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日月当空·卷十一》 第一章 秘族战士 历史不断地重复自己,只是换了时间和人物。这次秘人对付他的战术,与当日法明和莫问常对付他的战略,如出一辙,就是逼得他不得不与敌决战。 正面硬撼,他必无幸免。只有藉更高明的战略战术,他才可以赢得另一场漂亮的胜利。经过高原和沙漠的磨练后,他绝对超越了魔种的极限,道心扩展,与灵奇的魔种融浑为一,穷极生变。那种进步是整体的,难以觉察,即使龙鹰自己,亦弄不清楚魔变与魔极的分野。只有在生死悬于一发的时刻,方有更随心之所欲,官知止而神欲行的动人感觉。 他从绿洲北端一排红柳林离开,往高踞山头的古戍堡潜去,那是整个区域最具战略性的制高点,必有秘人重兵防守。 万仞雨和风过庭已依他的.99lib.提议,与且末人结成阵式,严密戒备,使他没有后顾之忧。他虽然晓得万俟姬纯的目标是他,但为防万一,仍要先保证且末人的安全,就像法明那次般,要先置小魔女和青枝于不败之地。 除绿洲隐见灯火外,塔克拉玛干漆黑一片,寒风呼呼,刮起漫天风沙,神山则像幢幢鬼影,在前方时现时隐。 在如此情况下,他既察觉不到善于潜踪匿迹的秘人所在,敌人也没法把握他。 他的足尖点在松软旋动的沙子上,只是陷下少许,便弹跳而起,令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古戍堡掠去。 他的灵觉全面开展,感应着风势变化,当风撞在前方的神山,又反撞回来,以及风吹进山沟形成螺旋的形态,无一不在他的掌握中,就像那次在虎跳峡。他对水势的掌握。他选取从北面潜往敌人,正是要顺风沙而行,风势如何变化,他的身法便如何变化,不到片刻他已生出享受的滋味,那不单是御风而行,且是与风浑为一体,无分彼我。 风沙再不可怕,反而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要在沙漠胜过秘人,采的须是非常的战术。在沙漠里的秘人。神出鬼没。要击败他们,必须将这情况扭转过来。 天遁神爪“飕”的一声往上激射,同时腾身直上,力道将尽时,神爪已往上延伸十丈,抓着近山顶的岩石层,带得他继续上升,攀上红色山头三分之一的高度,轻轻松松地。 不由记起与心爱仙子到净念禅院偷《无上智经》的迷人往事。当时他们亦是选最陡峭难攀的崖壁,从敌人意想不到处潜入禅院,不过神山的著名红白山头,比禅院易攀多了。 脚板魔劲爆发。借着一阵往上刮的狂风沙,顺势而行,倏地直上三十多丈,离山顶不到八丈的距离。 神爪劲射。 就在这一刻。他感应到山顶上的每一个敌人,灵觉天机自然而来,不用费神。也没有勉强,心从所愿。 下一刻他已踏足山崖边缘,古戍堡像张开口的猛兽,雄踞山头。 把守古戍堡共五十个秘族持弓战士,分布戍堡内外,其中十多人在堡顶站岗,俯察远近。只是这批神射手,就足可控制方圆二、三百丈的范围,从而可知万俟姬纯和她的族人,亦该于此范围内设置陷阱,恭候他的大驾。 堡外的秘族战士,散布戍堡四方有岩石掩护处,主力集中往登堡的山路,因想不到龙鹰竟能借工具从最没可能登山处抵达山头。 甫踏足山头阵地,附近的一个秘人生出警觉,朝他瞧来,正要发出警示,收回来的天遁神爪暗器般射出,正中他胸口,魔气透过两丈许的天蚕丝,一股脑儿送进他的经脉去,见关破关的制着他大小穴道。 就在击中对方的一刻,敌人体内经脉和真气的情况,像一幅巨细无遗的地图般,毫不保留展现在他的思感网上,令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伏了他,感觉新奇畅美。 秘人颓然倒地。 尖啸声从戍堡内传来,夹杂在风沙的厉啸里,动魄惊心。堡内的秘人确实了不起,反应灵锐,但已迟了一步。 龙鹰要争的正是此一线之差的先机,岂敢怠慢,弃再没门遮掩的主进口不入,以弹射奇技,先前飙十多步,斜冲而起,投入第二层的窗子去。 守窗战士正要为大弓上箭,忽然黑影盖目,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给捏着咽喉,被龙鹰扑附身上,往后滚跌。 第二层的六个战士骇然失色,抛开长弓,拔出马刀,往两人倒地处扑来,却苦于没法出刀,因怕误伤自己人。 龙鹰心中叫好,如此形势正是他一手营造出来,使敌人难以围攻。这些秘人个个武功强横,韧力惊人,一旦给缠死,成围攻圈杀之势,附近敌人全体来援,纵可杀伤对方大半,最后仍将是授首敌人刀下的结果。 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只要他的手稍用力,此时遭擒的敌人将一命呜呼,但他心中另有定计,不会杀对方任何人。制住穴道后,那人从他身上弹开,投往左边的敌人。 龙鹰同时往右方敌人滚去,令前后扑来敌人的兵器全落在空处,他已以弹出的袖里乾坤,从地面攻向右方的两敌,叱喝声中,两敌颓然倒地。 左方的敌人此时接着被抛来的族人身体,始惊觉同伙体内暗含强大力道,两人同时踉跄跌退。 就在此时,龙鹰以腰力从地上弹起,不停留的一个旋身,从敌人刀势的空隙里,破入追来的另两敌间,展开最激烈的近身搏斗,于眨数眼工夫内,乾?99lib.坤连绵疾击二十多记。 “砰!” 接着同伙的两敌,坐倒地上,头昏脑胀,刚推开被制族人似重逾千斤的身体,龙鹰已收拾了其他人,移至近前,左干右坤,两人应护臂倒地。 接着龙鹰往后疾退,贴上登上第二层的楼梯入口旁的墙壁。 三个人疾扑而入,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从后闪出的龙鹰以闪电的手法制伏。龙鹰又移往一个窗旁,未卜先知似的将一个穿窗而入的秘人,趁其仍凌空未着地的一刻,点中他多处大穴。 第二层楼面尽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被制秘人,主动权落入龙鹰手中。 破风声四面八方传来,显示把守山头和戍堡的秘人,全往打斗声传出处赶来。 当日龙鹰凭一道桥的特殊形势,杀得法明四大弟子弃戈曳甲的败逃,现在的古戍堡,便是他另一道“桥”。 堡外的人,从下层蜂拥登阶,龙鹰已从另一边扑上戍堡第三层的阶梯。 此际的形势是敌明我暗,敌乱我整。 龙鹰从登上山顶的一刻,就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照常理计,龙鹰应是先收拾堡外的敌人,再攻堡。若要攻堡,也该由下层攻上去或由堡顶逐层攻下来。岂知他不理上下两层敌人夹击之险,先硬闯第二层,当成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收拾第二层的敌人时,事实上大局已定,任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个个骁勇善战,因着戍堡的特殊形势,秘族战士重蹈法明四大弟子的覆辙,只余被制伏的命运。 若正面硬撼,龙鹰肯定没命,但群战变得接近“单打独斗”,谁是魔门邪帝的对手?秘人的沙漠战术,更是无从发挥。 在登上第三层的暗黑梯阶里,冲下来的九个敌人乱成一团,被龙鹰逐一收拾,下一刻他又回到下层进入阶梯处,将奋不顾身扑进来的敌人一个一个制伏。 也不知弄倒了多少人,忽然静寂下来,只有堡顶的大望台隐隐传来喘气呼吸之声。 龙鹰在大望台一边的围栏现身时,该处的七个战士,人人弯弓搭箭的瞄准入口,期盼能对闯上来的龙鹰喂以劲箭。 到惊觉敌人出现另一边,纷纷改向发射。弓弦急响,劲箭“嗤嗤”声中,龙鹰从围栏弹起,避开所有箭矢,往左方两敌凌空下击。 两人骇然抛开大弓,拔刀迎击,几乎是同声惨响,虎口爆裂,马刀堕地。原来龙鹰祭出乌刀,又趁对方是仓卒反击,未能用足力道,魔劲加上乌刀惊人的重量,两人哪拿得住刀? 龙鹰足踏实地,两敌旋转着往外抛跌前,早被他以刀尖点中穴道。 另五人往他扑来,尚未成势,已被他左穿右插的游走其间,五人纷纷倒跌,再没有一个人能爬起来。 龙鹰还刀入鞘,一阵力竭,立即闭目调息。 大望台上风势更急,加上远近的风啸声,仿如置身鬼哭神号的幽冥地府。 万俟姬纯该晓得古戍堡已被他占领,还有五十个人质,竟仍能沉得住气,一副高深莫测的派势,此女确不简单,待会若能大获全胜,不占她点便宜,怎对得起天地? 魔功渐复,灵觉运行,往四面八方扩展。 龙鹰闭着眼睛解下箭筒,顺手取出一枝长箭,架在张开的折叠弓上,凝神屏气到有十足把握,劲箭离弦斜上夜空。 龙鹰的“心耳”捕捉到劲箭精确无误,命中装载“圣物”的特制圆桶轮车围板的一刻,束聚声音,高度集中的音束,透过茫茫黑夜,穿越呼啸的风声,往西南方直送过去,悠然道:“万俟姬纯!美丽的情人呵!你在古戍堡的族人,人人安然无恙,只是失去行动的能力,还不过来会你的情郎?” 他是故意露上一手,竭尽所能穿透风啸送出声音,务收先声夺人之效。 至此他已无以为继,没能力传送另一番话,因尚须保持作战之力。 他感应到万俟姬纯移动了,在十多个族人护持下,从山脚百多丈外往登山路径接近,就那么从堡顶一跃而下,借风托之力连续翻腾两次,落到地上,再往前窜上一块大石,哈哈笑道:“姬纯妹要来会我,不需用这么大群人来送嫁呵!” 万俟姬纯在半山处停下来,十多个族人护在她前方,举起盾牌,如临大敌。对龙鹰傲视天下的箭技,谁敢掉以轻心? 万俟姬纯仰起俏脸,美眸闪闪生辉,道:“鹰郎呵!人家承认是落在下风,可是要人家就这么投降认输,姬纯是不肯罢休的。因为我早预料到至少有一半人因杀你而牺牲性命。” 龙鹰道:“这是何苦来哉!秘人为突厥人牺牲得还不够吗?” 万俟姬纯道:“现在岂是讨论的时候?那块天石现正在人家手上,我们不用弓矢的大斗一场,看看胜利谁属,如何?” 龙鹰轻松的道:“姬纯勿要逼小弟大开杀戒,只要我在这里弯弓射箭,你的族人怕没多少个能活着离开。” 万俟姬纯嗔道:“谁要和你斗生斗死?我们就在沙漠中摆开阵式,护着天石,只要你能触碰天石,我们掉头便走。” 龙鹰心忖她第二次提到且末人运送的圣物是一种叫天石的东西,不过此时无暇深究。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岂非逼我以寡敌众?只是你已使我穷于应付,还不知是否有其他高手,例如万俟京。我的娘!这样吧!如果我成功闯关,触碰天石,姬纯便陪小弟睡三晚。哈!真爽!” 万俟姬纯不依道:“人家还要赶返中土去,哪来三晚时间?这样吧!就陪你一晚。但要在脱离突厥人之后。” 龙鹰怎猜得到她会答应,且是认真的,大喜道:“一言为定。哈!老子闯关来哩!” 万俟姬纯娇笑道:“小心点呵!勿要乐极忘形。” 笑着领族人去了。 龙鹰掠上沙丘,装载天石的车子出现前方千步许远处,后倚另一座尖塔形、高起十多丈的大沙丘,却只见到万俟姬纯一人,卓然傲立车前。 在风沙的衬托下,此女另具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姿绰约美态,神秘动人。她披上黑色的斗篷,篷内一双眸神熠熠生辉。凝神打量他,深情专注,衣袂随风沙狂舞,发出“猎猎”响音。 秘族美女漫不经意道:“你怎知万俟京之名?” 龙鹰好整以暇道:“没有点道行,怎配做姬纯的好对手?嘿!今次若仍干不掉我,你们如何向默啜交差?” 万俟姬纯无可无不可的耸耸香肩,道:“除族长外,我不用向任何人交差,既然在沙漠仍没法杀死你。只好撒手认输,谁有资格怪责我们?” 龙鹰道:“明白了!我来哩!” 万俟姬纯道:“且慢!记得你的提议吗?” 龙鹰抓头道:“甚么提议?” 万俟姬纯道:“你说过,假设我向你献吻,你便肯透露出身来历。不知提议是否仍然有效?” 龙鹰终于记起自己调戏她时的胡言乱语,硬着头皮道:“当然有效,但只限于你和族长两人知道。” 万俟姬纯道:“我只可以保证不会传出族外。” 龙鹰道:“你不是要立即来献吻吧!被你藏在沙子里的族人听到你咿唔作声,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不太好吧!” 万俟姬纯叹道:“我愈来愈感到斗不过你,你是没可能晓得他们密藏沙内的,这是我族的秘法。早前更不可能在一刻钟内。制伏古戍堡的五十个战士。告诉我!你仍算是人吗?” 龙鹰不解道:“万俟京没告诉你,小弟令他联想起贵族的向雨田吗?” 万俟姬纯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两人正在交手,万俟姬纯则落在绝对的下风。这并不关乎智力高低的问题,而是在知敌上,龙鹰是处于不败之地。 龙鹰摊手道:“若大小姐再没有其他话,我要动手哩!” 万俟姬纯淡淡道:“为何直至此刻,龙鹰仍没对我们下杀手呢?” 龙鹰理所当然的道:“因为小弟对姬纯起了色心,怎也要一亲芳泽。哈!这理由够充分吗?” 言罢疾掠下坡,朝万俟姬纯和天石扑去。 四柱沙从地上卷旋而起,往龙鹰迎头照脸冲击而来,因着沙子的属性,根本是守无可守,挡无可挡。 十多枝袖箭,往他射来,的确没用弓,故不算违规。 第二章 和局收场 龙鹰哈哈一笑,倏地旋动,外袍拂舞,强大的魔劲随袍旋转,变成一股如烈暴般的螺旋魔气,立时将所经处的大量沙粒带动,随他冲天而起,剎那间他已变成一股人造的龙卷风,下尖上宽,朝载天石的车子和美丽的秘女,以惊人的高速旋去。 所有袖箭、沙柱,全变成了抓痒般微不足道的攻击,被旋劲反弹开去,尤难抵御的是龙鹰把塔克拉玛干的风力和..气流融浑吸纳,化为他的利器,周遭像再没有半点风,风沙全集中到他身上,变为龙卷风暴,朝扑过来拦截的敌人没头没脑的打去。 由数十秘人组成的完美阵式,登时溃不成军,像枯叶被狂风刮起般,东抛西跌,没法予龙鹰丝毫威胁,想眼睁睁看着龙鹰闯关也办不到。 龙鹰消失在龙卷风沙内,所过处阵阵沙暴,沙尘蔽天,谁都晓得他如此手段,实难持久,但要越过与车子之间的距离,却是游刃有余。 蓦地沙子大幅往后方撒去,龙鹰在三丈的上空现出身形,手持乌刀,往俏立天石上的万俟姬纯迎头下劈。 万俟姬纯一直立在天石上,嘴角含笑的看着龙鹰的龙卷风接近,沙子刮往她身上,均被她的护体真气卸开,没法威胁她。 见龙鹰从夜空扑下来,她摊开双手,会说话的一双明眸,清楚显示出“人家没有兵器,你拿兵器来攻击人家,算啥子的一回事”的意思。 龙鹰见美人儿活色生香的立在车上,手无寸铁,硬是没法厚起脸皮以超 91cd." >重的可怕乌刀劈下去,既怕误伤佳人,更是胜之不武,此时其他人全被风沙阻隔于三、四丈开外,心中大定,打个哈哈,还刀背鞘,好和美人儿来个近身赤手搏斗,说不定可顺手摸她胸脯两把。一来他是色心不休,更因爱煞这充盈智慧、神秘迷人的美女。 刀回鞘内的一刻,始知中了美人计。 万俟姬纯宛如一道影子般,蓄势以待的从车子冲天而起,眨眼间已展开全面的攻击,不容他有丝毫喘息回气的空间。最要命的是龙鹰此刻等若变招,予这既神秘又可怕的美女可乘之隙。 龙鹰早领教过她的惊人剑法,那次亦讨不了便宜,岂知她的拳脚比剑术更凌厉高强,直撞入他怀里,动人的每一寸娇躯,全化为杀人的利器,剎那间两人凌空互攻了十多招,竟被她一脚扫在左肩上,龙鹰痛哼一声,往左方坠跌。 其他秘人散往四方,出奇地没加入战圈。 “砰”的一声,龙鹰重重掉在沙子上,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窝囊感觉,虽说他因耗力过巨,又因仓卒变招,被对方抢得先机,亦知纵在颠峰状态,要凭拳脚功夫压倒万俟姬纯,既没信心也无把握。 他在沙?99lib?子上滚开去,避过万俟姬纯雌老虎般如影随形追过来狂如沙暴的攻势,顺道回气和排出她入侵的真气,拗腰弹起,方知自己再犯另一严重错误。 就趁他站稳与未站稳的剎那间,美人儿旋至近处,先对他胸口来个肘撞,接着是连续的数记膝顶,她整个人便像变成装了弹簧机关,全身充满弹性张力的美丽木偶,可从任何角度做出攻击,每个动作既迅疾又完美无瑕,令人目不暇给,好看至极,也可怕至极。 龙鹰使尽浑身解数,左支右绌的挡了她“身体”连续百多记攻击,且战且退,完全没法扳回上风,而她亦不予他任何机会。 地上的沙子被交击的劲气扯上半空,加上寒夜强烈的风沙,从外看去,只见两道鬼魅般的影子在沙里左闪右移,兔起鹘落,旁观的秘人完全没法掌握他们的动作。 “轰!” 劲气爆破。 万俟姬纯手撮成刀,迎头一掌劈下,取的是龙鹰眉心的位置。 龙鹰下方刚挡了她两记直踢,欲闪无从,只好横臂架着,再知中计。 劲力下压,硬将龙鹰钉进沙子里去,双脚直没入沙内半尺。 龙鹰心叫救命,别无他法,只好使出救命绝技,先往后仰,避过她横踢过来的一脚,脚板魔劲爆发,冲天而去,带起大蓬沙子,往美女撒过去。 他斜斜在三丈的高空越过车子,却没法改变去势下降,否则便不用功亏一篑。心中一叹,同时翻腾,落到车子后方的尖塔形沙丘之顶。 万俟姬纯发出银铃般,充盈喜悦的娇笑声,没有乘胜追击,只是以一个优美至难以形容的姿态,落到车子的天石上。 龙鹰立在沙丘之颠,俯视下方美女,差点被气死的道:“太不公平了!” 其他秘人散立万俟姬纯后方,像没入暗夜和风沙里的幽灵,并没有重结阵式。 万俟姬纯横他一眼,笑脸如花的道:“每次见到你,不是给你占口舌的便宜,便是给你毛手毛脚的轻薄。今次由人家占你的便宜,公平得很呵!” 龙鹰苦笑道:“的确非常公平。唉!眼前此事如何解决呢?小弟实没法对大小姐狠下心肠。” 万俟姬纯淡然道:“此局作和论如何?” 龙鹰目光投往仍被包裹着的天石,愕然道:“和局?” 万俟姬纯瞥他大有情意的一眼,道:“天石归你,陪你睡一晚的决定权归我,当然可算和局。” 龙鹰既喜出望外又失望,亦感香艳刺激,此女确是风格独特,弄得他心痒难熬。抓头道:“大小姐还要杀我吗?” 万俟姬纯按着被风吹得飘舞拂脸的秀发,甜甜的白他一眼,道:“这要走着瞧哩!不过你可安心上路,我们立即赶返中土,再不会骚扰你。提醒龙兄一声,此天石乃人人欲得之物,牵涉到塞外所有强国,旅途并不好走。有缘再见吧!” 倏地后移,不容龙鹰再有半句话,与族人幽灵般没入沙漠的暗黑里。 神山绿洲,彩虹夫人的方帐内。一边是龙鹰、万仞雨、风过庭,另一边是彩虹夫人、庄闻和风漠,后三者仍沉醉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对龙鹰如何夺回天石的胡言乱语虽仍半信半疑,但已无心计较。 庄闻道:“这批战士究竟是何方派来的人?神出鬼没,无声无息地制伏了我们看守的人,到车子离开绿洲,我们方惊觉出事。” 龙鹰道:“该是突厥人吧。” 万仞雨岔开道:“现在我们已晓得运的是一块巨型天石。庄闻大人可坦诚相告是怎么一回事吗?让我们可弄清楚敌我之势。” 彩虹夫人以她低沉带磁性的声音道:“现在我们已清楚,单凭我们的力量,不但没法穿越大沙海,更保护不了天石,只有借助三位的力量,方有希望把天石送抵目的地。” 接着幽幽的叹口气,目光往龙鹰投去,道:“即使完成任务,对我们且末仍是祸福难料。” 三人知她即将说出天石的来龙去脉,目光全落到她身上。在闪耀不定的灯火映照里,她半边身没在暗影里,强调了她丰满迷人的曲线,她算不上美丽的脸庞,却因其充盈成熟风情的撩人韵味,与她可令任何男人心动的体态配合得浑如天成,使人愈看愈有味道。且因她现在对三人一改态度,水汪汪能摄魄勾魂的大眼睛,不时瞄往三人。三人虽见惯美女,仍感到她勾心的魅力。 庄闻和风漠没有作声,显是可透露多少,由彩虹夫人决定。 彩虹夫人续道:“长话短说。五年前。此石从天上落入我国境内,被送至王城,我朝上下均认为是吉兆。天降火石,时有发生。但像如此重达千斤的庞然巨物,可说史无先例,我王遂从祭司的提议。将天石供奉在祖庙内,以之为镇国之宝。此事不胫而走,传入突骑施可汗娑葛耳中。他先后三次遣使来,要我们将天石.99lib.当贡品送他,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明言如不从他,会不惜兴兵强夺。” 风过庭微笑道:“娑葛的霸道,不在默啜之下。” 庄闻插言道:“我们本要派人往东面天朝求援,岂知娑葛正对天朝用兵,其凶名远播的弟弟遮弩,大破火烧城,逼得天朝的兵员也要往后撤退。消息传来,令我们非常震惊,知道远水难救近火,只好向娑葛屈服,希望一了百了。” 三人心忖且末国小力弱,若与突骑施对着来干,只是螳臂当车,不得不乖乖献上天石。 彩虹夫人道:“此事本来只是我们且末和突骑施间的事,没有外人知晓,岂知娑葛急于求成,竟派人到黠戛斯聘请最著名的铸剑师,到碎叶城为他打制天剑,铸剑师感到事不寻常,报上黠戛斯王,黠戛斯王遂知会回纥王独解支,独解支派出侦骑,详查此事,到发觉与且末天石有关,大为震怒,派人来警告我们,绝不可将天石送往碎叶城。” 万仞雨不解道:“一块特别巨大的天石,为何变得如此关系重大呢?” 彩虹夫人道:“对天石的看法,有人认为是祥兆,也有人认为是凶兆,但如此罕有的巨大天石,却肯定是异物,有其独特的象征意义,如给野心勃勃的娑葛铸成神兵利器,等若上天予他神秘的力量,统一大草原成了他的天职,可令他立即声威大振,所以回纥王独解支绝不容此事发生。”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怎想到一块石头,竟有如此转折,可令塞外诸国紧张起来? 默啜是独解支外,不会坐视的另一人。 庄闻道:“由于我们已答应娑葛,会于他四十岁寿辰前,将天石送到碎叶城,作为贺礼,无法毁诺下,只好拒绝独解支的提议。唉!我们是左右做人难,不论突骑施或回纥,都是开罪不起的。” 彩虹夫人接下去道:“独解支大为震怒,可是因着突骑施于其边界不住屯兵,蠢蠢欲动,压制得回纥铁勒诸部动弹不得,未敢轻举妄动,索性公开此事,还明言谁能将天石交到他手上,赏以五千金。不过在这一带,敢开罪娑葛的人屈指可数,据我们的消息,只有薛延陀的‘贼王’边遨,既想得五千金的赏赠,又希望藉此事与回纥王修好,借助独解支的支持复国,已决定不顾一切,务要夺得天石。我们正因此不得不冒险穿过大沙海,期能避人耳目,抵达龟兹,再派人知会娑葛,请他派兵来护送我们。怎知尚未遇上薛延陀马贼,却先碰上突厥人。现在我们更没有把握。” 风漠道:“突厥人怎可能如此厉害。说来便来,视大沙海如无物?” 言下之意,便是龙鹰你如何能孤身一人,从突厥人手上将天石抢回来,且没损半根汗毛? 龙鹰可以说甚么呢?含糊其辞道:“正因是大沙海,故未能劳师动众的来抢东西。来的只是十多个精通沙漠之道的高手,先被我以箭射伤了几个,他们连如何生离沙漠也成问题,只好弃下天石仓皇撤走。” 庄闻道:“骆驼王说过可绝对信任三位兄弟,便是可以信任。刚才我留心观察。当提到回纥王的五千金赏赐时,三位仍是毫不在意,不现丝毫贪念神色,便知三位兄弟一诺万金,不把其他事放在心上。” 风过庭向他竖起拇指,赞道:“庄闻大人的观人之术,的确了得。” 庄闻连忙谦让。 风漠忧心忡忡的道:“我们循此快捷方式到龟兹去之事,已泄露风声,未来的道路更艰难。最怕是边遨的一关。” 龙鹰道:“放心吧!我们依旧晚晚倒头大睡,不用防守,在这茫茫沙海,愈大批的敌人。愈要据水源之地作拦截,如此形势下,变得敌明我暗。我们可在任何一刻出现,而他们则沦入被动下风。只余待宰的分儿。” 万仞雨点头道:“说得好!” 风漠苦笑道:“可是边遨只要守稳绿洲,不予我们踏足的机会,最后投降的该是我们。” 风过庭笑道:“换过另一方面看。是只有我能攻敌,而敌不能攻我,只要我们抵达绿洲时,仍有十天以上的食粮和清水,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接着向彩虹夫人漫不经意的道:“夫人怕不能晚晚洗澡哩!” 彩虹夫人向他抛个媚眼,却是毫无愧色,娇笑道:“比起渴死沙漠,少洗几晚澡,彩虹仍可忍受。” 庄闻怕彩虹难堪,岔开话题道:“勿怪本人冒昧唐突,以三位的武功才智,怎可能是藉藉无名的人?” 龙鹰道:“我们沙漠三英,活动范围在大沙海之西,又或高原之上,今次往于阗去,是因那里玩意多,只要有金子,要甚么有甚么,又可顺道到龟兹去大做生意,庄闻大人未听过我们,是应该的。” 庄闻说出心中疑惑,道:“可是骆驼王却清楚三位底细,还指出今次成败,全看三位,我追问时则欲言又止。证诸眼前事实,骆驼王的话一一应验,只就三位全不把边遨放在眼内,已知三位非是寻常之辈。” 万仞雨笑道:“我们确非一般流浪商旅,出道以来,不论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从未吃过亏,信心便是如此累积的。庄闻大人放心,保证边遨要吃不完兜着走。哈!” 每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庄闻知再逼问下去,不会得到答案,反破坏双方良好关系,只好就此打住。 龙鹰目光灼灼打量彩虹夫人撩人的身段,微笑道:“运石之事,得庄闻大人和风漠将军负责便成,何用令夫人受跋涉沙海之苦呢?” 万仞雨和风过庭露出注意神色,因他们亦有同样的疑惑。 彩虹夫人好像很喜欢被龙鹰行注目礼的神态模样,眯起大眼睛,横他一眼,道:“狄壮士若想知道,可留下不走,让彩虹亲口向你道出事情始末。” 三人哪想到她如此开放大胆,在众人前公然挽留龙鹰,共度春宵? 庄闻和风漠却丝毫不以为意,只当是平常不过的事。 龙鹰也心中大动,能在大沙海的腹地来个一夜风流,确是动人韵事。但也知不该把关系弄得复杂,苦笑道:“不要看我现在龙精虎猛,事实上受了内伤,必须排除万念的调息静养。哈!有机会再听夫人的香帐故事。” 说毕与众人一起离开。 第三章 绿洲夜话 再歇两天,大队续往北行。龙鹰对沙漠的恐惧大减,领起路来更是得心应手,不但找到最佳的路线,还能凭灵应避凶趋吉,避过大沙暴,又或预先结驼阵对抗之。到第十三天,又在茫茫沙海里寻到一处小绿洲。 这绿洲只有神山绿洲四分之一大小,但水源充足。看着大批骆驼冲往最大的湖喝水,那种满足和欣慰的感觉,确是难以言表。 三人坐在湖岸的大石上,脱掉靴子,将脚浸泡在冰寒的湖水里,欣赏大漠壮丽的落日。 风过庭道:“骆驼该是世上喝水最快的生物,狼吞虎咽亦不足以形容,水像给扯进它们的口里去。” 龙鹰也在欣赏百驼抢水的情景,笑道:“不到半刻工夫,湖水下降至少两尺,由此可见它们喝水之速。” 万仞雨欣然道:“它们劳苦功高,喝光整湖的水,仍没人介意。哈!幸好还有两个小湖,我们要不要去挤挤,凑凑热闹?” 风过庭往南远眺,近边缘处的小湖,被人以帐幕围起来。道:“只剩下一个小湖,肯定挤得无插针之处,另一个是十多天没洗澡的彩虹夫人专用的。哈!” 于绿洲中心处,风漠在指挥手下设帐和生起篝火,>非常忙碌。 