保组织安然无恙。 所有人都认为“鬼楼”会是永远的安全之所,这次闹得人心惶惶,也不怪大家各奔东西,实在是离开这里只能意味着再无依靠,生路狭窄。 这次搬离“鬼楼”,要么说明“死亡花”已经彻底背叛,吐出他们最绝密的老巢,要么说明那几家死对头又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可能已经在围剿他们的路上了。 这样看来,他们的未来再也不明朗了,也恐怕“鬼楼”将要面对新一轮的腥风血雨,不知没了“死亡花”,各家之间平衡的关系又被打破,“鬼楼”相当于失去了最有利的王牌,这一次,它还能否抗住重击?他们这些蝼蚁又是否会被波及? “你还记得三年前吗?” “记得,怎么,你想回忆一把,过几天做个参考?” “呵呵”小辫子无奈地笑了。“这一次恐怕比以往的每一次变故都要大,丢掉“鬼楼”就等于丢掉身上的盔甲,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们有你想的那么差吗?” 小辫子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今日依旧是一件白毛衣,像是永远感知不到寒冷,与裹成球的他完全不似一个季节,而论背景能力,她也比自己强,最起码此刻最该令人丧气无措的时候,只有她采用最快的速度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我们难道还有力气抵抗吗?” “当然有了,你觉得眼见就为实吗?” “难道“鬼楼”?” “好了,你不用再乱猜了。屹立20年不倒的老家伙,不成精就不错了,怎么会说倒就倒呢?你还是太小瞧他们了。” “看样子,你这个老家伙才是快成精了吧?” 雏菊小姐白了他一眼,只是脸上却挂着甜蜜的笑容。小辫子在这一刻竟然还能开得出玩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雏菊小姐安慰后,不安消散了大半,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不论何时,她都能用最快的时间平复他的心情,这恐怕就是她的美好所在。 “我们接下来去哪?” 雏菊小姐没回答,只是默默开着车,一时心急,忘了老规矩了,尽管他俩现在正处于热恋,但规则还是要遵守,十几年来,雏菊小姐可以在“鬼楼”混的如鱼得水,全靠她的理智。 同一时间的布兰顿,看过新闻后,也只是将手机丢在了副驾驶上,接二连三的爆料早已令他麻木,今日份的不利对他造成的伤害近乎可以忽略不计,最该着急的大有人在,与“鬼楼”联络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哪怕“鬼楼”全军覆没,也不会沾到他身上一丁点。 只是他仍在担忧杰瑞,若是杰瑞也落到警方手里,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未多犹豫,他便驱车离开了“空中仙林”,只要警方一天没证据抓他,他就多一天反攻的机会。任凭萨姆那边攒了多少废铜烂铁般的证据,都没办法撬动他分毫,想扳倒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林夕看完欧文发布的爆料消息,也同样失去了最初激动的心情,在他们共同商议计划的行动背后,她已大致预料到爆料的内容了,而那新闻造成的舆论效果,也依旧对的起第一神秘新闻人“兔子先生”的名号。 不知按照卢克的计划,这个局是否会引来更深层的暴露,结果还是个未知,就如曾经的杀手黑皮,尽管与内鬼里应外合差点将警局掀翻,可他依旧没落得好果子,最终不还是难逃法网? 她可不相信杀手行当里会出现什么超人,大家都是些凡夫俗子,不过就是身手更老练灵活一些,想随意进出警局搞破坏,简直就是在找死。 但她不确定布兰顿是否会继续找杀手来灭口,不管是自己还是lee,又或许是维罗妮卡和杰瑞,任意死一个都能令案情调查产生巨大的变故,不光是她自己,警局那边也该防着些,最起码要顾好lee的安全。 同样的,对这些新闻进展并未产生波澜的赵林夕也将手机丢到了一边,慢慢坐起身,轻轻揉了揉带伤的肩膀。微微疼痛感令她之前夹带的落寞情绪平静了大半,毕竟此刻肉体的刺激完全可以打消心内的烦躁感。 她突然想到衣兜里的盒子,又将它掏了出来,还记得昨天在古董店里只看了里面一眼。当时她就立马明白这是何物。 也知道了那古董店久经不衰的原因。 盒子里是一张纸条,打开盖子,立马就能看见折好的纸条上写着几个大字:兑换码。 不出所料,这个东西应该是用在那个网站上的,只是不知道能兑换什么,按照纸条背面给的网址,她试着用手机进入,页面与用电脑进入时完全不同,整个页面的主色都是大红色,就像将一只番茄狠狠砸在屏幕上,眼前只有一片红白交加的碎色,标语也变了:只有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这调性看起来和之前的网站没什么区别,也或许网站地址已经改变,这是另一个网站,但不论网站变成什么样,她都只能选择相信它,最起码只要给够钱,她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第一百零二章三方寻路 也许与沃伦的交易已经可以宣告失效了,若是就靠等着沃伦提供维罗妮卡的下落,黄花菜早就凉透了。 翻看了很久,她终于在网站最末端找到了一个可供交谈的按钮。 如今她正身处利桑那州,网站线下的交易地点总不能遍布全国吧?她并不认为自己还能在这里进行新一轮交易,更何况她的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不知那兑换码能为她带来多少筹码? “兑换码:1129。” “您可以问三个免费问题。” 惊喜又气闷,没想到仅仅4个数字,比她的两万块钱还要值钱。 “杰瑞·琼斯现在在哪里?”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这半个小时里,心内一直绷着一根弦,直到对面发来消息,她才得到片刻的轻松。 “利桑那州。”尽管答案模糊,但仍令赵林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样子,杰瑞果然来投奔他的舅舅了,而自己此趟所行必然不会白走一遭。 “具体地址呢?”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网站,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回答。 天色渐暗,来到窗前,赵林夕望着异常干净的天空,远方一片山峦临立,稀稀拉拉的绿色昭示着此刻的季节,与天空交界的附近依稀能看到几颗微亮的星星,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幼时家乡的大山里,心内一片清明无波。 换一个环境,烦杂的心神多少能够得到纾解,不论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在萨姆的世界里,远山之境都是一片安神的景象。 “叮”消息提示音将她拉回真实世界,依旧要面对无休止的烦恼与哀愁。 “抱歉,当前查不到地址,只有一天前,杰瑞·琼斯出现在匹罗伦斯的车站。” 匹罗伦斯?为什么没来新镇?杰瑞难道不是应该来新镇找卡特吗? 她只能寻求安东尼的帮助,也不管安东尼是否会追问她的消息来源,尽管安东尼不会像卢克那样无条件信任她,可在这里,卢克与瞎子无异,什么都帮不到她。 “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安东尼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 “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我能保证是真的。” 安东尼沉默了几秒,才同意联络匹罗伦斯的警局,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否帮上忙,从匹罗伦斯这个人口比较复杂的地方找出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哪怕对于当地的警方也是难于登天。 与卢克的视频通话被他暂时提前,好在卢克还能抽出几分钟时间接收安东尼的汇报。 卢克又陷入了一阵忙乱中,自从被赵林夕告知要负责乌利亚的安全,他就一阵苦恼,警局内人手本就不充裕,自打发现局内有内鬼,那三个有嫌疑的便被放了长假,禁止他们出入警局。 安东尼又带了三名警员离开,现在还要再抽出三名警员给沃伦,凯文警司急的几日内白了不少头发,一方面担忧案件进展,一方面又要操心这些突发变故,还要应对外借舆论与总部的施压,他越发觉得这件案子乃至整个警局都被一大团迷雾笼罩,越发叫他看不清,若没有卢克值得信赖和依靠,他早就被逼到辞职不干了,这个位子,他早就觉得烫手了。 “乌利亚的事情安排好了。”卢克第一时间就将消息告知赵林夕,不禁为了安她的心,也算是兑现自己的承诺,毕竟他们二人早前已说好,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告知对方,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如自己一般真诚,但他相信这件案子的最大受益人不会做自毁出路的傻事。 “收到,多谢。”虽然短短几个字,但赵林夕的秒回已经表明了她的感激。 抽出钱包里的名片,赵林夕在手里翻来倒去看了很久,她不知道现在这个程度算不算完成了沃伦的任务。 她还是拨通了汉森的电话,一句话言简意赅:“我是萨姆。乌利亚已被保护起来,可以告诉我维罗妮卡的下落了吗?”这是她必须争取的答案,不管是否还可以从其他途径获知,她都不愿意放弃沃伦与汉森这条路。 “只算完成了一半。给你个小提示,你没必要纠结于维罗妮卡。” “那我要纠结于谁呢?”赵林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嘲讽的意味,听在汉森的耳朵里却仅仅是一个没有情感的问句而已。 “我们说过,签了那份合约,你就不会死。” 赵林夕叹了一口气,对于萨姆来说,不死难道就是好结局吗?如果只是为了不死,她难道就要帮他寻找一条路,名字就叫做“作为一个通缉犯,如何逃得更远”吗? “不是你们被陷害,顶着通缉犯的名头,你们当然觉得没什么。” “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呢?”赵林夕一字一句地,刻意放缓速度,但仍压不住音调里的怒气。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名声,财富,身份。” 汉森不说话了,只有赵林夕一个人对着电话越说越激动,似是这个话题触碰了心弦,激起了她的战欲,她不知道这些话是自己真实所想,还是仅仅来自于萨姆身体最深处的渴望。 “你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突然的问题瞬间打落赵林夕的兴头,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她在萨姆这个世界里一直的疑惑 “帮他证明清白吗?” “你觉得清白重要还是活着重要呢?” 赵林夕又回答不上来了,这个问题就像世间所有与活着有关的问题一样无解,似乎很多东西都比生命更重要,可是几乎每个人在面对选择时,却会选择活着。 “那你觉得呢?又或者在沃伦的眼里,人仅仅只要活着就够了吗?” “也许你该自己去找答案,你只要记得保护好乌利亚,你就能保住命。” “好,我记得,但最少告诉我维罗妮卡是不是还活着?” 挂断电话,赵林夕又站回了窗前,天彻底黑下了,无边黑色的天际里大片星星闪着微光,却根本照不清她的路,她不知道该如何思考汉森最后的回答。 又拿起手机,拨打了安东尼的电话。 “检验有结果了吗?她到底是不是维罗妮卡?” 安东尼并没给她带去希望,唯有等待,依旧是这个答案。 两名警员将卡特的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所说的驾照,但是他们找到了不少私人物品,也许可以用来证明那个女人的身份。 安东尼看着摆满桌子的证物袋,一脸的愁云。 前后三个小时的时间,卡特又被带到了审讯室,只是现在屋内只留他一人。 他将脸颊贴在桌面上,感受着冰冷的触感,却与此刻心内回忆起的温度完全不同。 他的脑中不断涌现半年前初见她时的景象,那是夏威夷的初夏,应杰瑞的邀约,她们相识于温热海风的沙滩边,海边烤肉,沙滩嬉闹,夕阳下沿着海岸线散步。他确信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被冲散的疲惫感,她对自己交了真心,他也相信在她口中,自己真的是唯一那个令她愿意敞开心扉,放松自我的人。 那几日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如若可以回到那时,他一定不会如曾经那自卑懦弱,他一定会拼尽一切带走她,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切苦痛。 他想,等这件事结束,就带她回自己的家,单身近40年,可以说,她是唯一一个深深扎根在他心里的女人,不论她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不论她是谁,维罗妮卡也好,艾米丽也好,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任性做一只展翅高飞的海鸥。 两个小时心性的转变,再次见到安东尼时,卡特已不似最初的慌措与偏激,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安东尼怀里抱着一堆证物袋,放在卡特面前的桌子上。“这些都是什么?”很明显他的面色并不好看。 卡特伸出双手拂了一把埋在袋子里的东西,面色也不有些灰败。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更别提向别人描述它们的来龙去脉。但他必须坦白一切了,爱人的身影始终萦绕在心头,这给了他极大的力量。 他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现状,改变今后的轨迹。 卡特挑出几样东西放在一边,将剩下的堆到一起。 “这些都是杰瑞留下的。那些是艾米丽来时身上的衣物。” 安东尼随便拿起一个问道。“你烧的?” “是。” “为什么要烧了?又为什么只烧一半?” 卡特又是很久没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自己的行为。他也不知道这些遥远的往事是否有必要再被提及。 “她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安东尼看了卡特一眼,眼神复杂。 “虽然你的小黑屋差点把她逼疯,但不得不说,她的伤你给养的还算不错。” 卡特掩饰眼里的情绪,整个人松弛下来,看在安东尼的眼里也不知他是对那女人的无恙感到欣慰,还是只是看清了局势,彻底放弃抵抗。 “她不是被我逼疯的。我只是在帮她。” 第一百零四章猥琐的好处 看着卡特脸上淡淡的微笑,安东尼有些怀疑这人是否心理扭曲?就像惯常那些心理不正常的凶杀案犯人,始终强调自己对他人的伤害只是出于好意,是在帮助对方解脱。 他刚想开口验证自己对卡特的认定猜测,却被对方的一句话打消念头。 “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甚至还不如现在的状态。”说完,卡特闭上了眼,独自与悲痛斗争。 忽而又睁开眼,从未表现的如此刻平静,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神采,在安东尼的注视下,他终于愿意将一切事情道出。 “艾米丽,又或许维罗妮卡?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且以后由我保护她。” “半年前,杰瑞和我相约在夏威夷,一同前去的还有艾米丽,我们就是在那次认识的,之后我们一同度过了5天时光,没错,我爱上了他。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她对眼前的处境很无措。” “我本以为她是杰瑞的女友,也就打算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但离开夏威夷的那晚,杰瑞告诉我,他可以和我共享艾米丽,我气得狠揍了他一顿,从此和他决裂,直到三个月前,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还爱着她。” “之后就是你看到的,我找到她时,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找到她的?” “我不知道杰瑞是怎么把她送到凤凰城的,那时我恰巧刚到凤凰城安家,他自己找上门的,你知道吗,他就把她塞在一只行李箱里,说是送给我的礼物,起初我以为这是他们俩搞得恶作剧,但她的断手真的吓到了我。” “你为什么没找杰瑞问清楚?你就甘愿放他离开?” “我后来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只告诉我,艾米丽很危险,有人要杀她,必须把她好好藏起来。我当时并不相信,但是紧接着他给我发来了一段录像,我才知道艾米丽真的惹了**烦。” 安东尼适时地将手机递给了他,很快,安东尼便看到了那段视频。 视频初始画面在一个房间内,一男一女正在争吵,摄像头所处位置只能到女人的脖子处,两个人的脸都没被拍到。 男人抓着女人的一只手腕,女人则疯狂的甩动胳膊,试图挣脱,两个人都在互相较真劲。 “放开我,我现在不是你的女朋友,请你搞清楚这一点,你没权利管我的事情。” 男人明显加大力气,将女人拽向到自己的面前,胳膊紧紧搂住女人的背,任凭女人疯狂挣扎,也只能在他的后背上乱捶几下。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平息,他们似乎已经融化在彼此的怀抱里,几秒前的争吵不复存在。 “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只能属于我。”男人以极其平静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接着,便徒生变故。 只见女人突然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要跑,却又被男人一把拽住,两人再一次扭打在一起,只是这一次再也没了温情,只剩仇恨。 女人不断叫骂,尽是些不堪入耳的字眼,男人则一言不发,从最初只抓着她一只手臂,变成了勒住她的脖颈,将她拖向镜头所在的桌子旁。 女人被勒的很快便发不出声音,只有双手不断抠着脖子上禁锢的手臂,尽管女人的脸已经频繁露出,可此刻安东尼依旧看不清她的长相。 直到男人捞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比划在女人的脸上时,女人才放弃抵抗,她不敢再做什么,只有双眼浸满泪水盯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刀刃上。 这时,布兰顿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维罗妮卡?”他的声音很是激动,但又带着些怀疑的态度,他只能说这个女人长得很像维罗妮卡,但此刻她的状态里脸部肿胀发紫,被挤压变形,又淌满鼻涕眼泪,他也无法确认她的身份。 “我对你不好吗?啊?” “萨姆那小子除了年轻,哪点比得上我?” 安东尼张大嘴巴,这一声“萨姆”立马叫他听出声音的主人,除了布兰顿还能是谁?Lee与布兰顿交易时偷录的录音,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先前没有想到布兰顿,但当听到提及萨姆时,他终于想起这熟悉的嗓音就是布兰顿本人。 “这个女人是艾米丽?” “对。” “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是她?” “我确定。” 录像继续播放,女人停止挣扎,任命地被布兰顿挟持住, “告诉我,老头子都和你说了什么?没少说我的坏话吧?不然你怎么背叛我,和我最看好的手下搞到了一起?” 女人只能无助地发出几声“呜呜”地哀求,可看在布兰顿的眼里,更在刺激着他狂躁的神经。越是如此,他就表现得越是平静,他最后,低下头重重吻在女人的头顶上。 “好吧,那你就替他还债吧。” 话音未落,他便松开了她,只是还未等女人有所反应,他又瞬间抓起她的一只手,大力按在镜头前的桌子上,女人的脸整个被镜头拍到。 “维罗妮卡。”安东尼不禁大呼出声,没错了,这一次,他可以确定,这张脸就是维罗妮卡的脸。 “不,不要。”维罗妮卡拼命地摇头喊叫,换来的却是布兰顿的手起刀落。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足足持续了近数十秒,鲜血喷溅在屏幕上,只留桌面上还在被布兰顿按住的一只纤手,而那只手的手腕处只剩下了不断向外涌着的鲜血。 维罗妮卡已经跌坐下去,彻底消失在画面里。 “哈哈哈哈哈。”布兰顿的笑声不断回荡在房间里,同时还夹杂着女人凄厉地哀嚎。 很快,视频里就只剩下布兰顿一人的声音,女人彻底失去了踪影,甚至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布兰顿抓着那只手,不顾鲜血淌满胳膊,离开桌子一段距离,却依旧没有露出面目。 “老家伙,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你不是喜欢你的孩子们吗?我就一个个把他们都毁掉。”说完,布兰顿弯下腰,提起已经昏迷的女人,抓着她还在淌血却光秃秃的手腕对着镜头摇了摇。便又松手,任凭女人无力跌倒在地。 此时的他也满身鲜血。 “杰瑞。”布兰顿大喊一声。 画面里很快便出现第三个人,很明显正是他们要找的杰瑞。 布兰顿坐在床边,手掌按在床沿上,看着跑进来却跌坐在地上的杰瑞,从床头柜子里翻出了一根雪茄。叼在唇边,又摸出一只打火机点燃,之后,他将打火机丢到了地上。 “解决她。” “老板,这样差不多了吧。”杰瑞的声音极其慌乱,甚至喘息不停,画面里只能看他的一片头顶不停晃动,似是在地上忙碌着什么? “怎么?不忍心了?”说完,布兰顿又来到桌前,抓起半瓶红酒泼在了地上。 “烧,我看着你烧。” “老板。”杰瑞这一声吼得很大声,却带不来什么改变。 布兰顿没再说话,只是仰起头“咕咚咕咚”将剩余的酒全部咽下肚子。又将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蹲了下去。 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布兰顿不知做了什么,很快便有光亮从维罗妮卡的位置向上冒。 “别,别,老板。”杰瑞瞬间站起身,跳远了一些,布兰顿则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的维罗妮卡,以后你不用再顶着跟老头子一模一样的那张脸了,现在这个样子看着才好看。”说完,他打了个嗝,拖着步子离开了房间,他的背后,光亮更盛。 见布兰顿离开,杰瑞赶忙扑到地上,又是一阵忙活,随后又跑离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小瓶灭火器。 “呲”大片白雾从地上升腾,之后的画面便永远停留在了一片白雾中。 卡特眼圈又泛着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东尼放下手机,也同样心事重重,不得不说,猥琐的杰瑞,经常偷拍布兰顿的私人视频这件事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论是之前从他的房子里搜到的大量视频还是此刻恰巧录下布兰顿的作案视频,都为他们在断案中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不知布兰顿若得知杰瑞无意中一直在拖他的后腿的话,会作何感想。 不管杰瑞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最起码他也是救人一命,若是能从这段视频里找到布兰顿一张清晰的正脸,他们就能以此为证据,抓捕布兰顿,只是他没那么大能耐,这些还是要交给专业技术人员。 “你再和我说一说维罗妮卡,不,你口中的艾米丽的事。越详细越好。” 卡特就差把自己深深的爱意全部倾吐,最后的话音未落,就急急地拿起桌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安东尼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艾米丽就是维罗妮卡,不论从身形还是长相还是她在这个事件里出现的一切情景来看,她们都是同一人,只是不知道为何杰瑞自始至终都要帮着她隐瞒身份,她到底是维罗妮卡还是艾米丽? 第一百零五章匹罗伦斯镇 跟在安东尼及一名随行警员的身后,赵林夕边走边往嘴里丢着炸肉卷,完全就是一个游客的状态,自从确认了维罗妮卡的身份,她就放松了很多,又或许是汉森的再三提醒与保证下,她`已经认定了自己能活下来,也就卸下不少重担,其实她的年纪还是爱吃爱玩的时候。 此次来到萨姆的世界,不管是真实的国度,还是只是梦境中的虚幻,她都觉得自己像体验了一场独特的旅行,想想自己之前终日处在焦虑中,若是还好好待在自己的身体里,恐怕头发早就掉落一大把了,现在,她只觉得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赵林夕又问道:“这里不会也像新镇一样有个只手遮天的人物吧?” 布安东尼脚步慢下来,直到与赵林夕比肩,这才看到她嘴边胡须上粘着的红酱料,以及她那一脸违和的神态,“娘娘腔”一词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不知道,应该不会有了吧,新镇人少好管理,这里地广人多,怎么还会被一个人牢牢把控?” “那我们还能找到他吗?” “试试看吧,只要他出现在人前,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赵林夕看了看并不算太发达的镇子,走了两条街,也没见到一只摄像头,从这里找到一名可以隐藏身份和行踪的逃犯,可能将是他们此行真正的挑战。 安东尼叹了一口气。“可惜从车站调来的乘客名单里没有杰瑞的名字。” “意料之中,要是还傻乎乎的用自己的名字到处晃,他也不会走到现在。” 他们正去往车站,只能靠肉眼从车站的摄像头里找一找杰瑞的下落。赵林夕将手中的纸袋捏好,塞进了背包里,还是留点零食吧,也许一下午的时间都要耗在这里。 杰瑞当真以假身份混进了这个镇上,也算精挑细选的一个繁杂小镇,藏身于这里,那些想找到她的人都要下一番苦功夫了。 将窗帘拉开一个角,杰瑞就着外面的光线看了看手表,他不敢开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日子不需要煎熬太久,躲过这一阵,待风声消散时,他就能找到机会出国,到那时,管他布兰顿还是萨姆,以后自己再也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自己的未来不过是重来一遍而已。 现在的他过回了没有网络的日子,他会将过去几年因忙碌而睡眠不足的日子补回来,他已经做好了一个月不出房门的打算,只要熬过这个时期,就可以重获自由。 在赵林夕一下午的努力下,她终于考量杰瑞的身形,参考调查的时间,与安东尼一同从监控视频里找到了6名可疑人员,可惜的是这些人全都遮盖了面部,无法分辨。 “还能继续缩小范围吗?” 赵林夕的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她的眼睛已酸涩难耐,大脑中的记忆都快要被翻尽,她再也想不出多少可供他们找出杰瑞的特点。 “这个人,你看他是不是可以排除掉?他的手表带在右手,拿东西也多用左手,杰瑞是左撇子吗?” 赵林夕摇摇头。“我只见过他用右手,但是不能确定他是否左右手同样灵活。” “先把他挑出来吧,” 又将其余5人的监控视频看了两遍,赵林夕又挑出两个可以排除的人,那两人在最后的监控画面里都曾在大厅里和接他们的女人拥抱过,他可不觉得这个时节,一名逃犯还有心情谈个恋爱,大刺刺地在人多的场合秀恩爱。 赵林夕忽然指着一个男人的身影,语气有些激动。“这个人。我看他很像。杰瑞很有可能花粉过敏。”画面中的男人低着头,行色匆匆,路过墙边一大盆鲜花时,抬手捂上了脸,走出两米远,才将手放下。 这个推论也得到了安东尼的认同。 接着那名疑似杰瑞的男人离开了车站大厅,最后车站门口的监控里记录了他登上的公交车,尽管车牌号并不清晰,但最后几位倒是可以推断出数字。 看样子要立马去公交公司一趟。 车站之行比他们预想中结束的时间快得多。 “天黑之前,应该能找到那辆公交车。” 其实,在这个镇上,有公交车已经是很罕见的了,想从里面找出一辆已知大致号牌的车并不难。除了去往公交公司的路上花费了一段时间,其余事项很快就解决了,今天的出勤簿上就没登记几辆公交车。 “再有一个多小时,他应该就回来了,不过我可不确定他会不会将车开回来。”公交公司的前台处,一名中年女员工手中不断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对安东尼的问话并不太感冒,回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人只抬了一下眼皮,翘起一根手指,指向一米外的墙上。“员工板上有,你自己去看吧。” 尽管他们此刻都穿着便装,看起来与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不同,但来这里查东西时安东尼已经亮过证件,可这女人竟然不为所动,敷衍了事,完全是问一句答一句,一句多余的都不愿多说。 “你好,我是纽约市71分局警员安东尼,是洛克司机吗?” “是,怎么样?”名叫洛克的公交司机粗着嗓子带着浓重的口音,对着电话喊了一通,也不知是态度不好还是真的听不清电话这头的声音。 安东尼只听到他第一字时,便将手机远离了耳朵,下意识地提高了自己的话音。“一会回来公司一趟,我们想问你些事情。” “好,我知道了,等着吧。” 安东尼正欲挂电话,突然想起来最重要的事,赶忙对着话筒更大声地喊起来:“别忘了,别忘了把车开回来。” 司机洛克又对着手机喊了很长一段话,只是这次却伴着周遭嘈杂的噪音,再加上他浓重的口音,安东尼并没听清几个字。 洛克那边挂断了电话,安东尼叹了一口气,再想打过去强调一遍最后的要求时,那边却已不再接电话。 从车站到公交公司,再到联络上那辆公交的司机,一共花了2个小时,但他们却在等待司机洛克上耗费了近三个小时。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公交公司的办公室尽数熄了灯,除了他们等待的大厅,就连那服务态度很一般的中年女人也已经收拾好桌面,正在往大包袋里塞着杂志和手机。 “你们还要等多久啊?我看今晚上你们等不到他了。” “为什么?他怎么了?”赵林夕皱着眉头望着正欲关闭前台灯光的中年女人。 她已收拾妥当,走到大家身边。“他向来都是这样,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他喝酒,他每晚下班都要去喝两杯的,至于要喝到几点,全要看他的心情。” 安东尼看了看手表,又捂住了胃部:“那你知道他会在哪里喝酒吗?” “呃,多半是马斯街那家小酒馆吧,他是那里的常客,我有好几次路过时,撞见他被里面的人丢出来。” “可以带我们过去吗?” 中年女人的视线从几人身上兜寻了一圈,表情看起来十分为难,好像和安东尼几人走在一起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好吧,我带你们去,不过我可没多少时间带你们找他,一会他要是不在,我就帮不上你们了。” 出了门没走多远,一名警员对着安东尼小声说了几句,便跑了,赵林夕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倒也没问什么。 即将到家酒馆时,跑掉的警员终于返回,手里提着几个食品袋,喘着粗气奔到安东尼的面前。 “赶紧吃几口吧,不然真要顶不住了。”安东尼明显眼前一亮,赵林夕这才想起除了自己之外,其余几人又是多半天没吃东西了,甚至一口水都没喝过。 等待中,赵林夕早就吃完了凉透的炸肉卷,倒是填补了些饥饿感,也许是安东尼几人见他那小半包的食物看起来有些可怜,坚决拒绝了她的好意,兀自捂着早就咕咕叫的肚子,强装无事。好在有她留下的半包小零食,不然她可无法支撑住一个大男人身体的饥肠辘辘之感。 来来回回,热气虽消散不少,但还尚有余温的食物正穿过袋子向外释放着香气,尽管味道很轻,但每个人的嗅觉都在饥饿感中变得异常灵敏。接过袋子,就站在路灯下,几个人包括赵林夕全都大快朵颐起来,恨不得一口就吃光一个汉堡,看的身边的中年女人一阵呆愣,还未等她出声催促,安东尼就已经解决了这一餐。 “吸溜,吸溜。”饮料杯在他的大力吸吮下不断收缩又撑开,几秒钟的时间,饮料就已被喝掉大半。他看了看其余几人,见大家虽腮帮子鼓鼓的冲他点了点头,便又向带路的女人示意,重新提起步子,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20米远外,就是那家小酒馆,它的门前正亮着一长串的小彩灯,在寒夜下,灿莹莹的一片,令人不禁心生温暖与向往,只想加快脚步快些投入它的怀抱。 第一百零六章酒馆混战 带路的女人先是贴站在小酒馆的玻璃窗前,瞪大眼睛望着里面,视线在屋内大部分人的身上都饶了一圈。 “我没看到他。”说完,她又低头看了眼手表。“好吧,进去找找吧。” 一行人推开酒馆的小门,挤了进去。光线很足,天花板中央的大吊灯明晃晃地照在每一位客人的头顶,面积不大的小酒馆里,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狭窄道路直达尽头的吧台与后厨,甚至供以表演的小台子边也坐满了人,若是想从台子上下来,就只能挤进人群里。 与从窗外向里看不同,酒馆内部极尽嘈杂,怒骂声,欢笑声,还有不知哪个角落不断传出的哼唱声与哭泣声,全部交杂在一起。 小台子上一个满头脏辫的男人打着赤膊坐在一只高脚凳上,上半身裸露的皮肤被繁复的纹身遮盖住,他的手上正弹着一把纯黑色的吉他,只是面前并无话筒又或音响,完全就似一个自娱自乐的路人。他弹奏的乐声也大多都被众宾客的噪音淹没,他倒也不在意,低着头闭着眼,边弹边轻轻摇晃着身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赵林夕几个新人刚出现就引起了周围几个酒客的注意,随着他们几个脚步的变化,这些酒客的视线也一直落在他们的身上,看在赵林夕的眼里,只觉得后背发麻,不加掩饰的期待眼神全部落在他们的身上,她不知道这些人在看什么?那些眼神又像在期待着什么,她没看出什么善意,甚至察觉出一丝恶意。 带路的女人则视若无睹,带着他们几个站在酒馆中央,将周围吆五喝六的人全都看了一遍。 “那里,那个人就是洛克。”她只在找到人的第一秒表现出欣喜,很快便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 赵林夕几人跟随视线望着角落的一方小桌前,桌上的酒食一片狼藉。几个东倒西歪的人正瘫在那里,有男有女,皆是酩酊大醉, “哪个是他?” “看到那个手里抓着一瓶酒的长发男人没?他就是洛克。”赵林夕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嫌弃,像是这种帮忙寻人,顺便看见碍眼景象的事情时常发生。 “好了,人找到了,我要走了。”不等几人开口,她便快速转身,逃似的离开了酒馆。 安东尼与另一名警员一路从拥挤的桌椅间挤进去,引起不少酒客的骚动,到处一片怨言,甚至还有两个明显喝多了的壮汉摇摇晃晃站起来,顶着通红的脸蛋儿,口齿不清叫骂着,只是碍于头脑并不清醒,他们倒也只能充当个背景,挪不动步子。 “喂,洛克?醒醒。” 被安东尼推了两下的洛克,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倒是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酒瓶。酒瓶落地,酒液随着酒瓶的滚动洒了桌下一圈,甚至泼洒到好几个人的鞋上,却没有一人发声抱怨,他们像是感知不到喝酒外的一切,只沉浸在疯狂又肆意的欢愉中。 洛克的脸朝下扎在桌子上,一缕缕头发粘在桌面上,更多的发丝则混进了食盘里,变成了下酒菜的一部分,很明显他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安东尼两人架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他带离,却在刚刚离开桌子时,被附近几个干瘦的光头青年叫住。同样的,他们的双颊上也是两片潮红,眼神虽说有些浑浊,但站起来的身躯却很稳当。“喂,你们是谁?要带他去哪?” 酒馆瞬间就安静了不少,除了一些喝的神志不清,无法自控还在大呼小嚷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安东尼几人吸引了注意力,全都停下了自己的娱乐项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围观两拨人的战况。 离得有些远的赵林夕见此状有些焦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气氛眼看着就要向着剑拔弩张发展,不只是那几个光头青年,就连她手边几个五大憨粗的男人也站起了身,似是用无言的行动表示对光头青年们的支持,毕竟相对于这几个陌生人来说,每天都和他们玩在一起的老熟客才是他们那一方的人。 在光头青年的质问下,安东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此行是便衣,他又穿着一件黑色羊毛大衣,与这个常是落魄人聚集的小酒馆相比格格不入。 对于那些不拘一格,甚至只在意一朝醉梦的混子来说,安东尼这一身打扮和气质完全就是最令他们讨厌的虚伪形象,他本就是一个壮实的大高个子,冷脸的气焰令他看起来也不像好惹的角色,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他踏入酒馆的一开始,这里的人便一直向他们几个投去不友善的目光。 这些酒客一点都不欢迎这几人,此时酒精作祟,进一步激化了他们的情绪,陌生又讨厌的安东尼想要擅自将他们的老朋友带走,这可是彰显他们讲义气的时刻,怎么会轻易就放过他们。 安东尼余光瞥见站起的人越来越多,这才知道可能要惹麻烦,他腾出一只手,赶忙伸进衣兜,想要掏出表明身份的证件,只是刚要往出掏时,一个酒瓶从空中飞了过来。 