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日月当空·卷十三》 第一章 作法自毙 一里通,百里明。 凭风过庭“潮汐涨退”一句话,成了整套作战计划的起点,一切均以此为基础去厘定。风城现时除粮食和日用品外,最不缺的是木材,这是生火煮食和建房补屋的材料,城外的木材又是取之不尽,所以不论王堡民居,均有木材储备。 在熟悉水性和制船的越三领军下,即夜着手建造十二艘大木舟,百多人甚么都不理,夜以继日不停赶工。龙鹰的巧手和灵性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两天工夫造出船的龙骨,令众人更是兴奋,情绪高涨。 敌人的大军陆续抵达,威势骇人,城外高地,全被敌人的营帐和旗帜占领,并设置栅栏和箭台。 城外南面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视野再无阻隔,石桥内左右各搭建起高达三丈的箭台和前线哨站,一方面可监察俘虏攻城的情况,亦可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监察城门的动静。 石桥外挖掘三重壕堑,内设尖木刺,隔断了他们突围之路,只能逐一从壕坑间的走道通过。 敌人准备就绪,果然在第三天,万多俘虏在鞭子的驱策下,争先恐后以手推车载着泥石包,越过石桥,将泥石包抛进护城河去,到黄昏停手时,护城河对面靠岸的河底,已堆积起斜上达二丈的泥石包,依照这速度,再有四个白昼的时间,足可截断整个河段,刚好是洱河大潮涨发生的晚夜之前。 风过庭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指的正是时间上的吻合。 龙鹰等对俘虏的填河行动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只是管好自己,工作时工作,睡觉时睡觉,轮班作业,不知多么兴高采烈。 到第六天晚上,大半条河流给泥石包填平,俘虏们可踏着泥石包,填塞余下的河段。护城河的水位在潮涨时,已溢出河面,水还渗进城里来,但因仍有去水的护城河,未致成灾,但气氛愈趋紧张。 期间敌人不住在城外演练示威,因以为城破在即,故而士气如虹。龙鹰一方却是又担心又欢喜,担心的是大潮的威力不够,令他们的大计功败垂成,欢喜的是十二艘战舟大功告成,且在两边加设蒙上生牛皮的挡箭墙,又加上上盖,仿如个大盒子,而在盖子与挡箭墙间又有足够的空隙让他们发箭,如果一切若预期般的理想,他们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们到市集的露天饭堂祭五脏庙,而不论吃甚么东西下肚,均感美味无比,何况丁娜四女的煮食功夫,确是了得。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皮罗阁、夜栖野、两个蒙舍诏的高手和几个鹰族战士,围桌狼吞虎咽,吃个不亦乐乎。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大家又众志成城,拥有共同目标,各人已亲如兄弟,聊起天来无拘无束,痛快过瘾。 觅难天瞥一眼天上接近圆满的明月,道:“我担心得要命,胜败竟系乎不可测的外在因素,是我从未想过的。” 夜栖野苦笑道:“人人像你般担心得黑发变白,幸好越三每一次都坚持,这两天潮水进急退速。该是大潮汐的先兆。” 万仞雨随口问道:“今天内你问过他多少次?” 夜栖野若无其事的答道:“五次!” 众人不约而同静下去,接着爆起震集哄笑,笑得眼泪水直流,其中的苦与乐,只有他们这群局内人能体会个中滋味。 龙鹰喘着气,辛苦的道:“让我来报上喜讯,自太阳下山后,我的身体很有感觉,通常当这种感觉出现后,十二个时辰内会有场大风雨,就像六天前那个晚上。” 万仞雨大喜道:“我的娘!大风雨加上潮水大涨,护城河又给填平了,少了整条去水渠,会出现甚么情况呢?” 皮罗阁答道:“首先是山城内的小河、小溪变成暴发的山洪,朝城门冲去,但最怕是大风雨来早了,又或来迟了。” 小福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直抵桌前,恭敬的道:“各位尊长和大人,我有个馊主意,不知是否行得通?” 万仞雨道:“既自知是馊主意,就不要来烦我们。” 龙鹰见他双目尽是得意之色,心中一动,道:“说出来听听。” 小福子道:“我刚才在墙头上,看着我平时熟悉的大叔大哥,哭丧着脸的来填河,我和他们打招呼,却没人敢理睬我。不由想到若明晚我们去解救他们时,他们却乱成一团,可能弄巧反拙,但假如他们晓得会发生甚么事,当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皮罗阁动容道:“不但非是馊主意,且是对症下药。小福子!你想混进他们里去吗?” 小福子道:“正是如此。” 万仞雨方知被这小子要了一着,闷哼道:“平时你不是最怕死吗?为何忽然这么有胆色?” 小福子道:“我算过了,只要能瞒过箭楼上的敌人,风险极低,至紧要是各位大人别忘记我,必须接我到船上去。” 觅难天道:“箭楼上的人虎视眈眈,将他送往城下很难瞒过对方。” 小福子神气的道:“这个我也想好了,只要今晚在瓮城墙脚弄一个可容我钻出去的小洞,到时各位大人又在墙头弄些吸引对方的动作,我便可从墙洞钻出去。” 众人对他顿然改观,他的方法不但简单可行,且是可轻易办得到的事。 龙鹰道:“赐准。” 小福子欢啸一声,飞奔去了。 丁慧笑脸如花的从煮食的地方婀娜多姿的来到众人旁,道:“小福子因何这么高兴呢?” 夜栖野欣然道:“他想出来的东西,首次得人赞赏,当然开心。” 龙鹰关切的问道:“辛苦吗?” 丁慧道:“辛苦,但开心。不要走,刚弄好糖水99lib.,每人一碗。”笑着去了。 龙鹰正要说话,忽又改口,向皮罗阁道:“令妹终于走出来哩!” 自那晚后,月灵一直留在王堡里,没人晓得她在干甚么,可是皮罗阁这个当兄长的也没干涉她,更轮不到旁人说话。 觅难天道:“来了” 月灵在房舍间出现,不知为何,在月色下的蒙舍诏公主,更予人月夜幽灵的感觉,似个幻影。 她再没涂上掩盖她玉容的战彩,却挂上两重面纱。 离他们尚有十多步,她停下来,轻轻道:“庭哥儿!我有事和你商量。” 风过庭现出错愕的神色,既受宠若惊,也有带点尴尬的不自然,向众人摆出个无奈的手势,然后离桌随月灵去了。 万仞雨向脸上诧异之色未褪的皮罗阁道:“主意是公子想出来的,令妹有新的主意,找他商讨该是合情合理,为何王子会感惊奇?” 皮罗阁道:“她从来不呼唤别人的名字,在王族内亦只叫名唬。唉!事实上她罕有与人说话。对我算是特别点了。嘿!有机会再谈吧!我们已习惯了不讨论她。” 龙鹰和万仞雨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 城门兵卫所。 龙鹰一觉醒来,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地,还以为仍在神都,到记起是风城,不由一阵神伤。人雅三女,一直是最令他牵肠挂肚的,但由于魔种的特性,可以令他保持在一种心无他物的持亘状态里,只专注于身处的环境中,但偶有失手下,那种滋味绝不好受,现在更多了美修娜芙母子,骨肉连心,真恨不得抛开一切,与娇妻爱儿们,找个山明水秀之地,幸福的生活着,忘掉其他所有人事。 但这样令他神驰意飞的生活,却只能在脑袋内打个转,在未来一段长时间内,仍没法付诸实行。眼前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坚强的活下去,应付生命里一波接一波的风浪和挑战。 敲门声响。 龙鹰弹起来,把门拉开,外面是觅难天,一脸凝重之色,道:“敌人极可能已晓得大潮汐的事。” 龙鹰是真真正正给吓得魂飞魄散,失声道:“甚么?” 觅难天道:“你到墙头来看。” 龙鹰再没梳洗的心情,披上外袍,与他离开兵卫所。过去的六个晚上,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包括丁娜四女,都住在城门旁左右的兵卫所里。 十二艘战舟,藉滚木作承轴,移进主墙和瓮城间的宽敞空间里,只要注满水,放下瓮城的吊桥,就可来个“陆地行舟”,驶往敌人。但因觅难天一句话,他们引以自豪赶工出来的战舟,忽然间失去了意义。 由于只用一次,战舟只上了一重漆,但已大增其防水渗的能力。 两人匆匆登上墙头,皮罗阁、万仞雨、风过庭、夜栖野等站在墙垛处,呆瞪前方。 龙鹰和觅难天加进他们去。 墙下满是推着泥石包来填河的俘虏,人人疲态毕露,垂头丧气,亦没人抬头来看他们一眼,他们就像大群失去了魂魄的蝼蚁,麻木地重复着填河的动作,见首不见尾,从这里直延至他们被扣押的营寨。 敌人两个部队,在石桥外左右两方布下阵式,各在五百人间,守在壕堑后方,以应付来自他们或俘虏的突发情况。 石桥这边的两座箭楼,离他们的位置约二千多步远,每楼驻有十二个箭手,身兼在最前线放哨的任务。 人数虽有逾万之众,但填河大队却没有人吆喝作声,只是默默苦干。 太阳在右方升离连绵的山峦,天朗气清,并不觉有龙鹰所预言的大风雨的99lib.任何先兆。护城河已被截断,还差一、两个时辰的工夫,敌人就可以用檑木一类攻城工具,踏着泥石包直接来冲击城墙,俘虏们将被逼着摧毁先祖们辛苦筑起的城池、自己可爱的家园,其伤痛之情,可以想见。 水位明显比平时潮退时降得更低,越三的话,并非胡诌。 觅难天戟指前方,道:“看!” 龙鹰甫登城墙,一切尽收眼内,也像其他人般大惑不解,皱起眉头。 就在两个敌方部队间,百多个白族俘虏在敌人的监视下,以砍下来的挂木,架设一个两丈许见方的大支架。 皮罗阁道:“他们该在搭建高台,建成后至少有四丈高。” 万仞雨道:“若筑起十来座这般的高台,将可截断我们的进路,那时只要把大石砸下来,足可毁掉我们的船。” 越三苦笑道:“我们的船只是急就章的货色,绝捱不过石头的轰砸。” 龙鹰立在城垛处,抓头道:“但现在他们看来只是要筑一座高台,并没有拦路的作用。噢!我的娘!老子明白了。哈哈哈!” 众人呆瞪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仍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开心。 夜栖野道:“龙兄弟明白了甚么呢?” 丁娜四女纷纷大发娇嗔,催他说出来。 龙鹰捧腹道:“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姊妹,我们眼前所见的,是最好笑的东西,皆因我们可敬的‘鬼尊’宗密智,忽然风湿痛症发作,知是大风雨来前的先兆,所以心血来潮,准备重施故技,登坛作法,藉风雨之威,来显示他的法力,内则鼓舞士气,外则寒敌之胆,他奶奶的,这是名副其实的作法自毙。虽然他今夜可能仍死不了,但他召来的这场风雨,却肯定是他败亡的开端。哈!笑死我了!” 皮罗阁喝道:“大家不要笑,若给敌人的探子报上去给宗密智,他说不定能从我们对着他的法器捧腹狂笑,察破玄机,哈!笑死人哩!” 夜栖野忽然坐下去,背靠城墙,笑得呛出眼泪水,辛苦至极。 觅难天苦忍着笑,看着没法忍下去逃离墙头的丁娜四女,摇头道:“宗密智你也有今天了,变成了个被嘲笑的大傻瓜。” 风过庭抓着万仞雨肩头,忍笑道:“如果宗密智蠢得大水来时,仍在高台上扮作能呼风唤雨之状,我们是否可对他来一顿痛殴呢?” 皮罗阁道:“那就要看他何时开始作法哩!” 龙鹰道:“小福子!” 小福子从鹰族战士的人堆里走出来,应道:“在!” 龙鹰道:“是时候了!” 万仞雨过来搭着99lib?小福子肩头,道:“我送他一程。” 小福子受宠若惊的看看万仞雨。 皮罗阁吩咐小福子道:“好好的干,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若预期中的大洪水真的发生,所有高地均变成孤岛,而洪水是不会分辨敌我的,只对做好准备的人有好处。” 觅难天道:“砍下来的树木,都堆积在战俘的大木寨内,如果能偷偷截断,再加绳系,便成可保命的浮筏。” 皮罗阁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去和你们的族人好好斟酌,填河工作可在午前完成,宗密智那蠢蛋又要登坛作法,加上明天要攻城,敌人会让你们好好休息,当风雨来时,你们的机会便来了。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 小福子大声应道:“明白!” 万仞雨向龙鹰道:“我们等你的讯号。”搭着小福子到墙下去。 龙鹰取出折叠弓,又大声呼唤丁娜四女。 皮罗阁深吸一口气,道:“箭.99lib.楼离这里足有二千步远,龙兄真的有把握吗?” 龙鹰哑然笑道:“原来你一直不相信。” 觅难天好整以暇道:“王子你等着瞧吧!我便曾领教过鹰爷的厉害了。” 丁娜等四女娇笑着重返墙头,见龙鹰取出折叠弓,大感兴奋。 “铮!” 折叠弓张开。 风过庭从夜栖野挂在背上的箭筒,抽出支箭,递过去给龙鹰。 龙鹰熟练的挟起四箭,只是他凭单手完成如此复杂的动作,已教四女看得目瞪口呆。 龙鹰忽然转身,弓弦急响四次,四支箭望空射出。 惨叫声分别从两座箭楼传来,各有两人面门中箭,惨死箭楼之上。 龙鹰传音往万仞雨,喝道:“去!” 第二章 洱海争霸 右城卫所前的广场上,摆开十多个箭靶,供众人和丁娜四女练箭之用,更轮番试射折叠弓,为今夜之战作好热身准备。 龙鹰和万仞雨不约而同,扯着风过庭,到市集的无人露天食堂,坐下说话。 龙鹰道:“你和..月灵谈了多久?我们等到睡着。” 风过庭露出苦乐难分的复杂神情,道:“你不逼我,我也会和你们分享。我随她离开这里,上王堡,穿过宫室园林,从一条长石阶登上王堡后山上的最高点,那里有座六角亭子,不但可俯瞰山城内外的形势,还可将不见边际的洱海尽收眼底,风光佳绝。” 万仞雨和龙鹰两人不由朝王堡后的靠山望上去,前者道:“从下面看去,看到的是一排树木,见不到亭子。” 风过庭神思飞越的道:“我和她在亭子坐下,风从洱海不断地吹来,明月当头下,她真有点月夜幽灵的味道。” 龙鹰好奇的问道:“她有为你解下面纱吗?” 风过庭道:“她找我,纯粹为了公事,不涉及男女之私,不要想歪了。” 万仞雨不解道:“公事?” 风过庭道:“她第一句话问我,在下面城头处,我看到的是甚么呢?由于一直走上来,她没说过话,所以这句话,感觉特别深刻。” 龙鹰和万仞雨愈发感到月灵不简单。 风过庭道:“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因觉得此问题背后殊有深意,不容易回答。在墙头处,看到的当然是敌方的军容和河川形势,除此外还可以看到甚么呢?而她不待我给出答案,就问另一句话。” 万仞雨道:“是句怎么样的话?” 风过庭道:“在这里,你又看到甚么呢?” 龙鹰拍案叫绝,又苦恼的道:“她不可能不是眉月的轮回转世,这一生是回来和公子谈情说爱,并与宗密智继续恶斗。他奶奶的熊,究竟眉月的死生之计,在何处出了纰漏?” 万仞雨叹道:“她不但不像十五、十六岁的少女,且不像十八、十九岁,而像是看破世情,历尽沧桑的女子。” 风过庭道:“她邀我一起站在亭子旁,并肩观看星月下的洱海,听着她温柔的呼吸声,嗅酱她动人的体香,还有衣袂飘扬的响声,也不知陪她站了多久,忽然间我感到有离开的必要,因为我抗拒她的意志力,如烟云般消散,只好逼自己下山回兵卫所去。” 龙鹰站将起来,沉声道:“事实上她才是最高统帅,并已做出最重要的指示,我们必须调整作战计划,着眼的再非一个城池的攻防战,而是整个洱海区的争霸战。” 兵卫所大堂。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皮罗阁、觅难天、夜栖野围着摊开在桌子上,临时绘制以风城为中心的山川形势图,举行今夜行动前的军事会议。敌人的位置,以红色的旗子标示分明。 皮罗阁担心的道:“临时改变拟定好的作战计划,会否令最后的收成,因加得减呢?” 夜栖野道:“别的不论,光是派人去知会施浪诏和贵族,请他们采取行动,趁敌人的主力全给牵制在这里的良机,分别攻打越析诏和蒙巂诏,肯定是有利无害。” 万仞雨道:“于我们中土人来说,这招叫‘围魏救赵’,切实可行。至于粉碎越析诏人如芒在背的战舟队,更是必需的,可使风城不致成为孤城,任我们如何自负,对方的兵力可是我们的五十倍,在城墙被毁后,只要日夜不停,五百人一队的轮番杀进来,我们能顶他们多久呢?且城内粮食终究有天会吃完,没有补给是不成的。” 风过庭道:“只要我们能捱上百天,可打破宗密智战无不胜的神话,大幅削减他的威望,更让他族内族外的人,晓得他非是无所不能。当他不得不退兵时,洱海区将再不是由他话事了。” 龙鹰道:“风险的确大增,若是正面对撼,我们肯定全军覆没,可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对方完全不晓得我们竟制成了十二艘战力强大、速度惊人的战船,且计算精确,当潮涨达至顶点,我们该已到达洱西囚禁俘虏家属的营寨,并完成任务,撤往洱海。希望仍是风大雨大,越析诏的洱海部队对洱西发生的事一无所觉,我们便可奇袭他们的船队和岛上的驻军,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对日后的战事,当大大有利。” 觅难天道:“计划虽做出大修动,却更巧妙,以宗密智的才智,晓得我们和造反的俘虏会去营救人质,当然会涉水也好、泅水也好,趁退潮的当儿,截断我们的回城之路。岂知我们竟绕个大弯,收拾了越析诏的洱海部队后,施施然从后山通往第三层台地的秘径,返回城内,而敌人仍在城外呆等,想想便觉得冒甚么险,都是值得的。” 皮罗阁道:“我给说服了。越三今夜离开后,不要随我们回来,而是去联系所有在洱海作业的白族渔民,告拆他们越析诏的战船队已被打垮,再看可怎样在各方面支持我。” 龙鹰赞道:“好计!想不到令妹两句话,就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该请她来代替我才对。” 皮罗阁想起了月灵,向风过庭道:“舍妹今夜会参加我们的行动吗?” 话说出口,他这个身为兄长的,亦感别扭不自然。 风过庭苦笑道:“我正想问你。”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丁玲进来道:“那蠢材登坛作法哩!” 在高台四角插着的火把映照里,一个肩宽腿长、如高山峻岳般雄伟的男子,以斗篷披风由头罩下来,昂然立在台子中央,左手捏法诀,右手持杖,一边喃喃自语,发出没人听得懂、咒语般使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住地重复几个动作。 立于丘陵区高处的各大小营寨,包括处于西缘的俘虏营地,所有人都被唤出营外,参与这场开战前的法事。 龙鹰等大部分人是首次得见宗密智,无不用心观察掀起洱海区腥风血雨、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大奸邪。 觅难天道:“这不失为鼓励士气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皮罗阁笑道:“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他晓得今次作法是多么愚蠢后的反应。” 越三紧张的道:“水位开始上升哩!” 众人目光投往被堵塞了河段外的流水,发现河水果然升了少许。 月灵像幽灵般来了,龙鹰和风过庭往两边移开,让她站入他们两人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被她吸引。 她依然面挂重纱,悠然道:“我必 987b." >须留守风城,宗密智才智高绝,恼羞成怒下,他会率鬼卒来攻城,尽屠城内之人,并守候你们回来。” 众人无不暗抹冷汗,心忖这么有可能发生的事,偏是他们这些自诩才智者没有想及? 龙鹰毫不犹豫的道:“公子留下来,最好顺手宰掉宗密智。” 觅难天道:“或许隧他来的还有钦没晨日和他的亲卫高手,我亦留下来,会稳妥点。” 夜栖野道:“此事不容有失,否则将是得不偿失,我率一半兄弟留下来,对付鬼卒我们最在行。” 皮罗阁道:“最重要的是稳守瓮城这道防线,除原定留下守城的三十人外,我再多拨十个人给你们。” 万仞雨皱眉道:“我们岂非实力大减?在船上仍没有问题,但若要到岛上攻击越析诏近千人的部队,怕力有不逮。” 月灵轻柔的道:“我看过你们打仗呢!在对方千军万马里,如入无人之境,庭哥儿的两位兄弟不用妄自菲薄了,区区千人,又是措手不及,有些仍未睡醒,怎可能是你们敌手?” 龙鹰岂肯放过她,向她笑嘻嘻道:“公主知否你的两重面纱,对小弟没半分阻挡作用,如果不想我透露公主花容的秘密,至少唤声龙鹰来听听。” 月灵无动于衷的揭开面纱,现出涂满战彩的容颜,淡然自若道:“透露?看可以透露甚么?只懂唬人。” 龙鹰尴尬道:“公主确是算无遗策。嘿!由你来当主帅如何?” 月灵道:“没时间和你瞎缠,天神在回应我们呢!” 滚滚黑云,从洱海一方横空而至。 雨未至,狂风先来,高台上的四支火把,被吹得明暗不定。 百多个营寨五、六万人,爆起摇天撼地的欢呼呐喊,益添宗密智作法施咒的威势。 即使心里早有准99lib?备,仍没有想到在倾盆大雨下,配合大涨潮,城内外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一会儿,山城内已多处主溪流出现山洪暴发的情况,腾奔而下,贯通山城的斜道,则成了当然的去水道,两边街巷的水汇集,像水瀑般倾泻而下,往城门冲去。迅速高涨的河水,再不被堵塞的泥石包约束,涌上堵塞的河段,还渗进城内去。 山城最低层处,顿成泽国。 已搬至瓮城和主墙间的十二艘小型战船,全浮起来。 吊桥缓缓降下,外面风雨迷茫,天昏地暗,不但看不见高台的火把,还看不到任何营地的灯火,怕都该被刮熄了。 留守城内的人,涉着已来到胸腹的水,将战船逐一推往城外。 领头的战船由龙鹰坐镇,六人负责划船,丁娜四女是此舟的箭手,好得龙鹰保护,再配以两个身手特别出众的鹰族战士,越三负责掌舵。 六支船桨,从船的两侧探出,作用只是调校方向,因从洱海涌上来的大量海水,早冲得战船从两座只余下上半截的箭楼间穿过,越过被淹没了的石桥,朝高台的方向冲去。 战船鱼贯而出,一艘咬着一艘,像雨夜出没的鬼船,无声无息的向目标推进。 立在船首的龙鹰,灵觉全面开展,暗叫可惜,因为宗密智早离开高台,如果仍在上面作法,喂他几刀,看看他是否刀抢不入。 大量的水,一波比一波急地从河道涌来,由于大段河道被泥石包堵截,从洱海来的河水只余下一条支流疏导大涨潮,加上倾盆大雨下山洪暴发,河水急升,泛滥的河水以惊人的速度和威势,注入敌军立营设寨的丘陵区,位于高地的营寨成了一座座被水围困的孤岛,不要说来管俘虏的事,营与营间亦没法往来。 龙鹰吩咐道:“除非能肯定是敌人,否则不要发箭。” 丁娜笑道:“接令!” “飕!” 龙鹰满弓射出第一支箭,此时刚绕过高台,离俘虏营尚有二、三千步的距离。 惨叫声在远处传来,听位置,该是俘虏营外围箭楼上的敌卫,被龙鹰神乎其技地远距射杀。 龙鹰尚未有机会射出第二支箭,俘虏营的方向已穿透风雨的传来一阵阵的震天喊杀声。 四女雀跃道:“造反了!造反了!” 营地出现前方,看不见的北面栏栅传来大幅倒塌的声音。 四女终有大展箭术的机会,与两个鹰族战士,对外围箭楼上的敌卫,以冷箭射杀之。 龙鹰收起折叠弓,道:“继续依原定路线绕往北边,入洱海,我自会回到船上来。” 施展弹射,越栏投进寨内去。 广阔木寨内的白族俘虏,在共同的目标下团结起来,发挥出爆炸性的威力。 由于敌人从没想到会出现水淹全区的情况,所以一旦河水泛滥,立告处处失误。 为方便他们来填河,营地设于边缘区最大的台地上,万多人被关到此处来。这是俘虏营,更是俘虏被逼制造诸般攻城工具的作坊。俘虏砍下的树木,全被送到这里来储存。 由于有他们的家小在手做人质,根本不怕他们造反,主要依赖在外围的八座箭楼,监视俘虏,营内可说任得他们自由活动,等于开放式的大监狱。有起事来,附近的敌人可迅速支援。 所以当小福子成功混入他们里去,告诉他们整个逃亡计划,他们一边削尖木枝制成原始的矛,又将大批的树木,在众志成城下,一口气赶制了数百个木筏出来。最讽刺的是当第一声惨叫响起,他们以原本作为攻城用的撞车,捣毁北面的栏栅,推倒箭楼,再以尖木矛杀死任何来阻拦的敌人。 接着每十多人一组抬着简陋的木筏,投进台地下的洪水去,随水飘往洱西的方向,抵达高地时弃筏登陆,朝离他们不到半里、囚禁家小的敌营,万众一心的冲杀过去。 龙鹰挟着小福子重返船上时,计划的第一部分已圆满完成,在敌人无计可施下,俘虏们逃个一干二净。 小福子兴奋的道:“下雨时,我们趁机在北栏下开了几个洞,将箭楼上的家伙全收拾了。水来前,我们中身手最高强的几百个人,已先一步去攻袭洱西的敌人,该不用再劳烦我们。” 龙鹰大喜道:“那我们改去对付越析人吧!” 十二艘战船,改向朝洱海开去。 再没有人分得出哪处是陆地,哪处是洱海。 第三章 出一口气 愤怒的洱海,回复平静,反映蓝天。风雨后的山城,明媚动人。 直到看到来迎接他们的觅难天却是神色凝重,令原本意气飞扬的龙鹰等大吃一惊。 十二艘船除由越三和两个蒙舍诏战士驾走一艘,以进行另外的任务外,十一艘战船就给拉到石滩上藏好。昨夜当他们抵达越析诏水师所在的小岛,越析诏人为避风雨,战舟全泊在岸旁,被龙鹰和万仞雨射杀几个在岸边放哨的敌人后,向仍在帐内睡觉的敌人发动突袭,战争变成屠杀。猝不及防下,对方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四散逃亡,走不及的惨死当场。此时云收雨歇,他们夺得大批粮资兵器,又淋火油烧掉敌船,这才凯旋而归。 从捷道登上第三层台地的龙鹰和万仞雨忙将负在背上的物资卸下,安放地上,与觅难天到一旁说话,其他人继续上上下下的搬运战利品。 龙鹰道:“发生甚么事?” 觅难天叹道:“我们终于明白宗密智凭甚么在千军万马里,仍可成功刺杀吐蕃王,事后又能全身而退,不过代价是三位蒙舍诏兄弟的性命,还伤了十多人,其中两个差点救不回来。” 龙鹰和万仞雨的心凉了半截,想不到有高手如风过庭、觅难天、夜栖野、月灵押阵,七个神鹰级和四十个蒙舍诏战士,人人武技强横,仍落得伤亡惨重的结果,又想到如非得月灵提醒,大幅增强守城的力最,情况更不堪设想。 皮罗阁此时从山路走上来,看到三人面色,知道不妙,过来道:“给他们攻入城里来吗?” 觅难天先向他报上噩耗,道:“若给他们成功登上墙头,恐怕我们没有一人能活命,那些鬼卒身手高强,个个悍不畏死,非常难缠。我们是藉水得利,宗密智亦是乘水之便,三百多人从水底潜过来,忽然发动,以索钩漫墙攻上来,宗密智第一个成功抢上墙头,两个兄弟竟拦他不住,被他一个照面便击杀其中一人,另一兄弟被他重创,此时公子和我都没法分身,拼命拦截攻上来的鬼卒,最接近他的是夜栖野,见势头不对,转身接着他,否则伤亡更严重。” 三人听得心直沉下去,可以想象当时战况的惨厉激烈。 觅难天道:“宗密智用的是一支兽首重铁杖,但在他手中却轻如飘羽,施展开来,有鬼神莫测之威,最可怕的是他似是刀枪不入,不惧一般兵器,亦不怕被围攻,那件湿斗篷变成最厉害的护身法宝,以夜栖野的武功,加上两个鹰族兄弟,仍吃他不住,被他重创其中一个鹰族的兄弟后,脱身去攻击守墙的兄弟,我过去与他火并了十多招,由夜栖野勉强守住缺口。此时公主来了,与他展开埋身血战,堪堪缠死了他。真没想到公主如此高明,一长一短两把利刃,竟不在他杖法之下。到公子干掉了三十多个鬼卒后,分身去攻击他,宗密智才知难而退,跃往城外。” 龙鹰头皮发麻道:“这家伙竟这般厉害,公子亦没法留下他?” 皮罗阁沉声道:“我们到墙头去,看清楚情况。” 水位仍比平常高,但昨晚城外一片汪洋的情景已成过去,石桥重新露出水面,可是由于敌营所在处的广阔丘陵区,低洼地处洪水未退,没有二、三天的光景,休想回复原状。 高台仍竖立在石桥外的平原处,台脚五尺许高的一截,浸泡在水里,是对曾在其上作法的宗密智无言的嘲讽。 龙鹰等来至台上,只有夜栖野、风过庭和三个鹰族战士在站岗。神鹰在山城上飞翔,其中两头还深进敌境,以独特的鹰舞,知会主子在看不见的隐蔽处,敌军调动的情况。 夜栖野容色苍白,显然身上带伤,见龙鹰望来,苦涩的道:“我以一拳换了宗密智一脚,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我却吐了一口血,我一向出名能捱揍,岂知有人比我更能捱。” 龙鹰有感而发道:“我的确低估了他,这个主帅该请公主来当。” 风过庭淡淡道:“问题的确出在我们身上。首先,是对宗密智一无所知,而公主却似是对他了如指掌。其次,是我们欠缺如公主般对整片土地的深刻感情,因而着眼点狭窄,未能做出长远的考虑。