龙鹰脑海不受控制的想象着彩虹和两个俏亲兵美人共浴的美景,心痒痒的道:“今晚不若由小弟牺牲色相,好探听她们的秘密。” 万仞雨哂道:“好小子!终按捺不住了。” 风过庭笑道:“你戴着这个丑面具,有何色相可牺牲的?” 龙鹰尴尬的道:“只是随口说说,两位大哥不用认真。” 风过庭道:“还有十多天便出沙漠,趁有点时间,先和你算一笔旧帐。” 龙鹰奇道:“我欠了你甚么帐呢?” 风过庭道:“就是席遥那笔帐。见完席遥回来后,你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接着席遥便放弃争夺道尊之位。孤身返回南方,跟着法明又来找你,问你与席遥说过甚么话,事后你语焉不..详,只推说上路后再说。现在离长安近一年,你依然只字不提。告诉你,在下耐性有限,快给我从实招来,不准有一字隐瞒。” 龙鹰已差点忘掉席遥,仙门似是前世轮回的陈年往事。变成模糊的记忆。但心中更清楚知道,自己是蓄意将对仙门的记忆,埋葬在记忆最深的底层去。 苦笑道:“真的要说吗?” 万仞雨大讶道:“你一向快人快语,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风过庭不解道:“你像早打定主意不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阳沉下西边地平去,长风从北面吹来,绿洲中心处篝火闪耀,传来人声驼叫。这一角却是安静宁洽。 龙鹰苦笑道:“我怎敢有事瞒你们?只因席遥可能是个聪明的疯子,怕他的疯言疯语,会影响两位大哥的心情。” 万仞雨兴致盎然的道:“那就更要说来听,因怎都猜不到他可以说出甚么能影响我们的疯话来。” 龙鹰绝不愿向两人撒谎。亦想不出有甚么谎话可骗过两人。无奈下,尽最后的努力道:“可以这么说,当你听过这番话后,将永远不能做回听这番话之前的自己。所有事物,均失去了以前应有的意义,动摇你对眼前天地的信念。我已差点成功把席遥的话忘记。实不愿你们重蹈我的覆辙。” 万仞雨沉声道:“没有夸大吗?” 龙鹰肯定答道:“一点没夸大。” 万仞雨拍腿道:“那更要听了。” 龙鹰差点捧头呼痛。 风过庭笑道:“今次没得推搪,快说出来。” 此时庄闻派人来唤他们去吃晚膳,给万仞雨藉词拖延。 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摆明不会罢休。 龙鹰心如吊桶,拿不定主意。 风过庭道:“法明问的该是同样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龙鹰点头。 万仞雨光火道:“你既然可以告诉法明,为何不可以告诉我们?” 龙鹰坦然道:“因为我不想害你们。” 两人交换个眼色,均看出对方心中的寒意。 今夜的星空特别灿烂,不同亮度的星星密密麻麻挤满夜空,造成使人眩目的纹路。横跨头顶的黄道,以千万计的亮星更是联群结队,形成跨越上方不见首尾的银龙,充盈着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 风过庭道:“除法明外,你尚有告诉何人呢?” 龙鹰道:“公子猜到了,除法明外,我只告诉了仙子。” 万仞雨松一口气道:“原来是关乎生死、玄之又玄的东西。” 龙鹰被勾起有关仙门的一切,露出个苦涩的表情,颓然道:“正因不但是玄之又玄,且是非常真实,方具有如此的震撼力,颠倒一切,累得仙子须立即赶返静斋,报上她的师尊。” 风过庭道:“那我更想知道哩!” 龙鹰仰望星空,徐徐道:“说出来之前,让我先告诉你们我的感受。” 两人愈感事不寻常,以龙鹰、法明和端木菱的智慧武功,何事能令他们颠倒改变,永远不能回复过来? 龙鹰陷在深沉的记忆渊海里,以充满某种没法形容的情绪道:“我自懂事以来,除练功就是看书,又或左手和右手玩儿,右脑与左脑斗智。在荒谷的五年,则全心投入修练《道心种魔大法》,直至遇上没法逾越的难关,并首次想放弃时,公子、太平和胖公公奉圣上之命来了。我被逼散去全身功力,任由他们押送往京师。” 万仞雨道:“你便如忽然从石头爆出来的反斗星,浑身是劲,亦像闯进缸瓦店的野猴头,把整个神都反转过来,拼命的去泡妞,见一个追一个,连仙子也不肯放过。到现在,不论塞内塞外,再不是以前的样子。” 风过庭叫绝道:“形容得好。” 龙鹰目光回到他们身上,道:“我便像刚才的驼儿们,在毫无生机的沙漠走了一段长路后,忽然来到绿洲湖泊,遂失去了节制,只知纵情喝水吃草,其他的东西管他的娘。如非遇上仙子,被她以仙心捆绑,会有更多美人儿失身在我这反斗星手上。哈!” 万仞雨道:“我首次觉得你处处留情,是情有可原。” 风过庭道:“你是自懂事以来,一直在荒芜的沙漠上走着,遇上从未见过的绿洲,失控是必然的事。这么看,你已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因为圣上当时正是以美人儿笼络你。” 龙鹰道:“就在我全情投入这个有无尽可能性、新鲜动人的外在天地时,忽然遇上席遥,告诉我有关眼前天地的另一个故事。打个譬喻,便像棋子超越了棋盘,明白自己只是棋局内的一个棋子,你们道那会是甚么滋味?这一刻还是一切如常,下一刻你已身陷没有事物是正常的处境。以往所有依恃、信念、或奉之为终极的东西,全部被动摇、崩塌,不但心无所归,魂魄也依附无所。” 万仞雨骇然道:“竟如此严重?” 风过庭沉吟不语。 龙鹰道:“这种事是没法抱着姑且听之的心态去听的,最惨的是明知宝库在眼前,却苦无开启的钥匙,而即使开启了,敢否进入是另一道大难题。如此这般的事,不知道真的比知道好。请两位大哥三思,你们眼前的小弟,正是深受其害者。” 风过庭平静的道:“你们该早猜到,我有一段藏在心底里的伤心往事,由那刻开始,我一直没法回复过来,走肉行尸的活着,还故意投身最险恶的情况去。因为我并不怕死,且视死亡为最好的归宿。所以不论你告诉我是如何离奇可怕的事,仍没法使我的生活变得更恶劣点。唉!我最大的福气,该是遇上你龙鹰,令我感到生命仍可在某些情况里,显现出活力和光辉。说吧!” 龙鹰的目光朝万仞雨投去。 寒风转缓,长风徐徐吹来,拂得三人衣袂飘飞。 万仞雨断然道:“这种事开始了便没得停下来,我们三兄弟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他奶奶的,不要再婆婆妈妈了。” 龙鹰笑道:“此事确祸福难料。我必须先说出来龙去脉,才可阐明我因何对席遥的故事深信不疑。他的娘!此事亦可由一块天石说起,对着我们眼前运往碎叶城的天石,令人更感到席遥爱挂在口边的‘天地之间,莫不有数’,巧合至使人感到非是巧合。又如圣上对我说过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你们该都是有缘人。” 两人头皮发麻的静心聆听,不敢打岔。 龙鹰目光投往离他们逾半里营地的灯火,此时骆驼全被牵往临时筑起的围栏内,且末人知机的避开这位处南缘的大湖,让他们放心说话。 龙鹰吁出一口气,整理脑中紊乱的思想,道:“时为东晋末年,于江淮之间,有个叫边荒集的地方,是数百方里荒芜地域的唯一兴旺城集,不属于任何政权,是中土最无法无天的地方。” 万仞雨道:“竟有此事?” 龙鹰道:“边荒集是千真万确。张易之大人曾从流传下来的说书里,听过有这么的一个地方,后来更被法明亲口证实。嘿!他是从佛门的纪录知道边荒集的存在。” 风过庭道:“说下去!” 龙鹰道:“某个晚夜,边荒集附近传来隆然巨响,大地抖震,荒人忙赶往巨响传来处,见到地上现出个大地穴,位于地穴中间的神庙化为飞灰,地穴所在方圆十多里的树,全被连根柭起。荒人遂以此附会同一晚发生的另一件事,拉在一起来说,甚么‘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此谶语在当时广泛传播,造就了刘裕的帝王霸业。” 万仞雨道:“刘裕以特制的火箭射沉当时两湖帮超级战船‘隐龙’的事,我也听过,但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传言总是愈传愈夸大,不能尽信。” 龙鹰道:“是否可凭一枝火箭射沉一艘船,只老天爷晓得,可是天穴的存在,确有其事。” 万仞雨皱眉道:“除非是亲眼目睹,你凭甚么相信真有其事?” 龙鹰道:“说来话长,先说当时形势。在整件事里,最关键的人物,是被誉为边荒第一高手的燕飞,还有被称为南方第一人的‘天师’孙恩和小弟的师父,也是上任‘邪帝’向雨田,他正是燕飞的生死之交。燕飞之名,我是从他对《道心种魔大法》所作的注疏里读到。向雨田亲自写下,燕飞曾两次从死里复活之语。” 两人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满脸难以相信的神色。 龙鹰苦笑道:“我现在竟是惟恐你们不相信的态度,世事之离奇,莫过如此。唉!索性告诉你们吧!我便曾经被人杀死,又复活过来,此事只胖公公晓得。” 遂把被押送神都途上,给花间女杀死的经过道出。 万仞雨咋舌道:“难怪人说道心种魔是没人可以练成的。” 风过庭道:“燕飞又是如何从死里复活?” 龙鹰道:“我只知道他的第一次。是与孙恩决战,不敌被杀。当孙恩也以为他死掉时,燕飞却像个没事的人般四处活动。接着是第二次决战,孙恩从南方远道去找燕飞,时间刚好是天降火石之时。当然是未能分出胜负,最古怪的是孙恩从边荒返回南方后,将天师军交给二弟子徐道覆,天师道则交给大弟子卢循,自己则再不理人世间任何事,潜心修练‘黄天大法’。” 万仞雨叹道:“你愈说。我愈心寒。他奶奶的,是否根本没有天降火石这回事,那个大地穴是两人决战时弄出来的呢?” 龙鹰只好道出天、地、心三佩合一,可令仙门开启的事。 万仞雨重重吁出挤压心头的一口气,道:“原来竟是个有关神仙的故事。咦!为何你笑得这么苦透了的样子?” 风过庭平静的道:“万爷你生有可恋,只看你现在如释重负的表情,便知你不宜听下去。” 万仞雨尴尬地道:“因为我正听得心惊胆跳,故过早下断语。嘿!说下去吧!” 龙鹰道:“另一个关键的人物,是孙恩的大弟子卢循。他继承了孙恩的道钵,得传‘黄天大法’,可是任他如何追问孙恩与燕飞决战的事,孙恩却是不答一字。就像小弟以前对两位大哥的态度,因为晓得如让卢循晓得,只会害了自己的好徒弟。” 万仞雨道:“有关卢循的事,该是席遥告诉你的。对吗?” 风过庭道:“你在找席遥的破绽吗?” 万仞雨点头道:“确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龙鹰仰望夜空,深吸一口气,续道:“到第四次决战。在一个无人荒岛进行,孙恩从此消失了,燕飞则返回边荒。卢循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发觉在岸滩处留下另一个大地穴。” 万仞雨和风过庭听得毛骨耸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后,万仞雨道:“不要怪我多疑,如孙恩决战身亡,卢循等绝不会承认,只好托之于鬼神。我曾读过有关孙恩的史书,天师军正是宣称他水解成仙。” 龙鹰没有直接答他,径自道:“我现在要将最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卢循当时的震撼,可想而知。他连忙往寻燕飞,在建康城外守候了三日三夜,终给他截着燕飞,希望燕飞能坦诚相告。而燕飞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晓得真相,他的下半生将痛苦不堪,他仍想听吗?我的娘!燕飞的话也是我对两位大哥的最后忠告,悬崖勒马,正是此刻。” 风过庭朝万仞雨瞧去。 万仞雨变得气定神闲,道:“你怎可以尽信席遥的话呢?说到底,这些已是近二百年前的旧事,辗转传下来,一定走了样子。说吧!燕飞怎么说。” 龙鹰暗叹一口气,道:“燕飞告诉卢循,孙恩不但没有死去,且成功破空而去。” 万仞雨失声道:“破空而去?” 龙鹰淡淡道:“当我将整件事告诉仙子后,她说出来的四个字,正是向雨田的最后一句注疏。” 万仞雨呆了起来,终感到事情具有真实性的那种压迫力。 风过庭双目射出热切和期盼的神色。 第四章 各有前因 万仞雨不解道:“向雨田不是南朝末年的人吗?与鲁妙子属同一时期,该长不了多少岁,怎可能与二百年前的燕飞成为朋友?” 龙鹰没说话的瞪着他。 万仞雨容色转白,吁出重压心头的一口气,摊开一只手掌,道:“说吧!” 龙鹰艰难的道:“就是‘破碎虚空’四个字。” 时间和寒风像凝结起来,这句话在绿洲和其外的塔克拉玛干轰轰回响,至少他们的感觉是那样子。 风过庭低声念道:“破碎虚空?” 龙鹰道:“天下四大奇书,以《战神图录》居首,却也是其中最神秘的,既没有人看过,也不知如何会流传下来,..甚至有人认为此书从未存在过。可是据辗转相传的说法,《战神图录》的最后一式,正是‘破碎虚空’。依张易之所言,说书话本里的燕飞,与当时被誉为北方第一高手的慕容垂决战,只一招便分出胜负,狠败慕容垂,而正因此乃没有可能的事,故张大人认为《边荒传奇》的话本夸大失实,难以相信。” 万仞雨皱眉不语。 风过庭叹道:“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燕飞施展的是‘破碎虚空’,若可将无影无形的虚空粉碎,试问何人能对抗之?” 龙鹰道:“还记得我偷听万俟京和凝艳的对话吗?当时万俟京提到他秘族出了个神通广大的人,并以之来比较我。事实上那时我已猜到他说的大有可能是向雨田,只是未能证实。” 万仞雨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苦笑道:“我生平从未遇上过如今晚的冲动,我一向抱持的想法,是不语怪力乱神,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而是敬而远之。唉!真的很难接受。我的娘!照你这么说,向雨田不单没因练功致走火入魔,还练成了种魔大法。对吗?” 风过庭道:“现在证实了吗?” 龙鹰道:“由法明证实了。向雨田本是秘人,得魔门的墨夷明授以种魔大法,而最他奶奶的巧合,是墨夷明正是燕飞的生父,使两人不但注定是朋友兄弟,还因燕飞看在父亲分上,放魔门一马。据法明从佛门得到的数据,当时魔门尽起高手,围攻燕飞,仍落得全体被歼的命运。而最令魔门震惊的,是魔门里最善逃遁、最难杀死的一个叫‘鬼影’的人,亦失陷在燕飞的手段下。我的娘!我本来像万爷般是半信半疑,可是经法明证实后,再没法心存疑惑。” 说时心中同时想到,如果可揭露法明魔门的身份,会更有说服力。 万仞雨喃喃道:“世间竟真有此等异事?”接着双目精芒大盛,道:“不是兄弟不相信你,现在更相信燕飞是确有其人,向雨田也活过二百岁。但席遥又凭甚么晓得燕飞和卢循间发生的事?” 风过庭赞道:“问得好!此正为我心里最大的疑惑。” 龙鹰道:“卢循当时问燕飞,如果他练成‘黄天大法’,能?否像他师尊孙恩般开启仙门,进入道家宝典《太平洞极经》描述的‘洞天福地’去。燕飞答卢循道:‘黄天大法’外尚有‘至阳无极’,如卢循有幸成功,可再去找他,或可玉成卢循的心愿。” 万仞雨道:“愈说愈实在了,但却非针对我问题的答案。” 风过庭点头同意万仞雨的话。 龙鹰续下去,道:“卢循于是像现在的席遥般,潜入道山,专心一意的修练‘黄 5929." >天大法’,却始终没法成功,遂于临死前将所有事,尽录《自传》之内,秘密在天师道的宗主间流传,直至传入席遥之手。” 又叹道:“终到了最关键之处。席遥并非寻常的人,当他从师父手上得传《自传》,竟从这一世的轮回醒转过来,醒悟自己正是卢循的轮回转世,前生的记忆倒卷而回,更认为小弟正是他这一世的‘燕飞’,甚么道尊之位,已变得无关痛痒,当他练成他奶奶的‘至阳无极’后,会来找小弟决战。现在你们该明白,为何我不想告诉你们。” 龙鹰道:“我们现在正是超越了棋盘的棋子,看到其他棋子全被困在生死之局内,成了局外之人,知道有个出口,可以出乎生死之间,超越轮回转世。” 风过庭双目放光,道:“真的有轮回转世吗?或许席遥只是因思念仙门成狂?” 龙鹰道:“我也希望席遥是个疯子,但我与席遥说话时,感觉刚好相反。他不单是个诚恳的人,还拥有大智慧。这样的一个人,绝不用向我说谎。” 万仞雨讶道:“公子好像并不把仙门放在心上。” 风过庭仰望星空,双目闪烁着前所未见的奇光,道:“因为我看到了希望。夜哩!我们返帐休息如何?” 龙鹰看着风过庭,心中一动,隐隐捕捉到他心中的想法。向万仞雨道:“老哥你又如何呢?” 万仞雨苦笑道:“我的脑袋此刻像春秋战国时那么乱,要好好静下来,独自思索,方可以答你。” 翌日龙鹰最迟起来,出帐时乌云蔽日,酝酿的是沙暴而不是风雨,想想已教人为小绿洲担心。 万仞雨迎上来道:“彩虹夫人派人来找我们,给我挡着,现在该去见她。” 龙鹰三人的帐幕位于绿洲北缘,以监视来自北方的任何异动,心忖既是找他们三人,应是共商大计,而非关乎男女之私。顺口问道:“公子到哪里去了?” 万仞雨与他并肩举步,朝彩虹夫人的方帐走去,道:“他说要到昨晚的湖旁想一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骚扰他。” 又压低声音道:“真古怪!他整个人的神气变得不同了,似是充满希望和生机,如果不是熟悉他的情性,绝看不出那些许儿的差别。” 龙鹰道:“该是与轮回转世有关系,因若确有轮回。便有可能突破死亡的界限,使原本不可以挽回的,变得有可能挽回。纵然那种可能性是如何渺茫和微乎其微。嘿!你又如何呢?” 万仞雨苦笑道:“希望可以弄清楚,事实却是胡里胡涂,有点像在造梦,疑幻似真。你奶奶的,以后你若有难言之隐,我再不敢逼问。” 龙鹰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方法就是小魔女,你的是聂大家。只要想着她。包保你可忘掉一切。” 万仞雨叹道:“当你晓得竟有个可离开这世界的出口,以前的所有信念,甚至圣贤之语,君臣父子的伦常,他娘的甚么礼乐射御书数,全变成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就像在沙暴里,没有立足之地,弄不清楚方位。希望这种感觉很快可以过去。” 风漠迎上来,领他们到方帐内去。当看到一张绘着漠北山川形势的地图,两人放下心事,因最怕被问及捷道北端的情况。 彩虹夫人和庄闻以微笑欢迎他们,就在这一刻。他们忘掉仙门,重新投进险恶的人间世去。 会议途中,帐外狂风大作,整个绿洲被风尘笼罩。北面且传来旱雷的可怕咆哮,使人庆幸没选今天动身北上。 经整个时辰的反复讨论,彩虹夫人一方终接受了龙鹰献上的策略。风漠仍忧疑重重的道:“捷道尽端塔里木河一带山川形势复杂。且不时改变,我们现在想好的,可能全派不上用场。” 两人很想问为何会改变,却苦于没法问出口来。 幸好庄闻解释道:“和阗河在夏天水盛时,河水会挟带大量泥沙冲进塔里木河,形成新的泥阜或河水分流的诸般情况,年年有异。” 龙鹰道:“那只好随机应变。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沙海永远是沙海,塔里木河永远是塔里木河。” 彩虹夫人道:“如果敌人不像我们想象般,改守为攻,趁我们长途跋涉,又无从补给下,从塔里木河南岸的绿洲出击,我们如何应付?” 万仞雨冷然道:“那他们就死定了。”接着双目精芒烁闪,道:“我们三兄弟不但精擅沙漠战术,且惯了以少胜众。论小心,我们比任何人都小心;论凶狠,连最悍勇者也要怕我们。我们更会先摸清楚对方的底子,然后因应情况调整作战计划。夫人请放心。” 龙鹰道:“沙暴停止了,我们立即动手,做好明早起程的准备。只要能抵达塔里木河,我们便可操控主动,不用捱揍。哈!” 起立离帐时,彩虹夫人柔声道:“狄壮士请留步。” 众人知机的离开,到帐内只剩下两人,彩虹夫人盈盈而起,移到他身前,轻轻道:“你不想知道本夫人为何随行吗?” 她长得很高,只矮龙鹰半个头,气息可闻的距离内,被她水汪汪充满诱惑力的大眼睛注视下,以龙鹰惯于周旋在众美女间的定力,亦感吃不消。抑制着搂她入怀的冲动,道:“此该与贵国的秘密外交有关,是我们这些外人不应知道的。” 彩虹夫人两手缠上他脖子,纵体入怀,媚笑道:“狄壮士是外人吗?” 龙鹰正要答她,已给她丰厚的红唇封着,还丁香暗吐,那种销魂滋味,完全超出他的估计,片刻后已全情投入,狠狠吻她一个饱。 唇分。 龙鹰清醒了点,大为惊懔,此女显然精通媚术,且是个中高手,确是没有想过。 彩虹夫人脸泛桃红,娇体发热,其娇媚诱人处,令她仿如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艳光四射,夺人心魄,绝不在太平、闵玄清那级数的美女之下。 龙鹰赞叹道:“我明白哩!夫人是奉命去勾引娑葛。” 彩虹夫人脸现讶色,道:“猜错一点点,我要勾引的并非娑葛,而是回纥王独解支。” 龙鹰心中一震,明白过来。 弱国无外交。 于现今的情况下,不论且末王派何人去向盛怒中的回纥王说项,“拒见”已是最佳的招呼,杀人泄愤,乃见惯的等闲事。可是若去见独解支的是个艳名远播的美女,则独解支明知是美人计。也要以身试法,看看美人儿如何向他卖弄风情,如此肯定失陷在精通媚术的彩虹夫人的温柔陷阱去。 一理通、百理明,看来且末王并非心甘情愿将天石献上娑葛。此运货团的任务登时变得暧昧难明。 最奇怪的是为何彩虹肯向自己泄漏秘密? 彩虹夫人紧拥着他,肉体轻巧地扭动厮磨,绝不激烈,且是不愠不火,那种若即若离,偏最能惹起男性的原始冲动。 龙鹰心呼厉害,此女的媚术修为。肯定在太平之上。 王室女子,的确没一个是简单的。 低头看着她那双开始喷射热焰的大眼睛,问道:“因何不视我作外人?” 彩虹夫人向他眯眯眼睛,轻柔的道:“像三位般的人才,不要说沙海诸国,找遍天下恐亦难凑成此数,刚巧最近突厥人和吐蕃人又在敝国附近追捕他们所谓的头号通缉犯,令本夫人充满联想。嘻!狄壮士是何方神圣,已是呼之欲出。到壮士在沙暴里救奴家性命。让奴家接触到壮士的身体,嗅到壮士诱人的体气,更添奴家的疑惑,但仍不敢确定。” 龙鹰听得头皮发麻。苦笑道:“夫人何时才肯定呢?” 彩虹夫人见他没有否认,二度送上销魂蚀骨的热吻,然后娇喘细细,甜甜的道:“那晚盗走天石的。绝非突厥人,他们仍没有这种在大沙海神出鬼没的超凡能力,亦绝不是薛延陀的马贼。又或回纥人。天下间,只有塞外最可怕的秘族战士,方有此本领。最使人疑惑的,是你孤身一人去对付秘族战士,而更令人不解的,是你两位兄弟竟任得你一个人去,最料不到的,你竟能凯旋而回。真的好玩呵!因为塞内塞外,只有一个人可完成如此不可能的任务,在沙漠里从秘人手上夺回失去之物。奴家有说错吗?鹰爷!” 最后两字,是以汉语说出来。 龙鹰颓然扯脱丑面具,微笑道:“龙鹰拜见夫人。” 彩虹夫人以汉语雀跃道:“奇人奇相,确不负另一个‘少帅’寇仲的威名。敝国虽离天朝长安六千八百二十里,却一向关系密切,大家当然是自己人。何况鹰爷于奴家有救命之恩!” 龙鹰道:“他们晓得吗?” 彩虹夫人道:“只奴家一人晓得。愈少人知道愈好嘛!但我知庄闻大人早生出疑心,只是你的丑面具太精致了,而传闻中的龙鹰却是能令最骄傲的美女倾心的风流人物。” 龙鹰松一口气,道:“夫人今次的目的地,是回纥而非突骑施,对吗?” 彩虹夫人道:“大概如此,独解支会派人到龟兹来迎接我。届时玉雯会跟着我,玉芷则随队到碎叶城去。不要小觑她们,都是我的得意弟子,玉芷更是青出于蓝,力足以应付任何凶横霸道的男人。不信的话,可同时试试我们三师徒。” 龙鹰从三真妙子处,晓得精通媚术的女子不会吝啬身体,彩虹的提议香艳诱人至极,但他总感到时地均不适宜,传出去更不是太好。干咳道:“绝不可以在沙漠里,到龟兹后再看情况吧!” 彩虹夫人还以为他顾忌敌人,点头道:“一切依鹰爷的吩咐。如果我将你的身份透露予庄闻大人,鹰爷有意见吗?他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龙鹰同意道:“但只限他一人。” 彩虹夫人道:“你的两位兄弟,是你的手下吗?” 龙鹰坦然道:“他们是与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一个是万仞雨,另一个是风过庭。” 彩虹夫人的美目不住睁大,几是嚷出来道:“竟然是他们,难怪你们不放数千马贼在眼内。” 接着美目闪亮,喜孜孜的道:“奴家又有个新主意哩!” 龙鹰微笑道:“一切待把天石送到碎叶城再说。娑葛可以从你们手里强夺天石,我们也可以从他手上抢回来。对吗?” 彩虹夫人再献上火辣的香吻。 第五章 错有错着 回到绿洲北缘的营账,风过庭回来了,神色如常,可是两人总感到他与前有别,只是没法说出那微妙的差异来,气氛变得有点古怪。 三人到一排胡杨树荫坐下,吃着顺手采来的野果,龙鹰向两人交代彩虹夫人的话。听毕,风过庭微笑道:“纵然是小国,自有其求存之道。这么说,彩虹和玉雯到了回纥后,将会留下来作独解支的妃嫔,继续影响独解支。” 万仞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彩虹会设法说动独解支去对付娑葛,以报被逼献上天石之恨。” 又道:“独解支与我们一向关系良好,我们和他有否合作的可能性呢?” 风过庭道:“良好归良好,大动干戈却是另一回事,且回纥始终是部落政治,不是独解支一人说过便算。” 龙鹰思索道:“这便要看默啜的态度,照道理,他比独解支更不能容忍娑葛将天石铸制成有象征霸主意义和威慑力的神兵奇器。” 万仞雨笑道:“今回娑葛是吃了豹子胆哩!” 风过庭道:“突厥、回纥和突骑施三大塞外强国,互相顾忌牵制,关系错综复杂,我们一天未摸得通透,就不宜轻举妄动。一天他们没有全面开战,会保持一种微妙的势力平衡。” 万仞雨道:“说得好!不过娑葛今次铸剑之事,正是破坏平衡的蠢着,否则独解支不会公开悬赏,誓要把天石夺到手。” 龙鹰道:“若天石落入他手上,对他似乎有害无利。” 风过庭道:“他可把天石送往神都,那么谁都拿他没法。” 万仞雨向龙鹰道:“你可将我们有意与独解支合作的事,告诉彩虹,让她试探独解支的心意。有独解支的支持,会令我们的处境形势大不相同。” 龙鹰点头同意。 此时铁刚来找他们,经过旅途长时间的相处。铁刚和他们已结下交情,关系融洽。铁刚是个没有机心的硬汉,对未来充满渴望和期待,却没有野心,只是要好好的为骆驼王办事,在于阗安居乐业,对三人非常崇敬。 