赵林夕身边那桌人已经站起来一多半,各个身强体壮,与那几个发声询问的光头青年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不自觉地向安东尼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惜没走出多远,前进的路便被越发激进的酒客挡了个严实,周围不断有人将酒瓶砸在桌子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响声。 事情越发恶化,好像他们几个已经成了这家酒馆的众矢之的。 她急的一头汗,身旁本和她站在一起的另一名警员不知道何时已消失,赵林夕现在可分不出什么精力去找他,解决即将发什的危险才是重点,虽说她驾驭萨姆的身体已20多天,可若是让她像个热血青年一样参与群架,她还是做不到的,骨子里她还是有些怂。 奇怪的是,明明她是安东尼几人的同伴,但这些酒客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只当她是个空气,倒也没人见她落单后来找麻烦,似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安东尼两人的身上。可现在安东尼是她的同伴,若是陷入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肯定讨不得便宜,在无关的事情上多耽误一分钟,就是给萨姆未来的结局多制造一个意外。 就在她急的一头汗,也想试着从人群中挤过去的时候,眼角余光里一只红色的酒瓶子不知道从哪飞了过来,径直从她的头顶跃了过去。 “嘭”,“哗”。 她没看到酒瓶落在了哪里,她刚要踮起脚尖,试图从面前被挡的严实的人墙上望一望安东尼的境况,四周的人却突发暴动,全部站起身,大呼小喊地往前冲。瞬间她的身后就贴上了一群人,将她牢牢挤在中间,这下就连退路也没了。 唯一的那条小窄路也彻底沦陷,一场战斗即将打响,整个酒馆内已然失去了控制。 一阵阵暴喝声在她的耳边乱窜,她被人群推得摇来晃去,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夹在人缝中做一个安静的肉饼。安东尼那个方向的躁乱更盛,很明显已经打起来了,她却什么都帮不上,连旁观者都不能做。 被围在人群中的安东尼与警员同伴确实与一众人打了起来,那只酒瓶来的太过突然,他在发现的第一秒就想阻挡,胳膊刚刚从怀里抽出来,酒瓶就已到达眼前,他只能尽力歪扭身子,酒瓶从他的耳朵上滑过去砸在了他身后的玻璃上,玻璃瞬间被砸出一片裂痕,酒瓶则破碎成渣,哗啦啦砸在了玻璃前已经醉倒的几个酒客身上。 也就是这只酒瓶打响了第一枪,周边的人蜂拥上前。 “你们干什么?”安东尼的话音瞬时淹没在人群吵嚷中,隔在桌子外的那几名光头青年一跃起身,跳到了安东尼身边,眼见雨点般的拳头就要砸到他的身上,他只能向后倒去,一个跟头翻倒在窗边,堪堪躲过了这几人的攻击。 只剩一人独自架着洛克的警员则快速将肩上的人丢在了地上,也跳到了窗前,躲过了扔过来的另一只酒瓶,本想跑到安东尼身边帮他,但现在他们俩都自顾不暇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斗志昂扬,似乎暴乱的交流才是他们最爱的娱乐活动,除了那些与光头男人们站在一方的人,更多的则是想在混乱中插上两脚的人,他们只想发泄骨子里深处的暴力欲望,而不在意发泄的对象是谁。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斗,手边的人皆成了他们的敌人,反正也没人看得清袭击自己的人是谁,也就肆意而为,全然不顾后果。很快场面便完全失控,就连那些光头男人们也被莫名袭来的拳脚分去了不少注意力。 安东尼贴着玻璃,蹲在窗下那几个不省人事的醉鬼身前,一脸呆滞地望着眼前混乱的战况,后背扎入的几枚碎酒瓶渣带来的痛感此时也感觉不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酒馆混战2 夹在人群中快被晃吐的赵林夕,不知道挨了谁一拳,那一拳正打在她的肚子上,疼的她只想猫下腰去,却又被人推搡着挤到了一边去, 不仅人挤人,就连屋内本就密集而立的桌椅板凳也都被掀翻撞倒,四处都是,这也是赵林夕一直被困在人群中无法抽身的原因。 几名酒保见情况不对早就跑回了后厨,就连吧台里的人也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酒馆老板站在吧台上面,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着什么,可已经没有人能听得见了。他只能颓然地跳下吧台,远离人群向后退去,直退到后厨门口,一脸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种鱼龙混杂,尽是些社会底层的人光临的场所,酒客们常常因酒精的催化失去控制,大打出手。只是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建设,也已经习惯了突然爆发的斗殴。但这次也未免太严重了,从未发生过几乎全部酒客一起上阵的情况,他已经能预感到战况平息后,他的酒馆会被拆成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自己买的保险,又多少释然了一些。 摸上裤兜的手又放了下来,这些人的混战他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酒馆拆了就拆了吧,总归有保险他也不会有太大损失,若是开枪,这些失去理智的人形走兽恐怕又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他的岁数不小了,还是少自找麻烦吧。 “进去吧。”他扯着嗓子对着门内的员工,见几人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他只能继续大声安慰两句,又点了点人,见大家都藏进来了,赶忙将后厨的门反锁,屋内瞬间安静了不少。 “报警了吗?” 一名满头银发的瘦弱少年点了点头,又抱紧了怀中的餐盘,尽管他也见过不少酒客打架,但这么严重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甚至比一个月前在家门附近看到的黑帮斗殴声势还要浩大,他很庆幸自己在第一时间就赶紧撤回到吧台,也庆幸自己没被卷进去,可以免遭荼毒。 厅内的赵林夕抱着脑袋弓着背,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蹒跚而行,虽一路被误伤多次,不过好在并没什么大碍,现在的她已经顾不得安东尼了,能保住自己的安危已是极限,她微微抬起头扫视了面前一眼,似乎人流变少了很多,可能马上就能远离混战中心。 “抱歉了安东尼,我只能帮你祈祷了。”赵林夕现在只能自顾前程继续向前挪动,一边却在心内愧疚地道歉,她只能帮他们两个祈祷能保住命,只是看这劲头,他俩可能会被打的渣渣都不剩。 占局陷入白热化,整个酒馆到处乱哄哄一片,安静的除了那些醉到不省人事被误伤却醒不过来的倒霉蛋,就是那些遍地横七竖八的桌椅和餐具,其余人全都加入了乱战,陷入互相伤害、毫无意义的争斗中。 赵林夕好不容易蹭到一处比较安全的墙角,蹲在两张不知被谁碰倒的桌子边,四周一米之内,那些疯狂的人应该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便想趁机报警。 是一摸衣兜,心内一片冰凉。手机不见了,赵林夕欲哭无泪,又用力在身上每一处隙缝间摸索一番。糟糕,手机可能丢在了刚才的混战中,此时的她不光是为无法报警而犯愁,更多的则是为手机内存有的部分证据线索而痛心。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烦躁的一次,眼前一切都很混乱,那些失控的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见人就打,捞到人就纠缠在一起,她都分不清是男是女了,她又四处望了望,好像女人很少,也许那些长期与醉鬼混迹在一起的女人们一见势头不妙,便第一时间跑掉了。 就在她打算判定一下方位,以便找到出口时,混战的中心突然窜起了一道火苗,不知是谁“嗷”的一嗓子开始叫起来,人群终于又一次统一地骚动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再向着中心围过去,而是开始向外扩散,刚刚有机会能找到出口的赵林夕又一次陷入了人群的包围,很明显火势变得越来越大。 一开始只是中心人群被火惊得恢复清醒,随着火苗越窜越勇,大部分人也都停下了到处破坏的行为 ,也或许只是身体里的**已发泄完,恰巧在这时都醒过来了。 看见那高高窜起的火苗,她突然想起那次化身工厂女工最后被活活烧死时的景象,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场火灾中,身体被寸寸烧毁,难以忍受的火烧痛感从肌肤上不断传来,她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一只手不断在身上拍打着,手掌拍在身上时,幻痛感却突然消失了。看着重新恢复到酒馆内的景象,这才意识到刚刚不过都是错觉,脸上火辣辣的,她穿着粗气又慢慢蹲了下去。 这时,赵林夕似乎听到了马路传来的警笛声,她不确定是自己刚刚幻视幻痛引发的幻听,还是真的有警察来了。 人群已经在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动,这一次挤得却还不如刚刚这些人想加入战斗时激烈,想必死亡在眼前时才会激发人们真正的力量。 距离门口最近的人率先想打开门跑出去。却只能挤在门边被后面追上的人推搡着,第一排的人脸很快就被玻璃挤得变了形,顿时又是一片哀嚎。 不知道什么原因,酒馆的门竟一时打不开。见生路被堵死,剩余的人不少都转身跑向了吧台旁第二个出口—后厨,战地转移,这次换一大波人围在后厨门前,他们将攻击的对象放在了这扇门内,叫骂声并伴随着敲砸,铁门被砸得“哐哐”作响,任凭一群男人用尽力气,也撬不动分毫。 而后厨里面的酒馆工作人员,个个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能在心内祈祷警察快点来,让这场巨大的闹剧快些散场。 赵林夕转过身,看了看安东尼被围攻的防线,几分钟前那里还堆满了人,现在却不剩几十人,火正是处在那个方位着起来的,她很庆幸自己一直在观望,没跑到门口,不然现在被压在门上快被挤扁了的人里就也要算上她一个了。 只是现在她又陷入了犹豫中,她不知道该不该冒着火势去找安东尼,毕竟现在那里最大的危险已经不是那些发狂的人。 一咬牙,赵林夕扛起身边的桌子,顶在身前,沿着墙边开始向火焰中心移动,又与酒客们逆流而行,只是这一次畅通无阻,很快她便来到了十分钟前还进不来的区域。 待靠近了,她才知道为什么始终有十几人人晃在火团边上,因为那火已经被周边一圈的铁桌子阻挡了蔓延的路,仅仅靠着地上沾满的酒燃烧着,很明显火势已经越来越微弱。只是这些人还是不太敢随意向前,像是戒备着火圈里的东西。 酒馆外,警察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酒馆的落地玻璃窗后面挤满了人,能看到的都是些被挤压变形的脸,他们的双手全都高高举起扒在玻璃上,只是人却一点都动不了。 一名警察跑到门前,试图推开门,“你们里面的人退后,不然打不开门。”尽管他这一嗓子震的身后的警员们都歪扭着嘴,但酒馆内的人却像听不见一眼,依旧没挪开半步。 “喂,叫你们让开听不见吗?” 另一名警员又跑去酒馆的边缘,只能扒在最边角往里瞧,边看边不停地摇头。“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马斯老板这次有的哭了。” 正在警察们想用外力强行打开门时,只听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似是从房子侧面传来。那名刚窥酒馆内状况的警员又顺着声音跑了过去。 “别动。”他瞬间拔出枪对准只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人。 安东尼维持着爬洞的姿势,愣了几秒。此时进退两难,如果没猜错头顶的声音来自于他的同行,这语气他最熟悉不过了。只是现在的姿势容又加上刚刚被揍了一顿,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安东尼泄气之下趴了下去,又在瞬间身子弹了起来。在他趴下去的时候,窗框上残余的碎玻璃屑直接扎进了他的肚皮,那一瞬间他便被疼痛感激发了残存的力量。 恢复了点力气,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整个人一下子钻了出来,这下他彻底没了力气,趴在了那名警员的脚边,一动也不动。 那名警员被安东尼鱼一般的动作吓了一跳,扳机也扣动了一半,好在地上的人再没了动静,不然他这一枪就要结结实实打进他的背上了。“喂。”他向后挪了一步,伸出一只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正当他还处在疑惑中时,墙角玻璃的窟窿里又爬出来一个人。这回是真真切切将他吓得扣动了扳机。 “嘭”的一声,只露出一个头的人只听见耳边一声脆响,接着,整面玻璃都如璀璨流星齐刷刷地砸了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全军覆没 “搞什么啊?”窗边的的警员,手有些发抖,他也不知道是被突然钻出的人吓到了,还是为差点误伤了人而后怕。 现在整面落地玻璃都没了,倒是为酒馆内快急哭的众人提供了一扇巨大的逃生之门。 刚刚沿着墙边寻过来的赵林夕除了看见一地的火海,就是那突然炸裂的玻璃,还有窗户底部撅着不动的一个屁股,她已经呆住了,完全不明白现在又是什么戏码? “安东尼。”她下意识对着那只屁股大喊了一声,似是叫醒了同样陷入呆滞的人。 那人回过了头看了赵林夕一眼,尽管他的头上和脸上糊着不少血,但她还是认出了那屁股的主人是谁,老熟人的脸让她一时卸掉了大半强撑的力气。赵林夕终于松开了紧紧抓着的桌子腿,桌子应声落地,“哐啷啷”地砸在地面上,险些砸到了她的脚上。 “里面的人别动。” 刚发动一只腿拔地而起,想要跟着一起跑向那扇空窗户时,赵林夕便被窗外的一声厉喝止住脚步,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员举着手枪对准了她,他的脸上除了略显青涩的稚嫩,便是还未退去的惶恐。 赵林夕赶忙高举双手,尽管他和安东尼他们快打成了一片,俨然快成了个编外警员一般的人物,但她还是不忘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面前这个警员可是个完全陌生的警察。 她也同样一脸惶恐地站在酒馆内,在她举起手的一瞬间,身后也齐刷刷举起数只手,只是她根本看不到身后的景象,也并未听到那些手在举起之前,被丢到地上的酒瓶、凳子还有刀叉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酒馆内的人以赵林夕为首,一个接一个地举着手迈过了窗户框,站在马路边。赵林夕一出来便看见了还在地上趴着的安东尼和与他们同行的71分局原警员,安东尼那本来拉风的黑色毛呢风衣此时已四处破碎,他的头发也糊成了一团,像是被火烧焦了大半。 一名当地警员率先来到赵林夕的身后,抓着她的胳膊就要套上手铐。 “等等,我。” “别废话,有啥话等着审问时再说吧。”手铐也随之落下,忙活二十多天,她终于还是走上了被逮捕的这一天,只是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激愤的情绪,甚至还有些无所谓,仿佛手铐只是一件首饰,特殊的首饰而已。 双手背在身后,她微微探出一截身子。 拷她的警员不给她面子,但她不信每个都不让她说话。“警官,我有话说,很重要。”不知道为什么,本想为安东尼澄清身份的话到口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果然还是有一人被她说动,尽管来到她面前的人一脸的冷漠,但她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警官,地上那俩人你们认识。” 头戴警帽,露出鬓角边稀疏白发的人,肩上的勋章比其余的警员多了两个,很明显是警探级别的,最起码和卢克当属同一等级,他回过头看了看两个趴在地上不动的人,“他们是谁啊?” 赵林夕主动将头凑到他的耳边,将安东尼的身份说了出来,他立马回过头,盯着赵林夕看,同时他的面部轻轻抽动着,快速眨了几下眼,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距离这么近,赵林夕看到了他那帽檐下的鬓角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滴汗,却又快速被冷风吹散。紧接着,赵林夕又退回原位,等着接下来这几个警察的动作。 那名被赵林夕告知真相的警员走到安东尼两人的身旁,伸了几下手也不敢动他们,这两个人头上有不少血,现在没人敢轻易挪动他们俩,确定人还活着就任他们趴在地上等着救护车了,总归救护车就快到达,他又蹲着挪动了两步,轻手轻脚地开始翻着安东尼的衣兜。 看着被摸出的证件上的警徽,他只能扶额惆怅,这俩家伙上午才从他们的警局离开,一天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也不怪他们没认出来,实在是这两个人已形象尽失,还卷进了这么混乱的恶性斗殴中。 “不对啊,小内森呢?他人哪去了?”白头警长喊了一嗓子,见无人回答他,便又跑进了刚刚被扑灭火的酒馆里。 听到这个名字,赵林夕也突然想起来,混乱之时,那名被匹罗伦斯警局指派给他们协助调查的警员就已经不见了。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他都没有出现。 很快,白头警长迈过窗户走出来,他又来到了赵林夕面前,只是这一次面色总算不再如最初毫无感情。 尽管赵林夕的手铐并未被打开,但她还是被率先带进了警车里,坐进暖烘烘的车内,赵林夕只觉得就连手腕处冰冷僵硬的手铐也变得有些温度了。 “你是谁?” “萨姆·史密斯。” “你就是萨姆?”果然萨姆的名头在警界已成了一个感叹号。 “是啊。”赵林夕笑的有些不自然,尤其配上现在双手背过去的姿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内森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成这样的,总之我们可什么都没干,我们只是要把与案情有关的一个酒鬼带走,那群疯子二话不说突然就动起手来。至于那个内森,你也看到了,他不见了,在打起来之前他就跑了。”她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但是从结果来看,那个内森确实就像是见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车内陷入安静,只能听进外面“呼呼”的风声。 此时,白头警长已陷入万千愁绪,且不说这次斗殴事件如何平息,来此处办案的外地警员被卷入恶性公共事件里已是麻烦,现在他们又受了伤,还不知道怎么和上面交待呢,本应带着这几个人协助他们办案的当地警员还在关键时刻做了逃兵,简直给他们警局丢尽了人,他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警司会怎样发狂。 那个刚上班两个月的小家伙下场堪忧啊,作为之前带过小内森一阵的老前辈,他这次也有些失望,尽管相处下来,他并不觉得那是个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但现在的状况确实是糟糕的,那孩子确实丢下手里的任务失踪了。 赵林夕则在心内担忧安东尼两人的安危,他们身上有不少伤,头上的更甚,尽管被告知应该没什么大事,但她还是很担心,此行一共四名警员,一名留在了新镇,一名是个技术警员,跟着他们查完了监控,便已回到酒店处理其余事项。若是安东尼二人有个好歹,他们此行可就彻底歇菜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看着被她的话吸引注意的白头警长,她这才将洛克的事情道出。“可不能把他忘了,今晚上的事全都因他而起,他这个人神出鬼没的,不把他带走,下次又不知道跑去哪了。”她突然想起公交公司那名带路的中年女人,每次提起洛克时,她都一脸的嫌恶,想必这洛克是个很不靠谱的家伙。 “好。”他赶忙就要下车,腿都伸出去了一只,这才又回过头问起:“他长什么样?”接着,他便看到了一脸愕然的赵林夕。 “呃,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有安东尼知道吧,我当时离得太远,根本没看见他长什么样。”赵林夕又想起当时的境况,脑海中又出现了下一刻的暴乱景象,以及之后恐怖的回忆,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对了。”他刚想摸出手机给他看看自己在公交公司拍下的洛克的员工照,只是空空的衣兜狠狠敲打了她的记忆力,眼见着她只剩一脸的愁败。“算了我的手机丢了,大约50岁上下吧,他的头发不短,可能到肩膀那么长,穿了个暗红色的毛衣。”剩下的赵林夕就想不出来了,至少那张员工照上,洛克就是个五官平平的普通中年男人。 白头警长点了点头,离开了,车门被关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动,之后车内只剩她一人,尽管温暖,但静悄悄、黑漆漆的车内,只留给她一片凄凉。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试图坐着时舒服一些,接着,她便靠在后座上静止不动,睁着一双眼睛,透过前车窗看着灯火通明的小酒馆。 酒馆老板与一众员工正在门口将一条条彩灯摘下,员工们则一个个愁眉苦脸,似是已经能预感到接下来半个月内都无法开张,收入要受到巨大影响。 白头警长来到了他们身边,又说又比划的,甚至那胖胖的店老板还跟着笑了两声,看在赵林夕的眼里只有讽刺,她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店遭遇这么大的损失还能笑出来的人会是傻子还是圣人?这让她又想起了上次惨遭殴打的那家杂货铺,同样都是商人,都是遇到不友善的顾客,都是遭受损失,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与心态,这也许就是人的差别吧。 后来,赵林夕又看到了救护车,安东尼及十几个被带走的伤员,还有后来被带走的上百人,这辆车里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坐着,窥探着车外的人生百态。 慢慢地,她竟然睡着了,维持着坐姿,身子没有歪斜,脖子也没有垂下,只是眼睛紧紧闭着。 第一百零九章消失的司机 她是被一声叹息吵醒的,睁眼的一瞬间便是明亮的车内灯,黄橙橙地照在头顶上,以及白头警长依旧露出的一小片白发。 “一会再打个电话试试吧。” “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被安上擅离职守的处分吧。” “哎”开车的警员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车内便没了声音。 这是赵林夕第一次走进匹罗伦斯的警局,与新镇警局不同,这里占地面积很大,近一百个参与斗殴的犯人竟然能被轻飘飘地被安置好。鉴于事件恶劣,这个案子不会轻易了结,尤其是对“小马驹酒馆”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还伴随着多名伤员,且涉及阻碍执法,袭警的罪名。 自始至终赵林夕都只是一个莫名被卷入的路人角色,与萨姆案件差不多,她都是个无辜的人,当然也包括萨姆本人。 尽管白头警长相信萨姆本人确实无辜,但他们还是不能将他放出来,至少要关一晚上,毕竟赵林夕也算是斗殴事件的***一员,那几个直接参与袭警的人里有几个人还是指认了她。 最开始那些人状似醉酒,非说是安东尼几人故意挑衅,声称是安东尼几人先动的手,所以他们也算作自卫,这个说法立马遭到了赵林夕的否定。 “酒馆里难道连一个摄像头都没有吗?” 白头警长摊了摊手,尽管这个镇子上人数众多,但发达状况依旧不高,一个小酒馆根本想不到安装监控,更何况每天那么多人出入,监控实属无用。 “那些酒保呢?他们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吧?” “客人太多,没人注意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你们打起来了。” 赵林夕明显气焰降下去了。 “我保证我们没动手,也没说过任何挑衅的话,那个洛克一直在那睡大觉,安东尼只是想把他带出酒馆,那里面太乱了。” “可你们没有证据。现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况且安东尼他们一直身着便衣。也没明示过身份,非要说袭警,有点牵强。” 赵林夕感觉嗓子里有一团液体不上不下的,正卡在喉咙里,她已经想不到还能说什么,毕竟在这个案件里,真的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了。 眼见着赵林夕低下头去。白头警长咳嗽了两声。 “也不用太消极,等明天安东尼醒了,案情就可以好转了。”赵林夕颓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们还是没找到洛克。” “酒馆里也没有?” “没有,找遍了,可能混乱中他醒过来了。” “哦。”赵林夕陷入了更大的失望中,费了这么大力气,安东尼负伤了,她也关进去了,可还是没能找到洛克,怎能不让人惆怅。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啊,就算他提前醒过来了,他也逃不出去呀,从打起来开始,整个酒馆就被封死了。” 她十分确定洛克没办法跑掉,除非他能飞天遁地,不然前后门出口都被堵死,他从哪往出跑? 白头警长也陷入沉思,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那洛克确实已经不在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认错人了?” 赵林夕的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醉倒在酒桌上的人一直没露过脸,始终都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众人,更何况,关于洛克的事情,也一直是公交公司的女前台在引着他们走,自始至终,都没人能确定,那名趴着的醉鬼就是洛克。 “那些人不是说我们在伤害他们的老朋友吗?他们应该知道他叫什么吧?没问问他们吗?” 白头警长露出了个尴尬笑容:“他们这些每晚共同潇洒的老熟客都是好朋友,但他们并不知道大部分人的真名。都互称外号。” “最起码能描述一下外貌吧?” “你们要带走的人常年一脸络腮胡,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赵林夕的眼睛也跟着耷拉了下去,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甚至于她已经想放弃了,也许就老老实实待在牢里,等着事情的自然发酵算了。 “对,他们还说这个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赵林夕猛然抬头,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难以置信”,“绿色的?”尽管她先想到的是小时候见过的一只绿眼小猫,但它的形象立马就被萨姆记忆里的几名妖娆女人代替,她们也都是绿眼睛。 “洛克不是混血吧?” “他是混血,但似乎不混绿眼种族的。” 两个人视线交错,越发确定这场闹剧从初识便已注定结局,他们找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洛克,她们被那个女人耍了。 “那个,那个女人。”赵林夕语速快到有些结巴。 “她撒谎了,公交公司那个女人有问题。” “哪个女人?” “它们的前台小姐。叫什么来着。”赵林夕的脸因兴奋和气愤看着有些狰狞,白头警长只能皱着眉看着她着急的模样。 赵林夕赶忙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员工板上属于那女人的位置。“安娜,安娜·怀特,对就叫这个名字,40岁上下,有点胖,头发是红色的,画着很浓的妆,屁股也有点大,走路的时候像只企鹅。”越说越详细,赵林夕像是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与那个女人所有交集的过往。 “她没有口音,几乎没有口音,与你们说话有很大差别,很可能不是本地人。”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所有线索。 白头警长赶忙跑了出去,再回来时,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没有这个名字,我们的人口登记系统里没有这个名字。” 就连他自己也很奇怪,他们这里人口很密集,虽说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但若能在仅有的一家公交公司里上班,最起码身份是要在人口系统里登记过的,这样才可以给她办理各项保险福利,更让他奇怪的是,哪怕重名的人都没有。 “她果然有问题。”这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只是她怎么做到将假名字明晃晃地刻在员工板上的?她注意过上面的照片少说要挂上了1年,才能在日晒下褪色到那种程度。 “等明天吧,明天我亲自去那家公司看看。”说完,他就要离开。 “等等,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先将就一晚吧,我帮你安排了个比较好的监牢。”赵林夕欲哭无泪,监牢还有好坏之分吗? 等到被关进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白头警长口中的好监牢是什么意思,她确实应该感谢他的照顾,放眼附近的铁栅栏里,也就只有她这一间很相对宽敞,只有两名躺在地上的颓废老人,其余监牢内都挤满了最少十人,毕竟今晚的案件完全可以让这不到二十间的大监牢里爆满,像此刻这间算上她在内仅仅关了三个人的监牢,已经是其中的特例了。 从她一迈进去时,就不断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道道火辣辣的奇怪眼神。 “喂,那小子,你犯了什么罪?” 赵林夕没搭理那几声问话,找了个还算舒服的角落躺下了。 “嘿,问你话呢?都进来了还装什么啊?” “不会是个哑巴吧,也是,跟那俩老家伙关在一起肯定也不是正常人。” “看着吧,今晚上有她有好受的。” 随后好几间监牢里都爆发出笑声,她分明听出了极尽的讽刺意味,以及那笑声里夹杂的看好戏的兴致。 她这才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身边的两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她,灰扑扑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装扮像是流浪汉,尤其他们身上不断散发的酸臭味,到现在她才觉得有多熏人。她开始怀疑一会可能会被熏到无法入睡。两个老人都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打着呼噜,任凭外面其他关押的犯人如何吵闹,也打扰不了他们的美梦。 她又转过头看着栅栏外还激动聊着闲话的犯人们,竖起了耳朵,试图听到些八卦内幕。 “你们说他今晚睡得着吗?” “你不是说他可能是哑巴吗?我看他可能也是个聋子。不然谁受得了他们?” 赵林夕以为这些人在拿这两名流浪汉身上的味道打趣,但很快她就明白为何这间监牢里一直只有那两个老人了。 不知不觉中,赵林夕陷入沉睡,梦中她正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奔跑,却突然撞到了一堵墙上,正当她想要起身寻找其它的路时,墙突然开口说话。 “你没死?” 赵林夕慢慢站起身,很是疑惑:“我一直没死啊?” “她杀不死你吗?” “谁?” “她。” “她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她的任务就是让你死在这个世界里。” “她到底是谁?” 墙消失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赵林夕定定地看着面前越来越浑浊的空气,伸出手从空中捞了两把,一团灰白交加的毛发被夹在了她的手指缝间,甚至还向外隐隐散发着臭味,她赶忙将它丢掉,在裤子上蹭了两把,只是再抬起手时,毛发依旧牢牢放在她的手中,不论她如何用力甩动,毛发都纹丝不动。 第一百一十章窥探世界 赵林夕越发焦躁和恐惧,直到大喘着粗气醒来。醒来后,面前的一幕险些吓得他丢了魂,睁眼的一瞬间,面前一张放大的脸正与她对视,一张皱纹交错的脸上盖着几缕白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脸颊上长满了浓长的胡子,胡子的末端正散落在她的手指缝间。与她在梦中见到的毛发一模一样。 她又下意识地甩开手,这一次,手中的毛发终于真的消失,,面前的男人也坐直了身。 “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她是谁。” “什么?” “那个想杀你的女人。” 起初,她觉得这老人的声音很是耳熟,直到听到他提及自己梦中那莫名其妙的对话内容时,她终于确定,梦中那堵墙的声音与这男人的声音完全相同。 她的后背瞬间爬上一排排的鸡皮疙瘩,突觉浑身冰冷,汗珠却又不可控地从脑门滴下来。她到底还在做梦?还是这个人能窥探她的梦境?还是说刚刚梦中的一切也在现实世界中同步进行?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老人微微笑了,布满干皮的绛紫色嘴唇大刺刺地裂开,露出一大排棕色的牙齿。 “我知道你现在在找谁。你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赵林夕还没从上一句对话中想明白,新的一轮对话又开始了。 “谁?杰瑞吗?你知道他在哪?” 他又笑了,明明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在赵林夕的眼里却是触目惊心,尤其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大部分埋在阴影中,她看不清她眼神中的神情。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不再理睬赵林夕,又爬回了自己的墙角,那里正躺着这间监牢里的第二个老人。他们离得很近,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赵林夕看见爬回去的他快速地用手拂了一把另一个正沉睡的老男人的头顶,而后就缩回手抱着自己的臂膀打起了呼噜,只留下一身冷汗的赵林夕。 他什么意思?赵林夕心内的恐慌越发激烈,她突然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她用力揉着腿,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几步远外睡着了的老男人,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周边监牢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她却越发清醒,之后她恐怕很难再入睡了。 这一回,她没再躺下,而是靠坐在墙边,将脸一直对着那两个男人的方向,久久不肯闭眼。她的大脑异常清晰,不论是梦中诡异的对话,还是醒来后那老男人说的怪话,都一直在她的耳尖翻转,寻回不停。 “偏差了,现在她杀不死你,而你也抓不到她。” “什么?”赵林夕又惊醒过来,睁开双眼的的一瞬间,她便猛然向后倒去。 “咚”的一声,赵林夕捂着后脑勺低下头,痛呼不断,坐在她面前的老人始终没动。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迷迷糊糊又睡着的赵林夕再一次于梦中与那堵墙对话,这一次对话变了,墙似乎想要告诉她一些真相,只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进入了梦境,猛然醒过来时,眼前依旧是那老人的脸。 她真的有些害怕了,现在整个监牢里,也就只有她们二人清醒着,其余所有人都在沉睡。 这老人的声音三番两次出现在她的梦里,现实都中他,又奇怪地靠近自己,说话虽含糊不清,但句句戳中她的心,这让她想起了沃伦,那位老头与他的铁命跟班也像是窥明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这已经令她恐慌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相似的人,外表看起来神经兮兮,说的话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所有遭遇,一个世界同时出现两个上帝一般的人物,怎能叫她不害怕? 那个老人又不说话了,此刻他的位置更加背光,尽管她们的距离不足半米远,赵林夕却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了,只能看清混沌漆黑的一片,甚至令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就没有脸! 她突然想逃离,哪怕就逃离到栅栏门边也好,那里毕竟光源稍亮,她不想再与这恐怖的老人离得那么近,她需要光,需要感受现实。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大脑有些浑浑噩噩的,她只能又抛出了相同的问题。 “你永远抓不到她,她也杀不掉你。” ”她又是谁?“赵林夕大喊了一声。 “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不知道哪间牢房里传出了一阵怒骂。 赵林夕不顾受伤肩膀的疼痛,立刻伸出双手,想要揪住对方的衣领,双手即将触碰到他时,却径直他的胸前穿过。