但若论两军交锋,天下谁能出你龙鹰之右?” 众人无不点头同意。 此时一个鹰族战士登墙而来,走到夜栖野身旁,低声道:“夜栖迟走了。” 夜栖野雄躯一颤,没有说话。 众人的心直沉下去,以鹰族战士超凡的战力和生命力,亦要栽在宗密智手上。 龙鹰忽然喝道:“本人龙鹰,宗密智你敢否与本人在高台之上,进行生死决战?” 声音在魔劲播送下,远传开去,山鸣谷应。 敌营的人声,逐渐消去,只余战马的嘶鸣此起彼落,和山城永不休止的风啸。 长笑声起,下一刻宗密智现身高台上,双目像两道闪电般往墙头投来,重铁杖收在背后,隔着逾五百丈的空间,阴森森的道:“你这汉狗有何资格和本尊决战?不过你可以放心,异日本尊将你生擒活捉后,会把你烹煮来吃。哈,让我玩个小把戏,让你们这班贱人开眼界。” 说毕忽然仰首望天,手捏法诀,指着正在天上飞翔的一头神鹰。 神鹰竟像受到影响般,出现异常之举,盘旋下飞,倏忽间下降十多丈,离宗99lib?密智只有三十多丈时,它又像清醒过来,振翼欲飞。 敌方兵将见宗密智如此神通广大,爆出震天喝采声,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夜栖野召回自己爱鹰的尖啸,完全盖过去。 龙鹰见势不妙,一手解下乌刀,另一手从夜栖野背后的箭筒抽出一支箭,先跃上墙头,接着一个弹射,投往石桥去。 敌人的目光,全集中往天上的鹰儿,龙鹰的动作又快如电闪,竟没人察觉他正朝高台疾射而去。 宗密智作法的手颤震着,神鹰清醒了刹那,又被他以妖法迷住,竟笔直往他俯冲下去。 夜栖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神鹰终醒过来,改俯冲为向上,但已迟了一步,宗密智的重铁杖冲空而去,眼看要命中神鹰的当儿,一支箭横空而来,狠狠射在重铁杖的兽首处,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劲箭寸寸碎裂,重铁杖则打着转投掷往远方。 神鹰直冲高空,一个盘旋,执回小命的直飞而回。 宗密智则像被破法似的,在台上一个踉跄,还喷出小口鲜血,本得意万状的俊伟容颜,变得像死人般苍白,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龙鹰在离高台五十多丈外的积水里弹上半空,一手还提着折叠弓,带着大蓬水珠,大笑道:“没资格决战的似乎是你这个鬼屁尊,懂些旁门左道的雕虫小技便口出狂言,冒犯我这个真正法力无边的老祖宗,现在对你先来.个小惩大戒,稍后再踢你屁股。” 说到一半时,从最高点回落,说完最后一句话,“卟通”一声没入水里,不予目射仇恨的宗密智反骂的机会。 位于山城最高层台地的王堡,规模远比不上吐蕃人的战庄和战堡,也比不上于阗的王室堡垒,只是个背山面空的建筑组群,可是由于依山势而筑,周围环境粗犷,与雄浑的靠山合成一体,仍有碉堡式的防御力,加上敌人必须仰攻,故成了守城一方最后的阵地,也是山城的大后方。 王堡外墙以乱石堆筑,厚达三尺,非常坚固。内部七组楼房,围绕天井建造,二层至三层不等,全用山石垒起。外墙左右各有一座碉楼,作为外围的防御。 最具特色的是屋顶,由于洱海区矿藏丰富,用的竟全是铁瓦,不惧火烧。 王堡的主建筑是进堡后高起三层的主殿,前设广场,殿内底层以石板铺地,是堡内最广阔的内部空间,洱海王佟慕白在此处理山城的大小事务。第二层为灶房、储藏室和卧室。最高一层是寺庙,供奉白族人信奉的神只。设有精致的神龛和神像的石雕,为主殿添上神秘的气氛。 所有房子,向风的一面都不开窗,只在其他三面开窗,窗洞不大,是王堡的另一特色。 主殿后是另一空间,后山的水瀑分两条河道流进王堡来,至此汇聚而成两个径长两丈的水池,再从引水道流往山下去。接着是六组排列两旁的楼房,最后方靠山处为王堡的后花园,有方亭回廊、小桥流水,瀑布从近顶处飞泻而下,形成三层的水潭,也是王堡内最迷人的地方。旁有陡斜石阶,通往山城最高点的亭子。 他们为死者举行了简单却庄严的殡仪,再由龙鹰亲手调制防腐药,抹遍尸身,以白布包裹妥当,放置于王堡的停尸间内,准备在将来运返家乡安葬。 众人均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兼有龙鹰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好多了。兼之敌人随时来犯,众人心力全集中在山城的攻防战,先将战利品送入王堡安置,再商量如何利用山城的独特形势,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以龙鹰、万仞雨、风过庭、皮罗阁、夜栖野、觅难天为首的三十多人,从下层走上第二层台地。 皮罗阁道:“内外城墙和第一层台地处于同一地平,也变成命运与共,一旦墙塌,敌人会如蚁附膻的潮涌而入,第一层台地是整座山城一半的面积,房舍密布,根本是无从拦截,亦没可能守得住。” 觅难天道:“我们每少一个人,战力即减一分,而对方的后续力却是无穷无尽,且可昼夜不停的轮番狂攻,我们可顶二、三天,已非常了不起。” 万仞雨道:“我们定要顶他一百天,方可能捱到有转机。” 龙鹰轻松的向风过庭道:“公子今次又想到甚么奇谋妙计?” 风过庭没好气道:“早知你成竹在胸,还要卖关子。” 夜栖野感激的道:“今早若非龙兄弟一箭克敌,救回鹰儿,此时敌方已士气大振,空手也敢来攻城。现在却刚刚相反,先后两次的失着,大大削弱了宗密智的威望,更使人怀疑他的法力。我们则被激起斗志,一去一回,相差极远。” 觅难天叹道:“我对鹰爷的箭术,是心服口服。” 万仞藏书网雨皱眉道:“龙小子,我们有很多时间吗?” 在一旁偷听的小福子“噗哧”笑起来,喃喃道:“龙小子!嘻嘻!” 龙鹰喝道:“还不去帮四位姊姊预备晚膳,在这里干啥!” 小福子一溜烟的朝王堡去了。 众人目光全集中在龙鹰身上,看他可否在没有办法里,掘出办法来。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先说正常的情况。敌人以擂木和撞车,越过被填平的护城河来攻,我们则在墙头上向敌人射箭掷石,甚或倒下滚油,与以云梯攀墙来攻的敌人厮杀。在如此情况下,城破之时,便是我亡之日,因我们大部分人已在守墙战阵亡,即使一个都没死,亦没有足够实力和敌人展开巷战,只能节节后退,直至退入王堡,或可再勉强多守一天半天。” 万仞雨颓然道:“你说的正是所有人在担心的事。” 龙鹰道:“现在宗密智对我们是非常顾忌,等闲不敢以身来犯,且因其鬼卒伤亡惨重,亦不会派他们来冒险,只能派出一般兵将,先削弱我们的战力,这是一种消耗的战术,只要我们运用得比宗密智更好,将以千计的敌人一批批的歼灭,令山城变成龙潭虎穴,有入无出,即使宗密智也要吃不消。” 皮罗阁道:“龙兄分析得很透彻,但怎办得到呢?” 龙鹰道:“不论是龙潭或虎穴,都要有个入口,坦荡荡的地方从来都不被视为险地。我们虎穴的入口便是城门,只要一天城墙未破,则虎穴仍是虎穴。各位明白吗?” 觅难天欣然道:“我愈来愈感到与鹰爷并肩作战,是平生快事,更庆幸已不是站在敌对的一方。要保住虎穴,必须保住城门。要保住城门,必须保住城墙。若我们可保住城墙,就不用这般苦恼。请鹰爷指点。” 龙鹰探手搭着他肩头,哑然笑道:“你听过闯龙潭虎穴会吃闭门羹的吗?恶龙和老虎都不知多么欢迎你这件送到嘴边的美食。” 众人呆了起来,才智高如风过庭、万仞雨、皮罗阁和觅难天者,仍要似明非明,其他人更不用说,但亦知龙鹰是智珠在握。 龙鹰道:“趁洪水退走前,我们夜夜开城出击,利用石桥和箭楼的形势,杀得一个便一个,杀得一双便一双,务要掌握着主动之势。到宗密智按捺不住,派人攻过来,力图重夺石桥的控制权,这将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万仞雨不解道:“可是当敌人来大举攻城,我们担心的情况,仍不会有丝毫改变。” 龙鹰道:“当然大有分别,敌人的攻城工具,被俘虏推进洪水里,早随潮退被带到洱海去。要重制另一批攻城工具,任他投进所有人力物力,没十来天怎行?我们正是为他们省工夫,来个大开中斗,请也要请他们杀进来,藉诸般障碍物死守第二层台地,也是我们现在脚踏处的防线,待敌人以为城破在即,不住增兵,积聚至五、六千人时,我们来个火烧第一层,顺手将第一层夷为灰烬。然后乘势收复有险可守的石桥,便可与宗密智进行新一轮的游戏。哈!” 众人先是专心聆听,用神思索,到最后呼吸屏息,跟着爆出震城喝采叫好的呼喊声,仿似在沙漠缺水缺粮走了多天后,终寻到水源充沛的绿洲;又像在汪洋的惊涛骇浪里,抓着浮木。 夜栖野赞叹道:“绝!绝!绝!此战术足可令我们至少多挺十天、半月,说不定可更长一点。” 觅难天道:“我一点不奇怪鹰爷可想出对策。当西北风在城门吹起,浓烟卷进主墙和外墙间,肯定可闷死很多人。我们还要为第一层的房舍添柴添油,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化为滔天烈焰,将敌人烧为灰烬。” 万仞雨微笑道:“各位听过‘少帅’寇仲之名吗?” 包括觅难天在内,人人肃然起敬,可见寇仲之名,无远弗届。 风过庭道:“龙鹰正是塞外诸族、不论朋友敌人,都公认他为另外一个‘少帅’。” 众人再爆喝采声,斗志士气直攀峰颠。 第四章 赌卿为妻 万仞雨道:“今次,该是最后一次聚在这里吃晚膳哩!真有点舍不得。” 他和龙鹰、风过庭、觅难天在市集的露天食堂医肚。 风过庭同意道:“洪水退得很快,说不定明天敌人就来攻城,宗密智急于挽回威望,可命人赶制两辆檑木车,以盾牌挡箭,便可来攻门。” 觅难天道:“今早鹰爷射中的只是宗密智的兽首杖,为何却可令他吐血受创呢?” 龙鹰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或许他因当场出丑,被激到吐血呢!” “说谎!” 四人愕然瞧去,月灵像幽灵般似缓实快的来到桌前,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坐往他们对面。全身被一袭白色滚黄边的长袍罩着,戴着顶素黄色的帽子,仍挂纱巾,却不是从帽子垂下来,而是打横扣着,掩盖了鼻根以下部位,然而露出宝石般的一双眼睛,又是另一番绰约迷人的风采。 众人一时看呆了眼。 龙鹰瞅觅难天一眼,尴尬的道:“月灵这么说,岂非指我欺骗觅兄吗?” 月震冷冷道:“纵然不是有心瞒骗,亦是不尽不实,语焉不详。” 风过庭为龙鹰解围,向觅难天道:“觅兄勿要怪龙鹰,他有些东西,确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觅难天毫不介意的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就像我也有些事,是永远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月灵目光落在风过庭身上,道:“那由你说出来吧!” 风过庭苦笑道:“我怎可以揭他的秘密?公主不是为此而来吧!” 月灵怔怔看他好半晌后,双眸泛采的横他一眼,像有点撒娇不依的模样,不独首当其冲的风过庭看呆了眼,其他三人亦有神魂颠倒的感受。 月灵目光移往龙鹰,轻柔的道:“你究竟是谁?” 龙鹰笑嘻嘻道:“如果公主能解释清楚,为何会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而小弟又满意的话,说不定愿给公主一个答案。” 万仞雨和风过庭知他被月灵激起魔性,开始改守为攻,诘难月灵。 觅难天则大感有趣,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唇枪舌剑。 月灵望往天上明月,双目射出如梦幻般的神色,众人虽仍未能窥见全豹,但只从她一双眼睛,仿佛已可看到她的神情。 月灵悠然神往的道:“自白族的丹冉女鬼主过世后,宗密智的法力不住增长,变成洱滇区无人不惧的可怕大鬼主,到他整合蒙巂和越析两族,采取扩张政策,洱滇区事实上已沉沦于他邪恶可怕的法力下,几乎无人敢向他生出对抗之心。他本身的武技,已足令他成为洱滇第一人,当他的武术与邪术结合,不但在洱滇区无人能制,找遍天下恐仍难有与他匹敌之人。否则吐蕃王怎会命丧于他手上?” 觅难天忍不住道:“没有那么厉害吧!” 月灵道:“这只因他的邪术仍有破绽,但因没人有能力逼他显露出来,造成无人能制他的错觉。可是他在昨夜和今早,先后两次遇上能破他邪术的克星,对他的打击之大,非是你们可想象,所以勿说我没有警告在先,宗密智会不惜一切的来毁掉你们。” 万仞雨从容道:“我可以多嘴问一句吗?公主不过是自少在蒙舍诏长大的小女孩,为何却可对宗密智的事,知道得比令兄皮罗阁更多呢?” 月灵淡然道:“或许有一天我肯告诉你,但不是今晚,因我先要令统帅满意,他才愿意招出自己是谁。” 风过庭道:“月灵这个名号,究竟怎样来的呢?为何你的名字竟是秘密?” 月灵秀眉轻蹙的道:“因何要问呢?” 风过庭双目精光剧盛,直盯入她的眸神内,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因为丹>.99lib.冉女鬼主的本名,亦像你的名字般,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月灵怔怔的呆看他好一会儿,讶道:“你怎会晓得有关丹冉女鬼主的事?” 风过庭步步进逼,道:“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此刻的风过庭,像他能断金切玉的彩虹剑般锋锐难挡,熟悉他的龙鹰和万仞雨,泛起异样的感觉。 月灵冷然道:“我自少不爱回答问题,也从不用回答问题。庭哥儿!不要咄咄逼人嘛!” 到最后两句,声音转柔,还带点大发娇嗔的味儿,一副小女孩的情态,与头两句话的老练成熟,大相径庭。 三人都怔住了。 风过庭却是寸步不让,微笑道:“是否所有关于你的事,均属蒙舍诏的机密?连你的兄长也不知道,不敢干涉,包括你的名字和年龄在内。” 月灵幽幽叹一口气,道:“既然你猜到了,为何仍要问呢?可以待人家说完才问吗?” 风过庭洒然一笑,向龙鹰微一颔首。 龙鹰则对觅难天道:“觅兄对我们和月灵间没头没尾的古怪对话,会否一头雾水?” 觅难天道:“当然难以完全掌握。三位与公主的关系,竟不是表面般简单,可是我却愈听愈感新鲜刺激,颇有旁观高手过招,火爆目 7729." >眩的滋味。不用理会我,也不须有任何顾忌,我们已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会为你们死守秘密。” 又道:“但有一事真的大惑难解,为何当公主肯承认公子猜对后,你们三位都像变了另外三个人般,忽然精神抖擞,目闪奇光?” 万仞雨欣然道:“那你更要听下去了。”转向月灵道:“公主勿要怪我们联成一气,背后自有一番美意。” 月灵嗔道:“人家在帮你们的忙呵!你们却审问我这个那个的,算哪门子的道理?” 刁蛮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三人早习惯了她的睿智和成熟风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付”此刻的刁蛮公主。 月灵旋又回复一贯冷漠自闭的状态,淡淡道:“还要听下去吗?” 风过庭道:“我晓得公主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不过因事关重大,请勿逃离现场,否则我们会像吊靴鬼般跟着你。” 月灵没好气道:“谁要当逃兵呢?自从在洱西集碰上你们后,我一直跟着你,因为没有更好的事可以做。更怕你们在不明白的情况下,吃宗密智的大亏。但直到昨夜,亲眼目睹你庭哥儿逼退不可一世的宗密智,才真正看到希望的曙光。但直至这一刻,仍弄不清楚你们为何要到洱海来。可以告诉我吗?” 万仞雨道:“我们到这里来,在洱西集遇上你,现在又并肩作战,死守风城,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是注定了的缘分。可以这么说,在下和龙鹰,只是陪庭哥儿来接新娘子的兄弟。哈!真爽。” 月灵一怔道:“谁是新娘子?” 风过庭微笑道:“现在仍末弄清楚,但很快会清楚了。” 月灵一双美目异芒灿闪,令她宝石般的眸珠流光溢彩,动人至极。语气却平静至近乎冷酷,道:“你们扯得太远了,现在我只关心宗密智的事,你们难道一点不着紧吗?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呵!” 风过庭道:“公主是否受到不可嫁人的法规约束?” 三人明白过来,月灵正是蒙舍诏的女鬼主,又或大鬼主的继承人,故而一切有关她的事甚至名字,均要保密。 月灵白他一眼,眼睛像在说为何明知故问呢?只要不是盲的,便看出月灵对风过庭,非是没有情意。 龙鹰插言道:“既然大鬼主不许嫁娶,那宗密智又是如何来的?他的父母均为法力高强的大鬼主。” 月灵从容道:“其中牵涉到门法和破法,宗密智之母该是被侦知了一个绝不可以被掌握的秘密,加上生出情愫,故不得不委身下嫁。” 风过庭漫不经意的道:“我和公主赌一把,如果我能够说出公主出生的年、月、日,公主就乖乖的嫁给我风过庭,为我生儿育女。” 包括月灵在内,四人目瞪口呆,只懂瞪着他,一时静至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足音传来。 夜栖野匆匆走至,见月灵在座,恭敬的请安问好。然后道:“是时候哩!” 城门打开,吊桥降下,二十多骑从风城驰出,朝石桥奔去。守在壕堑后的一队五百人的敌兵,从打瞌睡里惊醒过来,严阵以待。 昨晚敌我双方,人人一夜没睡,但由于龙鹰一方掌握主动,又是洪水泛滥的大赢家,士气精神大有分别。宗密智的大军接连受到重挫,被敬为天神的宗密智更在众目睽睽下吐血受伤,情绪之低落,是从未有过的,个个没精打采,只希望龙鹰等只是装腔作势,扬威耀武,不是真的来冲击他们的封锁线。 一个小将从后方策骑奔来,准备指挥己军作战时,从龙鹰折叠弓射出的冷箭,从天而降,破入他的头盔,贯脸斜入,小将发出临死前的惨嚎,坠跌下马,右脚仍被马蹬缠着,战马尚不知主子已中箭身亡,拖曳着尸身,发出惊心动魄与地面磨擦的响声,揭开战争的序幕。 敌营号角声起,数队骑兵从各营地驰出,前来增强防御。 壕堑后竖起十多支大火把,照得前线阵地明如白昼,可是二百多步外的石桥,和由此直至风城,却没有半点灯火,黑漆一片,于敌人来说,是敌暗我明,只能凭蹄声推断来犯者的距离。 惨叫声接连响起,前排的盾手完全起不了遮挡的作用,后方己军不住有人中箭倒地,阵内的箭手部分受惊下盲目朝前发射,却全被黑暗吞噬,对龙鹰一方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力。 指挥的军头见势色不对,一声令下,全体五百人半跪下来,岂知又一支冷箭无声无息的射来,穿过盾牌阵,穿过军头的颈项。前线敌军一阵混乱,人心惶惶。 蓦地一道黑影冲天而至,进入火把光映照范围,箭手们不待吩咐,百箭齐发,但哪来准头?全射在空处时,对方越壕而至,从天降下,刀光打闪:六、七个仍半跪在地上的敌军,立告身首异处。 龙鹰手提乌刀,趁敌人仍惊魂未定之际,大开杀成。敌人给他重百斤的乌刀劈在铁盾上,发出“当当”鸣响,尚未有还击的机会时,已给他连人带盾劈飞,魔劲从盾牌侵袭其身,硬被震毙,加上他进退如风,忽左忽右,刀势扩展又收缩,所到处敌人抛掷倒跌,再难成阵。 此时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四人越壕而来,投进战斗,不片刻冲击得敌方的五百前线军支离破碎,溃不成军,伏尸处处。 敌人的前线阵地,本来并非如此和稀泥,不但筑起土垒,又设置栏栅等障碍物,不过洪水一来,所有东西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连壕堑底插着的尖刺,亦随泥起出来,所有军事防御,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只能凭血肉之躯去捱五大高手的狂攻猛打。 当敌人援兵驰至,龙鹰发出尖啸,越壕而返,朝石桥掠去。 数十骑从壕坑间的过道,奔出前线阵地,弯弓搭箭朝正没人暗黑中的龙鹰等人发射,也不知有否射中时,两边箭如雨下,敌方骑兵纷纷中箭坠马,战马受惊下,空骑掉头奔回去,撞入正从过道蜂拥而出的骑兵去,登时乱作一团,更有战士连人带马,掉进壕堑去,骂嘶人叫,再没法组织有效的攻势。 原来石桥近风城的两座箭楼,早被鹰族占据,他们的箭技名震洱海,现时居高临下,又目标明显,谁人能闯过他们的箭关? 敌阵战鼓声起,两队步军从八条过道操出来,在壕堑外组成阵势,虽然个个疲态毕露,但持盾提刀的,仍有一定的威势。 战鼓声再起,以千人组成的部队,步履稳定的朝石桥推进。前排平持铁盾,后面的盾牌全斜举过头,组成严密的盾阵。 他们十个一排,刚好是石桥的宽度,可见不是胡乱冲锋陷阵,尽显其训练有素的阵势军容。 战鼓声变,急而短促。 敌人群声发喊,由稳步前进改为急步奔跑,杀往石桥去。 藏住盾阵后的箭手,劲箭离弦望空投往石桥,还燃起四支火把,照亮了大半截石桥,立即为敌人挽回初占失利的颓势。 到踏足石桥,桥上仍不见人踪,预期的冷箭亦没有从箭楼射下来。 领军的小将心知不妙,不过已到了有去无回的形势,硬着头皮往长达三丈的石桥另一端冲去。 倏地人影一闪,龙鹰冲上石桥,于近尽端处单凭一人一刀,截着敌人。乌刀采的全是砍劈和横扫等大开大阖的招数,刀刀魔劲十足,被劈中者,不论是高手还是低手,哪想过竟有百斤重的刀?因此,均如给大石头狠砸一记般,不是连人带盾牌、兵器往后抛飞,就是给扫落河去。 龙鹰侧身一脚撑在一敌肚腹处,令那不幸的敌人往后退飞,撞倒了七、八个自己人后,自知后劲不继,往后退开。 整道石桥全是一鼓作气杀来的敌人,沿石桥绑上火炬,照得长桥一片血红,箭楼上的鹰族战士又施箭袭,踏上桥者全变成活箭靶,十多次呼吸下,桥上已是伏尸处处,鲜血从桥上淌往河水里,情况使人不忍卒睹。 龙鹰退下,万仞雨和夜栖野两大生力军补上,气势如虹下,竟杀得敌人节节后退,不论进者退者,都要踏尸而行。一时喊杀连天,震动着山城和其外的丘陵荒野。 战争牵动了敌人全军,不住有人来援,在壕堑外布阵,准备接替退下来的己军,两队箭手在盾阵的掩护下,趋前至石桥两边,隔岸向两座箭楼展开还击,鹰族战士没有还击,却不知是躲在挡箭板后,还是人去楼空。 石桥成为两军交锋的瓶颈地带,在黑夜的笼罩里,成为整个战场的要隘凶地。 万仞雨和夜栖野接近油尽灯枯时,风过庭和觅难天取而代之,守在桥头。 敌方将领乘势召回伤亡惨重打头阵的部队,换另一批人攻来。人未至,敌方箭矢漫空骤雨般洒过来。 龙鹰见势不妙,大叫一盘“扯呼!”领头往风城奔去。 敌方的指挥将领久经战阵,立即吹响号角,已登桥者忙往两旁让开,蓄势以待的骑兵队再无顾忌,快马加鞭的奔过石桥,朝吊桥的方向赶去,当敌方的指挥看到己方骑士及时奔上吊桥,喜出望外下不虞有诈,发出全面攻城的命令。 第五章 将错就错 黎明前的暗黑里,双方都是枕戈待旦,静候决战的时刻来临。 形势清楚分明。 第二层台地的边缘,架设了以家具杂物筑起来的防线,以阻挡敌人籍索钩或云梯等工具从左右攀攻。 从底层往第二层台地的斜道处,设置了两重渗透火油的滚木阵,盖以厚布,以免火油气味外泄,惹起敌人的警觉。滚木阵后敌人视线之外,再有一重滚石阵。而最巧妙处,是选了十多间在箭矢射程内,里面作特别容易着火的布置,又容易蔓延往周围的房子,于其瓦顶放置密封的瓦罐,内载火油,又在屋顶开孔,只要以箭射破罐子,火油可洒往屋内去。而在此发生前,敌人一点都嗅不到火油的气味。 半个时辰前,敌人已逐屋破门而入,搜遍二千多座民房,以防内藏伏兵,又运进数十辆用来强攻斜道的撞车,同时占据内外城墙,藏兵于民房背北的一面,一切准备就绪,等待第一线曙光。 龙鹰、风过庭和万仞雨坐在第三层台地边缘处,六脚悬空,盯着最下方的平房市集,偷空说密话。 万仞雨道:“你怎可能算出月灵的出生年月日,那怕要眉月托梦给你才成,但她已变成月灵,没法托梦。” 风过庭道:“我是豁了出去,不过却是根捷鹰爷死而复生的经验推断出来的,要保留前生的记忆,必须趁三魂七魄未消散前,重返人世,才能像月灵现在般的情况,甫降世即拥通灵的能力,故被蒙舍诏的现任大鬼主,选为继承人。故此,月灵的出生年月日,该就是眉月过世的年月日。” 龙鹰道:“若确是如此,那月灵应该晓得自己是眉月转世,但看样子她已忘掉和你的关系,前生的记忆,顶多是个模糊的影子。” 风过庭色变道:“难道我想错了,又或许月灵根本不是眉月?” 龙鹰道:“她绝对是眉月,现在连她芳龄的一项也解开了,难怪当时皮罗阁答我,他的妹子该是十八、十九岁,语气毫不肯定,因为连他都给瞒着。如她肯脱掉面纱,会像小魔女或人雅般青春娇嫩,再没法扮成熟,哈!肯定是美人儿。” 万仞雨道:“我虽没有鹰爷的灵通,亦认为她是眉月,否则太没道理了。” 风过庭道:“我究竟在甚么地方出错了?” 龙鹰分析道:“你错在将投胎的过程简化,漏去了怀胎的一截。眉月确是在过世的那晚投胎转世,趁蒙舍诏大酋王与爱妃阴阳交感的一刻,受孕成胎。因此大部分记忆没法保存下来,过去的一生宛如一个渐转模糊的梦,但智慧和法力则仍没与她分离,否则怎可能有这般厉害的小女孩,有双如此动人心弦的神秘眼睛?” 风过庭痛苦的道:“但赌约之事已成定局,没法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龙鹰笑道:“你和月灵的情况,有点像小弟和端木仙子,风吹雨打却甩不开。哈!如果没有早产迟产,年和月都不成问题,就欠日子,有三十分之一说中的机会。” 万仞雨骂道:“亏你笑得出来,还算是兄弟吗?” 龙鹰道:“这叫将错就错,却bbr>是错得妙不可言,公子学学小弟吧!你可说从未享受过把心中所爱追上手的动人过程,也未追求过眉月。现在眉月正赐你这个难遇的良机,让你对她展开追求,纵然你说错日子,她也硬指你说对了,到洞房花烛之夜,才告诉你真正的日子。看!多么爽!” 万仞雨点头道:“这确是没有办法里唯一的办法。” 风过庭仰首望天,双目灵光闪闪,神驰意飞的道:“天亮了!” 撞车又称冲车,顶部为坚木所制,上蒙生牛皮,车头以铁板合而成尖斜状,车内可藏二十人,以人力推动,不畏一般矢石,可直接撞击城墙。 天色仅可见物之际,敌阵一阵鼓响,立即箭如雨发,以千计的箭雨点般朝第二层射来,全是火箭,在天空剖出无数美丽的烟火轨迹,看确是好看,却充满毁灭性的威胁意味。 似如三头巨兽般的撞车,隆隆声中,加上轮子磨擦地面的尖锐吱叫,缓缓从旁移住斜道低端,再成品字形的沿坡而上,往守城军的阵地攻来。 由于第二层台地比底层高起近七丈,敌人又畏惧居高临下射来的箭矢,不敢靠近,所以火箭尚未抵达第二层的房屋,已纷纷落往屋前的空地上,暂时未能酿成火灾。 龙鹰等全躲在障碍物后方,燃起火把,点燃经特制的滚木阵。 这批檑木分两批共四百多条,先以火烘走木内水分,渗以猛火油,又包以易燃的棉布,精心炮制下,一着火立即熊熊烧起来,冒出大量黑色的浓烟,随西北风往前冒卷,虽一时未能影响下层的敌人,却已造成骇人的威势。 在两翼的人则忙着往障碍物洒上火油,视对方的火箭如无物。 龙鹰觑准敌军来势,一声令下,斩断系索,顶着擂木的木板首先抵不住巨大的压力,朝前脱飞,二百多条“火木”,如洪水暴发,跳跳蹦蹦的带着大量火屑浓烟,脱缰野马般沿斜道往下狂滚,眨眼工夫已正面冲击三辆撞车。 千奇百怪的撞击声震天响起,滚木在狂猛的撞击下,弹上半空,部分继续朝前转动,部分横抛开去,亦有部分被已给碰得东歪西倒的撞车硬生生拦住,而不论哪一种情况,滚木溅射火屑,且愈烧愈烈,浓烟随风席卷广阔的底层,房舍全陷进烟雾去。 “轰!轰!轰!” 像水流遇阻截被激起了水花般,已变成火柱的滚木乱抛乱掷,砸往斜道两旁的房屋去,一时屋塌之声,响个不停。 一下又一下连续密集的撞击,加上陷入浓烟里,车里的人首先吃不消,纷纷弃车逃亡,没有人的车连着滚木,朝后翻侧,往斜道底直滚下去。 此时第二波的滚木阵已陷于烈焰中,冒起的浓烟令守城军大感吃不清,龙鹰见第一批檑木收得神效,连忙发令。 擂木磨擦和撞击斜道的可怕巨响里,整座山城也似在害怕抖震,最后一批檑木在全无阻挡下,疯了般直滚往斜道底部,仍是余势未消,近半直撞至城门口,方停止下来,将山城唯一的出口完全封闭。 守城军齐声欢呼。 再一声令下,以火把点燃障碍物,然后用长竿挑起,往下投掷,障碍物便仿如天降火球,落往底层的房舍街道。 此时底层已陷于浓烟里,敌人呛咳之声大作,再没法像刚才般发动箭攻,龙鹰等趁着仍隐可见物之际,射破散布关键房舍瓦顶上的火油罐,再喂以火箭,火势愈发猛烈。 敌方一阵急骤鼓响,发出进攻的命令,在城门被火木封闭下,唯一生路是往上攻去,不用指挥催促,以千计的敌人,一手举盾挡箭,另一手持矛提刀的踏上斜道,住上攻来,喊杀之声掩盖了火焰的声音。