三人岔开话题,与铁刚谈天说地,聊东话北,亦从铁刚处大增对沙漠的认识。探听到漠北塔里木河的山川形势,弄清楚诸国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大队准备充足的继续行程。 不知是否因为大沙暴刚过,塔克拉玛干异乎寻常的安静,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深蓝的色光,像光环般笼天罩地,在太阳的斜射下,沙面蒸起火般的热气。驼脚下是无穷无尽的起伏沙丘,沙丘布满鱼鳞状般的波纹,令沙丘更富立体感,只是当被火热烤得头昏脑胀。谁都没心情去欣赏沙子的美态。 今次的行程与前不同,是要严格控制粮食和用水,加速赶路。龙鹰对准捷道北端的绿洲出口,直线迈进。登丘下丘,走过沙谷,不住地重复。不到一个时辰,龙鹰也变得感觉麻木。 最难捱是正午当头直射的太阳,那种极度的酷热,挑战着每个人抵受力的极限,龙鹰三人也像其他人般,将头包起来,只露出眼睛。望着沙岭沙丘走着,单调乏味。骆驼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午后不久,龙鹰忽然叫停。 蜿蜒近半里的大队人和驼,煞停下来,已抵丘顶的则缓缓下坡。 龙鹰跳下驼背,往一旁奔去。 万仞雨和风过庭知他有发现,下驼追去?,来到他左右两边。 万仞雨道:“甚么事?” 龙鹰道:“下面有人。” 两人给吓了一跳。 龙鹰道:“不是有人藏在里面,而是给风沙埋葬的死人。” 说着蹲下去,一手直插入沙子里,运劲一拉,将一个沾满沙子、死了不久的人从沙里硬扯出来。放到沙面上。 风过庭道:“这个人死去不久,该是在昨天的大沙暴里遇难。” 此时风漠来了,神色凝重地检视尸身,又查看挂在尸身后背的马刀。 沉吟片刻,将马刀递给龙鹰,道:“这是黠戛斯人制的刀,特别锋快。” 万仞雨从龙鹰手上接刀,以手指轻抹刀锋,道:“好刀!” 龙鹰道:“也可以是其他族的人,用他们制的兵器。” 风漠站起来,道:“他有所有黠戛斯人的特征,挂耳环,手有刺花,身材高大壮健,红发,没可能是别族的人。” 庄闻也来了,插言道:“黠戛斯人对天石有近乎疯狂的崇拜,认为是天神送他们的礼物,参加争夺毫不稀奇,奇就奇在这么深入沙海来拦截我们。” 风过庭淡淡道:“该是绿洲最前缘的位置,已被另一批实力比他们强的人占据,只好绕道来抢头香,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遇上可怕的大沙暴,整团人被风沙掩埋。” 万仞雨极目四望,道:“或有人能脱身,不过失去粮水,怕尚未走出沙漠,已倒毙沙子上。” 龙鹰精神一振,道:“我们立即起程,说不定可在途上找到幸存者。” 大队继续行程,看到黠戛斯人被活埋的惨况,太阳的热毒变得可爱起来。太阳下山时,终找到一个生还者,此人不但缺水,还被灼伤,幸好他功力深厚,在龙鹰大展“丑神医”威风下,被救活过来。 他们就地扎营,让那黠戛斯人好好休息。 龙鹰离开帐幕,见万仞雨、风过庭、庄闻、风漠等全在帐外,等待他说话,欣然道:“此人肯定是黠戛斯的高手,底子硬朗,睡一晚该可回复过来。” 大群骆驼趴在地面,伸长脖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气声,可见旅程之苦。前些时他们吃干粮,都要和着水才咽得下去。刚才的沙漠,特别炎热,温度高至难以忍受。到现在于沙坑安营,方有夜风吹来,..可是气温不住下降,同样令人难耐。 沙漠和地狱的分别,或许在仍有一线逃出去的希望。 庄闻向龙鹰恭敬的道:“我们该如何处置此人?” 万仞雨道:“若他要离开,任他离开好了。说到底,我们与他并无仇怨。” 龙鹰道:“大家放心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赶快离开。热成这样子,我总感到不妥当。” 众人环目四顾,幢幢沙丘,本身已是最可怕的危机,偏是无处可逃。 万仞雨道:“沙漠会下雨吗?” 风漠讶然朝他瞧去。 风过庭忙补救道:“我们在沙漠混了多年,从未遇过雨。” 庄闻道:“沙漠确是罕有下雨,但我曾遇上一个人,他说曾在沙漠碰上大雨,且是惊人的雷暴,下的是冰雹,一团六十多人,硬被雷电劈死了四十二人和十三匹骆驼。” 龙鹰向万仞雨道:“大哥何有此言?” 万仞雨知自己说漏了嘴,硬着头皮道:“每逢反常地热,反常地没有风,往往是大风暴来临的先兆。” 风漠骇然道:“我们该怎么办?” 万仞雨道:“再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生路是尽快远离险境,否则黠戛斯人便是我们未来的写照。” 庄闻道:“那?个人怎处置?” 龙鹰知他有杀人之意,忙道:“将他捆缚在载天石的车子便成。” 众人散往营地,通知其他人动身起程,由于有黠戛斯人作前车之鉴,人人争先恐后,冒着寒冷,拖着疲乏的身体整理行装。幸好驼儿们在休息大半个时辰后,加上刻苦耐劳的体质,已回复过来。 只小半个时辰,他们继续上路。大部分人都在骆驼的背峰间睡着了,就连没睡的,也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龙鹰三人抖擞精神,在前领路,寒风迎面刮来,卷起阵阵风沙,使他们全身黏上沙土,似再没法感觉任何东西,变得麻木不仁,脑袋一片空白,唯一可做的,是不断前进。在这个绝对无情的环境,谁都帮不上别人的忙,只能默默忍受。 不知走了多少路,越过多少沙丘沙谷,蓦地后方传来一声轰雷,吓得睡着了的也从梦中惊醒过来。 后方乌云翻腾,朝他们的方向滚滚而来,夹着轰雷闪电,一副追魂索命的可怕威势。 人人心中唤娘,不由他们控制,骆驼们早知机的朝北方逃去,此时哪还理得甚么正确路线,只知往前方亡命奔逃。 龙鹰眼利,看到雷暴是由十多股超巨型的龙卷风构成,若给赶上,哪还有命? 不知跑了多远多久,到驼儿们筋疲力尽,雷暴终于转往另一方向,放过他们。 驼儿们再不肯动,趴下来喘气休息。 此时天色渐明,人人疲不能兴,昨夜没有好好休息,兼且一夜狂奔,各人已接近体能消耗的极限,连设帐立营的气力也失去了。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风漠、庄闻五人,撑着疲乏的身体,登上附近一处高丘之顶,踏足在每脚踩下去足有尺把深的丘坡,方晓得驼儿们是如何了不起。 借点日出前的光线,他们纵目四顾。 风漠犹有余悸的道:“可以看到另一个日出,原来是如此幸福。” 万仞雨苦笑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迷路了。” 庄闻不解道:“无论看往任何方向,总是那个单调乏味的样子,如何晓得迷了路?” 风过庭道:“现在唯一辨别方向的东西,是东边的太阳,我们一直走来,它是在我们右边正中的位置,现在却稍偏往右后方,可知我们离开了捷道。” 庄闻和风漠立告色变,沙漠是个没有标记的地域,少许偏差,会永远回不到正确的路线去。 龙鹰好整以暇道:“我嗅到水的气味。” 万仞雨大讶道:“附近竟有绿洲!” 龙鹰道:“不是绿洲,只是水的气味,并不清晰,故该是仍藏在地底的水源,我嗅到的是湿土的气味,太阳出来后,这一丁点的湿意会被蒸发,幸好小弟已锁定水源的位置,离此绝不过五里的距离。” 风漠难以置信的道:“狄兄竟能嗅到五里远的地下水源?” 庄闻道:“狄壮士是高人异士,故能人所不能。我们现在该怎办呢?” 龙鹰道:“我们不用花时间立营,休息一会后,趁太阳尚未升上头顶,立即赶往水源去。否则愈走愈迷路,反为不妙。” 驼儿们确是沙漠里最好的伴侣,稍息半个时辰,又没事似的上路,众人均感到人和驼已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整体,生死与共。 不到三里,地势平坦起来,踏下去再不是松软火热的沙子,又或一个个隆起百多丈的大沙丘,而是平缓的涡漩纹沙地,还夹杂着不同颜色的砾石。愈往水源推进,沙丘变小变疏,地表还现出厚厚的盐壳,令众人大感希望在前方。 龙鹰终勒驼停步,飞身落地,向仍在驼背的万、风两人欣然笑道:“幸不辱命。终于破天荒在绿洲外的沙漠寻得水源。” 又指着脚下,道:“救命的水就在下面。” 此时大队陆续抵达,团团围着龙鹰。 龙鹰神气的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不但寻得水源,还寻回正确的路。目下我们立处,正是和阗河一道干涸了的支流,沙石下的水流流往东北方,不但可引领我们返回捷道,且北端出口处的绿洲也离我们不远。只要收拾拦路的敌人,我们可在两三天内离开可敬的塔克拉玛干。而最妙之处。是我们正位于最具战略性的福地上。” 众人都有神没气地瞪着他,不但因太阳升上中天,更因沙子仍是无穷无尽在这片砾石地外延展开去。 龙鹰大喝道:“铲子!” 风漠取得挂在驼背的铁铲,朝他抛去。 龙鹰以一个潇洒好看的动作接着,运铲下插,几乎直没入至铲柄,当他再将铲子从沙土深层拔出来,一股水柱喷涌而出,洒得龙鹰衣衫尽湿。 轰天狂呼像水花般爆响。人驼均不顾一切的往愈喷愈高的水柱拥去。 地下水源在众人努力发掘下,变成一道长达二十多丈,宽六尺的大水坑,虽仍混杂泥沙。已足令他们有绝处逢生的畅美感觉。 他们就在水坑四周设营立帐,龙鹰三人则沿着地下河道,到东北方探听敌情。 走了十多里,来到一座沙丘之颠。龙鹰哈哈笑道:“看!” 在夕照下,远方出现一线绿色,前面再非起伏的沙丘。而是平展的半荒漠地带,有点像抵达蒲昌海前的情况。 风过庭叹道:“我的娘!终可以重返人世了。” 龙、万两人均大有同感。事前怎想到此行如此艰困? 龙鹰道:“有马蹄声!” 两人凝神静听,果然听到东南方有蹄踏声传来,愈趋清晰。 三人蹲坐沙丘上,以免被人察觉。悠长的旅途后,在这个全无生机的不毛之地,见到人和马,感觉挺古怪的。 十多骑如飞奔至,在他们前方里许处跑过,朝绿洲方向驰去。 万仞雨笑道:“终证实有敌人在出口处恭候我们。看样子,他们并不会待在绿洲,而是一发现我们的踪影,立即以压倒性的实力,对我们来个迎头痛击。” 风过庭道:“好险!如果敌人之数在千人以上。又以快马趁我们身疲力尽时强攻,我们三人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龙鹰笑道:“可是人算怎及得上天算?老天爷铁定要帮我们安渡难关,遂以龙卷风赶得我们走错路,令我们错有错着,重掌主动之势。他奶奶的,若不能杀得他们弃戈曳甲而逃,以后龙鹰两字倒过来写。” 万仞雨狠狠道:“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回到我们的水坑先休息几天,再回来找他们算账。” 三人心情转佳,掉头回十多里外的营地去。 第六章 天石风云 三人返回营地,向庄闻和风漠说出看到的情况,两人均额手称庆,晓得错有错着下,避过一劫,更因捷道出口近在眼前而开心雀跃。任何规模的敌人,也及不上大沙海万分之一的凶险可怕。 风漠想立即派出探子,万仞雨阻止道:“于此平坦的半荒漠之地,探子没法隐藏行踪,一旦被发现,又被抓起来,我们的戏法便不灵光,故万万不可。” 庄闻道:“三位壮士精于沙漠战术,将军必须听他们的意见。”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皆因行军作战,是另一回事,风漠久经战阵,要他将指挥权交出来,当然不服气。 庄闻向龙鹰使个眼色,龙鹰则望向万仞雨,万仞雨微一颔首,风过庭已知机的扯着风漠道:“来!到一边去,我有几句话说。” 庄闻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看着两人的背影,道:“那黠戛斯的家伙仍未醒过来。” 龙鹰微笑道:“没可能的,这家伙肯定是诈作昏迷,找寻逃走的机会,让我去伺候他。” 万仞雨道:“我去和将军共商大计。”说罢朝正在一边密话的风过庭两人去了。 庄闻领龙鹰往囚禁俘虏的帐幕走去,道:“夫人着我于你回来后,请你到她的帐幕去。” 他们沿水坑而行,龙鹰大奇道:“坑水怎可能变得如此清澈?” 庄闻道:“我们有清水药,放进水里去,可使浊水变为清水。” 龙鹰讶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药物,确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此时绝大部分人躲进帐内睡觉,营地只点亮了几盏风灯,明月高挂东边天际,天气虽然寒冷,风势却不强劲,于历尽“死亡之海”的折磨后,眼前的情况等若人间净土,令人感到窝心的暖意。 庄闻再提醒他道:“夫人??” 两人在一帐幕外止步。 龙鹰皱眉道:“夫人等三人正在帐里安眠,现在入账去找她,不太适合吧!” 庄闻低声道:“不要看夫人刁蛮任性,事实上她为我们且末国做出很大的牺牲,所以我们不愿拂逆她。只要是她的意思,便不用有顾忌。” 龙鹰点头答应,拍拍庄闻的肩头,道:“我要独自审问这家伙。大人该好好休息了。” 庄闻亦知再撑不了 591a." >多久,欣然回帐。 龙鹰揭帐而入,在帐顶风灯的映照里,赤发大汉手脚均被绑个结实,蜷曲在羊毛毡上,盖上被子。 龙鹰一听他脉搏加速,知他早醒过来,蹲下身去,毫不犹豫为他解开束缚,以突厥语道:“是汉子的,坐起来和本人说话,否则我一掌将你了结。” 赤发大汉倏地张开双目,现出精光闪闪的眸神,坐将起来,打量龙鹰,同时不住搓揉被捆缚至发麻的手脚。 龙鹰的丑脸现出笑容,道:藏书网“不论如何,我总是你的救命恩人,千万不要恩将仇报。” 赤发大汉正要出手攻击龙鹰,闻言现出古怪神色,点头道:“本人胜渡。阁下是谁?为何救我?现在又为甚么解开绳索?” 龙鹰道:“好汉子!恩怨分明。哈!你可以走了!” 胜渡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失声道:“我可以走?” 龙鹰道:“这个当然,你的遭遇这么惨,整团人死得只剩你一个,我又 6ca1." >没法将救回来的人再杀一次,只好让你离开。” 胜渡面现愧色,道:“今次的行动,是瞒着我们的大汗进行的,但小可汗有命,我们不得不遵从,怎知会如此收场?坦白说,你杀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无颜面回去见小可汗。” 龙鹰道:“凭你的身手,大可逍遥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儿吗?” 胜渡没有答他,反问道:“是你救了我吗?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气为我舒经畅脉,令我血气回顺。” 龙鹰一指戳往他胸口,在胜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应前,已给龙鹰快如电闪的手指点在胸口处,还被他注入魔气。 龙鹰微笑道:“如何?” 胜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间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龙鹰道:“趁天黑!快点离开吧!” 胜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龙鹰道:“我从来不说假话。嘿!这句肯定是假话,该说我从不欺骗朋友。” 胜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声道:“且末怎会有阁下般的高手?” 龙鹰道:“我并非且末人,你若视我为朋友,勿要寻根究柢,还要当从未见过我,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 胜渡现出惊异之色,道:“那阁下肯定大有来头,我们即使没遇上龙卷风,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可知在绿洲那边,有逾千假扮薛延陀马贼的热魅人,布下陷阱,正等待你们上钩吗?” 龙鹰大奇道:“竟然不是薛延陀的马贼,而是假扮他们的另一批拦路贼,确是出人意表。” 胜渡道:“我们一行三百人,都是精选的好手,昼伏夜行的潜至塔里木河,尚未抵龟兹捷道的草原区,便被号称是薛延陀的人截着,他们不论装扮语言,的确都能以假乱真。” 龙鹰怎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问道:“你又是如何看穿他们伪装的身份?” 胜渡道:“因为我们事前特别留意‘贼王’边遨的行藏,他确有抢夺天石以讨好独解支之意,希望可再次立国,可是他因杀害了高昌国的一个重要人物,惹得高昌、龟兹和焉耆三国连手围剿,自顾不暇下,如何敢到捷道来作案犯事?热魅人与他们同种同源,扮起他们来可说是天衣无缝。” 龙鹰道:“热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从未听过有这么的一个种族。” 胜渡道:“热魅人与薛延陀马贼,同是薛延陀亡国时被回纥驱逐的人,对灭国的回纥人有切齿之恨,约有万多帐幕,受突厥人包庇,活跃于遏索山一带,像薛延陀马贼般,善于沙漠作战之术,其手段的凶残,比得上边遨。” 龙鹰不解道:“他们的实力比你们强,为何你们仍不知难而退?” 胜渡苦笑道:“这是我们头子的决定,诈作撤走,自恃晓得另一进入大沙海的秘密山径,避过热魅人。潜入沙漠,岂知尚未遇上你们,便被大沙暴弄致全军覆没。” 看他如陷入梦魇般的神情,便知当时的龙卷沙暴如何可怕。 龙鹰问道:“当你们给热魅人截着时,他们是否不但自称是‘贼王’边遨的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独解支办事呢?” 胜渡点头道:“确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受突厥人指使,陷害独解支,令回纥人和突骑施人已如箭在弦的紧张关系,更趋恶劣。” 龙鹰道:“你这番话非常有用,老哥可以走哩!” 胜渡脸上现出坚决的神色。道:“我这个人自少难和人相处,终日好勇斗狠,不到十五岁便被父亲驱逐,可算是孑然一身。虽有过不少女人,却没有成家之念。今次大难不死,有重新做人的感觉。恩公对我以德报怨,胜渡非常感激,对热魅人的虚实,我略知一二。如果恩公肯让我留下,我可将这条由恩公捡回来的命交给恩公。” 龙鹰凝神打量他好半晌,最后现出笑容,道:“你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对吗?” 胜渡不好意思的道:“恩公确实了解我,要我重过流浪的生活,会很不习惯。” 龙鹰长身而起,道:“随我来!让我为你引见几个人。” 胜渡大喜。随他出帐去了。 龙鹰给风过庭弄醒时,仍是腰酸骨痛。自练至成魔的功法,不论损耗如何厉害。甚至负伤,一晚工夫怎都可回复过来,由此可见塔克拉玛干的威力。 龙鹰抗议道:“甚么事,多睡一会不行吗?” 风过庭笑道:“有美人儿来找她们爱慕的丑色鬼,你起来还是不起来,要不要我去回绝美人儿,伤她的心?” 龙鹰坐起来,讶道:“公子的心情很好,是真正的开心。” 风过庭斩钉截铁的道:“不要寻根究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龙鹰起身穿衣,叹道:“大家兄弟,有甚么事须隐瞒的?” 风过庭道:“快滚出去!” 龙鹰无奈下揭帐而出,万仞雨正和玉雯在说话,见他出来,道:“懒虫出来哩!” 玉雯甜笑道:“狄爷的确懒,我们等了他一个晚上。” 龙鹰迎上去道:“看玉雯精神焕发,便知玉雯昨晚睡得不知多么香甜,竟来诓我。哈!是不是夫人有召?” 玉雯道:“我是来押你去见她。” 龙鹰向万仞雨道:“胜渡呢?” 万仞雨道:“他和铁刚一个帐幕,该尚未起来。” 玉雯用力一扯他衣袖,催道:“快来!” 龙鹰被她扯得身不由己,随她去了。 天上层云厚迭,空气潮湿,看来正酝酿着真正的雨暴。由于此为沙漠的边缘地带,自然受到塔里木河区的天气影响。在经过长时间的沙漠旅途后,下雨的感觉会是多么动人呢? 出乎意料之外,彩虹夫人在帐内正襟危坐,没有丝毫色诱他的神态意味。 两女左右伴着她,彩虹夫人则神色端庄的看着他在对面坐下。 外面忽然翻起大风,吹得方帐颤震,令人分外感到帐内的安全温暖。 龙鹰嗅吸着三女的体香发香,心忖她们的媚术里,定有功法可改变体气,令她们更能吸引男性。以汉语道:“夫人召小弟来,不知有何指教。” 玉雯和玉芷同时忍俊不住,“噗哧”娇笑,那种少女含苞待放、青春气息和活力随灿烂笑意逼人而来的魅力,确非任何男人能抵挡。 彩虹夫人也含笑横他一眼,不经意的举起左手,整理秀发,衣袖掉下来,露出白藕般的小臂,会发光似的。 龙鹰讶道:“夫人在引诱我吗?” 玉芷爬了过来,伏入他的怀抱去,凑到他耳边道:“玉芷要。” 龙鹰搂着她香喷喷的胴体,找到她耳珠,轻吻一口,道:“际此敌人随时来犯的一刻,我们必须克制。” 彩虹夫人轻喝道:“玉芷回来!不要胡闹。” 玉芷在他唇上吻一口,依依不舍的返回刚才的位置坐下。 龙鹰心叫厉害,她们的每个举动,都是自然而然,没有丝毫造作,令你完全不会怀疑她们是爱上了自己,试问谁能抵挡? 彩虹夫人道:“奴家今次到回纥去,是要将罪责全推在娑葛身上,最高的目标是说动他对付娑葛,否则我且末国终不能免祸。” 龙鹰不解道:“娑葛既得天石,已失去对你们用兵的借口。” 彩虹夫人道:“鹰爷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娑葛野心极大,当他铸成天剑,会实行他的扩张大计。由于东进之路被回纥阻挡,只好先向我们位于南面的小国用兵。首当其冲的龟兹、焉耆,近几年不知被娑葛压迫得多惨。今次娑葛庆祝四十寿辰,指明要龟兹派出最著名的歌舞团,于寿宴上为他表演,不用说出来,也知整个歌舞团的男男女女,永远离不开碎叶城。” 龙鹰想起花秀美,冷然道:“他是在找死。” 又微笑道:“我可以保证他永远铸不成天剑。” “轰隆”一声,惊雷在帐外近处爆响,接着是雨点打在帐幕的响声,雨势转烈,片刻后帐外充塞着激雷暴雨。 玉雯鼓掌道:“真的下大雨哩!” 玉芷笑道:“敌人也来不了呢。” 玉雯小女孩般挽着彩虹夫人的玉臂道:“不管我们叫得多厉害,别人也听不到呵!” 龙鹰给她露骨的话惹得像外面的雷暴般欲火腾升,忙压下去。换了别的女孩,像玉雯般的年纪,哪说得出这种话来?偏是她说时神态天真无邪,比之经验丰富的成年女子,别具诱人的魅惑力。 龙鹰苦笑道:“你们若再向小弟施展媚术,休怪我不客气。” 玉芷白他一眼,吃吃笑道:“谁想鹰爷对我们客气呢?” 彩虹夫人带点羞涩的垂下螓首,一双晶莹的小耳却红起来,看得龙鹰心中唤娘。亦在奇怪自己怎能仍未失控。 彩虹夫人轻轻道:“我们虽自少修练媚功,却不是随便的女人,也轻易不会对人施展媚术。我们且末现在是夹于两个大国之间,左右为难,故不得不出此下策。独解支还好一点,虽不满我们,仍然肯讲道理。但娑葛却是穷凶极恶的人,只看他纵容参师禅和遮弩两人,可见一斑。所以奴家最担心的是玉芷,被娑葛收为内宠,已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鹰爷的出现,令我们看到希望。” 龙鹰拍胸道:“夫人放心,我会护着玉芷,不让她损半根毫毛。” 彩虹夫人道:“分寸由鹰爷拿捏好了,玉芷绝不介意被娑葛得到她的身体,此更为我们计划中一个重要环节。” 龙鹰讶道:“计划!” 彩虹夫人道:“娑葛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今次他不但要天石,还指明要我陪同天石一起去见他。其他不用我说出来,鹰爷也该明白了。” 龙鹰心忖彩虹该像花秀美般,是西域的著名美女,故被娑葛垂涎。 彩虹夫人抬起脸来,双目射出可烧熔任何男人心的火热,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柔声道:“脱衣!” 龙鹰愕然以对时,玉雯和玉芷盈盈起立,以曼妙的姿态轻轻舞动,宽衣解带,在雷雨声中,唱吟着充满异国情调的曲子,每个动作都是那么优美动人。 彩虹夫人娇柔的道:“这是奴家们唯一可表达心中感激的方法呵!” 龙鹰忽然弹起,色变道:“敌人来了!” 第七章 荒漠血战 营地乱成一团,末日似在这一刻降临。早来了的雷暴,正无情地鞭挞着这片处于大沙海边缘的荒漠区。雨水将高起数十丈的沙子,从沙顶冲下来,地下水却大量的从水坑涌出,长方形的水坑消失了,被一个径长达百丈的小湖替代,且不住扩大。位处坑旁的十多个营账,被浸泡在齐膝的水里。 龙鹰扑出帐外,由于营账离水坑较远,干旱的沙子吸水力又强,尚未泛滥成灾,可是变软了的沙子却像沼泥般令人举步维艰,脚踩下去会深陷其中。 龙鹰冒雨展开身法,大喝道:“敌人来了!” “轰!” 一个响雷轰鸣头顶,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连他亦听不到自己在嚷甚么。天昏地暗,乌云疾?走下,时亮时灭,视野模糊不清。到他再运足魔功,喝出另一次警示,风漠才从前方一个营账扑出来。 龙鹰掠至他身旁,大喝道:“敌人从东北面的砾石地来袭,立即召集所有人,死守东北方的沙丘,若给攻进营地,我们没人能活下去。” 不理他听清楚没有,放开他,径自掠往位处营地东北边他们的营账去。万仞雨和风过庭携弓带箭的扑出,附近的铁刚和胜渡亦闻声冲出来。 龙鹰接过万仞雨递给他的两筒箭和乌刀,向铁刚喝道:“多张罗几筒箭来。” 铁刚将手上的长弓交给胜渡,领命去了。 就这么片晌的光景,万仞雨等已如龙鹰般,由头湿至脚,大雨洒在头上,往下直流。 龙鹰领头朝东北只剩下半截的沙丘扑去,登丘变成爬丘,到抵达丘顶。见到的只是茫茫雨电,方松一口气。 三人来到他身旁。 胜渡疑惑的道:“敌人在哪里?” 龙鹰将一筒箭塞给他,目注远方,同时探手入袍,取出折叠弓,以突厥语道:“正由前方杀至。今次真的低估了敌人。” 万仞雨当然不会怀疑龙鹰的判断,道:“幸好我们今次立营的位置,与砾石区隔了十多里,中间是沙丘地,否则肯定遭殃。” 风过庭把箭架在弦上。道:“他奶奶的,看我射他一个人仰马翻。” 远处隐有急骤的蹄音传来。 