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赵林夕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前透明的人,只有他的头发和衣服能看出属于那老人,至于他的脸,脖子还有手的皮肤,全都是漆黑一片。 “你,你。”赵林夕声音颤抖,哆嗦半天也说不出话。 “你的路错了,但是你死不掉。”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啊!”赵林夕大叫着向前扑过去,却直接栽倒在地。 睁开眼,赵林夕张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最开始入睡时的仰躺动作。心脏剧烈跳动着,声音几乎淹没了耳边响亮的呼噜声,背部的毛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她坐起身,用袖子抹了两下额间温热的汗水,瞪着双眼看着两米远外还在睡着的两个老人,她的眼睛都不敢再轻易眨一下。 赵林夕正深深怀疑自己感知的一切,刚刚那几个到底是不是梦?而现在,她是不是也还在做梦,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处的痛感隐约可察,是不是代表此刻确实在现实中,可刚刚掐自己大腿时的痛感也很真实。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一定不能再睡着了,再睡着恐怕还会做那诡异的梦中梦,她可不想在第三次遭受惊吓了。 苦睁着双眼,她终于等来了天亮,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也终于开始变少,直至查房的警员过来,打开了她的大门。 “萨姆,出来吧。” 赵林夕仿佛听到有人叫萨姆的名字,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像是隔了几层墙壁遥远,而她耳朵里真真切切的声音只有两米外两个老人的鼾声。“13826。”这是她克制睡意的方式,数那二人的呼噜声。 “萨姆?” 赵林夕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她感觉周边的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只有那两道不间断的呼噜声才处在正常的速度轨道里。 负责将萨姆带出去的警员正一脸难看的试图将地上发愣的男人拽起来,他就知道会这样,不然这个监狱也不会成为那俩老家伙的专属常住地,他有些同情这个叫萨姆的男人,他早就听说了,这个萨姆就是那个声名显赫的倒霉蛋“萨姆”,被关在这间监牢一晚,一定就会变成他现在这幅模样都。 赵林夕被他拽起来了,她的双眼无神,面容寡败,低垂着头,双脚拖拉着,整个人像行尸走肉跟着他往出走,在她即将迈出9号监牢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别忘了我说的话,再见。” 赵林夕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刚翻过身,面朝她的老人,那个昨晚一直在她梦里折磨她的老人,此刻他的脸彻底露出来了,脑门、眼睛、鼻子全被白发遮住,满脸灰白的长胡子,他突然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赵林夕清楚地看见了他牙齿上沾满的棕黑污渍。 一模一样,与她梦中的诡异老人长相一模一样,她感觉一阵眩晕,扶着栅栏的手抖个不停,那栅栏也被她晃得“咔啦啦”响个不停。 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你怎么样?还好吗?”警员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还不忘扶了她一把。 赵林夕站直身子,又慢慢回头忘了眼地上又发出鼾声的老人,他的脸依旧是那副样子,衣服,鞋,头发也没有任何变化,她没看错,只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老人的全貌,但为什么梦里但她却清晰能预知到他的长相? 现在这个老人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完全没有任何诡异之处了,他回过头对着警员摇了摇头,跟着他继续往出走。 刚刚的动静着实不小,引来不少偷看的犯人,赵林夕依旧低垂着头跟在警员的身后,周围的监牢里不断传来声音,道道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又吓傻一个。” “老头儿都能接活了,看谁不顺眼就让他们待一晚,保管第二天就完蛋。” 赵林夕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又加快了步子,她只想快些逃离这片区域。 警司大发雷霆,将会议桌拍的“砰砰”作响,座下的警员们全都暗暗为内森捏着汗,尽管他们的警司是个脾气爆的人,但还是很护短的,可惜内森偏偏触了他的逆鳞,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手底下的人做逃兵。 “听好了,你们谁要找到他就让他直接收拾东西滚蛋吧。”他平时尽爱说些狠话唬人,只是这一次,大家都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伪。 上一个做逃兵的人,真的就被警司开除了,任他怎么祈求也于事无补,这一次,内森真要完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9号监奇闻 离开会议室的警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尽管内森加入他们不过三个月,但他们还是很喜欢他的,毕竟他是这个警局里唯为数不多的小年轻,并且也是其中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想办法找到他呗。” 几名中年警员唉声叹息地走下楼,走向各自的工位。 “嘿。”一名中年警员转动椅子靠近了身旁的同事。“他就是那个萨姆?” 另一名警员撇了赵林夕一眼,点了点头。 “他昨晚上是不是在9号监牢里呆了一晚?” “你怎么知道?” “也就在那里待过的人才会变成这样,你看着他现在倒霉的模样,跟那些犯人太像了。” 赵林夕颓然地坐在白头警探的工位旁,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看似像丢了魂一般,实际上,在离开监牢区后,她的情绪就平复了不少,只是身体依旧未恢复太多,头脑昏昏沉沉,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白头神探回来,也正好趁独自一人的时间里,好好整理一下昨晚的惊奇噩梦。 那两个警员距离她不足2米远,见她神情恍惚,便自以为闲话传不到她的耳边,坐下后,他们倒也看不见她的脸,在提到“在那个地方待过的人”这句话时,他们没看见赵林夕微微张了一下嘴,也没看见她又握紧了的拳头。 她一直在不解昨晚那几个混乱的梦境到底意欲何为,尤其是那个老人到底是什么角色,神出鬼没,犹如鬼魅。但听到监牢里的犯人和警员们也都多次提及那间监牢的不正常时,她心里的恐惧感多少消散了一些,最起码她不是唯一一个被那老头折磨一晚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是个人尽皆知的怪物。 “她”到底是谁?老头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呢?对那个老人的恐惧感便又被这两个问题抹去了大半,可惜他就像沃伦一样,一句都不愿意多说,但既然不愿意说,两人为何又要提醒她呢? “你的路错了。”自打与沃伦和汉森碰面之后,这句话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在她的脑子里兜寻一圈,包括昨晚被那老头再次提起时,也因此令她感到恐惧,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沃伦,还从未产生过如此巨大的违和感。 “在错误的路上走对了,你就会碰到我。”这也是沃伦众多的提醒中最令她费解的一句话,说是废话也不为过,但昨晚的流浪汉老人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此刻,她似乎瞥见了谜团的一角,也许,她的路真的错了,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能遇到这些能窥探真相的人,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连个人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她提供没什么用的提醒吗? 思及此,老人变作透明黑雾的景象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尽管异常漆黑,却在触摸时达到真实的透明触感,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梦中老头的微笑,渗人的感觉足以熔掉她满身的鸡皮疙瘩。 “咳咳。”赵林夕慢慢抬起头,顺便清了清嗓子。 接着,她便转过头,将苍白的脸正对那两名聊闲话的警员身上,“不好意思,请问9号监牢怎么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像从空气中突然飘过来的一样。 两个警员皆是一愣,其中一名也慢慢将脸转向了她,只是那名一直背对着她的警员已是一身的冷汗。 “没,没什么。”只有一人回答了她,接着,两名警员便都静默不言,默默干起自己的工作,仿佛刚刚他们每个人的言语都不曾在这间工区里出现过,一切又像是一场梦境一般。 赵林夕用无神的双眼直视着这两名警员的身影,仿佛一直看下去就会有人为她解惑,可惜都是徒劳。 “怎么样,听说你早晨差点晕倒?”一道声音出现在她的头顶,熟悉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地温暖,像是一位关心她的长辈,只是,经此一晚,赵林夕再也不相信这白头警探会是一个愿意为她提供便利和照顾她的好人了,不然他也不会将她丢进那间人人人皆知像被诅咒般的监牢。 白头警探拉过附近的一把椅子,坐在了赵林夕的面前,将手里端着的另一杯咖啡递到她的面前,看着那热气正从自己面前的白色瓷杯中向外冒,赵林夕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大量的记忆。萨姆曾经与维罗妮卡约会的咖啡馆,被布兰顿带进去的高端宴会,赵林夕来到这世界后与艾拉第一次碰面时二人共坐的沙发,与凯瑟琳周旋的漏风小甜品店,与卢克探讨案情的西餐厅,这些人与场景就像一同融进了她面前这杯咖啡里,后又被搅拌在一起,化成一滩黑水,苦涩浓稠。 “不喝吗?”白头警探见赵林夕迟迟不接咖啡,便将杯子放在了她身旁的办公桌上。 赵林夕将极尽呆滞的眼神收回,哑着嗓子问他:“9号监牢怎么了?” 白头警探仰起的头与嘴边的咖啡杯一同又落了下来,他愣了两秒,才将自己手中的咖啡也放下。 “呃,抱歉,我以为你没犯过案子,跟他们关在一起就不会有事。”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头警探明显不敢看她,似是有些心虚。 他不敢看赵林夕,赵林夕倒是强撑着精神,用尽量尖锐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脸。 “我问你,9号监牢里的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很明显是他们的禁忌,白头警探的脸上露出了憋屈的神色,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又着急地端起桌上的咖啡,不顾还稍烫的温度,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而后,他又重重将那杯子放在桌子上,坐直了身子,似是下定决心,要说出什么震惊的话。 “那俩老头是监狱的常客,每次都是一起作案,案子倒是不严重,关个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那时候是犯罪淡季,20多个牢房里,正巧9号是空的,便将他们安排在了那里。那里便是他们第一次被关进来的地方。” 赵林夕没接话,一直保持着盯着他的动作,不愿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之后,他们每次进来都要求住在9号监牢,但警局又不是宾馆,怎么会同意他们自己挑房间?没有警员愿意理他们,随便安置到别的监牢与其他犯人待在一起。” “但是,只要有第三个人与他们待过一晚,那个人第二天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说到这里,白头警探快速瞄了一眼赵林夕的表情,她的脸上似乎写满了感同身受,也在暗示他快些将原委道明。 “咳咳,就像你现在这样,不过你的状态比他们都好多了,那些犯人没有一个能与他们共处超过一晚,第二天不是口吐白沫陷入休克,就是大哭大喊跪着求我们给他们换监牢,甚至还有几个有精神疾病史的直接就犯了病闹自杀。” 赵林夕越听越心惊,昨晚她也险些被逼疯了,那种压抑黑暗的感觉至今想起都会令她冒一脑门的汗,就像此刻,也正有一滴汗沿着他的眉头流下来,险些就要跌入眼眶里。 “是不是你也遇到了?”白头警探终于敢直视赵林夕,似乎将实情道出,他的愧疚感也少了些。 “昨晚每个监牢里都关了几个酒馆闹事的家伙,你要是和他们关在一起,我担心被他们报复,再加上我们偷偷调查推测过,犯得罪越重,被那俩老头吓的就越狠。” 他的表情越发严肃,似是又想起9号监牢的事闹得最凶的那段时期。 那是盛夏,犯罪事件的高发期,俩老头也频繁地被逮进来,随后每次与他们关在一起的犯人都要备受恐惧的折磨。 “不管是你那金融案还是这次的案子,你都是无辜的人,我以为你关进去不会有事的,不过,你看你现在确实并不严重。” 赵林夕瞪了他一眼,问起来:“那些人在老头那里经历了什么?” 白头警探的脸眼见着阴沉了下去。“奇怪就奇怪在,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一晚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恐惧,身体本能地害怕那俩老家伙,不惜一切,只想远离他们。” “哎。” “不然我们早就能以故意精神伤害起诉他们俩了。” 赵林夕的脸色也不好看,白头警探以为她余悸未散,正想出声安慰。 “我记得。” “什么?” “我记得昨晚的一切。” 赵林夕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甚至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也端起桌边的咖啡,一饮而尽。 她这话着实吓人,甚至比那段时期确认那俩老头的骇人时还要令他震惊,毕竟一年多了,至今都没人能记得那俩老头到底做了什么。 他抬起了屁股,猛地将头伸向了赵林夕。“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那老头古怪的话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都听不懂,别说其他人了,肯定更不会明白,她便一字未差地将昨晚的一切都说与他听。 这次,这二人的的眼前都遮盖了一团迷雾。 这一小片区域直接陷入了寂静,气氛一阵低迷。距离很近的那两名中年警员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见赵林夕二人沉默不语,其中一个慢慢挪动椅子靠近了一点。 第一百一十二章恐怖的老头 “咳咳,不介意我说两句吧。”突如其来的插话下,赵林夕与白头警长同时回过神,二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向他。 “先说9号监吧,闹的是挺吓人的,但是谁也没证据证明是那俩老家伙搞得鬼,说不定是那些跟他相处过的犯人自己的原因呢?” 听这话,赵林夕急急地想开口争辩,却被白头警长拦下了。“先听他说完。” 愤愤地靠回了椅背上,她一点都不认同这位警员的话,她确定昨晚的一切就是那个老头搞的鬼。只是她现在确实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什么,毕竟一切都只是她单方面的描述。 “那些发疯的犯人不是瘾君子就是本来有精神病史的,本来就是很容易发疯的,而且这些犯人能做出违法的事,说明他们本身就不正常,说不定本来就有病,只是自己都没发现罢了。” “那不对啊,为什么别的监牢不会发疯,只有和那俩老头待过一晚就会发疯?”刚刚偷聊闲话的另一名中年警员也转着椅子靠近,立马说出了自己见解。不过,也正巧问出了白头警长以及赵林夕想问的问题。 “这个原因嘛,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啊。比如9号监有特殊的磁场,这些精神本来就很紧张的人进去之后便被激发出来。再比如老头们很臭,他们只是找个理由换地方。” 说到臭时,赵林夕确实深有同感,而关于磁场的问题,也可能确实存在。 “可是老头们为什么一直好好地待在里面?”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很放松很健康?” “我可不认这个解释,这也太牵强了。” “那你说说老头们到底干了什么?” “呃,总归是做了什么不正常的事吧。” 两个中年警员争论了一番,也没探讨出结果,但那名最开始插话的警员则始终坚信没有什么神啊鬼的,他还是认定科学为第一道理,一定是有什么大家没发现的原因,导致9号监牢的传言。 “你们警局的人有试过和那俩老头待一晚上吗?”赵林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几个人立马一脸尴尬,毕竟不会有警察愿意进监牢陪两名又脏又臭的犯人过夜的,没犯罪的话,警局也无权强制要求他们这么做,况且有关9号监牢的事并未闹出过太严重的结果,警局也就放任不管了。 “不是说发疯的程度取决于犯罪的程度吗?我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也被吓得够呛,我真觉得你们应该也去试试,如果你们也会中招,到那时你们应该就能找到原因出在谁身上了。” 那两名警员不说话了,可能也在思索赵林夕的提议是否可行,尽管再质疑传言的真假,但若是让他们和那俩老家伙住一晚,他们还是会拒绝的,这种任务还是交给别的同事吧。 “好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之前你就能走了,不用再回9号监了。” 赵林夕的眼睛总算有所亮度,这是她从进入这里开始,所听到的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安东尼他们怎么样了?”赵林夕从早晨睁眼开始,大脑内就一片浆糊,与这几名警员交谈了一会,这才恢复些清明,也可能是那杯咖啡起了效果。 “他们没什么事,都是些外伤,只不过流了不少血。” 心里怀揣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只要安东尼没有大碍,此行就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洛克还没有消息吗?” 白头警长摇了摇头。“一会我会去那家公司找找,包括你说的那个前台女人,也许从她那里就能找到洛克。” “那麻烦你了。” 赵林夕又被送回了9号监牢,这一次再进去,她的心情明显不同于第一次进来时无畏,将腿跨进去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身后带他进来的警员在他耳边安慰了一句,可惜在她听来不过就是毫无意义的话,经历这么恐怖的一晚,却还让她重新回来,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吧。 “嘿,小子,感觉怎么样啊?”尽管是一段听起来像是在关心的话,但从一个瘦到皮包骨,有浓重黑眼圈的小流氓嘴里说出来,那诚意就大打折扣了,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她。 赵林夕依旧采取不看不理的应对办法,身后的栅栏门被关闭,她没有回头,而是本能地将视线落回地上的两名老人,不知是否记错,她总感觉这俩老人从她早晨离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过,那被压折的衣角依旧摆在原位,她放在衣兜里的手本能地捏紧了衣兜内衬,尽管这里面并不冷,可看着眼前的景象,她还是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冒。 慢慢挪动步子,走进了些,越是靠近,那臭味就越浓烈,心内的恐惧感也就越强,她更加能理解那些寻死觅活也不想住回这间牢房的犯人到底是何心情了。 赵林夕无声地清了清嗓子,可惜发出的声音还是很轻。“你好。”边说,她还边继续向前,距离两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人更近了。 赵林夕又重复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说完时,身后监牢里的人都听到了。 “那小子干嘛呢?” “不怕死呗,敢招惹那俩怪物。” 尽管如此,地上的人依旧没能醒来,甚至连鼾声都没什么变化。 站在一名老人的身边,赵林夕踌躇了几秒,终于下定决心蹲下去,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推了一把老人的后背。 先是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噜声,接着他便吧唧了两下,慢慢转过身,面向了赵林夕,但是眼睛还是没能睁开,双手也依旧握拳贴在胸前。 他这么一动吓得赵林夕瞬间向后跌坐在地,一只手在身后的地面上撑了一把,她便不敢再动,瞪大双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哈哈,快看他。” 赵林夕知道对面监牢里的犯人一定正扒在栅栏边围观她,毕竟关在这里失去了一切娱乐活动,每个人都极尽无聊,稍有点新鲜的事,他们便争相凑热闹,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道道目光,好像多了些底气,她又慢慢直起身子,索性就坐在地上,先是认真看了看那个老头的脸,见没什么不妥,便又伸出一只手,试图再推一把。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老头的侧腰时,他突然又动了。 老头的一只胳膊快速抬起,直接就挡掉了她的手,有了刚刚的经验,这一次,她极力控制着被惊吓后的余悸,也比着速度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醒了?” 老头的胳膊被赵林夕抓住,停滞在半空中,只是他的脸上还是毫无波澜,眼皮连一丝轻颤都没有,她能明显感觉到手中那只胳膊的重量越来越大,似是他已认命放弃,胳膊正向下坠去。 “喂!”赵林夕抓着他的手腕试图晃两下,那手臂软绵绵的,像一只刚出锅的长面包,眼见着就要耷拉下去,她终于松手,任凭老头将手臂重重砸在地面上。 赵林夕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这老头醒过来了,只是却一直不想理她,她很无奈,她可不想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用硬的,只好放弃对他的唤醒,站起身,她又向另一名老人走去。 哪怕是在昨晚疑似是做梦的场景中,第二个老人都始终呈睡姿,一直未曾参与任何事件,活似一件雕塑。只不过是个会呼吸和打鼾的雕塑。 他的身体朝向墙壁,自始至终背对着她,应该说她至今还未看过那老人的面目,从背后的身形和发型来看,与另一名极其相似,她这次快步走到了跟前,先是探着上半身试图从墙壁那处偷见他的面目,只是老人距离墙面太近了,她不得不作罢,只好又蹲下身去,大力推了他两把。 “嘿,醒醒醒醒。”老人就像感知不到外界的刺激,呼噜声丝毫不受影响,任凭赵林夕将他推得剧烈摇晃。见状,赵林夕先是转头看向对面监牢,果然栏杆处扒着七八个男人,他们都一脸兴奋地望着她这边,似是等待好戏上演。 赵林夕翻了个白眼,转了个方向,背冲着他们,将自己身前的一切挡个严实,她快速伸出手,探进了与墙壁相触的那张脸上,冰冷的温度直接就顺着她的手掌向身体蔓延开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一咬牙,扒拉开那张背对自己的脸,从她蹲着的这个视角,她只看清那张脸一秒,接着她便“嘶”了一声,猛然起身,后背重重地靠在栏杆上,栏杆一阵震颤,巨大的声音立马回荡在每一间监牢房里。 同时她的余光又瞧见什么,她赶忙看向第一个老人。 此时,这老人已面朝着她,不知何时他竟悄无声息地转了个身,又面向了她这边,最令赵林夕惊惧的是,他的嘴角保持紧闭的状态下,竟然还能大力度地上扬,就像试图将嘴裂到耳根似的,而他那双睁开的眼睛,眼球大半被白发遮住,只能露出丝丝光亮,她却能感觉到那光亮正紧紧跟随着她的身体转动,这张脸以及他的表情无不透露着诡异。 第一百一十三章新的受害者 “你,你们。”接连被吓,赵林夕磕巴着说不出话,那只抓着栏杆的手则越发用力。 从对面监牢那边看过来,只能看见那名被他们视作笑话的男人浑身都像炸毛一般,他们能清楚地感知到赵林夕此刻的情绪,压抑的惊恐感不仅出现在9号监牢里,就连此刻对面的16号监牢里也在升腾着紧张感。他们不再如之前嬉皮笑脸的打趣他,反倒个个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赵林夕的后背。 赵林夕也不敢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我的事吧?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能不能说清楚?” 老人保持着微笑,像是腹语一般,又说了一句令她满头问号的话。“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错了没关系,找不到她也没关系。” “什么错了?还是说我找线索的方向吗?她到底是谁?” “这次你能活下来,下次,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碰到她的。”说完,老人的笑容凭空消失,眼睛处的光亮也黯淡了下去。仿佛一盏熄灭的灯。 “喂,她到底是谁?” 老人彻底没了声息,反而又打起鼾来。 赵林夕几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他,可惜他就就像已昏迷过去,彻底没了反应。 “谁?她到底是谁?你说清楚啊。”她恨不得对着他的脸来上两圈,可惜理智终究熄灭了她那即将喷发出的暴力火焰。 站起身,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开始在不大的监牢里来来回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这一个问题:“她到底是谁?” 视线再回到老人身上时,他不知何时又贴到了另一老人的身边,两个人全都面朝着墙壁,她只能看到两个弯曲的背影。 她又想起这两人的脸,也许他们是双胞胎,所以样貌一模一样,但她又在心内否认了这个猜测,哪怕是双胞胎,也不能做到100分的相同吧? 尽管只看了那名面朝墙壁的老人一眼,她便看清了他鼻尖上的两颗痣,就算从痣的大小和位置,她都没看出这两个人的区别,况且他们的头发和身材也没有任何异处。 诡异,太诡异,这两个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被带到警员办公室的赵林夕,魂不守舍的挪着步子,她满脑子都是9号监和那两个古怪老头,看到白头警长,还未靠近,她便直直问出口。“那两个老人是双胞胎吗?” 白头警长被问愣了,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 “不是啊,怎么了?” 赵林夕的表情又化作一片愁云惨淡,“可为什么他们长得一摸一样?整容吗?” “什么?你看错了吧,他们的长相。”他摸着下巴似是在回忆两个老人在他心内中的形象。“呃,他们长得完全不像啊。”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们的脸,绝对没有任何区别。”赵林夕喊出声。 白头警长又看了她几秒,见她的表情不似开玩笑,这才坐回椅子去。 “你看看,他们哪里一样了?” 赵林夕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了电脑屏幕上被他翻出的档案资料,急不可耐地冲上前,脸都快钻进屏幕里。 “怎么会?不可能啊。” 不光是长相不同,这两个老人的姓氏名字也完全不是一个家族的,一名是棕白交加的卷毛,一名则是灰白的直发,以及他们的高矮胖瘦都不尽相同。 她也开始恍神起来,又仔细看了眼他们的照片,在他的记忆里,两个老人的长相全都如那灰白直发的照片一样。 “这回信了吧?” “不,不可能,我看了他们两个就是一模一样。” 白头警长无奈叹了一口气。 “嘿,你们说9号监那俩老家伙长得一样吗?” 很快便传来几声应和,他们的回答无一不在打着赵林夕的脸,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老人,而其他人看见的全都如档案资料的照片相一样。 她也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倒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话。 “嘿,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有几个人说实话了,你们几个确实是无辜的,过一会你就自由了。” 赵林夕看起来还是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兴致去为这个好消息欢呼。 “对了,我今天去公家公司没有什么收获。” 赵林夕总算愿意抬起头看看他。 “洛克最后一次去公司就是前天早晨,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以及今天,他都没来,而且前台女人今天也没来上班。”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公司留的电话已经失效了,我去过洛克的住处,他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并且我听公司的人说,他们俩一直关系暧昧。但也只是传言,实际并没有什么证据,只能说也许昨晚她为你们指出的人并不是洛克。”他拍了拍赵林夕的肩膀,表情倒是很真诚。 “我只查到这些,剩下的事情,还需要你和布兰顿他们自己去查,一会用不用我捎你一程?”白头警长边说边帮她打开了手铐。 赵林夕又愣了几秒,才摇摇头,道了谢便慢慢向外走去。 出了警局,她依旧耷拉着脑袋,下意识地摸向衣兜,这才想起来手机早已不翼而飞,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别人手里的财产。 左右看了看,这条路人不少,可惜并没什么有用的店面,大部分都是些餐厅和小服装店。 看着过往的人群,她拦住了一个面相看起来还算和气的年轻男孩,打听好需要的一切后,又回过身向着另一条街走去。 此刻,在这个城市里,她又成了孤身一人。边走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来到她的前方,倾斜了不少,正有淡淡的光晕罩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摸了摸粗糙的脸,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天黑后,赵林夕才回到酒店。 再着急也没用,没了安东尼两位专业人士的合作,只她一人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大展身手简直是痴心妄想,在萨姆的世界里,她除了在遇到贵人相助这件事上的运气还不错外,其他事情上,她还真没什么主角光环。 只能等明天安东尼出院后,再对洛克的事情进行下一步商讨。 打开新买的手机,只看了几眼,她便又陷入了愁思中,问题出在新闻上。 布兰顿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几家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有关这个案子里的一些疑点,最终结论都在指向布兰顿的无辜,而他也终于肯在公众面前露面,一段视频彻底打破了欧文创造的舆论平衡。 视频的主角正是布兰顿,熟悉的表情又像以往他在萨姆面前似的,温和真诚,说话间自然洒落的泪水就连赵林夕看了都会被打动,更别提那些并未涉身的看客了。 时长20分钟的视频共为三个内容,他先是描述自己与萨姆过往几年的友好相处,并表达了对萨姆的思念及同情,接着他便开始诉说自己的冤屈,对于萨姆与大众对他的误解,他表示深感痛心,并声称自己有证据证明清白,最后,他提出了另一个方向,他说自己也是受害人,他也是被陷害的,他也正如萨姆一样在努力寻找自证清白的线索,并且他的手下杰瑞已失踪,很有可能被真正的幕后人接走了,接下来,他可能也要面临着诸多被伪造的假证。 布兰顿未说明真正的幕后人是谁,对此赵林夕并不会轻易相信,且不说他们找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铁一般的事实,就说那些视频与录音,全是他指使lee、杰瑞和杀手的铁证,对此,他又·能作何辩解呢? 舆论明显开始动摇,越来越多的人更愿意相信布兰顿的解释,他们也觉得布兰顿没理由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么一个局来害自己最喜欢的晚辈,他也是被陷害的人这一说法,很快便得到了部分大众的认同,甚至开始有人发起活动,打算为布兰顿申请一个深入调查的机会。 初期还是人面兽心的布兰顿瞬间化作一个与萨姆同病相怜的受害者,日常无事最喜爱起哄的网民们很快便投入了新一轮行动。 赵林夕更原因相信这是布兰顿的诡计,一个为自己争取舆论偏向的表演,他这些说辞也就能骗骗不明就里的老百姓,这一招用的着实漂亮,他利用大众对于真相反转再反转的喜好,为自己争了一条可以翻身的路。不愧是久经社会的老手,这也是萨姆之前能被他吃的死死的原因。 尽管这段视频在赵林夕的心里无疑是个骗局,但对于杰瑞的出逃,布兰顿明显确实不知情,不然杰瑞若是他安排的,他为何要说杰瑞即将背叛他呢?岂不是很容易将杰瑞逼到对立面? 也不知欧文得知此时大众想法的转变后,是否也如她一般无力,布兰顿的视频内容打的是感情牌,并未涉及确切证据,若一味指责他、质疑他,反而会成为布兰顿回击的理由,她可不希望欧文辛辛苦苦为她们打造的形象瓦解,让她们变为一意孤行,只看表面证据,丝毫不念旧情的傻子。 天刚亮,赵林夕便已准备妥当,打了辆车赶去医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上午安东尼就可以出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弄巧成拙 安东尼与另一名警员在医院住了一天两夜,休养的还算不错,只是两个人外形看起来倒是凄惨,白色的纱布包满了头顶,脸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口,以及青一块紫块的皮肤,虽说是外伤,但也令两人吃了不少的苦头。好在是冬天,比较注意个人形象的安东尼还能戴个帽子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现在,他们正打了一辆车重回故地,想找到杰瑞就一定要找到洛克与那辆公交车里的监控录像。 得知前晚酒馆的事等于白忙活一场后,安东尼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比萨姆年轻了几岁,加之从工作开始就一直在做警察,几年下来,脾气其实也并没收敛多少。 在车里坐着时,赵林夕明显能感觉从他周身散发的怒气,在监狱里搓磨了一天一夜的赵林夕倒是还算沉得住气。 “那个洛克和那个女前台这么怕我们,一定是有原因的。” “会不会他们俩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潜逃了?” 安东尼这才操着沙哑的嗓音,尽力带着理智参与赵林夕与随行警员的探讨。“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找洛克做什么?难不成全世界的人都是杰瑞的同伙不成?”他这句话多少还是夹杂了一些情绪。 看了他的表情一眼,赵林夕从衣兜里翻出一枚牛奶糖,这还是她昨晚吃饭时,店老板送的小礼物。 “给,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缓解一下。” “我又不是小孩,吃这个做什么?” 赵林夕不顾他的嫌弃,撕开包装,直接就将糖果塞进了他的嘴里。“管不住情绪就没办法好好思考,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又给了前座的警员一个眼神,两个人一同无视了气鼓鼓的安东尼,继续分析着。 “要么他们确实是杰瑞的同伙,也十分清楚我们的目的,要么他们心虚,看我们是警察便吓破了胆。” “也就这两个原因了,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们俩便如此敲定了洛克失踪的缘由,一旁的安东尼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糖,明显脸色有所和缓,只是嘴角处的伤口每每都被咀嚼的动作牵动丝丝痛感,他却只能抓紧裤子,兀自忍了下去。 “洛克这个家伙经常搞失踪,我早就习惯了。” “你们不是有亲戚吗?你没有他别的联系方式吗?” “嗯,让我想想。”经理看起来想的很认真,坐在椅子上不断抖动着腿,眼珠也左右不停翻滚着,如果不是这些动作,赵林夕一定会怀疑他已经睡着了,已经过了五分钟,他还没有想出来什么。 “他之前在隔壁镇子倒是有栋房子,以前他也在哪里混过。