情况惨烈至极。 龙鹰狂喝道:“放石!” 话犹未已,堆积如山的大石滚下斜道,朝冲上来的敌人无情砸去,情况令人不忍卒睹。原本气势如虹地冲杀上来的敌人,头崩脚断的随石翻滚。 龙鹰发出命令,火箭漫空而起,朝集中在斜道两旁,准备攻上来的敌人洒去。 席卷整个底层二千多间房舍和市集的冲天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六千敌军入城,死至只剩四百二十五人,全体被俘,在箭锋下被逼着负起清理灾场的苦差。但因龙鹰承诺何时完工,何时释放,俘虏们非常卖力。他们之所以能保命,全因躲在河溪水池里,避过大火和箭矢。 皮罗阁本不同意释放俘虏的决定,但在龙鹰游说下,终肯各让一步,处死当中的八个将官。 龙鹰三人记起泽刚不留活口的作风,心忖如论狠辣,他们实远及不上这些南诏部落。 龙鹰说服皮罗阁最有力的理据,是可一石二鸟,因为将近六千焦尸,送往石桥外敌阵前,在那里堆积成延绵三十多丈的“人山”,既可寒敌之胆,又可令敌人触目惊心,且须花时间清理,阻延敌人的第二次全面进攻。如果俘虏明知必死,定会行险一搏,在抵达石桥时不顾箭矢,亡命奔逃。而因运尸来者,全是敌方的人,所以敌军只好按弓不动,眼睁睁的看着。 兔死狐悲,只因物慯其类,何况曾为战友伙伴,把守前线的敌人,不少出现情绪崩渍的情况,当场痛哭失声。 看着堆积如山的焦尸遗骸,龙鹰等也不好受,不过想起洱西集同样但规模只及眼前一半的情况,也没甚么好说的。战争从来如此,自始以来没改变过。 直到黄昏,才清理掉所有>99lib?焦尸,龙鹰依诺释放俘虏,拉队回城。 在清理灾场期问,有批敌人试图从一侧攀山来突袭,被巡逻的神鹰发现,仓皇撤走。能有如此翻山越岭本事者,舍鬼卒还有何人?只不知是否宗密智悲愤交集下,亲自领队? 这场城内大战,双方没有正面交锋,没有近身血战的机会,成为一面倒的屠杀,守城的一方只伤了七、八人,全是中了流矢,但都没有性命之险。至此,守城军四人阵亡,慯三十一人,于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中,可说是微不足道,但对守城军来说,却有一定的影响。 他们晓得若敌人再攻入城内,肯定守不住第二层,遂把防线后撤,退守第三层台地。 龙鹰又使攻心之计,索性尽开两门,却在瓮城和主城间,堆满柴枝和焦炭,令敌人在未拟定策略前,不敢轻进。 龙鹰、风过庭、万仞雨、觅难天、夜栖野和皮罗阁六个守城军领袖,来到丁娜四女居住的平台,凭桌而坐,恰可以俯瞰城里城外的情景。 夕阳斜照下,灾场仍不时冒起阵阵轻烟,提醒他们惨烈的战争,在不久前发生过。 胜利带来的喜..悦是短暂的,在目睹大量死亡下,既麻木又是难以负荷的沉重。攻守双方莫不承受压力和折磨,且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直至一方被彻底击垮。 皮罗阁道:“事实上我们已失去石桥要隘,因为没法负担更多的伤亡。” 觅难天沉声道:“敌人再不会重蹈旧辙,会先把两重城墙拆掉,再在下层基地建起坚固的防御设施,方会发动另一次进攻。” 万仞雨道:“如此我们可以多顶十天到十五天,不过敌人已成复仇大军,人数虽从五万骤减至四万余人,但仍有足够实力对第三层展开潮水式夜以继日的狂猛进击,而我们的条件,比之在石桥御敌,更有不如,今早的一套再不可行。” 龙鹰断然道:“不!我们定要死守第三层,因一旦失守,只余退守王堡的最后一着,也是死着,且失去通往后山石滩的生命补给线。” 向皮罗阁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火油储备?” 皮罗阁颓然道:“只余少量,该够用来点灯吧!但绝用不了多久。” 夜栖野道:“既然如此,何不到石桥与敌人决一死战?” 风过庭道:“我们可以捱多久呢?” 夜栖野乏言以对。 万仞雨见龙鹰仍是神态轻松,大讶道:“龙小子又想出甚么阴谋诡计来?” 众人精神大振。 龙鹰好整以暇道:“各位大哥,有否想过我们的山城内,城里有城呢?” 众人一时仍未会意过来。 龙鹰补上一句道:“且此为没墙之城,故对方根本无墙可破,只能凭云梯一类攻城工具攀攻,所以只要我们设计出专门对付云梯的武器,便可硬将敌人挡于第三层台地下。” 觅难天拍桌叫绝,道:“鹰爷真乃非常人,为何这么显而易见的厉害手段,我们偏没想到?” 万仞雨明白过来,剧震道:“对!只要拆掉斜道,第三层立成六丈高台。如果够时间,该把接连底层和第二层的斜道也拆掉。我们先在第二层御敌,守不住再退往第三层,令敌人没法一鼓作气的攻来。” 皮罗阁兴奋的道:“对极了!我们可将从斜道拆出来的泥石,沿台缘堆筑为土石墙,既可增加高度,更可成挡箭墙。” 丁娜四女捧着饭菜来了,丁慧笑道:“看各位大爷笑逐颜开的模样,使知想出了克敌的大计。” 四女同时向龙鹰大抛媚眼儿,她们心中所想,是路人皆见的事。龙鹰则心中叫苦,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心疲力倦,但四女却似是被战争唤醒了她们血液里裸形族的野性,作战时悍如雌狮,勾引起男人来,刚毫无掩饰或保留。最要命的是不知是否因共事一夫惯了,一旦认定龙鹰,便对其他人不假辞色。 夜栖野双目放光道:“怎会有鱼、有肉,还有鲜菜呢?” 丁娜来到龙鹰身后,双手按在他肩头上,轻轻揉捏,笑脸如花道:“你们在城外时,越大三兄弟和十多个渔民送粮来了,还说他们正召集逃离风城的人,到来助你们守城。放下东西后他们又循原路回去,小福子也跟他们一道走。这小子给死尸吓坏了,说五、六千人阴魂不散,绝不是说笑的。” 说毕低头凑到龙鹰耳旁道:“今晚我们四姊妹就在这里等候龙爷。” 四姊妹bbr>嘻嘻哈哈的去了。 看着龙鹰一脸尴尬神色,觅难天大奇道:“鹰爷风流之名,传遍中土、草原、沙漠和高原,于男女情事上能征惯战,因何竟在面对风流阵仗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难道传言有误?” 众人听得捧腹狂笑,大减因战争而来的沉重。 皮罗阁匆匆吃两口后,起立道:“我先去研究一下如何夷平斜道,并准备适合的工具。每一个人都动手,对吗?” 风过庭道:“这个当然,最好找个大铁锤给我们的鹰爷,他可由天黑砸至天明,将整条斜道锤成碎粉,那便不用回来做苦工,伊人等也没法怪他。” 众人再开怀大笑。 龙鹰斜眼睨着风过庭道:“真风趣!公子的心情很好。” 风过庭向他举手致敬礼,动作出奇99lib?地潇洒好看,人仍是那个人,却与以前的他截然有别。但不同处在哪里,熟悉他的万仞雨和龙鹰都没法说出来。 夜栖野起立道:“我陪王子去。”随手抓起两个肉包子,追着皮罗阁去了。 龙鹰竖起耳朵道:“公子的未来娇妻到哩!” 轻盈的足音,绕屋而至。 第六章 婚姻约定 月灵仍是那身装束打扮,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四人对面坐下,就像上一次的对话,从没有间断过的延续下去。四人都生出奇异的滋味。 月灵宝石般的眸珠,持亘在某一抽离和冷漠的状态中,向风过庭平静的道:“说吧!” 风过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公主是否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出生?” 时间似在这一刻停顿了。 龙鹰和万仞雨固然像风过庭般紧张,如等候判决的囚犯。因为月灵的反应,将一锤定音,判别生死。即使不知情的觅难天,亦大感香艳刺激,眼前扑朔迷离的神秘女郎,竟仍未足十六岁,是多么离奇难信的事。 月灵如不波止水,没有丝毫可提供线索的反应,令人可以掌握她芳心的奥秘,从容自若道:“休想我说是或否,除非同时说出月和日。但要我嫁你嘛!必须说出时辰,还要呼唤我真正的名字,令 6211." >我情难自禁,如此方可解开成为大鬼主时立的咒誓。”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 月灵道:“即使你们能打败宗密智的军队,但要杀宗密智仍非易事,他是有邪灵附体的人。以前我一直以为丹冉大鬼主因为斗不过他而落败身亡,可是当统帅一箭射中他的法杖,却令我的看法改变过来,丹冉大鬼主是以她的生命,向宗密智发出最凌厉的咒誓,故此直至今天,宗密智仍在找寻丹冉的骸骨,得之才能破解加之于他身上的咒约。统帅那一箭伤的不是宗密智本人,而是附体的邪灵。” 觅难天倒抽一口凉气道:“世间真的有邪灵?” 月灵淡然道:“你感觉不到,但我却感觉得到,附于宗密智身上的邪灵,来自远古的年代,是最强大和可怕的灵体。所以我想请问统帅,你凭甚么刨伤邪灵?” 龙鹰道:“为何不问你的庭哥儿,他又是凭甚么逼退宗密智?” 月灵没好氯的瞄风过庭一眼,道:“我的庭哥儿?到他说出我的时辰八字,又唤我的名字才算吧!现在我要说的,关乎到最后的成败。你们和丹冉大鬼主,当有一定的关联,否则我不会在洱西集碰到你们。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要杀宗密智,便该和我合作。” 万仞雨探手抓着风过庭,苦笑无语,三人心中明白,他们能凌驾于月灵之上的那少许优势,已在月灵新鲜热辣的婚嫁条件下,化为乌有。要猜中月和日,已属纯粹碰运气,但仍有个谱儿,时辰更只有乱撞,名字则是绝无可能。 觅难天瞧瞧月灵,又瞧瞧三人,摸不着头脑。 月灵像有点不忍似的,语调转柔,道:“庭哥儿凭的是他奇异的剑和没人可改移的心志,那是一个顶级剑手的修行,我当时已心中明白。可是统帅那一箭,我却完全没法捉摸,可以想象宗密智的惊惧,绝不会在我之下。” 转向龙鹰道:“你是我不明白的东西,处于我的灵应之外。庭哥儿介绍你给泽刚认识时,称你为龙神巫,该是事出有因吧!对吗?” 龙鹰讶道:“公主为何厚彼薄此,只肯唤庭哥儿,却不唤我鹰哥儿呢?” 万仞雨道:“龙鹰告诉她吧!”又向月灵道:“公主亦该向我们显示诚意,至少先证实庭哥儿是否已猜中公主的芳龄。” 觅难天插言道:“或许我是旁观者清,事实上月灵大鬼主早已清楚表明庭哥儿说中了她的出生年分,否则何需再重重设关口,加上新的下嫁条件,而只要一句‘错了’便成?”转向月灵道:“本人看错了吗?” 三人心中暗赞,觅难天毕竟是老江湖,故意兜个弯去问她,点出她既已默认了,何不加以证实,以显合作的诚意。 月灵轻柔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说出了口的话,我是没法收回来的。” 龙鹰微笑道:“我也没法向一个连我的名字亦不肯呼唤一声的人,透露我的秘密。” 觅难天以中立者的瓷态,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鬼主怎都该有点表示,让他们的心中可以舒服点,有台阶可下。出来走江湖者,很多时候争的便是这口气。换过是我,公主如此一步不让,早已拂袖而去。” 三人知他在助攻,换个方法,软硬兼施,都盯紧月灵,看她会否先拂袖而去。此女不论才智言行,总是使人难以测度。 月灵一双美目流光闪溢,异采涟涟,夺人眼目,幽幽道:“不要强人所难好吗?我已显示出最大的诚意,向庭哥儿说出了嫁他的条件,我从未想过会向一个男子吐露这个秘密。这是个有绝对约束力的约定呵!” 众人为之气结,要符合她设下的婚嫁契约,与摘取天上明月,难度上没有多大分别。 风过庭洒然笑道:“你不是从不唤别人的名字吗?为何又肯唤我做庭哥儿呢?” 月灵看着他的笑容,微怔一下,双目似蒙上薄雾,现出迷茫之色,道:“是我不好,当时我感到庭哥儿三字很耳熟,不由冲口说出来,破了口戒。唉!不要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好吗?噢!你们有甚么问题,干啥这样瞪着我?” 觅难天看看月灵,又看看狠盯着她的三人,茫然道:“发生了甚么事?” 万仞雨仰望壮丽迷人的星空,喃喃道:“我的老天爷!小子服哩!” 龙鹰大力一拍风过庭肩头,叹道:“虽然尚有一关,可是人算怎及天算,其他一切,终可迎刃而解。” 月灵清醒过来般,皱眉道:“你们在说甚么?是否疯了!” 风过庭送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双目射出可令任何女子心颤的深情,洒然道:?“我们的确疯了,却是乐疯了。言归正传,公主只须晓得我庭哥儿和统帅均有扑杀宗密智的能力便成,何用查根究底呢?” 月灵狐疑的审视三人与前截然有异的神态,苦恼的道:“有些事是你们不明白的,可能导致功亏一篑,所以我必须清楚你们真正的情况,方可拟定计划呵!” 龙鹰压下因风过庭得偿大愿而来的兴奋。那是个多么漫长艰困的过程。从凭空猜想,茫无头绪;从希望到失望,又从绝对的黑暗看到光明,到现在不晓得自己是眉月的眉月,活色生香的坐在眼前,那哀乐在其中的滋味,只有他们三兄弟明白。 嘻皮笑脸的道:“公主放心,我们都忽然变乖了,变得听教听话。嘻嘻!可是公主也要乘一点,不要说话总是天一半地一半,使我们摸不着头脑。” 月灵落在下风,先瞄风过庭一眼,妥协的道:“好吧!让我先解释有关宗密智的情况。要真正杀死宗密智,必须于杀他的一刻同时杀死他附体的邪灵,否则仍是功亏一篑,因这可怕的邪灵,已透过宗密智取得强大的力量,会带着宗密智的思识,投胎转世,继续存在。” 觅难天道:“灵体无影无形,如何可以杀死呢?” 月灵沉声道:“本来是这样子的,可是从统帅一箭命中宗密智的法杖,竟可令宗密智吐血,正显示了丹冉大鬼主以死亡做出的咒誓,已神妙地约束了邪灵,令邪灵从无影无形,变为实体,邪灵从此受宗密智躯体规限,再不能拥有无远弗届的神通,大大削弱了邪灵的异力,也使宗密智从一个没法杀死的人,变成一个或可以杀死的人。” 觅难天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世间竟真有此异事,教人难以相信。” 龙鹰三人则豁然而悟,掌握到眉月与宗密智两大神巫间,个中诡险奇谲,别开生面的长期斗争,牵涉到生死轮回、邪灵附体。而他们的战争,现在正抵达分出胜负的阶段。 看着月灵,那种朦胧迷离的感觉,是怎都没法清楚形容的。 她的冷漠和神秘,性感而诱人,透过她揉集着成熟风韵和少女情怀的奇异气质,呈现出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的风情,以前的风过庭曾离开过她,但现在的风过庭纵死亦不愿和她分离。 万仞雨道:“是否若杀的只是宗密智,丹冉对他和邪灵的咒誓将会失效,邪灵再不受约束?” 月灵道:“正是如此。” 风过庭道:“那如何可把邪灵同时杀死?” 月灵道:“问统帅吧!他曾和邪灵正面交锋,该比我更清楚。” 三人目光转往龙鹰,此子仍是喜翻了心儿的情状,闻言道:“邪灵只有一个破绽,就是与宗密智的‘一线之系’,这连接点会随邪灵不住改变,只要命中此一破绽,不论在宗密智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均可令人灵俱亡。那时庭哥儿便可载美而回,让公主不住为夫君大人生儿生女。哈!爽透哩!” 月灵嗔道:“说不了几句话,便没正经的。唉!但我得承认你是神通广大,我更感应不到此连接竟会不住改变,还以为固定在眉心之间。” 万仞雨骂道:“老毛病又发作了,记着公主是庭哥儿的未来娇妻,怎容你调戏?” 龙鹰哂道:“我对你万爷的芳华大家难道会守规矩吗?看!有影响你们的恩爱没有?哈哈哈!” 觅难天欣然道:“虽然我有局外人的感觉,仍能分享你们间真挚的情义和欢乐。” 龙鹰正容道:“说出来觅兄或许不相信,但你能坐在这里,绝不应只是个旁观者,而是老天爷一个巧妙的安排。我有一个直觉,你将会得到一直求之而不得,梦寐以求的某一事物。别忘了小弟是龙神巫。” 觅难天露出黯然之色,像在说自己已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怎可能有可以替代的,使三人记起他追到南诏来的原因。 月灵静心听着,没因他仍岔开话题现出半丝不耐烦的神色。不知是不是有着她是眉月的定见,总使人感到她有驾御一切的奇诡力量。 四人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去。 月灵道:“在洱西集初遇你们,统帅是如何感应到我的呢?” 龙鹰现出回忆和深思的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感应便是感应,当时并不觉有任何与以前感应不同之处,不过给公主如此特别的点醒,该是公主认为我理该没法察觉你隐蔽一旁,而我当时的确感应到你,那即是说公主的心灵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哈!我明白了!” 月灵问道:“明白了甚么呢?” 只看看她着紧的神情,便知龙鹰不单说中她的心事,且还牵连到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觅难天道:“请恕我愚钝,魔爷的分析细致入微,令我佩服,但对有人密藏附近而生出感应,因的是灵锐的感觉,有何值得讨论呢?” 龙鹰道:“我要直至抵达公主藏身的破屋旁,公主透窗外望的一刻,方察觉公主在旁窥伺。可知在那刹那,公主露出了不该露的破绽,哈!如果我没有猜错,公主当时该是看到她的庭哥儿,忍不住问自己,为何这个英俊不凡的人,予人家似曾相识之感,又为何人家竟对他一见钟情呢?哈哈哈!” 除月灵外,众皆莞尔,想不到这小子兜兜转转,最后仍是逗弄月灵。 月灵出奇地没有大发娇嗔,只没好气地狠盯他两眼,再瞅风过庭一记后,道:“不论是我还是宗密智,习的是灵术,均有与万化冥合的本领,故此,统帅感应不到我是正常的。唉!我还以为统帅有追踪宗密智的本领,但现在已好梦成空.。我们或可击败他的大军,却永远没法杀死他。” 风过庭微笑道:“公主放心,即使他能远遁而去,我也晓得可在何处寻到他,并将他杀死。” 月灵目射奇光,道:“在哪里呢?” 风过庭微耸双肩,效了个洒脱好看的动作,道:“天机不可泄漏,只要公主乖乖的跟着我庭哥儿便成。” 接着的十天,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与夜栖野等十七鹰族战士,白天睡觉,晚上使出城袭敌,非只是扰敌,而是硬碰硬撼的和对方打硬仗,见势不妙时回守石桥,然后重施故技,到逼退敌人方返城休息。务使对方察觉不到城内的变化,以为形势如旧。 到白天时,敌人又会以撞车、云梯来攻城,虽非大规模的全面进攻,也令皮罗阁不得不率领手下全力应付。十天下来,瓮城已变得左崩右缺,幸好主城墙仍完好无缺,不让敌人窥见内中的玄虚。 在城池的攻防战里,进攻的一方并非只是单纯的攻,防守的一方亦不是单纯的守,必须做到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敌人的攻城,不但可藉机操练兵将,更是保持士气的方法。 龙鹰等的出击,更是守城一方的金科玉律,所谓“守城不劫寨”,只是死守,固必出奇用诈,以战代守,以击解围。 到第十一天,敌人在准备充足下,终于对风城大举进攻。 龙鹰等在主城藏书网墙严阵以待,看着敌人的先锋军推着百多辆撞车通过石桥,在城外布阵,又派人在石桥两旁的河面,各架起两道浮桥,便知再难守得住城墙。 龙鹰先命其他人撤走,只有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皮罗阁和夜栖野留下宋,留守至最后的一刻。 龙鹰打个呵欠道:“早知昨晚不到城外去胡混,希望今天还有睡觉的机会。” 皮罗阁笑道:“拆墙怎都要两天吧!保证龙兄可睡足二十四个时辰。” 觅难天道:“宗密智绝不肯这么便宜我们,会一边拆墙一边攻击,由这刻开始,敌人的攻势不会歇下来,直至攻入王堡。” 万仞雨冷哼道:“先攻上第二层再说吧!” 皮罗阁道:“单靠云梯,绝攻不上第二层台地。” 觅难天叹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敌人中有深谙攻城之术的高手在主持,我们千万不可低估敌人。” 龙鹰倏地色变,呻吟道:“觅兄说得好,对方早猜到我们会凿毁斜道,故有备而来,看!” 众人依他指示看去,敌人正推着百多辆以黑布盖着的怪东西,缓缓而来。 风过庭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的娘!是投石机。” 在这一刻,他们晓得再守不住第二层台地,光是这批投石机,即足可摧毁台缘的挡箭墙,他们若死守第二层,势必伤亡惨重。 龙鹰道:“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第七章 人造陀螺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背靠第二层台地边缘的护墙坐着,看着漫空飞来的巨石,在头顶上呼啸而过,砸毁一座又一座的房舍,投石机的声音,宛如催命的符咒。 他们亦非对敌人全无威胁,每当跳起来还击,总有敌人饮恨于他们箭下,令敌人尚未敢用云梯攀台来攻。不过仅凭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已足可摧毁第二层台地的一切。护墙已坍塌大半,捱不了多久。 万仞雨嚷道:“他们在赶建高矮不同的大木架,该是用来承托新的斜道,如让他们搭起新的斜道,将投石机推上来,第二层现在的情况,将是第三层未来的写照,如此一层层攻上来,最后王堡亦将陷于同一命运。” 夜栖野痛苦的道:“现在我们根本没法阻止。” 龙鹰轻松的道:“山人自有妙计,诸位大哥请放心。噢!移位!” 倏地横移十多尺,四人慌忙随之。 “轰!” 一块巨石重砸在他们刚才背靠处,巨石反弹往后,掉回底层台地,击中处泥石飞溅,现出个缺口。 觅难天叫道:“你着人执拾石块有何作用?我们并没有投石机。” 龙鹰道:“投石机有很多种,我们的叫‘人肉投石器’,包保更准确更厉害,至迟明天,小弟便可向各位大哥示范其威力。哈!真爽!” 在房舍后方,鹰族战士正不断拣选从天降下的石弹,选择标准是能以一人双臂之力,抬起石头,放进架子里去,再由第三层的蒙舍诏兄弟扯上去。他们目利耳灵,身手敏捷,在石弹雨里来去自如,辛勤工作。 万仞雨道:“还要挺多久?” 龙鹰闭上眼睛,叫道:“发箭!” 五人跳将起来,各寻目标,朝下放箭。 离第二层台地脚千多步外,竖起一列长连三十多丈的盾牌阵,盾为大木盾,高逾人身,盾牌阵后是五十多台投石机,敌人不住把从城外运来的石弹,放置于发射碗上,再弹上来,射程覆盖整个第二层台地,疾、狠、重、劲,无坚不摧。 部分箭矢越过盾牌阵,杀伤了对方七、八人。 五人发射后缩低避在护墙后。 风过庭叫道:“我的娘!真有效率,整道主墙差不多披拆掉了。” 万仞雨道:“究竟再挺多久?” 龙鹰看着所余无几的房舍,其他均变成碎瓦残片,遍地破碎的家具残骸。道:“还有十八间屋。噢!剩下十七间了。” 夜栖野看着远处捡石头的兄弟,向他打出报告的手势,叫道:“启禀主帅!已拾得石头共三百五十块,够用了吗?” 龙鹰莞尔道:“启禀主帅?哈!说得真有趣。着他们先上去。” 夜栖野忙发出撤走的命令,众战士如获皇恩大赦,纷纷攀绳返第三层去。没有了房舍的掩护,拾石头愈来愈危险。 “啪喇!” 觅难天笑道:“又一台投石机报销了。” 龙鹰用手肘轻撞身旁的风过庭一下,低声道:“年分该说对了,至于月、日、时,我有个想法。” 风过庭忘掉越头而过,似永不休止的石弹,大喜道:“连这你也有办法吗?” 龙鹰道:“眉月极可能是首位能掌授投胎自主权的通灵美女,既答应过你期诸来世,当不会为难你,而唯一方法,就地她出生的月、日、时,与她离去的月、日、时完全相同,她的庭哥儿才有线索。噢!我的娘!扯呼!” 五人朝前奔去,四、五颗巨石同时命中他们躲避处,整堵墙崩塌下来。 第二层台地再没有完整的房舍,五人失去了避难之所,扑到尽处,攀绳往上一层台地去。 入黑后,内外城墙再不复存。底层处灯火通明,敌方的工事兵正赶建登上第二屠的斜道,砰砰嘭嘭的,扰人清梦至极。 第二层已被夷为平地,因位于灯火的映照之外,静如鬼域。 皮罗阁依龙鹰吩咐,着手下以粗索把石头逐一勒紧,完成后派人轮番监视下方的动静,便用膳休息,等待明天的来临。 龙鹰三人和皮罗阁、觅难天、夜栖野到四女香居外的台缘吃晚膳,既可俯瞰整个底层的情况,又可顺道商量明天的战略大计。 只要看到龙鹰大吃大喝的模样,众人便知他智珠在握,不由放松下来。 皮罗阁道:“是否以投掷的方法对付敌人?” 龙鹰道:“你玩过陀螺吗?” 皮罗阁茫然摇头。 龙鹰道:“我少时甚么玩意都试过,这是一人独处闷极无聊的好处。哈!只要两手抓住绳索,转动身体,石头会逐浙随你旋转,到达适常的角度,松手放出石头,石头会变成石弹,比投石机发出的石头更狂猛疾劲。” 万仞雨道:“一个石弹,杀不了多少人。” 龙鹰道:“耍杀人,用箭便可以,我们要摧毁的是对方的投石机,当对方蠢得在第二层基地列成投石机阵,石头则陆续送上来之时,我们可来个比赛,看谁能砸毁最多的投石机。哈!投石机来得愈多,我们就砸得愈多。我们的战争目标,是要把敌人逐下第二层。” 觅难天道:“好计!听得我手都痒起来。” 龙鹰向皮罗阁问道:“早前我们在下层出生入死时,公主有来观看吗?” 皮罗阁道:“他一直躲在王堡里,不过在敌人发动投石机前,曾找过我说话。” 五人大感兴趣,洗耳恭听。 皮罗阁笑道:“近这几天,她和你们说的话,比从前她和我这兄长说过的加起来还要多。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龙鹰乘机问道:“你说过她该是十八、十九岁的年纪。究竟是十八还是十九呢?” 皮罗阁道:“因着本族的禁忌,这本来是不该谈论的事,你们对舍妹的关注,亦令我大惑不解,但却感觉到三位的善意,而只是我不明白吧!今早舍妹来告诉我,你们或许是天下间可以有办法令宗密智形神俱灭的人,更会追随你们,直至宗密智授首。嘿!岔得远了,我其实并不清楚舍妹的年纪,在我满十八岁前,我一直不晓得有这个妹子的存在,她那时已是上任大鬼主的唯一传人,故很少见到她,只知王父对她极为宠纵,言听计从,我也非常疼爱她。她虽然怪异,但亦很可爱。对吗?” 万仞雨道:“非常对!你总该见过她的真面目,像是十八、十九岁吗?” 皮罗阁叹道:“我如你们般,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说出来,自己亦感古怪。” 觅难天道:“她有甚么怪异的行径呢?” 皮罗阁道:“月灵的鬼主名号,是她自己改的,她说过自己是月的幽灵,而每逢满月之夜,她会赤脚在草原自歌自舞,我曾见过两次,她的歌舞真的很好看。” 龙鹰道:“她是大鬼主,拥有自主权,不容他人干涉,为何初见你时,王子却像奉命出来寻她回去的样子呢?” 皮罗阁道:“皆因此为她首次离开本族的土地,我怕她有失,忍不住追来寻她。最古怪的是她似是不住留下线索,使我们能直追至风城来。我庆幸能在这里遇上各位,并共守空城,现在我对宗密智,已一无所惧。” 万仞雨道:“月灵公主还有其他较特别又或难解的话吗?” 皮罗阁苦笑道:“这句话问得真好,她指你们会千方百计的向我打听有关她的事。哈!” 三人大感尴尬,一时乏言以对。 觅难天同情他们的道:“这句话,王子理该不说出来。” 皮罗阁道:“古怪处正在这里,舍妹着我千万不要怪责你们,爱说甚么便说甚么,因为她正和庭哥儿在玩一个非常刺激有趣的游戏,而这游戏最后的结果,大有可能是消灭宗密智的关键,我肯将心中所知尽告三位,是希望晓得这是个怎么样的游戏。”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月灵有这个看法。 拟想她赤足在嫩绿的草原,唱诵着仿佛是充满玄机的歌曲,在月夜里婆娑起舞,她再古怪的言词,亦有着合理的基础。 一直无从插话的夜栖野道:“大鬼主的职责,是与神灵沟通,怎来闲情玩游戏?游戏又怎会和杀宗密智有关系?” 觅难天道:“我不敢说这是个游戏,就是公主向庭哥儿开出她愿委身下嫁的条件,而这些条件是没可能达到的。” 皮罗阁大讶望向风过庭,道:“竟有此事?” 风过庭苦笑道:“刺激有趣?于我来说,她等若一口拒绝了我。” 夜栖野双目射出古怪的神色,望着风过庭,欲言又止。 风过庭道:“野兄弟想说甚么呢?” 夜栖野道:“月灵公主和丹冉大鬼主,是否有神秘的连系?” 三人精神大振。 万仞雨问道:“野兄弟何出此言?” 夜栖野现出回忆的神情,徐徐道:“当年丹冉大鬼主离世后,天尚未亮,我族的巫长命我随行到洱西平原去,其时我仍未知为的是甚么事,直至抵达丹冉大鬼主的法帐,始知丹冉大鬼主已于前夜过世。当99lib.t>时只有白族的族长和几个长老在场。丹冉大鬼主的死状似大有深意,一手按胸,另一手探指南方,神态安详自然。