他们确是低估了敌人,对方不但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还敢趁雷雨来攻,可知对方的勇悍狠辣。如非龙鹰生出感应,敌人将如入无人之境,直至杀入营地他们才会从梦中醒过来,而龙鹰则仍在和彩虹三女胡天胡地。 “锵!” 折叠弓张开。 胜渡露出不能掩饰的惊讶,呆瞪着他将箭上弦。 三人均有历史重演的感觉。想起斩杀契丹孙万荣之战。 “嗤!嗤!嗤!嗤!” 四箭从折叠弓连环望高空射出,没入雷雨交加的风雨里。 惨叫声从前方传来。 倏地大批敌骑现出踪影,像从冥府钻出来般,于前方百多丈外杀至。 “嗤嗤”箭响。四人知此为生死关头,如不能在援军赶至前,阻敌人于丘坡之下,谁都要掉命。 敌方号角声起。敌骑往两边散开去,抄往左右两方。 万仞雨大喝道:“射马!” 走在最前头的战马纷纷中箭,东歪西倒的摔往地面。后来的敌骑,踏上己方倒地的人马,不住摔跌倒地,如虹的气势再没法保持,勒马的勒马,绕避的绕避,后来者则留不住势子,直冲入乱成一团、再没法保持队形的己方人马里。 战士惊呼,战马跳蹄嘶鸣。 四人则箭如雨洒,冲杀过来者没人可逃过长箭贯体的厄运。 铁刚、风漠和十多个且末弓箭手首先抵达,气呼呼的攀上丘顶,见状大吃一惊,人人弯弓搭箭,往敌人射去。 敌骑漫山遍丘的杀至,虽不住有人中箭坠马,左右仍各有百多骑避过正面,包抄攻来。热魅人被激起凶性,奋不顾身,兵分两路作第二波的强攻。 龙鹰见对方人强马壮,骑技精湛,知只凭箭矢,实难阻止他们攻破脆弱的防线。大喝道:“万爷和公子应付左方的攻击,我去对付右方来送死的家伙,风将军死守中线。” 此时又有二十多人抵达,持盾提枪的,声势立时大盛。 胜渡嚷道:“我随恩公去!” 龙鹰边走边道:“不!你留守这里!” 收起折叠弓,拔出乌刀,沿丘顶朝右掠去。此时十多骑已从丘坡杀至,龙鹰心忖想不大开杀戒也不成。长笑一声,跃往大雨交织的空间,往bbr>藏书网其中一骑扑下去。 马上骑士长枪一摆,朝他疾刺。 “当!” 骑士被他连人带枪劈得飞离马背时,他的足尖点在马股处,借力弹起,来到另一骑士上方,那人用的武器是长柄斧,哪想得到他忽然来至头顶,尚未能变招挥斧的一刻,给龙鹰大足踩在头上,登时头骨爆裂,颓然坠马。 后方敌骑见领头的两人被他似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收拾,大骇下齐往他的落点拥过来。 龙鹰故意在他们登坡之际横施袭击,正是欺他们没法在松软湿陷的沙坡上保持灵活,现在他是脚不触地,当然占尽便宜。 “环境”永远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凌空一个翻腾,又往数骑扑下去。 “当!” 乌刀一闪,首当其冲的骑士刀断人亡,往马后抛飞,撞在后方骑士的马头处,被撞的战马惨嘶一声,带着背上的主人滚下坡去,后来的百多骑,有十多骑被牵累绊跌,同滚下丘坡去。 龙鹰左右足外踢,荡开两枝刺来的长矛,就借那么的一点力,斜射而起,投往左方一股敌人。 这批敌人虽武功高强,但比之龙鹰,不论战术武功,均有天壤之别。龙鹰如虎入羊群,利用丘坡的特性,乌刀可怕的杀伤力,甫接战就已杀得对方溃不成军。 龙鹰再杀两人,方落往丘坡。 敌人发了疯的朝他攻上来。 两枝长矛同时刺至。 龙鹰往左一闪,手抓长矛,将敌人从马上扯下来,顺着一脚命中对方胯下,那人惨嚎一声,立毙当场,且往下方抛掷,狠狠撞在另一敌骑处,又惹起敌骑滚跌往坡脚的连锁效应。 乌刀连闪,攻来的另三骑没有人是他一招之敌,兵折人亡。 攻上丘坡来的百多骑已被他杀得七零八落,再没法对他构成威胁。 他虽然位处战场一角,但整个战局全在他的掌握中。 且末战士全齐集丘顶,百多人组成强大的箭阵,以盾牌、弓矢和长兵器令正面攻来的敌人没法越雷池半步。 另一边的万仞雨和风过庭更是八面威风,两人合作惯了,连手出击,要比龙鹰一人独力应付百多骑轻松多了。 今次来攻的敌人达一千五百之众,交战至此,已被他们杀死杀伤达六百多人,可见战况之惨烈。 再二百多敌骑来援。 龙鹰知此乃生死关头,若让二百多生力军加入这边攻坡的敌人,自己凭一人之力,肯定拦不住对方。 此时雷声渐稀,雨势放缓,若天气复晴,更不利他们。 脚底魔劲爆发,斜冲坡下,成为目标的敌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即被他撞得飞离马背。 龙鹰夺得战马,输入魔气,乌刀连闪,左冲右突,坡下的数十敌人,被他斩瓜切菜的收拾。掉转马头,向来援的百多骑迎去。 激烈的攻防战,仍然是方兴未艾。 敌人已放弃正面进攻,只是不得不分出人手,牵制风漠的主力部队,怕他们下坡反攻。余下的敌人,尚有逾八百之众,足以将他们辗个粉碎,问题在如何能突破龙鹰等三人左右两边的防线。 现在敌方主帅,显然是要集中力量,对付龙鹰。 在此一刻,龙鹰更清楚自己魔功大进。 昔日与花间女在青城山血战莫问常手下的死士,每次陷于敌阵,不到片刻便感后力不继,必须调息回气。可是刚才独力应付百多个武功不在那批死士之下的热魅人,至此刻仍是游刃有余。可知“魔极”和“魔变”,不但精神层次有异,魔功亦大有分别。 后方箭矢射来,原来是早前被他击溃的幸存者,被他愈抛愈远,只好以箭矢远攻。 与前方的敌骑,距离迅速拉近,不到二千步的距离。本是散乱的敌人,从乱归整,六个一排的冒着雨粉,一手持盾,另一手持矛,纯以双脚控马,矛往后收,做出随时可标刺的姿态,尽显其马上作战的功架,气势慑人。 龙鹰见对方毫无破绽,心中一动,探手向后,左右手各抓一箭,就那么掷往来至千步之内的敌人。 敌骑前排的两人,看都没看清楚下,已被疾如电闪的劲箭破面而入,惨死堕马,登时惹起混乱,再非是气焰触天。 后面射向他的另六枝箭,被他照单全收,逼至五百步的敌人,又有六人中箭堕马。后排的敌骑撞上来,东歪西跌。如若冲奔的水流,被龙鹰硬生生截着。 更远处的高丘上,一排十多骑横列丘顶,坡脚尚有百多骑,未加入战斗,显是敌方主帅所在。 破风声至,未被绊倒的敌骑来至百步之内,其中三人掷出长矛,往他投来,又狠又准。 龙鹰收起乌刀,从容不迫的踢飞投往马儿的长矛,另两矛则空手接着,狂喝一声,提速杀进敌阵。 敌人来不及后悔送他长矛时,两矛已在他左右手的施展下,化为千百道矛影,挥刺扫打,所经处的敌人不死即伤,被他杀个人仰马翻,几下呼吸间,他已深进敌阵,惹起更大的混乱。 他马速既快,又是如有神助的专钻敌人的空子,避强击弱,确是挡者披靡,没有人能阻他片刻。 西北方远处的万仞雨和风过庭,已粉碎了左翼敌人的强攻,见状舍下所余无几的敌人,往他的方向杀来。 风过庭左盾右剑,亦是没有一合之将。 风漠见两边都由己方占尽上风,一声令下,百多人持盾提矛的从丘上冲下来,踏着人尸马尸,逼得对方正面攻击的骑队,仓皇后撤,猛添敌人乱势。 龙鹰压力一轻,原来已穿出敌阵,后方死伤逾六十多人,战绩辉煌。 龙鹰以魔功逼出说话,以突厥语狂喝道:“谁是头子,出来受死!” 声音响彻整个战场,还惹起沙丘间的回音,慑人至极。 且末战士无不士气大振,敌人则更增慌乱,此长彼消下,大批敌骑掉头逃往主帅所在的高丘去。 龙鹰知对方乱势已成,抛开后方敌骑,全速往高丘杀去。 号角声起。 不是指示进攻,而是撤退。 高丘的骑士领头开溜,其他敌骑四散逃命,如潮来攻的敌人,也如潮水般退走。 龙鹰终告力竭,奔至原敌人头子所在的丘顶,万仞雨和风过庭亦策着夺来的战马,来到他左旁,一起目送远去的敌人。 太阳在后方君临天下,乌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雷暴终于过去了。 三人血染征袍的监视敌人,衣上的血大部分是敌人溅来,也有部分来自身上的伤口。在战场上如此近身搏斗,要不受伤是没有可能的,胜负就看能否避过致命的攻击。 风漠、胜渡和铁刚徒步奔上丘坡,与落到马旁的三人会合,见到敌人往绿洲逃去,方松一口气。 万仞雨问道:“有兄弟阵亡吗?” 风漠道:“托上天之福,只伤了二十多人,大部分是箭伤,已送回营地治理。” 又道:“有五十多个受创而逃不掉的俘虏,该怎么办?” 胜渡道:“依我们的方式。会将他们就地活埋。” 风过庭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何不把这批俘虏送往绿洲附近,让敌人多一个烦恼?” 龙鹰赞道:“好计!” 风漠点头同意,返后方办事去了。 龙鹰见胜渡欲言又止,笑道:“大家共过生死,已成兄弟,有甚么话,尽管说出来。” 万仞雨欣赏的瞧他?99lib?,道:“胜渡兄不论箭术枪法。均属上上之选。” 胜渡谦虚两句后,向龙鹰道:“恩公刚才用的,是不是‘少帅’寇仲的折叠弓?” 龙鹰从袍内取出折叠弓,递给他道:“如此神弓。还有第二把吗?” 胜渡现出震骇神色,恭敬的双手接过,嗫嚅道:“那恩公??嘿!恩公岂非该是传说中的鹰爷?” 万仞雨哑然笑道:“龙鹰便是龙鹰,怎会有传说中的龙鹰?本人万仞雨。这位是风过庭。” 三人之名如贯耳之雷,骇得胜渡差点拿不稳折叠弓。 万仞雨向两人道:“热魅人只要回去向突厥人形容我们的手段,会立即晓得我们三人来了。我们将面对新的危机。” 胜渡道:“热魅人最爱面子。绝不会泄出战败的消息,且因他们树敌太多,一旦让仇家晓得他们折损严重,后果不堪设想,照我猜估,他们会谎称找不着我们。” 龙鹰冷哼道:“知道又如何?我们甚么场面没遇上过?” 胜渡双目射出崇敬的神色。 风过庭向胜渡道:“你对天石在行吗?” 胜渡答道:“我曾随敝国最著名的,人称‘铸大师’的铸剑大师习艺两年,后来被王子看中,做了他的亲随。” 万仞雨精神大振,道:“有没有方法找另一块石,以代替真的天石呢?” 胜渡道:“那先要看过真天石,才可以想方法。” 龙鹰哈哈笑道:“俘虏来了!我们送他们回家后,再去欣赏天石。我们如你般,亦没有看过呵!” 第八章 天石之心 眩目的阳光下,天石闪闪生辉。 天石呈长形,两端尖窄,中间隆起,石身凹凸粗糙,乌黑里掺着点点炭灰色。 胜渡先以嘴唇亲吻天石,接着用手抚摸敲打,双目射出虔敬迷恋的神色,神魂颠倒的道:“天石是神祇送给世人的礼物,像如此庞大重达千斤的天石,只在我们的国土出现过一次,发生在久远的年代,却是卵状的,如此形体奇怪的天石,是前所未闻。”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和庄闻,看着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说话,自然而然被他对天石的狂热态度感染,生出神异的感受。 天石安静地躺在车子上,包裹的布被解开,四周围以布帐,除他们五人外,其他人正在营地外设置防御工事,怕敌人再度来犯。 万仞雨道:“这么说,该很难找到相近的凡石来鱼目混珠。” 胜渡道:“由于天石从天降下时,被天火烤烧,故石质非常.坚硬,若撞往地面的岩石,更会变为碎片,如此完整的天石,实乃罕世之宝,且末天石,确是名不虚传。” 向庄闻以突厥语问道:“此石的坠落点在甚么地方?” 庄闻道:“它降在且末河上游的一个湖内,湖水狂涌下淹盖了方圆数里之地,幸好附近没有村庄城镇,又受到群山阻隔,否则会酿成大祸。” 风过庭移近车子,探手抚摸天石,双目射出奇异之色。 龙鹰讶道:“公子对天石有特别的感觉吗?” 风过庭闭上眼睛,悠然神往的道:“我似感到天石与上天的联系,它来自天上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无限远处外的无限远,经历了不知多少年代的旅程,方抵达我们的人间世。” 胜渡像遇到知心朋友般,欣然道:“公子该像我们最著名的铸大师般,是对天石有灵奇感应的人。” 万仞雨问庄闻道:“娑葛派来强索天石的使节,参观过天石吗?” 庄闻道:“他见过大王后,第一个要求是到神庙看天石,还绘下天石的样子,想以另一块石代替天石,是行不通的。” 胜渡道:“冒充之法,的确行不通,却非是没有办法,只是难以实行。” 龙鹰和万仞雨见风过庭爱不忍释的模样,忍不住趋前,学他般抚摸天石刚硬如铁的石面。 风过庭道:“有甚么方法?” 胜渡道:“此为我们黠戛斯人的秘术,就是采出天石之心。” 庄闻大讶道:“天石如此坚硬,怎可能剖开来?” 胜渡道:“在现时的情况下,的确是没有可能,因缺乏以乌金制成的利器。” 龙鹰三人听得心中一动,交换个眼色。万仞雨道:“愿闻其详!” 胜渡解释道:“不要看石体这般庞大,事实上,其质量全集中到核心去,也是天石的精华,我们称之为乌金,那才是能铸成天兵神器的矿料。且石有石纹,非是全无入手之处,只要有经炉火锻烧打造以乌金制成的工具,就可以剖?石取核。” 龙鹰拔出乌刀,递给胜渡,道:“这把乌金刀又如何呢?小心!非常重的。” 胜渡剧震接过,双手捧刀,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庄闻移到胜渡旁,赞叹不已,道:“难怪娑葛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天石,原来真的可铸成如此令人见之心寒的刀子。” 胜渡道:“我该早猜到这是天石铸的刀,刚才鹰爷每次劈中敌人,不论对方拿甚么兵器来挡,都连人带兵器的飞离马背,坠地身亡。” 万仞雨道:“这是战场上的无敌神兵,首先,对方不知刀这么重;其次,战场血战,都是以硬碰硬,不会用上精妙的手法。” 胜渡拿着刀柄,作出横扫和直劈的连串动作,接着现出吃力的神色,把乌刀交回龙鹰,道:“只有鹰爷才可举重若轻,将重达百斤的刀使得似轻如无物。” 龙鹰还刀鞘内,道:“不要夸我,万爷和公子也有此本领功力。” 胜渡又忍不住追问乌刀的出处和来历。 龙鹰将所知的告诉他后,问道:“这把刀行吗?” 胜渡道:“绝对可以,不过却欠缺采乌金的能人,在我们境内,有此本领者不出十个人。” 风过庭道:“我有把握可以办到,只是怕在天石开出个大洞,娑葛会晓得我们在天石做过手脚。我的剑由敝主所赐,正是来自贵国的贡品,具有乌金的成分。” 庄闻兴致勃勃的道:“可以填补开出来的洞吗?” 万仞雨欣然道:“这么说,庄闻大人是同意我们偷龙转凤之计了。” 庄闻道:“我们被逼交出天石,是我们且末人的奇耻大辱,现在有鹰爷为我们作主,娑葛又有何可惧?只要天石不落入娑葛手上,我们便可出了这口乌气。” 众人目光全落在胜渡身上。 胜渡呵呵笑道:“这个可包在我身上,到龟兹后,只要找到铸铁的作坊,齐备炉火铁矿,我有把握补回破口,且是天衣无缝,没有人可察觉异样之处。” 四人大喜。 风漠此时揭帐进来,道:“敌人撤走了!” 众人已被热魅人来去如风的战术吓怕,在原地待了两天,让龙鹰等查探清楚出口绿洲的情况形势,才进驻绿洲,他们都有逃出生天的动人感觉。 作为捷道的大绿洲,由三片绿洲组成,被河道和低缓的泥石丘峦分隔,北接塔里木河南岸的山区平野,地形复杂。 出口的草原区并不险要,两边高山对峙,形成宽达十多里、丘陵起伏的地带,有路可走。两边各建有戍堡,却像神山戍堡般荒弃多年,部分墙身崩塌。 在胜渡的指点下,他们还探查了出口西面可通往塔里木河的穿山秘道,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立营的绿洲,是最接近山中秘道的绿洲,东面是一列高只三十多丈的平缓矮山,只要在高处派人日夜轮流放哨,可将任何进入出口绿洲的敌人一览无遗,难怪胜渡等三百黠戛斯战士,没法避过热魅人的耳目。 此时冬天已近尾声,绿洲生机处处,两个小湖旁更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各种飞禽走兽悠然自得的四处觅食,追逐嬉戏,与没有丝毫生命的塔克拉玛干,形成强烈的对比,虽然两地比邻相依。 他们的营地设置在绿洲西面的边缘区域,往前是起伏的泥石丘和沙漠,纵使敌人从东面越山来犯,也要走上七、八里远,方可抵达宿处。 当晚他们生起篝火,吃的是打来的野味,在龙鹰这丑神医悉心治理下,伤兵均大有起色,部分已能起来参与野火宴。 彩虹夫人三女留在帐内,没有加入他们。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胜渡、铁刚、庄闻和风漠七人自成一组,品尝着野味的滋味,大有苦尽甘来的畅快甜美。 龙鹰咕哝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塔克拉玛干五个字,我会做噩梦的。” 铁刚在前两天方获他们告知身份。咋舌道:“如果我晓得向导从未走过捷道,我死也不肯踏足大沙海半步。” 众人忍不住失声哄笑,铁刚说的是最通行的突厥话,故胜渡也知道笑。 龙鹰尴尬道:“这小子真风趣。” 风漠道:“如果只让娑葛得到没有天心的天石,敝国上下会非常感激。” 庄闻道:“我已和夫人商量过,她说一切由鹰爷作主,最好是能打制成天剑,献上天朝,以示我们且末人臣顺之心。” 众人目光往胜渡投去。 胜渡苦笑道:“在这方面我只是小学徒,力有未逮。” 万仞雨道:“你晓得锻造的过程吗?” 胜渡道:“看过铸大师多重锻烧的过程。还在旁帮忙,却从未曾独力应付。” 龙鹰哂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我看你只是欠缺勇气,怕弄砸了乌金。” 庄闻皱眉道:“炼金成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还要炉火等设备配合,这种制造兵器的作坊,只能在龟兹才有机会寻得,我们人生地不熟。不怕泄漏风声吗?” 万仞雨笑道:“这方面包在我们身上,就看胜渡的胆色。” 胜渡吞吞吐吐,艰难的道:“弄砸了又如何?” 风过庭笑道:“肯定不用杀头,当是财散人安乐。大伙儿两手空空的作鸟兽散。” 庄闻竖起拇指赞道:“说得好!天石既是来自天上,自有苍天为它的命运作主,我们有甚么好紧张的?只是庸人自扰,最重要是教娑葛得物无所用。” 风漠狠狠道:“真希望亲眼目睹娑葛看到铸出来的只是凡铁的表情。” 胜渡拍腿道:“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试一次锻铸天石的滋味。” 龙鹰道:“如若失败,我们会为你隐瞒,人人守口如瓶。当此事从没发生过。可是一旦成功,你不但成为另一铸剑大师,还可在中外铸剑史上留名。” 胜渡双目亮起来,旋又颓然道:“可是我有家归不得,看来只好随鹰爷回中土去。” 风漠不解道:“我明白血浓于水的家国情,可是如能追随鹰爷,该比你在黠戛斯更风光,为何却只像是次选?” 胜渡道:“我国人少地大,地形险峻,连突厥人也不敢打我们的主意,是安居之土。最妙是男少女多,在那里做男人,比在任何一处要好。哈!” 众人莞尔失笑。 万仞雨叹道:“又是一个色鬼。” 除风过庭外,其他人没有在意,不知他把龙鹰也骂进去。 庄闻道:“连年战争下,处处均呈男少女多之象。胜渡没说出来的是,黠戛斯美女名闻草原,高大健美,白皙明艳,与别不同。” 风过庭道:“这方是其中关键。哈!这晚宴吃得真开心,我们为未来的铸剑大师喝一杯。” 众人以水当酒,轰然唱喏的干了一杯。 龙鹰笑道:“小弟有一个能两全其美的建议。天石这么大,说不定采出来的乌金,足够锻制两把天剑有余,一把由胜渡拿回去献给王子,并尽告他来龙去脉,包保贵王子不但没暇计较,还欢喜若狂,而胜渡你立即一跃而成为另一个铸 5251." >剑大师,美女们排着队轮候扑入你的怀里哩!哈!” 今次胜渡真的目泛异彩,颤声道:“>真的可以这样吗?” 庄闻道:“便当是奖赏你采出乌金的功劳吧!” 他的话一说出口,此事立成定局。 龙鹰道:“至于另一把天剑,由我这代驾出征者为女帝接收,再转赠予御前首席剑手风过庭。哈!如此安排,多么美满。” 风过庭愕然道:“给我?” 龙鹰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即将铸制出来的天剑,会关系到你某一重要的事,只是没法说出来。” 万仞雨道:“我愈来愈信鹰爷离奇的直觉了。公子对天石是否特别有感觉?” 风过庭沉思道:“的确很古怪,抚触它时,似和甚么美妙的东西连系起来般。” 庄闻道:“这便是缘。我们举国信佛,最相信因果缘分。” 风过庭喃喃念道:“因果?缘分?” 龙鹰和万仞雨交换眼色,知他被勾起密藏心内令他失去生趣的记忆,而出奇地,他眼内射出的再不是万念俱灰的神色,而似是燃烧着希望。 风漠问道:“我们何时起程?” 万仞雨道:“此处仍为险地,故宜早不宜迟,明天太阳升起前,我们拔营离开,取的是山中秘道。” 风漠点头同意。 龙鹰起立道:“我们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 众人纷纷起立。 万仞雨挨近龙鹰,笑道:“好好休息的是我们,却不是你。” 龙鹰早听到玉雯接近的足音,苦笑道:“为何我总是天生比别人命苦?” 众人爆起哄笑,充盈暧昧之意。 风过庭笑道:“因为你比我们更能刻苦耐劳,所以老天爷不想浪费了你的长处。” 这番话一出,众人更是捧腹狂笑,没法收声。 胜渡喘着气笑道:“我虽远比不上鹰爷,但在黠戛斯也算得上是能吃苦和肯吃苦的人,鹰爷要否我为你代劳呢?”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玉雯纤腰款摆来到,讶道:“甚么事呢?那般好笑的?” 龙鹰随口道:“我们在讨论到龟兹后,第一件该做的事。” 玉雯立告脸红,显是想到良家妇女最不该去想的事。 胜渡果然是惯于周旋于女性间的风流人物,微笑道:“请玉雯大姐说出心中猜得的答案,让我们听听有否想歪了。哈!” 玉雯若无其事的横他一眼,差点勾掉他的魂魄,淡然自若道:“想歪才有趣嘛!难道是去看一场歌舞,瞧百戏表演,又或试试龟兹最有特色的熬面吗?” 龙鹰心叫厉害,不论彩虹还是玉雯和玉芷,不但不怕男人,还可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万仞雨最忌被色诱,道:“是否夫人有请狄壮士呢?” 玉雯“噗哧”笑道:“狄壮士?现在变得很刺耳呢?” 目光瞄向龙鹰,含情脉脉的道:“今趟该不会忽然有敌来袭吧?” 龙鹰知愈说下去愈糟糕,幸好万仞雨识趣的拍拍他肩头,与众人一起作鸟兽散。 剩下只龙鹰和她时,玉雯轻轻道:“夫人和玉芷累得睡着了,我是溜出来找鹰爷呢!” 龙鹰心忖难道来找我去偷情?讶道:“找我去干甚么呢?” 玉雯将一件东西塞进他手里去,娇羞的道:“我一直盼望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可以将这片和田石送给他,今天终于遇上了,送给你呵!” 说罢不容他答应或拒绝,逃命似的跑了。 第九章 千山万水 安西四镇,为大唐西域重兵之地,分别为龟兹、于阗、疏勒和焉耆。其中又以龟兹居首,乃安西都护府所在,曾长驻重兵。 该国位处塔克拉玛干之北,天山之南,西通天竺、大食、波斯,南扼贯穿“死亡之海”的捷道出口,不但是东西交通要冲,更是东西文明荟萃之地,地区政治和经济的中心。佛教便是从天竺首先传入龟兹,再传往中土。 龟兹全国人口约七千户,拥兵达二万之众,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多里,大部分为绿洲之地,泥土丰沃,国家富饶。和平时期,人民过着半农耕、半畜牧的安宁生活。 龟兹城,又名伊罗卢城,是龟兹国的国都,城周长十八里,为西域最具规模的大城之一。 西域向以舞乐着称天下,“龟兹乐”、“高昌乐”和“疏勒..t>乐”并称西域乐艺的三大系统,而以“龟兹乐”声誉最高,高僧玄奘往西天取经,游历过百多个城邦后,便盛赞龟兹乐舞“管弦伎乐,特善诸国”,于此可见一斑。 大队依龙鹰的提议,于出口绿洲歇息一夜后,翌日天未亮便起程,在胜渡领路下,从山中秘道离开绿洲区,结束了穿越塔克拉玛干的壮丽旅程。山路并不易走,特别是还须运送重达千斤的巨型天石,个中千辛万苦之处,惟众人自知,却成功避开所有可能拦途截劫的敌人,抵达塔里木河南岸。 这道西域最长、水流量最大的内河,并没有令他们失望,两岸景色如画,际此初春时分,更是美不胜收,仿若人间仙界。 由于仍身处险地,他们不敢停留,立即伐木藉绳索渡河,花了整天工夫,将驼马货运往对岸,至此已筋疲力尽,但确已脱离险境,纵然有敌追来,亦被大河阻隔。 次日大队沿河东行。三天后,龟兹城终于出现远方。他们休息一晚,天未亮便继续行程。 龟兹与且末,一向关系友好密切,风漠率领十多个手下,策着从热魅人手上夺来的战马,早一步往龟兹城去,安排一切。 大队则抱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心情,浩浩荡荡的徐徐前进。 荒原舞没有夸大,沿途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景色,令人叹为观止。他们沿龟兹河东行,对岸屹立着一座宏伟的佛寺,使人联想到笃信佛教的龟兹人。寺的四周漫山原始森林,几疑是无路登寺,古雅安逸。 沿岸不同种类的树,争丽斗艳的展露着不同的色彩。远处的天山雪峰起伏。微风轻啸,在参天的桦树、栎树和各种针叶树的应和下,使人气静神和,忘却烦恼。 愈接近龟兹城,愈见广阔的田野,被疏落分布的毡帐和农庄点缀,可是仍予人以人烟稀少的感觉。低矮的房舍,与无尽的草原,延绵的山脉,配合得天衣无缝。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和胜渡落在队尾。在驼背上欣赏景景称奇的龟兹河风光。 龙鹰想起老子李耳的“小国寡民”,大生感触,道:“任何战争,对这片美丽的土地都是亵渎。” 万仞雨悠然神往的道:“自出玉门关后,我们踏足西域,来到这群山环绕,众水分流之地,北有阿尔泰山,中为天山。南是昆仑山,葱岭横亘于西,草原和沙漠无际无边,只要想到我们曾在广阔独特的地域走南闯北。便有神驰意飞的动人感觉。” 胜渡道:“你们口中的西域,在我们来说是‘三山夹两盆’的神圣土地,山是万爷提及的阿尔泰山、天山和昆仑山,盆是准噶尔和塔里木两大盆地。遍布草原和沙漠,也是我们各族挥戈跃马,争雄称霸的疆..场。” 风过庭道:“我们离开长安时。正是初冬时分,现在隆冬刚过,春暖花开,终于来到龟兹,超逾了一年的时间。” 龙鹰道:“我们现在离长安有多远呢?” 万仞雨一字不差的道:“是七千四百八十里,哈!我的确曾下过功夫。” 龙鹰咋舌道:“差二千多里便足万里之数,哈!这么说,我们离长安后走过的肯定不止万里路,等于读了超过万卷书。哈!真爽!” 