但是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给卖掉,他除了喝酒就是爱赌博,这些年败了不少钱,不然也不会一直租着那个小破屋了,对,他肯定已经卖掉了,不然怎么还赌债?” 经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但是也不乏有价值的线索。 “你知道他都在哪里赌博吗?还有那栋房子的地址,隔壁镇子那栋。” 见经理总算愿意停下话头,安东尼急急地问出口,经理回答他们时,安东尼也一直在盯着他的表情和眼神,毕竟他也是专业的,凭表情大致断定真伪,他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再有洛克和女前台的消息,请一定要联系我。”安东尼抽出一张名片交给了经理。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他:“请别因为洛克与你的关系而包庇他,你也知道,不值得为了他毁了你自己的前途。” 经理强装镇定的笑脸有点垮下来,笑的更加难看了。赵林夕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安东尼快速推出门去。 “着什么急?我还没问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做,我们说再多也没用,何必浪费时间?还是抓紧时间去找他吧。” 尽管不太满意,赵林夕还是快步跟着他们走出了公交公司,时间不等人,洛克也肯定不会乖乖在既定的位置上等着他们。 门被安东尼从外面带上了,经理的假笑瞬间消失,他先是盯着面前的门看了很久,这才拖沓着脚步回到了椅子前,似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重重坐了上去,接着他又拾起桌子上的名片,又盯着看了很久,这才拿起电话。 “你在哪呢?”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震耳,只是这一次他却像浑然不觉一般。“赛博啊,你要来玩吗?” “玩?你还想着玩?你都干了什么啊?” “啊?我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劝你赶紧去自首吧。” “怎么了今天?我又哪惹到你了?” “我问你,安娜呢?” “我怎么知道?我们都好几天没联络了。” 洛克向来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不然也不会老大不小独身一人,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若不是公交公司的经理是他的舅舅,多少能照顾迁就他,恐怕他早就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照顾他这么多年,为他擦过这么多次屁股,公司里的人早就看洛克不满,经常明里暗里的打他的小报告,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外甥,他这个做舅舅的也早就焦头烂额,现在,他又涉及违法事件,能有这么一天,,其实早就在所有人的预料中了。 经理没再说什么,也没提醒洛克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为洛克操心这么多年,他早就受够了,即便洛克会被抓进去,他也不想再管他的事了,最后的忠告已是他能顾忌的最后一点情谊,以后会如何,只能靠洛克自求多福。 至于女前台安娜的事,她本就与洛克鬼混不清,若不是看在她工作这么多年倒也没出过错的份上,他才能容忍这两个干活不那么靠谱的人一直安稳待在这里。 只是若她们真的违法了,他才不会再为她们遮掩,那个警察说的没错,自己熬了这么多年,在事业上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为了这个洛克与安娜牺牲自己实在不值得。 他不后悔卖掉自己的远房外甥,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并未对警方隐瞒和撒谎,没把自己卷起去已是万幸,之后的事情再如何,就看洛克自己的造化吧。 被莫名挂断电话的洛克,一脸懵地揣回手机,又玩了一把,彻底没了兴致,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叼起了烟。 今日输赢持平,本就让他心里不太舒服,舅舅又给他打了这么一通电话,没头没尾的一阵数落,他听舅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怀疑他又犯了什么罪? 他能犯什么罪?以前的他倒是警局的常客,谁叫他管不住自己的手,经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自己认了。可自打来了舅舅的公司后,他早就洗手不干了,一直本分的做事,除了平时喝喝酒,堵堵钱,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又惹上了什么官司?难不成赌博被添到违法条例里,他却不知道吗? 第二根烟吸了两口,他的面前便来了几个男人,光看鞋他就知道这几个人绝对不属于这里,视线缓缓上移,叼着烟的嘴唇也跟着出声了。 “谁啊你们?挡着我的光了。”说着,他就伸出手要去扒开面前挡的严实的一双腿,只是手伸到一半,脸上就被怼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干什么呀,找事吗?”他就要站起身,却又被一把按了回去。 被迫看了证件,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人是做什么的,舅舅说的没错,他真的惹上了麻烦。 距离与警察打交道已过去了6年,突然又被警察找上门来,他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不安,迅速将嘴里的烟丢到脚边,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回想自己这一阵都做过什么,难不成是醉酒后自己真的又没关注手吗? 同时,安东尼与随性警员一左一右紧紧挨在他的身旁坐下,赵林夕则继续站在他的面前,三个人将他的所有生路都堵死了,哪怕想站起身都艰难。 他不断舔着干裂的嘴唇,吐沫也一下一下的咽着,像是有了水分滋润,他就能改变当前的局势一样。 “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啊。”这句话的声音很小,明显底气不足,他的前科太多了,又时常醉酒,他其实也对自己也没多大信心。 洛克是赛博赌馆的常客,这里的人没几个不认识他,赵林夕几人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便被前台领到了他的身边,从看见他头顶的第一秒,赵林夕便知道前晚真的耍了,安东尼的火气又蹭蹭地向上冒,他可清楚地记得前一晚被他们捞起来的那名醉鬼的样子,明显不是洛克。 “什么都没做电话,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洛克瞪大了眼睛看向右手边的安东尼。“躲?我没躲啊。”说完,他还摸了摸后脑勺,又抬头看了看站着的赵林夕。似乎希望有人能为他解释一下他到底在躲什么? 他的表情不似撒谎,几个人的眼光彼此间流转了一圈。 “那你们的前台安娜为什么要撒谎骗我们?” “她,她骗你们什么了?”他脸上的表情更夸张了,像是快被不解的潮水淹没。 周遭一阵躁乱,却只有这处沙发的区域一片安静,每个人都神情复杂,眼里写满了疑问。 第一百一十五章陋镇寻人 “好,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安东尼不再执着于安娜的问题,将手机递到了他的眼前。 洛克只看了屏幕一眼。“呃,没印象。” 安东尼给洛克看的内容,正是从匹罗伦斯车站监控录像里找到的杰瑞,又用第三方手机拍下来,画面因此变得很模糊,洛克又盯着看了一会,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否上过他的车。 “那辆公交车呢?” 卢克又是被前后夹击着带离了赛博赌馆,他这么低头丧气的模样,再加上身边紧紧跟着的几个人,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暗自猜测着洛克又惹了什么麻烦。 直到几人距离赌馆几百米,赵林夕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身旁的两名警员也同样一直警惕着周围,酒馆里的事情他们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尽管洛克工作也时常懈怠翘工,但在他的眼里,他的座驾公交车便是每日陪伴他最久的伙伴,毕竟他的亲友就没几个,也从没一个人在意过他。 打开车门,他率先爬了上去,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她们几人只能听清“老伙计”这个字眼,长久日晒下,这辆公交车已经呈现了褪色的暗黄,很多部位的漆皮也已经剥脱,尤其是车轮附近的颜色,完全就是暗沉土色,很明显颇有些年头了,倒也当得起他这声:“老伙计”。 “我可不能保证这个摄像头能用,几乎从没人找我要过录像。这玩意儿夹在这里,我一直当它是个摆设。” “咚”的一声,洛克一只脚踩上了油箱。 “这玩意儿怎么弄啊?”他鼓捣了一番,在车窗渗进来的光线下,一团灰尘慢慢洒落下来,赵林夕立马远离了车门。 随行警员将洛克拽了下来,自己上阵。“呦,还真是个摆设。”不光摄像头外面一层土,就连内部也积了不少的土。 “是呗,我这么多年就没动过它。还好好安在这里就算不错了。” “不行,这个早就不能用了。”随行警员从车里跳出来,伴着和煦的阳光吐出极温柔的一句话,可惜是个坏消息。 “我早说了吧,不能用,这破车都快不行了,别说里面这些老玩意儿了。”洛克重重关上车门,攒着拳头一拳砸在车门上,又开始嘟囔起来,越说越来劲儿,甚至开始吐槽起公司的抠门,熟不知,连一直罩着他的亲舅舅也一同骂了去。 三个人使了个眼色,安东尼又掏出手机。 “你再仔细看看这个人,真的没印象吗?三天前他从车站出口坐上你的车,拎着大箱子,记得吗?” 洛克歪着脑袋,眼球滴溜溜飞快地转个不停。 “好好想想,身穿棕色的大衣,戴了个黑色的爵士帽,最起码上你车的时候,嘴部被围巾围的很严实。” 赵林夕也快速补充道:“20多岁的青年,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可能有胡茬,也可能没有。” 几个人皆是一眼希冀地望着洛克,以及他那丰富多彩的表情。 “你们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个人上了我车。” 几个人听闻迅速往前挪了几步,恨不得立刻撬开他的脑壳,亲手将那天的记忆挖出来。 “我没注意他的脸,总归打扮的确实很引人注意。在我们这里谁那么穿啊?又不是搞艺术的,不过说不定他真的是搞艺术的?”眼见着洛克又要啰嗦起来,安东尼忙打断他。 “你还记得他在哪下的车吗?” 他的眼睛又开始转起来,半张着嘴,看起来极为滑稽。 “哎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和安娜一起走了。对,就是这样,我那天正巧捎她一程,在车上他们聊得火热,这个死女人,一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 “之后呢,他和安娜去哪了?” “之后,之后,对,他们在吴尾路下的车,她说要和那小子做个小生意。” “吴尾路?那里有什么生意?” “这我就不清楚了,安娜做的生意太杂了,什么都有,指不定是什么买卖呢。”说完,洛克倒还贱贱地笑出了声。 “嗨,我早就习惯了,我俩也就是没意思的时候在一起玩玩,一般时候她可不愿意搭理我。” 赵林夕一脸尴尬地别过头,别说那个女前台安娜一直表现出对洛克的嫌恶,看着他这副嘴脸,还有那吐不出好话的臭嘴,她也想给他两拳,他混的这么差不是没缘由的,实属欠揍型。 “安娜呢?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刚刚舅舅也这么问我,她惹了什么麻烦?她干的那些事曝光了吗?” “什么?她都干什么了?” 洛克赶忙举起手在胸前挥动着。“哎呀,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跟我没关系,我一直很本分的,只要赌博不违法,我就是个优秀公民啊。” 洛克的嘴向来都是能说一,他便要说出十来,几句话便能自动将秘密全部吐露出来,完全藏不住东西。 “你放心,我们要找的不是安娜,我们要找的是那个年轻人。你把事情都说清楚,就是在帮我们,你隐瞒不报,就是包庇犯罪。”洛克被几人的脚步逼到了车门边,他的后背撞在上面,发出了巨大的响动,他却浑然不觉。 安娜是洛克认识多年的老友,这些年他俩时常一直混在一起,但近段时日,安娜不愿意带他玩了,他嫌洛克玩的都太小,没意思,便自己找些大的赌场。 别看洛克手不离赌桌,但要真论赌技,他完全不是安娜的对手,也因此安娜的日子时常比他好过多了。 安娜最喜欢的便是赌钱,第二便是热衷于赚钱。谁叫她总忍不住要玩些大的,一输便输的精光,她比洛克还更需要钱,同样的她还需要快钱。 于是,白天她的正经工作是公交公司的女前台,下班之后,她便是活跃在赌场与暗处的逃窜者,哪里能赚钱她就会在哪里出没,谁能给她钱,谁便是她的上帝。 她已深谙于暗地里的非法买卖,却又能做到全身而退。对此,洛克并不清楚她那些买卖的具体内容,他只知道安娜这么些年一直很谨慎,从没暴露过,也没上过警方的黑名单,可惜这一次,她却毁在了洛克手里,恐怕早晚有一天,她会真的实施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撕烂洛克的臭嘴。 “安娜为什么没填录公民系统,她真的是安娜本人吗?”这是白头警长和赵林夕对安娜所持的怀疑,甚至可以说,经洛克这一阵吐露,她开始怀疑安娜很可能会是布兰顿又或者杰瑞早先就已经准备好的后路,鉴于那晚安娜行事诡异,莫名其妙地阻碍他们找洛克,她更加怀疑安娜的身份,也许顺着安娜这条线不仅能找出杰瑞,还能揪出更多的东西。 “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反正我是在布罗列镇认识她的,之前她在那里可比我混的好多了。” 又是这个镇子。 “你知道她在那里的住处吗?” “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她要是没把房子卖了,我倒是知道,但是她经常输的惨不忍睹的,她那么缺钱,能留住房子吗?” 这句话和洛克的舅舅说的如出一辙,在他的舅舅眼里,他是不堪的,混的糟糕的,但在洛克自己的眼里,安娜和他若比一比,他可不觉得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一个,最起码在输钱上来说,他一直都很稳。 “你带我们走一趟吧。” “不了吧?我,我还要开车呢。”洛克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 “得了吧,你能安安稳稳上满一整天的班都是奇迹,别和我们说的这么敬业,你就算几天不开车,你舅舅也不会把你开了的。” 洛克瘪着嘴,轻轻用拳头锤了身后的车皮两下,离开两天的时间,他要少喝多少酒?少玩多少局?至于不上工,总归舅舅向来只是骂一骂他,他倒也不怕,况且,他可是帮助警方办案的人,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多少宽松了一些,正好可以叫舅舅看看,他也能从警察手里的犯人变成一名协助执法的人,看以后谁还敢拿以前的破烂事来烦他。 赵林夕看见他的脸上似是划过一道彩虹,青一阵红一阵的,变化的极快,最后,他一抬眼,眼里满是莹灿灿的光亮,似是对于去布罗列镇抓犯人的事上,比他们几个还要急不可耐。 说走就走,车里又坐上了一个人,赵林夕正紧挨着洛克,他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时日没清理过了,油臭味不断向她的鼻尖飘来,她紧紧抿着嘴,只能一直期盼快些到达。 而她右手边的安东尼则一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脸色越来越差,不禁令赵林夕有些好奇。尽管清楚很多有关警局内部的事情她不好过问,但她总有些担心会漏掉什么。 自从9号监牢里又出现了像沃伦一般的怪人,她就总觉的哪里有问题,也许是听到自己走错路这个言论听得太多次了,她自己的意识也被影响了?但这个世界里,未来的走向真的存在既定的规律吗? 她抬起手,望了望手心,脑中又出现了那句话:“你的路错了,但是只要在错路里走对,就没问题。” 第一百一十六章破不开的门 一路颠簸,行于山路. 三个小时后,一行人到达布罗列镇,下了公路,到达主街路口,众人一齐透着窗户向外看。 相较于匹罗伦斯镇来说,这里的房屋高低错落,小巷窄路纵横密布,仅有一条主街,公众设施大半破败不堪. 街道管理像是彻底失了束缚,随处可见的垃圾混杂着浓烈的怪臭味,搅得刚刚下车的几人,胃里一阵翻滚。 这里,就像被整个现代社会抛弃的一座大型废品收购站。 洛克并不如大家一样好奇,端端正正坐着,直视着面前的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家也明白了洛克距离自己的老家这么近,却为何长达一年之久未归?与其他地区相比,恐怕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到这个落后之地。 在洛克的指引下,很快,他们便抵达前台安娜在这个镇子的第一个住处。 这间房子与周边密集毗邻的房子想必,颜色和年代感上没什么区别,只是外形上更加低矮,靠近时,能轻易看到只剩一半的烟囱,门前的台阶上被铺了一层灰扑扑的地毯,脚一踩上去,便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像是底下的台阶将在下一秒垮塌。 门前的褐色木板上正翻到着一只缺角的黄瓷碗,碗边洒落一地碎烂的黑色肉糜,正巧粘在了安东尼的鞋底上,他一边快速将脚蹭在门前已破损裂开的地垫上,一边敲响房门。 站在台阶下面的洛克,一直盯着安东尼的动作,尤其是他那只鞋,以及他脚边的那只破碗,皱着眉头一脸的复杂。 开门的是一位矮胖的老太太,她只肯打开一道缝隙,眯着皱纹横生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众人。 表明来意后,她依旧不愿将门开大些,嘴里不住嘟囔着,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安东尼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是我的房子,别想从我手里枪走。”满口乱语,她像是精神不大正常,不断强调着这个房子是她的,谁都别想抢走。 安东尼掏出了衣兜里的证件,老太太却不肯相信,甚至直言几人又是一伙诈骗犯,没等他们继续解释,她便从屋内墙边拎起一杆掉漆的猎枪。 她靠在门框边,屈着膝盖,举起枪时,胳膊,肩膀,以及脸都在快速颤抖着,赵林夕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颤颤巍巍的身体条件下,举起那么重的一杆枪,但是她知道,再不走,大家就要被一个花眼老太太送上天了。 在大家后撤时,老太太的话音响彻了整条街道。 “你们再帮她来害我,我就把这房子点了,大家一起死。” 事实证明,与情绪失控又或精神失常的人,是讲不清道理的,几人最终只能落荒而逃。 洛克本就在几人身后跟着,看到老太太拎起那杆枪时,他就已经白着脸跑了。 赵林夕几人一跑过来,就看到他们的车后探出的脑袋。 “你没带错路吧?” “没有啊,就是在这里,我以前还来住过几晚呢。算了吧,我早就说了,她肯定把房子都卖了,不然哪有钱还债。” “她刚刚说我们帮一个女人来害她,说的是谁啊?” 洛克慌忙摇摇头,极力撇清自己。 “难不成,她说的是安娜吗?两人发生了纠纷?”赵林夕只是在问安东尼两人,但洛克又开始插话:“那可说不准,那女人为了钱,啥都敢干,说不定把房子卖给人家,见是个快入土的老太太,又打起了主意,她可真干得出这种事。” 几个人又踏上了第二个房子的路,那里地处主街西路,沿途要经过一片崎岖的土路,洛克抓着前面座椅的靠背,每当随着车身一起落回座位时,便“哎呦”一声,又嘟囔个不停,似是在抱怨此行所浪费的时间,在收到赵林夕的一记眼刀后,暂时闭上了嘴巴。 如果第二个房子也被卖掉的话,他们就真的不知道该去哪找安娜了。 几人明显变得更加小心,随行警员先是绕着这栋公寓走了两圈,没发现后门的存在,这才走回他们的身边。 “房后那扇窗也落着窗帘,根本看不见里面。” 爬上楼梯,陈旧的木板随着几人的踩踏,“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站在走廊入口,洛克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非要留在楼梯这边等着他们。“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他抱着楼梯扶手,恨不得整个人都盘上去。 洛克讨厌这里,不仅仅是这里的人,这里的物,就连脚下的土地,默立的房屋,低沉的天空,甚至路边疯跑的野猫野狗,他都厌恶极了。 这才到了多长时间,差点就死在那老太婆的枪下,若不是被几人强行带过来,他恨不得永远不再踏足这个镇子。 3楼最里边的房子里再无动静,门板被敲动的声音越发响亮,隔壁的门却开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青年探出半个身子,好奇的询问几人的来历。 “这房子里有人住吗?” “我也不知道,我从搬来这里就没见过有人出入。但我怀疑这里面还有活物。”最后半句,邻居将头靠近了几人,声音压低了说。 “活物?你说这里有人?” “我可不确定,但我确实听见过里面有脚步声,说不定是些猫狗之类的。” “你搬来多久了?” “半年。” “近期你也没见过一个微胖的红发女人进出吗?” 那位邻居摇摇头,接着,他又转回头去,对屋内喊了一声。 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肩上披着个厚厚的毯子,脸上还敷着面膜,完全看不出真面目。 男孩回过身,留了个侧脸给赵林夕几人,他翘着大拇指,指尖指向身后:“你见过它家有个红发胖女人进出吗?” 女孩嘴唇微张,字句不甚清晰,好在声音倒是响亮。“没见过。但是几天前我好像听见它家有开门声和女人的声音,她好像说了个‘一万’,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能说的是钱吧。” 赵林夕心里的波浪又开始翻滚,她赶忙上前敲响房门,最后用拳头大力地砸着,“哐哐哐”,整个楼道都回荡着巨大的响声。 房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无人开门,也无人走动。 “我说,可能真的是猫狗吧。” “不,里面是人。”赵林夕严厉否决了邻居的话,继续敲着。 “快过去,别让他从后窗逃了。”闻言,随行警员赶忙跑了出去。 安东尼抓住赵林夕的胳膊,“别敲了,万一里面这没人,我们还能把门敲碎了吗?” 他一步上前,对着门喊道:“杰瑞,你出来吧,你已经跑不掉了,非要我们把门拆了进去抓你吗?” 陆陆续续又有邻居从自己的房门走出,全部一脸好奇地走过来。 年轻男孩跳出自己房门的区域,小声对着众人解释道:“他们是警察,抓人呢,你们最近看见有人出入吗?”他又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身后。 众人皆是一脸无辜,只有一个6岁的小男孩,抬起脸对着牵着他手的妈妈大声说了一句话:“妈妈,昨天不是有两个叔叔也来敲门吗?”妈妈立马捂住他的嘴,惊惶不安地拉着她往回走。 “等等。”赵林夕小跑过来,拦住了离开的母子。 “你们昨天看到有人敲响309的房门?” 妈妈没说话,牵着孩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是两个叔叔。”孩子的话刚说完,便被妈妈用力扯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妈妈脸上的隐晦之情,很是不解,又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掌越来越紧,便也沉着个小脸不敢再多说。 这对母子越不愿多言,赵林夕便追的更紧,大有一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不会让出路的架势,瞬间,这狭窄的走廊里便多了一小片正僵持的区域。 “如果知情不报,那么你们就是与警方作对,如果你们遇到危险了,旁人却知而不帮,你们难道不会心寒吗?” 赵林夕说了一箩筐的话,或许她是被多舌的洛克传染,但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改变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男孩妈妈低下头,不再看赵林夕,也不知是被说动了正在心内做斗争,还是干脆躲开她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那个。”说完,小男孩妈妈快速前后张望了一下,这才又小声地说道:“我们去我家里说吧。” 安东尼还在叫门,同时还在向围观的邻居们了解更多情况,他丝毫未察觉到他的同伴已少了一人。 赵林夕随着母子进了他们的房子里,房子不大,却整齐有致,从他们的穿着就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十分勤快的女人,不仅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那六岁小孩的玩具区也被摆的整整齐齐,与上一对她近身接触过的那对母子完全不同,干净整洁的生活氛围其实更会让人心情大好,更有利于情感维系,这可能也是小男孩为何那么听话的原因之一。 “坐吧。”赵林夕应邀坐在了光滑无纹的沙发上,小男孩则跑去自己的玩具区,抱来了一堆玩具。 第一百一十七章他自首了 “叔叔,你来开坦克吧。”他举着一只迷你坦克模型塞进了赵林夕的手里。 赵林夕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也学着小男孩,将手里的坦克放在地上滑动着。“小朋友,能不能再说说那两个叔叔的事?” “哪两个叔叔?” “就是刚才在外面,你说你看见两个叔叔敲309的门?” “那两个巨人叔叔啊,他们给了我糖果。”他的手里还抓着汽车在地上轱辘着,说话的时候大眼睛转动了两下。 “巨人?” “是啊,他们像山一样大。”小男孩举着双臂在空中大大的画了一个圈。 “那除了给糖果,他们还做了什么?” “他们,他们给了妈妈钱,很多钱。” 赵林夕抬头的一瞬间,正巧看到了已来到两人身边的小男孩妈妈,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却依旧用着温柔悦耳的嗓音对小男孩说话:“快去洗手,不然一会可不能吃饼干了。” 小男孩听话地站起身,跑向了洗手间。 妈妈跪在地毯上,开始一件件收拢起刚刚被散落一地的玩具,头也不抬。 “他们确实给了我钱,但也没让我隐瞒什么。所以我才会这么容易就被你说服。” 赵林夕的面色有些尴尬,像是被告知她刚刚的一席话没起到什么作用,而是人家自己想清楚才决定实话实说。 “他们说,就算我说出去,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那你刚刚不愿意说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上身,你也看到了,家里时常只有我们俩,我丈夫在隔壁镇子工作,我们若是发生危险,他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威胁你了?” “没有。” “但是我知道,他们很危险。”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与赵林兮对视着。 良久,她才接着说下去。“因为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我以前见过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惹了他们,你以后的日子就会很惨。” “杀手?” 妈妈摇摇头。 “黑帮?” 妈妈顿了两秒,又摇摇头。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这么形容,总之他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家伙,但是和杀手黑帮也不一样,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我觉得他们说话办事,还有身上散发的气味,他们肯定是。” 小男孩妈妈不说话了,抱起收拾好的玩具站起身。 “是什么?”赵林夕也急急地站起身,追在她的身后。 “我不能说太多了,虽然我不是那里的人,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透露过有关他们身份的内容,可能我也要有麻烦,很抱歉。” 赵林夕有些失望,但是她知道,涉及了自己孩子的风险,做母亲的人一定不会敢冒险。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还有其他方便告之的吗?” 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想了很久。 “他们来的时候拎了个手提箱,走的时候空手而归。” 提及手提箱,赵林夕立马想到之前跟踪小辫子杀手那次见到的那只赃款箱。 “你看见过屋里的人吗?” “是个男人,最多三十出头,声音还挺好听的,我没看清脸,总之他打开门将那两个男人迎了进去,大约两个多小时吧,那两个男人才离开。” 最后,这个妈妈又一次恳求赵林夕帮她保密,这个地方远不如看起来这么安全,甚至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它是脱离**与法律的管戒的,她不想沾染一点麻烦,只愿安稳度日。 赵林夕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听这个妈妈的意思是,杰瑞这是和谁碰面了?布兰顿安排的人吗?难道他真的是与布兰顿演了一场决裂的戏码? 赵林夕离开这间房门的时候,那个小男孩还站在客厅里冲着她挥手,咧着大嘴对着她笑,而他的妈妈却一直崩紧着脸,眼里满是忧愁。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见这边一直没什么进展,陆续都回了家。只有隔壁那个瘦高的年轻男孩还在观望,赵林夕路过他身边时,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刚刚搬来的椅子上,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安东尼早就停止了叫门,连连咽着口水,回到他身边时,赵林夕正听见他的叹气声。尽管他是警察,但这里可不是他说的算,东区的逮捕令在这里可不怎么好使,要等到与这里的警方沟通好,也许黄花菜都凉了。 此刻,还未拿到有效证明文件的他们,也就只能试图将人劝出来,哪怕门开着,他们也别想不请自入。这让他不断思念起东区,最起码那里是他们71分局的地盘,行事根本不必如此憋屈。 “嘿,我说,如果他现在没在里面,你光喊不也没用吗?” 安东尼抬起眼皮,像在看傻子一样瞥了她一眼。 赵林夕顺着他的眼神,赶忙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异样。“我怎么了吗?怎么这么看我?” “你刚刚没听到吗?”赵林夕明显听出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他也应时地又咽了一口口水,还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听到什么?里面有人的动静了?” “几分钟之前,艾佛森给我打电话,后窗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拉开过。” 赵林夕瞬间便挺直了身子,离开了一直斜靠着的墙壁。 “谁?杰瑞吗?他真的在里面?” “不确定,他没看清楚,那扇窗子太脏了,屋子里又黑,它只能看出是个男人,那个人应该也看到了他,便慌忙又拉紧了窗帘。” 赵林夕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上了发条的老式闹钟,震颤不停。身侧安静紧闭的房门就像已经变得透明,她甚至已经脑补出里面那坐立不安的身影,短发蓬乱,满面胡茬,他也许正揣着手站在门后,通过那小小的猫眼窥探着门外的动静,也或许正立于窗前,从那细小的缝隙里,一直紧盯着楼后,等待安全的到来。 “是他吧?一定是杰瑞。不然他为什么不敢出来?难道不怕我们强闯吗?” 安东尼阴沉着脸,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老旧的木门。 “不管是不是他,里面的人也一定有问题。”这个说法也得到了赵林夕的认同,刚刚那对母子对那个男人的描述,已经让她极大认定了杰瑞的身份,但她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不过都是猜测而已。 她几欲张口想将刚刚那对母子的事情告知,可一想到那乖巧可爱的小男孩,还有那艰辛经营生活的母亲,他们的欢声笑语正被哀恐慌替代,她就有些犹豫。 她终是没能说出口,又靠回了墙边。 安东尼也靠在墙壁上,与赵林夕中间仅隔着那道门,而屋内也确实正如赵林夕猜测的那样,那道门的背面也正靠着一个男人。 “什么味儿啊?”赵林夕率先打破寂静,不断收缩着鼻孔,四处嗅着,她抬起头看向邻居门口那个正坐在自家椅子上傻笑着玩手机的年轻男孩,又转回头看了看一脸不解的安东尼。 接着,赵林夕便趴在地上,将脸贴近门下的缝隙边,像一只发现异样的警犬。 赵林夕并未起身,抬起脸,无声地对着安东尼做着口型:“他在门后。” 读懂赵林夕的话,安东尼正要张口,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裤脚。 她赶忙站起身,趴在安东尼的耳边细语了一番,身后那名邻居男孩,也向前探着脖子,一脸的好奇。 “杰瑞,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吧,你应该知道你没退路了,现在自首来得及,你还可以转做污点证人。一会逮捕令和搜查令送过来,你就再也没机会了,你也不想搞得太难看吧?你也不想我们拿枪把你逼出来吧?” 门后并无响声,但赵林夕闻得到,那烟味更浓烈了,明显吸烟的人情绪开始波动。 赵林夕眼球转了转,又趴在安东尼耳边说了几句。 “你知道吗?你的老板布兰顿已经发声了,他说你背叛了他,陷害了他,你才是那幕后主使人。” “咚。”门板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动,安东尼转头看向赵林夕,没想到这几句话这么有效果。 “你出来吧,一直逃下去,又能逃几日,谁用了五年从一个孤儿走入上层社会的?这么多年的努力最后就变成这样吗?你看看你现在,几天没出过房门了?多久没晒过太阳了?说不定以后布兰顿搬出的证据都指向你,你就真的成了他的替罪羊,只能暗无天日的活下去,你确定你想过那样的。” 越说越激动,安东尼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就连两米远外的邻居男孩也被感染了,一脸哀愁,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安东尼接下来的话音直接就被噎在了嗓子里。 赵林夕猛然回过头,一个男人正站在门框内望着她们。 空气陷入空前的安静,房门外的三个人全部愣住了,门内的人则一脸淡然,似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直盯着赵林夕的脸,嘴唇微微翘起,迈开步子向外走来。 安东尼的手慢慢伸向腰间,即将触碰枪把的时候,却蓦然停住。 第一百一十八章空城避风港 男人双手握拳,手腕相合,伸到了安东尼的面前,并说出了第一句话:“萨姆,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从沧桑古道传来,透着疲惫与无奈,却还要挣扎着继续向前。 赵林夕不敢眨眼,一直盯着他看,这张脸与她刚刚想象中的差不多,只是他的眼神却陌生极了。如果说从前杰瑞的眼睛里永远充斥着谄媚与祥装的善意,那么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了一种情绪—无所谓,似是看透一切的淡然,又似生无可恋的自弃。 她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终于肯出来了。” 此行的两个目标全部达成,尽管中间经历不少波折,这两个重要的人终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一个惊喜在于维罗尼卡还活着,另一个惊喜就在于杰瑞的乖乖就范。 将杰瑞送进车里,安东尼的胳膊搭在车门上,扭着头问:“你是怎么确定他站在门边的?声音吗?” “我闻到了烟味,廉价烟叶的味道。我爸爸小时候经常会抽这种烟,刚抽起时浓烈呛人,也许它是顺着门缝钻出来的,我本来是想寻找烟味的源头,但我没想到从门缝里看见了一只脚,正贴在门边。” 半个天空被洒上了混杂的燃料,红黄交加,还掺杂着不少青绿色,这是自打赵林夕来到萨姆的世界以来,第一次以平静无波的心情欣赏大自然的瑰丽景象。 她正倚在车门边,微微低头,看向已经被拷住的杰瑞,他依旧一脸的冷漠,正靠在车后座上,一言不发。这完全不似她预想中的状态,他是怒骂也好,崩溃也罢,但她从未想过杰瑞会是如此平静,就像已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毫无波澜地接受这失败的结局。 “喂,你们不能用完我就把我丢掉吧?”洛克站在赵林夕身后摊着手,现在没上车的只有她们俩人,而车里却只能容下一人,想也知道谁会被抛下。 赵林夕微微弯腰冲着半开的车窗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和洛克再找一辆车,路上注意点。”说完,她还是给安东尼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他身侧沉默的杰瑞。