我的印象很深刻,到今天仍记得很清楚。” 龙鹰大喜道:“还记得是何月何日吗?” 夜栖野道:“我们并不像你们汉人般,以历法纪年、纪月、纪日,纯以星辰的位置和月亮的圆缺来分辨日子。只记得当我到达大鬼主的法帐时,是满月后的第一天。” 皮罗阁道:“南方指的可以是蒙巂诏,又或我们蒙舍诏。夜栖兄就凭此断定丹冉大鬼主和月灵有连系吗?” 夜栖野道:“我不知道,可是当第一眼看到月灵公主,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丹冉大鬼主探指南方的情景,现在又见庭哥儿要娶月灵公主为妻,月灵公主又爱在满月下赤足自歌自舞,忍不住有此一问。” 皮罗阁一震道:“难怪你们这么在意月灵的年岁,有道么一个可能吗?” 此时皮罗阁的一个手下匆匆赶来,道:“山芒回来了!” 山芒正是皮罗阁派往见泽刚的手下,能言善辩,最适合负起>两国交往的重任。 皮罗阁忘掉月灵,大喜道:“立即着他来见。” 天尚米亮,整齐划一的步操声,惊破了山城的沉寂。众人从被窝不情愿的钻出来,拥到第三层台缘的护墙,也是守城军最后一道防线,在墙头往下俯视。 大批盾牌手,从个许时辰前完工的木构斜道登上下层台地。他们持的是特制的大木盾,要两人方拿得起一个,下设尖木,可深插土内,大幅加强高逾人身木盾的抵受力。敌盾手在鼓声中直抵下层中间位置。 离后方台缘和前方第三层的台脚各一千二百步,远在一般箭手射程之外,打横排开,盾竖身前,下插地内,形成一面长达数十丈的盾墙。 接着大批刀箭手拥上来,奔到盾墙后方,半跪地上,怕的当然是从龙鹰折叠弓射出来的箭。 只要盾阵推前千步,便可向上发箭,充满威慑的力量。 龙鹰笑道:“这盾阵有啥用?好像不知我们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万仞雨道:“他们怎知我们有人肉投石器?只是怕我们趁他们阵脚未稳,突然施袭。” 觅难天担心道:“石头这么重,最怕旋动几周后,石没给掷出去,人却给投了下去,那就不是人肉投石器,而是人肉弹了。” 他的话惹得龙鹰和周围人放声大笑。 风过庭开怀道:“幸好有护墙,再差劲也不该掉往下层去。” 万仞雨道:“信任我们的鹰哥儿吧!他最本事的正是古灵精怪的事,看他如何操作,可掌握窍门。” 隆隆声响,投石机鱼贯从斜道登场,分左右而去,排列在离台缘十步许处,如将操作投石机的敌人活动的空间计算在内,这已是离上层最远的位置,近二千五百步远。 龙鹰双目放光,嚷道:“我的娘!竟肯这么便宜我们。” 夜栖野道:“你有把握将投石机撞得掉往下面去吗?” 龙鹰道:“只要能命中投石机的主轴,投石机又下设四轮,包保直退往台缘外,跌个他奶奶的粉身碎骨,记着!我们只要多捱十天,泽刚的援兵便来到。哈!接着的几天可安寝无忧哩!” 万仞雨叫道:“共四十九台投石机,开始运石头上来,龙师父,该是你老人家示范给小徒们看的时候哩!” 众人全立在龙鹰后方,看他拿着粗.?t>索的一端,神气的扯扯石头,试试石头的重量。 龙鹰笑道:“公主来了吗?” 月灵出现后方,众人纷纷让开,方便她直抵前排,自然而然便立在风过庭旁。 万仞雨喝道:“不要分神!” 龙鹰笑道:“万爷知其一不知其二,分神正是小弟的看家本领。看我的!” 倏地转动。 受索子牵引和龙鹰的带动,大石离地旋转,龙鹰忽然加速,石子飞快绕其身而转,且逐渐上移,人和石变成个活的大陀螺,到移往头顶之上,龙鹰吐气扬声,索石脱手而去,越过石墙。 众人紧张得心儿差点从口中跳出来,争先恐后拥往石墙,往下瞧去。 盾牌阵处的敌人,为投石机作准备工夫的工事兵,全举头上望,看着如流星般划空而来的巨石,一时间完全不明白眼之所见为何物。 “轰!” 疾如流星的大石,重重命中斜道右面投石机的主承轴,主轴立时化为木碎,大石余势未止,硬砸在投石臂腕处,带得整辆投石机往后倒退,接连撞倒七、八个工事兵,投石机、人和石头,同一命运的坠台而去,消失在视线外,接着是下层传来重物坠地,投石机粉身碎骨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也不知是否有人刚巧路过,祸从天降,被砸个正着。 守城的一方爆起疯了般的狂叫大喊,情绪和士气都攀上顶点。 第八章 绝毒火炮 龙鹰给敲门声惊醒过来,腰酸背痛,但比之睡下床时的几近虚脱,已大见改善。丁娜来到床边坐下,上半身伏在他身上,柔声道:“要不要人家脱光衣服到被子内陪你?” 龙鹰是真真正正的大吃一惊,求饶道:“你当我是用铁铸出来的吗?现在是甚么时候?” 丁娜媚笑道:“只是吓唬你吧!看我们凭个人之力毁掉近半投石机的大英雄,原来也有可令你害怕的事。现在是晚膳时间,风爷和野爷在外面边吃边等你。我们四姊妹今晚定要伺候你,不准推搪。” 龙鹰坐将起来,笑道:“飞来艳福,我会害怕吗?何况你们四姊妹如此动人。万爷呢?” 丁娜道:“他仍在睡觉。想唤醒他都不成,他把门上闩哩!” 龙鹰哑然笑道:“真是个守身如玉的小子,幸好不是人人像他,否则你们怎办好?” 搂着她坐起来。 丁娜伺候他穿衣着靴,殷勤周到,且挨挨碰碰,极尽挑逗的能事。 龙鹰忍不住搂着她痛吻一番,这才到外面去..。出乎意料之外,万仞雨和觅难天都起来了,正和风过庭,夜栖野一起进食。 觅难天见他来到,笑道:“今早真是精采绝伦,一招人肉投石器,将整个形势扭转过来,现在轮到敌人头痛,除云梯攀攻一法外,还可以耍甚么花样。” 龙鹰坐下道:“胜败确是一线之隔,记得公主说过吗?宗密智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毁掉我们。我们在龟兹和突骑施两国交界处,吃过一场惨痛的败仗,当时我们仍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里。有点像现在的情况。” 四人现出怵然之色。 万仞雨道:“你想到甚么?” 龙鹰沉吟道:“或许我是过虑,但我们现在并非全无破绽,破绽就在从后山脚石滩登上第三层台地的秘径,宗密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因为洪水泛滥那一晚,我们并没有循原路回来,而是绕了个大弯。所以只要宗密智使鬼卒扮成来援的白族人,便可直攻上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夜栖野道:“王子早有见及此,故此在半山处加上木栏关口,居高临下紧扼快捷方式的咽喉,派人日夜轮番把守,叫不出口令者,格杀勿论。” 龙鹰道:“来的是宗密智本人又如何?险崖峭壁亦拦他不住,又可趁我们忙于应付敌人大举攀攻时才来,那时谁有闲暇去理会快捷方式的情况?” 万仞雨道:“这确是我们的破绽弱点,现在我们能战者只在八十人间,应付下层来的攻击已力有不逮。假如敌人连续三天三夜的不住向我们展开强攻,那时只要宗密智一个人杀上来,已足可令我们全军覆没。” 觅难天头痛的道:“问题在我们虽明知有这个可能性,偏毫无应付的办法。” 风过庭道:“我们怎都要守稳第三层,直到援兵抵达。否则这一仗,我们便输了。” 输的结果,大家清楚明白,就是没人可活着离开。 龙鹰笑道:“穷则变,变则通。”指着天上飞翔的神鹰道:“我们有最佳的探子,只要能分出力足可应付宗密智的人手,便可缝补这个破绽。” 风过庭道:“死守而不出击,是下下之策,如任由敌人日攻夜打,早晚会崩溃。” 龙鹰点头道:“对!公子说得比我更有见地。” 觅难天断然道:“事不宜迟,我们须在敌人重整阵脚,发动新一轮攻击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万仞雨道:“突袭有突袭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甚么?” 风过庭淡淡道:“今次轮到我们昼夜不息的攻击敌人,最终目标,是重夺石桥的控制权,即便办不到,至少可拖延十多天的时间,怎都好过在这里等死,如被逼退守王堡,援兵来了也不起作用。” 龙鹰同意道:“公子之言有理,我们第一步先烧掉对方的临时斜道,又烧掉对方所有木材,来个大捣乱。” 万仞雨道:“你不晓得我们余下的火油,只够点着几盏灯吗?” 龙鹰怪笑道:“善忘的是你老哥才对。记得我们可连续发射六支大铁箭的弩弓机吗?那才真是无坚不摧,足可破去整个攻来的部队。” 觅难天道:“这与烧敌人的木构斜道有何关系?” 龙鹰道:“小弟最大的本领,正是偷鸡摸狗之道。敌人总有个储存火油的地方,首先不会离城太远,其次,绝不会在营地中间处,以免一旦起火,波及整个营地。如此储藏火油的地方,已是呼之欲出。” 夜栖野道:“可是我们现在被敌人重重围困,如何去放火烧营?” 风过庭笑道:“我曾和鹰箭合作过一次,是在神都内进行,比起来,敌营算哪门子的一回事?” 万仞雨点头道:“我们三个留守这里。现在好该唤王子来商量大计,今晚将会举行南诏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野火会。” 飞天神遁电掣射去,抓实九丈外的一块巨岩。龙鹰转头向身后风过庭笑道:“公子请。” 风过庭朝前掠去,足尖连点蹬直的遁丝,倏忽间越过了百丈深渊,抵达对崖一块巨岩上,蹲伏下来,再往他打出安全的手势,龙鹰平飞过去,落到他身旁。 两人均改为蒙巂诏战士的装束打扮,鱼目混珠,好方便行事。山风呼呼下,两人衣袂拂扬。 两人位处山城东南方险崖峭壁的边缘地带,敌方十多个设在丘陵高处的营地,横陈前方,灯火昏暗。营地与营地间只有疏落的交通往来,但山城由石桥至底层的区域,却是灯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 龙鹰仰望星空,云多星稀,见不到月亮,欣然道:“今晚最适合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风过庭道:“看!” 龙鹰依他指示看去,原俘虏营的位置,已重建木栅和箭楼,众营里以此营灯火最光猛,还传来人声和各类响音。 风过庭道:“换汤不换药,此营仍是敌人的主要作坊,肯定正赶制另一批投石机,又或撞车、云灵梯。” 龙鹰道:“该是储藏火油的地方,我们偷他娘的十多坛,四处杀人放火。” 风过庭摇头道:“营地间相隔太远了,只要我们射出火箭,被敌人发现位置,未及烧另一处敌营,便会给敌方的高手截着,说不定宗密智还会亲领鬼卒来伺候,那时袭营变逃生,可不是好玩的。” 龙鹰大讶道:“公子今天所思所虑,处处见神来之笔,令小弟甘拜下风。” 风过庭道:“不是我比你行,而是我比你用心。现在已可肯定月灵是眉月,只她自己不知道,所以与宗密智的恶斗,更是不容有失。干不掉宗密智,一切休提。”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对!绝不可有一着错失,因为将是全军尽墨。辛辛苦苦建立的一点优势和喘息的空间,势将尽付东流。我们先去起出敌营外密林里的弩箭机,然后藉河水运至石桥底下,藏好后,再到作坊去捡便宜。” 风过庭道:“总共是六大箱重货,你有把握瞒过敌人耳目吗?” 龙鹰俯察形势,道:“若这是战争开始时的几天,肯定瞒不过,但只要想想我们今天逼敌退返底层后,睡个昏天昏地的情况,可从而推想敌人绝好不了我们多少。从前线撤回来的敌人,正倒头大睡,出来站岗放哨者,则全在打瞌睡,哈!” 风过庭道:“真夸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纵身下跃,落往下方十多丈处一株盘根老树的横杈处。 箱子本身的情况,解决了避敌耳目的问题。他们将六个至少重达五、六百斤的箱子,以索子一个系着一个,甫放进河水里,已直沉进河底去,幸好大江联的工匠为了防潮,箱子接缝处均涂上能防水的树脂,河水一点也渗不进去,加点牵扯之力,箱子便因内藏足量的空气,在水内成半浮半沉之态,所以大部分时间两人须在河床逆水硬扯而行,到水面换气是最危险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龙鹰的灵觉发挥最大的作用,避过了敌方的岗哨和几起巡兵。 抵达石桥下时,两人筋疲力尽,索性任由六个大箱留在河底,他们则藏身河滩的草丛里,调息运气,恢复元气。 石桥和浮桥有敌兵把守两端,还不时有骡车和骑兵经过,不知为何,与敌人如此接近,反感安全。 龙鹰忽然凑到风过庭耳旁,传音道:“宗密智来了!” 风过庭忙净心内守,收敛一切能惹起厉害如宗密智般高手警觉的生命讯息。 两个人的足音在石桥上响起,停在石桥中间处。 两人心忖宗密智真识相,忙竖起耳朵偷听。 宗密智的声音道:“很奇怪!今晚守城军安静得异乎寻常,似在等待某一时刻的来临,耐人寻味。” 在暗黑里,两人暗吃一惊,宗密智确有非凡的感应,如果不是受到眉月以生命施出的厉害咒誓,约束了他附体的邪灵,真不知会厉害至何等程度。 另一个声音冷然道:“我亦在奇怪鬼尊怎会容许他们有安静的机会,至少该给他们来一、两次的突袭,以便他们疲于奔命,瓦解他们的对抗之心。” 龙鹰和风过庭大感诧异,听此人说话的语调和态度,不但非是宗密智的手下,本身亦该属一方霸主的身分。 宗密智叹了一口氯,从容道:“大论你有所不知,此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我军从来战无不胜,而每战必势如破竹。可是今次碰上龙、万、风三子,先有洱西平原之败,再被其劫夺大批优良利器,到今天将他们困在此处,仍在他们的反扑下接连受挫。对我来说,能遇上对手,是平生快事;但对我的兵将,却是打击沉重,士气低落,还出现了个别士兵畏战开溜的情况。所以若非能得到一定的成果,宜静不宜动。” 龙鹰和风过庭终于晓得与宗密智对话者,是从高原逃下来的钦没晨日,难怪有与宗密智平起平坐的资格。同时大为惊懔。在此刻之前,宗密智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充满荒诞邪恶的色彩,即使没真的发疯,也是个在正常和不正常间挣扎的狂人,视人命如草芥,为所欲为,以满足他事实上永远没法满足的欲望和野心,是个向邪恶出卖了自己的人。岂知现在耳听到的他,不但深明人情世故,且思虑周详,既不贬低对手,更明白自己的情况,且有容人之量,而此正为霸主的条件。只可惜他如龙鹰的其他大敌般,没法掌握龙鹰究竟是甚么东西,致棋差一着。 钦没道:“原来鬼尊竟有如此苦衷,不过龙鹰此子,确不能小觑,竟能以如此手段,破去张鲁精心设计的弹石器。幸好我们尚余两台投石机,只要张鲁今夜能赶制出毒烟炮,向守城军掷出二十至三十枚,对方定无幸免,即使强如龙鹰,也肯定功力大幅被削弱,只余任我们宰割的命运。” 龙鹰和风过庭在暗黑里你眼望我眼,均知对方想的是甚么东西。张鲁确是名不虚传,攻城之法层出不穷。 宗密智道:“毒烟炮的制作真不容易,自于此立营后,张鲁便开始研制,到今晚才有点眉目。” 钦没道:“最困难的是南诏没有火药,所以必须找寻有瀑炸威力的代替品,幸而在毒药方面,有鬼尊亲自调配能见血封喉的鬼夜哭,再配合三十多种不同药料,注以猛火油,只要在发射前以烧红的烙锥将毒烟炮锥透发火,投到敌人处时着地立即冒出毒烟,随风扩散,保证一下子可收拾敌人。” 宗密智欣然道:“如明天确一如所料般攻陷风城,张鲁应记首功,本尊当然不会薄待大论,如何管治好云南,建立强大的帝国,需仰仗大论呵!” 钦没奸笑两声,道:“龙鹰此子,诡计多端,善于利用形势,怕就怕他见势不妙,从城后山路溜走,不知鬼尊对此可有办法?” 宗密智笑道:“对此我早有预防,大论可以放心。不如我们回山上去,好好休息,明天由张鲁先生亲自领军攻城,我则负责截杀任何想从秘径逃走的可怜虫。” 钦没道:“攻陷风城后,我想亲到滇池一趟,找爨斑说话,以解开我们和他们间的误会,因为异日攻打汉人的姚州都督府,他们在各方面的支持,仍是不可缺少的。” 宗密智道:“大论想得周到,事不宜迟,大论何不立即动身?我会派人领路,黑夜和白天并没有分别。” 最后几句时,声音由近而远,显示两人逐渐远去。 两人听得一额冷汗,想不到对方竟有此厉害手段,若今晚不是因要到敌后进行颠覆破坏的活动,知悉此事,即使让他们摸进制作毒火炮的作坊去,也要白白错过。作坊所在的术寨,是能容纳过万俘虏的大寨,没有目的地进去盲闯乱撞。最后顶多只能偷几坛火油。 风过庭吁出一口气道:“南诏的大鬼主,全是山草药的高手,看眉月便清楚,竟可以调配出如‘梦乡’般的毒药,宗密智在这方面的能耐,该不在眉月之下。” 龙鹰微笑道:“你想到甚么呢?” 风过庭双日闪闪生辉,道:“我想的该和你想的是同一件事。只要我们能偷得毒火炮,再循原路偷返山城,重夺石桥关隘,再非是一个梦想。” 龙鹰欣然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宗密智在后山必然做下手脚,令他可与鬼卒迅速到达登山秘径,就像我们刚才利用飞天神遁,攀山越岭的潜出来。” 风过庭道:“此事可摆到一旁暂不理会,还是偷东西要紧。你的直觉真的灵验如神,说是偷鸡摸狗,便真的是偷鸡摸狗。” 龙鹰道:“来吧!由小弟领路。” 两人重又投进河水去,直到避开敌人的监视,方登上陆岸,往大木寨潜去。 第九章 瞒天过海 龙鹰低呼道:“我的娘!毒火炮肯定是在此寨内赶工制造。” 他们伏在一堆乱石后,瞧着灯火通明的木寨东大门入口,左右各有一座箭楼,由二十多个门卫把守。沿木寨每隔二十丈便筑起一座箭楼,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可见到的箭楼有三十多座,巍然耸立,气势宏伟如木构的城池。木寨周遭半里的树木全被砍伐一空,光秃秃的,无遮无掩,即使凭他们的本领,亦没可能接近而不被察觉。 寨内传来人声和各类声响,显示这个庞大的施工场地内,不同的攻城器械,正夜以继日地赶工制造,以准备明天的攻城之战,如果风城仍可被称为一座城池的话。 一条临时开辟出来的兵马道,从风城的方向蜿蜒而来,长达里许,接通石桥和木寨的东大门,只中间的一截,尚有稀疏的林木。 风过庭道:“如果能放火烧掉这座木寨,等若拔掉猛虎口里的牙。” 龙鹰苦笑道:“只要射出一支火箭,大批敌人会如狼似虎的从寨内蜂拥出来,寻我们两兄弟的晦气。唉!他奶奶的,我们不但没箭,更没有火箭,难道扑到寨墙边,用火折子打火烧寨吗?最糟糕的是火折子也湿透了。” 车轮声响。 两人看得倒抽凉气。 两轮高达十丈,像两座箭楼般的车,在隆隆声中各被十多人前拉后推的,从寨门移出,进入兵马道。 车分五层,下装八轮,每层有梯子可以上下。车顶有天桥,车下有撞木,外面用生牛皮覆盖。只要将此车移至风城第二层台地,靠贴第三层,可利用天桥冲往第三层来个埋身血战。 龙鹰头皮发麻的道:“如不杀张鲁,就算捱过毒火炮,终有一天会给他弄垮。” 风过庭道:“我们捱得过毒火炮吗?” 龙鹰苦笑道:“大部分人捱不住,我们又不能舍他们而逃走,所以如不能破去毒火炮,只好漏夜开溜,但我们亦输掉这场仗,同时将整个洱海区赔进去。” 风过庭道:“我们是绝不可以退缩的。”又头痛的道:“这座木寨大如城池,可以想象其中分隔为大大小小的各式作坊,任我们去找,没有个把时辰,休想可搜遍全寨,但那亦等若掉进鳄鱼潭,不被恶鳄发现美食已送到口边,是没可能的事。” 看着两座楼车缓缓经过,两人除眼睁睁的瞧看,再无别法。 一队手持火把的骑兵,从风城的方向驰来,遇上送攻城楼车的工事兵,隔远嚷道:“风城风雨!” 工事兵的兵头应道:“洱海平安!” 双方又做出应对的手号,被两人看在眼里。 骑兵队一行三十多人,与送楼车到前线去的工事兵擦身而过,转往南面的营地去。 风过庭凑近龙鹰道:“要不要赌他娘的一赌?” 龙鹰深吸一口气道:“敌人今夜是不容有失,所以巡兵明知送楼车的人没有问题,仍以军号和手号去确认对方身分。想进入寨门,盘查将更严格,问几句话我们便给拆穿。何况无端端钻出两个面生的人,不惹怀疑才怪。至于模仿他们的口音,小弟大概可以辩得到。” 风过庭道:“如果想不到法子,可回到石桥下呆等,那是往风城必经之路,当敌人载毒火炮的骡车过石桥时,来个奇兵突袭,只要让毒火炮掉进水里,便大功告成,然后藉河水脱身。” 龙鹰道:“你现在说的,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幸好当你提及骡车两字时,两辆骡车正从风城驶过来,可见你的乖眉月,仍在保佑你。庭哥儿来吧!” 龙鹰和风过庭大模大样立在疏林区那截兵马道的中段处,喊口令截停骡车,龙鹰喝道:“报上身分,纠哪里去,所为何事?”又咳声叹气道:“头子因看不清楚这截路段,派了我们两个来吹风。” 风过庭心中佩服,龙鹰只听过宗密智的一番话,竟能将与白族语在口音、声调有异的敌语模仿得维肖维妙,又顺口解释为何两人会在这理站岗的原因,释去对方疑虑。由对方的口中套出来,自是比严刑逼供好上千百倍。 驾骡车者果然不虞有诈,先举起左手,打出手号,应道:“骡马二队三十七号巴勒,奉陆司柏兵专之令,到西大寨取刀伤药和白棉布。” 两人暗抹一把冷汗,想不到报上名字外,还有队名和编号,比大周军还严谨,这些东西如果全出自张鲁的脑袋,不杀他休想可安寝。 风过庭知机的向后一辆骡车的御者喝道:“你呢!” 御者还以为他们是尽责,报上编号名字。下一刹那已被两人同时发动,弄昏过去,拖到远处,换上他们的帽子和羊皮袍后,将兵刃密藏衣内,坐上骡车,朝西大寨驶去。 隔远已被把门和箭楼上的敌兵目光灼灼的打量,两人被瞪得很不舒服,隐觉出了岔子,但又想不到问题出在何处。 离寨门二十多步外,对方已喊口令。龙鹰忙打手号,并以口令回应,在把门的兵头指示下,在寨门外勒骡停车。 兵头问道:“你们刚才因何停住林路内?” 龙鹰心叫厉害,此时的敌人,将警觉性提高至极限,不放过任何异样情况,原因当然是于他们来说,战争临于决胜负一刻,不容有失。忙陪笑道:“下属骡马二队三十七号巴勒,刚才是下车小解。嘿!” 风过庭亦报上编号和名字。 有人向兵头递来一册东西,兵头再打量龙鹰几眼,低头翻看册子,核对两人的身分,然后合上册子,交回手下。道:“今次要运甚么东西?” 此时只要龙鹰照报是要取刀伤药和棉布,可立即过关入寨,可是看眼前的阵势,必有人在旁监视,不容他们胡闯乱撞,那实在和现在立即动手没太大分别。龙鹰把心一横,道:“我们是奉兵专陆司柏之命,到来运载毒火炮。” 果然兵头和守门的三十多个卫士,全露出警觉的神色。兵头双目精芒闪闪,显示出不俗的内功,喝道:“胡言乱语,事关重大,怎会派你们驾两辆空车来取东西?” 众兵的手全按到兵器处,情势一触即发。 龙鹰硬着头皮道:“军爷明察,正因骡车缓慢,故着我们先来此等候,随后会有大批人马到,并沿途设岗放哨。” 后面的风过庭心忖龙鹰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护送任何东西,从一点到某一点去,派人在高处放哨监视远近,实属基本的手段。 箭楼上的守卫喝下来道:“他说得对!一个五百人的骑队,正朝我们驰来。” 龙鹰和风过庭又喜又惊。喜的是可立即证明他们没有说谎,惊的是若两骑中亦有两辆真命天子的骡车,他们会立即被揭破。 兵头先向两名手下道:“你们领他们到禁区去。” 再向两人道:“可以起行了。” 两骑在前方领路,途经大小工地,最后抵达筑于大木寨中央处的一个小木寨,此寨里之寨周围全是高起的箭楼,防守之森严达至泼水不入的程度。入口处警卫重重,人人如临大敌,还有人过来检查骡车,幸好没有搜身,否则搜出乌刀和彩虹,以龙鹰的机变百出,亦要哑口无言。 再一次核对身分后,两人驾骡车进入寨中之寨,领路的骑兵掉头回去。 寨内空间广阔,四角处各有一座木构平房,围着位于正中三丈见方的大木房,此时所有房子都是门窗紧闭,没有传出声息,显然毒火炮已成功炮制出来,在这里干活者早奉命离开。 中央主房设于一座高台上,当是防范水灾之祸。门阶前是广阔的空地,站着高高矮矮的十多人。 负费入口防卫的兵头先一步走至那群人前,报上有关这两辆骡车的来龙去脉,一丝不苟。 龙鹰和风过庭依指示把两辆骡车,于入门后转右停下。 听兵头报告的人中,其中一个矮胖子和伴在左右的两个彪形大汉,穿的是吐蕃人的装束。不用猜估,矮胖子该是吐蕃有名的攻城专家张鲁,两汉则是保护他的吐蕃高手,如此看来,钦没晨日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虽流落异地,仍有一定的实力和财力,否则怎仍有这么多人追随他? 在张鲁旁的蒙巂诏军官不悦道:“说好是由我们送过去的,为何忽然又派人来取货,陆司柏是怎么弄99lib?的?” 张鲁向身旁吐蕃高手使个眼色,其中一人朝他们走过来。 两人心叫不妙,却毫无办法。而不论结果如何,张鲁肯定活不过明天,因他们不干掉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五座房子,任阿一座都可以是储存毒火炮的地方,由于门窗紧闭,以龙鹰的灵锐,亦嗅不出线索来。 龙鹰学来俊臣般临急抱佛脚,在心中求神拜佛时,吐蕃高手来到他旁,忽然探手抓着他臂膀,龙鹰反心中大定,装出惊骇的神态,敛去眼神,不解的往对方望过去。 吐蕃高手现出失望之色,向他微笑道:“只是例行公事。”放开手,回去向张鲁保证他不懂武功,可能还加句难怪他要干这类卑微的工作。 蹄声自远而近,至小木察入门处而止,不旋踵十多骑拥着个神态轩昂的将领缓驰进来,一声令下,纷纷下马,神态虽倦,但眼睛无不射出兴奋神色。 从前线来的领兵指挥将,与在这里主事的将领显是素识,低声说了几句后,张鲁向他们招手叫道:“驶过来!” 龙鹰和风过庭心呼好险,此刻的形势非常微妙,从前线来押运毒火炮的将领,入门后见到停着两辆骡车,当然会认定是与张鲁一方约定的运货车辆,没有半分怀疑,而张鲁一方,见他们对骡车不以为异,还以为因骡车是他们的安排,正是在这误会重重的情况下,两人安度难关。 骡车驶至中央主房前的空地。 张鲁和两个吐蕃高手领着十多人,朝西南角的房子走去。 龙鹰和风过庭暗叫厉害,张鲁此人不但精于攻城之术,且极工心计,即使是他们,也自然而然猜测最重要的东西,是藏在中央的房子里,因其位置而生出这样合乎情理的错觉,岂知竟是藏于边角位置的房子里。 在张鲁不住提醒小心下,两个大木箱被抬出来,安放到骡车的货斗上。 众人纷纷上马,包括两个吐蕃高手。 张鲁却爬上骡车,坐到龙鹰身旁,笑道:“我患有难言之疾,骑马会要了我的命。” 众皆大笑,包括龙鹰和风过庭在内,但显然是为不同的原因发笑。 扯紧的气氛首次放松下来,在前后押送下,骡车载着关系到双方成败的毒火炮,驶出寨中之寨,朝主寨门驰去。 沿途的警卫森严,教两人暗暗惊心,又深深庆幸。 兵马道附近高处,部署着一组组的骑兵,高举火把,照亮远.?近。整条兵马道的交通停顿下来,只有他们的骡车队伍,不住朝风城方向推进。 离开主寨门后,再有一批百多人的精锐骑兵加进他们的队伍,持盾提矛的护在左右,全队只有领前十多步的骑兵,手持火炬作引路之用。 听吐息,知张鲁不懂武功。他的两个护驾高手在两旁伴着骡车前进,以保护主子而方,算是非常尽责。 进入疏林区后,张鲁忽然以吐蕃语问道:“大论走了吗?” 左方的吐蕃高手答道:“早在一个时辰前起程,那时先生正忙着将毒火炮装进箱子里,大论派人来说,这里全仰仗先生了,如能杀死龙鹰,我们将有掩土重来的机会。” 另一边的吐蕃高手笑道:“回不了高原又如何?这里美女如云,我们这些追随先生的,说不定活得比以前更风光。哈!” 张鲁沉声道:“你们真的看到觅难天那假龟蛋子。”说到这里,别过头来瞥了身旁的龙鹰一眼,见他一副听不懂吐蕃语的模样,不再理会他。 左边的吐蕃高手淫笑道:“先生确楚厉害,干得那反骨贼的两个女人叫声震天。哈!反骨贼去赴宴,我们却去干他的女人,想想都闲心。” 张鲁和两个吐蕃高手同时发出嘿嘿淫笑,充满令人发指的残忍意味。 龙鹰心忖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三人是恶贯满盈,死到临头仍不察。 张鲁道:“龙鹰为何会蠢得到南诏来送死,还蠢得自掘坟墓,死守这样一座空城?” 两个手下当然没法提供答案。 右方的手下道:“现在城破在即,全赖先生的通天手段。希望爨斑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消除大家之间的误会。” 张鲁叹道:“我却不太乐观,明白是龙鹰那小子弄鬼又如何?爨斑从金沙帮处收到大批上等弓矢,其中还有价值连城的弩箭机,却没法交出美女。你当格方伦是善男借女吗?手下儿郎过万,踩踩脚也可令滇池区震动,我也代他头痛。” 又沉吟道:“弩箭机既落入龙鹰手上,为何他却不动用呢?” 左方的高手道:“这正是大论须亲走一趟滇池的原因,爨斑不想明目张胆的强掳美女,可由我们出手去为他们做。现在以万计的白族人逃往滇池去,只要手脚干净点,包保没人晓得,听说白族美女纪干有倾国倾城之色,不知大论会否留下来私下享用?” 此时离开疏林区,三人再不说话。 石桥出现前方,灯光火着,关卡重重。 龙鹰很想把帽子拉低,但又怕被心智了得的张鲁看破自己是心虚,暗自惊心时,队伍登上石桥,在没有任何盘查下,过石桥往被拆掉了内外城墙的山城继续推进。 