此时离城已不到五里的距离,由于时间尚早,太阳刚升离地平,路上遇上入城赶集的龟兹人,都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 龟兹农民牧民的交通工具很进步,大部分人赶着毛驴车,神态优闲的载着各式货物,朝城而去。 龙鹰特别留心遇上的女子,个个瓜子口脸,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披丝穿绸,色彩鲜艳明丽,一点不怕被他们行注目礼,还以甜美的笑容回敬他们无礼的目光,看 5f97." >得他们心花怒放。其中几个特别美丽的,更令龙鹰看得难以移开目光,大呼过瘾。 龟兹美女如云,果非失实的虚语。 离城不到半里,风漠偕大队龟兹兵出城相迎。龙鹰四人依原定计划,入城后立即开溜,各自行事。 龟兹河从西而来,穿城而过,将宏伟的城市一分为二,此河水势平缓,绿树夹岸,水涌成渠,城池就河而筑,形成城河相依的独特城景。 龟兹城宛如?99lib.立在沙漠边缘的前线哨兵,巍然耸立,显然是关外雄镇,也成兵家必争之地。四周围以城墙,内土外砖,楼堞重重,四角建有角楼,只于城墙东西设有城门两道,每道城门都突出于墙体外部,有里外二门,呈瓮形,具有强大的防御力。难怪以娑葛的强横,仍未敢轻易来犯。其规模等于中土一座仅次于神都和长安的城池。由此亦可见龟兹汉化之深,大异于于阗等西域的先进国。 龟兹城另一特色,是王堡建于城中央,跨河而筑,也形成了整座城池的重心,各大街小巷便以王堡为中心蛛网般开枝散叶,组成一个仿如八卦的庞大图案。古寺、市集、街道、民区、佛塔、主河的支流,是形成图案的诸般元素。 四人漫步长街,轻松写意。 龙鹰早脱掉面具,回复邪帝本貌,刚接了两个横送而来的秋波,大乐道:“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是女的。黠戛斯又如何呢?” 以建筑来说,更见汉文化对龟兹的影响,城市以贯通东西城门的主街为中轴线,王堡为轴心,主大街亦为贸易大道,长达二里,商铺汇集,约略数来,超过二百间之多,如此规模,确非于阗等城能及。漫步其间,大小招牌门市互相呼应,绸缎庄、杂货铺、牛羊店,几乎包容了商业的所有行当。街上除本地人外,更有来自东西的商旅,特别是他们一直走来,全是荒漠不毛之地,更感眼前所见,有种不真实的奇异滋味。 胜渡正欣赏着一个边卖羊肉串,边优闲嗑着葵花籽的龟兹少女,闻龙鹰之言,笑答道:“在我们的地方,十个人中才有两个是男人。哈!” 龙鹰心痒痒的道:“有机会定要到你们处体会个中妙况。” 万仞雨责道:“你这小子是人心不足,你还欠缺女人吗?如果我是你,肯定早给烦死。” 龙鹰笑嘻嘻道:“想想总可以吧!” 风过庭留意的却是专售铁器的店铺,驻足观看。三人随他停下步来。前者道:“只看铁壶兵器,无不铸工精巧,可知此处的铸铁作坊,有极高的水平。”.. 龙鹰轻撞胜渡一记,笑道:“你有望成为铸剑大师了,初开炉铸的便是天剑,肯定给后世传为佳话。” 胜渡急促的喘两口大气,说不出话来。 铁器店的老板迎出来,堆起笑容,以突厥话道:“你们虽说突厥话,却肯定不是突厥人,敢问贵客来自何方?” 胜渡怕他拆穿龙鹰等,答道:“我是黠戛斯人,他们是且末人。请问老板店内的货品,来自那个作坊?” 老板傲然道:“我店内由一根针到一个大铁铲,均由西南塔里木河北岸沙雅城规模最大的塔里木铸造场打制,不但质佳耐用,且价钱合理,不买是你们的损失。” 风过庭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心中欢喜,掏出金子,买了四把小刀,每人一把,当作纪念品。 万仞雨又问清楚往舞乐院的道路,四人遂离开主街,直抵西城墙,转左往北。 龟兹城主街外宛如另一世界,林木婆娑,房舍多为朴素的平顶屋,露出泥土原色,却坚固实用,疏落分布,遇上河道,有桥接通两边,行人不多,但无不优闲自得,个个像不用工作的模样。 万仞雨目注前方,大有感触的说:“终于到哩!” 通往龟兹舞乐院的石板路,极具风韵特色,大收先声夺人之效。铺路的石板材料清亮光洁,脚感沉厚,可是经数百年的人踩马踏下,已是一路陈迹,一路沧桑,斑痕累累,深浅不匀,凹凸不平。 进入舞乐院的门楼后,登时眼前一亮,看到掩映在林木里纯木构的建筑组群,即使远在百步之外,众人仍似嗅到传来的木香木味。一人迎出来大笑道:“我荒原舞的三位大哥终于到了,不单是我们两兄妹的荣幸,更是舞乐院的荣耀。舍妹日夜盼你们来,不知盼得多么苦。” 在龟兹的荒原舞,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潇洒神气,与三人逐一拥抱,再由万仞雨介绍他认识胜渡。 久别相逢,四人欢欣如狂,但亦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深刻感受。 荒原舞现出未曾有过的热情,领着他们通过林间小路,绕过主建筑,朝内院深进,解释道:“舍妹正在主殿排演歌舞,尚未有通知她的机会,待会给她一个惊喜。” 主殿隐隐传来天籁般的乐音,除风过庭外,龙鹰等均不晓音律,但已清楚听得龟兹乐与别不同的风格神韵。走在殿旁的侧廊处,像进入了舞乐的天地,远离所有纷争烦困。 舞乐院占地极广,大小建筑十八处,高低主次分明,变化丰富,互相穿通。最特别的是处处装饰着做工精巧、多姿多采的舞俑木雕,木柱木壁饰以彩绘壁画,整个舞乐院便像龟兹艺术一个具体而微的缩影,使他们深深投进龟兹的迷人风情去,明白到龟兹文化的精华所在处。 想起花秀美别具风韵的迷人姿态,妙绝天下的乐舞,以万仞雨的定力,也生出希能快点亲近她的火热情绪,龙鹰更不用说。 风过庭道:“我们何不到主殿去,在旁欣赏她们的歌舞呢?” 其他三人点头附议。 荒原舞道:“来日方长,哪怕没有机会?舍妹虽生性冷漠,对你们却是另眼相看,像在下般因三位以德报怨,非常感激。今次你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城内,出乎我们兄妹意料外,得来不易,所以绝不可泄出风声,以免妨碍我们的未来大计。” 万仞雨问道:“你为何似未卜先知,竟知在院外等候我们?” 荒原舞笑道:“这处是我的地头,在下自然比较有办法。不过四位确是了得,我的眼线完全没察觉四位入城,到你们入店买匕首,又询问到这里来的道路,方赶来通知在下。” 又道:“你们究竟如何混进城内?守城门的兵卫也有我的人。” 说时领众人进入东北角的一座大宅院,在厅子围桌而坐。 一个娇俏秀美的龟兹小姑娘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为他们奉上清香扑鼻的香茗,又退了下去。 万仞雨见胜渡饱餐秀色至目难转睛,一副见色起心的馋相,笑道:“胜渡你最好检点些,待回到黠戛斯才放肆。” 胜渡老脸一红,尴尬的垂头。 荒原舞不以为忤,改以胜渡明白的突厥话道:“食色性也。很难怪责胜渡兄,黠戛斯人向以直接坦白见称,男女风气开放。这妮子叫毛青,是乐院的学徒;凡乐院学徒,无一不经精心挑选,长期训练下,举手投足,一步一笑,会流露自然的美态,故胜渡兄的反应是正常的。” 龙鹰笑道:“那是否如万爷般的反应。便是不正常呢?” 荒原舞向万仞雨摊手道:“我可没下过这结论。” 万仞雨笑骂道:“好小子!总不肯放过反击的机会。” 荒原舞举杯道:“此茶名天山翠片,乃我国的特产,以色翠、馥郁、味醇、形美,这‘四绝’而着称。滋味鲜爽,醇厚回甘。就以此茶,恭迎四位抵达龟兹城。” 四人喝下热茶,大有将龟兹喝下去的动人联想。 荒原舞放下杯子,道:“你们是否随且末人一道进城呢?” 风过庭点头应是,问道:“有否收到我们行止的风声?” 荒原舞道:“风声多得像冬天的雪片。一时说你们被突厥人围攻,一时说你们被逼逃往葱岭,最离奇是有人传你们到了吐蕃人的高原去,却从没有说过你们会到龟兹来。” 万仞雨道:“此事一言难尽。须从头说起。” 荒原舞道:“现在不用说出来,我安排了待会让舍妹一起陪你们进膳,当作是洗尘宴。” 风过庭向胜渡笑道:“你心中最好有点预备,花秀美乃龟兹第一美女。且是舞乐大家,更难抵挡。哈!” 众人哄然大笑。 万仞雨道:“听说娑葛逼你们派出最顶尖的歌舞团,到碎叶城向他祝寿。是否有这回事?” 荒原舞面色一沉。狠狠道:“今次娑葛实是逼人太甚,这等若要我们送出一团顶级的乐舞伎,让他收为私产。更为欺人的,是指名必须由舍妹领团,如肯答应,会归还从女飞贼手中夺回来的‘龟兹乐衣’。” 龙鹰叹道:“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风过庭道:“默啜又如何呢?” 荒原舞道:“默啜接连受重挫,已没有先前的滔天气焰,现时形势明显,如他不能重振声威,娑葛会如脱缰野马,向南扩展势力。他索要舍妹和歌舞团,又明言‘乐衣’在他手上,正是在找寻对我们用兵的借口。噢!突厥人还有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直接与贵国有关。” 万仞雨讶道:“是甚么事?” 就在此时,环佩之音在门外响起。 四人忘掉一切,朝入口瞧去。 第十章 洗尘午宴 花秀美一身宽大的丝绸舞服,白底天蓝暗花,领、袖和裙裾以七色滚边,头扎彩巾,腰围湖水绿色的宽阔长带,缠绕数匝,箍出她纤纤蛮腰,带着整个龟兹的天空彩虹和绿野,一朵云般轻盈写意的飘进来,当美目扫过三人,本为冷淡漠然的玉容,现出他们从未见过,从心底涌出来的轻柔笑意,开始时仍是似有若无,旋在香唇两角涟漪般扩展,化为艳阳似的甜美笑..容,道:“终于盼到秀美的三位大哥哩!” 目光转到目瞪口呆的胜渡处,机灵地改以黠戛斯语道:“这位贵客是来自黠戛斯吗?” 风过庭在台下踢了胜渡一脚,后者才懂得随他们站起来欢迎这位以色艺名闻天下的美女。 连万仞雨也没有怪胜渡,只要想起当年他们在神都初遇花秀美的情景,便晓得胜渡此时此刻的感受。花秀美最独特之处,是好像不晓得自己有征服天下的美丽和技艺,只孤独隔离地徘徊于个人的内心世界里,从不愿走出去。 端木菱也如她般似对人世毫不留恋,可是端木菱的出世是一种修行和心法,花秀美的离漠却是与生俱来。 花秀美的笑容,宛如打破隔阂的仙咒,让三人窥见她芳心的奥秘,令他们有受宠若惊、美人恩重的感觉。 充满线条美,像能嵌进空间的某一神曲乐谱的声音,回荡在厅子,钻入他们的耳鼓去,余音萦绕,说有多动人便有多动人。 荒原舞当然是可把她慑人的美丽和嗓音视若无睹的人,向她介绍胜渡。 花秀美踏着她充盈乐舞娇姿的步伐,婀娜来到乃兄之旁,含笑微嗔道:“你该立即通知秀美嘛!若三位大哥和.99lib.t>贵客怪秀美怠慢,秀美怎生消受?” 龙鹰哈哈笑道:“只要见到秀美,吃甚么苦都是值得的。该很快可欣赏秀美的歌舞哩!对吗?” 花秀美横他一眼,差点将他的魂魄勾出来。一个从来没有兴趣勾引男人的绝色,竟破天荒第一次似有若无的勾引人,那威力实非任何人能抵挡。 荒原舞道:“大家坐下来!” 花秀美娇痴的道:“大兄呵!现在是甚么时候?该到西堂用膳哩!” 花枝疏密、树影婆娑、回廊环绕、屋檐错落,舞乐院任何一个角落,每座建筑物,都能充分显示出龟兹文化和中土文化结合后,孕育出来的丰盛成果。 西堂与全院既连接又独立,以高墙与其他房舍隔离,不但可阻挡因地近沙漠而来的风沙,也不受其他活动传来的声音所骚扰,幽静安逸。 与中土的四合院最大的分别,是大院套小院的格局,园子里还有种植蔬菜的农田。荒原舞领众人来到西堂,洗尘宴准备就绪,由两位娇俏可人的小学徒伺候他们,包括刚才斟茶递水的毛青。 桌上全是地道的著名菜式,其中最特别的是“克缺饭”,是以七种原粮煮成,吃第一口时,因其粗糙而颇难入口,可是多吃几口后,愈觉甘香回味,充满原始野趣。 荒原舞解释道:“我们通常到过年才吃克缺饭,现在是提早了点。” 风过庭道:“你们何时过年?” 花秀美亲切的道:“大约是你们春分的时候,当白羊星第一次在天空正南方出现,便是我们的春节。万物有灵,白羊星是造福我们的天神,是祂令昼夜时间相等,大地解冻。嘻!这是我们龟兹人的古老传说。” 龙鹰狠盯着她,叹道:“原来秀美可变得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又转向胜渡道:“我们要说故事哩!由于事情曲折复杂,必须说汉语才成,请你原谅。” 胜渡忙道:“没有问题!” 众人晓得有些事,是不该让胜渡晓得的。 龙鹰遂将离长安后,如何抵达蒲昌海,如何在库姆塔格被千军万马围攻,三人不得不分头行事,龙鹰被逼流落于阗,想方设法突破敌?t>人封锁,潜上高原,一一道来。 由于有花秀美在座,龙鹰特别卖力,绘影绘声不在话下,于关键处,更大卖关子,加盐添醋。本是隔岸观火的花秀美,亦被龙鹰引人入胜的说故事方式,瓦解了她旁观者的心态,愈听愈投入,更甚于荒原舞。 万仞雨和风过庭熟知他性情,知他正以此奇特的方式,向花秀美展开追求,故任得他放言,没有打岔。 胜渡虽不懂他说甚么,但有活色生香的花秀美陪吃,早不知人间何世,更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毛青和另一个叫静玲的舞乐小学徒,已退出堂外,让他们可安心说密话。 花秀美骇然道:“那怎么办?” 此时龙鹰说到在昆仑山的入口,被吐蕃人截着,天竺高手忽然探手捏着他的咽喉,正处于动手不是,不动手又不是,进退两难的一刻。动辄还累得整团人陪他一起死。 龙鹰摊手道:“有甚么问题,我根本不懂武功,天竺人也是人,不会错杀无辜。” 花秀美现出给他气结的表情,她少有表情这么丰富的时候,因此格外引人。 荒原舞没好气道:“鹰爷真懂说笑。” 万仞雨哂道:“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 风过庭道:“这小子定有一套功法,把真气隐藏起来,能瞒过天下任何高手。” 龙鹰转身向着坐在他旁的龟兹第一美人道:“请秀美大家高抬贵手,捏着小弟的咽喉。” 花秀美白他暗带娇嗔的一眼,显示她对龙鹰再非全无男女间微妙的感觉,毫不犹豫伸出纤长修美的玉手,却不捏他咽喉,而是按在他胸膛上。 宽大的袍袖退下去,露出她冰雪般闪亮的玉臂和套在小臂一式三件的圆环,环子晶莹通透,该是以和田羊脂玉制成,也是早前她环佩之声的来源。 众人均有香艳迷人的揭秘之感。 花秀美现出无可掩饰的惊讶神色,呆瞧着龙鹰道:“怎会是这样子呢?” 龙鹰首次见到她的美眸睁得这么大,眼珠像两颗眩人眼目的宝石,平时她总是半眯着眼,如烟如雾,惹人怜惜。 荒原舞、万仞雨和风过庭都压不下心中惊异,因龙鹰若真有一套藏起经脉的功法,瞒过天竺高手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天竺高手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但花秀美乃突厥武学大宗师毕玄的隔代传人,且心有定见,要检视龙鹰如何藏起武功,竟仍不能察破虚实,确是天下奇闻。 要知脉有脉气,大夫治人,指按其寸关尺腕脉,便知其寒热燥湿,如地图般展示出体内气血的情况,无有遗漏。内家高手。很多时候不需接触,便可对敌手真气的分布,生出感应。不可能像花秀美般,按着龙鹰心窝要害,仍没法捕捉到龙鹰体内理应正天然运转的真气。胜渡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风过庭,以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 龙鹰促狭的道:“秀美感觉到小弟火热的心吗?” 花秀美现出个可爱却古怪的表情,似是要踩足不依,向龙鹰撒娇,但又压下冲动,偏又不肯收回玉手。嗔道:“快说!” 龙鹰笑嘻嘻抓着她柔软的玉手,抬高往咽喉去,道:“再捏咽喉试试。哈!” 花秀美抽走纤手,向万仞雨道:“万爷给秀美主持公道呵!” 万仞雨能“不欺暗室”的“铁石心肠”亦告酥麻软化,不问是非曲直的向龙鹰道:“立即给秀美一个清楚明白。” 说毕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荒原舞和风过庭更发出哄笑。只胜渡一头雾水,不知有何好笑之处。幸好在那种知己谈笑的气氛里,已如沐浴在初春温煦的阳光里,其他一切再不重要。 龙鹰忍着笑道:“这个要从我三岁时说起。小弟自幼不知父母是谁,由一个心怀不轨企图、不知算否是师父的坏蛋悉心栽培下抚育成人。哈哈哈!” 一贯冷漠和出世的美女变成最忍不住笑的人,龙鹰第一句便惹得她忍俊不住,到最后化为可能是除聂芳华外最悦耳的笑声。融浑进荒原舞等的狂笑去。 荒原舞喘息道:“我也要从三岁说起,好像自懂事以后,我从未这么开怀。唉!我们兄妹的问题,是年纪小小。便历尽了人世的悲欢离合,看破了生命无常的本质。秀美更因成名太早,十二岁崭露头角。成为人人仰慕的歌舞伎,使她见尽众生的丑态。我现在看到她可以笑得没有半点保留,心中比当日龙兄肯放过我更感激。” 花秀美像乃兄说着与她全没有关系的话,抿着嘴儿道:“鹰爷是不会吐实的,对吗?” 龙鹰像哄孩子的凑近她道:“不是不肯从实向秀美招供,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由三岁开始。哈哈!” 荒原舞道:“现时在西域诸国,谈论得最多的人便是三位,万爷和公子的出身来历,都有迹可寻,独是鹰爷,却如从石头爆出来那样,忽然成了女帝倚重的国宾。所向无敌,声势如日中天的尽忠和孙万荣,给鹰爷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了,干净利落!连想趁机混水摸鱼的突厥人,也接连在鹰爷手上吃大亏。别人看鹰爷胜得易如反掌,会以为你是运气好,只有我这曾亲身参与者,方明白其中有着最精确的计算,天马行空般的谋略,形势巧妙的运用,避强击弱,以奇制奇,才能达致本属完全不可能达致的成果。” 稍顿续道:“请体谅我的好奇心。敢问一句,鹰爷究竟是何方出来的神圣?” 万仞雨和风过庭静下来,看龙鹰肯否给出答案。 龙鹰嘻皮笑脸的道:“大家兄弟,何须隐瞒,何况将来我们还有可能??嘻嘻!没甚么,本想说的是何况还有曾探听我的心的秀美大家。哈!” 万仞雨苦笑道:“真拿这小子没法。” 花秀美唇角含春,若无其事的道:“秀美终尝到鹰爷名闻天下调戏良家妇女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众皆莞尔。 龙鹰尴尬道:“我在这方面??嘿!秀美大家是说笑吧!” 荒原舞含笑道:“至少你是第一个敢向舍妹当众传情的人。” 花秀美不容乃兄说下去,截断他向龙鹰道:“说!” 龙鹰双目魔芒剧盛,深深望进她眼内道:“小弟就是魔门史上,第二个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人,第一个便是‘邪帝’向雨田。” 荒原舞和花秀美露出没法隐藏的震骇。 初唐时期,魔门和正道的斗争,趋于白热化和表面化,激烈的斗争横跨中土和塞外,两人乃毕玄徒孙,对魔门自然知之甚详。由于龙鹰作风与魔门中人迥然有异,两兄妹千猜万想,仍没想过龙鹰是出自魔门的厉害人物、新一代的邪帝。 龙鹰不容他们追问,继续述说故事的发展,当说到横越高原最可怕的地域羌塘时,胜渡忍不住问道:“为何秀美大姐像听到很可怕的东西呢?” 荒原舞以黠戛斯语向他解释一番,岂知胜渡听罢,只是问道:“那位陪伴鹰爷,千里逃亡的吐蕃姑娘长得美吗?” 万仞雨和风过庭对视苦笑,没好气答他。 荒原舞则从未见过美修娜芙,无从提供答案。 花秀美改以突厥语说话,好一道让bbr>胜渡晓得,轻描淡写的道:“美修娜芙并非吐蕃人,而是来自极北的国度,金发金睛,在高原已是著名的美人,到中土更是艳惊神都,你说她长得美吗?” 她以一贯只像说给自己听的语调说出来,但万、风两人从她的字里行间,感到她非是没有醋意。均心忖龙鹰这小子赢取女儿家芳心的手段,像他的种魔大法般令人难以抵挡。 胜渡以黠戛斯人独有的雄伟面容,现出艳羡的神色,道:“道路虽难走,但旅途并不寂寞呵!” 他的话又引起笑声,既笑他说得坦白,又为他满脑子这类东西而失笑。同时对他生出好感,知他是直言不讳,没有机心。 只花秀美容色清冷,没有陪他们笑。 龙鹰以突厥语道:“这方面小弟要稍作澄清。旅途虽远,时日虽久,可是我和美修娜芙一直以礼相待,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虽睡在一帐之内,却另以布幔隔开。哈!你们在笑甚么?” 众人包括花秀美在内,均笑至不能成声。 蓦地龙鹰腿侧剧痛,原来似对人世间所有事都从未动过心的龟兹美女,在台下暗伸玉手,狠狠捏他一把。 龙鹰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心中大乐,知花秀美被自己逗得情难自禁,是个等于成功了一半的好开始。遂继续说下去,今次改以突厥话,让胜渡能分享精采的过程。 说到当上且末运送天石大队的向导,花秀美秀眉轻蹙道:“你可知旅途中是要穿越人人畏惧的大沙海,我们这里经验最丰富的向导,于和阗河断流之时,亦不敢踏足一步。龙鹰你不嫌太冒险吗?” 风过庭代答道:“龙鹰当然不晓得面对的是甚么,但塔克拉玛干也不知面对何人,两下扯平。” 万仞雨道:“只看我们鹰爷有本领与秘族战士在神山斗法,将天石强取回来,便可见鹰爷对上沙漠,便如对上契丹人般,能以一个对军事全无经验的新手,克服最老练的对手。” 荒原舞失声道:“秘人?” 风过庭遂将其事道出,顺便接下去讲出天石的来龙去脉,救起胜渡的前因后果,击退热魅人后想出来偷龙转凤的大计,并请荒原舞帮忙。 花秀美听得兴致盎然,频频将美目投注龙鹰。 荒原舞向胜渡道:“照你估计,炼成两把天剑,需时多久?” 胜渡鼓起勇气的沉吟道:“若设施完备,材料足够,采天心方面没出岔子,最少也要三天的预备功夫,七天时间将炉火加热至顶点,然后再不眠不休的锻打,方有成器的希望。” 荒原舞道:“预备功夫指哪方面?” 胜渡道:“主要是制造剑模。” 荒原舞道:“何须到城外的铸造厂去?最好的铸剑场,是在王堡之内,负责的官员与我很有交情,可保证能秘密行事。” 龙鹰大喜道:“我们今晚便去开采乌金,由公子主事。” 万仞雨向荒原舞道:“刚才你不是说过,有件关于中土的事吗?” 目光落在荒原舞处,待他说出来。 第十一章 意料之外 荒原舞道:“事情是这样的,不知为何,贵国女帝忽然派出个迎亲团,带备大批聘礼,浩浩荡荡的到突厥默啜的牙帐去,说要迎娶凝艳,却给默啜把整团人扣留软禁,不准归国。” 龙鹰心里打个突兀,那岂非连武延秀也给扣起来,武曌这个脸丢得太大了。 万仞雨勃然大怒道:“太过分了!” 风过庭则杀机闪现。 对中土人来说,纵然受害的是声名狼藉的武氏子弟,仍属奇耻大辱。 荒原舞道:“默啜是故意泄出消息,好让天下皆知,他公然说中土的天下是李家的天下,怎会忽然钻出个姓武的人来迎娶他的尊贵女儿,摆明是欺骗他。” 龙鹰心忖武承嗣的太子之位完蛋了,肯定是他拍胸保证默啜的诚意,今次不但赔掉珍贵的土地和物资,连人都要赔上去,武曌一肚子气下,自是迁怒于他。冷然道:“默啜是故意惹怒我们,逼我们在阵脚未稳下出兵讨伐他。敝主如何反应?” 荒原舞道:“这方面仍未收到消息。” 风过庭沉声道:“安西四镇,不是长期驻有我国重兵吗?为何见不到半个汉人?” 万仞雨代答道:“原来镇守安西四镇的,是大将王孝杰,自契丹人南犯,王孝杰与手下部队被调返东北,应付契丹人,到硖石谷大败,王孝杰战死,便没有再派兵驻扎。只好由四镇之主代都督之位。” 龙鹰更深刻地体会到硖石谷之战,其影响之深远,到今天仍未回复过来。难怪娑葛趁势而起,蠢蠢欲动。 道:“终有一天,要和默啜分出生死胜负,暂时无暇和他计较。时候差不多哩!我必须到外面打个转,与且末人联络,安排今晚采乌金核的事。” 风过庭道:“我陪你去。” 龙鹰起立道:“不用站起来。坐着继续聊天,自离开长安后,少有这般轻松写意。公子也不用陪我,让丑神医独自活动,较能避过敌方探子耳目,否则会像今早般,到铁铺买几把刀子,立即给荒原舞兄晓得我们入城了。” 花秀美娇笑道:“丑神医?哪有自称神医的?” 龙鹰离椅转了一匝,立即变脸成丑神医,故意恶形恶状的来到花秀美身后。抓着椅背,俯身在她耳旁道:“妹子若有甚么头晕身热,由我来个对症下药,包保药到病除,永不复发。我最拿手治的是心病。哈!” 花秀美没好气的道:“你先医好你口没遮拦的痴狂症再说吧!”玉立而起,向各人道:“不用起来,秀美只是要送丑神医出大门。” 说毕轻移玉步,领龙鹰出门去了。 两人踏出大门,花秀美靠近龙鹰。轻轻道:“为何忽然对秀美生出兴趣?” 龙鹰丑脸现出古怪神色,想不到这别具一格的美女如此坦白直接。道:“小弟第一眼便对秀美倾倒,只因以为秀美是公子追求的对象,才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爱慕。唉!刚才虽逗得秀美开开心心的。可是我总感到与秀美像隔着一道鸿沟,所以虽很想亲秀美的脸蛋,却没那个胆子。” 花秀美双目射出凄迷之色,轻轻道:“你想多了解点人家吗?” 龙鹰与她并肩而行。目注前方,点头道:“现在我最想探索的,正是花大家芳心中的奥秘。因何会形成如此独特慑人的气质?是甚么天赋令花大家成为龟兹首屈一指的歌舞伎?为何秀美希望每一天醒来,都能忘掉过去那天发生过的事?哈!如果每一刻都能忘记过去一刻的事,世界会变成怎样子呢?” 花秀美淡淡道:“在刚才的午宴,我笑得比以前半辈子加起来的笑更多,可见你是个可操纵秀美喜乐的人。痛吗?” 龙鹰微一错愕,旋即明白过来,笑道:“花大家当时捏得很凶。” 门楼在望,花秀美停下来,转身面向他,眯着如烟似雾的美目,淡然道:“因为当时人家恨你,恨你令秀美没法保持平时习惯了的感觉。” 龙鹰亦转过身来,狠盯着她绝美的花容,道:“秀美的惯常感觉是怎样子呢?” 花秀美眸珠闪动异采,更像闪亮的宝石,不徐不疾的道:“鹰爷想知道吗?” 龙鹰发自真心的点头。 花秀美探手抚上他的丑脸,微笑道:“这个面具的确是巧夺天工,竟能传递你的心意。” 说毕转身去了。 龙鹰差点想追上去,逼她给出答案,最后暗叹一声,朝门楼走去。 龙鹰漫步龟兹城,心情大佳。 默啜的欺人太甚,虽是很难咽下去的一口乌气,但至少令武曌在一段长时间内,没法将武承嗣捧上太子之位。试想武承嗣的儿子仍被扣押的当儿,如何可歌功颂德的送他上宝座? 他从北走到商贸大道,沿途经过七、八座佛寺,规模大小不一,令龟兹城充盈宗教的色彩和安详的气氛。 