杰瑞投降的太过顺利,她总担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此话,她身后站着的洛克忽然大力挥着胳膊,张牙舞爪地喊叫:“你开什么玩笑啊?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拉我们回匹罗伦斯的。”话还未说话,他已经蹿到了赵林夕身边,手也伸向她的胳膊。 “那你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赵林夕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便要去拉车门。 “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就行。”他终于肯服软,嘴巴一撅,唇周杂乱的胡须立马翘立起来,似是有些委屈,赵林夕忍住想将他的脸按在车门上的冲动,拽着他向后退了几步。 “等我们到了再联系,要是你们还没找到车,我再来接你们吧。”安东尼的声音随着发动的汽车一同消失在傍晚的巷子里。 洛克则一直垂着头跟在赵林夕的身后,就像被教训了一番的熊孩子,只能用无声来抗议。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再次回到主街,天色灰沉沉的,就连天上的彩云也变得黯淡下来,一股小风卷着一张破碎的报纸正在路边翻转跳跃。 天还未彻底黑下,这条街却像已空无一人,当然除了这两个外来人。本就人少的街道更像是一座废弃的空城,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跟随那张报纸前行。 “这里的人很少吗?”赵林夕试着找些话题打破这片安静的萧瑟感。 “不少啊。最起码几年之前人是真的不少,但我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人口变动倒也说不准。”洛克依旧垂着头,声音里除了不满便是无力。 “他们都去哪了?你看现在,天快黑了,这么长一条马路就咱们俩,你不觉得有点恐怖吗?” 洛克终于肯抬起头,前后望了望。“这里一直这样,天黑后有宵禁,当地人都不怎么出来的。” “宵禁?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个东西?” 洛克没再解释,耸了耸肩,其实他也不明白,虽说他以前确实是这里的人,但总共也没在这个镇子待过太久,不过是跟着大众的风俗办事,他身上没什么能看的地方,唯一能说的上来的优点,便是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而且一向不问缘由。 “那白天呢?白天也没见多少人出没啊?”见一向话多的洛克竟然在这个话题上自动闭紧了嘴,她倒也懒得去刨根问底。 “这我也不太清楚啊,可能都迁走了?你也看到了,这里完全跟不上社会的发展,这也是我为什么讨厌这里的一个人原因。” 说实话,就连他也很纳闷,虽说是有宵禁,天黑后,确实很少有人出现在街道上,但总不能天还没黑的时候,也一个人不见吧,最令他不解的便是,为什么几年没回来而已,即便是白天,这里的的人口看着也明显少了大半,难不成,大家都像他一样,看透了这个镇子未来会没落下去,能走的便都走了? 他们站在主街尽头的路边等了一个小时,一辆车都没见到,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整条主街的路灯却近乎没有,拿着手机照着路,他们又向公路那边走了走。 没了光亮,冬夜的气温像是骤降了一大截,两个人一直在不停地跺着脚。 赵林夕按照惯例一直带着个毛线帽,围巾也将脖子围的很严实,她倒还能坚持一阵子,可洛克明显要惨多了,他只穿了件多年未换被穿薄了不少的夹绒皮夹克,别说帽子了,就连围巾也没带。 这个州的气候一直并不太冷,但也许这个镇子在山上,周围没什么遮挡物,寒风便肆无忌惮地冲进来,刮在他的身上,就像要将一层皮都刮下去。他不断变换着姿势,脚上的动作不敢停下,手也不断搓着,时而还要在嘴边哈一下,就这样,他也只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快被冻僵了。 在匹罗伦斯待了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饥寒交迫是什么感觉了,尽管日子也一直紧巴巴的,但缺衣少食这种等级,他还差得远。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再等下去,我就要被冻死了。”牙齿被他咬得当当作响,其实身旁的赵林夕早就听到了,但她总觉得已经等了这么久,也许再坚持一会就能等到车。 见她并没做出什么决定,洛克捂着胳膊开始向回走。 “喂,你去哪?” “回家。” 赵林夕也跟了上去,这次他俩的身份像是互换了,倒成了赵林夕围在他身边说个不停。 “什么回家?你能找到车了?” “问你话呢,你要走哪去呢?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是回镇子里的路。” “我知道,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要回我的房子。你跟我走也好,自己接着等下去也好,随你便吧。”他的声音一颤一颤的,听着确实冻得够呛,他像是强撑着精神解释完,便不再说话,脚步越来越快。 步步紧跟,赵林兮回头时却根本望不清远方的公路了,这回,洛克终于没有再说一句废话,尽管跟洛克比,她穿的还算厚实,但要真在户外冻一晚,她也吃不消。 无声跟在洛克的身后,她不断左右望着,期盼着能在途中遇到一些路过的人和车辆,可惜到达洛克的房子前,她也没看到过一个人影,幸亏沿街的建筑里不少窗子都在向外透着灯光,不然她真的觉得这个镇子就是个被遗落在现代文明的废墟。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 赵林夕站在院子前,手里捏着莹亮的手机,踮起脚四处看了看,光靠手机屏幕那点光源,她就只能看到这处小院子的大致轮廓。 院子大小和安娜的第一个房子差不多,但这栋房子似乎更小了,在幽幽的月光下,黑乎乎一片。 别看洛克离开这里多年,但对于自己唯一的房子,他还是轻车熟路便能找到,七拐八拐的窄巷岔路,对于外人来说仿佛迷宫,但对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本地人来说,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不跟随社会发展变动的镇子,唯一的好处便是:建筑与道路大多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模样,只要记住了路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这就是你那栋房子?” “对啊,怎么样?”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还能有这么个房子就已经是好运了。” “我虽说在这里出生,但其实小时候我一直跟着爸妈四处跑动,偶尔才会回来住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死了,就把这栋房子留给了我。” 提起父母的死时,不论是神情还是语调,他依旧像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论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并未立马走到门口掏出钥匙,为她们两个快冻坏了的人敞开温暖的大门。而是走到房子侧面,赵林夕看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他蹲在墙根,不知在刨着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奇怪的房子 很快,洛克揣着手来到门前。 “什么情况?怎么打开不了?”他不断晃着门把手,门被外力晃得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声,听起来就像快要散架一般。 走向前,赵林夕将手机屏幕对准钥匙孔。“是不是钥匙锈住了?” “怎么可能,它没接触到土,我把它放在密封袋子里了。”说着,他还真从衣兜里掏出一团脏乎乎的透明袋子。 “再试试吧。” 两个人轮番上阵,钥匙仅能插进锁孔,便转不动分毫,最终洛克失去了耐心,“嘎嘣”,钥匙应声而断,他呆愣愣地举起手中半截的钥匙柄。 “完了。”赵林夕一声惊呼,恨不得将洛克立马从院子里踢出去。“我说了吧,让你小心点,现在怎么办啊?” 洛克高高举起胳膊,像丢下一块大石头一般,愤恨地将一半的无用钥匙丢进了台阶下的烂草堆里,接着,他便一脚踹在了门上。 “行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力气用光了会更冷。” 洛克并未听进去,继续一脚一脚地踹在门上。 站在旁边,听着这一声声破坏性的声音,赵林夕伸出手,想去拉他,却在这时,“哐”地一声,洛克的脚直接就被木门吞没了。 “你不要你家的门了?” “无所谓,反正就住这一晚。”他将脚拽出来,又把胳膊伸了进去。门锁立马弹开,他回过头冲着赵林夕傻笑了一下,无声炫耀着他的战果。 本以为几年都无人出没的老房子会像从泥土里挖出的烂树根一样难闻,但出乎他们俩的意料,房子里不仅没有任何异味,还隐隐散发着花香。 洛克顺着门边的墙走了几步,开始摸索起来。“咦?不对啊,开关怎么不见了。” 赵林夕举着手机也跟了过来:“灯的开关吗?” 他整个人都趴在墙面上,快速蹭着胳膊,到处乱摸。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不可能,这是我从出生就没怎么变过的房子,怎么可能记错。” “啪”屋子瞬间亮起来,洛克立马从墙边弹开,看向门另一边的赵林夕,她的一只手还按在墙上的开关处,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赵林夕没再理会傻愣愣的他,独自走到屋子中央,=。 这个房子和洛克一直以来的描述完全不同,现在他们正站在一进门的客厅里,几面墙壁都贴着浅淡花纹的墙纸,家具橱柜一应米白色,浅灰的地毯正踩在她的脚下,柔软的触感瞬间温暖了冰冷的身体。 走到一处柜子前,她她猫下腰,嗅着花瓶里插着的几株正盛开的兰花。 “这是你家?你确定几十年都没变过?” 从打开灯开始,洛克便仿佛陷入了神游状态,杵在墙边一动不动,仅有视线随着赵林夕的活动轨迹变化着。 “是,哦不是。”他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赵林夕皱着眉头,手指捏住一株兰花的花瓣。“咱俩这是强闯民宅吧?” 洛克终于挪动步子,也踏上了客厅中央的地毯,他抬起眼看了看天花板的玻璃吊灯。“等会,让我缓一缓,我现在脑子一团乱。”说完,他又“咚咚咚”地跑出门外,很快又折返回来。 “这是我家没错啊!”他又将兜里的塑料袋掏出来,泥土哗哗落下,没入地毯便不见了。 “不是我家的话,我是怎么从地里挖出我藏的钥匙呢?” 赵林夕没说话,轻轻一用力,花瓣便被她捏下来,摊开手心给他看:“久不归家,对屋子里的摆设陌生,这我还能理解,但你怎么解释这瓶鲜花呢?” “我。”洛克的视线从赵林夕手心里的花瓣,再到她身侧的花瓶,又到头顶的吊灯。 终于,他跌坐在地,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手又在屁股底下的长毛地毯上抓了两把,只抓下几根灰色的软毛。 “这咋回事啊?”他大喊了一声,又重重仰躺在地毯上,双手捂着脸,“哎呦呦”地叫着,身体左右晃个不停,就差打个滚了。 叹了一口气,赵林夕也来到房子外。开了灯后,几扇窗子的灯光立马就将小院子照的清晰大半,先来到台阶下,她在地上翻找了一会,拾起那截几分钟前被丢掉的钥匙柄,又来到洛克刨土的墙角。接着她又来到院门外,借着手机的光亮沿着栅栏寻找着什么。 直到她在院门上找到了名号牌,这才垂下手返回。 “你确定这是你家吗?” “确定,我确定啊,我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赵林夕手指着房门。“你去看看院门,这房子的主人明明叫‘詹姆斯’。” 洛克定定地瞧着赵林夕的表情,这才一骨碌爬起身,又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回来时他的脸皱的更紧可,他不断挠着后脑勺,脚步虚浮,整个人像失了魂。关上客厅门的时候,他还被房门声吓得浑身一抖。 “怎么样看到了吗?” 洛克轻轻点点头,又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环顾了屋子一圈,接着,他便走向一间卧室。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你们到了吗?” “还没呢。” “怎么还没到?” “路上遇到些小意外,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你们等到车了吗?” “没有,这里晚上没有车。” 赵林夕拒绝了安东尼的提议,这个镇子晚上不仅无人出没,就连路灯都少得可怜,再加上唯一的公路上也尽是漆黑一片,她可不希望安东尼返程的路上再发生什么意外,眼见此行有了理想的结果,她不想再出任何变故。 “我们在洛克的房子住一晚就好。” “啊,不对啊,谁他妈占了我的房子。”洛克的嚎叫有些渗人。 “你们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也有个意外,不用担心我们了。” 赵林夕走向洛克发出惨叫的卧室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婴儿床,以及洒落一地的积木。 洛克正蹲在一个小柜子前,疯狂地向外丢着东西。 任她再怀疑洛克带错了路,以至于找错了房子,但从洛克能轻易找到所藏备用钥匙的结果来看,这房子也确实是洛克的,准确的说,以前是属于他的,只是现在,很明显它已经易了主。 “别乱翻了,你先冷静点,最起码这里的主人现在可是‘詹姆斯’,一会主人回来了咱俩怎么解释?” “什么狗屁詹姆斯,老子才是这房子的主人,我还要告他占我的房子呢!” 赵林夕蹲在他的身侧,拉住了他忙活不停的胳膊。“你是不是以前就把这房子卖了?” “没有,我绝对没卖过,我向上帝发誓,我再混账也不可能把父母留下的房子卖了,而且这个房子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啊。” 洛克的口水喷了赵林夕一胳膊,她赶忙松开了手。“那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个房子的归属权在你身上?比如房产证一类的。” 洛克愣住了,没再说话,轻轻摇摇头,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便不动了,他低垂的眼眸里竟第一次泛着些泪光。 拍了拍洛克的肩膀,赵林夕放轻了声音:“咱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你的房子,你想重新见识一下白天那个疯老太太的枪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想死就在这里搞破坏吧。”赵林夕不理他了,径自向外走去。 “等等,再给我五分钟行吗?就五分钟。” 赵林夕回过头,看见他眼里热切地期待还有从未有过的认真,她倒也不忍心拒绝,点点头,便独自来到了另一间卧室。 尽管她一直主张不要破坏别人的房子,但那扇被踹出窟窿的房门就另说了,以及她现在的行为。她能感觉到洛克身上散发的愤懑以及委屈,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克这个原主人近几年也确实对它放任不管,她也想试试帮他找到些能自证的东西,怎么也要搞清楚,那个“詹姆斯”是何人?他的手里到底有没有这个房子的署名证件? “啊!”卧室里又传来一阵嚎叫,赵林夕赶忙又跑过去。 只见洛克正坐在大衣柜旁,一只手捂着头顶,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几张纸,纸张险些被他的糙手捏烂。 “怎么了?”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真的被卖掉了。” 赵林夕夺过被他捏的死死的几张纸,上面爬虫一样的签名,但还是能认出是什么字,正是洛克的大名。“这是你签的?” “我不知道,我没签过啊,我从来没签过,也没卖过。” “我问你,这是不是你的笔迹?” 洛克又哀嚎了一声,不用再回答,答案已昭然若示,他又发起狂来,双手锤着地面,整个人像要即将炸起的炮弹,无限怒气发泄不停。 又将剩下的东西看完,赵林夕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思前想后,这几天她与安东尼几人遇到的事情,也全都能有个解释了。 “你这个朋友安娜,还真是个好朋友。” 发狂状态中的洛克抬起头,憋红的脸上还淌着两滴泪,看起来颇为滑稽。“你说什么?安娜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章倒霉袭来 “你自己看看吧。” 赵林夕将其中一张协议书放到洛克的手边,他一把拾起,鼻尖都快贴上去了。快速摇晃着脑袋,一字不落地将纸上的内容读完,他又冲着赵林夕喊叫了起来:“安娜。好你个安娜,算计到老子的头上,亏我当你唯一的好友,我要宰了你。” 那张协议上,应该说几乎每张纸上都签着洛克的大名,却还真是他亲笔签的,只是代理人名字的一栏一直是安娜,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时常醉酒的倒霉洛克,某一天被安娜趁机哄骗,签了这些房屋转让代理协议。 “行了,你在这骂又有什么用?等明天,你还是好好找个律师,看看怎么解决这个事吧。” “我真没想到,我竟然被她玩了,我早该想到的,她眼里只有钱,自己的房子卖掉了不够还债,肯定要打我的主意,我对她已经够不错的了。我介绍了多少活给她啊?她就这么对我?她还是个人吗?她对的起我吗?” 言语越发激烈,他迅速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一拳砸进了大衣柜的门内,顿时又出现了一个窟窿,如今这个房子哪里都不错,就是门都太单薄,轻而易举便能被外力敲破。 他又冲出房门往外跑。 “你又干嘛去?” “我找她去,这个臭娘们,我要把她。”话音突然停止,随后跟来的赵林夕也止步不前,两个人全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已被打开的门,一阵冷风正从外面卷进来,掠过他们的发丝,萦绕在赵林夕身后的花瓶处。 花瓣簌簌飘落,却已无人观赏。 “詹姆斯?”赵林夕下意识地张口。 一名矮瘦的金发男青年正站在门外,同样用惊诧的表情盯着屋里。 “你们是谁?” “你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这说来话长。这都是误会。”赵林夕支吾了两声,她不知道如何三言两语说清这件事。 “你们别动,再过来,我就要报警了。”洛克只是抬了一下脚,男青年便疾步后退,后背撞到了后居而上的妻子。 “快走,快走,屋里进了歹徒。”他赶忙回身,推着比她高了半头的妻子,快速向院门走去。 “什么歹徒,你能不能听我们解释,我们不是坏人,这房子是我的。”洛克不甘落后,快步跟了出去。 “你别过去。”赵林夕刚喊出一嗓子,一声巨大的枪响传来,震的她耳膜嗡嗡作响。 “洛克!”赵林夕也向外跑去,还没等跑出两步,洛克便已轰然倒地。 她的脚步距离门口半米远时,第二声枪响传来,赵林夕瞬间向门侧扑去,子弹射进她先前行进的地毯处,直接没落不见。 这是赵林夕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子弹擦身而过,与从萨姆记忆中读取的感受不同,身临其境之时,面对突发巨变,大脑只会一片空白,身体仅支持本能反应,一切结果都都要靠自己的肌肉与反应速度来调控,偏差一步,便要改变与死神的距离。 她不鼓肩膀上旧伤被撕扯的疼痛感,用力爬离门口,停下后,藏身于窗下,她赶忙摸向口袋,翻出手机。 “是警察局吗?我这里发生枪击案件,我的同伴中枪了,快来救救我们。” “先生,请告诉我地址。” “布罗列镇,这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是一处民居,现在它的所属人叫‘詹姆斯’,请快点来,我的同伴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 “好,请不要挂断电话,马上为你接通地址定位。” 接线员要她不要着急,他们会安排人立马赶过来,可惜她知道,这里地处偏僻,本就交通不便,正巧又赶在黑夜,等着警察赶到的话,说不定都要明天早晨了,别说洛克能不能坚持那么久,就说那詹姆斯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尽快帮自己与洛克摆脱现状。 赵林夕握紧手机,又冲着外面喊起来:“洛克,洛克你怎么样了?” 无人应答。 “詹姆斯,你听我说,你打伤的是洛克·布朗,他是这房子的上一任主人,你还记得吗?你那几份买房合同上就签了他的名字。你们都被那个叫安娜的骗了,洛克根本不知道这个房子被卖掉了,所以我们才会闯入你家,这都是误会。” 依旧无人应答,只有风声刮着门外的一小株树苗沙沙作响。 赵林兮起身,依旧半蹲在地,将头埋于窗帘的一角,一点一点向上挪动,直到窗边与眼睛的位置相平。 她快速观察着窗外院子里的动静,只能看到自己这半边的境况,詹姆斯和他的妻子已经不见了,从这边看过去也只能看见洛克的半条腿正一动不动贴在石子路上。 此时,她多么想念那把睡在自己裤兜里十几天的手枪,可惜登机之前,她已将那把枪取出。此行多次涉险,如果她有枪的话,每件事情都好办多了。 正在犹豫是否冒险出去拖洛克回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摩托车快速行驶的声音,明显越发靠近。 她站起身,这次,她打算将半个头都探到窗户边,依旧瑟缩在窗帘内,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和蹲点的小偷也没什么差别, 站起身后,她确实能看到院子栅栏外的一小段街道。 两分钟后,两辆摩托停在了房前,她并未看清摩托车主是什么人,但听到脚步声正向着门口走来时,她又有些慌了神,不会是詹姆斯叫来了帮手吧? 猫着腰走过窗下,她来到了房子最边侧的小厨房,至少她要搞到一把防身的武器,尽管和抢比起来,一把刀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但总比手无寸铁强。 她蹲在地上,只敢探出半个头,沿着狭长的小厨房一路摸过去,倒也找到了一把窄长的菜刀。 紧接着,她便贴墙回到门边。她已经想好了,要仔细辨认门外的脚步声,与高速的子弹相比,自己只能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就出手,尽管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很困难,但也比没有一丝胜算要强, 外面的脚步声走到半路停住了,估摸着是洛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如果她现在手里有枪的话,一定能趁此机会先发制人,可惜,她现在只能被动地躲在房内,不到最后一刻,完全没办法行动。 “里面有人吗?” 外面响起了一道询问,明显在等着赵林夕自己现身,她又攀在窗边,可惜根本看不到那两个人。 他们的脚步声更近了,已经登上了台阶,慢又稳的脚步声似乎还回荡在并不空旷的房子里,敲击在墙边便消散了。 赵林夕捏紧手中的刀,举到自己的胸前,她的脚尖也已经抵在了门框的边界,再向前一步她就会出现在门口,成为他们的活靶子。 第一个人刚刚迈入门内,赵林夕的刀子却也正巧抵在了他的勃颈上,他在感觉到那抹冰冷的触感时,便已汗毛直立,可惜身体本能地选择了不动应事。 赵林夕这才敢睁开眼睛,她刚刚完全是赌了一把,担心自己的刀子一递出去,自己便被打成筛子,索性闭了眼睛,全凭感觉行动。 后面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也停住了,三个人都没说话。 赵林夕的刀子瞬间落地,“乒乒乓乓”地砸在地板上,看清来人的第一时间,她也就只能丢掉武器,主动投降,她的心里一阵酸楚,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误会,都是误会。”她举着自己的双手,自动向后退了两步。 “呃,我就是报警人,是我报的警。” 那两个警察没说话,为首刚刚被赵林夕持刀挟持的警察则率先将她按在了墙边,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首先都要确保她现在没有危险性。 “很抱歉,我以为你们是那个人的帮手,你们肯定看到了,外面躺着的是我的同伴,他被射伤了,现在还生死未卜,能不能先救救他?” 赵林夕的心脏正渐渐平息,尽管她知道刚刚对两个警察造成的误会短时间很难消除,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已被安全感环绕,有警察在,洛克又或者是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就这样,赵林夕第二次进了局子,位于布罗列镇山脚下的小分局,小到监牢仅有两间,一间关男人,一间关女人。 被丢进男监,刚一坐在地上,她便摸到了厚厚一层土,当然,监牢里也仅有她一人,应该说她是男监这个月以来迎来的第一位客人。 “嘿,你不是当地人吧?”刚把他丢进去,那名警员便倚在栏杆旁问起话来,语气里听着倒很轻松,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架子。 “不是,我来这里办些事情。” 赵林夕站起身,也靠在了栏杆处。她并不想说太多,等安东尼来接她,一切便才有解决的后路,现在洛克也昏迷了,光靠她自己口说无凭,不论报警的是不是她,他与洛克都相当于是私闯民宅,而房子的现主人詹姆斯妥妥的算是正当防卫。 “那个‘詹姆斯’呢?他相信我们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相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手上都是证据,你们手上可没有。” “那依你看,我们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舒服的监牢 警员用手指节摸索着自己的嘴唇:“可能关一阵子吧。” “我们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们也没伤害他,反倒是他伤害了我们。” “其实,你们的罪责并不重,但是麻烦就在于,你们可能会被送到总局,怎么也要上法庭的。” “詹姆斯不告我们,我们也要上法庭?” “对啊,一看你就没前科,不懂了吧?你们会被怎么判,全要看法官们的态度了。” “就不能放我们一马吗?我们是来协助警方办案的。”赵林夕终于愿意搬出安东尼。 “可你们没有人证物证啊!门还被你们暴力破坏了。”他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哎,我说,我们也是受害人,那个洛克是原来的房主,他和詹姆斯都被一个叫安娜的女人给算计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房子被卖了。” “那就更难办了,把这些条条件件的调查清楚,估计也要个把月的,你不是说安娜已经跑了吗?光要好到她就不知道要多久?” “哎!”赵林夕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向后倒去,靠在了墙边。 没想到,躲过了萨姆最初的陷害案,躲过了酒馆的恶性斗殴案,却没躲过洛克牵连下的倒霉射程。 明明洛克才是强闯民宅的始作俑者,他却因中弹躲过了一劫,舒舒服服躺在医院的柔软病床上,现在倒由赵林夕替他受过。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像洛克一样,任凭怒气浇灌全身,现在,她也加入了想杀了安娜的阵营里。 这一晚,赵林夕并未撑多久,也许是因为监牢里只有她一人,多少放松了警惕,身体舒缓下来,疲乏感更盛。 “你们怎么搞的啊?” “哎,倒霉呗。” 赵林夕胳膊搭在桌子上,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实话,她现在倒没什么过于强烈的情绪,短时间内,几乎每天都在警局度过,她早就习惯了。 安东尼也叹了一口气,谁会想到,在最后时刻还会发生变故,萨姆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竟然被滞留在这里。 “你这个事情,我会帮你找个好律师,其实也不用太担心。” “是不是只有找到安娜,我才能没事?” “也不一定,只要能证明洛克对卖房子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就可以。” “这不是开玩笑吗?字也是他亲手签的,手印也是他的,要证明他不知情,可比找到安娜难多了!” “你放心吧,回去我会找凯文,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听到凯文的名字,赵林夕突然想到了在萨姆案件里,警界那些隐藏起来的知情人,表面看起来极为严格的司法系统,内里实则也可以打通, 她将声音压低了些。“需要钱吗?” “什么?” “我说需要用钱打点吗?” 安东尼懂了她的意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不知为何他有股羞愧感,“呃,我也不清楚,等我们回去再说吧,你只能先在这里忍耐一段时间了。” “好吧,有关我那间案子的新线索,还是希望你们能多告之。” “当然,也许你还没出来,你的案子就结了呢。” 赵林夕瞪了他一眼,对他此时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嗤之以鼻。 “什么时候走?” “今天。” “看好了杰瑞,还有维罗尼卡,小心别再有杀手什么的。” “放心吧,这次一定保护好他们。” 安东尼离开时,赵林夕仍旧趴在桌子上没有看他,也没再说什么告别的肉麻话,只留了个蔫蔫的背影给他。 重新回到监牢里,那名警员站在了昨日同她闲聊的位置上,又打开了话匣子。“你也不用难过,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话颇为怪异,听得赵林夕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能把你那个案子跟我说说吗?我昨晚上回去研究了一晚,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无聊,一年也碰不上几件案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件。” 看这名警员眼里还算诚恳,赵林夕也便趁此机会,又一次梳理了有关萨姆陷害案件的诸多细节。 “也就是说,布兰顿确实就是幕后大佬?” 赵林夕点点头,接过他给自己偷偷接来的热咖啡。 “可我觉得,布兰顿也许说的也没错呢?” “你相信布兰顿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赵林夕双手捧着纸杯,一口一口吸着里面的热量。“什么可能?” “你们都是被陷害的,别人先陷害了你,再将证据都指向他,将他塑造成幕后人?” “得了吧,录音都录得清清楚楚。” “可那只是录音,只能说他有这个犯罪想法,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有犯罪事实啊?” “可他伤害维罗妮卡还有雇佣杀手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那个警员倒是不再说话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问你,别人为什么要陷害我?谁还有这个动机。” “这个就要问你啦,你得罪多少女人啊?” 赵林夕将身体更靠近栏杆。“你也觉得是女人?” “也?还有谁这么觉得?”他接过赵林夕喝空的杯子,歪着头看她。 “我之前确实有发现这个案子里有女人的手笔。” “这不就对了,女人肯定比他更恨你。” 那名警员离开时又给赵林夕送来了一杯牛奶,可惜这次是凉的,完全不见阳光的空间里,最亮的便是那杯子里的莹白液体。 作为交换,她将大半萨姆案件的内情告知了那名好奇心极强的警员,而她得到了一枚垫子,还有一杯牛奶,在这间压抑无趣的监牢里,她也能待得舒服一些了。 她不是没想过幕后黑手不止布兰顿一人,但她却始终坚信,布兰顿才是那最狠她的人,萨姆那些混乱的情史里,几乎都是你情我愿,哪怕有几个女人确实讨厌他,但也不至于到处心积虑害死他的地步,除了布兰顿那个侄女。 对了,难不成是她?可从萨姆的记忆里来看,那个女孩根本就没什么脑子,空有一肚子臭脾气,要说报复,她只会采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根本不会布下这么多层局。 女人,女人,她又开始回忆这件案子从初期便出现过的女人。 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便是艾拉,一想到她,赵林夕的心就像刺入尖针利器一般疼痛。在艾拉的家里,她又联络到了萨姆的网友,那个神秘女网友“诺诺”,她可是布兰顿的情人之一。 只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诺诺到底是何人,自从赵林夕与欧文合力将布兰顿揭发,诺诺的账号就已被关闭,再也未登过,她倒真想查查清楚这个女人,可惜人已经消失了,彻底消失在网络的洪浪里。 接着便是凯瑟琳,那个头脑不太清楚的单亲妈妈,只是一想到她,赵林夕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却是那个调皮的小男孩托马斯,可惜他也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维罗妮卡出现在她脑海里时正站在一张照片里,她的身旁则站着另一个陌生女人,那个小麦肤色,热辣身材,戴着布兰顿的定情戒指的女人。 现在看来,这两个与布兰顿纠缠不清的女人嫌疑最大,如若与布兰顿没有关系,又怎么会采用这一石二鸟之计,陷害萨姆的同时,将布兰顿也设计进去。只是,这两个女人却与萨姆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杀不了你了,你也找不到她。”9号监牢里那个奇怪老头的话也适时冒了出来。 赵林夕揉了揉脑袋,她们似乎离真相很近了,可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拖得更远了。也许真如沃伦他们所说,她真的走错方向了吗? 安东尼出发前,来到了匹罗伦斯警局。却在一踏入时,明显感觉到警局内气氛不同寻常,很多警员都一路小跑着,工位就只坐着两个人,其余人全部不见了,似是遇到了棘手的大案。 他来到一个警员的面前,询问道:“怎么了?” “内森回来了。” “内森?”他这才想起来,那晚酒馆大战时,临阵跑路的警员内森。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几分钟之前吧,你找警司吗?他们正开会呢。” 安东尼坐在椅子上,不断转头看向转角的楼梯,又时常看一看手腕的表,时间不多了。 会议室内,内森正坐在椅子上,位于警司身旁首位,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憔悴,面色苍白,神情萎靡,胡子拉碴,眼角乌青,脸颊上还贴了两只创可贴。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这一次没一个人小声说话了,其余座位上的人都是一脸惊疑,不仅仅是内森突然的消失和突然的出现,更多的则是对于他还能稳稳坐在会议室里的难以置信,警司的态度也并未如大家想象的那般怒气滔天,仿佛内森从未出走过,现在与他们一样依旧是他们的好同事。 “事情就是这样。”内森的结束语并未将大家的思绪拉回。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警司阴沉着脸,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我们要追下去吗?” 警司没说话,盯着内森看了一眼。“追,内森,还是交给你,继续查下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监牢的邀请 待众人出来时,安东尼正站在会议室门口。 “内森?”他的声音里尽是不解,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内森冲他笑了一下。“这事有点说来话长,那晚的事我也得知了,还好你们没出什么事。” 内森明显不愿多说,这毕竟是他们地界的案子,与安东尼几人此行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安东尼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了。 安东尼抬起一只眉,对内森的解释并不满意,但他也没太多时间与他多交谈,还是正事要紧。 “我们进来说吧。”警司将安东尼邀进了刚刚空下来的会议室。 进门前,警司对着刚要转身离去的内森做下最后的交待:“好好审问她,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挖出来什么?” 安东尼回过身,看着内森的后背,他并未回头应和他的上司,仍旧背着身“嗯”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警司坐回自己的专属座位,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等着安东尼说下去。 “是这次与我们同行的萨姆,他的事情。” 安东尼将昨夜萨姆与洛克涉案的事情大致说了说,言明想知道这件案子还有没有转机。 “放心吧,我们会查清真相,只等她被转到我们警局这里。” “好。” 安东尼离开了,此行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结束。 