两旁遍布营帐,传来熟睡的呼吸声和鼾声,如千百只塘蛙在呜叫。 龙鹰心忖,成功失败还看此刻。 第十章 火炮退敌 过桥后,两旁遍布营帐,直抵城墙的位置,然后是两重的拒马阵,设过道,将离城的去路完全封锁。 拒马是一种木制可移动的障碍器械,实用可靠,用来阻止人马通过,用周径二尺的圆木为干,在圆木上十字凿孔,安装长约一丈的尖木,尖锋斜指前方,用木椿固定在地上,横排成阵,阻截人马通行。 龙鹰和风过庭驾着装载毒火炮的骡车,随队缓缓经过道进入本是房舍如林,现在变成深约五千步,宽三千步空广平地的底层。 朝前瞧去,最触目的是另三重拒马,一字排开,延往两边山崖尽处,成为敌军最前线的防护,将底层划分为前后两个对等的部分,一组组的盾箭手,部署在拒马阵的后方,枕戈待旦。 拒马阵外是三条朝前斜上延伸,直至接连第三层,宽约丈半的木构斜道,连接着三重拒马阵的出入口。若守城的一方从上攻来,可随时以拒马封闭出入口,再以箭矢长枪杀敌,可说是稳如铁筒,特别是守城军只能从第三层攀下来,没可能携带破拒马阵的器械,所以攻城的一方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看身旁的张鲁顾盼自豪的欣赏着仿如尖木林,又似矮墙的拒马一字长蛇阵,龙鹰知是由他想出来的玩意。 最前线除拒马阵外,尚有打横排开的四座箭楼,高起达三丈,大幅增强了拒马阵的封锁能力。 龙鹰赌呼好险。宗密智显然将泽刚的援兵亦计算在内,故摆出如此阵势,即使加上泽刚的兵员,仍没可能突破封锁,夺取石桥险关。而要在敌人虎视眈眈下烧掉三条临时斜道,只是痴人说梦。 拒马阵内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阵外斜道上下不见人影,第二层台地则散布碎石残片,颓垣败瓦,烧焦了的杂物和灰烬,第三层己方的势力范围,乌灯黑火,不闻半点声息。 但这边的阵地,却是被以百计火把燃亮了的天地,拒骂阵后的一边,左右各设百余营帐,以供前线战士避风休息。接着是一组组排列整齐的攻城工具,二十多辆撞车、刚从西大寨送过来的两辆楼车、两台剩下来的投石机,堆积如山的木材、箭矢、盾牌和各式重型攻坚利器、石弹,井然有序的分布在阵内空广的范围内,不会堵塞交通。 骡马队经过营帐区,在前线将领引路下,往位于右前方投石机的位置驰去。拒马阵共有三个出入口,均接连登上第二层的临时斜道,投石机便是放置在靠东出入口旁的位置。 大群敌方兵将,正在投石机旁恭候他们的来临,看情况,敌人将在天明前,发动策划好以毒火炮打头阵的全面进击。 龙鹰感应到己方的兄弟,正从第三层台地,密切注视这边的动静,忙仰起脸孔,又舴作整理帽子,收回手时先握成拳,向肯定可清楚看到他的万仞雨做出暗示。 果然沿索而下的声音立即从前方的暗黑里传来,登时吸引了这边所有将兵的注意力,号角声起,坐地的战士跳将起来,列队布阵,气氛登时扯紧。 呼啸声起,十多块火石从第二层台地边缘处凌空投来,一部分落在拒马阵外,雨块正中拒马阵,登时木折屑溅,只有三块大石成功越过拒马,落入阵内,落点处周围的敌人争相躲避,形成混乱。 龙鹰晓得运石需时,第一轮石攻后将无以为继,若给敌人封闭出入口,立告好梦成空,故成功失败,还看此时。 先探手过去,一指戳在张鲁腰间,送入魔气,封他数处要穴,张鲁立时昏了过去,靠往龙鹰。 忽然周围的人大叫“避开”,原来一块迟来的投石,正望他们的位置投过来,落点精确,摆明为龙鹰和风过庭制造最佳的脱身机会,龙鹰几可肯定,出手者是万仞雨。 马嘶人叫,性命要紧,负责押运的骑兵队,四散开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龙鹰大喝一声,通知随后的风过庭,改变方向,朝通往斜道,离他们不到十五丈的出入口,策骡车冲去。同时以鞭梢点在拖车的两匹骡子的骡股处,刺痛它们,激得它们吃痛狂冲。 此时根本没人有暇注意他们,还以为他们也学其他人般,只是躲避投石。 更精采的是万仞雨,觅难天和夜栖野,领着十多个鹰族战士,从正中的斜道杀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万仞雨等首先发难,未过斜道已弯弓射箭,把守出入口的敌人纷纷被命中,左仆右跌。敌方一声令下,千箭齐发,雨点般往万仞雨洒去。 就在这一刻,龙鹰的骡车冲倒了守在出入口的十多个敌人,直上斜道,风过庭的骡车则紧跟其后。敌人都看呆了眼,弄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到有人清醒过来,大喝一声“追”时,两辆骡车已越过斜道中段,到了箭矢射程之外。 领先策骑追来的是那两个保护张鲁的吐蕃高手,此时风过庭的骡车,刚没入斜道中段火把光照耀不到的暗黑里,颇有两辆车被吞噬掉的错觉,两人慌忙催骑而上,随后而来的十多骑,全是押送毒火炮的骑队成员,一来因他们马快,更因他们最清楚骡车上装的是何等重要、关系成败的东西。其中两骑高举火把,则照亮着骡车车斗的小半截。 倏地剑啸寒气扑面而来,一道白芒以惊人的高速穿越两个吐蕃高手之间,直朝后方追骑射至,白芒再爆开成漫空光点,两持火把者本能的挥刀劈去,尚未劈中敌人,白芒已划破他们咽喉,速度迅快至肉眼难察。 白芒消去,来人落到斜道上,赫然是风过庭,此时两个吐蕃高手左右跌落,从战马上掉下来,原来就在风过庭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刻,已夺取两人的命。 风过庭接着掉下来的两支火把,往后拔身而起,凌空再来个翻腾,像表演百戏火舞的伎人,落在斜道顶上。他的火把光照亮了斜道顶的形势,一字排开的数十守城军,正弯弓搭箭的瞄准仍继续追来的敌人。 众骑大骇下,忙举盾挡箭,劲箭如雨点般洒下来,追骑人仰马翻,滚跌下去。 敌方的前线指挥知事态危急,如不能将两箱毒火炮抢回来,只余全面撤走一法,因此发出全面进攻的命令。 步军分从三条斜道往上冲去,躲在盾牌后的箭手,盲目的朝上发箭,也不理箭程是否能威胁对方,可知变化来得太突然,令攻城军一时间失去方寸。 “降隆”声起。 三条临时斜道各有数块巨石翻滚而下,像活过来般不住跳弹,来势汹汹。 众攻城军经过多日来的连番受挫,早士气低落,心疲力倦,面对根本不是盾牌血肉能抵挡的檑石,大惊下四散跳下斜道逃生,躲避不及的变成滚地葫芦,随石直滚往拒马阵的出入口处,那种乱状,确非笔墨可形容其一二,还怎可以组织发动新的攻击? 龙鹰此时现身在中间斜道顶上,左手高举着被多层以坚实的纸包裹着、大如西瓜的球体,先扫视仍给伤兵和滚石堵塞的三个出入口。火把光在他背后闪跳着,勾划出他高挺的体型,脸孔却没在暗黑中。他暴喝一声,吸引了敌阵所有人的注意后,提气扬声道:“老子手托着的圆家伙叫‘见血封喉毒烟炮’,是由贵方客卿张鲁先生亲自监制,你们的鬼尊宗密智配以绝毒药物精制而成,我不晓得吸入多少口才能致人于死,只知吸半口也不会是好事。识相的快开溜,否则勿要怪老子没警告在先。” 如果张鲁仍在攻城军的一方,必会第一个掉头走,因他不但深悉毒火炮的惊人威力,且亲手将四支可引爆毒火炮的烙铁装进箱子去,而龙鹰这么多废话,虽累赘了点,却非虚言恫吓,只是烙铁尚未烧红,故拖延时间。 敌方的总指挥则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即使再次发号令进攻,也须待移走伤兵和石头。走既不是,不走更不是,只好发出命令,让撞车先打头阵,只要能夺取第二屠的控制权,将不怕对方的毒火炮。 丁娜修美的高挺身形出现在龙鹰旁,手持被火把烧红了的烙铁,直锥进毒火炮去,不片刻毒火炮的内核处透出红光,还随拔出的烙铁逸出轻烟。 龙鹰大喝道:“还不快滚!”一个旋身,将毒火炮全力掷出。 红光转盛的大圆球,先攀往十多丈的高空,越过二千多步的距离和拒马阵,落往攻城军密集处,吓得该位置的人四散逃亡。 远处的人只有眼睁睁呆瞪着的分儿。 “轰!” 毒火炮终于着地,纸壳破碎,淬毒的小蒺藜和火屑遍地激射,漆黑的烟贴地扩散,周围三、四丈走避不及的人,惨叫震天,左跌右仆,不少吸入毒烟者抚握喉咙,痛苦不堪。 守城军一方,包括巧夺火炮的龙鹰和风过庭在内,都没想过张鲁和宗密智携手炮制的毒火炮如此歹毒和具杀伤力。一时看呆了眼,更想到如果不是时来运到,夺得火炮,现时敌人的情况,正是他们的写照。 第二个毒火炮由丁玲送到龙鹰手上。 两箱毒火炮共五十个,产生的毒烟足够笼罩由此到石桥的整个地域。 丁丽以另一支烧红的烙铁,锥人毒火炮去。 第一个毒火炮仍不住冒起浓烟,随着风城长年不息的西北风往石桥方向扩散,令呛咳声大作,敌方已溃不成军。 第二个毒火炮从龙鹰手上掷出,取点是投石机所在处,也是敌方高级将领汇集的地方。 龙鹰喝道:“大伙儿一起掷!” 这句话像催命符压下所有声音,送进每一个敌人的耳鼓去。敌军一声发喊,也不知谁带头的,争先恐后往只有一个出入口的后方拒马阵涌去;唯一的逃生道立成瓶颈地带,敌兵你推我撞,弃兵曳甲,互相践踏的逃生,哪还有半丝攻城雄师的味儿? 万仞雨、觅难天轴夜栖野各拿一个烧红了的毒火炮,冲落斜道,到中段时才运力掷出,落点远达对方后防的拒马阵,造成更大的威胁和伤亡。 敌方终于吹响全面撤退的号角。 到掷光了毒火炮,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拒马阵以南已全被毒烟笼罩,烟随风往石桥方向扩散。 皮罗阁来到龙鹰身旁,大呼“好险”。 龙鹰道:“幸好有滚石阵,如让敌人狂攻上来,势将变不成把戏。” 皮罗阁笑道:“我们还以为你们会偷进敌阵内淋火油烧东西,所以早将用剩的石弹以篮子吊往第二层,刚好及时派上用场。” 丁娜来到龙鹰另一边,双手紧挽他臂膀,半边娇驱挨着他。 觅难天,风过庭、万仞雨和夜栖野等,移至左右两旁,突如其来的成功,将局面扭转过来,使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龙鹰道:“敌人肯定要退返壕堑之外,重整阵脚,但因清楚大批可转作守城用的器械,落入我们手上,所以会尽快调动生力军来攻打我们,希望趁我们阵脚未稳前,重夺底层的控制权。” 皮罗阁点头道:“敌人虽是死伤惨重,仍未伤及元气,至少尚有三万人能随时投进战斗去,而我们则一夜没睡,身疲力倦,恐难抵得住敌人的狂攻猛打。” 龙鹰道:“关键就在这里。我们已运来两台六弓弩箭机和三百支铁箭,就藏在桥底下的河床处。趁烟雾消散前,你们到河水里起出弩箭机和铁箭,毁掉索桥后,将拒马阵黄列石桥道一边,守以两台弩箭机,加上两座箭楼,今次是寸土不让,否则即使泽刚来援,最后吃败仗的仍是我们。” 觅难天讶道:“听鹰爷的语气,好像另有去处,不会与我们到石桥去。” 龙鹰道:“还记得那晚我们藉洪水突袭敌人吗?宗密智觑隙来犯,幸好得月灵公主提醒,我们留下足够人手,否则怎会有现在的风光?同样的事情会在日藏书网出前发生,当宗密智整顿军心,安排调配后,痛定思痛,会亲率鬼卒从后山捷道来犯。” 皮罗阁大吃一惊,道:“我已将把守捷道的人调回来参战,捷道现在是没设防的。” 风过庭笑道:“不用担心,对方是凭钩索等工具越岭过峡的潜来,有此本领者人数不多,只我和龙鹰两人便可两夫当关,万夫莫敌。哈!” 又问道:“公主没来吗?” 皮罗阁苦笑摇头。 龙鹰道:“就是如此,我们分头行事,希望可斩下宗密智的人头,那时只要将他的人头高挂石桥处,保证可吓退所有敌军。” 龙鹰和风过庭登上第三层,先各取几筒箭矢,然后朝下山快捷方式奔去,踏足一块巨石上时,从山石开凿出来,一级级依山势向下伸展的阶梯,出现下方。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石边,均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风过庭朝王堡后望海亭瞧去,似要找寻月灵的倩影。 龙鹰道:“年分该猜对了,日是满月之夜,时辰又如何呢?她既在睡梦中过世,早上才被小宛发现,那便只有老天爷方晓得她的忌辰。”说时取出折叠弓,张开,放在石上,又解下四筒箭,挨石放好,便于探手取箭。 风过庭现出回忆和思索的神色。 龙鹰心中一动,问道:“眉月怎会无端端向你提及有关,‘梦乡’的事?” 风过庭道:“我完全记不起她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提及,‘梦乡’,只说若在临睡前服下,‘梦乡’会随血液的流动,进入心房,令心房的跳动转慢,服毒者逐渐失去知觉,如入梦境,以后也不会醒过来,没有任何痛苦。” 龙鹰道:“眉月通常在哪个时辰入睡?她既和你同帐而眠,你该是唯一清楚的人。” 风过庭道:“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每晚准时入睡。唉!问题在那是洱西平原而非神都,既没有人报更,亦没有时辰那类东西。我只可说,入黑后两炷香的光景,她便入帐安眠。” 龙鹰道:“我们是模糊对模糊。幸好我看过几本医书,可根据服毒后血液中毒和运行的时间,做出时间上的判断。” 事实上这方面的知识,来自胖公公师父韦怜香著的《万毒宝典》,但当然不能说出来。 风过庭大喜道:“那究竟是何时?” 龙鹰神色古怪的凑到他耳边道:“肯定是一日之始的子时,绝错不了。你的未来娇妻来哩!” 第十一章 礼尚往来 美丽的公主来到.99lib.山路另一边的岩石上,面披重纱,衣袂拂扬,宝石般的眼睛,投往黑沉沉的山岭。不论优美修长的身形和其娇姿妙态,均予人风韵成熟迷人的感觉,使人很难想象她的年纪只得十五岁多。事实上她从没有亲口证实自己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 月灵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怎可能办到的?石桥已重新落入我们的掌握里。” 龙鹰勉力收回欣赏她曼妙曲线的目光,风城著名的风令她衣衫贴体,美景无穷,但藏书网因是“朋友妻”,故不得不压下色心。道:“因为庭哥儿是老宗命中的克星。” 月灵道:“快天亮哩!你们在这里等他吗?” 龙鹰伸手从筒内拔出一支箭,另一手拿起折叠弓,将箭安置弓弦上。淡淡道:“公主到这里来,是否想看我们如何生劏宗密智?” 月灵道:“终有一天,你们或可以杀他,但绝不是今夜,今夜的他变得非常强大。” 龙鹰满不在乎的道:“那送他一份小礼物又如何?” 风过庭感到龙鹰正和月灵进行另一种斗法,他熟悉龙鹰的性情,知他不会无的放矢。唇角不由逸出笑意。刚好月灵朝他们瞧来,看到风过庭的微笑,双目亮起异芒,似记起某事般,轻柔的道:“庭哥儿为何笑呢?” 风过庭耸肩道:“没甚么,公主是不是很想问统帅,要送怎样的小礼给老宗,但又不服气他故意逗公主去问?” 月灵尚未回答,龙鹰将弓拉成满月,往右方的山岭望空射去,如此角度,根本没可能瞄准目标,何况箭去处没有半丝动静声息。 “呀!” 惨叫应箭而来,接着声音转细,然后是微仅可闻的坠地声,光是声音的变化,即清楚地描画出中箭者从高处直掉往百丈下的崖底。 月灵道:“这是没可能办得到的,对方是在峭壁的另一边,从这里是看不到对方的。” 龙鹰道:“这支是碰巧的,来!试试另一支箭。” 月灵气得不答他。 “飕!” 第二支箭望高远去,投往山路右方奇岩异蜂起伏的山岭。 短促的惨哼声响起,离他们处至少有二百多丈。 月灵按捺不住,道:“你究竟是想宰宗密智,还是要他知难而退?” 龙鹰将折叠弓收起来,道:“问你的庭哥儿,他不像我般冷血无情,而是满腔热血。” 风过庭哑然笑道:“你这小子热情似火才真,更怕你帮得过了火,变成帮倒忙。” 龙鹰向月灵道:“一买一卖,公平得很,只要月灵肯亲口证实庭哥儿猜测的年分,我对公主的问题,自会一一如实作答。” 月灵叹道:“还有其他的问题呢?” 两人见她在这方面的坚持,至少口气上是松动了,无不心中狂喜,却不敢在表情神态泄露端倪。 龙鹰向风过庭打个眼色,着他说话。对风过庭,月灵是心软的。 风过庭从容道:“有关对付宗密智的事,我们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龙鹰在心里大赞风过庭,这叫对症下药,不论是对前世的她,又或今生的她来说,宗密>?智都是首要目标,作点牺牲既合情又合理。 月灵叹道:“好吧!庭哥儿的确猜中我的出生年分,而直到此刻,我仍不明白庭哥儿为何能猜中。究竟你们是不是晓得一些有关我的事,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呢?噢!你们在干甚么?” 龙鹰和和风过庭正互相拥抱,互相大力拍打对方背脊,状似疯狂。 龙鹰放开风过庭,欣然道:“宗密智是不会被吓走的,因为他清楚,眼前或许是他能平反败局的最后一个机会。” 又探手抓着风过庭的肩头,道:“至于我要送宗密智的小礼,是可令他在短期内没法避过我对他的感应。”脑海浮现着端木菱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容,续下去道:“这是我从一位美丽仙子学来的仙法,当然来到我手上时,仙法变成魔法,公主若想追杀老宗,最好追随在你的庭哥儿左右,免致错失良机。” 月灵没好气的瞄了风过庭一眼时,宗密智在右方一处比他们低上十多丈的山峰处现出雄伟如山的体型,声音从牙齿间迸射出来般道:“龙鹰你敢否和本尊在此一决胜负?” 龙鹰先向月灵眨眼,一脸老子猜个正着的得意神色,“呸”的一声道:“宰你何需胆量呢!” 接着像头猎豹般四肢仲展,先蹲在石上,然后爬至大石边缘处,将猛兽的动作体态模仿得妙至毫颠的神似极限,只差未咆哮作声,充满原始、野性和某一种只有野兽方才具备的爆炸性力量,双目魔芒剧盛,找到猎物般电射深深的盯着下方离他达二十丈远的宗密智,全身衣袂猎猎作响,仿似山风变成了狂拂不休的烈风,气势威猛慑人,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感受得到。 风过庭还是首次看到龙鹰如此的进击形态,亦给他骇了一跳,心中明悟,知这是另类对环境的利用和掌握,周遭的荒山野岭,登时成了他的地盘,而宗密智则是猎物,换了任何人处在宗密智的位置,纵使没有心寒胆落,亦要生出不知如何应付眼前“异物”的惊怵。 月灵则看呆了眼,不敢相信眼看到的情况。 下一刻龙鹰已脚撑石边,恶兽跃渊般朝宗密智扑下去。 宗密智表面上完全不为龙鹰的奇猛威势所动,双目精芒转盛,双手执着法杖,缓缓横扫,简单的一个动作里,充满变化的味道,忽缓忽快,令人没法掌握其速度。但风过庭已知在此盛彼衰下,宗密智的气势被压在下风,且中了龙鹰的计算。 现在宗密智最聪明的手段,是先往后撤,然后待龙鹰着地前,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一刻,全力反击。可是因心神被龙鹰的“变异”所慑,又求胜心切,同时更自恃武功,遂与龙鹰来个正面硬撼,欺的是龙鹰人在半空99lib?,只要大家旗鼓相当,他能守稳阵脚,便可来个凌空击落,将龙鹰轰下百丈深渊。此更为任何人对扑来猛兽的本能反应,勇敢的猎人都知掉头跑是愚蠢的行为。 “当!” 乌刀狠劈法杖。 宗密智闷哼一声,往后挫退,他没有给劈得飞离山顶,已是非常了得。 龙鹰看似出乎天然的“兽扑”,骨子里却是他独门绝技“弹射”的变式,充满来自魔种的爆炸性力量,以动制静,加上重达百斤的乌刀,于离宗密智两丈许的距离方全力劈出,又是居高临下,享尽从高处往下投物的狂猛冲击力,而龙鹰则将诸般优势藉己身融浑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其厉害可想而知。 宗密智面对的再非单纯的、强绝一时的对手,而是与龙鹰结合了的大自然和环境的力量,哪能守住阵脚? 龙鹰哈哈一笑,犹有余力的翻到宗密智头顶,乌刀如裂爆的激电般往宗密智头顶电射而下。 宗密智显出他稳居南陲第一高手宝座的功架,猛然煞止后退之势,稍一矮身,法杖化为千百杖影,冲天而起,硬挡龙鹰如瀑如潮的惊人刀法。不过亦只能见招化招,主动权被对手掌握,是身不由己下的守势。 刀杖相击,在黎明前暗黑里的山头,火花四溅,劲气爆响,看得风过庭和月灵目眩神迷,大感刺激痛快。 月灵在这一刻前,从未想到战无不胜、不可一世的“鬼尊”宗密智,竟有人能甫接触,便把他压得气焰全消,落在下风守势。 风过庭则晓得宗密智的真正武功,绝不在龙鹰这魔门邪帝之下,但在机变上却逊对手半筹,正是这一线之差,令他本来稳守实地的优势荡然无存,陷于苦战。 “当!”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下刀杖撞击更凌厉的激响后,龙鹰从宗密智上空钉子般斜插落地,而宗密智却吃不住魔劲的冲击,微一踉跄,没法从龙鹰的变招得益,与借势反扑的难得机会错身而过。 更想不到的是龙鹰足尖着地,竟还刀背后鞘内,一个急旋,投怀送抱的撞往宗密智,拳掌指肘脚膝,身体每一部分都变成可怕的武器,水银泻地般往宗密智狂攻猛打,无隙不窥。本拟好种种扳回劣势构想的宗密智,在龙鹰的埋身搏击下,不单构想成空,一时还没法展开杖势,但他终究是顶尖级的高手,临危不乱,双手移到法杖中间,脚踏奇步,在不到两丈、凹凸不平的山头,以惊人的高速移动,堪堪架着龙鹰千变万化的攻击。 “砰!” 劲气爆响,龙鹰一掌拍在法杖的兽首处,拍得宗密智往后挫退时,龙鹰已朝他欺去,双手做出奇异快速的动作,倏忽间往对方刺出十多指。 宗密智边往后退,施展浑身解数,杖尾回击,挑中龙鹰左肩。 龙鹰惨哼一声,应杖离地抛飞,到了山头外的高空,来个凌空翻腾,下一刻已回到风过庭的身旁,刚立定立即喷出一口鲜血。 宗密智仍持杖立在山头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胜者的神色。 龙鹰以衣袖拭去嘴角血迹,沙哑着声音道:“鬼尊果然名不虚传。” 宗密智厉声道:“这是甚么卑鄙伎俩?” 龙鹰笑嘻嘻道:“小弟肯让老宗你挑了一杖,礼尚往来,当然要有回赠,所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两注真气,一阴一阳,老宗你好好消受吧!在你成功化去前,就算你逃到天脚底,也逃不出我龙鹰的五指关。哈!噢!” 再咳出一口鲜血。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石桥一片朦胧。 四道浮桥被拆掉,这边岸上架起两重拒马,将往风城去的通路完全封闭,仅有的两台投石机布置在拒马后,瞄准石桥的方向。 两台弩箭机被布帛覆盖,不让敌人察觉他们拥有如此攻坚武器。守城军不但打了场大胜仗,还获得大批军用物资,粮食和营帐,虽人人筋疲力尽,士气斗志却处于巅峰状态。龙鹰抵达石桥时,所有人都躲进帐里去争取休息的宝贵机会,只剩下觅难天、万仞雨、夜栖野和皮罗阁四人把守前线。 觅难天讶道:“公子呢?” 龙鹰目注前方,壕堑处的敌人没在茫茫烟雨里,不过只听远近传来的声音,就知敌人正调动人马和攻阵的器械,组织大规模的进犯,此次宗密智将会投进全军的力量,直至他们崩溃。随口应道:“他给公主押了去谈情说爱。” 觅难天失声道:“竟有此事?” 万仞雨笑道:“不要听他的,最爱疯言疯语。解决了宗密智的突袭了吗?还是白等一场?” 龙鹰道:“小弟怎会猜错他呢?不过见有二夫把关,只好知难而退。” 夜栖野道:“把守后山快捷方式的大任,交给鹰儿们去干便可以了,一有异动,我们可立即赶去堵截。” 皮罗阁道:“我们很能难再分出人手去把关,只好采用这个方法。” 龙鹰问道:“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伤亡者到哪里去了?” 皮罗阁欣然道:“我们全照鹰爷的办法,将俘虏和伤亡都放返敌营,既可增加敌人的负担,又可打击对方士气。跟着几位大哥,我学会很多以前不懂得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灵活变化。” 龙鹰和万仞雨交换个眼色,看出对方心内的想法,就是在机缘巧合下,培养出洱滇区新一代的霸主。 夜栖野哂道:“毒火炮并没想象中厉害,中毒死者不到五十人,其他数百伤者,主要是因互相践踏而出事的。” 万仞雨道:“所以真正击退敌人的是恐慌,不过如非敌人既疲倦又士气消沉,恐难取得这么理想的成果。” 转向皮罗阁道:“假设令妹下嫁公子,王子有何看法?” 龙鹰等莫不目光灼灼,看他的反应。 皮罗阁从容道:“大鬼主可以有自己的决定,不容他人干涉,王父亦无权过问,今次若能守得住风城,妹子是为我族立下大功,更没人敢对她指指点点。” 稍顿续道:“作为她的兄长,她得婿如此,我当然为她高兴。可是,唉!可是怎可能猜得中她出生的月日辰,还要猜中她连我也不晓得的名字?” 万仞雨有感而发,道:“须看命运的安排了。” 觅难天边观敌阵,叹道:“我们的命运,也要看老天爷的安排。现时我们虽有一定的防御力,但绝捱不了多久。” 各人点头同意。虽然对方连番受到重挫,但能立即投进战争的兵员,仍达二万五千之众,只要轮番来攻,他们能挺多久?累都累死了。现在是大漠沙暴来临前的寂静。 龙鹰道:“他们会过桥越河的攻来,只要以利斧破开拒马,蜂拥而入,我们多十倍人都招架不住。他奶奶的,定要想点办法,迟些连想办法的时间也没有了。” 皮罗阁苦笑道:“想出办法也没用,我们根本没多余的气力去做。” 龙鹰笑道:“不用太花气力的办法又如何呢?” 夜栖野道:“能跟随鹰爷,是我们鹰族人的荣幸,因为我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皮罗阁道:“计将安出?” 龙鹰淡淡道:“石桥这一截的河水,宽四丈深八至十二尺,只要我们将拒马全部掷进河水里去,用光这里的拒马后,再去后面搬货,保证可造成对方难以渡河的障碍,那时只凭箭楼射下的箭,就足以令敌人难以越过来。那时只须死守石桥此唯一通道,会轻松多了。” 万仞雨道:“果然是好计,我们要多掷几个到下游去,以免对方坐木筏逆水攻来。” 皮罗阁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手。” 风过庭此时神采飞扬的来了,众人没暇问他与月灵“谈情说爱”的详情,将他强征入伍,动手搬拒马去也。 第十二章 胜利曙光 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宗密智亲自督师,攻打守城军的石桥关口。如果没有龙鹰将“陆上拒马”变为“河内拒人”的绝活,纵然有投石机和弩箭机,恐怕捱不了一个早上,便被占压倒性兵力的敌人攻陷。又幸而俘虏了张鲁,让对方失去攻城的能手。 河里拒马阵最巧妙处,是只布于河水中间至北岸这一区域,不但可节省一半的拒马,敌人且须泅水过来,方能破坏之。而这段二十尺的河程,成了死亡陷阱,分布两座箭楼上的鹰族战士,全是百步穿杨级的箭手,箭箭贯注真劲,即使对方披上甲胄,仍逃不过被劲箭贯穿的命运。 龙鹰等又潜进水里去,将拒马以牛筋索扎个结实,再以木桩固定在岸边,敌人想以钩索硬将拒马扯走的话,索子刚蹬直便会被箭矢射断。 石桥变成唯一的通路,那亦变成弩箭机和投石机的活靶。 守城军为布成对方没法逾越的障碍,用光了所有拒马,遂把装戴弩箭机和铁箭的箱子,装上石头,横列在石桥的一端,堵塞石桥,令敌人没法畅通无阻的杀过来。 战争于午时开始,先由十多辆撞车打头阵,盾斧手则泅水越河,一时喊杀震天,漫空箭矢和石弹。 到守城军出动六弓弩箭机,摧枯拉朽的洞穿撞车前方的挡箭扳,对方本气势如虹的先锋军,立告伤亡惨重,溃不成军。东歪西倒的撞车,反成为障碍。 到太阳降下西山,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夜栖野和他的十六个鹰族兄弟,主动越桥攻击,斩杀对方百多人后,方返回己阵,他们还故意留下大批伤者,令敌人在处理好伤者前,没法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二十一个人出击,二十一个人活着回来,虽无一不浴血受创,其中两个鹰族战士更是从敌人手上抢救回来的,但仍属漂亮的战果。众人连场激战,早置生死于度外,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日钟的心情,等候敌人下一轮的攻击。 大量的伤亡和器械的损失,似令敌人也感吃不消,吹出了撤退的号声,当敌人运走战场上的死伤者,守城军亦停止攻击,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龙鹰撑着疲乏的身体,大展医术,稳住了己方伤兵的情况后,回到木箱阵,bbr>.99lib?挨入风过庭和觅难天中间处,叹道:“又有六个兄弟走了。” 觅难天陪他叹了一口气。 龙鹰问道:“宰掉张鲁了吗?” 