进入约定的食肆,风漠早来了,龙鹰见他满脸阴霾,心知不妙,到他旁坐下道:“发生甚么事?龟兹和贵国不是友好之邦吗?” 他们所处食肆,位于商贸大道内街的一个大广场,是露天的摊档,专卖地道的食物,同样的摊档有三十多个,邻比相依,汇而成集,客似云来,非常热闹。 风漠早点了食物。众摊档另一特色,是招呼的伙计全是龟兹的小姑娘,俏生生的,高声呼唤时仍是娇声嗲气,配上充满音乐声的本地话,听得人意软心酥。 风漠颓然道:“不知娑葛从何处收到风声,竟派来高手悍将,美其名是欢迎我们,事实上却是押我们到碎叶城去,现在天石已等于落入娑葛之手,再不由我们作主。更糟糕是连夫人也落入他的魔爪,我们真不知如何向回纥人交代。” 龙鹰一颗心直沉下去,岂非采天心的事立告泡汤,还要应付新的烦恼,本来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道:“回纥人也来了!” 风漠头痛的道:“幸好他们住在城北的迎客居,我们则住城南的国宾堂,所以尚未有机会碰头,庄闻大人亦无颜去见他们。” 俏伙计捧来热汤面食,风漠是没有胃口,龙鹰则因刚才吃得太饱,只捧汤喝了几口,口喷火焰似的骇然道:“这么辣!” 风漠失去了回答他的心情。 龙鹰再喝两口,道:“回纥来的是甚么人?” 风漠道:“是龟兹的官员告诉我们,独解支显然对夫人非常重视,派来心腹大将方雄廷。嘿!原名是多利尤方雄廷,多利尤是他的族姓。此人在回纥有很大名气,曾领兵赢过多场战役,其中一场是以五千人,击败侵略黠戛斯一个逾万人的突骑施部队,令他声名大噪。” 龙鹰道:“今次有多少人随他来?” 风漠道:“这个仍弄不清楚,入城的人不会多,真正的主力,会驻扎在城外远处。突骑施的人也如此,入城的只有百多人,却有数目不明的部队驻扎在龟兹城往碎叶城去的路上。” 龙鹰不解道:“你不去找方雄廷,他不会来找你吗?” 风漠道:“这叫不幸中的大幸,突骑施的精跳奇,坚持要住进我们的国宾堂,名为保护天石和夫人,方雄廷虽有派人来,却被突骑施人挡驾。我操他的娘,精跳奇当我们是他的囚犯吗?” 龙鹰笑道:“将军的汉语粗话原来如此流利。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除死亡外,没有化解不了的事。现在我们最重要是保持密切的联系。” 风漠头痛的道:“尚未告诉鹰爷,精跳奇逼我们明早立即动身,我们拗不过他,只好同意。突骑施人太盛气凌人了,鹰爷须为我们作主。” 今次轮到龙鹰头痛,在只有半日一晚的情况下,他可以干甚么?沉声道:“回纥人那边由我们去想办法。于现今的情况,龟兹人可以起作用吗?” 风漠同情的道:“龟兹人的烦恼比我们且末人大上千百倍,我们顶多是赔上天石和夫人改事娑葛。龟兹人却是首当其冲,一旦娑葛经略四方,第一个要取的定是龟兹城,皆因龟兹物资充裕,又多美女,更因其战略位置,远胜邻近各国。光是一条绿色捷道,即可使他的魔爪直探往大沙海之南。春夏水盛之时,快马走二十天,便可抵达于阗。” 又道:“所以现在龟兹王白赤最畏惧的人是娑葛,怕他找到攻打龟兹的借口。但怕有屁用?若要攻打龟兹,以娑葛横蛮霸道的一贯作风,何患无辞?” 两人又研究了联系的手法,分头去了。 舞乐院。东堂。 龙鹰向万仞雨、风过庭、荒原舞和胜渡以突厥语描述了当前恶劣和刻不容缓的形势,叹道:“我一路走回来,几乎想破脑袋,仍想不到解决的妙法。” 荒原舞道:“方雄廷与我有深厚交情,可由我去向他说清楚且末人的难处。” 万仞雨皱眉道:“解释只是没用的空言,方雄廷不但没法为独解支作主,还会因没法迎得彩虹夫人受责,必须有更妥善的方法才成。” 风过庭道:“最困难的地方,是须为且末人设想,否则我们干脆劫走夫人和玉雯,将她们交予方雄廷带走。” 荒原舞道:“也必须为我们龟兹人设想,如在城内劫走她们主婢,会令我们很丢脸。” 胜渡道:“在城外又如何?” 龙鹰三人登时六目闪光。 荒原舞道:“依规矩,我们会派兵护送且末人的队伍走上一段路,直至抵达突骑施人的营地,那时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数十.突骑施好手,而是以百或以千计的战士。” 众人颓然以对,要在精锐的突骑施战士手上强夺彩虹两女,还有重达千斤的天石,确实是谈何容易。 龙鹰沉吟道:“秘人既可从我们手上劫走天石,我们自亦有方法办到,并非没有可能,只看策略的运用。问题在一旦动手后,如何逃跑,且不可泄露行藏,影响我们到碎叶城的另一大计。” 胜渡讶道:“到碎叶城尚有何大计?” 风过庭道:“你甚么都不用管,天心交到你手上后,专心炼两把天剑出来,我们从碎叶城回来后会找你的。” 胜渡忧心忡忡的点头答应。 龙鹰双目魔芒凝聚,道:“听说你们和焉耆、高昌连手,围剿‘贼王’边遨,是否有这回事?” 荒原舞道:“不要提了。薛延陀马贼先避入山区,以游击战术,不住攻击,我们的联军被逼退兵,还折损了数百人。更使人悲愤的,是事后边遨向高昌城附近的几个村落施袭,还以血腥手段屠村,人畜不留,妇女孺子都不肯放过。看来以后大家再难同心合力。再次讨伐边遨。” 万仞雨道:“如此恶贼,怎可容他留在世上?” 龙鹰沉吟道:“这么看来,边遨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只打击高昌一国,可见他是个爱用心计的人。” 转向荒原舞道:“有甚么方法,可让敌人误以为我们是薛延陀马贼呢?” 荒原舞道:“薛延陀马贼,可说是草原上最易冒充的,因为他们不但另有一套手段和作战的方式,还爱戴上兽形头盔,面涂战彩。战号又是刺耳难听,神出鬼没,比热魅人厉害多了。边遨更是草原上最可怕的战士之一,鹰爷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龙鹰道:“现在我们要下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就是在现时的情况下,边遨仍敢打天石的主意吗?今次娑葛派人来接天石和彩虹主婢,是否与边遨有关系?” 胜渡道:“这方面我比较清楚。边遨的最大心愿,是要为薛延陀复国,这是个神圣的使命。比甚么都重要。” 风过庭道:“如果劫得天石,献予独解支,独解支便肯容他复国吗?” 胜渡哂道:“亡薛延陀者,正是独解支。怎容仇人复国?这只是边遨的痴心妄想。” 龙鹰拍桌道:“我明白了,背后真正支持薛延陀的人,必是默啜无疑。” 众人点头同意。 现时的形势清楚分明,突厥人的眼中钉。是同种同源的突骑施之主娑葛,突厥和突骑施的统一合并,更是顺理成章。却因中间隔着强大的回纥。回纥又得到北面黠戛斯的全力支持,形成分隔突厥和突骑施难以逾越的屏障。 唯一可打破此闷局的方法,是令回纥和突骑施交恶开战,而关键处在于天石。 娑葛对天石是志在必得,不容任何人沾手,如薛延陀人劫去天石,表面看是因独解支的重金悬赏,怒气没处发泄下,会迁怒回纥人,一旦两国开战,默啜将坐得渔人之利。 边遨是不得不作默啜的走狗,因为除独解支外,只有默啜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支持边遨复国,只要随便在突厥和回纥的交界,拨出一片土地,便可圆边遨的复国梦。 荒原舞道:“好计!有鹰爷在,苦差会变乐事,愈艰难愈有趣。” 其他三人均深有同感。 龙鹰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索性将事情搞得越大越好,务求一石数鸟。首先是要巧夺石内的乌金,将彩虹主婢安然交给回纥..t>人,更要借此寒娑葛之胆,摧毁他的霸主大业,更要夺回‘乐衣’,斩下恶贯满盈参师禅的臭头。哈!他奶奶的!真爽!” 最后两句是汉语,可见他心情转佳。 万仞雨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龙鹰道:“我们中须有一人归队,这叫里应外合。” 万仞雨道:“绝不该是你,因需由你去掌握薛延陀人的踪影。” 风过庭道:“不如我们三人同时归队,总好过辛苦地追在队伍之后。” 龙鹰道:“就这么决定。其他细节,待我回来后再商量。” 风过庭道:“你要到哪里去?” 龙鹰道:“我现在和荒原舞兄一起去会方雄廷,只有亮出小弟的名号,才可以说服他。回纥一向忠于我朝,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荒原舞道:“确是如此。” 偕龙鹰离堂去了。 第十二章 龟兹舞乐 是夜万仞雨、风过庭和胜渡,到国宾堂归队,混入且末人里,龙鹰则留在舞乐院。当荒原舞到王堡见龟兹王白赤,换上湖水绿色便服,配上素白披肩的美人儿乖乖的来陪龙鹰吃晚膳。 夕阳斜照下,两人在东堂的一个幽?99lib.雅小偏厅对坐。美人儿吃了几口蔬菜后,停下来,兴致盎然看着龙鹰扫荡桌上美味的地道美食。 龙鹰边吃边欣赏清丽的美色,不知多么有胃口。 花秀美确是与别不同,纵然换过是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雅诸女,给他一双魔眼目不转睛的行注目礼,会现出娇羞的女儿之态,独是她若无其事,持亘地保持在某一令人怦然心动、无可无不可的清迷冷美的情态。令人既心痒又不敢冒渎。 不由记起那年在扬州,端木菱浑身湿透从水里登岸,曼妙曲线尽显,回眸似骂非骂责他“仍未看够吗?”的动人情景。基于魔种和仙胎的天然吸引,与情欲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仙子,反是最能惹起他原始欲望的绝色美女。 如果换过这般被他饱餐秀色的是小魔女,会说的肯定是“有甚么好看的?未见过女人吗?”又想到狄藕仙最爱吃街头小食,若带她到龟兹来,会是如鱼得水。 龟兹确是城市里的世外桃花源。 他们没说半句话,但又非龙鹰渴望的眉目传情,花秀美虽安坐眼前探手可触之处,偏却似是身在另一神秘的空间里。 龙鹰吃饱了,摸摸肚皮,道:“花大家在想甚么呢?” 花秀美平静的道:“甚么都不想。” 龙鹰失声道:“小弟就坐在你眼前,连我也不肯想想吗?” 花秀美淡淡道:“不是没有想你,只不过不是你希望的那种‘想’。当你静下心来,不着一物,周围的事物会自然而然反映在心底里,秀美喜欢这种感觉嘛。” 龙鹰苦笑道:“我倒希望回复在神都的日子,秀美故意以你那种特别的方式来挑惹小弟。嘿!秀美可知自己诱惑男人的手段非常厉害。” 花秀美没好气的道:“还要说!你那时根本不把秀美当一回事,看你的眼神便清楚。” 龙鹰见逗得她说男女间敏感的话题,大乐道:“原来花大家直至今天,仍是含恨在心。哈!真爽!” 花秀美再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懒得答他。 龙鹰长长吁出一口气,嗅吸着花草树随风送进偏厅来的气味,加上美人儿淡淡的清香,陷进深沉的回忆里,徐徐道:“我自少孤独地生活着,内在的世界,远比>外在的世界重要。外面的事可以模模糊糊,甚至忘掉,但内在的每一个发生,都会刻铸在心版上,只有那才是我的实在,完备自足。到神都前的五年,更独自一人生活在一座美丽的小山谷里,百里内没有人烟,陪伴我的是昆虫飞鸟、大小走兽和广阔的原野。” 花秀美轻轻道:“你没想过出去闯吗?在你的想象中,外边的世界会是怎样子呢?” 龙鹰道:“想象外边的世界,是我内心世界的重要部分。只要想到身处的天地,只是更大天地微不足道的一小角,我便感到满足,因为还有无尽的天地等待着我去发现。我也有想未来的娇妻,但她必须比我想象的更好,我才会动心。生活一天一天的过去,我没有丝毫沉闷或重复的感觉,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等待我去品尝和体会。不过如真能忘掉过去的一天,感觉将更新奇。哈!如果一天便是一辈子,那每一刻都将不同,每一刻都是那末动人。” 花秀美似是被他勾起心事,美目更凄迷了,如梦如幻,自言自语的道:“你有看星空吗?” 龙鹰正徘徊于回忆中的荒谷里,身旁是淌流的小溪,倒没注意她的反应,闻言道:“我最爱在月儿当空之际,在林野里狂奔,某一瞬月亮似乎忽然消失在一排树后,不一会又重现眼前,月儿似懂追踪人般,在晚夜永远陪伴着你,似远又似近,你更永远不明白它是甚么,不像太阳般有规律,行藏飘忽神秘,难以捉摸中又隐见规律。它会令你想到,眼前无尽的天和地、日和夜,有着环环相扣的秩序和规律、无限的深意。” 花秀美叹息道:“说得真动人。” 龙鹰沉吟不已的将目光投向她,道:“花大家爱看星空吗?只有大家的觱篥,方可表达其万一。” 花秀美眸神深注的瞧着他道:“你刚才描述的内心情况,不但美妙而且真实,于佛家来说,外在的世界只是受、想、行、识下的幻象。秀美常在想,天空有这么多星星,有明有暗,密密麻麻的,便如点燃了无数的灯火,可是天仍没亮起来,仍是那么漆黑,是多么不可思议。” 此时荒原舞回来了,坐到两人中间的位置,讶异的看妹子两眼,道:“我已取得大王同意,可放手修理娑葛。” 龙鹰讶道:“竟如此容易?” 荒原舞笑道:“全赖你老哥的名号,听到有你亲来主事,哪还将娑葛放在眼内?在这里,娑葛来犯是众所周知的事,问题只在何时发生。现在得鹰爷出手,敝主当然求之不得。” 花秀美道:“大王没要求亲眼看到鹰爷吗?” 荒原舞道:“这是他第一个反应,在我力劝下只好打消此念。只有在保持秘密下,才能进行我们的雄图?大计。” 从怀里掏出一块灰灰黑黑炭石似的东西,递给龙鹰。 龙鹰接过后,讶道:“看不出是这么轻,却非常坚硬。” 花秀美抿嘴笑道:“不要装模作样了,你没转身、不看一眼的便猜中凝艳佩剑重量的事,早流传于草原和沙漠,成为佳话。不信你看不出矿脂的重量。” 荒原舞又讶异地再瞥她一眼,道:“这是产自山中矿藏的奇异物质,专作冶炼的辅助物,亦是胜渡要求的物料,熔点比铁低得多,具有强大的黏性。是修补天石破口的必需品,从融化到变回固体,只是一刻多钟的时间。” 龙鹰喜道:“哈!东风也有了,其他冒充马贼的行当,更难不倒你。” 荒原舞收回矿脂,欣然道:“你们来得及时,否则我真的不晓得如何应付娑葛的无理要求。现在则可将计就计,我们的歌舞团会与且末人同时出发,但又不互相统属,而是各自为政。大王会派出五百精锐。由我的好友盛江云领队。哈!因随团的男女歌舞伎和乐师达一百五十人之众,要掩饰不可告人之事,易似反掌。” 龙鹰灵机一触的道:“可否漏夜赶工,给我铸一块上载汉字的铁牌?但千万不可被人认出是你们的手工,也不可泄出消息。” 荒原舞饶有兴趣的问道:“可用拍模的方式造出来,如果只是几个字,明早可以交货。” 花秀美也瞪着他。 龙鹰先向花秀美眨眨右眼,缓缓道:“就是‘龙鹰笑赠’四字如何?” 荒原舞忘了龙鹰公然调戏妹子,拍腿叫绝道:“好计!四字之威。胜比千军万马,直捣娑葛的心窝,当他使人开采天心,发觉里面只有此小匾子。可想见他大吃一惊的美妙情况。” 接着笑道:“我又要回王堡去了,今夜或许不回来,妹子要好好为我招呼鹰爷。” 说罢离堂去了。 花秀美深深的注视他。 龙鹰笑嘻嘻道:“有甚么好玩意儿?” 花秀美“噗哧”一笑,眸珠转动。忍俊着道:“玩意儿!刚用眼睛调戏人家,又厚颜无耻的要求新玩意儿,真是冤家。”接着站起来。柔声道:“随秀美来吧!” 龙鹰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美景。 高达十二丈,长三十丈,宽十五丈的长方形空间里,四壁是绕堂排列的四十八幅彩画,绘于壁上,高如人身。画工之精细、色彩的和谐,莫不教人叹为观止。 龙鹰不是没到过更大的空间,例如神都的万象神宫,但从未身处这么大,而除壁画外再无别物,且是全木构的建筑, 5145." >充盈木香木味。 甫入门,他便忍不住驻足观赏。 壁画描绘着一个穿上彩帛的歌舞伎,双臂举起,头往右微倾,眼睑下垂,双腿略分,右脚点地,虽是凝定于某一剎那的姿态,但因画工了得,竟能令人联想到下一个彩带飘旋的姿态,栩栩如生,莫过于此。 龙鹰唤道:“我的娘!原来画可以这么好看。” 花秀美的声音从堂心传来道:“看!” 龙鹰神魂颠倒下别头瞧去,登时灵魂出窍,忘掉一切。 花秀美双腿交叉,足尖微跷,肢臂像画里舞伎般往头顶高展,接着就在木地板上旋转两匝,似快似慢,秀发飘旋,动作绝不夸张,却没可能地予人肢体动作丰富的感觉,腕手的变化精微细腻,弹指摇首,连续腾跃,潇洒如行云流水,轻盈得如飞天,不费吹灰之力。 花秀美倏又停止,俏生生立在他身前,眯着美目横他一眼,道:“好玩吗?” 龙鹰叹道:“你是从洛水来的女神。” 花秀美道:“我们龟兹乐派源远流长,最为你们中土人所知的,是中土北周时期的苏祇婆,将我们的乐理‘五旦七声’传往中原,成为你们‘燕乐’的二十八调。” 龙鹰道:“竟有此事。” 说毕自觉地观赏其他壁画,虽没说话,却是迷醉其中,说不出藏书网话来。 花秀美像变成个天真的小女孩般,在他身旁解释道:“四十八幅画,绘的是一套完整的舞蹈,包含了所有基本姿态,学不好这套入门的功夫,是不准学习其他的舞蹈。练好了,其他的彩帛舞、花绳舞、缨络舞、顶灯舞、顶碗舞,莫不易如反掌。” 龙鹰哂道:“只花大家的身体美姿已够好看,何需辅助的工具?” 花秀美没好气道:“真拿你没法,哪有这般直说女儿家的身体好看的无礼话?偏又没法生你的气。” 龙鹰转过身来,盯着她道:“为何没法生气?花大家会生气吗?” 花秀美白他一眼,道:“不答你。我已尽过招呼的责任,明天还要一早起程。待秀美送鹰爷回东堂休息吧!” 在日出前的暗黑里,龟兹城东面城门降下,开路的龟兹兵队形整齐的驰出,左转北行。 运送天石的且末部队。换回轻便的本国军服,精神抖擞的紧接出城,骆驼换成借自龟兹人的战马,载天石的车子改由四匹骡子拖拉,仍由铁刚负责驾车,但傍在左右者换上了突骑施的骠悍战士。 彩虹夫人三女改乘马车,帘幕低垂,看不到车内情况。 与马车并排而行的是个雄伟的突骑施将领,神态阴沉,双目寒芒烁动。显非易与之辈。 龙鹰和荒原舞蹲在城外一个山头,遥观队伍的情况。 龙鹰道:“精跳奇?” 荒原舞道:“正是此人,算得上智勇兼备,属娑葛倚重的人之一。” 龙鹰道:“娑葛最倚重的,是否亲弟遮弩?” 荒原舞看着舞乐团的队伍,追在送天石的队伍后,走出城门,大部分为马车,骑马的多是护送的龟兹战士。又或懂骑术的男舞伎。闻龙鹰之99lib?言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 龙鹰道:“娑葛和遮弩出了问题吗?” 荒原舞道:“我是听回来的,遮弩近年来每战必胜,最辉煌的一役。是攻打你们在玉门关之北的火烧城,只半个月时间,便攻陷坚固的城池,还斩下守将首级。令遮弩在族人心中的地位大幅提升,隐有盖过娑葛之势。” 龙鹰点头道:“功高震主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荒原舞道:“表面看来。两兄弟之间并没有问题,但我却看出他们正为切身私利,在明争暗斗。” 龙鹰喜道:“快说来听,看可否有利用之处。” 荒原舞道:“首先是遮弩率领自己的部队,到了弓月城,摆出能与娑葛分庭抗礼的高姿态,我不信以娑葛的暴躁,按捺得住对此的不满。” 龙鹰道:“还有呢?” 荒原舞道:“还有就是他竟私下来向敝主求亲,要娶舍妹为妻。” 龙鹰想起昨晚花秀美动人的舞姿,短暂而甜蜜,心忖这位龟兹首屈一指的歌舞乐大家,实是塞外最珍贵动人的私产,难怪不论默啜、娑葛、遮弩等最具权势的人物,均想染指。 龙鹰道:“遮弩斗得过娑葛吗?” 荒原舞皱眉道:“表面看,该仍差一大截,真不明白遮弩的胆子为何变得这么大。” 龙鹰道:“任何不合理的表象,背后必有个合理的原因。会否是独解支在后面暗里支持遮弩呢?咦!不对!” 两人四目交投,均现惊异之色。 龙鹰深吸一口气,道:“支持他的该是默啜才对。我的娘!我太轻视默啜了,这混蛋的政治手段,可称冠塞外。简简单单的一招,扣留我们的迎亲团,已扳回失利于孙万荣一役的颓势,如能夺得天石,又使回纥和突骑施开战,加上遮弩甘于作其走狗,说不定真能完成他的大业,成为塞外唯一的霸主,那时我们也抵不住他。” 荒原舞佩服道:“真古怪,你来此不到两天,本模糊不清、错综复杂的混乱情况,立即有水落石出之感。事实上到现在我仍不知你如何可为我们取回‘乐衣’。至于要杀参师禅,更是近乎不可能。可是我总有个直觉,一切不可能的事,最后都会给你办到,就像那次收拾尽忠和孙万荣。” 此时两队人马已去远,只见踢起的尘土。 龙鹰拍他肩头,笑道:“或许一切早注定了,我只是代老天爷执行。哈!工作的时间到了。” 两人退下山丘,在山脚的密林寻得战马,踏镫坐上马背,朝北驰去。 第十三章 天山猎族 天山山脉雄据高昌、焉耆和龟兹之北,从西北往东南走,横贯整个包括突骑施、回纥、突厥的辽阔地域,形成复杂多变的地势,亦成各国的分隔和天然屏障,其中沙漠、绿洲、草原、丘陵相邻,河溪贯流,湖泊点缀,成为各大小游牧民族生活逐鹿的场所,自古已然,到今天仍没有改变。 天山横跨塔克拉玛干北面达三千多里,宽三百多里,由数列褶曲断层的山脉组成,形成多处陷落的山间盆地和深谷,山内冰川密布,北坡长着茂密的云杉林,南面龟兹等国所在之地,则是片片山地草原。 从龟兹到碎叶城,道路并不好走,须沿天山山脚西行,越过龟兹河的支流,抵达拨换河的东岸后,沿河转往北行,越过山区再朝西北走,直至抵达区内最大湖泊热海。碎叶城就在热海西北百多里处。 荒原舞领着龙鹰,纵骑在草原上驰骋,这大片谷地平川,在北面天山雪峰林立下,林木葱郁,绿草如茵,松塔剑指蓝天,牧民的帐篷和点点牛羊零星散布。 龙鹰茫然不知荒原舞要领他到哪里去,而这处是他的地头,当然信任他的看法。在这广阔复杂的地域,要找寻一股数千人的马贼,等若大海捞针,甚么灵应都派不上用场。 黄昏时分,来到一道河流的东岸。此处已属天山山脚的山区地带,丘陵起伏,河流则来自天山的河谷,在夕阳初落,晚霞刚现的一刻,河水反映着金黄的色光,非常迷人。 看着滚滚流水,龙鹰赞叹道:“经过塔克拉玛干的旅程后,见到水我便心生?99lib?狂喜,这么急湍的水流。蕴藏着能与干旱对抗的超凡能力。” 荒原舞指着北面的冰峰道:“你尚未见过这里冬寒的情景。现在是初春时节,春天太阳将冰川的积雪消融,雪水从高山经峡道河谷从北面泻下,令草原山野的大小河流回复生气,草原也从沉睡里苏醒过来,花开遍地,处处生机。盛夏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光,和阗河水重新贯穿沙漠注入塔里木河。” 龙鹰心忖必须在和阗河复流之际,通过绿色捷道赶返高原去,否则将没法目睹自己的孩子从心爱的女子身上现身人世。问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荒原舞道:“要掌握边遨的行踪。凭我们两人绝办不到,须找能者帮忙。来吧!” 两人策骑北走,进入山区。此时天色渐暗,愈来愈难走,两人牵马而行,幸好荒原舞对这一带乃识途老马,又有月儿照路,午夜前,终于抵达一个深藏山内的河谷。 抵达谷口前。高处传来尖锐的口哨声,荒原舞止步停下,嘬唇发出哨叫,这小子不愧是能歌善舞之人。口哨声也比别人悦耳动听。 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着地后化为人形,竟是个穿着猎人装束的年轻小伙子,见到荒原舞。便毫不犹豫地抢前与他拥抱。 两人亲热的说着龟兹话,龙鹰听不懂半句,只知两人相见甚欢。显然是关系密切良好。 荒原舞又介绍两人认识,说的是突厥话,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属天山族,此族散布天山山区内,以打猎维生,全是出色的猎人,个个身手不凡,至此龙鹰方明白荒原舞因何领他到这里来。 名叫达达的小子,本领高强,乃天山族最出色的猎手之一,今晚轮到他当值。他的突厥话不很灵光,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龙鹰说话,但对两人的热情,却是无可置疑。 他们的来访,惹得谷内近二百人从睡梦中醒过来,他们不设营账,却在大树上搭屋而居,令龙鹰大开眼界。 在热烈欢迎下,族长迎他们登上他的树屋。族长叫喀林加定,年纪虽逾四十,仍是精壮敏捷。 从下面看上去,树屋似乎很细小,但到入屋后,方晓得相当宽敞,以布帐分隔出寝室和客室,族长喀林加定有两个妻子,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健美,轮廓分明,令人眼前一亮。 介绍了龙鹰后,喀林加定和荒原舞以龟兹语交谈,龙鹰坐在软席上,背靠屋壁,悠然自得的喝着带点甘苦的茶,享受着身处树屋的动人感觉。 说了好一会后,荒原舞向龙鹰道:“族长也收到边遨在高昌屠村的消息,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龙鹰讶道:“他们似是与世无争,怎能晓得外面发生的事?” 荒原舞道:“他们确是与世无争,因没有人敢到山区内来惹他们,以参师禅的强横,却绝不碰天山族的女人,因怕为突骑施树立强敌。可是说到消息灵通,山区草原方圆数百里的事,没一件瞒得过他们。他们每次出猎,可长至数月,远至千里之外。加上天山族有百多个部落,零星广布天山区域内,大家互通 6d88." >消息,可想见他们耳目之众。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我花上两天时间,仍要来找他们。” 两人说话时,族长和分坐他两旁的妻子都目不转睛地打量龙鹰,他只好不住向他们报以温和的笑容。 龙鹰喜道:“他们肯帮忙吗?” 荒原舞先向族长解释他和龙鹰说的汉语,到族长现出骄傲的神色,显然荒原舞拍马屁的功力不在他的剑术之下,才向龙鹰道:“他们不大看得起汉人,所以也不信任你们,到我说你是龙鹰,对你的看法才完全改变过来。” 龙鹰大讶道:“他竟知有我这么一个人!” 荒原舞没好气道:“都说他们消息灵通呢!你可知自己的名号现在多么响亮?在城镇是街知巷闻,在这里则是传遍山林草野。族长还要见识你的箭术,明早离开前你最好找个时间表演。” 随后道:“本来他们从不插手外间的事,以我和他们的关系仍没法说动他,但因有屠村事件,激起他们的义愤,已决定全力出手助我们。今次边遨是插翅难飞。” 又向族长解释说过甚么话。 族长听后,说了另一番话。 荒原舞翻译道:“族长指边遨最厉害的战术,就是来去如风、神出鬼没的战术。如果今次到这里来抢夺天石,便是首次被人预估到行藏,该是因作恶多端,被山神惩罚。” 