来时五人,离开时依旧是五人,萨姆这个最重要的当时人的留下,换来了最重要的证人杰瑞的落马。 不仅赵林夕一直放不下心,安东尼也不解于杰瑞始终保持的冷静,从杰瑞出现开始,他就只在最开始见到萨姆时说了那一句似叙旧又似自嘲的话,之后便一直闭紧了嘴,坚决要求回到71分局录正式的口供。 飞机上,杰瑞也同样无视乘客异样的目光。他仿佛变了个人,对待世间万物仅剩冷漠,对此,安东尼只有看好他,尽量避免一切变。再有10个小时,他们便能顺利回家,将他亲手关进71分局最坚固的监牢里,一切才真的算尘埃落定。 现在,赵林夕与维罗妮卡也算是同为异乡人,但却相隔万里。维罗妮卡也要留在新镇的医院稳定一段时间,只怕维罗妮卡已可以离开时,赵林夕也依旧身要馅于一件简单却又难办的案子里难以脱身。 布罗列镇唯一的小警局分部里,算上一名保洁阿姨,他们也仅有8个人,案件少到可怜的他们,得知赵林夕以萨姆的身份被关进这里后,她便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虽说男监里只关了她一人,但每日也不缺人陪她闲聊。 短短两日,赵林夕已经和那名最关注萨姆案件的小警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般。 “下午你就要转到匹罗伦斯镇了,哎。” 赵林夕将手从栏杆间探出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咱们朋友一场,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不怪她说话肉麻,这个小警员与她闲聊也并不是毫无用处的,除了帮她减缓了了不少消极情绪,还帮她捋清了很多思路。 “萨姆,祝你好运。”这是赵林夕被转离前收到最好的祝愿。 安东尼的行动也很快,他倒也是真心实意帮赵林夕解决当前的问题,那名律师几乎是与赵林夕一同到达匹罗伦斯的,见到人的时候,赵林夕都不得不感叹安东尼的效率 。 “卢克让我转告你,你的案子马上就能有结果了。” 赵林夕强忍住血液中到处流窜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杰瑞都交待清楚了?证据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吗?” “是的,他还要我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看到你想要的结果。” “结果。结果。”赵林夕嘴里嘟囔着这个词,本应彻底放松下来的心情却在听到这一词时,突然变得不安,这个词在她看来似乎总在预示着未来还会有变故发生。 “对了,布兰顿呢?布兰顿有消息了吗?” “我不清楚,总之,他叫你放心,专心将这里的案子解决掉就好。”律师始终端坐在她的面前,表情淡然无波,看起来专业又无情,确实给了赵林夕不少的信心。 这一晚,赵林夕与9号监只隔着一间监牢,但对于几日前那一晚的噩梦体验,她倒也不再心存惶恐,与那两个怪老头相比,尽快获得自由身才是最该上心的事情。 周围监牢里的呼噜声已此起彼伏,她身旁的几个陌生人也东倒西歪各自陷入梦境,也就只有她心内的忐忑与心安竟达到了空前的平衡,此时的她最平静不过了。 这一晚,并未发生奇怪的事,只要那两个老头跟前没有外人靠近,他们便能保持相安无事。 早晨醒来时,赵林夕揉着眼睛,挪到了栏杆边,耳朵侧立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天已亮,周围的鼾声却未停止,那两个老头昨夜并未出现,她倒也睡了个安稳的好觉,只是不知道,今天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 第二次见到她的律师已临近午时,应她的要求,律师收集了近日来的新闻,并主要与她探讨保释金的问题。 “近期兔子先生与布兰顿进行了两次论战,现在舆论开始两边动摇。” “真想亲自看看,可惜我现在看不了。”赵林夕无奈地耸耸肩。 “没关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就能看到了。” “还是快点办好吧,困在这里面,我就像个聋哑人,看不到听不到,彻底与世隔绝。” “放心放心,安东尼办事的效率你应该知道。” 安东尼离开前与赵林夕的碰面,不仅是一次告别,赵林夕将自己在东区租住的公寓钥匙给了他,从小辫子那里弄过来的钱还有上百万,做保释金绰绰有余。 她倒也不担心安东尼见财眼开,会吞掉她的钱,拍拍屁股走人、来这里之前,她特意回了一趟公寓,将钱挪走了一半,正巧此刻派上用场,总归将来离开这世界的那天,这些钱她也带不走的。 再见到白头警长时,她依旧是以一名囚犯的姿态出现在他的桌前。 “谢谢你没把我送回9号监牢。”赵林夕半开玩笑地说道。 白头警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像是又回想起上一次误将她与那两个老头关在一起的事,言语有些不自然。“呵呵,不客气。不客气。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你再过来,我总也要照顾照顾你。” 赵林夕也笑了,只是她的笑里7分真意,3分嘲讽而已。 “我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当然了,不然我也不能无事叫你出来聊天啊。” “你和洛克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梳理了一遍,现在,安娜也在我们手里,正好。” “安娜?你们抓到她了?” “哦,对,我忘记告诉你了,你来这里之前,安娜就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内森的功劳。” “内森?你别告诉我,他失踪就是去抓安娜了?” “你猜对了,他当时就是发现了安娜的蹊跷,追了出去。” “看样子,我们都误会了。”赵林夕释然的表情稍纵即逝。“安娜说了吗?她私自卖掉房子的事情?” 白头警长点点头,若不是赵林夕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正上下摇晃的脑袋,光从他的表情来看,那一副笑眯眯却并无多少真情实意的脸上,可完全看不出来是在诉说什么好消息。 赵林夕险些站起身,屁股一离开凳子,便又坐回去,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却只看到他不急不缓地端起手边的纸杯,喝了一口黑色的液体。 “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吧?”赵林夕立马就猜出,这个人此次见她的原因。 “那两个老头的事情。” “他们?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要见你。” 赵林夕的表情再次变化,眼神更加炙热,内心的恐惧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我不可能再去9号监,你要是把我关那里,别怪我翻脸。” 白头警长这次的笑容真实了不少。“谁说要把你关回去了?放心吧,我们已经谈好了,以后都不会再把其他人和他们关在一起。” 他没说的是,赵林夕便是解决9号监的最后一枚筹码,只要满足那俩老头的要求,让他们最后再见她一次,以后,他们便不会再惹事,最起码不会再来警局捣乱。 这一结果也要多亏了上一次他们讨论9号监时,赵林夕随口出的主意,那名最不相信两个老头有问题的警员当真亲自去试了一晚,果然,到现在他还在医院接受心理治疗,也因此,他们警局开始正视9号监与那两个老头的问题。 赵林夕被带进9号监牢时,那两个老头依旧躺在地上,只是那名与她互动的老头一动不动躺着,另一名一直紧贴墙壁的老头则睁着双眼,透过发丝打量着进来的人,这两个老人仿佛交换了角色一般。 “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我就在外面等着。”白头警长给赵林夕打了个安心剂,便将门锁好,站在了隔壁监牢的门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生路的转折点 赵林夕并没靠近,依旧后背紧挨着栏杆处,试探着问出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声音似是从地上躺着的老人嘴里发出,却又像从四周的墙壁里漫出来的。 “我做什么选择了?” “来这里接受最后的提示。” “说的好像之前你们提示过一样。” “你还有一次踏上正确之路的机会,就在你身边,离你很近。” 赵林夕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不明所以。“我说你们能不能说清楚呢?我真的听不明白。” “就在这个警局里,你的机会,只要你抓住了,就能重新回到正确的路上,此世之旅便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个警局里?”赵林夕一只手抓住栏杆,脑中飞速回想从踏入这个警局开始,眼前所见的一切情境。 “能不能再提示一些?” 老人突然抬起一只手,以远慢于常人的速度指向了头顶处身后的墙壁。 赵林夕的表情越发精彩了,眉头皱的能夹死飞虫,张了张嘴:“还有么?” 他倒是放下了手,依旧如之前缓慢的速度。 “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了。”他的话明显已经算作结束语,直接堵住了赵林夕想继续下去的祈求。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沃伦有什么关系?” “他去如我生,渡人如渡己。”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熟悉的呼噜声响遍整间监牢。 “什么?”赵林夕向前走了两步,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出来时,她明显感觉到周身环绕一团散不尽的迷雾,彻底遮住她的双眼。 “你看到了吗?” 白头警长环顾四周,反问她:“看到什么?” “算了。”赵林夕垂头丧气地走在他的身侧,不愿再作答,这迷雾怕是只遮在她一人的面前。 “你刚刚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没有,我还在猜测你们在做什么,连话都不说一句。” 赵林夕又低下头去,这个结果已在她的预料之中,果然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来自怪老头的声音。 “墙那边是什么?”赵林夕举起双手共同指向左手边。 “那边,是女监区。” 赵林夕望着走廊的墙壁,像是已经透视过去,看到了同样一间间的监牢里,也正躺着的女人们。 “是安娜吗?” “安娜?她怎么了?” “能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吗?” 白头警长摇了摇头。 “帮帮忙,我真的必须见她,或者不见面,让我们能通话也行。你们可以全程监督,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赵林夕央求着他。 看着她的动作和神情,白头警长感觉自己像上帝一般正接受她的祷告。“我试一试吧,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好。” 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赵林夕便开始了她的等待,嘈杂的监牢区仿佛生出了一段被隔离的地带,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也只能看见那一面墙壁。 再等来白头警长时已是傍晚,赵林夕已于坐立难安间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怎么样?可以了吗?” “抱歉,她已经被保释出去了。” 赵林夕一下子冲到门前,抓着栏杆,脑门撞在上面,却浑然不知痛觉。 “这个事情要由警司同意,还要做好防范准备,我等到警司时,才得知,她已经在一个小时前被保释出去了。” 赵林夕的呼吸已经快要停滞,她本以为自己找到了那老人口中所说的通路,可竟然还是发生了意外,为什么都要这么巧?她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好,却已经没机会了。 “谁保释她的?她在这里根本没有亲人。” “我也不知道是,这个案子不归我管,我无权知道更多。” 赵林夕将脑门靠在栏杆上,眼神低敛:“有她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找她?” “不能,她出去了,就更不可能让你们有联络。” “她不是认罪了吗?怎么还能保释出去?” “只要钱够,开庭前,她都可以留在外面。” “明天,我明天是不是也能出去?” “这要问你的律师了。” 此行两次入狱,再出来时,赵林夕的形象更加萎靡狼狈,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萨姆先生,你还是不能离开这里,除非陷害案有着落,需要开庭,否则强闯民宅的案子结束前,你都不能擅自离开。” 这是律师的忠告,赵林夕若是不遵守,很有可能耽误案情进展。 “我还是不能见安娜吗?” “不能。” “通话呢?打电话呢?” 律师继续摇头:“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替你转达。你和她私自见面,很容易出事。” “可我必须和她通话才能说清楚。” 律师说什么也不允许赵林夕与安娜私自会话,他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尽快帮萨姆脱身,他不允许当事人萨姆擅自做主。 回到酒店后,赵林夕从前台取来寄存的背包,里面的东西倒是没少,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竟没有多大用处了。 背包被她随意丢在床上,出狱后第一件事,当然是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卫生是当前最该解决的问题。 滚烫的热水打在皮肤上,仿佛高温便能冲灭她心内的阴霾,在猛烈的水流下冲了很久,直到手指都泡的发白,她才不甘不愿地擦干身体,也就在这个时刻,她的身体和大脑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整个人彻底沉浸在温暖的水汽间,忘记所有。 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她竟感觉到一丝不适应,在监狱冷硬的地板上睡了好几天,她早就忘了床能带给她的满足感。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翻了个身。 “嘶”,赵林夕不敢再动,一只手摸向后背,从身子底下摸出了个东西。 “是它。”盯着手里的小方盒,她这才想起出发前自己得到的小玩意儿,古董店老板给她的赠品。 “上次用兑换码,我是不是只问了两个问题?”对着盒子,她自言自语道。 她兴奋地坐起身,将盒子按在嘴唇上,使劲儿亲了几口,还真是老天不忘给她机会。“贵人啊,你们都是贵人!” 赶忙找出手机,又进入了纸上标注的网站,一点不在意网页界面又一次发生的变化,她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输入自己的问题,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机会, “我想要安娜怀特和我联络。” “抱歉,只能回答问题。” “那就安娜·怀特当前的联系方式。” 网站很快便发给了她一串号码。 两分钟后,赵林夕又发起了消息。 “不行,你给我的号码无效。” “抱歉,只有这个号码。” “那不行,刚才的问题不算,我说了要有效号码。” “稍等。” 赵林夕等了近十分钟,焦躁感不断冲击着他的情绪,刚刚洗完澡后的轻松感已荡然无存。 “抱歉,找不到联系方式。” “那她现在的位置呢?” “抱歉,找不到。” “什么东西?你不是号称自己什么答案都知道吗?” “请换个问题吧。” “怎么能与安娜联络?” “请换个问题吧。” 赵林夕气的将手机丢进被子中央,拳头重重敲在床垫上。 “砰砰”两声,手机随着被子一同弹起,又落回。 找不到安娜任何的联系方式,但也许能从她的资料里发现端倪,毕竟这是当前调查安娜唯一的方向,这一次,也不知道沃伦又或者那两个老头,是否会认可她的决定,但凡有办法,她也不会明知错路,却还执意走下去。 “安娜的资料呢?我要她全面的资料。” “请换个问题。” “靠。”赵林夕险些失控将手机砸到墙上,这个一直号称什么都知道的网站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安娜难不成是凭空出现的人不成,联络方式没有,位置定位没有,现在竟然连一点生平资料都没有? 为什么安娜的一切都是个谜,甚至可能就连名字也并不属实,就因为她是一个中途出现的转折点吗?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从她的手中响起,熟悉的号码,收到她的短信半小时后的回电。 “他已经离世了。” “什么时候?” “三天前。” 挂断电话,赵林夕跌坐在床边,手机滑落到地板上,她却毫无反应,只有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顺着腮边滑进领口。 “将来找到她的时候,把她带到我的身边。”这是沃伦口头上的一个请求,虽未写进协议里,但赵林夕记得清楚,他到底还是思念维罗妮卡的,可惜,任他窥探这世间一切动向,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生是死也参透不出半分。 可能在沃伦最后的时日里,他还以为自己会在天上与维罗妮卡团聚吧,可惜他俩始终都要天人永别,永不相见了。 倘若他知道维罗妮卡还活着的话,协议里需要被保护和照顾的,可能就要变作乌利亚和维罗妮卡两个人了。 这一刻,她竟产生出一个自私的想法,维罗妮卡就这样疯下去也好,总归不用再理会世间的伤痛与别离,忘记以前的一切,便是她的重生吧。 也许,案子结束后,她也该当做维罗妮卡已死去,放她去过最纯粹简单的生活。 第一百二十四章掐断的路 赵林夕垂着头,盯着脚边地板的缝隙,喃喃自语道:“不是说还有几个月的时日吗?” 但那个老头的话应验了,“他死如我生。”这句话,是真的。 汉森并未告知她死因,赵林夕本想问出口,却被汉森打断了话头,也许,现在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沃伦是真的死了,不然最后见的那个老头,也不会以那样一句奇怪的话来说明自己与沃伦的关系。 她的脑中生出了一幅景象,不知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的感知。 沃伦死后,也许如她一般,灵魂附身于他人,也就是9号间那名一直对着墙壁睡觉的老头,怪不得最后一次要求见她时,与她对话的老头换了人,恐怕,他的芯里已经换成了沃伦的灵魂,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要提醒自己的原因吧。 如今,想明白这些,她倒开始庆幸与沃伦签的那个协议,沃伦死后仍旧要想办法为她提醒最后一次,那么如果她最终还是要面临生死危机时,沃伦又会用什么办法帮她化解?这也是她同样疑惑的问题。 “沃伦死了,你听说了吗?”消息发出后,仿佛石沉大海,她的心也如碎石般沉浸在无法呼吸的海底中, 她想找个人说话,想找个可靠的人将此刻的心情尽情宣泄,明知杰瑞会为71分局的所有人带去忙碌,但她还是想将这个讣告一般的消息告知卢克,也许,他和卢克能为沃伦做的,便是按照他生前的要求,保护乌利亚的安全,将维罗妮卡带回去。 直到第二日早晨,赵林夕顶着鸡窝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时,电话声才再度响起。 “杰瑞全招了,可以放心了。”这是卢克的第一句话,近一周以来,她收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消息。 “还要多久可以开庭?” “很快,只是,还没找到布兰顿。” 电话两边各自沉默了一会。 “沃伦的事,我知道了。” “乌利亚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 赵林夕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感,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不知为何,她似乎对这个世界,对这副身体,对来到这里以后遇到的这些人产生了一种情愫,一种已经能完全融入的代入感,仿佛她就是那萨姆,她不是什么赵林夕,她便是这个世界里真实的一个人,一个土生土长,灵肉统一的人。 带着复杂的情绪,她又来到了匹罗伦斯警局,这也许是一次告别,真正的告别。 “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我昨天不才出狱吗?” “是啊,有人保释他们,带他们离开了。” 赵林夕一手抓住白头警长的胳膊,力气大到快拽坏他的袖管。 “谁把他们带走的?这回总能告诉我了吧?” 白头警长任赵林夕死死拽着自己,四处看了看,将她带到了一处角落,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新镇那位。” “新镇?谁?” 白头警长一拍脑门:“哎,我忘了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新镇实际意义上的老大。他的事,你可别瞎管,你也管不了。” 他这么一说,赵林夕便突然记起新镇那位土皇帝,说起来,他的存在对于赵林夕来说无关痛痒,更何况,维罗妮卡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找到的,可是,现在她又不得不与他打上 交道了。 “我总可以联系那位吧?” 白头警长没成想赵林夕又打起了找人的念头,他将袖管扯出来,和赵林夕交换了姿势,抓住了赵林夕的胳膊,声音有些焦急,但依旧尽量压低着声音:“你快老老实实待着吧,别再自找麻烦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新镇的老大,其实我知道他,我见过他,只要不触犯他的利益,我只是找两个老头子而已,他总不会刻意为难吧?” 听完赵林夕的话,他的手抓的更紧了。“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你以为你想做什么,人家就眼看着你去捣乱吗?你要是去找他,保不准就再也别想出新镇了。” 赵林夕刚刚张开嘴,想与他继续争辩。 “我实话告诉你吧。”他将头贴在赵林夕耳边:“安娜就是他的人。” 赵林夕猛地转过头,两个人视线相交,眼看着都是对方放大的一张脸。 “我再提醒你一次,要是去找他,可能下一秒,他就会拿出你打算买通安娜替你顶罪的证据。” “你这太危言耸听了吧?他就算在新镇只手遮天,他的手也不至于伸到这么远吧?” “他最护短了,安娜确实犯了法 ,但是能在犯法后被他花重金保出来的人,在他心里的位置绝对不容小觑,一定不能动。” “嘁。她要是真这么重要,为什么还要认罪?” “他从来不做赔钱的买卖,他做的所有事都一定有能带来利益的理由。” “这么和你说吧,他现在肯定把安娜看的很紧,你一旦靠近她们,一定会被整的很惨,相似的事情可不是没发生过。” 看着白头警长复杂沉郁的脸色,赵林夕没再说话,大家对于新镇那位老大的平价似乎都很一致,那是一位绝对不能惹得人物。 赵林夕眼波流转,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依你看,安娜会是什么角色?” “呃,我怎么知道呢,肯定是他手底下的人,又或者沾亲带故?总归很重要,不,非常重要,这些年也没见他保过几个人。” 也是了,安娜的重要程度直接关乎到她对于萨姆案件的调查方向,沃伦附身的老头说的没错,这个机会只有抓住了,她才能离开自己当前这条错误的路,走上正途。 “我真的需要见安娜,或者和她通话,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吗?”赵林夕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望着他。 白头警长打了个冷战,松开了抓着赵林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哎,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如果一定要联系她,可能只能等到开庭吧。” 赵林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警局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梦游般,倒也回到了酒店自己的房间中。 最初在新镇见到那个老人时,尽管也得知他与良善无关,但由他找到维罗妮卡时,她觉得这个人还是有一镇之主的魄力的,他并未经常使用自己权力的便宜去包庇他的人,但是,安娜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也许他并不是公正严明的人,而是还未触及到他的最大利益,不值得他去用心处理。 此行最艰难的任务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可惜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找到安娜,更准确地说是她不敢去找。 安娜以及新镇那个领头人,他们的能耐到底有多大,竟然连能将那个神通广大的网站屏蔽掉,如果他们有心藏身,就凭她这两下子,怎么可能找得到? 虽说安娜已认罪伏法,但这个案子还是要耽搁一段时间,不管她和洛克是否情有可原,事实都是伤害了别人,怎么也要去法庭走一遭,她只能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案子快些了结。 “怎么样了?” “先等等看吧。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也是那个洛克。” “你能不能给我个开庭的大致时间?我真的很着急。” 赵林夕的手紧握不停,竭力压制着心内的焦躁感,恨不得立刻就上法庭。 “不好意思了,这个我真打听不到。” 律师离开前,赵林夕都一副即将爆发的状态,直到酒店房间只剩下她一人,她才大吼出声,尽情发泄着心内的憋闷。 直到开庭前,赵林夕都一直过着乏味至极的日子,被保释后,她只能在所住酒店周围3里地内的范围活动,最远也不过是到酒店楼下最近的一条街里逛一逛,可惜大多数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心情,毕竟除了那个每次都板着脸只爱谈工作的律师外,她只能孤独一人。 开庭的日子比她想象中到来的时日要早一些,开庭的前一天,她才收到通知,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才多少对未来的境况多了些期待。 第一百二十五章犯人被掉包 “安娜,这次见面,希望你能说真话。”推开法庭大门前,这是她对安娜唯一的期待。 有关洛克与赵林夕 强闯入詹姆斯家中的案件,尽管这其中多了不少曲折,但随着安娜痛快的认罪,宣判的流程还是能化繁为简,快速进展着。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案情宣判就已结束,洛克与赵林夕被判定无罪 ,而有关安娜的宣判,则要算作另一件案子,开庭时间另议,而与赵林夕再无关联她也终于被摘得干干净净。 大家离席之际,只有赵林夕逆着那一小波人流,快速冲辩方席位。 “安娜,等等。” 她冲到了即将被带走的安娜身前,从一坐上自己的位置开始,赵林夕就如屁股着了火,根本坐不住,对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也如黄粱一梦,恍恍惚惚地等待着结束。 其实从安娜出现开始,她就一直低垂着头,蓬松碎花挡在眼前,只能让人看见她的嘴唇以下,她的身材也瘦了不少,许是东躲西藏的几日里,熬掉了不少肉。 现在赵林夕正站在她的身后,距离近一些,安娜的身形更加明显了,比远远看起来更瘦了。 听到赵林夕的话,她还是没有回身,依旧垂着头,微微弓着背。 “安娜,我们能谈一谈吗?” “抱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赵林夕身后响起,并以极快的速度蹿到了赵林夕的面前,一下就将安娜整个人挡的严严实实。 赵林夕抬起头,望着比自己整整大了一圈的男人,要说萨姆的身高也不算矮了,怎么也有180cm以上,可面看着面前一堵墙般的男人,赵林夕瞬间便觉得自己如矮人一般弱小。 这个男人最少2米高。 “安娜不会和任何人交谈的。” 赵林夕向后退了两步,身上的压力感才降低一些,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无畏:“你是谁?安娜的事由你说了算吗?” “先生请回吧。”说完,他还伸出一只手推着空前,手掌距离赵林夕的脸越来越近。 那手掌也比常人大了好几号,如巨大的蒲扇,他若想的话,完全可以将赵林夕的整颗头都握紧手里。 “巨人?”这是她产生的联想。 “有两个巨人叔叔,敲响过房门。”赵林夕的脑海中瞬间响起男孩软糯的童音。 是巧合吗?还是这一切都可以串联在一起? “你是安娜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律师。这件案子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我们没必要再有任何来往。”说完,他便回过头,搂住安娜的肩膀,转了个弯,绕过赵林夕,想要从椅子的另一边离开。 从赵林夕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瑟缩在这高大男人怀里的安娜,只有侧脸能看清楚些。 “慢着。”看清了安娜的侧脸,赵林夕也绕过面前一排的椅子,从后面拦住了安娜两人即将到达的窄路。 “她不是安娜。”说这话的时候,赵林夕却盯着那高大男人的脸看。 她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女人不是安娜,第一次被安娜带着去找洛克的路上,她一直都在与安娜的侧脸打交道,一个人就算身材发生了变化,但脸上特有的一些标志也不会变的,她记得,她见过的安娜下颚处有一个小疤痕 ,一个用化妆品也遮盖不住的疤痕。 那高大男人与安娜的脚步停住了,安娜依旧斜靠在他的怀里,入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相同,就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他的衣服里消失不见。而那个男人,则投来了一道暗含杀意的眼神。 “她不是安娜对吧?” “你想做什么?”男人的声音不再如刚刚一般平凡,像忽然间换了个人,拧着一股阴暗的气息冲向赵林夕的耳膜。 “我只想和真正的安娜说几句话,其它的我不会管。” “你在威胁我?” “不,我说过了,我只想和真正的安娜谈一谈。” 他搂着安娜又向前走了两步,这下,赵林夕距离他们不足十厘米远。 男人伸出一只空着的手,稍稍一用力,便将赵林夕拨到了一边去。 感受到那力道传来的一瞬间,赵林夕便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就这样,她也只能捂着刚刚被击中的脖子咳嗽起来,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件事情,你管不了,劝你别自找麻烦,早点滚回你的纽约去。” 赵林夕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人还在远去的背影,喉咙疼的根本说不出话。 “最后的警告,别再想着安娜的事情,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最后,整间法庭只剩下赵林夕一人,仍旧捂着脖子咳嗽着,他背后的那扇窗正向屋**着道道光芒,将她略微佝偻的身影投射在她面前惨白的墙壁上。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脑中万千思绪纷飞,刚刚高大男人的形象让她不断想起那一日抓杰瑞的时候,从那户母子邻居口中得知的信息,那个母亲曾说过,找杰瑞的两个男人一定是某个危险组织的成员,那个男孩也一直强调找杰瑞的两个男人,身形高大,彷若巨人。 这几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会不会都来自同一组织? “我是萨姆,我想问你个问题。新镇那位的手下里是不是有一些很高大的人?” “呃,你问这个做什么?”白头警长接到赵林夕的 电话时,还以为对方是来告知自己法庭宣判的好消息,可没想到依旧是有关新镇的问题,说实话,他并不太喜欢与人讨论新镇的事情。 “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赵林夕的语气变得很冲,还夹着紧迫感。 “有,他的得力手下全是高大威猛型的。” “至少两米高那种的吗?” “差不多吧。” “好。” 白头警长祝贺的话还未等说出口,便听到了赵林夕挂断电话的提示音,气的他恨恨地将手机拍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赵林夕失神般地走回酒店,律师已经等在了大厅的沙发上。 “萨姆先生。”一看见赵林夕,他便站起身迎着她走了过来。 他看到了赵林夕极差的脸色,但是也并未说什么,刚刚赵林夕和安娜那两人的对话,都被等在门口的他听了进去,但他并未有何感想,他的任务,只是帮助赵林夕脱身。 “我们什么时候返程?” 赵林夕蔫吧着脑袋,从他的身旁擦身而过,彷若未闻,走着自己的路。 律师低敛眼皮,也没再说话,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并排站着的两个人,一个端端正正而立,一个侧身靠在电梯墙壁边,垂着头。 “不要再纠结于安娜的事情了,我们最好尽快赶回去。” 赵林夕这才有所反应,小声说道:“回去做什么?” “你的案子,卢克刚刚打电话,要我告诉你,找到布兰顿了。” 赵林夕终于肯抬起眼皮瞧一瞧身旁挺拔而立的律师伙伴,眼神多少恢复了些神采,好奇,期待,还有压抑住的兴奋。 “不出意外,明天怎么也要提审他。” 见赵林夕的嘴角总算微微上扬些,他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律师康纳不仅是赵林夕在私闯民宅案件中的律师,他也同是卢克帮赵林夕找来的帮手,正好萨姆陷害案也快要结束,怎么也要找一位律师来打理,索性找到他,便一劳永逸了。 并不是赵林夕不想理他,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面想要继续探查安娜的事情,可对于萨姆与布兰顿的案件纠葛,她也同样想快些结局此案。 “让我歇一天吧,明早给你答案。” “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幕后人自杀 电梯内又陷入了沉默,到达7楼,律师迈出去后,又用手按住了即将合住的电梯门,回过头对着赵林夕说道:“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尽情地出去玩一天,但是一定要带上我,不然再出了什么事情,卢克那边我也不好交待。” 赵林夕“哧”地一声笑起来,玩?别看匹罗伦斯的案子结束了,但她仍旧没有任何心情搞些娱乐项目,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她在匹罗伦斯的最后一天,不趁最后的时间将安娜的事情搞清楚,离开之后,恐怕就更加难于登天,相隔几万里的城市,再想打听消息,完全就是开玩笑了。 杰瑞自首的前一天,有两个疑似新镇那位老大的手下来找过他,到底和他谈了什么,而后,为什么他们要将安娜掉包?并将她藏得这么深?这两个事情一定有关联。新镇为什么要找杰瑞?而且很可能和他进行了什么交易,可惜的是,带走杰瑞时,她并未从那个房间里找到过那对母子所说的大箱子。 而新镇那位与杰瑞的交易是否也与萨姆的案子有关系? “我要知道新镇这个地区当前的资料。”不出所料,果然新镇将自己这个区域包裹的严丝合缝。 “抱歉,请换个问题。” “新镇‘居民生活协会’的资料?” 网站总算给了它一份档案,内容稀少又浅显,但总归有一点点的用处。 原来,“居民生活协会”的前身便是亚利桑那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帮派,一度到达可以藐视**的层级,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它们逐渐隐消失人前,整个帮派的规模也逐渐缩小,最终新镇的建立,正是它们搬迁的时机,也是在那时,它们将自己新的根据地,彻底扎根于新镇。 他们的存在犹如一个地方非官方**的存在,倒是将整个镇子打理的严苛有序,甚至**也奈何不了他们,最终只能默许他们的存在,更默许了他们的地位,于是便有了如今新镇警局在那里的尴尬地位,以及新镇老大只手遮天的存在。 可惜,转战到新镇后的资料匮乏,仅有它的地位是众所周知,但它真正经营的东西却一直是个迷。 如果他们背地里依旧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那么他们与杰瑞的来往也就说的过去了,只是,他们到底和杰瑞做了什么交易? 没等到早晨,赵林夕便在晚上已做好决定。 第二天上午,赵林夕与律师康纳就已经承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时隔两周,她终于可以重新回到萨姆最熟悉的地界。 本想再去新镇走一趟,她想试着亲自去见一面安娜,又或者亲自去与新镇那位老大谈一谈,但在她无意看到今天的新闻后,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两个念头。 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尽快赶回纽约去,不然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一步,又要全盘大乱了。 于是,天还未黑下时,她便匆匆收拾好东西,赶到了律师的房门前,他们必须立刻出发,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在赵林夕的紧急催促下,康纳与赵林夕花费大价钱找了辆车,连夜出发赶往了亚利桑那州机场。 