觅难天道:“这家伙见到我,吓得屁滚尿流,我对他说,若是告诉我钦没的所有事,我会给他一个痛快,否则我先将他一双卵蛋剜出来。这怕死的家伙甚么都说了,然后我……嘿!真痛快!”做了个砍首的手势。 风过庭道:“此处事了后,我们和你一起去追杀钦没。” 觅难天苦涩的道:“你以为我们仍有机会活着离开风城吗?” 坐在另一边的万仞雨,懒洋洋的遭:“一定可以,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夜栖野在风过庭旁坐直身体,探头过来道:“我们鹰族一向深信,自出生开始,要走甚么路,早由主宰的大神安排好了。” 龙鹰探手搭着觅难天肩头,道:“我们不单可活着离开,还可生劏钦没和宗密智,钦没排在首位,因为他见势色不对,会溜到别处去,宗密智则注定死在这里。” 丁娜四女为他们送来晚膳。丁娜道:“看你们浑身血污的样子!快去洗澡,然后入帐休息。” 觅难天苦笑道:“别人可入帐睡觉,我们却没此福分,还要在这里捱冷吹风,这就是所谓高手的不幸。哈!” 众人陪他苦笑。 丁娜四女还要伺候其他人,依依不舍的去了。 风过庭道:“为何我感到觅兄今晚特别意兴阑珊呢?” 觅难天道:“公子看得很准,不知为何,干掉张鲁后,整个人像虚虚飘飘的,事事提不起劲,未来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追寻的目标。” 夜栖野道:“可是你仍未干掉钦没呵!” 龙鹰道:“这叫厌战,太多死亡便是这样子。你的未来绝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充满生机,信任我这个便宜神巫吧!哈!” 皮罗阁从风城的方向策马飞驰而来,跃下来,半跪在五人身前道:“终于有好消息,且有两个之多。” 众人精神大振。 皮罗阁道:“第一个好消息,是越大三兄弟和小福子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二百三十三个矢志复仇的白族战士,现在我的人正装备他们,分配营帐,休息一夜后,明天可投进战场去。” 夜栖野欣然道:“我们至少可多活一天。” 皮罗阁笑道:“不用悲观。第二个更是天大喜讯,让我首次看到胜利的曙光。” 万仞雨道:“援军终于来了。” 皮罗阁道:“我派去见泽刚的人坐越大的船回来,泽刚和他的二千精锐,扮成渔民,悄悄潜至北面越析诏曾占据的岛上,最迟明天黄昏,可分批抵达。” 众人齐声欢叫。 龙鹰问道:“泽刚有否采取‘围魏救赵’的方法,攻击越析诏呢?” 皮罗阁道:“在这方面,施浪诏有其为难处,因被夹在诸诏之间,妄然向越析诏用兵,大有可能被邻诏所乘,故必须征询邻国的意向,方敢动武,而依情理猜估,浪穹和邆睒两诏,肯定不愿看到施浪人占据越析诏的土地,扩展势力。” 众人难掩失望之色。 即使加上泽刚的二千精锐,他们的实力仍未足以挑战石桥外的敌人,死守始终不是办法。 皮罗阁道:“各位大哥请放心,我们蒙舍诏接到消息后,肯定会立即大举对蒙巂诏用兵,蒙巂诏若退,越析诏还敢留下来吗?” 龙鹰心忖今次最大的得益者,该为蒙舍人,除像施浪诏般赢得声誉外,还有扩张领土的实际利益,扭转了邻强我弱的形势,隐成南诏未来霸主的局面。日后蒙舍诏在眼前雄才大略、有胆有色的皮罗阁领导下,当可开展出新的局面。 万仞雨计算道:“泽刚和他的人,至少需要休息一晚,到后天才能作战。一天两夜并不易捱。” 龙鹰道:“不要说一天两夜,如果没有特别手段,今晚我们会被敌人攻破,泽刚的二千人根本没有登山的机会。” 众人给吓了一跳。 龙鹰道:“我们的防御似强实弱,之所以暂时还挡得住,全因敌人一时间没法攻破我们布在河里的水中拒马阵。但只要敌人建成木筏,一边从石桥大举来犯,牵制着我们的主力,然后趁夜乘木筏逆水而来,以大木盾挡箭,以利斧砍掉拒马阵,只要破开一个缺口,便可蜂拥而来,我们纵然多上二百多人,能挡多久?我们少一个人,便减弱一分力量,但对方则是后续力无穷,谁胜谁败,显而易见。” 包括皮罗阁在内,众人无不色变,只有万仞雨和风过庭仍是轻轻松松的,因知龙鹰必有应付之法。 龙鹰现出侧耳倾听的神态,道:“你们听到吗?在河水下游处,正传来伐木造筏的声音,怕仍要一段时间,方可进行夺河之战,哼!只要我们挺至后天清晨,这一仗便是我们赢了。” 万仞雨骂道:“还有很多时间吗?” 龙鹰笑道:“我的办法是令敌人今夜没法动手,我们则可到帐内倒头大睡,睡至日上三竿,才再出来与敌周旋。当然,须劳烦我们的白族兄弟,做点苦工,但搬搬抬抬,怎都好过与敌人动刀动枪。” 风过庭淡淡道:“火攻!” 龙鹰道:“还是公子福至心灵。今早虽下了场毛毛雨,可是风城风高物燥,只要以少量火油引火,可烧他娘一个痛快。敌人遗留下来的,有大批的木材、营帐和杂物,我们便请白族兄弟,布下两重火线,第一重布于石桥外,沿河的南岸设置,烧起来时敌人当然难以逾越,最厉害的是可冒出大量浓烟,随风往东南方扩散,使敌人吸足一晚烟气,视野不清,有得他们好受的。” 皮罗阁赞叹道:“这么简单又有奇效的妙计,为何我们偏想不到?鹰爷的脑袋藏书网,确非一般人的脑袋。另一道火线又设在哪处,有何作用?” 龙鹰道:“另一道火线设于原城墙的位置,在适当时机淋上火油,让它可立即起火,以阻截敌人的追兵,敌人破掉我们的水中拒马阵,我们便装作仓皇撤退,还弃下弩箭机和投石机,让敌人误以为我们自知不敌,退返第三层台地,那时我们便可展开绝地反击的策略,姑且名之为‘王堡计..划’。哈!我们不是看到曙光,而是胜券在握。” 火线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大火龙,横亘石桥外,浓黑的烟随风卷旋,往东南扩散,际此天寒地冻之时,又隔了道石桥,他们仍感到火灼的热力。 石桥河的下游,亦被烟雾笼罩。 夜栖野喃喃道:“我忽然感到眼困,失陪哩!”掉头朝后一道尚未燃点的火线内的营帐举步。 所有鹰族和蒙舍诏战士,均已返城内的营地休息,伤兵则被送往王堡,现时仍不住搬来易燃杂物,扔进火线去的,都是甫到达的白族兄弟。对宗密智和蒙巂、越析联军,他们有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也不能清洗的仇恨。今次大部分来助守城的白族战士,已因宗密智而变得一无所有,绝不将生死放在眼内。 箭楼上亦换上生力军。 “鹰爷还认得我吗?” 四人闻声转过身去,一个大汉偕两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少女,正欢天喜地的向他们施礼。 万仞雨和风过庭均感颇眼熟,觅难天则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们。 龙鹰哈哈笑道:“原来是哥朔老兄,你的摊档已被夷为平地,还带两个俏伙计回来干甚么?”又向觅难天道:“我们在市集的露天食堂,便是他的摊子。” 万、风两人终记起他,含笑打招呼。 哥朔见龙鹰不单认得他,且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感到大有光彩,感激的道:“我们从小福子处得悉留光顾过我们的三位大爷,就是救我们的大英雄。小齐和小泓本被拘禁在洱西,全赖恩公们助我们逃脱,我才得和小齐、小泓重聚。所以听到可回城帮手,我们夫妻三人想都不想就回来了,至少可当你们的炊事兵。” 两女激动得流下热泪。 万仞雨道:“纵然逼走敌人,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风城仍难恢复以前的光辉,你们有甚么打算?” 哥朔兴奋的道:“我们已推举出新的族长,并在洱西觅地兴建新城,族长还嘱我向三位大英雄为新城求个名字,沾点各位的福气。” 又道:“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想想有多少冤魂野鬼,便谁都不敢回来。” 龙鹰欣然道:“想好再告诉你。” 哥朔道:“不敢阻四位爷儿休息,我们放火去了。” 言罢与两女齐心合力提起放在地上的一大箩靴子,兴高采烈越过他们,朝石桥急步去了。 觅难天道:“不知是否听你们说多了,我开始相信命运。” 风过庭道:“你以前不信吗?” 觅难天颓然道:“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去想这种虚无的东西。我自少是个不祥的人,刚出世便遇上战祸,家破人亡,全赖一个武功高强的忠仆,携我杀出重围。我的基本功夫是由他打下来的,可是在我十二岁时,他与地方的帮会发生冲突,被围殴致死,我躲在一边看着,却是毫无办法,五年后我重返该地,一夜间尽杀该帮二百多人,自此在吐火罗声名鹊起,且得一个王侯聘任,享尽富贵和美女,但厄运却没离开我,主子因开罪了君王,招来诛家灭族之祸,我凭武功独自逃生。唉!那种感觉有如亲眼看着师父惨死眼前。” 三人都听得呆了起来,觅难天不论外形武功,都予人能纵横天下的威势,想不到竟有如此可怜的身世和悲痛的过去。 觅难天续道:“一来是被吐火罗王下旨追杀,而我亦想离开伤心地,遂努力学习汉语,希望往中土闯天下,岂知去不成中土却到了吐蕃去。嘿!对美女我是很脆弱的,钦没送我的两个波斯女令我是死心塌地的迷恋。唉!是我害死她们,若没跟过我这不祥人,她们不会死得如此不堪。” 龙鹰等明白过来,觅难天杀张鲁后愁怀难解,是因被张鲁勾起心事。同时亦明白钦没参与人口贩卖的原因,美女的威力,一点不在富贵荣华之下。 觅难天道:“我现在是三十五岁,算过了半辈子,但当我看到她们狼藉不堪的死状,我晓得下半辈子也完了。鹰爷邀我守空城,我当时在想,有如此美丽的一座山城作为葬身之地,怎都好过曝尸荒野。” 风过庭道:“现在肯定不用殉城,你对自己的想法该是改变的时候哩!” 觅难天道:“鹰爷曾数次指出,我未来的运数会大有改善。只不知究竟是随口安慰我,还是真的有预知的能力?” 龙鹰道:“我不知道算否是未卜先知,只是的确有个离奇的感觉,就是我们绝不是凑巧碰上的,没有你,我们极可能已守不住风城,而你更是整个安排里最巧妙的一着,没有你,我们根本不晓得张鲁这个人,不明白他能起的作用。既然如此,觅兄正是我们命运的一部分,所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南诏事了后,随我们回神都去吧!” 觅难天点头道:“干掉钦没后,我再没有甚么地方好去的,便随你们到中土去一开眼界。” 接着又道:“大家是共患难的兄弟,可是我到这一刻仍不明白你们因何到这里来,像与宗密智有杀父之仇的样子。使人尤其不解的是,你们显然以前并不认识月灵公主,却似晓得连她兄长都不晓得的事,公子又要娶之为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龙鹰搭着他肩头,朝风城的方向举步,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一定会告诉你。我们现在先去好好睡一觉,将来找一天大家摸着酒杯底,细说前因后果,那时包保你对造化弄人的情况,深信而不疑。” 第十三章 宿世姻缘 龙鹰进入大方帐,似进入了另一世界,外面的战场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宽广十多尺的地面,铺上地席和羊毛毡,一盏风灯高挂帐顶,柔和的色光填满帐内的空间,窝心温暖。丁娜、丁慧和丁丽三女,拥被而坐,正听着小福子眉飞色舞详述洱西新城选址、奠基等诸般情况。年纪最小的丁玲在一角睡着了,秀发散乱地覆盖着被子,自具惹人遐思的动人美态。 这是皮罗阁留给他的帅帐,位于被填平的护城河旁,他本想随便钻进附近的普通圆帐,睡他一个昏天各地,但皮罗阁却指统帅必须睡在帅帐里,让下面的人找起他来方便点,岂知丁娜四女全在帐内候他回来睡觉。 小福子见他回来,慌忙闭口。 龙鹰道:“继续说吧!” 小福子正说得兴起,一声领命,续说下去。龙鹰坐入丁娜和丁慧之间,嗅吸着她们浴后香洁的气味,扯紧的精神放松下来,生出甚么都懒得去想的感觉。 战争确真是令人吃不消的东西,比拼的不但是敌我的实力,还有心志心力。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人性彻底泯灭,某个深藏于黑暗中的可怕部分会显露出来,回想自己某一刻的情沉,会感到不认识那一刻的自己。 丁娜凑到他耳边不依的道:“不要人家伺候你吗?竟偷偷溜了去洗澡。” 小福子见龙鹰回来后,三女对他的故事立即兴趣大减,识趣的开溜了。 龙鹰心疲力倦的躺到地席去,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响,脑袋一片空虚,似无有着落之处,记起觅难天不久前说过的话,晓得自己亦生出厌战的情绪。 丁娜站起来弄熄风灯。 方帐陷入黑暗里,在这温柔乡里,是没法联想到战场上的冷血和残酷。敌我两方,正是千方百计的要置对方于死地。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帐内响起,龙鹰不用看也知三女在做甚么。不过他不但身体疲倦,心也疲倦,现在唯一希望的,是甚么都不用去想去做,忘掉一切,忘掉所做过的任何事,甚至忘掉自己,进入梦乡。 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龙鹰骇然坐起来,帐外雷鸣电闪,大雨滂沱,雨点打在帐幕上,形成丰富复杂的响声。一时间他忘了身在何处,为何会在一个帐幕内醒过来。 好半晌方记起昨晚的事。 丁娜四女仍酣睡未醒,粉臀玉腿从被子内探出来,帐内的密封空间弥漫着她们的发香体香。 他记起石桥外的御敌火阵,肯定给淋熄了,雨势这么大,河水暴涨冲奔,敌人休想能在雨停前,逆水来破拒马阵。 自练成魔种后,他还是首次睡得不省人事,这该与疲劳无关,以前不论如何疲倦,纵使在深沉的睡眠里,他的魔种亦能保持警觉,绝不会像昨夜般,眼前一黑后,到现在方回复意识。 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 隐隐里,他感到与魔种有关系。 难道现在方是从“魔极”登上“魔变”的阶段? 他感到风过庭正朝他的帐幕走来。就在..此刻,他终肯定了他的魔功已更上一层楼,开始走向向雨田批注的“极极生变”。 龙鹰迎上打着伞子来找他的风过庭,记起那天在龟兹,忽来雷雨,荒原舞打着伞去为花秀美挡雨的动人情景。探手搭着他肩头,道:“哪来这好的东西?” 风过庭领他朝城内的方向走去,道:“是从王堡内拿出来的东西,胜过照头照脸的淋雨,还以为你没法爬起来。” 龙鹰道:“昨夜我是倒头大睡,甚么都没干过。定是小福子那家伙告诉你们了。” 风过庭道:“谁说的并不打紧,趁雨停前,我来带你去开答问大会。” 龙鹰一呆道:“答问大会?” 风过庭道:“你忘了答应过月灵,肯解答她的问题吗?” 龙鹰抓头道:“还有甚么好说的?好小子!开始和她过从甚密呢!嘿!忘了问你,大战宗密智那晚,她和你说了甚么密话?” 风过庭思索道:“那晚很奇怪,她反复追问我和鹰族的关系,唉!最终还是斗不过她,不得不透露眉月的事,但我没一字提及眉月曾钟情于我,只坚持走了便没有回来,直至今天。” 龙鹰道:“她相信吗?” 风过庭道:“看来是不相信居多,所以要找你去印证。哈!” 望海亭。 龙鹰还是第一次站在这里观看敌阵,不知是因登上“魔变”的层次,还是因视野无限扩阔,敌我之势,尽在方寸之间,了如指掌。 雨势转缓,雷声渐远,但天上仍是层云厚叠,西南方的天际不时被闪电点亮。山洪轰轰鸣响,化为数道白练,朝山城脚冲奔而下。月灵在洱海吹来、变得又冷又湿的山风下,衣袂飘飞,仿似欲乘风而去的仙子,其风姿之美,令人屏息。 两人在亭子坐下,月灵俯瞰山城外的敌营,背着他们道:“在你们决意守卫风城之初,除你们外,没有一个人对胜利存有任何希望,只抱着能守多久便多久之心。但于眼前此刻,即使最悲观的人,亦感胜利在即,宗密智不但再非是战无不胜的人魔,而是被你们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虫。你们道王兄真的被我一句‘守不住风城,守不住一切’的话说服吗?当然不是这样子。王兄比我更清楚风城在这场争霸战的重要性,只因我告诉他,你们凭三人之力,击溃了宗密智最精锐的部队,轻取敌方主帅的首级,他才生出与你们拼死守城之心,那是横竖是死,死得难看还是漂亮的选择,岂知竟给你们创下眼前奇迹。前晚当敌人被你们逼得退返城外,统帅又亲自出手,不知使了甚么手段,令宗密智脸无人色的退走,我心中便在想,天下关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龙鹰微笑道:“公主勿要夸奖我们,会令我们脸红。如不是多次得公主提点,恐怕我们早往地府报到。” 月灵淡淡道:“自洱西集初遇后,我对你们到南诏来一直持有怀疑,直至你们留下来守城,方怀疑尽去,又怕你们因不了解宗密智而吃亏。我有一套厉害功法,可在月满之时发挥得最好,已准备在上一次月圆之时,行刺宗密智,这才是我离坛到此的真正原因。当我全力展开功法,会化为月夜的幽灵,其他人都难以干涉,变成我与宗密智间法力的比拼和生死的恶斗。事后不论胜败,我将耗尽了生命的潜能,化为血雨。就是在那个晚上,庭哥儿想出洪水克敌之计,令我不用进行这个成功机会微乎其微的行动。” 两人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心叫好险。 月灵缓缓转过娇躯,面向两人,宝石般的眼睛闪动着引人入胜的异采,缓缓道:“你们为何到这里来?因何肯不顾生死的守护一座空城?” 龙鹰暗踢风过庭一脚。 风过庭潇洒一笑,从容道:“要到南诏来的是在下,鹰爷和万爷则是与我共生死患难的兄弟。公主还不明白吗?在下是为你而来的,没有第二个原因。” 月灵苦恼道:“可是之前你根本不晓得有我这个人,又不肯说清楚点,只懂怪我不明白。我可以明白甚么呢?” 龙鹰心忖,风过庭可算是这扑朔迷离的美丽大鬼主命中注定的克星,对着风过庭时,她会不经意显露女儿家向情人撒娇的动人情态。叹道:“公主对庭哥儿已是情根深种,何不撤去破法的誓言?改以另一较可行的方法,例如干掉宗密智,公主便乖乖的嫁与庭哥儿为妻,保证比当大鬼生快乐。” 月灵双目现出凄迷神色,没有否认对风过庭生出爱意,幽幽道:“不明白的是你们才对。女鬼主都有婚嫁的咒誓,除非被解除,否则可怕的灾祸会降临到委身的对象。此事没得商量。唉!我也隐隐感到你们确是为我而来,当庭哥儿三字入耳的刹那,我整个人给一种奇异的情绪紧攫,冲口说出这三个字来。庭哥儿怎可能知道我出生的年分?你们对我的了解,似比我对自己的了解还透彻。仍不肯坦白说出来吗?” 风过庭双目射出可令任何美女心颤的神色,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道:“这叫天机不可泄露,时辰到时,不用我说出来公主也会明白。嘿!我只是随口说说,不知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子,但总感到现在不应该说出来。” 月灵道:“唉!难言之隐。我该怎样对待你呢?” 龙鹰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尽力协助,予以优待和方便。哈!庭哥儿!是说出月、日、时的时候哩!” 月灵没有被面纱覆盖的部分血色尽退,可以想象她花容变得苍白的模样。 风过庭犹豫道:“猜错了即告完蛋大吉。唉!我是明白的。” 恐怕只有龙鹰方明白他意之所指。早一天说和迟一天说,不会有任何分别。因为他们只能根据眉月自尽的月、日、时,推断月灵的时辰八字。 龙鹰向月灵问道:“大鬼主希望庭哥儿猜对还是猜错?” 两人都认为在此事上,月灵将贯彻其一向的作风,拒绝作答。岂知她竟坦然道:“两方面都有。说吧!” 风过庭深吸一口气,像得到了鼓励,闭上眼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是我们汉人中秋月亮最大最圆后的第二次满月,时间是两天的交界处。” 龙鹰嚷道:“快睁眼!” 风过庭张开眼睛,一震道:“我猜中了?” 月灵美目异芒烁闪,霞满玉额,语调却如不波止水,轻轻呢喃道:“你们是根据甚么猜出来的?绝不可能是凭空猜估。” 风过庭与龙鹰举掌互击,兴奋得要命。 月灵道:“尚欠我的名字,而我必须于此设限,我给庭哥儿三个月时间,如仍未能叫出我的名字,誓约将告失效。”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 风过庭道:“如果我叫得出你的名字又如何?” 月灵破天荒第一次现出害羞的神色,垂下螓首,轻柔的道:“那我会嫁给你庭哥儿,全心全意的爱你,为你生儿育女,永不言悔。” 龙鹰叹道:“庭哥儿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又凑到风过庭耳边道:“她的时辰小弟是胡乱猜的,竟然一矢中的,可见冥冥之中,自有眉月在主持大局,你定能叫出她的名字。” 风过庭骇然道:“你这小子!” 月灵抬起头来,回复冷然自若的模样,道:“统帅又在说甚么见不得光的事?” 龙鹰笑嘻嘻道:“我告诉庭哥儿,公主肯立即证实他猜对了,显示公主对他已是情难自禁,所以不想庭哥儿受不知猜对还是猜错的无谓折磨,哈!就像我们早晓得可守住风城,更知终有一天可宰掉宗密智,公主也等着委身下嫁你的庭哥儿吧!” 月灵幽幽的瞄风过庭一眼,向龙鹰道:“统帅以为婚嫁咒誓只折磨他吗?从第一眼看到他,我使晓得是的他的冤孽,今世来向我讨还。在这方面我有特殊的能力,可是不论我如何请神问鬼,鬼神仍楚默然不应,究竟是甚么力量约束她们?又或在约束我呢?” 两人听得头皮发麻。 月灵随口的几句话,将己身的情况猜个正着,而听入他们耳里,另有一番深刻意义。 月灵续道:“我肯坦白证实庭哥儿的猜测,是向你们显示诚意,希望可携手合作,使宗密智形神俱灭。统帅在宗密智身上使了甚么手段,可令邪灵亦生出惧意?” 龙鹰仰首望天,道:“雨停哩!敌人将在两个时辰内发动全面的攻击。” 然后向月灵道:“我拼着受伤,将两注奇异的劲气送入宗密智的经脉内,此两注真气互倚互存,等若精灵,懂得避开宗密智的内视之法,如若与宗密智捉迷藏,非是一般真气能化解驱除,变成了附骨之蛆,只要凭此真气化出来的精灵,即使宗密智逃往千里之外,我仍能感应到他。” 月灵道:“他不会逃到千里之外去,只会返回他出生之地,在那里,他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又美目深注的道:“你究竟是谁?” 龙鹰道:“公主听过《道心种魔大法》吗?” 月灵动容道:“你难道练成了魔门从没有人练成功过的种魔大法吗?” 风过庭讶道:“公主听过并不出奇,但为何会如此清楚呢?” 月灵娇媚的道:“问问题的是月灵嘛!” 龙鹰道:“不是没有人练成过,我只是第二个练成此法的人,我曾从死亡里复活过来,从此拥有通灵之力,并不把宗密智邪灵附体的旁门左道放在眼内。从今天开始的三个月,请公主乖乖的跟着我们,直至嫁与庭哥儿为妻。公主说得对,这是宿世姻缘,公主无心也无力抗拒。没有一件事是巧合,一切自有老天爷的妙手在安排。” 月灵不解道:“你们要去追杀宗密智,我当然追随左右。” 龙鹰道:“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我们首先要去追杀来自吐蕃的钦没晨日,顺道对付人口贩子,否则还不知有多少白族女子遭劫。” 月灵点头道:“在此事上,我是义不容辞,你们可以放心。” 两人早知她不会拒绝,因为要拯救的,正是月灵前世的族人。 龙鹰起立道:“时间差不多哩!我们必须赶返前线去,应付敌人的攻击。” 太阳在东面的地平上现身,散射清晨的霞彩。 月灵转过身去,淡淡道:“我一直在这里观察敌人,看着他们从雄师劲旅,变为士气低落的伤疲之军,现在你们差的只是再一次狠挫对方,那时宗密智的威信将荡然无存,敌方联军不但军心离散,还会四分五裂。最后的胜利,将落入我们的掌内。祝鹰爷和庭哥儿旗开得胜。” 龙鹰一震道:“公主终肯唤小弟的名字了。” 月灵微耸香肩道:“对我来说,鹰爷只是个外号,不算名字。但你爱怎么想,人家管不着呵!” 龙鹰知给她耍了一着,气呼呼的偕风过庭下山去。 第十四章 隔世之恋 未申之交,雷雨停后个半时辰,敌人大举进攻,其来势之猛,是守城军没想象过的。对方首先将拦在桥上、损毁了的撞车拉走,又舍石桥而从两边陆岸渡河攻来。今次再不是以盾牌挡箭,而是将设有坚固挡箭墙的木筏推进河水里,一个接一个,到最前排的木筏以绳索连紧河里的拒马阵,守城军的前线大势已去,只能坐看敌人将拒马阵一截一截的破坏。连接起来的木筏,将河面变成陆地。 龙鹰早预料此仗必输,只没想过输得这么快,另一方面则是正中下怀,慌忙撤退,还诈作要推走投石机和弩箭机,当然走不到一半已给敌人过桥而来的骑兵队追上,骇得弃戈曳甲而逃,遗下最有威力的守城工具。 经风吹干至十之八九的第一道火线,淋上火油后放火焚烧,硬将追至的敌人逼返石桥处。在攻城军眼中,守城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再攻破第三层台地的防线,断去援兵之路,把守城军逼得撤入王堡,可来个瓮中捉鳖。 但在守城军眼中,攻城军正一步一步踏进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泽刚来到第三层台地边缘处,与龙鹰三人逐一热烈拥抱,又在龙鹰的引介下,与觅难天、皮罗阁和夜栖野致礼问好。志同道合下,大家一见如故,言笑甚欢。 泽刚道:“龙神巫破掉宗密智妖术的那一箭漂亮至极,向洱滇区所有部落显示出谁才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夜栖野愕然打量龙鹰,道:“龙神巫?” 泽刚道:“正是龙神巫。现在谁不晓得中土最伟大的巫师,与三大护法高手,到了洱滇来?” 龙鹰怨风过庭道:“都是你这小子不好,弄得我现在人不似人,妖不似妖。” 风过庭哂道:“龙神巫有甚么不好?在中土,巫师或许因被指控诅咒别人而被火烧处死,但在这里却是最受尊敬的行业。藏书网哈!” 万仞雨笑道:“消息传得真快。” 泽刚欣然道:“龙神巫偕三大护法,与鹰族十八神鹰级战士和皮罗阁王子的百个死士,保卫一座空城,顶着宗密智空前强大的五万蒙巂诏和越析诏联军的事,轰动了整个洱滇区。现在本人和二千族人能参与此盛事,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又道:“我们该如何配合呢?” 龙鹰道:“来了!” 轮子磨擦地面的声音,从烟雾弥漫的城外传来。太阳刚下山,天地昏沉。 皮罗阁道:“是大批撞车。” 风过庭道:“不像是撞车,该是手推车,灭火?队来哩!” 龙鹰道:“这叫求胜心切,老宗中计了。” 转向泽刚道:“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我们会设法守着第三层台地,能顶多久就多久,顶不住时放火烧他奶奶的第四层仓库,只要能拖至明天,我们便蠃了。” 觅难天道:“我的娘!老宗确有一手。” 众人朝下瞧去,以千计用湿巾包着口鼻的敌人,用从手推车运来的沙土,覆盖在正熊熊烈烧的木材杂物上,不到片刻,火已被灭掉大半。 泽刚瞥一眼堆在两边,像两座小山般的石头,点头道:“幸好你们早有布置,这处又是居高临下,敌人要攻上来并不容易。” 又讶道:“咦!是甚么声音?” 本横亘在原城墙位置的大火龙,已变成东一堆、西一堆的零星火头,烟雾渐趋稀薄,火把光照耀下,十多辆撞车正鱼贯越桥而来,加上车轮磨地的吵声,颇有慑人的威势。 皮罗阁一震道:“还有楼车,宗密智是要进行夜攻呢!” 龙鹰道:“这叫孤注一掷,不理会将士在连番受挫下,不单士气低落,还筋疲力尽,务要截断我们唯一逃路,亦不让其他人来援。到攻陷第三层台地,他会放缓下来,让手下将士休息。我们偏不如他所愿,令他们疲于奔命。哼!老宗要和老子斗战术,仍是差了点儿。” 万仞雨沉声道:“开出通路哩!” 敌人以铲子将熄掉的杂物和着沙土移送后方,开出三条通路。以百计的敌人越过火线,急步走往三条木构斜道,搬来大批云梯。 接着是撞车,没有停止的从斜道登上第二层基地,排成一字形阵式,横列下方,由于距上方台地达六、七百步之遥,可挡矢石。 龙鹰向泽刚道:“泽刚兄不宜亮相,请先返王堡好好休息。” 皮罗阁挽着泽刚手臂,亲热的道:“让我送王子一程。” 两人去后,觅难天道:“打头阵的该是投石机,在这样的环境下,弩箭机是难起作用的。” 龙鹰道:“部署需时,没有大半个时辰,敌人休想发动攻击,我们不用在这里呆寻,先去医肚子,找几个人在这边放哨便成。” 丁娜捧来热气腾升的大盘色、香、味俱全的洱斑,放在桌上,欢天喜地的道:“这是哥朔孝敬各位大爷,精心炮制的炭烧洱斑,三尾大洱斑都是刚从洱海捕来,半个时辰前由越三送上来。” 