荒原舞又和族长商量了合作的细节,族长向他们做出祈福的手势,退往帐幕后面的寝室。 荒原舞捏熄油灯,道:“睡吧!尚有个把时辰才天亮。” 龙鹰愕然道:“就睡在这里?” 荒原舞道:“不然就是睡在树下,但族长肯定不高兴。我也没有睡意,来,让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可观赏天山日出的美景。” 两人攀上附近一处面向东方的高崖。月儿斜照里,后方远处雪山逶迤,山野在崖下无限开展,幽林曲涧,云杉松塔,雪莲、野蔷薇飘香吐艳,令人精神一爽。 荒原舞迎着山风深吸一口气,指着远方看不见处的龟兹,道:“天山挡住了北来的寒风,我们的国土虽南接塔克拉玛干,幸有塔里木河作天然屏障,两岸原始茂密的胡杨林,挡着大沙海刮来的风沙,又灌溉我们的绿洲草野,水源充足,长年不绝,形成肥沃的平野,在域外得天独厚,比大沙海和昆仑山之北的大小诸国,天然条件更优胜。” 龙鹰心忖正因如此,龟兹也成众>争霸者口边的大肥肉,且是首当其冲,难怪他们两兄妹不住为此尽心尽力,为的正是保卫家园。若无此目标,他们独特的性格,不知会使他们变成怎么样的人?不用任何原因,他也要尽全力保持美丽人间净土的和平安逸,任何人的斗争,都是对这神圣土地的亵渎。 荒原舞又指着南面道:“那处有座公主峰,因一个凄迷的传说而得名,在很久很久以前,焉耆国一位美丽的公主,就在那里殉情。” 龙鹰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每个民族都有他们迷人的传说和信仰,若能像老子李耳描述的“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会有多好?呢? 荒原舞满怀感触的声音,继续传进他的耳内,道:“孔雀河在公主峰附近流过,上游流经处有道长近二十里的险峭峡谷,是进入大沙海的主要孔道。贵国晋代时,曾在此筑铁门关,关口绝壁千仞,崖窄谷深,形势险要。” 龙鹰听得说不出话来。 夜风阵阵吹来,两人衣袂拂舞。 荒原舞见他没有答话,问道:“鹰爷在想甚么?”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我在想,如果没有战争,没有你防我、我防你的关隘要塞,人间将会变成净土。” 不由想起仙门,从这个出口离开后,是否也可撇下所有烦恼纷争呢? 荒原舞思索他说的话,好一会后道:“我们兄妹最明白战争的可怕,一夜之间,所有一切都改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平时熟悉的一切荡然无存,认识的人也变得不认识了,今天变成最可怕的一天,对明天则没有任何期望。” 龙鹰道:“战乱对你们的打击很大。” 荒原舞道:“不是很大,而是永远忘不了,直至这刻仍在影响我们。幸好你来了。” 龙鹰愕然朝他瞧去,投以询问的目光。 荒原舞道:“我受苦没关系,最担心的是舍妹。经变乱后,她变得很孤独,做甚么事都是孤独的去做,很专心,但绝不容人打扰,连师尊和我也不可向她说三道四。对她来说,世上是没有真理的,这个世界则古老而无情,你如劝说她,她的反击字字如针刺,能令你哑口无言。当我难以忍受她的孤独自闭时,便出外四处流浪。但一段时间后,我总忍不住回去看她。我是明白她的,她最讨厌陈腐空洞、言不及义的废话。唉!师尊临终时,最担心她,牵着我的手,嘱我照顾她,并说她是我们龟兹乐派史无先例的天才,只有她才可将龟兹乐舞发扬光大。” 龙鹰脑海浮现花秀美近乎神圣的连串舞姿,大有同感。美修娜芙的舞姿固是诱人至极,可是花秀美却是处于另一更高层次,已升华成完美的艺术。 荒原舞道:“回来后,她虽对你一字不提,但我却知她在想你。” 龙鹰心中一热,道:“她既没说出来,你怎知她在想我?” 荒原舞道:“是从她奏的音韵听出来,多了以前没有的某种生机。” 龙鹰苦笑道:“也可以为别的事,或为另一个人呵!” 荒原舞哑然笑道:“这些有关音乐和我们兄妹间的微妙感应,很难与你说个清楚明白。我们似是生活在自己内心的某一难言的压力下,外人很难明白我们,我和她爱以音符的象征来交谈,亦因此能掌握到微妙的心态变化。” 龙鹰乏言以对,这对兄妹,确实非比寻常。 荒原舞看着他,道:“我从未见过舍妹如此开怀,对一个人如此专注投入,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在鹰爷的魔力下。她像永远冰封的雪峰般,终于解冻,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龙鹰点头道:“她也是这么说,还说因此恨我。哈!我是明白的,当她起舞时,她整个人彷佛进入另一精神层次,再不属于这个世界。” 荒原舞失声道:“她跳舞给你看吗?” 龙鹰道:“有甚么稀奇的?她带我去参观舞乐院,欣赏壁画,当然要表演几招来给我看。” 荒原舞惊讶得合不拢嘴,道:“你可知舍妹回龟兹后。为拒绝其他人的诸多要求,已在敝主同意下,正式公布再不表演歌舞,这一年多来,从未见过她跳舞,只训练新人和创作新的歌舞。” 龙鹰精神一振,道:“竟有此事?” 荒原舞探手搭上他肩头,道:“我真的很开心,有点在一个死局里寻得出口。外面天苍地茫,任我翱翔的感觉。” 龙鹰道:“日出哩!” 回到山谷后,在全族男女老幼前,龙鹰取出折叠弓。只射一箭,即命中三千步外的红心,射程超过族内膂力最强的箭手三倍之上,技惊全族。识货的天山族战士无不口服心服,不但佩服,还视他为天神派来的超级箭手。 告别后。两人离开山区,昼夜赶路,终于在两大队人马越过天山支脉阿羯田山前,赶上他们。 两人藉山林掩护,潜入歌舞团的营地。 两队人马在一道河旁立营,两处营地相隔半里,各自统属,又能互相呼应,联成强大的阵仗。 领队的将领、荒原舞的好友盛江云,在帐旁的草地接待龙鹰,围篝火坐好后,盛江云由衷的说了番仰慕的话,然后道:“突骑施人的部队人数达八百之众,比我们还要多上三百人,属娑葛的子弟亲兵团,骁勇善战,即使边遨全力来犯,能否讨好,尚在未知之数,何况还有我们助阵。说到抢夺天石,更是没有可能。” 两人均感头痛。 八百人再加上且末战士,将是近千之数。边遨劳师远征,又非熟悉的孔雀河流域,加上长途行军,又要掩饰行藏,总不能数千人的杀来,只能挑选精锐,有一千人已相当不错。 荒原舞道:“只要他敢动手便成,最怕他临阵退缩,那时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天石给送到碎叶城去。” 他们以最通行的突厥话交谈。 龙鹰轻松的道:“穷则变,在这种平野河岸之地,谁都没办法,可是天山脚下,地形这么复杂,将会有可乘之机。边遨不来,便由我们去做,黑锅则由他去背。” 盛江云道:“天石重达千斤,要多个壮汉方抬得起,但绝走不了多少步,要抢走这么沉重的东西,没有骡车怎行?” 龙鹰笑道:“巧妙处就在这里,如没有内应,肯定办不到,我们已想好整个偷龙转凤的细节,准备充足,只欠一场混乱。上上之计,当然是由边遨来制造这场混乱,下下之策则是由我们自己一手炮制。” 荒原舞笑道:“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落到鹰爷手上,都变得简单容易。” 龙鹰道:“简单容易,正是计划成败的关键,愈简单愈好,愈复杂变量愈多。哈!我们根本不用搬东西。” 盛江云不解的看他。 荒原舞道:“你知道得愈少愈好。” 此时俏学徒毛青来了,说大小姐有请荒原舞和鹰爷。 荒原舞向龙鹰道:“她想见的是你。去吧!” 在盛江云羡慕的目光下,龙鹰心情忐忑,正要随毛青去见花秀美,忽然止步,容色剧变。 第十四章 屋漏逢雨 龙鹰骇然道:“有敌来犯!” 荒原舞从未见过龙鹰如此失去镇定,心神一震,抓着他手臂道:“从哪个方向攻来?” 盛江云神色凝重的道:“我们立即结阵迎敌。” 龙鹰双目魔芒大盛,两手分别抓着荒原舞和盛江云肩头,是那么的用力,令两人肩头生痛,冷然道:“不!敌人从四方八面攻来,包括对岸,人数过万,唯一生路,是掉头往南逃命。立即行动,迟则不及。” 依照约定,迎接彩虹夫人的回纥军,会在后方十里远处跟着他们,如能逃到那里去,得回纥兵援手,将大增生存的机会。 盛江云颤声道:“没有可能的。” 荒原舞对龙鹰的判断,当然深信不疑,喝道:“立即照办!我们分出一半人,能挡敌人多久便挡多久。” 龙鹰晋入魔极之境,点头同意,道:“吹响号角,通知前面友军。去!去!去!” 营地立时乱成一片,仍在熟睡的男女歌舞伎和战士,被惊醒过来,马儿上鞍上辕,除兵器弓矢外,再来不及带走任何东西。 号角声“嘟嘟”吹响,回荡河岸。龙鹰、荒原舞飞身登马,偕三百龟兹战士,驰出营地,列阵迎敌。 前方突骑施人、且末人、万仞雨和风过庭所在的营地,亦人声鼎沸,被战号惊醒过来。论兵力,他们在歌舞团队伍一倍之上,比他们更能抵御敌人的攻打,但更难突围逃生。 龙鹰祭出折叠弓,在马背上架箭上弦,三百人个个弯弓搭箭,瞪着东面黑漆漆的林野,静待敌人的出现。 龙鹰陷身活至此刻最可怕的现实噩梦里,进退两难,不知该留在这里与荒原舞并肩作战,还是往援万仞雨和风过庭。 今次的情况,是在沙漠出口附近热魅人冒雨来袭的历史重演,他亦先一步感应到敌人,分别在今次既无险可恃,敌方的军力更至少在我方两处营地合起来的总兵力十倍之上,他们又比那趟更没有准备。 正如盛江云说的,眼前情况是不可能的,只恨不可能的事,已成眼前事实,再没时间计较敌人从哪里忽然钻出来。 第一辆马车,在后方营地开出,接着是第二辆,女伎的哭喊声隐隐传来,加添众人本已沉重的心情。 蹄声在东面响起,听声势便知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杀过来。 来者当然不止是“贼王”边遨的马贼,他尽起全体马贼,也只是区区二千之数。倏忽里,龙鹰已晓得岔子出在甚么地方。 他算漏了军上魁信从高原撤回来,近乎一万五千人左右的突厥精兵。如果没有猜错,热魅人只是第一道拦截,军上魁信则布军在出口外塔里木河南岸,只因他们经由秘道离开,令军上魁信白等一场。 秘女万俟姬纯一直和军上魁信一道,她懂得在于阗守候他,军上魁信亦当知道他们会到龟兹去,当热魅人不得不向他形容被击败的情况,军上魁信立即知晓龙鹰三人混在且末人的队伍里。这小子的确沉得住气,到此刻才发动,选黎明前的一个时辰来袭。 唯一的疑惑,是在这龟兹和突骑施人势力范围的交界处,用甚么魔法隐藏起如此庞大的军队? “飕!” 第一枝箭从折叠弓射出,接着是另三枝箭,不是射向正面攻来的敌人,而是投往东南方,以阻截如车马队沿河南逃,会被对方包抄拦截去路的敌人,每枝箭都是狠心的以敌马为目标。 人仰马翻之声在东南方二千多步处传来,前排的马滚倒地上,绊倒后方跟来的骑士,形成混乱。 龙鹰几乎肯定自己此次注定力战而死,在这样的情况下,纵有杀出重围的能力,他亦绝不会逃走。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花秀美能随队逃往与回纥兵会合。对万仞雨和风过庭,他已不抱任何侥幸之心。 当队尾在后方离开,龙鹰射出第十二枝箭,黑压压一片的敌人,从林木区驰出,横亘达半里,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压而来。 三百枝劲箭,雨点般往敌人洒去,但对似是无有穷尽的敌人,根本没法造成任何威胁,龙鹰见来不及射出第二轮箭矢,拔出乌刀,狂喝一声,领头朝敌冲锋陷阵。 荒原舞和三百龟兹兵,紧随其后,形成一条怒龙,集中力量攻向敌人的锋锐。 喊杀马嘶之声,亦从上游营地传至。 龙鹰排除心中所有焦虑,晋入无生无死的魔极至境,劈飞七、八枝迎头照面射来的箭矢,倏忽间已杀进敌阵里去,忽然间四周尽是头扎红巾的薛延陀马贼,还有身披轻甲的突骑施战士,人人额上扎着红巾,以资识别。 脑袋里浮现娑葛之弟“遮弩”两字时,他已斩瓜切菜的劈飞十多人,领着众人左冲右突,深入敌阵,亦陷身重重包围里。 纵然处于如此有死无生之局,他的灵应亦丝毫无损,能关顾全局。进攻歌舞团营地的是薛延陀马贼和遮弩的联军,人数达六千之众,是他们孤军兵力的二十倍。这是一场敌人处于压倒性优势的不对等战争。 攻打万仞雨的是由军上魁信领兵的突厥战士,人数逾万,皆因军上魁信以为龙鹰亦身在其中,故以主力狂攻之。 龙鹰将魔功提升至极限,一个人接着前方来的所有攻势,务要凭三百人之力,牵制对方的主力,令敌人没法分身去追杀逃至里外的车马队。 敌人从四方八面潮水般涌来,他们便像处于惊涛骇浪上的孤舟,巨浪一波一波的涌至,到杀至敌人中央,随在身后的龟兹战士骤减至二百人,还不住有人倒下去藏书网。 龙鹰多处负伤,血染征袍,他现时唯一的希望。是穿越敌人,进入林区。 “当!” 龙鹰挡开迎面刺来的一枝长矛,对方不但没有被他连人带矛劈得抛离马背,还收矛回身,二度攻至。 同时间另一人从左方攻至,马刀带起的劲气,笼罩锁紧龙鹰。 龙鹰心知糟糕,晓得遇上对方可怕的高手,持矛者是马贼装束,身量极高。脸容古拙,双目闪闪有神,即使在战场的水深火热里,仍能保持冷酷的神色,如非是“贼王”边遨,也该是他的头号猛将。 提刀者几乎肯定是因凶暴残忍而臭名远播的遮弩,不但因他身穿突骑施的将领军服,更因他豹子头的特别形相,非常易认。 魔气输往马体。在没可能的情况下,倏地加速,反手一刀,正中遮弩劈来的一刀。遮弩来不及变招时,惨被命中,龙鹰全身魔功,尽集此刀之内。遮弩的武功本差龙鹰不太远,只是没想到龙鹰会不理会边遨的长矛,集中力量对付自己。更没想到乌刀沉重至此。换作是军上魁信,早从热魅人处得知乌刀的重量,当不会犯此错失。 “当!” 劲气交击,发出响彻战场的清音。 龙鹰就趁两刀相碰的剎那,同时施给遮弩一注劲气。 遮弩闷哼一声,他也是了得,虽半边身酸麻,仍能握刀不放,只是吃不住力道,硬给魔劲震得飞离马背,压倒了后方两骑。 因战马加速的关系,本往他胸口刺来的一矛,变为刺往他左肩侧。龙鹰使个身法,竟将矛挟在胁下。边遨不惊反喜,正要运矛上挑,重创龙鹰,岂知龙鹰回流的魔劲,加上遮弩的真气,沿矛直攻入他经脉去,等于两人合力狠攻他一招,边遨胸口如被大铁锤重敲一记,登时眼冒金星,如被雷击,放开从未脱手的长矛,抛坠马下。 换过是平时决战,龙鹰如被此两人围攻,没有一番苦战,休想创出如此理想战果,可是在战场兵凶战危的紧张时刻,受诸般条件限制,即使高手也只能发挥出有限的功夫,反是龙鹰的魔种,更趋神通广大,利用战马微妙的移动,破去两人的拦截。 龙鹰忽感右手的乌刀沉重起来,晓得一轮血战后,加上因对付两大凶人致魔功损耗过巨,又不住淌血,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劣境,忙还刀鞘内,刚以矛柄扫飞两把劈来的刀,后方已被另一枝矛刺在后肩胛处,虽藉运动背肌卸开,但矛尖入肉达骨,痛入心脾。同时马儿惨嘶,往前左倾颓。 而就是给两人这么一耽搁,后方己队已给敌人断开数截,再没法保持阵形,溃不成军。龙鹰晓得这是生死关头,忘掉自身的安危,誓要让荒原舞等部分人能逃出生天,离马背弹起,先传音往后,向因有他打头阵,仍是剑势如虹,挡者披靡的荒原舞道:“逃往树林去,千万不要回头,我自有脱身之法。” 此时他跃至高处,整个战场映入眼帘,万仞雨等人的营地火光触天,喊杀声阵阵传至,兵荒马乱,正展开激烈的厮杀,可知娑葛的亲兵团,不愧是精锐里的精锐,仍在负隅顽抗,不让军上魁信轻易得逞。 这边战场的敌人,全被他们牵制于此,没法分身去追击车马队,令他感到纵死也是值得的。 不过当敌人收拾自己后,会去追击车马队,目标当然是花秀美和大批美丽的歌舞伎。只希望在那事发生前,车马队已抵达回纥人的营地。 此时边遨面无血色的从坠地处弹起来。 龙鹰以突厥话狂喝道:“边遨纳命来!” 凌空朝正欲拔出佩刀的边遨扑下去,左手幻出满天矛影,劲风将边遨完全笼罩。 他的喊叫震慑全场,边遨的马贼手下还以为头子的小命危在旦夕,又看到龙鹰在空中的身影,忙改向往龙鹰的落点拥逼而去。 龟兹兵此刻剩下百多人,闻言精神一振,随荒原舞百众一心的朝东面的林木拼死命突围。 本来只要边遨肯奋不顾身的挡格龙鹰的凌空下击,龙鹰肯定没命,因重整阵脚的遮弩,正徒步走来,希望能与边遨二度围攻龙鹰。可是边遨被龙鹰的气势镇慑,兼之气虚力弱,龙鹰又仍身处重重包围内,心忖何须为一个将死的人以命搏命,竟往后退入己方的人马里。 龙鹰虽趁机在空中回气,但功力只攀至平时的三至四成,见状暗呼“天助我也”,落地时顺手夺来另一枝长矛,就那么滚倒地上,两手矛势爆开,刺马不刺人,所经处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他滚向的角度异常巧妙,恰是荒原舞等人队尾处,登时截断追杀他们的敌人。最妙的是,马背上的敌人忽然失去龙鹰的踪影,眼见只是不住翻跌跳蹄惊嘶的二十多匹战马,马背上的自己人则左歪右倒,的确令人胆战心惊,失去目标和方向,乱作一团。离黎明尚有些许时光的暗黑山野里,一时间敌我难分,营造出荒原舞等脱身的有利条件。 两枝矛脱手射出,分别贯两敌之胸而入,龙鹰一阵力竭,差点便想就此躺着,永99lib?t>远不再起来。 可是想到即将出世的孩子,众多心爱的娇妻情人,怎肯就此认命?再滚两转,避过五枝直刺下来的长矛,他掏出飞天神遁,凝聚灵觉,就在敌骑的马脚底射出,勾着远在十丈外另一敌骑的马脚。 “飕!”的一声,被神遁勾着脚的马儿失去平衡,往侧倾跌之际,他随丝贴地平飞穿过马腹马隙,抵达十丈外处。天下间,只有龙鹰的魔种可办得到,别人纵有神遁,武功又与他相若,仍没可能在战场上寻得脱身的间隙路线,龙鹰这时如入无人之境。 遮弩刚好赶至,与边遨会合,却没法掌握到龙鹰所在处。 荒原舞等终于没入树林,追随在他身后的龟兹兵只剩下五十多人,由此可知这入林的短短一程并不好走。大批敌人追进林里去,但龙鹰已知对方绝奈何不了荒原舞,其他人亦大添活命的机会,因若比马力,休息了大半晚的马儿,该可胜过敌人劳碌整晚的战马。 龙鹰从地上弹起,附近数骑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其中一人已被龙鹰撞得飞离马背,龙鹰从小魔女和青枝为他度身缝制的外袍里,掏出分别购自长安和龟兹城极具纪念价值的匕首,连环掷出,两敌被匕首贯喉,立毙当场。 四周叱喝声起。 龙鹰心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现在离最近的树林已不到二百步,前方现出空档,只有十多个从树林朝他杀回来的敌骑,龙鹰忙催骑疾行,往鞍边摸索,天从人愿地找到挂在马左右旁的箭筒,拔出长箭,鼓其余勇,往前方拦路敌骑以连珠的手法掷去。 同时左右摇晃,避开三枝从后方投来的长矛,只差毫发,便被命中,险至极点。 前方敌人,没有龙鹰视黑夜如白昼的本领,兼之劲箭迅如电闪,尚未看个分明,已一命呜呼,掉下马背。 由于接近敌骑,后方发了疯般追来的敌人,再不敢将长矛掷来,只一味狂追。 龙鹰与两骑擦马而过,纯以空手拍飞敌矛敌刀,两脚撑出,侧踢敌人马肚,两马惨嘶声中往外侧跌。 此着极为厉害,坠地挣扎着的战马,会造成一窝蜂追来的敌人没法逾越的障碍,在这千军万马全速飞驰的情况下,临急绕道会形成扩展开去的混乱,而一角的混乱,可蔓延至整个战场。 龙鹰压力一轻,已进入林边,后方传来人喊马嘶的纷乱声响。 就在此时,心中惊兆冒现。 他想也不想,飞天神遁横射而去,就在他离开马背的刹那,坐骑马首鲜血激溅,飞轮割颈而过,如龙鹰仍坐原处,会给飞轮割为两截。 无头的可怜战马,似尚未晓得自己已失去宝贵的生命般,朝树林再深进七、八丈,方颓然倒地。 参师禅。 龙鹰落在一处树杈上,不停留的直登树颠。展开内视之术,晓得再勉力与这不在自己之下的可怕高手周旋,纵然有飞天神遁在手,能否逃生仍是未知之数。 竟在此最不想遇上他的时候,被他截个正着。 破风声传来。 参师禅的声音在耳鼓内响起道:“龙兄远道而来,我怎可不尽地主之谊?而若非龙兄大呼小叫,我仍不知龙兄在此凑热闹。” 神遁射出,龙鹰横掠而去,一边调气运息,同时将感应网扩至极限。 第十五章 祸福无常 龙鹰忘掉万仞雨、风过庭等人的生死,忘掉正穷追不舍的参师禅,忘掉在更远处正漫林追来的敌骑,忘掉一切的人与事,忘掉自己,忘掉一切。 就像那次在神都外的荒野被端木菱追杀,天、地、树木与他浑而为一,共存共荣。飞天神遁成了他生命的延伸,自己则仿如成为树林的神灵,神遁是他法力无边的魔器,由树干、树枝、树叶所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天地,成为他从心所欲的仙家胜境,在曙光的反照下,连系天蚕丝的钩子不住射出,不住收回,带动他变得轻似无物的魔躯,穿插于干叶枝杈之间,有时贴地疾掠,有时直冲高处。斜插反飙,通过处每每是干隙间仅能以身过的空间,总是妙至毫颠,如有神助。 以参师禅之能,在他出人意表的遁逃角度和路线下,十多次追贴他,三次掷出夺命飞轮,就是以那么的一发之差,给他险险避过。一逃一追,时近时远。总是差那么的一点点,令参师禅失之交臂。 龙鹰闭上眼睛,纯凭灵应,在广阔无边、愈趋茂密的荒林山野,不触地的飞逃。朝天山脚下的丘陵地深进,往某一目标逸去。花草树木和泥土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孔里。身上十多处大小伤口,已停止淌血,开始天然愈合的过程,体内魔气逐渐凝聚。 “飕”的一声,龙鹰登上一株特别高大、枝繁叶茂,透出山林之上的老树之颠。稳立横干之上,睁开双目,就像从另一空间回到眼前现实的世界。 树顶形成的林海在脚下向四面八方延展,左下方是一个秘处林木间、纵横达二百丈随地势成不规则状的大湖。在晨光的照耀下,湖水呈墨绿色,内有水草游鱼,美丽至令人屏息。 参师禅正从百多丈外追来,边遨和遮弩的联军,则落后在三里之外,他们再不能如在疏林区般策马狂驰,改为徒步追搜。 此时他魔功已复元近半,心忖如不能解决参师禅的问题,离开林木区后,终难逃他的毒手。 若只有参师禅一人,他可以无休止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可是如给边遨等杀至,他的神遁把戏将再不灵光。 他的设想是参师禅与遮弩并非一伙,前者并没有背叛娑葛,若他的猜测正确,参师禅会如他般须避开遮弩。所以只要他能顶着参师禅一阵子,大批敌人杀至时,不论参师禅如何不甘心,仍要退避三舍。 哈哈笑道:“参师禅你的待客之道,确是热情如火。” 一拳击出,魔劲脱拳而去,直轰从另一株树干跳弹扑来的参师禅。 参师禅以汉语喝道:“龙兄抱头鼠窜的功夫这么了得,本人怎能不竭诚以待?”双掌下按,发出强大的气劲,竟硬将龙鹰的拳劲压卸,并借力加速,离弦劲箭般往龙鹰射去,令一向惯于掌握敌人方向速度的龙鹰,一时间亦不知如何是好,想好了的下着,无从施展,还被他庞大的反震力道,弄得心胸郁闷,非常难过。 龙鹰心知不妙,参师禅没有受伤下的真正本领,比他估计的更要高,可知上次能重创他,是带着侥幸的成分。 龙鹰举起双手,往旁一跳,就那么往下直坠,穿过树杈树叶,急跌近两丈后,他足踏横干,借弹力斜冲而起,刚好截着从上追来的参师禅。 双方视线均被茂叶阻隔,看不到对方,如若在枝叶的世界里作战,枝断叶落,沙沙作响下,两人踏着树干树枝,纵上跃下,倏忽里互攻了十多招。 参师禅左右手各持飞轮,龙鹰则左干右坤,以兵器论,谁都占不上便宜。打法均为以命搏命,一时间兵器交击声响个不绝,战情凶险火爆。参师禅胜在可欺龙鹰魔体尚未复元,一开始便全力以赴,压着龙鹰来揍,龙鹰却凭着老树形成的环境,避重就轻,强撑下去。 将达百招之时,龙鹰已被他的双轮在身上多添三道伤口,踢中了四脚,连参师禅也不晓得,龙鹰是故意中招,以换得同时击中对方两记肘撞,一下膝顶的成果。他们功力深厚,即使被击中,也能凭护体真气、肌肉的运动和身体的动作,将杀伤力化卸大半,纵然如此,两人已同告负伤。 不过龙鹰因昨夜的血战,真元损耗过巨,捱揍的能力远比不上参师禅。叫了一声“小弟失陪哩”,来个翻腾,双脚一撑,窜往树顶。 参师禅的气机正紧锁着他,如影附形的追上去。 忽然间,龙鹰像刚才忽然抽身离开般,在近树顶处一个倒翻,往他扑下来,双拳迎头重击,两股庞大的劲气,到了头顶半丈许处时,合而为一,铁柱般直插而下。 枝折叶飞,忽然间双方再没有枝叶阻隔,可见龙鹰此着的威势。 参师禅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尚未能摸透龙鹰的虚实,却知自己是占尽优势,龙鹰则是强弩之末,只要能避过龙鹰此竭尽最后所有力量的一击,龙鹰将无以为继,任他鱼肉,偏偏此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时间位置角度速度的拿捏,妙至毫颠,觑准他往上急追没法改变的势头,根本是避无可避,只余正面硬撼一法。就在此刻,参师禅已知自己的气势,被龙鹰没有任何保留、同归于尽的一式,硬压下去。无奈下收起双轮,双掌往上推,迎战龙鹰如雷电般轰下来的双拳。 “轰!” 两股劲气正面交锋的声音,轰传方圆数里之地,四周枝叶化为似没有力量的残碎,朝四外激溅。 参师禅给挫至往下重重坠跌,也不知压断多少枝干,直至四脚朝天的摔倒地上,五脏六腑翻腾欲裂,喷出鲜血。 龙鹰更不堪,给抛往高空,连喷三蓬血雨后,再朝湖水掉下去。以参师禅的判断,他绝对活不成。 脚步声在千步外传来,参师禅知道再没法追去看个究竟,从铺满枯叶的林地爬起来,以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离开。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下,龙鹰背脊着水,沉进湖里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龙鹰由从明心处领悟得来,断绝口鼻呼吸的深沉胎息里苏醒过来,仍置身在施法前凭灵觉寻得,由几块大石形成、仅可容身的隙缝里。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的皮肤,也似能吸收水中的空气养分般,取得所需,这感觉新鲜奇异,令他精神一振。 接着是因不住有人跳进湖来,受到惊吓的鱼儿,急速游动的情况。它们联群结队,左闪右避,每个动作,或上游,或下窜,都是整齐划一的群体行动,使他生出领悟。 搜寻他的敌人的行动便笨拙多了,到了水深达三丈之处,更是耳目不灵,多次有人游过他身旁,仍是一无所觉。 