再飞7个小时,尘埃就可落定。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毕竟沃伦附身的那位老头多次强调,要抓住安娜这个机会,才能扭转结局,可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去接近安娜,更何况有关布兰顿的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她现在只能在安娜与布兰顿之间二选一,深思熟虑了一番,她还是决定,先将安娜的事情放一放,那天庭审结束后,看到的安娜明显被掉包了,如果为了一个假安娜却放弃已经能确定的结果,她还真的不敢去这么冒险。 她不知道那两个新闻说的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更应该选择尽快返程。 一下飞机,她便急急地跑了出去,康纳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喊她,却也只能加快自己的步子。 “布兰顿怎么样了?” 卢克叹了一口气,没回答。 两人来到医院时,布兰顿还昏迷着,静静躺在一片白色的病床上,氧气罩完全遮掩了他的脸,与普通人看起来再也没什么不同,此时的他,与万千身患重病,又或濒死之际的人一样,只能靠着床边“滴答”响个不停的心脏检测仪来证明他还尚有一口气吊着。 赵林夕与卢克站在病房外,远远地从病房门上的玻璃板向里望着,赵林夕从未想过,布兰顿竟然会骄傲到这种地步,宁愿自杀,也不会眼看着自己走下神坛。 不过,他对萨姆和维罗妮卡所做的伤害,就算不死的话,判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是绰绰有余的,想必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他也难以去接受如此结果吧。 “他现在还没脱离危险,但是证据确凿,不管他认不认罪,结果都是一样的。” 赵林夕望着病房内的人。“他什么都没说过吗?” “从我们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他。”赵林夕似是有些犹豫是否继续问下去。 卢克转向她,等着接下来的话。 “他真的是自杀吗?” “现场痕迹来看,他确实是自杀。” “就这么放弃了吗?”赵林夕继续盯着门内的人看着,小声地自言自语。 卢克也轻轻地说起:“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一旦彻底失败,可能就会崩溃吧。”也不知他是在回答赵林夕,还是也同样是在感慨。 “杰瑞呢?他怎么样了?” “认罪态度良好,什么都交待的一清二楚,藏着的证据也全都交出来了。” “你不觉得。”赵林夕慢慢转过身,话里有些意味深长。 “你不觉得,杰瑞的认罪太顺利了吗?” “是有些快的出奇,但是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也算认清了形势,毕竟布兰顿怎么做都再也爬不起来了,杰瑞也是在自保。” 赵林夕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主要就是杰瑞,他的反应。他的反应太平静了。” 卢克没插话,点点头,倒也认真思考着她的话。 “我是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认罪的话将面临着什么结果吗?就算他做了污点证人,少说也要判十几年的。他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呢?” 赵林夕迈起步子,围着卢克前后转悠着,像是找不出什么准确的句子去描述自己的感觉。 “我实在想不明白,就像和他无关一样,你不觉得吗?他的表现太反常了吧?” “嗯,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卢克也摸着下巴,转过身看着赵林夕已经背过去的身影。 “但是,一切还是要讲证据,你知道的,在这里,不讲证据,光靠感觉是行不通的。” “杰瑞,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赵林夕回转过身,又向前走了两步,与卢克只有一人的距离,她舔了舔嘴唇。 她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些声音,提到那个人,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提高警惕。“杰瑞自首前,和两个陌生的男人见过面,他们好像做了什么交易。” “你是说?” “对,肯定和案子有关。而且那两个人和新镇的老大有关。” “你确定吗?” “我。”赵林夕犹豫了,没能坚定地一口回答。 “还是没证据呀,哎,只是我的猜测。” 赵林夕坐到了门边的椅子上,手托着下巴,眼神黯淡无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寻找真相 “我本来想去找找那位老大,但是他太危险了,所有人都劝我别去招惹,可惜,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新镇的老大?是什么人?” “一个完全掌控新镇整个地界的家伙。”赵林夕抿了抿嘴,又压低了声音。“就连警局都要靠边站那种。”她抬起眼皮,看着卢克的表情。 卢克挑了一只眉,对赵林夕的话有些鄙夷,警局都不敢惹的人?他是不相信的,若说警局抓不到他的把柄,奈何不了他还说得过去,可若是说他连警局都不怕的话,未免太过夸张。 “你别不信,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你可以问问安东尼,又或者,找新镇警局的人问问。” “好。”卢克轻飘飘地答应下来,他可不觉得这是多难的事。 “那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赵林夕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神采,说不上是对卢克的期待,还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卢克又点点头,没再看她的表情。 “杰瑞,还有再提起别的人吗?” “别的人?” “就是他只提到布兰顿,没提过别人吗?布兰顿的情人们一类的?” 卢克想了想:“他只提过维罗妮卡的事情,再就没了。” “真的没了?” 赵林夕赶忙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 “这个女人,你拿这个照片问问他,她是谁?和布兰顿有什么关系?” 卢克接过手机,细细看了几眼,正是那张从那神秘网站下载的照片,由杰瑞、维罗妮卡和一名陌生女子的合照。 “你怀疑这个女人也参与了?” “是,我怀疑我的案子里有一个女人的手笔,但我查不出多少有利的线索。也就只有这张照片,唯一算作有些参考价值吧。” 卢克又看了两眼,那女人可以称得上是完美身材,小麦肤色却更显女人味,尽管戴着大号墨镜,几乎将巴掌大的脸遮个严实,但周身的气质,说她是电影演员又或名模都不为过。 与身旁同样笑靥如花的维罗妮卡相比,从她周身散发的气场就像热辣的阳光,光芒只能融尽周围的一切,任维罗妮卡光彩摄人,但也比不过这女人的一半。 哪怕他这个万年不动心的老直男,看了这照片,竟也忍不住赞叹,如果说维罗妮卡已是人间绝色,那么这个女人却比维罗妮卡强了数倍不止,完全是万人迷的类型。 若说她和维罗妮卡枪男人的话,维罗妮卡还真没什么胜算,完全被她比了下去。 “这女人。” “怎么?” “还真是挺够劲儿的。” 赵林夕皱起眉头,也跟着看了看,虽说那女人确实挺美的,但卢克也没必要红了脸吧。 “有那么夸张吗?”她指着卢克的脸,高声疑问。 “咳咳。”卢克尴尬地咳了两嗓子,说实话,他刚刚竟然不知不觉间在脑中构建了一副正和那女人在海滩边追逐嬉戏的场面,被赵林夕的一席话叫醒,自己便先产生了羞耻感。 “抱歉抱歉。不过你要是说她是布兰顿新晋的情人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赵林夕的笑脸有些僵硬,一种心中女神被认定已在比拼中失败的羞辱感油然而生。“你觉得,维罗妮卡都比不上她?” 卢克没说话,但也不需言明。 赵林夕又将手机提到自己眼前,鼻尖都快触碰屏幕,“我看也就还好啊?”她不太明白,维罗妮卡肤白貌美,如盛开的白玫瑰一般,怎么就比这焦糖肤色的女人差了? 她赶忙用力晃了晃头,别说,萨姆和赵林夕对于美女的审美还真是一致,都比较偏东方。 “好吧,维罗妮卡是你的老情人,你偏向她也没事。”卢克的话一出口,却让赵林夕手中的手机险些落地,刚要继续反驳,就被卢克堵了回去。 “好,照片发过来,我去问问他。”说完,卢克拔腿就要走。 “等等。” “还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卢克有些窘迫地转回身,一脸疑问,望着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赵林夕。 “维罗妮卡要怎么处理?” “怎么也要转到这里治疗,新镇的医疗水平你也知道,况且,等她清醒了,还是要作为一名对布兰顿新指控的当事人。” 赵林夕合下眼皮。“好。” 她已经想好了,替萨姆所做的决定。 如果维罗妮卡一生痴傻不愿醒来的话,或许,她该帮萨姆做些什么,尽管萨姆在女人的事情上一直做得乱七八糟,但是作为萨姆心内最惦念的人,维罗妮卡当得起她擅自做下的决定。 她愿意负责维罗妮卡今后一切的生活,尽力保护好她不再受到伤害,这也是萨姆欠她的。 又在门口转悠了一会,赵林夕这才离开。 对于布兰顿的自杀,她也能想出合理的理由,只是一想到沃伦以及9号监神秘老头的提醒,她便一阵心慌,布兰顿是幕后人是没错,但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东西,也许真的如布罗列那个小警员说的,也许,布兰顿也不是执棋人?如她,如萨姆,如维罗妮卡,大家全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要走的路早已被定好了吗? 现在她倒不希望布兰顿就这么死了,甚至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能活下去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和布兰顿当面对质,问清楚这件案子的桩桩件件,除了他的动机,她更想知道,那名女子到底是谁,与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脑中又突显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不会安娜就是那女子吧?”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且不说安娜的容貌,就是她的年纪也不可能成了布兰顿的挚爱情人,更何况那安娜可是没什么吸引力的,完全就是容易淹没在人海中的路人一名。 但为什么她会是自己在萨姆世界里正确之路的关键呢? 嚼着一大颗奶糖,赵林夕又走在夕阳下,映着她的黑衣紫红一片。 回到纽约,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东区医院,现在她也该回家了,那个临时的小公寓,却承载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全部家当。 “他还是你的偶像吗?” “拿自杀的废物当偶像,太丢人了。” 两个年轻男孩正站在一棵光秃秃的小树前闲聊着,后者说完,还不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完话,两个人大笑起来。 “那你要不要加入萨姆队?” “不了不了,他是我妹妹的偶像,我俩永远不可能站在一面的。”年轻男孩摊着手,极力拒绝着朋友的邀请。 他们正谈的火热,却对身旁路过的萨姆本人完全没有反应,赵林夕听到他们的谈论时,脚步放慢,将内容都听了去,埋在围巾下的脸上已是笑意一片,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随便的几句话,竟也给了他们最关注的人信心,如傍晚的柔光,全都照在她的心房上。 萨姆的心脏终于听从她的心意而跳动,热烈而真实。 当晚,卢克的消息传来,可惜尽是令人失望的坏消息。 杰瑞只说照片中的女子是那日与维罗妮卡合照时见过,对她并无其它印象,对那女子的身份也并不知晓。 电话里赵林夕扯着嗓子问道:“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他们都一起合照了?” “可他咬死了不认识,你没有别的证据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真假忏悔书 “她。”赵林夕手指尖戳着屏幕上的小黑点。 “你看照片,她手指上那枚戒指就是布兰顿的,他母亲留下的东西。都戴到她的手上了,一定和布兰顿有关系。” “不行啊,这都是你的单方面说法,而且我用她的脸去档案系统里查过,查不到这个人。” “不然,从维罗妮卡入手?也许可以从她那里调查出这女人的身份。” “那只能等等看了,如果维罗妮卡一直疯下去呢?” “好吧。”对此,赵林夕只能妥协。 “关于新镇的事情,又要让你失望了。” “算了,本来我就没报多大希望。” “新镇那边反复强调,让我们不要去管他们的事,关于你说的那个安娜,她已经被定罪了,正关在州际监狱里。” “那个人,很可能不是安娜本人。” “嗯?你怎么知道?” “开庭那天,我见过她,根本就不是安娜。” “怪不得新镇警局不让我打听她的事。” 赵林夕吁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办?”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也等等看吧,凯文警司也警告过我不要管新镇的事情。” “他也阻拦?” “对,所以我们要想从安娜入手,简直难如登天。” 通话结束,赵林夕重新躺回自己硬邦邦的床上,床上的被褥已不见,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它,正被堆在老杰克家里那张破沙发上,也或许早被他丢掉了吧。 又是难以安眠的一晚。 赵林夕于烦乱中熬过了上半夜,若不是几日奔波劳累,她才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71分局内唯一的亮光来自卢克的办公室,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他面前的电脑不停向外冒着蓝光,照在他沉郁的面色上,屋内气氛过于寂静,却又与他不断点击鼠标发出的声音融为一体。 网上有关新镇的东西简直少的可怜,更别提新镇的”生活居民协会”,以及赵林夕口中那位新镇的老大,严防死守之下,新镇完全被阻隔在迷雾内。 他试了无数种渠道,就连公民信息系统里,也找不出安娜·怀特这个人,就像赵林夕说的,她的身份不对劲。 按照他们警局的流程,安娜已被定罪后,档案资料一定要被上传到监服刑狱人员资料库中,但获得亚利桑那州监狱的授权后,他还是没能从资料库中找到安娜的名字。 对此,他也问过监狱方,可惜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对方直截了当地表示:“可以授权,让你进入、查询,但解释权归我们。” 也就是说,他要么自己想办法查清楚,要么就只能安静待着,别妄想监狱方给任何的解答。 卢克仅在快天亮时睡了两个小时,便又陷入了焦头烂额中。 久未出现专属于卢克的包裹又出现了。 卢克歪着头打量着怀里的包裹,还未拆去外箱,与一般的快递盒子没什么不同,但手中的重量却轻飘飘的,难不成是空的? “萨姆又在搞什么?这时候还用的着偷偷摸摸寄包裹吗?” 直到打开包裹,他仍在心内吐槽着萨姆的多此一举,萨姆若愿意的话,可以随意进出71分局,完全不需要再像之前不便出面时,用这种隐蔽的方式。 包裹内的东西果然没几样,一只牛皮纸样式的寻常信封,以及一只随处可见的黑色优盘。 信封上空白一片,收发人处什么都没写,只有内里鼓鼓囊囊的一叠纸,昭示着,它并不是一个恶作剧。 只看了几行,卢克就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手持信纸,呆愣在空气中数秒。 接到电话时,赵林夕正和那神秘网站交涉着。 听卢克的意思,有关安娜的事情,他们不好管,也不好去查,眼下只能先着力于布兰顿的身上,但她偏就不信邪,本人再跑去新镇一趟,确实有些难,且不说卢克是否会同意在这个时间段,她又一次玩消失,律师康纳也严令禁止她离开纽约。 她也就只能靠这网站,试图找寻有关安娜的消息。 “你说什么?” 赵林夕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出跑,卢克传来的消息,本应是皆大欢喜,可惜对于他和赵林夕来说,却压根高兴不起来。 到达71分局时,赵林夕扑了空。 卢克刚刚被凯文警司叫进会议室,算上卢克,此刻会议室里共有三个人,他,凯文警司,还有一个生面孔,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本应是凯文警司的专属位置上。 凯文警司上前两步,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卢克的肩膀,眼神传达出的只有无奈。 这下,凯文警司坐在了往常卢克的位子上,而卢克则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那陌生男人轻轻转动椅子,将脸对着身侧的二人,张了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分内之事。”卢克不咸不淡地礼貌回应着,凯文警司未介绍这男人的身份,但靠着两年十几年的交情,他倒也猜出了几分。 “听说布兰顿认罪了?”陌生男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卢克微微向右转头,与凯文对视了一眼,凯文也正皱着眉,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还没有,您从哪听说的?”卢克冷笑一声。 布兰顿确实并未亲口承认过,那也不过是个不知何时录下的视频。他不信,一个已经走投无路,宁愿自杀,也根本不愿去监狱里偿还自己的罪孽的人,却会想到死前录下个忏悔的视频。 视频已被他送到了技术部,信件也被送到了法医科,他严重怀疑,这两个由布兰顿寄过来的认罪证据,根本不是出自布兰顿之手,甚至很有可能都是伪造的。 也许真如萨姆所说,这件案子里,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总局那位不速之客挑了下眉,语气冰冷,也同样没什么好脸色,他可不在意71分局的家伙们对他态度如何,此趟之行,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没认罪?那这是什么?”他将手里一直把玩的手机放在会议桌上,轻轻一推,手机便滑到了卢克两人的面前。 手机屏幕正是播放一半的视频,画面中,布兰顿的脸很清晰。 并未点开视频,卢克和凯文警司就已经看出来那是什么了。 从收到包裹,到看完包裹里的信和优盘里的视频,再到联络萨姆,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也仅仅将这件事情告知了萨姆与凯文,凯文他信的过,当下他们71分局与总局的关系正尴尬冷淡,凯文也不会主动泄露案情重要的线索,而萨姆,更不可能偷着与总局联络,对于萨姆而言,泄露消息这种事情完全没什么好处,他很清楚,眼下,也就只能有71分局值得他相信。 可是,总局的这位,他是怎么得到布兰顿的认罪视频的?而且还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反常,太反常了。 “这是从哪来的?” “呵呵,传遍网络了,你们不知道吗?” 这下,卢克与凯文警司光明正大地对视着,眼中都是震惊。 卢克赶忙打开手机,快速翻看着今日的新闻。 第一百二十九章他真的死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不知何人将布兰顿的认罪视频传上了网,瞬间便成为热门新闻,不光是因为布兰顿突然认罪,视频中,他将萨姆案件全部认下,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并且将自己的动机与整个案件的谋划过程详细描述,视频的最后,他还强调了自己录这个视频的原因:他自知自己即将倒台,做下种种恶果,只能以死谢罪。 光是这一段视频,就将萨姆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清楚楚,而对于他将视频发布到网络中的行为也做足了解释,一切看起来都毫无破绽。 可只有一个问题。 “布兰顿正躺在病房里昏迷不醒,这视频是谁传上去的?” 卢克的质问,无人解答,又或许,他只是在问自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不好了,卢克。”电话中传来71分局警员急迫的喊叫声。 “怎么了?”回答还未响起,不足一秒的时间里,卢克的心脏仿佛骤停般。 “布兰顿,他死了。”这句话犹如缥缈人间的薄烟,根本不敢靠近卢克的耳朵,远远消散在空气中。 见卢克突然雕塑一般,手持手机,却一动不动,就连眼神都在涣散。身旁的凯文警司忙推了他一把:“怎么了?” 卢克这才慌忙回神,这是他第一次以发着颤的声音来说话:“布兰顿,他,他死了。” 会议室里,凯文和卢克全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时间仿佛静止般,只有坐在上首那位,一直靠在椅背上,手指捻着自己的小胡子,轻而缓,一脸的淡定。 卢克匆忙跑过来,赵林夕刚站起身要和他说话,便见他彷若看不见自己一般,只带过一缕风,便消失在她眼前。 “卢克。”赵林夕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得到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正想跑起来追上他的脚步,身旁又跑来一人。擦过赵林夕的衣角,便也与卢克以同样的路线,快步奔了出去。 赵林夕歪着头,看着两个行为奇怪的人,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咳咳。”身后传来令人心生反感的假咳声。 赵林夕回过了头,她的身后又出现一个男人,他也如赵林夕一般,正望着卢克二人消失的方向,注意到赵林夕回过头来,他也收回远方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林夕。 “你就是萨姆吧?” 几眼而已,就认出了也算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的赵林夕。 “你是谁?”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赵林夕半米远时停下了脚步。“纽约市调查局,迈克尔。”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来。 赵林夕并未伸出手给他面子,除却警局总部很可能有插手萨姆案件的反派,直觉而言,她也觉得这个来自总局的男人,不会带来什么好兆头。 “你找我有事吗?” 迈克尔扯起一只嘴角,唇上端的一撮小胡子立马也随着向上扬起。“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 “你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了。” “什么得偿所愿?” 男人冲着她微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便迈起步子,从她的面前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她才想起来拨打卢克的电话,今天是卢克叫她过来的,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给她看,可来了后,却完全无视她自己跑掉,什么情况? 不断拨打着电话,卢克却始终不接电话,正在焦急之时,警局大厅的壁挂电视上播放最新的新闻。 看到那张脸,赵林夕终于能大致猜出卢克叫她过来,是要做什么了。想必不光她一肚子的费解,就连卢克也弄不明白,将自己的认罪视频公告天下,布兰顿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对,布兰顿现在与尸体无异,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根本不可能将视频传到网上。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涌现巨大的危机感,又赶忙拨打着卢克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如果卢克此时能有时间打开手机看一看,就会看到一溜未接来电。 “怎么回事?”卢克推开刚刚跑到他身前的警员,瞬间便蹿进了病房中。 忙跟在他身后的警员不断解释着:“仪器记录显示,他是凌晨2点半停止心跳的。” “那个仪器出了问题,刚刚护士进来查看才发现的。” 卢克掀开纯白的床单,下面那张脸熟悉无比,却又异常陌生,只剩下泛着青的白色,再也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卢克扭着头看向警员。 “昨晚没人进来过,我保证。” “也没人假扮护士进来吗?” “没有,昨晚护士是在前半夜查房的。后半夜根本没人来过。” 卢克将走廊的监控仔细查看了一番,不仅是凌晨两点的,就连前半夜护士来查房的那段时间也看了,一直到上午护士再次进来之前,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进入过病房。 难不成,布兰顿真的是自然死亡吗?这个问题,也只能靠布兰顿自己来解答了。 “布兰顿死了。” 电话两边皆是沉默不言,彷若一件十足的噩耗,不过,布兰顿的死期只是延缓了三天而已,他本来也确实该在三天前的自杀中死去。 “那案子呢?” “总局又来施压了,还有现在的舆论压力,布兰顿死了,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赵林夕一听,有些急了:“如果不是布兰顿呢?” 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件案子并不如表面一般,不该轻易结束,她也不想稀里糊涂地得到一个敷衍的结局。 “可根本没有证据,哪怕一点线索,我都能争取一下,再拖下去的话,我们就控制不了了。” 赵林夕还欲争辩下去,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卢克发来的网址链接。 舆论果然已开始脱离他们的掌控。 赵林夕憋着气,快速打起字来,却还要尽力让自己发去地消息里语气听起来平缓一些。 “怎么回事?怎么不和我先商量一下。” “嗯?” “我是萨姆,你怎么回事?这件案子不是这么简单的。” “萨姆?” “对,是我,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发什么之前和我们商量一下吗?” “哦,这需要商量吗?这不是明摆着吗?你这是什么口气啊?怪我多事?” 尽管靠着文字聊天交流着,但气氛也在快速向着疾风暴雨间发展。 她也不知道该怪自己与欧文交流的太少,还是该怪欧文的擅作主张,她真的忘记将自己现在的疑虑告诉欧文,只是如卢克所说,她现在手里没有任何的线索或证据,能指向这个案子里还有除了布兰顿之外的幕后人。 赵林夕揉着自己的头发,她倒是想责怪欧文,只是,欧文也确实无辜,也就只有卢克知道,她对布兰顿是幕后黑手这个结果,突然持了怀疑态度。 “布兰顿是你指控的,我帮你将舆论引过来,你却还怪我?” “这个案子根本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布兰顿很可能还有同伙。” “不就是杰瑞吗?他不是已经全招了吗?” “不是他,还有人藏着没被挖出来呢。” 欧文没再回复,似乎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毕竟,已经来不及了。 舆论果然一边倒了,人们彻底沉沦在“兔子先生”的呼吁中,大众终于看到了这件火爆天的案子走向了注定的结局,而倒霉的萨姆主人公,也终于象征着社会中每一个小角色。在不公中的开端中,得到了最公平的结果。 关于布兰顿死有余辜,而萨姆终于沉冤得雪的结局,网络上的新闻,老百姓的言论,几天内,热潮都未散去。布兰顿之死,为这个案件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也为这些心系萨姆陷害案的人带去了最想要的完美结局。 只有两个人情绪低落,正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第一百三十章只手遮天 作为萨姆案件的第一负责警长,帮萨姆求得清白,抓住始作俑者布兰顿,完美解决这件案子,卢克收到了一枚荣誉勋章,71分局也得到了总局颁发的荣誉证书,可他依旧高兴不起来。 布兰顿的认罪视频与忏悔书,经技术部与法医科判断,并没有什么问题,视频未有任何剪辑成分,而忏悔书上的笔迹与布兰顿本人相似度也极高,虽不能认定这两样东西百分百出自布兰顿,但也足以作为证据了。 他以为将案子调到71分局,便可以公平公正地将它查明,可没想到,他们依旧是沧海一粟,很多事情并不在他们的控制中。 最终案子的结束,临门一脚靠的不是真实的证据,又或他与萨姆的努力,而是那看不见的无形力量,忽然而至,将事件的发展路线直接就缩短到尽头,眨眼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与同样满目愁容的萨姆相约见面后,两个人已坐在这张椅子上很久。 此时,距离萨姆案件的终审结束已过去了一周。 “怎么就是这样的结果呢?”赵林夕喃喃自语着。 她的心情很糟糕,对于这个案件的匆匆定论,她却根本无力阻拦,唯一能做的,便是出席最后的开庭,安静地接受这不尽人意的审判结果。 开庭前最后那几天,赵林夕还是偷着跑去了亚利桑那州,她想最后拼一把,不顾卢克与律师康纳的警告,独自前去调查线索。 她花了大价钱在亚利桑那租了一辆汽车,先是去了一趟布罗列镇,她决定先找到那对母子,问清楚敲响杰瑞房门的两个高大男人的相貌。 她敲了很久的房门,却也未等来回音。 直到隔壁的老太太打开门询问。 “她们搬走了。” 赵林夕忙上前几步,却将老太太吓得缩回了门缝里,房门也瞬间被关闭。 “喂,麻烦你开下门,我只想知道这户人家哪去了?” 房门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苍老声音:“两天前她们就搬走了,别再来找了。” 之后,房内的老太太再也不愿多回答,只留一扇冰冷的大门竖在赵林夕的面前。 她将这一层的住户门敲了一遍,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过,包括杰瑞曾藏身的那间隔壁,那对年轻又八卦的小夫妻,她们也仿佛随着那对母子一同搬走了一番,因为在那对小夫妻的房门把手上,正挂着一块标写“出租”的木牌。 看到那块木牌的一瞬间,赵林夕便冒了一身的冷汗。两户可以为她提供线索人家全都搬走了,不可能仅仅是巧合而已。 之后,她又跑去了新镇,找到了新镇那位曾帮助过她们的警员迪文。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再管新镇的事吗?”他将赵林夕拉到角落里,低声训告着。 “我真的需要见到他” “平白无事,他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我要他帮我找人,可以给佣金。” “找什么人?” “安娜·怀特。” “好,你等一下,我问问去。” 迪文一脸愁容的离开。 再回来时,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彷若黑锅底一样。 “你快走,赶紧离开。” 赵林夕皱巴着脸,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心里咯噔一声,强装着镇定反问他:“怎么了?” “再不走,你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呵,他要灭我的口吗?我可什么都没干,我只是找个人而已,他当着你的面就恐吓我?堂堂警局,就真的在这里被他这么压着?” “别说了,赶紧走。”迪文不想再听下去,用力推着赵林夕向外走去。 赵林夕极力挣扎着,试图转过身来与身后大力推着她的迪文抗衡,死也不愿意再向前走一步。 “我说你们。” 再醒来时,赵林夕正坐在一辆车上,随着颠簸的汽车一个节奏,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 她捂着头,紧皱着眉,慢慢从后车座起身,眼前的一切稍显模糊,她只能隐约看到司机位上坐着一个人。 “怎么回事?你是谁啊?”她的声音很虚弱,完全就淹没在了行驶汽车的发动机声音中,就连她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只得慢慢向前探着身子,扒着前车座靠椅的两边,以低矮的高度,将头伸向了两车座中。 “劝你乖乖坐回去。” “你,你是谁?” 车子一个急转弯,若不是双手死死扒着前车座,她险些要栽个大跟头。 “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你好。”说话人的声音熟悉起来。 恢复了不少神智,她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迪文?” “嗯。” “这是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 “送你去机场。票钱有人替你出了,算你走运,他不愿意和你计较。” 赵林夕完全相当于被扭送着扔进了机场里,直到登上飞机前,迪文第三次警告了她。 “再也别回来了,这是他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再管他们的事,他就真要对你下手了。” 赵林夕捂着肿起大包的后脑勺,无力地点点头。 从车上醒来后,迪文终于愿意将新镇的真实境况告知她,赵林夕只知道,新镇居民若违背了那100条规定会受到惩罚,但没曾想,新镇警局之所以默许自己的地位屈居第二,是因为他们也害怕。 警界高层都知道,新镇的老大只有一个,只能是理查德,这在警局里已经是一个不得宣扬出去的秘闻。 五年前,新镇警司新上任,想要从“居民生活协会”里夺回权利,却在一个月后莫名失踪,三年前,又一位新上任的警司,试图找出“居民生活协会”会长:理查德的犯罪证据,当时他将这件事闹的很大,甚至上了亚利桑那州报,可惜,半年后,他并未查到任何证据,反而意外身亡。 这些事情,明摆着是理查德做下的,但是调查小组来了一拨又一波,却未有一人能查出任何线索,到最后,他也依旧逍遥自在,连被审问的机会都没有。 到现在,依然没有人能与“居民生活协会”作对,也没人再敢招惹理查德。 后来,当局索性放弃了夺权,和“居民生活协会”签了协议,新镇可以由他管,但对外,新镇警局不能失去威严,而那100条规定也因此被加入了“若违反法律规定,则不再受到庇护”的新条例,虽说看起来确实给足了警局的面子,但实际上,这条也不过是给寻常的老百姓定下的,如若犯罪的人牵涉了理查德的利益,也依旧不受法律约束,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在新镇,说好听了,警局与“居民协会”共同管理,但实际上,新镇警局早就名存实亡了。 赵林夕想要查安娜,正是触了理查德的忌讳,若不是她以萨姆的名号,太过出名,再加上警方也在保萨姆,理查德根本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任由她四处蹦跶,到处添乱。 但是,由迪文亲自将她送走,不仅是给了她最后的机会与警告,迪文也以自己的生命为要挟,到最后不光是在警告她,甚至央求着:“你就行行好,别再管这个事了,为了帮你,我可是打了包票,你要是再出现一次,不光你要倒霉,我也会没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注定的结局 坐在飞机上的赵林夕,只能无力靠在窗边,望着空中的白雾云团来消磨时光。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自身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是自己若执意坚持下去,迪文也要受到牵连。不管怎么说,上次多亏他的帮忙,才能顺利找到维罗妮卡,而自己多次在惹怒理查德的边缘疯狂试探,也是他一直在帮忙从中周旋,帮自己保住性命。 现在,她只能选择彻底放弃了安娜这条线,果然,这个机会能不能抓住,根本由不得她。 安娜与萨姆陷害案到底有何重要关系?可能永远都会是一个迷了。 这个案子的结果,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便是,萨姆终于恢复了清白的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也没有杀手再找上门来,一切都回归安逸。 结束了,案子结束了,她,作为萨姆身体的临时主人,也终于是帮萨姆夺回了自己失去的一切。 今天就是最后一晚,这个世界终于要结束了罢。 萨姆世界的最后时光里,她打算去看看维罗妮卡,她于昨日被送到了东区医院,终究没等到维罗妮卡的证词,案子便已结束。此刻再去询问她有关照片上那女人的消息,已经没什么用了。 与卢克站在病房门前,她看到了屋内的维罗妮卡,她正吃着身旁之人递来的一勺勺饭食。那是卡特,他执意要跟过来,说什么都要留在维罗妮卡照料她。 维罗妮卡的神智恢复了不少,只要不叫她看到自己的脸,她还是能保持安静的。 门被敲响,卡特放下碗,走了出来。现在,他和初次见面时大不同,头发短了不少,发型清朗,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这么看起来,他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 “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 “我,我可以和她聊聊吗?” 