五人齐声吹呼,当然不会客气。 丁娜移到龙鹰身后,娇躯贴伏他背上,凑在他耳边娇痴的耳语道:“你这人哩!弄得我们四姊妹今早差点爬不起来逃命。”又在他脸颊重重吻一口,笑着去了。 众人早知龙鹰风流惯了,不以为异。 听着丁娜随风送回来银铃般的笑声,龙鹰却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老天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99lib?昨夜最后的回忆,便是三女“窸窸窣窣”宽衣解带仙籁般的曼妙声音,接着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清醒意识。难道其后在自己无知无觉下,竟与四女成其好事,来个男女之欢? 可是起来时,却有焕然一所,登上“魔变”的层次。从“魔极”至“魔变”,向雨田用了七年工夫,自己不到四年便完成了,该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但为何昨夜却似被操控了,干出自己也记不起来的事? 模模糊糊里,他隐隐掌握到原因,而这亦是仙子因何屡次强调仍未是时候的原因。 一直以来,他均感到魔种有调候的必要,而他的独门调候法,是与心爱的美女合体交欢,他不知这是否最好的方法,但肯定是最迷人的方法。 告别美修娜芙后,不是昼夜不停的赶路,就是像现在般血战连场,久未尝女色的滋味,可以想见魔种被杀戮和血腥激起魔性,攀上魔极之极,道心亦要失守退让,被它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心神,造成昨夜的荒唐韵事。至此,魔种的魔性得以完全宣泄,达致与道心无分彼此的境界。以前的所谓混融为一,只是道心里有魔种,魔种里有道心。至于是否真的如此,则只有老天爷方清楚,因为向雨田一生不近女色,没法在这方面提供指引。 龙鹰一边大快朵颐,心中暗呼好险。换过是小魔女和青枝主婢,后果将不堪想象。可是丁娜四女男女经验丰富,又是久旱逢甘露,故不但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事。 夜栖野道:“投石机到了,照我看再掷个十来块大石,肯定报销。” 万仞雨道:“我们现在是不怕弩箭机,却怕投石机,坏掉便最理想。咦!还运来一桶桶清水,怕我们放火吗?” 龙鹰微笑道:“老宗果然尚有两道板斧。” 四人瞪着他。 龙鹰目注下方,道:“你们嗅到火油的气味吗?” 觅难天道:“敌人要放火!对!这是逼我们退离第三层台地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龙鹰道:“当从投石机掷上来的不是石弹而是火球,我们立即撤返王堡,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觅难天道:“不用守第四层吗?最怕的是捱不过今晚。” 龙鹰道:“我们绝守不住第四层,唯一的手段是让对方有救火的机会,损耗敌人的精力。宗密智若要换入生力罩,更需多花时间,明天太阳升起来前,老宗是不会攻打王堡的。” 夜栖野起立道:“待我去知会各位兄弟。” 皮罗阁此时来了,与离开的夜栖野说了几句话后,坐入桌子去。 觅难天将整盘鱼送到他面前,笑道:“还有半尾鲜斑,算够道义吧!” 皮罗阁当仁不让,大吃起来,漫不经意的道:“我和泽刚王子订立口头协议,在大家有生之年,绝不攻击对方。” 四人心忖,这样的一个协议纯是表达友好的形式。施浪诏位于洱海之北,蒙舍诏则处在洱海之南,中间还有蒙巂诏、邆睒诏、越析诏和在洱西聚居的白族,可以想见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施浪诏和蒙舍诏都不会有争夺土地的情况出现。 龙鹰心中一动,道:“庭哥儿猜中了令妹年、月、日、时,并得公主亲口证实。” 万仞雨动容道:“果然一如所料。唉!竟是真的哩!” 皮罗阁和觅难天则毫无保留将惊讶表达在脸上,满目难以相信的神色。 风过庭不解的看着龙鹰,不明白他因何岔往这方面去。皮罗阁不寻根究底才是怪事。 果然皮罗阁先瞪龙鹰,最后瞪着风过庭,沉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公子根据甚么做出猜测?唉!肯定不是猜测,而是你们有办法知道连我都不晓得的东西。” 龙鹰道:“现在我即将说出来的事,两位务要守口如瓶,特别不可向公主泄漏。” 皮罗阁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又吁出一口气,叹道:“我紧张得要命,比面对宗密智的千军万马还要透不过气来。” 龙鹰道:“轻松点!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夜栖野回来了,见人人脸色凝重,吃惊道:“是否有新的问题?” 万仞雨道:“你亦是当事者之一,坐下来听听你不晓得的部分。” 龙鹰到夜栖野坐好,重复道:“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公子其时只是个十六岁许的年青俊彦。哈!” 风过庭骂道:“不用说得那般文诌诌的,听得我毛骨耸然。” 龙鹰应了声“好”,扼要的说出风过庭因触犯鹰族禁忌致伤,被送往丹冉大鬼主巫帐的情况,又如何离开,到重返洱西,丹冉已玉殒香销的经过,然后道:“丹冉大鬼主留下了给公子的四字遗言,就是‘期诸来世’,换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只会把这当作死前的真情流露,不会想到有任何实质意义。” 夜栖野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难道……难道月灵公主竟是……我的老天爷,世间真有此等骇人听闻的事?” 万仞雨道:“这里我要补充一下。丹冉大鬼主的死亡,并非因病,而是服下一种叫‘梦乡’的奇异毒药。而在死前,她以生命的力量立下对宗密智最凌厉的咒誓,简单来说,此誓令宗密智从一个没法真正杀得死的人,约束为一个可以杀得死的人,丹冉大鬼主的死亡不但不是一个结束,反是她和宗密智两大鬼主斗法的新起点。” 夜栖野道:“非常精采!难怪宗密智遣人四处找寻丹冉大鬼主的遗骸,正为要破她临死前下的法咒。” 龙鹰向风过庭道:“我这样揭公子的隐私,公子不会怪我吧!” 风过庭轻松的道:“开始时我很不习惯,但当你说出几句后,我忽然感到不论是王子,野兄弟,又或觅兄,事实上无不是这个命运之局的部分,而非隔岸观火的人,让他们得个明白,是合乎道理的。” 万仞雨道:“我也敢放胆说话了。说这种事,多少有点触犯禁忌,泄漏天机的危险感觉。” 龙鹰接下去道:“于是公子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返回神都。伤心人别有怀抱下,再没法恋上别的美女,而任我和万爷两个做兄弟的如何旁敲侧击,百般引诱,仍不肯透露半句。” 万仞雨辛苦的道:“可以不形容得那么抵死好吗?弄到我们忍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风过庭道:“笑便笑吧!何用苦忍?我现在的心情轻松写意,甚么都不介意。” 龙鹰故作神秘的沙哑着声音道:“各位晓得公子因何心情大佳吗?” 觅难天叹道:“以前肯定猜不到,现在却晓得公主是愈来愈抗拒不了庭哥儿。早从她首次唤‘庭哥儿’三字,我便有她是以全心全灵的力量去呼唤的奇异直觉。以后每听一次她说出‘庭哥儿’,我都有此感觉,且愈来愈强烈。我明白了,‘庭哥儿’并不只是个名字,而是咒言,是连系丹冉大鬼主和月灵公主间唯一的咒言,也唤起了公主原本密封着对公子的真爱。” 风过庭剧震道:“说得好!” 龙鹰道:“这就叫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觅兄肯定是用情极深的人,所以才有这样深刻的见地。” 皮罗阁道:“敌人快发动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返堡内再谈?” 龙鹰道:“连公子自己也认为,事情会如此这般继续下去,丹冉大鬼主和他的有绿无份,成为了永不能挽回的恨事。直至忽然遇上两个天大的转机。真古怪!现在回想起来,两大转机发生的时间先后,竟也像约好了似的。” 皮罗阁道:“听得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来。虽说我自少对鬼神深信不疑,但 4ece." >从未想过鬼神可变得仿如生活般的真实。” 万仞雨俯瞰敌况,道:“长话短说,首先是公子连续数晚做同样的梦,令他感到是丹冉大鬼主向他托梦,接着是龙鹰说出另一个轮回转世的异事,令公子认为丹冉大鬼主的‘期诸来世’,可能非是临死前的一个期望,而是实质的行动。遂生出回洱西来之心,为的是找寻丹冉大鬼主的转世再生,亦因此我们三个人和三位大哥坐在这里。” 龙鹰接下去道:“我们正是根据丹冉大鬼主去世的年、月、日、时,推断出月灵大鬼主出生的年、月、日、时。现在只差她的芳名。” 皮罗阁道:“我终于明白了,晓得月灵名字的,怕只有王父、她母亲宁妃和大鬼主三人,大鬼主已于数月前过世,剩下王父和宁妃。没有王父的准许,宁妃是不敢说出来的。击退宗密智后,我立即赶回去见王父,将整个情况告诉他,并跪在他脚前,直至他肯说出舍妹名字,方肯站起来。” 众人大喜如狂。 “嗤嗤”声起。 漫天火箭,划破夜空,朝他们投来。 第十五章 将计就计 通往王堡的兵马科道,与各层台地间斜道不同处,是于斜道两旁设长石阶,置石栏,令斜道感觉上宽敞多了,气势不凡。 龙鹰等是最后返回王堡的人,登至阶顶处,敌人火箭的攻击范围已扩展至第四层的仓库,接近第三层台地的十多个仓库已着火焚烧。 战火正不住逼近。 龙鹰头也不回的道:“有人听到投石机的声音吗?” 众人皆摇首。 万仞雨道:“肯定是留作攻堡之用,王堡顶为铁瓦,墙为泥石,火箭无所施其技,只有石弹可造成威胁。” 夜栖野道:“我可保证不出十弹,两台投石机立要报销,只有弩箭机射出的铁箭,足可摧毁我们的堡门。”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往两扇以坚木造成,包以铁片的大门。 堡门张开,龙鹰领头踏足大门和王殿间的广场。三层高的王殿传来阵阵雷鸣般的打鼾声,震动着广场上的空间。笑道:“听到兄弟们睡得香甜,我便放心。” 小福子迎上来,神色兴奋的道:“打胜仗哩!打胜仗哩!” 大门在他们后方关闭,加上铁闩。 万仞雨哑然笑道:“不要大呼小叫,扰人清梦,仗还未打,何来胜仗可言?” 小福子道:“人人都说会打赢这场仗嘛!各位大爷辛苦了,让小福子领各位大爷去好好洗澡休息,今夜免收酬金。” 龙鹰心中一动,道:“小福子你给我打听一下,看你的族人中有没有是从滇池那边回来的,特别留心一个叫纪干的美人儿,有消息立即报上来。” 小福子一声领命,兴高采烈的去了。 龙鹰自言自语的道:“我们真的可以打胜仗吗?” 风过庭道:“若依照现时情况的发展,我们是没可能输的。” 觅难天暗吃一惊,道:“鹰爷有不祥的预感吗?” 众人举步穿过广场,沿着石板铺筑的路深进王堡。 龙鹰道:“我不知道,但总有点不舒服,似?是算漏了一些东西。” 夜栖野道:“这叫患得患失。一切明天自见分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随机应变。” 皮罗阁和几个手下神采飞扬的迎上来,前者欣然道:“王堡真的很大,多一倍人来也可容纳。今晚让我们好好享受,明天将是决定洱滇区未来的一天。” 龙鹰浸在丈许见方的浴池里,舒服得忘掉了堡外的敌人。此池本属洱海王佟慕白专用的温泉池,龙鹰身为守城军主帅,住的当然是最华丽的宫苑,龙鹰没法推辞下,却之不恭,只好受之无愧。 不论塞外还是南陲的部落民族,风气开放。丁娜四女属裸形族,本居于山林之内,只因近年在风城安居避祸,才沾染了点白族的风尚教化,但血液里流的仍是裸形族原始的野性,遇上心仪的男子,直接大胆得教男儿汉也吃不消。现在与龙鹰有了“关系”后,更是放浪形骸,使龙鹰享尽艳福。 在四女的悉心伺候下,龙鹰重温神都遥远的旧梦,但心中那点疑虑,仍是挥之不去。 究竟在甚么地方出了漏子呢? 丁娜伏入他怀里,娇媚的道:“鹰爷因何皱起眉头?” 龙鹰探手抚摸她充满弹性的香背,大讶道:“你们生活在山野,为何皮肤可保持这般嫩滑?” 丁丽在一边挽着他手臂道:“我们懂得从不同的花草果实探液,调配成汁液,每天早晚涂遍全身,既不怕蚊虫叮咬,更可令皮肤保持光滑。” 龙鹰道:“如能得此秘方,拿回中土制成药液出卖,肯定可赚个盘满钵满。哈!” 丁玲围拢过来,撒娇的道:“鹰爷不要回中土去嘛!在这里,有我们四姊妹伺候你。只要你高兴,我们可为你生儿育女。就算你纳其他女人,我们也不会妒忌,这是我们的风俗呵!” 龙鹰道:“你们该知这是不可能的,我是属于中土的,便如你们是属于洱海。在这里我只是过客,旅程完了,便要回家去。” 丁娜道:“我们裸形族的女子,习惯了明天的事,明天才去想。鹰爷昨夜真厉害,像有用之不尽的力气,人家求饶了仍不肯放过。” 丁丽昵声道:“我们还想要呵!” 龙鹰剧震道:“我想到了。用之不尽,哈!用之不尽,虽不可能有用之不尽的毒火炮,但总该有几个剩下来,又或余下的材料可多弄十来个出来。宗密智因此才如此珍惜投石机的运用。哈哈!” 丁慧道:“鹰爷在说甚么呵!” 龙鹰整个人轻松起来,神舒意畅的道:“你们乖乖回房等我,待我安排好一切后,再回来与你们胡天胡地。留下生命中美丽的回忆。” 王堡。后花园。凉亭。 众人听毕龙鹰的分析,无不额手称庆,除泽刚外,其他人均曾目睹毒火炮的威力,特别在王堡半封闭的环境里,威力将以倍数增长。 万仞雨道:“我们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又恃着有泽刚兄的奇兵,故思虑没以前般周详。” 夜栖野道:“敌人尚有剩余的毒火炮,是有迹可寻,两台投石机,早残旧不堪,掷来十多二十个石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但若掷来的是毒火炮,则是另一回事。” 随毒火炮的爆破,除送出大量火屑浓烟外,还会激溅毒针和毒蒺藜,落往己军密集处,杀伤力惊人。 风过庭沉吟道:“敌人会在何时发动进攻呢?” 万仞雨骂道:“你们看看龙神巫,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当知一切尽在他算中。” 龙鹰笑道:“万爷今次骂错人了。小弟只是想先听各位意见,集思广益后,我再讽节自己的想法,方说出来让各位大哥参考。” 觅难天笑道:“敌人将会在我们想都没想到的时刻攻来。哈!这种思考方式,我是从鹰爷处偷师学来的。” 众皆莞尔。 泽刚点头道:“觅兄虽没有指出敌人攻击的时刻,但却极具参考价值,只要我们现在到墙头看看,投石机是否已进入攻击的位置,便知敌人何时发动。” 龙鹰向风过庭道:“我们的庭哥儿,你又怎么看?” 泽刚讶道:“为何唤风兄作庭哥儿?” 皮罗阁笑道:“确是说来话长,打赢仗再告诉你。庭哥儿请!” 风过庭道:“鹰爷确是问对了人,刚才你到了内苑风流快活时,在下却到了城楼观察敌情,皆因你说过心里有点不舒服这句话,令我不敢掉以轻心。” 人人现出注意神色,因知他是根据观察得来的情况,做出精确的评估。 风过庭道:“当时眼所见的,很多都令我大惑不解。例如他们将大量清水送上来,却不是拿去救火,反任由仓库烧个透顶。虽说浓烟往上扩散,随风往东南卷去,但怎都对他们明天进攻的部署,造成不便。又我们虽已成瓮中之鳖,但若任由大批兵员在此捱更抵夜,吹足一晚寒风,而明天又要到午后才能bbr>发动攻击,实是非常愚蠢。可是当鹰爷猜到他们手上仍有毒火炮,那所有解不通的事,全解通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将在午夜发动,先以六弓弩箭机打头阵,射得堡门支离破碎,再以擂木攻门。如果我们到他们攻击的一刻,仍以为他们会待至天亮方攻打王堡,我们将陷在怎么样的困局里呢?” 泽刚拍腿道:“宗密智果然狡猾,幸好龙神巫比他更狡猾。” 他冲口而出的两句话,惹来震亭大笑。 龙鹰苦笑道:“唉!狡猾两字,小弟愧不敢当。不过先攻门后投毒火炮两招,真亏老宗想得出来。” 人人暗抹冷汗。 可以想象那时的情况。 两台弩箭机十二支重铁箭连续发射,射中门墙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守城军在睡梦里被惊醒过来,一时间茫然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仓皇里匆匆赶往城门,就在此时,毒火炮从天而降,落到人群里。 泽刚道:“现在离午夜尚有个半时辰,时间紧迫,请龙神巫……” 龙鹰长身而起,以动作截断他的话,道:“坐在这里叫纸上谈兵,站在堡墙叫实地观察,到那里再说。” 下层的仓库大部分被火烧得倒塌下来,化为焦炭,只余颓垣败瓦,间有火苗窜烧,烟雾弥漫,遮挡着视线,使人看不真切,在永不停息的西北风吹拂下,火屑烟雾往前扩散,掩去了夜空,第三层台地处,传来军队和器械移动的杂音。 如果对方不是有毒火炮之计,于现今的情况下,向王堡发动攻击是自寻死路。 龙鹰道:“今次进攻,由宗密智临场主持,他更会亲自出手,激励士气。” 万仞雨道:“敌人必须将投石机和弩箭机送上下层台地,方能发动夜袭,所以我们仍有准备的时间。” 龙鹰从容道:“敌人已陈军布阵于第三层台地,只要一声令下,可沿斜道推进,只要将弩箭机布在下方两旁,调校仰射角度,可向城门施放,简便迅捷,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投石机射程更远,可在烟雾外台缘处发射,又或由宗密智学我般凭手力投进来,落点将更精确。” 风过庭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龙鹰道:“约在一万五千人间,这批人已是宗密智现时能投进攻城战的所有力量,其他都是慯疲之兵。敌人的策略是速战速决,凭阴谋诡计和优势兵力,一鼓作气的攻陷王堡。所以只要我们能硬挡敌人破门后的首轮攻击,敌人不但锐气被大幅削减,且会受以前多次被挫的阴影严重影响,生出恐惧之心,失去斗志。那时只要纵兵强攻,敌人将不战自溃。” 皮罗阁点头道:“原本以为王堡内只有百多人,忽然拥出以千计气势如虹的大军,光是此着就足以令对方心寒胆丧,生出又一次被算倒的惧意。” “王兄错了!” 众人别头望去,月灵公主优美的倩影,登上堡墙,因王堡内外,全无灯火,她便像从暗夜闯入人间的异灵,如真如幻。 特别是皮罗阁、觅难天和夜栖野三人,刚晓得她是丹冉大鬼主的轮回转世,心中涌起的滋味,确是难以言表。 月灵来到龙鹰和风过庭中间,宝石般的美眸投往堡墙外。 龙鹰颇有历史重演的异样感觉,在以洪水克敌前,双方仍未有交锋机会,她也是忽然现身墙头,为他仍开窍似的带来关系到未来胜负的重大敌情。从那一刻到现在,中间仿似没有时间的流逝,战争从未开始过。当然,这只是因月灵引发的错觉,事实上风城已再不复存,只余王堡的一隅之地。 月灵再不像是蒙舍诏的公主,更像眉月回到人间世的美丽幽灵。 月灵香唇轻吐,道:“月儿又圆哩!” 众人举首望天,明月在渐趋稀疏的烟雾外,若现若隐。 墙头被一种莫以名之的奇异气氛氤氲笼罩,没有人说话,静心聆听月灵似来自遥远地域的仙籁天音。 月灵带点缥缈游移特性的声音,在各人耳鼓内响起道:“你们太小觑宗密智了,他身上的邪灵,早察觉到援军的来临,所以不得不趁我们阵脚未稳之际,催军强攻,他正冒着最大的风险,来个孤注一掷。” “对宗密智来说,真正决胜的战场,是在王堡外而不是在王堡内。他知道各位武功盖世。纵受毒火炮影响,仍有能力杀出重围,逃出王堡。所以最后的战场,是第三层台地,宗密智在那里设下足可杀死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而他只要能斩下龙神巫的首级,那他在这场攻城战失去的东西,不但可一次赢回来,还将成为名慑天下的人物。” 觅难天讶道:“公主怎会晓得毒火炮的事?我们尚未有告知公主的机会。” 月灵道:“你们早前在后园的亭子说话,我一直在旁听着。” 转向龙鹰道:“这便是大鬼主与万化冥合的本领,一旦宗密智化去统帅送给他的小礼物,他便等如从人世?99lib.消失了。” 龙鹰解释两句后,道:“得月灵公主提醒,情况忽然急转直下,我们以前想的东西再不可行,请庭哥儿为我们筹谋运策。哈!这个统帅真易当。” 月灵又现出女儿娇态,嗔道:“为何不问人家,偏要去问庭哥儿?” 此刻的月灵,不单没有丝毫眉月的影子,且不像平时的她,只像个懂撒娇的小女孩,非常天真可爱。 她的变化万千,又与小魔女的多采多姿有异,却同样地令人心痒,引人入胜。 给觅难天提醒后,除泽刚外,他们对她呼唤“庭哥儿”特别留神,果然感到她来自深心某种全情投?入的喜悦。 龙鹰漫不经意的道:“有分别吗?” 万仞雨等会心微笑,也不得不佩服龙鹰的气定神闲,谈笑用兵。而他们都紧张得要命,因敌人可在任何一刻来犯。 风过庭笑道:“让在下为 516c." >公主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守稳王堡,这场仗便是我们蠃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要击溃敌人,而是创造奇迹,不损一兵一卒。” 皮罗阁大笑道:“不愧是庭哥儿,先有洪水破敌之计,现又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计谋。整个作战大计已是呼之欲出,我们立即付诸行动如何?” 泽刚欣然道:“王子不耐烦了,我也说出我的心声。唉!我紧张得要命。” 龙鹰领先朝下墙石阶走去,道:“公子是无名而有实的主帅,不用负责粗重的工作,留在这里陪公主谈心吧!” 风过庭应道:“这是个我没法拒绝的提议,记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热烈。 风过庭朝月灵瞧去,她仍美目深注的看着王堡外的敌阵,丝毫不为龙鹰的调笑所动,忽然间,他再分不清楚眼前幽魂似的神秘美女,究竟是月灵公主还是丹冉大鬼主。 第十六章 流星飞锤 守城军悄悄起来,准备应付即将来临、决定胜利谁属的战争。 自白族战士二百多人来援,鹰族和蒙舍族的战士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返回王堡尽量放松和休息,过了两天正常的生活。到现在无不精神奕奕,充满与敌人周旋下去的信心和活力。 施浪族的二千战士,全是该族的精英好手,尚未有投进战事的机会,稍事休息一、二个时辰后,已尽去旅途的疲劳,处于巅峰的作战状态。 龙鹰说出应战的计划后,再由皮罗阁、泽刚和夜栖野召来手下,开了个简单和扼要的会议,白族推举出来的头子亦有参与,然后将命令传递下去,务令每一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岗位和任务,再由泽刚和皮罗阁携手指挥临场的实战,拟定了指挥的号令。 会后全力准备之际,离午夜尚有个许时辰。龙鹰、万仞雨、觅难天、夜栖野、皮罗阁和泽刚来到堡墙和正殿间的广场,实地观察形势。风过庭从城楼走下来。 皮罗阁调侃道:“舍妹有向庭哥儿吐露心事吗?可否透露点来听,让我对妹子多点了解。” 众人笑了,只有龙鹰皱眉不语。 风过庭亦是神色凝重,趋前道:“我和公主没说过半句话,因我的脑子似不受控制的转动着,想到敌人方面种种的可能性。” 各人收起笑容。 觅难天道:“想到新的问题吗?” 风过庭向龙鹰道:“你的应敌大计如何?” 龙鹰苦笑道:“只能应付敌人第一波的毒火炮攻击。” 风过庭深深瞥他两眼,道:“你也想到了。”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这是丹冉大鬼主第三次点醒我们,告诉我们绝不可小觑宗密智,而上两次都能使我们将不利的局势扭转过来,希望今次亦不会例外。” 众人心中涌起奇异的滋味。 刚才泽刚得万仞雨扼要说明了月灵诡秘的身分,由于是忽闻此事,全没有心理上的准备,感觉比其他人更强烈。 丹冉犬鬼主与“鬼尊”宗密智的隔世之战,已到了决定性的关键,他们的胜负,直接决定了洱滇区未来的命运。败北的一方,将永远失去平反的机会。 夜栖野沉声道:“你们想到了甚么?” 风过庭道:“你们有想过一个问题吗?早前在石桥之战,一直有毒火炮在手的宗密智,纵然没有投石机,亦可像鹰爷般徒手将毒火炮掷过来,但他偏没有这么做。原因何在?” 泽刚沉吟道:“毒火炮在空旷开阔的地方,威力远不及在王堡内施放,这个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 风过庭道:“任何攻城者,都不会一次将所有攻城工具推往战场去,必留有后备,以作补充。假投这个想法是对的,那宗密智手上该仍有一批攻城器械,我..们眼前所见的便是撞车,但见不到的可能仍有一批投石机,那是现时最能决定王堡存亡的攻城利器。老宗为何在石桥之战时,一直不肯出动投石机呢?” 觅难天骇然道:“我明白了。宗密智不但不怕我们有救兵来援,且是求之不得。他最害怕的是我们见势不妙,弃城从后山秘径逃走,再号召各族来反攻风城,逆转主客的位置。他任由火焚仓库,正是要藉烟雾掩护,进行攻堡部署。” 皮罗阁道:“我们必须改变策略。唉!” 龙鹰笑道:“还是我们的庭哥儿行。公主听到吗?你的庭哥儿在这个月来动的脑筋,比他上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可知他正为公主发着热恋的高烧。” 月灵公主如不波止水的声音从墙头传下来道:“亏你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宗密智先飨我们以毒火炮,再来石弹,加以弩箭,到我们墙碎屋塌,然后以撞车打头阵全面进击,我们再多一倍人仍抵敌不住。” 除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三人外,其他人均颓然无语。 泽刚苦笑道:“似乎唯一方法,是弃堡朝下攻杀,但肯定正中宗密智下怀。” 月灵公主的声音传来道:“有统帅在,怎会无计可施?” 龙鹰讶道:“公主看得见小弟的表情吗?” 月灵淡淡道:“我感应到你,你比现在处于峰极状态的宗密智更强大。” 此刻没人可再把她视作不足十六岁的女孩子,她活脱脱正是丹冉大鬼主的化身,与宿世大敌宗密智展开决战。 只有她,才能对宗密智如斯了解明白,不让他的诡谋奸计有用武之地。 龙鹰取出折叠弓,张开,递给夜栖野,好整以暇的道:“这里如论箭术,必以野哥儿称冠,且是天生神力。” 夜栖野当仁不让、满心欢喜的接过,问道:“射甚么东西?” 龙鹰道:“照现在的情况看,老宗该没法赶在午夜发动攻击,到对方开始清除仓库被烧藏书网至半塌的破墙,攻击的时刻才来临。我们是居高临下,整个第四层全在折叠弓的射程内,我会独自出击,摧毁对方所有远程攻击器械,掩护我的便是黑暗,所以要藉老哥的惊人箭术,射毁对方所有能照明的东西。” 泽刚倒抽一口凉气道:“有可能吗?” 万仞雨道:“别人没有可能,但鹰爷肯定办得到,这亦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风过庭道:“要不要我们两人陪你去?” 龙鹰道:“山人自有妙计,人愈少愈能发挥,用的仍是陀螺大法,不过今次是活陀螺,哈!若不是在山城这样的特殊环境里,我们今次是死定了。” 风过庭提议道:“既然毒火炮后是石弹,敌人有一段时间不会破门来犯,何不在堡门处设个檑石阵,好配合鹰爷的陀螺大法?” 众皆称妙,丧失的信心,又回复过来。 夜栖野道:“失陪了,我要到后山练箭,以免有负重托。” 龙鹰探手搭着他肩头,笑道:“大家一起去,你老哥去练箭,小弟去采石。哈!” 原本对龙鹰的陀螺大法一知半解者,终于开始有些儿明白。 龙鹰左右肩各扛着一块重达二百斤的石头,走上城墙。 正在堡墙观察敌阵形势的万仞雨、风过庭和觅难天都转身来看他。 月灵仍保持她似在任何一刻亦会骑仙鹤登天的神秘姿态,宝石般的眸殊异芒流转,全神贯注堡外的敌方情势,对周遭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龙鹰半眼不看堡外的,挨着外堡墙坐到地上,将石头放在脚前。 两块石头显然经他精心挑选,石体呈现铁矿的质地,予人坚硬的感觉,扁平而呈长形。龙鹰好整以暇从怀里掏出铁凿、铁锤,对两石打打凿凿,动起手脚来,光是看他双手灵活如神的运凿敲锤,本身已是赏心悦目的事。 觅难天赞叹道:“鹰爷有双非常灵巧的手。” 龙鹰道:“为增加你的信心,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圣上的女儿太平公主,曾推许一张由小弟弄出来的榴木太师椅,是她坐过的椅子里最舒服的,至今仍放在她浴堂外的衣妆间。哈!” 又随手从怀里掏出十多条牛筋索,送到身旁万仞雨的手里,笑道:“劳烦万爷的贵手,搓成永不会折断、数条合为一条的超级牛筋索。” 万仞雨欣然道:“只要想着它能救命的恩德,本人怎敢疏忽怠慢?哈!包在我身上。”学他般贴墙滑坐下去。 觅难天也如他般滑坐地上,伸手过去帮万仞雨弄索子。道:“我一生之中最正确的决定,该是应鹰爷之邀留下来守风城,有种霉气尽去,惊喜来之无穷的过瘾滋味。” 龙鹰见月灵仍是一副融入了月夜去、不愿从幽冥回到人间的摸样,忍不住逗她道:“敢问月灵大鬼主,老宗那边情况如何呢?” 月灵清越的声音,穿过冥凡之界似的在众人耳鼓内说故事般,娓娓动听的描述道:“仓库区的火势接近尾声,仍冒起大量的烟雾,阻隔视线。敌人更改用特制的风灯,只照明下方,不怕风吹,芒光不上泄,令我们很难凭肉眼看清楚对方的调军遣将。” 四人听着她的声音,那种既入世又超越的感觉,是怎都没法精确的去形容。 月灵不徐不疾的续道:“十多辆撞车,分从三条斜道送上来,移至第三层的台脚下,对方可从楼车的阶梯,直接登上第三层。此外八架撞车和六台投石机,在半炷香前以绞索和人力吊上第三层台地,还有大批石弹。不过敌人在一个时辰内,仍未能发动攻击,因为宗密智正将劳累不堪的兵将调走,换上另一批数目介乎八千至一万人的生力军。换军行动仍在进行中,我估计要到三更时分,敌人才能发劲攻击。” 龙鹰叹道:“我们的确在知敌上,不住犯错,宗密智不但老谋深算,还有惊人的忍耐力,直至我们自以为是的守在王堡内,才打出最后的筹码。” 万仞雨笑道:“幸好老宗像其他所有人般,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不知面对的是甚么东西。” 觅难天不解道:“万爷指的是甚么呢?” 龙鹰轻描淡写的道:“他指的是小弟。哈!连我都不晓得自己是甚么东西,别人怎能知道?我会给老宗一个他从没想象过的惊喜。” 墙外斜道石阶下的远处,传来“砰砰嘭嘭”的撞击声,倒墙拆屋的样子。 一如所料,敌人开始清理第四层的火灾场。 龙鹰伸个懒腰,笑道:“大功告成,这是小弟首次为自己制成独门兵器,包保敌人从没面对过这样的东西。” 两块扁石的形状给统一了,长阔厚相若,边宽中间窄,还开了坑纹,粗牛筋索扎紧后,不论如何运动石头,绝不怕有筋索移位或松脱的情况。 索子的另一端特别粗,设计了把手,可套在腕掌处,甚至可调整索子的长度。 觅难天提议道:“要不要到广场演练一番?待会可更得心应手。” 万仞雨道:“觅兄可知任何兵器,不论如何古怪和难用,他都可以玩得像自出娘胎后一直在用这件兵器。” 风过庭笑道:“真夸大!不过觅兄确可放心,龙鹰射第一箭前,连弓箭都没摸过,却可在大江的暗黑高空里,命中没有亮灯火随水波动的三艘敌船船桅,其他觅儿可以想象。” 龙鹰大讶道:“当时公子并不在场,却清楚得像亲眼目睹。” 风过庭洒然笑道:“你的金发美人儿在不同时间向我和万爷说足三遍,怎可能不清楚?” 万仞雨欣然道:“不过她的声音神态确是听看不厌,故重复了仍是那么耐听耐看。” 觅难天惋惜的道:“我只是隔远看过她几眼,缘悭一面。” 月灵的声音传来道:“敌人开始布撞车阵哩!” 万仞雨和觅难天跳将起来,与转身的风过庭目注堡墙外的敌况。 万仞雨失声道:“这是新制的撞车,挡箭板只蒙上生牛皮,没有包铁片,却加高至两丈,应是吊上来后才加装的。” 觅难天倒抽一口凉气道:“我们虽然占着高地的优势,却没法威胁到撞车后的敌人,更看不破车阵后的情况。此着非常厉害。” 夜栖野在皮罗阁和泽刚的陪同下,登上堡墙。后两人都扛着大批长矛。 龙鹰仍懒洋洋的靠墙坐地,向夜栖野道:“有把握吗?” 夜栖野直抵墙垛,朝外观察片刻,笑道:“风灯比火把更易射,远的包在我身上,近的由其他人对付。” 皮罗阁和泽刚把长矛放在地上,前者道:“从高掷下去,矛比箭更有杀伤力,说不定可来个一矛三雕。哈!” 又有人送来布帛和清水,以应付毒火炮生出的毒烟。 气氛愈趋紧张,充满山雨欲来前的势头。 龙鹰问道:“众手足准备好了吗?” 皮罗阁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道:“除了没法应付的弩箭和石弹外,我们有能力应付敌人的任何攻击。” 泽刚道:“擂石阵部署妥当,剩余的会搬上来,从墙头掷下去,已教敌人难受了。” 龙鹰轻松的道:“当敌人开始以弩箭射击城门,所有人都要躲进屋内去,关上门窗。墙头由万爷、公子和鹰族兄弟负责,我则去令敌人一颗石弹也没法投出。” 万仞雨道:“弩箭机交给我们,看可捱多少块大石。” 皮罗阁跪下去,研究龙鹰一手炮制的奇门武器。 泽刚道:“想不到胜败竟系于两块石头上,这东西该改个好名字,传说起来时可说得更铿锵有力,琅琅上口。” 月灵的声音传来道:“叫‘左右流星飞锤’如何?” 龙鹰大喜道:“得公主肯开金口,还可以有第二个更漂亮的名字吗?” 此时小福子领着个白族战士登墙而来,龙鹰等均晓得,小福子终寻得熟悉滇池区的人。 第十七章 宿命之战 “瓦通拜见鹰爷!” 龙鹰欣然道:“大家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不用多礼,我也不会客气。哈!”又介绍风过庭等人予他认识。 瓦通年纪在三十五、六岁间,相貌粗犷,满脸须髯,体型骠悍,一看便知是勇武之士,身手不凡。 小福子道:“通大哥是我们白族的著名武士,有‘洱海飞鱼’之称,水上功夫了得,是洱西集响当当的人物,一向在族长手下办事,乃族长的头号心腹。” 龙鹰讶道:“族长指的是否魏子期族长,瓦兄没随族长到滇池去吗?” 瓦通道:“我本随族长到滇池去,走到半路时,收到洱西集被夷为焦土的消息,心中悲愤,忍不住掉头回来,找蒙巂和越析人拼命,杀得一个便一个,自己的生死再不重要。到晓得你们力守空城,以百多人对抗宗密智的五万大军,嘿!”说到这里,双目涌出热泪,泣不成声。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待他情绪平复后,遭:“你们不是在洱西集被袭前,早已离开吗?怎会收到洱西集被爽为平地的消息?” 瓦通不好意思的拭掉热泪,道:“我们一行七千多人,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大批牲畜,走得很慢,从洱西平原逃出来的族人,很快便追上我们。” 万仞雨问道:“你们到滇池去,有特定的目的地吗?” 瓦通道:“我们是要到滇池南端的望水去,该城是滇池白族bbr>的据地,由大老泰奉当家话事,与我们有生意往来,希望他念在同族情谊,可在滇南平野予我们暂时栖身之所。” 风过庭正观察墙外形势,沉声道:“救火哩!” 龙鹰别头瞥上一眼,果然传来泼水的声音,所余无几的火头逐一熄灭,冒起的是白烟,下层边缘处人影幢幢,但因视线被横亘撞车特大的挡箭板阻隔,看不清楚。但怎瞒得过他的灵耳,不用看也晓得对方调动的情况。向瓦通道:“瓦兄熟悉到填池的路途吗?” 瓦通道:“我自十二岁起,便随父送货到滇池去,到今天往来滇池超过百次。” 龙鹰道:“贵族避往滇池的大队,已成了人口贩子的口边肥肉,打败宗密智后,我们立即上路到滇池去,瓦兄愿为我们领路吗?” 瓦通色变道:“鹰爷要我到哪里去,瓦通便到哪里去。”又心焦如焚的道:“这么多天了,怎办好呢?” 龙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道:“想不通的事,暂时不去想,先集中精神应付敌人。宗密智攻击在即,你们下墙去。” 瓦通和小福子去后,龙鹰来到月灵的另一边,向月灵道:“请大鬼主出来主持大局,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 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四个知情者,均晓得龙鹰说话的对象,再非月灵,而是月灵某一秘不可测的部分。 气氛立时变得无比诡异。 在下方五百多步外的撞车阵后,冲出近二百个盾牌手,持的是巨型大木盾,三个人才扛得起一个,列成盾牌阵。 按着又冲出近五百个弓箭手,在盾阵后横排成四列,形势登时吃紧起来,杀气腾腾。 众人的目光,全落在月灵脸上。 在月色下,月灵的俏脸如被一片圣洁的光辉笼罩,宝石的眸神,闪亮着难以形容的彩泽,淡淡道:“着所有人退往后山去,在堡墙上的则继续留守。” 众人大戚错愕。 龙鹰毫不犹豫的走到堡墙另一边,向等待他们指示的皮罗阁和泽刚,发出月灵颁下的命令。 风过庭道:“盾箭阵开始向我们推进哩!” 龙鹰回到月灵身旁,心中的感觉说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 两大敌对鬼主,正展开正面对决。 月灵道:“全体伏下。” 她语调平淡,说的像是与己全无关系的事。 众人随她挨墙坐着。 月灵道:“以湿布帛掩着口鼻。” 十六个鹰族战士忙取来布帛,浸得湿透后蒙在口鼻处。龙鹰等百毒不侵,根本不将毒烟放在心上。 倏地“嗤嗤”声起,一排接一排的劲箭从堡外射来,有些撞在墙垛处,有些在头顶飞过,显示对方全是一流的箭手,令他们难以反击,连探头看一眼亦有被命中的风险。这般的四排箭手躲在盾阵后轮流发射,确实构成极大的威胁。一时间敌人占尽上风,操控了主动。 “轧轧”声响。 不用看已知是对方的弩箭机,在斜道上向堡门发射。 激烈的撞击声连珠响起,坚固的堡门传来可怕的破裂声音,更有铁箭成功洞穿堡门,投往门后广场的地上。 他们尚未有机会看堡门的情况时,投石机发射的声音从台缘处传来,接着是漫天投来的毒火炮和石弹,高起三层的主殿首当其冲,挡着大部分火炮、石弹。铁瓦激溅,窗破墙崩。 爆破声音不绝于耳,毒火炮的射程较远,不少越过主殿,落往王堡中间的位置,一股股又黑又臭的浓烟遍地冒起,随风往城墙这边吹来。因不少楼房被巨石轰穿,毒烟无孔不入的钻进去,如非月灵有先见之明,后果不堪设想。 龙鹰叹道:“我们又给宗密智耍了一着,至少有十六台投石机,毒火炮则超过百枚。他奶奶的,毒烟到!” 下一刻整个城墙已没入浓烟里,还往堡外的空间扩散。 弩箭机响,第二轮十二支重铁箭,狠狠射在堡门处,其中一支更硬撼设置在堡门后檑石阵的底部。 堡门碎裂。 堆积如山的檑石,失去了平衡,朝前滚跌,先砸碎已残破不堪的堡门,一发不可收拾下,就那么沿斜道狂滚而下,石与石间激撞、与斜道发生磨擦,掉往两旁石阶的更弹跳着往下轰击。 这个意外之变是他们没想过的,叫好亦未赶得及时,下方已传来凄厉的惨呼,弩箭机更给檑石带得往下翻滚,立即报销。 没停过的箭攻,终于停下来。 月灵低喝道:“灭灯!” 众人早郁了一肚子气,跳将起来,弯弓搭箭,射人射灯,痛快至极。 “嘭嘭”声起,部分檑石直滚至撞车阵,方被挡箭板硬生生阻挡,而凡被大石轰中的撞车,变得左倾右侧,挡箭板破损,可见斜道滚石的可怕威力。 月灵缓缓起立,目光投往陷于混乱里的敌阵,仍是一副隔岸观火,从容淡定的神态,如若处于同一地点却不同空间般,道:“鹰爷就位。” 龙鹰一声“遵旨”,移开去拿起两个流星飞锤,闭目养神,将魔功逐渐催往巅峰,静待月灵进一步的指示。 投来的再没有毒火炮,只有石弹,不住在上方呼啸而过。 敌阵的风灯一盏盏的熄灭,夜栖野大显功架,百发百中。 倏地投石机响的声音明显减少。 月灵如亲眼目睹般道:“宗密智在调校大半投石机的投掷角度,目标是我们王堡的堡墙。鹰爷!是时候哩!射人!” 龙鹰哈哈一笑,旋转起来,霎时间人石同旋,发出如闷雷般的破风声,众人尚未看清楚他如何作动,流星飞锤一先一后已冲空而上,越过城墙,带着他没入笼罩着下层上空的浓黑毒雾去。 月灵同时发出全军出击的军令。 龙鹰藉毒烟的掩护,完全避过敌人的耳目,飞渡五百多步的距离,落点正是位于第四层台地的边缘处,精准至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心中更是叫妙。 甫着地,周遭的四个敌人立即被流星飞锤击中,骨折肉裂的抛飞开去,他的位置在撞车阵后和投石机阵之间宽若丈许的狭长地带,地上仍有箭矢不及的特制风灯,照亮出一个个圆形光晕,像点缀战场的图案,煞是好看。 “砰砰!” 两个流星飞锤随他一个旋转,先后击中其中一台投石机,投石机哪吃得住重达千斤的连续撞击,登时木断机裂,还将正操作投石机的多个敌人,连人带车推得掉往下层去。 敌人至此方如梦初醒,吶喊狂呼的往他杀来。 龙鹰一声长笑,身体化作陀螺的轴心,左右飞锤则变成绕身的千百陀影,如虎入羊群,所到处敌人抛飞倒跌,又将另一台投石机轰得掉往下层,重物坠地的破碎声随之传上来,还有骇然惊呼的声音。 整个投石机阵陷进慌乱里。 忽然劲风从天而降,龙鹰不用看也知宗密智持杖凌空突袭,他此际早将飞锤用至得心应手,锤随意动,就那么借锤力带动,仰身上冲,迎上宗密智。 “当!当!” 宗密智连续两杖,先后命中两个上攻而来的飞锤,硬被龙鹰震得朝后飞退。龙鹰则哈哈一笑,飞锤借势旋飞两匝,又带得他朝另一台投石机笔直撞去。 “轰!” 投石机应锤而退,离开台缘掉个粉身碎骨。 宗密智和一批鬼卒来了,今次是从地面来。龙鹰最善以寡胜众之术,再变作急速旋转的陀螺,往台缘另一端旋去,所到处敌人四散躲避,谁敢撄其锋锐? 宗密智和鬼卒虽穷追不舍,但被己方兵员阻路,始终差了一步,气得宗密智等双目喷火,偏一时仍莫奈他何。 龙鹰势不可挡的冲杀,将军容鼎盛的敌阵全搞乱了,阵再不成阵,陷于半瘫痪的局面。 蓦地王堡处杀声震天,在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夜栖野和鹰族战士身先士卒下,二千多人,精力充沛至要找地方来发泄般,气势如虹的从堡门沿斜道奔杀下来。 只剩下月灵美丽的倩影,月夜幽灵似的俏立堡墙上,注视着下方血肉横飞的战场。 号角声起,布在第三层的敌方战士,沿斜道拥上来支援己方的兵员,但已迟却一步,被及时赶到的万仞雨等截个正着,光是万仞雨的井中月和风过庭的彩虹天剑,即足可令他们难作寸进。 “轰!”“轰!” 龙鹰脱手掷出两个流星飞锤,砸得另两台投石机掉往下层,再施展弹射奇技,横过战炀,朝正被夜栖野和觅难天连手缠得没法分身的宗密智投去。 宗密智邪功盖世,若任他逞威,己方不知多少人会饮恨在他手上。所以在出城攻击前,已拟定由夜栖野和觅难天缠死宗密智的对策。 换作任何人,亦难以在这个乌烟蔽月,灯昏火暗,两方人马混战厮杀,撞车东歪西倒,地上尽是碎石残片,还有颓垣败瓦广布、混乱似末日的环境,一下子找到宗密智的位置,即使高明如万仞雨或风过庭也不能,独有龙鹰能感应到早前注入他体内的两注魔气,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寻到他。 乌刀照头劈去。 单打独斗,宗密智已没有收拾龙鹰的把握,且数次交锋,均以他吃暗亏收场,现在正被两大高手围攻,给他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龙鹰的乌刀,暴喝一声,身随杖走,腾身而起,横过两丈的空间,往下层投去。不过岂是说走便走,虽挡着夜栖野的一刀,却被觅难天在背脊处划出一道长达半尺的伤口,皮破肉裂。如非他有邪灵护体,保证可贯胸而入。 敌人再支持不住,纷纷跃往下层去,功夫好的,>可安然着地,差些儿的便跌断腿,总好过被人宰了。 龙鹰见对方逃不掉者,被己方战士压着来揍,再没有反击之力。大喝道:“将所有投石机、撞车和大木盾,全丢往下层去。” 众战士轰然响应。 下层号角声起,从斜道杀上来的敌人,往下撤退。 一台台投石机被掀翻,滚跌往下层,撞车更从斜道推下去,下层的敌人纷往后撤,好移往箭矢的射程外。 第四层台地尸横遍地,再没有活着的敌人,可知刚才战况之惨烈。 龙鹰来到万仞雨和风过庭旁,一起观察敌况。 皮罗阁和泽刚来到龙鹰另一边,前者道:“刚才是一面倒的战争,伤亡不过百人,但至少宰掉对方一千五百人。” 泽刚道:“敌势已乱,该否乘胜追击?只要能重夺石桥,哪怕宗密智不俯首称臣?” 夜栖野道:“敌人退而不乱,非是没有一战之力,正如月灵公主说的,绝不可小觑宗密智,敢情他正布下陷阱引我们去追击他。” 万仞雨道:“如非山城形势独特,我>?们是不可能取得这个成果的。我们若追杀对方,会被宗密智反过来利用形势,杀我们一个片甲不留。” 龙鹰笑道:“何用伤脑筋?一切有大鬼主为我们作主。” 转身朝没入墙头暗黑里的月灵打出请示的手势。 月灵在消散的烟雾后现出仙踪,勾划出月灵高佻优美的身形,正向他们做出撤回王堡的手势。 第十八章 此地一别 龙鹰挨堡墙坐着,闭目调息,希望可尽快复元过来。 刚才一战,看似胜得干净利落,事实上却胜得极险,他还差点没命。使动那双流星飞锤,对他魔劲的需求,超乎他的估计,当每一刻都要将飞锤运动至泼水不入的状态,以应付四方八面来的攻击,真元飞快损耗,即使魔种也吃不消,所以在摧毁数台投石机后,他不得不将飞锤脱手掷出,幸好此时己方兄弟及时杀至,敌人又给他杀怕了,避之如避瘟神,并不晓得他快将油尽灯枯。 整场堡外激战的两个关键,就是由风过庭和万仞雨两大高手穿破敌阵,死守斜道,令从下层来援的敌人没法越雷池半步,没法增援。可是两人终会后劲不继,一旦给突破此一防线,不单两人要命丧当场,拥上来的敌人还会将守城军粉碎吞噬。 另一关键是宗密智,他虽被觅难天和夜栖野缠死,可是只要一个机会,便可脱身,所以龙鹰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仍凭仅余的魔劲,施展弹射,凌空攻击宗密智,表面是势不可挡,只他明白是虚张声势,只要宗密智肯挡他一招,立即可拆穿他。 幸好宗密智天性自私,对龙鹰更是忌惮至极,早成惊弓之鸟,不惜拼着受伤,亦要在龙鹰抵达前,为保命逃离第四层台地的战场。 主帅既去,原本士气低落的敌人,哪还有苦战下去的斗志?纷纷跃往下层逃命,此长彼消下,守城军一举尽歼逃不掉的敌人。 月灵命他们撤返王堡,是英明的决定。 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全学龙鹰般背靠墙垛坐着,调息运气,以应付敌人另一次进攻。但谁都清楚,没有几个时辰,休想回复至平常状态。 宗密智今次发动了一万五千生力军来攻城,被他们击溃的敌人,约在五千人间,对方仍未投进战争的兵力仍有一万人。现在堡门已化为碎片残木,如果兵力仍在他们五倍之上的敌人全力来攻门,又以云梯、索钩攀墙,一旦堡墙失守,那他们除突围而逃外,再无他法,过去守城的血汗和努力,势将尽付东流。 情况比他们好得多的皮罗阁和泽刚,分立月灵两旁,观察敌人的动静。 墙内广场上坐满守城军,没有胜利的欢笑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因为人人晓得还有一场非常难捱的攻守硬仗。 丁娜四女,小福子、越大三兄弟和哥朔夫妻三人,则忙若为伤兵敷上刀伤桨,包扎伤口。 龙鹰感到双手仍不受控制的微微抖颤着,疲倦一阵一阵的侵袭,但精抻仍处于晶莹剔透的状态,可知魔种虽无有穷尽,肉身却始终有限。道:“我听到宗密智和两族主将激辩的声音。” 万仞雨睁眼道:“有救了!” 泽刚精神大振,道:“敌人愈迟来攻,对我们愈有利。” 风过庭闭着眼睛道:“你听到他们说甚么吗?” 龙鹰辛苦的笑道:“听不清楚也可猜到,宗密智对两族主将的拒命怒火冲天,各打三百大板,讥他们胆小如鼠,白白错过获取最后胜利的机会。还说如敢抗命,会下毒咒对付他们全家。两大主将则据理力争,说新败之后,士无斗志,兼要仰攻王堡,只要对方再来个檑石阵,又或从墙上掷下大石,他们便要吃不完兜着走,不晓得我们不但无石可掷,还没有气力去搬他们投进来的石弹。哈!差点忘了,两大主将心中还在嘀咕,宗老哥你这么有胆色,为何第一个逃离战场者的荣誉,却由你勇夺。哈!” 连一直沉住气调息的夜栖野也忍不住笑起来。 万仞雨笑骂道:“你这小子,在这时候仍说笑。” 觅难天喘着气艰难的道:“不要引我发笑,每个伤口都会淌血。” 他们四人身先士卒,势如破竹的突破对方刀盾手和刀箭手的强大防线,奠定胜局,当然要付出代价。 事实上四人加上鹰族最出色的战士,一下子便将敌人断成两截,又分别堵截下层来的援军,缠着宗密智和他所余无几的鬼卒亲卫,令其他人可压着对方来打,配以龙鹰的大肆破坏和捣乱,是成败的原因。 皮罗阁沉声道:“如果我处于两族主将的位置,亦要拒绝宗密智的命令,因为他们最害怕的人,再不是宗密智,而是鹰爷。若再有失,他们将没法保持元气,还要把本族赔进去。宗密智的霸主梦,该完蛋了。” 向月灵道:“王妹有何看法?” 墙头静下来,聆听月灵的指示。 今次的胜利,全赖她有如未卜先知的调兵遣将。此刻的她在众人眼里,已不是未足十六岁的少女,而是娇贵公主和法力无边能跨越生死界线的大鬼主的混合体,到这里来与不可一世的宗密智正面对决。 月灵的声音似在虚无里响起来,不假修饰的吐出每一个字,突破了似被冻结的时间,又像架起了“前生”和“今世”的那座桥梁,既不自恋,也不自怜,素净美丽的声音在他们耳鼓内响起道:“在这里守着王堡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和勇士,我要祝福你们每一个人。任宗密智如何喋喋不休,但已无复先前之勇,亦没法驱使其他人为他牺牲性命,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亡命天涯的末路,直至被你们杀死。” 她的说话,一?99lib.如和煦阳光般抚摸着他们疲乏的心,似是赞美和祝福,但却更像“道别”,特别最后一句的“你们”,并没有把“自己”包括在内,像是已完成了任务,从此云散烟消。但众人当然晓得事实上非是如此,“她”已化为美丽的公主,与她的庭哥儿再续未了之缘。所有这般的感受,形成他们心中奇异难言的滋味。 月灵的声音更温柔婉约,哄孩子般道:“好好睡一觉吧!明早醒来后,一切都不同了,也永远回复不了先前的样子。” 最听她话的不是她的庭哥儿,而是龙鹰,立即进入魔种式的深沉睡眠去,远旅至梦乡的至深处。 欢呼震堡。 龙鹰睁开眼睛,本坐在两旁的战友兄弟,全站起来,极目堡外。黑夜被日光取代,合眼开眼,已是翌日清晨。 龙鹰长身而起,朝山城下方瞧去,敌人在底层处结成阵势,非为攻藏书网击,只是掩护己方部队撤退。 以千计的敌人,朝石桥方向阵容整齐的急步走,石桥外高处均布有骑队。 龙鹰讶道:“公主呢?到哪里去了?” 万仞雨伸个懒腰,道:“公主一句‘宗密智走了’,便回望海亭,还召了公子陪她一道走。哈!睡得好吗?” 龙鹰道:“难怪我做了个好梦,原来老宗饮恨而去。哈!看来昨夜我们是白担心了,敌人对我们的畏惧,远大于我们害怕他们,故要耽至天明,方敢撤走。” 觅难天来到两人中间,探手拥着两人肩头,心满意足的道:“终于赢了,这将是我活到今天最深刻和动人的回忆,每一刻都面对死亡,我的剑法肯定有天大得益,如鹰爷的口头禅,爽透哩!” 夜栖野在另一边搂着龙鹰道:“我们第一次出山,竟能参与这空前盛举,是我们鹰族的福缘和殊荣。” 其他鹰族战士、皮罗阁、泽刚等在堡墙上的所有人,纷纷围拢过来,二十多人搂作一大团,只有透过亲热和充满阳刚气的接触,方能表达心中的狂喜,分享成功的苦与乐,特别是守城的过程如此地让他们历尽艰辛,那种得来不易的成就感,格外迷人。 后方传来击鼓的声音和阵阵潮汐般的欢笑、怪叫和鼓掌声。鼓音轻快,没法以言语表达的深刻情绪,随鼓音穿骨透髓直送入他们的心里,宛如战胜的美妙符咒。 不知谁叫道:“我们的女战士跳舞哩!” 泽刚叹道:“我永远忘不掉这一刻。” 一众鹰族战士转往后方去,好观看丁娜四女裸形族的胜利之舞。剩下龙鹰、万仞雨、觅难天、夜栖野、皮罗阁和泽刚六人倚墙而立,监视敌人撤走的情况。没有了宗密智,蒙巂和越析两族失去了凝聚的中心和力量,再没法统一在同一的旗帜下。 皮罗阁道:“拆营帐哩!” 龙鹰等这才真正松一口气。 万仞雨道:“真正使敌人退兵的原因,除了没有攻下王堡的信心和把握外,更因受我们‘围魏救赵’的招数影响,既负担不起更大的兵员折损,更怕被缠得没法脱身。” 泽刚道:“对方亦不得不考虑已与白族结下深仇,会不住有人从海路来援。” 觅难天欣然道:“此为久攻不下的恶果。” 夜栖野向龙鹰道:“我们十七个兄弟,决定陪你们到滇池去,白族一向与我们关系密切,丹冉大鬼主更是我们最尊敬的人,怎可坐看白族遇劫遭难?” 龙鹰大喜道谢。 鹰族战士人人有以一当百的勇力,兼且大家在过去的个多月出生入死,合作惯了。多了他们,等于一支精锐部队的加盟。 泽刚苦恼道:“此事本是义不容辞,不过酋父有令,此处事了,必须立即赶回去,以应付大变后来的变化。” 万仞雨道:“当然是本族的事最要紧,何况有鹰族兄弟出手相助,已是足够有余,对泽刚兄我?们是非常感激。” 觅难天道:“真的走哩!” 众人俯瞰石桥方向,敌方最后一支骑队,缓缓过桥,丘陵地的敌人,明显分成两军,位于西面的一军高举蒙巂诏的旗帜,东面是越析诏的部队。显示对方不会逗留,集齐人马后立即返国。 皮罗阁神情专注的打量两军,深吸一口气道:“精采!精采!敌人的实力毫无保留的尽现眼前,蒙巂诏的折损,比越折诏更严重,只剩下不到一万二千人,还有大批伤兵。越析诏比较好一点,但仍不逾一万五千人。哈!今次他们给宗密智累死了。” 接着向龙鹰等道:“我恨不得能随一众大哥到滇池纵横快意,可是由于我族已和蒙巂诏开战,所以必须立即赶回去。” 转向泽刚道:“道里的残局,烦请王子主理,为感谢王子,敌人遗下的大批战利品,我一件不取,全归施浪诏。” 泽刚喜上眉梢,上次得到的大批战利品,令施浪诏国势陡增,得族人击节夸赞,今次又满载而归,势将他的声誉和地位推上顶峰。忙道:“这是分内事,王子真客气。” 觅难天道:“胜前胜后都是这么团结和气,非常难得。” 各人涌起圆满的感受,只有龙鹰对皮罗阁和泽刚的差异掌握得更清楚,不论志向和目光,皮罗阁都比泽刚高瞻远瞩。当然,在未来的一段长时间内,两人将保持友好关系,可是当皮罗阁灭掉实力被大幅削弱的蒙巂诏,势力会探入洱西平原,便很难预料未来两人关系的变化。 龙鹰有点痛恨自己想得这么多这么远,有时无知可令人能安于眼前的欢乐。 小福子此时摸上墙头,高嚷道:“打胜仗哩!” 过来俯伏城垛处,手舞足蹈的道:“走哩!走哩!” 堡内的人全冲往堡外去,亲眼目睹敌人一分为二,各朝本族所在的方向撤走。 龙鹰和万仞雨立在石桥中央,回想过去数十天不住失去又重夺此桥,百感交集。 瓦通来了,兴奋的道:“我族凡能抽身者,都会随鹰爷去,我怕有人技艺不精而累事,所以严格挑选,到最后只得二十五人,加上我,是二十六个,但保证全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龙鹰喜道:“如此更为理想,准备好了吗?” 瓦通道:“一切准备就绪,鹰爷一声令下,即可起行。” 万仞雨道:“道路怎么走?” 瓦通道:“攀山越岭比骑马更快,依我估计,十五天可抵滇池。” 龙鹰道:“待公子和公主到后,我们立即起程。” 瓦通退往一旁,让丁娜四女、越大三兄弟、小福子和哥朔等来话别。 丁娜不依道:“我们四姊妹要随鹰爷去呵!没有我们,谁来伺候你?” 小福子轻轻道:“究竟是谁伺候谁?哎哟!” 揪着他耳朵的丁丽狠狠道:“未大先坏,竟敢来调侃我们。” 小福子笑嘻嘻道:“经一事,长一智,何况是洱滇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攻防战,我已变得又大又坏,待会便坐三位老大的船到新城去泡妞。今时不同往日,谁还敢小觑我小福子?噢!痛呵!” 丁丽放开手,向龙鹰道:“我们也要去呵!” 龙鹰早拒绝了她们一次,微笑道:“还不够累吗?到新城凑热闹吧!轻松一下。一个月内我禽回来探望你们,最要紧的是不要随处乱跑,使我找不到你们,因为我接着便返中土去。” 众女齐声欢呼,不再在此事上缠他。 夜栖野领鹰族战士来了,前者道:“有点改变,我们须分出两人,将阵亡者的遗体送回鹰窝安葬,并顺便领所有鹰儿回苍山,怕它们往外太久不习惯。” 龙鹰点头道:“明白!”探手拍拍他肩头,以示慰问。 风过庭、觅难天、皮罗阁和泽刚联袂而来,却不见月灵公主。 万仞雨讶道:“公主呢?” 风过庭道:“她不习惯与人相处,会远远的跟着我们。”又摊手笑道:“自从在洱西集遇上她,一直是这样子。” 皮罗阁一把抓着风过庭臂膀,言恳词切的道:“等我的好消息。” 觅难天道:“全靠王子哩!否则要老天爷开金口才成。” 龙鹰振臂高呼道:“是时候哩!救人如救火,我们先行一步,各位兄弟,此地一别,不知何时方有再见之日,便藉此机会送上祝福,最重要的是活得痛快,不枉此生。” 众人轰然呐喊喝采,惹得正在城内收拾残局的战士大声回应,一时山鸣谷应,回响不绝。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