卡特低敛了眉目,开口提醒道:“别说和她伤势有关的话题,我怕她受不住。” “好,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赵林夕的语气听起来倒是蛮真诚的。 从赵林夕踏入房门开始,床上半靠着的维罗妮卡便盯着她的脸,而身后同样立于房门外的卡特,也仅仅贴在门上的玻璃前,盯着赵林夕的背影。 赵林夕坐在了卡特之前坐的凳子上,措辞了一番,才说出一句叙旧的话:“好久不见,现在还好吗?” 维罗妮卡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袖口,没说话。 “我来,是想问问你。” “你愿意以后由我照顾你吗?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赵林夕不知为何,竟心生紧张,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下去:“重新开始。” 维罗妮卡抬起头,她的脸上正缠满着纱布,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和嘴部小小的窟窿,只有一双眼睛能叫人看出情绪,惊讶有余,却又稍显平静, 她看了赵林夕很久,才摇了摇头。 “为什么?” 她从被子里掏出一个本子来,又将手伸进去一阵摸,又摸出一支笔。 唰唰唰,她开始写了起来。 “我已经答应卡特的求婚了。” “什么?求婚?你,你喜欢卡特吗?”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望着赵林夕,眼波流转,认真无比。 “那,那我呢?你不喜欢我了?” 她又低下头,开始写起来:“喜欢过,但是现在,我爱上了卡特,只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举起本子,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前,而赵林夕的胸膛内,炙热的心脏却如同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温度骤降,她感受到了,萨姆原身的难过,但又似乎夹杂了些许释然与欣慰。 “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赵林夕犹豫了一下,这才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将画面放大,只露出照片里那个女人,剩下的维罗妮卡与杰瑞的画面,全都被挡在了屏幕之外。 “她,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维罗妮卡看了屏幕上的女人几秒,又才拿起笔来。 “有些眼熟,但是我不记得她了。” “这个,你和她还有杰瑞,合过影,在某个沙滩边上。” 维罗妮卡想了一会,这才答道:“好像是有过,她是杰瑞带来的吧,她好像是杰瑞的同事。” 赵林夕强忍心内剧烈的起伏:“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维罗妮卡又想了一会:“好像叫艾米?艾米丽?” “艾米丽?”赵林夕念出口。 “我记不清了,她是杰瑞带来的人。” “好,我知道了。” 赵林夕起身离开几步远,房门便被推开。卡特走了进来,逆着赵林夕的方向,向维罗妮卡走去,赵林夕突然回过头,看见床上的维罗妮卡,正满眼笑意望着奔向她的卡特。 赵林夕这才回过头,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却也跟着笑了。 一出门,她便收回笑容,将卢克拉到一旁。 “杰瑞在说谎,那个女人是杰瑞带过去的。” “你确定不是维罗妮卡在说谎吗?” “她现在没必要再撒谎了吧?我们还能提审他吗?” “等我回去问问凯文吧。” “好。但是,尽快吧,最好今晚之前就能结局。” “怎么了?” “我可能没时间了。”赵林夕小声地嘟囔着,却没叫卢克听清。 “算了,反正也结束了。”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低落,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她竟然也心生不舍。 卢克摸着后脑勺,看着已经离开的赵林夕。 她又突然回过头来,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我们晚上好好吃一顿吧,我请。” “好啊。” 走出医院,消毒水味道终于消失在身后,赵林夕看着已经向西斜的太阳,默默倒数着自己离开的时间,最后,她还要做一件事情。 赵林夕拨打了汉森的电话。 “我的案子结束了。” “我知道。” “协议呢?还算数吗?” “算,永远生效。” 赵林夕呵呵笑了两声,交待后事一般:“别忘了保萨姆的命啊。”她强调了“萨姆”的名字。 “当然,沃伦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汉森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冰冰的。 “维罗妮卡找到了,你要看看她吗?” “在哪里?” “东区医院。” “谢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真相大白 回到现实世界的赵林夕,只剩满腹遗憾,不出所料的话,此次醒来,她可能再也不能回到萨姆的世界了,而案件最终的真相,她也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便是,萨姆的命有沃伦在保,以后也无需担心。 今日是个艳阳日,也算是完成了萨姆世界的任务,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从窗子照进来,她却始终感觉不到暖意,只心生落寞与无尽的不舍,萨姆的世界,她还真的没待够呢,结局却已无可逆转,到最后 ,她仍是一枚棋子,不得自由。 来到窗边,她将窗帘拉到最大,身后床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她却置若罔闻,她已经决定了,请一个长假回老家看一看,在亚利桑那的半个月里,其实是她心内最安静的一段时间,她想回到小时候的山间田野,重整心情,她的新人生也是时候开始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去梦中世界,当她以为自己结束了这段旅程时,她却又梦到了萨姆的世界,直至醒来,她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旧地重游,还是只是胡乱做下的梦? 她以为自己又开启了新的故事,却恍然发现这里依旧是萨姆的世界,只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并不是萨姆了,而是一个陌生人。 醒来时,她正跌坐在路边,身边还有两个男人搀扶着她,见她醒过来,立马关切询问,她确实感觉到身体一阵虚弱,一层层冷汗正从毛孔向外冒。 待身体刚刚恢复,面前的人群便响起骚动,举着摄像机与话筒的记者们全都蜂拥而上,她下意识地冲身旁两人摆摆手,那两个人便一溜烟扎到了人群中。 台阶上几男几女正从楼内大门向外走着,立马便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再也迈不开步。 赵林夕坐在地上,伸着脖子,好奇地望向台阶上的人。现在,一西装革履的壮硕中年男人正携着一年轻女子,站在记者堆中央,他正对着最下的一片话筒说着话,言辞慷慨激昂,倒是很具感染力。 那名年轻女子一直搂着他的臂弯,身穿一袭红色紧身长裙,将身材衬托的性感曼妙,脸上戴着大号墨镜,只露出一张红唇。 在看到那女子的肤色时,赵林兮下意识地便抽了一口凉气。 这肤色,这身材,竟让她突然响起布兰顿那位神秘情人,那张照片里无人知晓身份的女孩。 会是她吗?总不能这么巧吧?此刻,她只能用一切不过是巧合来安慰自己,但很快,她便陷入了更大的焦躁感中。 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不少,赵林夕便站起身,却在起身时,台阶上的焦点,那名西装中年人,突然抬起了手臂,用手压下了差点顶到自己鼻子上的话筒。 只那几秒,赵林夕便看清了那只手臂上的东西,一串棕木手串,以及手串下的纹身。 “这个人!”,她蹭地向前迈了几步,距离人群更近了,台阶上的人看的也更清晰了,她的脑海里瞬间便浮现诺诺那在社交网络中发的那张照片,那只只出镜一只手的男人,与台阶上的这名中年男人的肤色很像,而那手串,她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更加确定这两个男人很像一个人。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她又向前冲了几步,拉住队伍末尾的人。“请问一下,这个人是谁啊?” 那人以极快的速度回答了她,而后又扎进了人群中。“本杰明议员。” “本杰明?”赵林兮愣在了原地。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萨姆案开庭的那一天,萨姆陷害案里,除了萨姆是被陷害的受害者外,最直接的受害人,便是本杰明为首,毕竟萨姆案里,被诈骗的账户里,就有本杰明。 她脑中懵懵的,脑中就像一堆巨石阵,突然遭受外力冲击,不断震颤动荡。却又在抬眼间,她看到了本杰明议员身旁的女子,正侧过身子与身旁一位随行工作人员说话。 这个角度,她正将那女子的测验看个清楚。 “轰。”她脑中的乱石镇突然坍塌,将她砸了个清醒。 心中突然窜起一阵火苗般,一切思路似乎都明了。 那女子的侧脸也正对了诺诺发的那张照片中的女人,当时,照片里除了疑似本杰明的一只手,便是诺诺本人的侧脸背影照,因着照片中暴露肌肤正沐浴在晨光下,所以肤色看起来并不那么深,这也是她一只没将诺诺与维罗尼卡那张合照中的女子想到一起去,现在,她终于认出来了。 她就是诺诺,而本杰明,就是诺诺的第二个情人。 赵林夕呆呆站在原地,明明距离这两人不远,却又仿佛与他们隔了一个世界,一切都像一场梦。 布兰顿说得没错,这个案子里,最大的黑手不是他。 本杰明又或者诺诺,他们俩到底是合谋算计了布兰顿,还是本杰明也被算计了进去。 她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监视诺诺的社交账号时,诺诺与本杰明的谈话,那时,她只以为这二人都是布兰顿的人,现在,她终于明白萨姆案子里,谁才是真正的黑手了。 她从未想过,萨姆诈骗案从头到尾都会是那最大的受害人策划。 “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牵连这么多人?”她冲着人群大喊,却根本没人注意她,每个人都竭力向着本杰明身边推搡着,争着采访他。 终于有人问了那个问题。“您为什么要娶比您小了这么多的妻子?您不担心她是为了您的家产吗?” 本杰明笑了笑,自信地对着话筒大声说道:“我信任她,从我们结婚前,我的财产和生意就是她在打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问题。我有今天,也多亏了她在背后支持。”说完,他还用戴着那串手串的手,抓起女子的手高高举起,向对着全世界宣誓,他们的结合,是这世间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女子也大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我很爱他,为了他,我甚至愿意牺牲我自己,幸运的是,他懂得珍惜我,我们,永远都是一体的。” 听到这话,赵林夕噗嗤笑出声来,胃内阵阵翻滚,仿佛嗅到了世间恶臭,她用力对着人群呸了一口,依旧无人注意,将她视若空气,而那对令人羡煞的老夫少妻,依旧在对着话筒高谈阔论。 萨姆案里,尽管她与卢克合力将布兰顿治了罪,但最终的赢家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最大的赢家是谁。 可惜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番外众生1 番外—杰瑞 狱中的日子远比杰瑞想象的要舒适,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常言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他不是没担心过,毕竟前有布兰顿,本杰明能弃掉布兰顿,就能弃掉他这个小角色,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比布兰顿活的久多了,尽管已失去了自由身。 在几秒内做下的决定,他还是赌对了,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布兰顿身上,对于其余人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的他,承蒙本杰明的暗中帮助,监狱里的日子就如同一段不能随意外出的假期,他只管等待就好,只不过这个时间稍长,要十年之久。 一想到出狱后的日子,他也并不会痛惜自己失去的十年光阴,与两千万的财富相比,他愿意用这十年的自由来交换。 番外—卡特 卡特以前就是个虚度光阴的家伙,从为了杰瑞进了监狱开始。尽管他也恨过杰瑞对他的陷害,但最后也愿意原谅了他,毕竟杰瑞是他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一个女人,与杰瑞真正走向决裂。 但他又同时感谢着杰瑞,没有杰瑞的存在,他永远都不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维罗妮卡,也不会有机会与维罗妮卡共度今生。 那次海滩之行,他并未将一切实情告知外人,全部细节只有她与维罗妮卡知道。 那一晚,维罗妮卡是第一次向一个异性彻底敞开心扉,以往的男人,她多少都在逢场作戏,而面对卡特这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来说,他并不像其他男人贪图她的身体,他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脑子,他刚出狱,却如同刚刚长大的孩童,眼神干净纯粹,内心纯白透明,她动心了,与以往不同,她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她告诉他,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去欺骗她的亲生父亲,她告诉他,她也恨过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在伤害他的时候,她的心也痛,她告诉他,这件事结束后,她一定会来找他,她告诉他,她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里,想有他的存在。 那次之后,他一直在等待,等在两人相约的镇子里,那是他们一同选下的,最安宁舒适的小镇,但却没能等来约定的她。 再见到她时,物是人非,将她从行李箱里抱出来时,他险些晕倒,甚至根本不愿相信她就是维罗妮卡,那个最美丽的女孩。 直到她醒来看到他,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却突然看到自己光秃秃的手腕,而后,她像突然陷入梦魇,整个人崩溃嚎叫,拼命挣扎,试图去摸自己的脸,卡特试了无数次安慰她,她却完全听不进去,一个劲地要镜子,一个劲喊疼,一个劲要寻思。 最后,卡特只能将她绑在床架边,经常喂给她镇定助眠的药品,她的身体死去了,灵魂也沉睡下去,彻底如走兽被困在了一片黑暗中。 他庆幸自己从未放弃,这才他等来了她,最后,也等来了她的复活。 番外—沃伦家族 案子结束后,汉森继续为乌利亚打理着财产,他始终一丝不苟,毫无贪念地为沃伦的一切鞠躬尽瘁着。 在汉森的安排下,乌利亚终于见到了维罗妮卡,两个其实都算善良的人,还尚有一半血缘,却已是这世间唯一最亲近的人了,尽管他们一个全身瘫痪,一个容貌尽毁,但却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情,就像找到了最为相近的同类。 同样经历了惨痛的人生,也同样在心里默默缅怀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沃伦,他们也曾恨过他,却在时光境迁后,只剩下了对他的思念,还有那再也无法相见的遗憾。 失去了光鲜的外表,维罗妮卡的生命却像被重塑了,她现在很感恩老天给她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也感恩卡特与乌利亚的存在,是他们又重燃了她的希望。 乌利亚也因此越发开朗起来,仿佛被禁锢在僵硬肉身里的灵魂,突然便被释放,在汉森的主张下,四个人生活在了一起。 这栋沃伦留下的老房子里,终于不再沉闷冷清,多了不少欢笑。 三年后,乌利亚去世了。 他走的很平静,直至入棺前,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最后这几年,他彻底放下了心内的不安与怨毒,以最轻松的姿态享受了余生。 按照沃伦最开始的遗属,乌利亚死后,财产本应归汉森所有,但他只要了一小部分养老的钱,其余的捐了一半,另一半,他给了维罗妮卡。 “你还活着,这是沃伦先生很愿意看到的。” 番外—布兰顿 这一日,纽约QAP拍卖行登上了新闻,全拜了布兰顿的名声所赐,尽管身死,但他遗留下来的巨额财产却一直被人们惦记着,哪怕到不了普通老百姓们的手里,他们也都想追看下落。 今日拍卖是布兰顿的专场,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 大家都在猜测会是哪件东西夺得头筹,却不曾想,场上那件最小的物件一出场便点燃气氛,引得所有宾客争相竞价。 不过是巴掌大小的黑色贝壳,只因极其低调奢华的珍珠金线镶嵌,便如同极具魔力一般,引得众人纷纷投去目光,都想将其占为己有。 最终,它以407万的高价被一名极其低调的商人收走,没人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个子不高,戴一顶老爷帽,身穿棕毛大衣,领子束的高高地,尽管场内并不冷,他也未曾将领口放下过,半张脸一直埋在里面,就连竞价时,也是虚掩着嘴。 直到拍卖结束,他依旧是众宾客的焦点,甚至有人已经等在了门口,想要再做最后的努力,从他的手里买过来。 可惜的是,直到深夜,他也未再出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何时离开的,也没人直到他到底是谁,为何一定要将那个盒子拍到手。 尽管大家也都被那盒子吸引了注意力,但也并未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得不到也只是遗憾而已,哪像他,拍到手后,竟还捂着脸哭了很久,直哭到拍卖结束才停止。 只有盒子的上一任主人布兰顿,知道这商人为何喜极而泣,那本就是他的东西,不过是多年前被布兰顿以卑劣手段夺走的 ,为了能重新得到它,他甚至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店铺,他很感激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布兰顿未必会死,他可能这辈子都要躲藏在乡下,更别提自己最爱的宝贝可以失而复得。 在听闻萨姆案件与布兰顿有关的第一时间,他便偷偷来到了纽约,他相信,布兰顿肯定已经顾不得他了,而后,那个人找上门,与他做了一笔划算的交易,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知道,他们的共同敌人都是布兰顿。 为了重得自己的今生挚爱,他愿意铤而走险。 第一百三十四章番外众生2 回到家后,商人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木盒,将那黑贝壳拿出来,抱着它又哭了一阵,却在要放回去时,忽闻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能亲自将它开启,慢慢将贝壳打开,他看清了里面是什么,是一枚小指肚大小的亮泽袖扣,尽管是暗沉的灰色,上面的刻字却清晰的很。 “加西亚。”他轻声念起来。 他知道这个姓氏,布兰顿的姓氏,被布兰顿十几年前改下的姓氏,却又被布兰顿厌恶至极的姓氏。 他嗤笑出声,捏起袖扣对着灯光看了一眼,随后便将它丢尽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如果这个世界有灵魂存在,布兰顿现在一定正捶胸顿足,他努力了半生的财富,就这么死去如尘土,被散落各地,而他最难以舍弃的袖扣,竟也被人当作垃圾一般,随意丢掉。 哪怕是死前,他也不会有如此悔痛。 在死前的时间里,他不断在心内忏悔,如果老天愿意饶他一命,他愿意去监狱服刑,也愿意余生失去自由,但他没想过,本杰明彻底放弃了他,甚至还找来了最恨他的人,来了结他,哪怕是死,都要羞辱他一把。 他更加后悔了,子弹摄入他的脑袋时,短短一秒的时间里,他的记忆却如影片慢放。 从他被人按在椅子上将子弹射进他的头皮里,再到得知杰瑞已经将所有罪责推到了他的身上,再到他找人将证据的备份送到本杰明的家中,这几日,他以为自己要赢了,又或者怎么也能摆脱困境。 思绪又突然窜回到最后一次见沃伦,他对自己满眼的厌恶与防备,那时候的他,心内一根刺被更深地扎了进去。 时光又突然回到十几年前,布兰顿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天。缠绵病榻多年的母亲,终于在死前将隐藏的秘密全盘脱出。 他永远记得自己的世界观是如何崩塌的,也永远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性情大变的,他也记得自己是在何时,注定就要失去一切的。 “对不起孩子,我骗了你,我本想把这个秘密 永远带进棺材里,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必须在死前告诉你。” 布兰顿的母亲,似是用尽所有力气,将生前的所有气息,都用在了这几句话里。 “我与沃伦分手后,才发现自己怀了你,我去找他,却被他赶了出来,他根本不认我,也不认你,甚至扬言再看见我,就要让我有来无回。” “我与他不算好聚好散 ,但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心狠,后来,我被他与他的老婆逼到走投无路,只能远赴他乡,我是靠着透支身体,才将你养大的。我知道你崇拜他,你爱他,你想认回他,但我永远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布兰顿的母亲死了,他心内最崇拜的生父沃伦也随之死去,从此,他的世界里再无爱,只余恨,他恨母亲瞒了一辈子,却又在死前将真相告诉他。又恨沃伦对母亲的心狠,对自己的亏欠,也恨自己的无能,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去,恨自己因想要认回沃伦所做的努力,竟是一次次往母亲的心口插刀。 时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正值年轻气盛,却在某一天阴差阳错之下,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沃伦·加西亚!那时他完全不敢相信,只得偷偷搜集沃伦的一切过往经历与新闻,终于,他踏出了那一步,找到了沃伦。 在沃伦的安排下,他们做了亲子鉴定,他果真是沃伦的儿子。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敢将这件事告诉母亲,母亲当即大发雷霆,质问他为何要认回沃伦? 他告诉她:“您知道的,他一直是我的偶像。” 最后,他的母亲一连叹了几天的气,终于还是默许了他与沃伦相认。 可没想到的是,先是他的继父意外而亡,接着母亲本就病弱的身体经受不住打击,也倒下了,一直靠着药物支撑着身子。 几年后,他又将自己已经改了姓氏,现在终于和沃伦是一家人的消息告知了母亲,却没想到母亲却因此事病情加重,最终只坚持了三年,便永远离他而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沃伦的存在,便是一步步拖垮母亲的原因。 从此,他便刻意与沃伦形同陌路,之后,又看着自己得不到的父亲,却如若至宝般宠爱着乌利亚,他终于肆意将心内的邪恶爆发。 从那次恶性爆炸之后,他便再也没了回头路。 番外—安娜 安娜被藏在荒无人烟的林子里数月,才得以重见天日,她知道,自己的好运从未用光,从在公交车上碰到那小子开始,她的人生便开始逆转。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一定要与那小子将生意谈下去,甚至还将房子以低价租给了他,那是一种天生的嗅觉,她嗅到了他身上危险的味道,却也嗅到了那极具吸引力的财富味道,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将房子租给杰瑞之后,安娜继续回到自己的地下交易点里,却突然遇到了新镇居民生活协会的人,她将杰瑞的事情告知了对方,这一步,她走对了。 而后,她一直按照新镇老大的交待,将杰瑞的事情办的妥妥帖帖,也因此收获了不菲的报酬。 后来,洛克房子的事情爆发,她却正巧身在新镇,也得了新镇的庇护。 之后她便走向了一条开阔的大路,靠着自己的机敏,与敏锐的嗅觉,从边缘人物,一路飙升到新镇老大身边。 终于,匹罗伦斯和布罗列镇的生意,都收归到了她的囊下。 安娜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她了,她现在叫”安妮“,是土生土长的新镇人士。 番外—小辫子 经历上一次鬼楼的动荡后,他默认自己已是退休状态,托了雏菊的福,他终于回归田间,过上了安静闲适的日子,再也不用打打杀杀,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有一栋温馨的房子,一片私属的林子,还有一个心爱的女人。 他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远离世俗纷争,远离复杂的现代社会,之后可以的话,再与雏菊生下几个孩子,后半生只与安乐作伴。 对于鬼楼的一切,他已选择性遗忘了,与雏菊一起重新开始才是他接下来的人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番外众生3 番外—卢克 萨姆案子结束的第三天,卢克就发觉了不对劲,他桌上那只长年空着的破花瓶,每天早晨,里面都会插着一株鲜花,尽管是从警局后院花坛里唯一在冬天还会绽放的花丛里摘下的,但清幽芬芳一整天都会环绕在鼻尖,仿佛春天已到来。 这一日,卢克早早来到警局,将窗户大开,不顾吹进来的风,他一直偷偷站在二楼的窗边,盯着窗下墙根处的花坛,今天,他特意来蹲守,怎么也要抓住偷花贼。 没多久,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沿着墙边跑了过来,从卢克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的头顶,身形可辨,是个女性。 直到她来到花丛边,正从捧捧花朵里挑选着最鲜艳的一朵时,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喂!” 她下意识地抬头,一张圆圆的脸正抬起望着二楼窗边伸出的一颗头,就这么一眼,她就立马跑开了,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后门内。 卢克还维持着探着脑袋的动作,寒风阵阵吹在他的头皮上,冰冰凉凉的,似将周身的热量全部吹送到了他的心脏上,刚刚仅瞥见一眼的圆脸,他最熟悉不过了,最后除了风一般的逃跑背影,便是她那双冰晶般的大眼睛,一直留在他的心内。 果然,今日他的花瓶里并没再凭空出现新的花朵。 他来到技术部,站在公共区最里面的桌子前数秒,却都未等来短发女孩的抬头,她像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一样,在本子上快速写着东西,可若仔细看来,都是些胡乱拼凑的词汇,连话都连不起来。 卢克见她这副模样,突觉好笑,却也忍下来,用指节轻轻敲在她的桌子上,一下一下,沉稳有力。“不想被我举报偷摘花,就跟我出来。” 而后他便离开了,待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回过头,正见女孩偷偷打量着他,一见卢克回过头,她倒愣住了。 他用嘴型示意她赶紧出来,之后,她当真乖乖跟了出来。 “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我只是见你桌子上的花瓶一直空着,顺便给你加点颜色。” 说话的时候,女孩强作面无表情的淡定,可那细弱的声音和通红的脸颊早就出卖了她,看在卢克的眼里,更觉得好笑。 卢克就挂着淡淡的微笑没说话,女孩偷偷抬眼瞧了他一眼,见对方明显不信的样子,她终于抿了抿嘴,又偷偷吐了一口气。“好了,我就直说了,我喜欢你,卢克。”说完,女孩就转过了身去,就留了个后脑勺给卢克,背过去的脸上一会笑一会又皱在一起,矛盾极了。 卢克也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直说了,脑袋一阵懵,口齿竟也不清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不淡定的口吻说话。 “你,你确定吗?” “确定。”她用极其微弱却又清脆至卢克能听清的声音回答道。 “可,可你不知道我大年纪了吗?” 女孩又重重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定,猛然回头,声音也终于有了力量。“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吧?直接告诉我就行。” “可我。”刚说出两个字,他又被女孩打断。 女孩伸出手,将手掌贴在卢克的胸膛上。“你要说真话,我可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将手贴上来的一瞬间,卢克便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加快起来,像是对方的手上粘着一块吸铁石,而自己的心上也嵌着另一块。 “我,我。”卢克真的就想说自己不喜欢的,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女孩伸回手,呵呵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说完,她扭头就要回去。 这下,倒是卢克傻傻站在了原地。 最后她也没回头,却留了一句话给他,声音清甜,他仿佛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淡香水味:“我晚上想吃第六大街的coco餐厅。” 卢克也不知为何,竟张口答应了下来,仿佛一切都只是听从心内,顺其自然便脱口而出。 卢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与技术部最年轻的短发女孩共进了晚餐。 他清楚自己就是一棵万年老树,却又何时想过,自己也会开花? 番外—lee 案子结束,lee因为未成年,以及因被诱骗才参与萨姆陷害案,后又竭力帮助警方破案,只被判在家服刑6个月。 今天是服刑期最后一天,过了午夜12点,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翻来覆去间,他终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计划着自己的未来,行李已经收拾好,明天一到,他就要拿着自己此次收获的钱,与过去的自己彻底断绝往来,英国汉姆斯大学,那将是自己接下里的奋斗目标,也是他的新生活的起点。 每几日就要例行检查一遍的藏钱洞里依旧摆满了钞票,那可是他用命挣下的,也是他在未来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将一沓沓钞票从墙洞里掏出来塞进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满心欢喜地抱在怀里,今夜要靠它来入眠了。 第二日一大早,Lee便将不大的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四处盖上白布,以后,这里只能是被永远封存的记忆。 Lee的行李并不多,一个装了几件衣物的双肩包,一个装满钱的口袋,头也不回地钻进约好的出租车里。 只要今天将手续办理齐整,之后,将是全新的开始。 “不可能。”Lee从椅子上蹿起来,大叫着拍击玻璃隔板,身后立马围上来两个保安,他这才恹恹地坐回去。 “抱歉先生,这些真的都是假钱。” 此刻,点钱的银行员工只挑出来不足15万的真钱,剩下的60多万只能算作假钞无偿回收。 Lee捂着胸口,看着那片已经算作废纸的纸片,久久不敢相信。“你确定真的都是假钱?” 银行员工一脸苦笑,只能坚定地点点头。 Lee也苦笑起来,甚至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捂着脸呜咽起来。 “好你个布兰顿,还是摆了我一道,派杀手杀我不说,答应我的钱也都是假的。” 这么一大笔假钞,一会要怎么和警察交待? 他只能在心里大骂着,嘴上却完全不敢再提起萨姆的案子,再怎么说,他也没办法再去和一个死人争辩了,拼命争取的钱,到头来依旧没多少变化。 “先生,95万全部存进去吗?” Lee拿下捂着脸的手,终于止住了泪水,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钱已存完,手机短信铃声响起,Lee只能继续面色灰败地拿起手机查看。 “嗯?”,又险些蹿起来,他急急冲着柜台人员大喊了一声:“没弄错吧?” “怎么了先生?” “这,我这钱,怎么变得这么多了?”他指着手机屏幕,眼睛眨个不停,却也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卡上的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没错,您的短信没有错误,就是这么多。” “可是,这钱不对呀,我的卡里不可能这么多钱。你快帮我查一查,可别是弄错了。”Lee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刚刚被告知噩耗,现在又突然收获一笔意外之财,心情犹如过山车,急转不停。 Lee看着从窗口递出来的转账记录,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记忆也终于正确回归,那笔巨额转账的时间,正是萨姆问自己银行卡号的当天,当时萨姆只说是警方索要的,他也并未怀疑。 他又急急翻出那一天的短息,确实有这么一条提醒短息,可惜也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Lee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只是这一次,眼里更多的是感动,与萨姆失去联络之前,他竟然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惊喜,他只恨自己当时没看见短信,没能亲自说声谢谢。 “萨姆,谢谢你。” 现在,他的账户上正存着190万,比他之前的计划还要多上10万,这笔钱,这份情,也不知道日后何时有机会再去偿还。 16年来,抱以善意抚摸过他头发的人,都曾是他这一生无法忘却的人,如泰勒老师,又如萨姆。 十年后,他以最小的年龄出任汉姆斯大学的计算机老师时,不光传授专业知识,也一直在教育他的学生:“我们要将技术用在正确的事情上,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 番外—艾拉与约翰与萨姆 萨姆案子结束的第八个月,约翰与艾拉的婚礼终于在延期6个月后,得以举办。 尽管失去了一双腿,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但艾拉脸上的笑容却如天边的鸟儿,雀跃地盘梭在来往宾客间。 “约翰,艾拉恭喜你们。”萨姆左手抱着一大捧花,右手拎着巨大的手提箱快步奔向今日的两位主角。 与约翰和艾拉一一拥抱后,他才将东西放下。“来不及了,等婚礼结束,你们再看吧,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失望的。”萨姆坏笑着,将颇有重量的东西放在宾客礼桌上,震的桌子一阵晃悠。 得知艾拉还活着是在庭审时,而恢复自己的灵魂却是在庭审结束后的第二个月,对于赵林夕上了他的身,帮他解决案子一事,他竟第一次将整件事都埋在了心里,这将是他这辈子无法诉说,也不愿提及的往事。 他并不知道赵林夕到底是何人,但他知道,也多亏了她,自己才能重获自由,赵林夕最后留给他的留言以及这段时日共享的记忆,让他终于愿意去改变,不再游戏人间,而是真真正正拥抱这个世界,不负他人,也不负自己。一个月前,他拿着自己攒下的钱买下了家乡的一座农场,从此之后,他只愿做一个隐居田园的闲适人,远离世俗风华,与万千醉迷错事换来的她一同重归平凡。 事情要从赵林夕离开他身体的三个月日说起,发现赵林夕的留言后,他这才慢慢拾得赵林夕附身于自己身体后的一切记忆,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拿上钱奔去二楼。 女孩依旧睡眼惺忪,打开门,看着和上次见面一样,一身狼狈的萨姆,她笑了,眼里的释然挡不住。 “你好,我是萨姆。” “我当然知道。” “我是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萨姆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递到她的面前。 “你好,我是萨姆,很高兴认识你。”萨姆又伸出一只手来。 爱丽丝神情恍然地与他握了下手,再缩回手时,手心里正塞着一块巧克力。 “如果,如果你今晚有时间的话,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爱丽丝用指腹轻轻蹭了两下手心中的巧克力,微笑着点点头。 属于萨姆的新生活,也从这一天正式开启。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