明心的胎息之法果然有效,参师禅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可是现在气血已回复畅顺,但身体仍然虚弱,难以和人动手或逃命。 声音从上方湖边处隐隐传来。 龙鹰闭上眼睛,全神窃听。 雄壮悦耳的声音困扰的道:“没有人可在水里闭气这么久,两个多时辰了,仍找不到他的踪影。”说的是突厥话。 龙鹰认得是军上魁信的声音,凉了半截,他能分身到这里来,显示他收拾了万仞雨和风过庭等人。他提醒自己绝不可动气,否则将没法保持在胎息的状态。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得意地笑道:“如果他变成死人,要在水里待多久便多久。龙鹰这小子早多处负伤,又被参师禅截击,那记劲气交击的震响和接着传来的水响,正显示他被参师禅轰进湖里去。” 军上魁信道:“你肯定那离开的人是参师禅吗?” 粗豪的声音道:“他自小是我玩伴,化了灰我也认得他,何况他是故意向我显露背影,着我到水里找龙鹰。” 现在不用猜,亦知说话者是叛兄投向突厥的遮弩。龙鹰心中立誓,只要仍有一口气在,誓杀遮弩,如非得他掩护,突厥人和薛延陀马贼,不可能在不泄半点风声下,对他们两处营地同时发动奇袭。 另一个阴沉狠冷的声音道:“此湖湖底凹凸不平,布满大小岩石,水草茂密,加上此子背负重刀,直沉进草坑石隙里,我们再多找三天,仍可能寻不到他的尸骸。..” 能有资格参与二人说话者,该是薛延陀马贼之首“贼王”边遨。 来到域外,方知默啜不容挑战的强大力量,只看像热魅族和薛延陀的马贼,甘心作他的走狗打手,可见一斑。 军上魁信道:“大酋言之有理,龙鹰该已沉尸湖底,虽然得不到他的首级,但大汗该满意结果。” 又叹道:“撇开敌对的立场,龙鹰确是英雄了得,是难得的对手,值得尊敬的敌人。”接着喝道:“将下水的人唤上来!” 号角声响。 军上魁信喃喃道:“在湖底好好安息吧!” 听得他这番话,不由对他生出敬重,佩服他的心胸气度。不过异日对上,他会毫不犹豫宰掉他。 军上魁信道:“今次行动,虽未竟全功,但天石既落入我们手上,粉碎了娑葛的霸主梦,又能杀死龙鹰,大汗必然非常高兴,答应两位的事,绝不会食言。” 两人连忙说出感激默啜的话。 遮弩懊恼的道:“昨晚有几件事,都是令人难以费解,否则花秀美已成我帐幕内的私宠,只要她给我干过一次,包保她以后对我千依百顺。” 边遨以充满淫亵意味的笑声加以附和,反是军上魁信不置一词。 龙鹰心骂蠢蛋,若擒得住花秀美,哪轮得到你遮弩,比之边遨的心思缜密,遮弩便显得有勇无谋了。 军上魁信道:“在我们离两处营地尚有三里之遥时,敌营已发号示警,确使我们大大失算,但仍可解作被敌方哨探早一步发现。最奇怪的是对方竟预先造起个大木筏,借水流之力,摆脱我们从另一边岸攻来的追兵,真是令人大惑难解。没法干掉万仞雨和风过庭,确是美中不足。” 龙鹰喜出望外。差点不相信自己耳朵。连他也不明白,我方为何懂得预先制成逃生的大木筏? 边遨和遮弩都没法答他。 好一会后,遮弩咬牙切齿的道:“独解支的人竟敢干涉我们的事,终有一天我会和他算账。” 边遨道:“我们今次在情况的掌握上,的确出了漏洞,竟茫然不知有个回纥人的兵团,驻扎在下游十里处,接收了从两营逃去的人,而在我们不住增兵下,仍没法攻破他们的防线。不得不退兵。” 军上魁信沉声道:“昨夜之战,全歼娑葛八百精锐子弟兵,已是非常骄人的战果,亦给龟兹人一个下马威,警告白赤与娑葛交往的可怕后果。现在此区域已成险地,我们必须立即撤走,以免予人可乘之机。” 发出命令,号角声响彻湖林的上空。 龙鹰第二次从湖底苏醒过来,眼前漆黑一片。湖水在吸收了整天的阳光后,温暖舒服,从敌人口中听到多个好消息后,龙鹰回复斗志。缓缓升上湖面,吓得在湖岸栖息的鸟禽,惊飞上天,几乎掩遮了斜挂星空的半边明月。 龙鹰一个翻腾。落在岸旁一块大石上,纵目四顾,林木在月照下影子幢幢。宁静和洽。 心忖若参师禅在湖边等他,再决雌雄,便最理想不过。但现在人踪渺渺,该是参师禅以为他已被突厥人捞起尸体远去,故不愿多此一举。 龙鹰长长吁出一口气,内伤外患,均不翼而飞,拔身而起,落到一棵大树横杈处,再展纵跃树顶的奇技,望回纥人营地赶去。 当东方露出一线曙光,营地终于出现前方。 龙鹰落到平野上,飞掠而去。 离营地尚有二、三里远,六个人从营地狂掠而出,还大呼大叫他的名字,充盈喜出望外的激烈情绪。 领先的是花秀美,她换上武士服,又是另一番英姿飒爽的动人风韵。后面紧跟着荒原舞、风过庭和万仞雨,接着是胜渡和风漠,包括花秀美在内,虽个个容色苍白,两眼通红,但都因龙鹰能无恙归来,精神抖擞。 龙鹰张开双臂,把花秀美拥入怀里去,接着是万仞雨将他们两人搂个结实,跟着是其他人,七个人抱作一团,说着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闹了一轮后,众人逐一分开,最后是花秀美,离开他怀抱前,深深瞥他一眼,两颊罕有地现出红霞。 万仞雨抓着他肩头,道:“没有可能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没可能活着的,现在还像个没事人般回来。” 龙鹰道:“我也以为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们,幸好敌手武功低微,功夫不济,连参师禅那小子亦好不上多少,故侥幸逃过大难。” 风过庭想笑,却笑不出来,还黯然低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龙鹰心中一寒,朝风漠瞧去,后者双目一红,竟涌出热泪。 花秀美在左方温柔地搂着他的手臂,道:“龙鹰你要坚强起来,节哀顺变。” 万仞雨双手握拳,避开他的目光,显然不想由自己告知龙鹰噩耗。 龙鹰颤声道:“夫人??” 荒原舞摇头道:“没有了,还有玉芷,唉!她们??她们??” 风漠已哭不成声,哭声里充满怒火和愤恨。 龙鹰的脑子变得空空洞洞,悲痛像大铁锤般敲击他脆弱的心,一下比一下沉重。 风过庭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我们只有六十三个人能逃到这里来,庄闻大人在河里遭射杀,夫人很勇敢,在阻止敌人攻上木筏时不幸遇害,玉芷因救她而被杀。” 龙鹰颤抖着道:“铁刚呢?” 花秀美道:“他受了重伤,但总算保着性命。” 在龙鹰眼眶内打滚的泪花,终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十六章 彩虹玉芷 隔远嗅到防腐药的气味,龙鹰差点掉头走,因怕面对不能挽回的残酷现实。他不是未曾面对战争带来的死亡,那是上战场前必须有的心理准备,可是对彩虹和玉芷的遇害,他却是措手不及。 众人留在帐外,让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独入账内。 两女平躺地席上,身体被重重迭迭的白布紧裹,上面盖上轻纱,胸口处铺着几朵白色的不知名花朵。 玉雯呆坐一旁,对龙鹰的进来视若无睹,神情呆滞,以前的活泼活力,似已随彩虹和玉芷的逝去,同时被埋葬。龙鹰来到两女中间,跪了下去。仇恨在他心底里燃烧起来,对他来说,现时所有人的希望,全寄托在鹰爷身上。” 龙鹰道:“放心,当默啜打开天石,看到‘龙鹰笑赠’的小铁牌,包保他被吓至魂不附体,军上魁信则由立功变领罪,在未弄清楚我的生死前,绝不敢对娑葛动武。” 又冷哼道:“娑葛还该感激我。” 荒原舞道:“理该如此,今次确是错有错着。” 又道:“我本想随各位到中土去,可是这里形势吃紧,只好打消此念。” 龙鹰道:“将来与默啜对阵沙场,你老哥千万勿缺席。” 荒原舞道:“一定一定。” 毛青来了,请他们到西堂用膳。 第十七章 长街夜舞 菜如其人。 花秀美弄的小菜清淡却可口,何况美人恩重,又殷勤招呼,众人都吃得畅美。龙鹰坐在她的对面,不时被她有摄魄勾魂异力的眸神瞄上一眼半眼,也不由逐渐放开怀抱,心情平复。 三人中,以龙鹰受的打击最重,是因他和两女、庄闻等的关系远较另两人密切,彩虹更是他曾从龙卷风暴里冒死救回来,又未能贴身保护她们,致生歉疚。 膳罢,荒原舞道:“我们龟兹城夜后另有特色,即使在盛夏之时,亦风凉水冷,最宜漫步。” 风过庭讶道:“晚上很热闹吗?” 荒原舞道:“恰恰相反,我们爱早睡早起,申时刚过,大小店铺逐一关门,到酉时已全城乌灯黑火,除城墙上的灯火外,长街小巷黑漆一片,令星空更是灿烂迷人,遇上明月当头的晚夜,其迷人之处,只有看过者方能领会。” 转向花秀美道:“秀美何不领三位大哥,一尝漫步龟兹城的乐趣?” 花秀美讶道:“大兄没空吗?” 荒原舞.耸肩道:“有些琐事尚需处理,所以请妹子代劳,陪三位大哥散心。” 花秀美欣然道:“妹子怎敢不从命?” 万仞雨和风过庭交换个眼色,前者干咳一声,道:“有秀美伴游,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我连续多天没有好好睡觉,想早点上床休息。” 风过庭亦道:“在下也要一个人静静的想点事情。” 花秀美俏脸微红,令她更是清丽照人,目光投向龙鹰。 龙鹰心知两人是故意为他制造与花秀美单独相对的机会,当仁不让的站起来,欣然道:“坐言起行,秀美大家请领路。” 夜凉如水,龟兹如梦。 在月儿尚未现身,漫空星光下。两人并肩漫步渺无人踪的长街,感觉上便像拥有了整座美丽的城市,灿烂迷人的星夜成了他们的私产,乌灯黑火的长街,化为他们的神秘乐园。 两人一路行来,直至横过在白昼最热闹、晚上静悄无人的商贸大街,仍没有说过半句话,似怕任何声音,均会骚扰城夜神圣的宁静。到了城南区一道小桥,月儿正出东山。桥下淙淙流水,反映着月色星光,龙鹰不由驻足观赏。 花秀美温驯的轻轻挨着他,肩碰着肩,柔情似水的道:“鹰爷在想甚么呢?” 龙鹰感慨的道:“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人生在世,为的究竟是甚么?” 花秀美道:“我们可以有选择吗?” 龙鹰道:“假如每一个出生,每一个死亡。都是早有前定,是否令人心寒的一件事?” 花秀美淡淡道:“你现在说的,是秀美少时最爱思索的问题。到想得心都累了,便希望不再去想。生活愈简单愈好,将人事视为流水,我则为水过处的一块石,过不留痕。” 龙鹰朝她瞧去。刚好花秀美也朝他望来,四目交触,花秀美露出龙鹰从未在她身上发现过的女儿之态。娇羞的避开他的目光,轻垂螓首,明显地难以视龙鹰为一过无迹的流水。 龙鹰道:“若在以前听到这番话,我会毫不在意,只视之为一种近乎佛家修行的心境,现在却感其中隐含至理。” 花秀美香唇轻吐的道:“秀美已很久很久未向任何人吐露心事,包括师尊和大兄在内,都说你是唯一能令秀美异常的人哩!对死亡,你现在是否有新的看法?会否因而感到更接近佛家说的,人生是苦海的看法?” 龙鹰想起仙门,苦笑道:“可以有甚么看法?不过亦从而晓得秀美爱思考生死的问题。存在的意义,或许就在于它的存在。从未存在过,又或不复存在的,有何意义可言?至少对正活着的人而言,生命便是这样子。” 花秀美娇躯微颤,点头道:“龙兄这番话,才是真的发人深省。” 龙鹰心忖,假设仙门真有其事,那存在只等于一座开放的大监狱。 花秀美道:“对佛家指的生死轮回,龙兄又有何看法?” 龙鹰知她是利用这些话来开解他,却不知自己因席遥而对前世今生有深刻的体会,有感而发道:“那会引发连串的问题。究竟在我之前,存在过甚么?我为甚么存在?我未来的存在会是甚么?存在变成了不可能有起点,也不可能有终结。对吗?” 花秀美说不出话来,双目泛起凄迷神色,呆看前方,但龙鹰晓得她是视而不见,沉浸在她芳心内的神秘天地,正是龙鹰在武三思的宴会上,第一眼看到她的模样。当时他没法了解她,现在终于多明白些儿了。 默默站了片刻后,花秀美忽然以蚊蚋般的声音道:“秀美情愿你像以前般调戏人家。” 龙鹰一呆道:“我还以为秀美爱谈论这类有关生死的问题。” 花秀美道:“我是爱想但不爱谈,问题在你说得太深刻了,触及?人家不敢碰触的深处。故情愿被你口舌轻薄,享爱那种无拘无束,这一刻不知下一刻你会说出甚么大胆言词的新鲜野趣。” 龙鹰心中一热,细审她侧面优美至无一字可形容的轮廓线,在月色下如蒙上一片神秘的光辉,仿似深邃梦境里的女神现身眼前。而她的确是当今之世的歌、舞、乐女神,只能孕育于这古老、宁静、迷人和充盈文人气息的美丽城市。犹记得高楼一曲,令他们三人迷醉颠倒,至今尚是记忆如新,盘萦耳际。他们对荒原舞网开一面,非无前因。 花秀美梦呓般轻柔的道:“由第一次遇上你,直至不久前的一刻,秀美一直在抗拒鹰爷,怕你会闯进我力求简单的生活里,怕你会令石上留下痕迹。” 龙鹰忘掉其他,心神全投放在她身上,道:“不久前的一刻,是哪一刻?” 花秀美双目凄迷之色更盛,以她一贯的淡定,徐徐的道:“就是看着你和大兄杀向敌人的一刻,那时我最想的是紧随你身后,要死便死在一块儿,但又不得不保护师尊交给人家的心血。到大兄和残兵活着归队,才知你不顾生死的掩护他们杀出重围。那时秀美以为你已不存在于人世,其他人亦认为如此,只有万爷和风公子认定你必能脱身。问他们为何有此信念,只推说天下没有人能杀死练成种魔大法的魔门邪帝,其他一概不肯说,教人怎能相信?那时秀美便晓得,秀美的心境再不由自己决定,而是由鹰爷决定。这是我一直躲避的事,终于避无可避。” 龙鹰生出受宠若惊的动人感觉,如非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这位特立独行的绝色娇娆,绝不会流露真情。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开解是有作用的,想到既有轮回转世,死亡便只是由一个存在转往另一存在,彩虹等的撒手离世,非绝对地不可挽回。 龙鹰轻松起来,眼前美女确是他的救命仙丹,道:“忘了一事,那晚秀美不是要找我去见面吗?是为了何事呢?” 花秀美轻描淡写的道:“任何理由都只是个借口,当时人家在想你。” 龙鹰终于抵挡不了她震撼人心的诱惑力,回复常态,心痒起来,道:“我的娘!秀美在勾引我,打开始你一直在勾引我,还说甚么以前从未动过心。” 花秀美忍俊不住的“噗哧”娇笑,吁出一口气俏皮的道:“完成任务哩!鹰爷终变回以前的鹰爷。” 龙鹰探手过去,搂着她柔软纤巧的小蛮腰,只要记起她跳舞时纤腰款摆的曼妙情景,他早神颠魂离,不知身处何方。凑过去嗅吸着她的发香体香。笑道:“秀美以为仍可脱身吗?今晚我要你陪我。” 花秀美毫无拒绝之意,淡淡道:“陪你在这里看一晚月儿吗?是秀美最能胜任的事呵!” 龙鹰好整以暇的伸出另一手,托着她巧俏的下颔,在没有反对力下,将她整张脸向他正面仰起,花秀美抵不住他灼灼的目视,自然而然闭上美目,睫目颤震,呼吸急促起来,当然更说不出俏皮话。 龙鹰笑道:“秀美还可以东躲西逃吗?再没有那些日子了,告别过去吧!美丽的人生正在前路恭候花大家的芳驾。” 接着狠狠吻下去。 花秀美绝对地言行不一,娇躯死命挤进他怀里去,能做出任何曼妙动作的玉手,一手搂上他脖子,另一手搂他的腰,用尽所有力气拥抱他,情热如火,一发不可收拾。 龙鹰吻个够后,移离少许,细审她爬满艳霞的绝秀花容,低声道:“回家吧!我要到秀美的香居去。” 花秀美呢喃道:“没有问题,可是你要像对美修娜芙般谨守礼节,在床中间隔以布幔。” 龙鹰手一用力,搂得她差点腰肢断折,另一手在她香背大肆活动,揉捏她没有半点多余脂肪的香滑肌肤,爱怜的道:“秀美在吃醋吗?” 花秀美道:“当时秀美在想,为何陪鹰爷横度羌塘的是美修娜芙而不是花秀美,秀美会很享受那种生死与共的动人滋味。何况鹰爷还是‘不欺暗帐’的君子!” 龙鹰完全绝对地对她着迷,迎着她呼吸的气息,道:“我可保证在暗帐内,如何对待美修娜芙,便如何对待秀美。给老子张开眼睛,看不到你的眼睛,便看不到你内心的迷人天地。” 花秀美“嗯”的应了一声,一个旋身从他怀里脱出来,往桥的另一端旋去,短短二丈许的距离,手脚和修美的身体做出行云流水般百多个动作,每一个动作肢体均做出天衣无缝的配合,每个舞姿都是整体性的,无一姿态相同,连起来却是不能分割的整套舞蹈,变化中隐含某种秘不可测的永恒意味,虽没有鼓乐伴奏,但只从她舞姿的律动,龙鹰爽脆分明地感觉着似从她微妙动作传递出来的强劲节奏。 这堪称天下无双的舞艺大家,身轻似燕,当她以长而有力的脚趾着地,前后作动,更是轻如无物,虽仍踏足于实地,却予人自由飞翔的幻觉。 她的表情专注至近乎神圣,所过处似被她激起阵阵光彩夺目的涟漪。 龙鹰看得目不暇给,神迷魂眩,全心全意享受着她天下无双的示爱方式。 看似要舞往桥外,忽然龙鹰发现她正不住接近,明明是退后的舞步,却是前进,龙鹰首次不信任自己的眼睛,同时晓得心神已完全被她俘虏。 与前不同的是,她从某一仙家妙境重返凡尘,再非旁若无人的起舞,目光随着正秀发飘扬的脸庞,不住朝他瞄来,还以眸珠的转动,强调心神和舞姿步法的混沌如一,毫不掩饰芳心处再没法隐藏的喜悦,向情郎献媚撒娇,或回眸一横,或媚眼直送。总能勾掉龙鹰的三魂七魄。 她的动作变得夸张起来,但又是那么含蓄,唯一可容纳两种极端和矛盾的姿态,是媚在骨子里的张力,骄傲地向龙鹰展示她身体最动人的美态,充盈线条之美。 边往他舞来,花秀美檀口微张,边吟唱着龙鹰听不懂的龟兹情歌。听得懂与否再不重要,嵌入她娇姿美态,似吟似咏。缥缈优美、如云似水的歌声在这座古老而美丽、远离中土的城市萦绕徘徊,令黑夜无人的长街笼罩在无法出走,也不愿出走的氤氲氛围里,龟兹城再非龟兹城,而是梦境中深邃的幽谷。 翌日醒来,花秀美小绵羊般蜷伏在他怀里。 夜来风雨,临天明前来的春雨,变成淫淫雨粉,征服了窗外的世界。 龙鹰爱不释手的抚摸她滑胜凝脂的香躯。想起昨夜怀内伊人的长街夜舞,她清丽脱俗、独特的言情方式,抵死缠绵时的毫无保留和狂热,心里燃起一团永不能扑灭的情火。 没有一刻。他比这刻更了解她。 也许人与人之间到了某一极限,便会有难以逾越的阻隔,他却知道自己已越过此极限,与她到达水乳交融的境界。 基于过去悲惨的遭遇。令花秀美对人生感到倦怠。可是她对生命的眷恋并没有被无情的现实沥尽光辉,她的热情体现在歌艺舞技上,那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对其他人。包括她的兄长,她将真正的自己密封隐藏。可是在昨夜,她已将自己释放出来,淋漓尽致。 龙鹰晓得她早醒过来,道:“知道我为何从没要求秀美随我返回中土吗?” 花秀美用整齐雪白的牙齿在他肩头处噬了一口,轻微的痛楚,痛到心底里去。 龙鹰自言自语般道:“因为花大家是属于龟兹的,没有了花大家的龟兹,便像皇冠失去了最耀目的宝石,再没法成为最高的象征。” 花秀美噬他第二口。 龙鹰“哗”一声,夸张的叫起来,雪雪呼痛道:“想收买人命吗?” 花秀美狠狠道:“秀美是和你算账,你的‘不欺暗帐’竟是这样子的吗?” 龙鹰哑然笑道:“花大家要怪,便要怪自己的年少无知。所谓‘不欺暗帐’,根本无关痛痒,最重要是不要欺骗自己,不要让时光虚度,从指隙间溜走。嘻嘻!为诓花大家上床,老子甚么卑鄙无耻的话都可以说出来。” 见花秀美没有作声,龙鹰笑道:“花大家今晚要不要小弟再来个‘不欺暗帐’?” 花秀美娇柔的道:“下雨哩!” 龙鹰大喜道:“花大家是不想我到作坊去做苦工吗?这个没有问题,待我去知会那两个小子,他们会体谅小弟的为难处。” 花秀美给他逗得忍不住,发出银铃般好听的娇笑,率性柔媚。用指尖在他胸膛比划着,含笑道:“不要以为我对你惟命是从,对我来说,男女间的爱情,就像在冰天雪地里努力燃烧木柴来取暖,当火熄灭时,依旧是天寒地冻。” 龙鹰故作惊讶道:“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唯一的问题是,以花大家昨夜的表现观之,花大家实有言行不一的情况。” 花秀美不依道:“鹰爷呵!” 龙鹰道:“究竟要我陪你一整天,还是释放我到作坊当冶铁学徒?快说!” 花秀美羞不可抑,将头脸埋入他颈项处,不肯答他。 龙鹰一阵感触,若非怀中抱着刚和自己有合体之缘的美女,无论他如何挣扎,仍没法走出因两女的死亡而来的生命沼泽。 同时想到另一问题。 敌人怎晓得他会到龟兹去? 第十八章 天人相应 第十五天,铸剑终到了关键性的阶段。 过去的十四天,铸剑夜以继日的进行,将剑范放入窑中烧制的当儿,胜渡根据黠戛斯的秘法,调校出乌金和其他金属成分配搭的比例,大概是乌金占六成、铁占成半、锡和铅占其余的部分。 调配停当后,胜渡将之装入主炉内坩埚,先以文火烤炼,然后将火龙窑的十三个既独立又相连的窑炉逐一点燃,如此五天后,才达至十三窑炉齐燃的猛烈武火,以脚踏鼓风机,不住将热力送往主炼炉。 光是每天运柴炭来的驴车,便达上百之多,又特别往天山流淌下来的清泉,取得纯净的清水,以备将来熔金出炉时作冷却和锻打之用。 据胜渡所言,在熔金的过程里,会去除原料中的杂质,令其气化,火力愈猛,最后的熔液愈是精纯。 以往要凭天石炼出天兵神器,往往要从多块大小不一,蕴含度不同的天石,集齐而成一器的原料,故良莠不齐,难言精纯,且将料就货,所占乌金成分远低于应有的比例,像今次如此大的乌金核,足可制成两把天剑有余,比例更提高至极限,可说是史无先例。 以龙鹰的乌刀而言,已是盖世神兵,但乌金的比例仍未超过四成,至于为何这般重,该是乌金杂有其他奇异铁质有关。 最大的难题,是火候的控制。 原料放进主炉后,是不可以打开来看的,只能在炉底不住加入燃料。所以炉内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只能凭对火候的控制和经验做出判断。 对此胜渡全无把握,换了他师父铸大师来亦是纯碰运气,皆因天才晓得今次的乌金核,其坚硬度、含杂质量和熔点如何去拿捏。过与不及,均为铸剑大忌。 不及当然杂质未除,过度则熔金会生奇异的质变,只有在杂质尽去、熔得透彻的一刻,开炉取宝,方是功行圆满。 这一问题由龙鹰解决了。 凭他的灵应,炉内的变化一点瞒不过他。所以由第十四天开始,龙鹰不敢离开冶炼炉,一日三餐也在附近进行。 三人在作坊外的空地闲聊,还有三天前已可下床走路的铁刚,大家都是心情兴奋,期待可在任何一刻面世的两把天剑。 胜渡则去了检查炉火的情况。 荒原舞来了,道:“达达刚才来99lib.见我,说他们的族人正跟蹑边遨,希望能发现他们在孔雀河附近的秘密巢穴。” 龙鹰记起达达是住在树屋上的天山族人,本请他们帮忙查探薛延陀马贼的行踪,岂知未能发挥作用,他们已惨吃败仗。点头道:“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那么有一天我会忽然出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清算边遨欠我的那笔帐。” 荒原舞道:“我正是这么对他说。” 又道:“你在龟兹城的消息,已传遍回纥、突骑施、焉耆和高昌多国,轰动整个天山区和塔里木河流域,传往突厥是早晚间的事,不知会否影响你们到高原去?” 万仞雨狠狠道:“最近的最先来,若来的是边遨,我不教他们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铁刚略通汉语,问道:“和阗河复流的情况如何呢?” 荒原舞道:“该在十天内完全复流,那时走捷道虽仍说不上是享受,但总是轻松容易多了。” 风漠和几个手下从作坊走出来,加进他们去,荒原舞向风漠打个眼色,还比出一切妥当的手势。 三人均感莫名其妙。 荒原舞见三人瞪着他,苦笑道:“千万不要问,是有关处理遗体的事。” 三人颓然无语。 荒原舞向龙鹰道:“舍妹来了!” 龙鹰想跳起来,旋即不好>99lib?意思地仍然坐定。 万仞雨没好气道:“去吧!没人会怪你的。” 龙鹰笑道:“请恕小弟失陪片刻。” 一阵风般依荒原舞的指示去了。 花秀美穿着素蓝色的便服,以黄布巾包裹秀发,坐在王堡后花园的小亭内,看着龙鹰坐在对面,道:“不准笑人家,不到一天便来找你,光阴苦短嘛!” 龙鹰笑嘻嘻道:“昨晚没有花大家为我跳舞唱歌,差点睡不着。” 花秀美大嗔道:“积点口德好吗?” 龙鹰随口问道:“刚才你在看甚么,看得这么专注?” 花秀美若有所思的道:“我在看亭外那棵大树,不论生死都会待在那个位置,以它们的方式表现生存的美丽,本身似是没有意图,却具有令人敬畏的某一深意。” 自和龙鹰相好后,她再不隐瞒心中的想法,且是忘情倾诉。只听她说话,龙鹰已感到非常享受,充盈着音乐的美感,何况她的见地是如此不凡。 花秀美道:“碎叶城有消息来了。” 龙鹰道:“这么快!” 花秀美道:“是以飞鸽传书送回消息,娑葛晓得遮弩背叛他,大发雷霆,又处死了几个与遮弩关系密切的人,弄得人心惶惶。不过算他识相,接到我们和焉耆连手送交的国书,想了半天后,终肯将‘乐衣’归还,会在十五天内送返龟兹城。” 龙鹰由衷的祝贺她。 花秀美俏皮道:“鹰爷猜猜,娑葛因何需考虑半天之久呢?” 龙鹰抓头道:“我怎晓得呵!” 花秀美娇嗔道:“我知道你在扮蠢,快猜。” 龙鹰哈哈笑道:“美人儿你真知我心,横竖这里四下无人,我们把床上的歌舞,搬到这里来如何?” 花秀美生气道:“还不说?” 龙鹰装了个美梦成空的夸张表情,道:“不用说也是找来参师禅那家伙,骂他一个狗血淋头。” 花秀美道:“刚好相反,据小道消息。娑葛找来一头雾水的参师禅,与他饮酒庆祝,庆幸鹰爷没有葬身湖底,还令参师禅在没有他的准许下,不准来惹你。” 龙鹰大讶道:“这显然非是道听途说得回来的消息,你是如何获悉的?” 花秀美道:“看你这人多没心肝,把秀美曾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龙鹰记起她说过以己国美女换和平的事,道:“当然记得。还记得前晚秀美说过从没那么快乐过。” 花秀美杏目圆瞪的道:“谁说过这种话?” 龙鹰举手投降道:“当时花大家不住胡言乱语,我听错并不稀奇。” 花秀美求饶道:“龙鹰!” 龙鹰心忖若说花言巧语,连小魔女也非他对手。何况花秀美?放过她,沉吟道:“娑葛并不蠢,晓得我死了,默啜会立即向他用兵。不过却错估了参师禅对他的忠诚,知道娑葛害怕默啜,会萌生去意,因他清楚我不会放过他。” 花秀美道:“现在你该知道秀美来找你,因的是正事,而非你所想般的不堪。” 龙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甚么好害羞的?” 花秀美道:“我不要当你的妻子,只想当你最有用的探子。异日你征伐默啜,秀美愿追随左右。” 龙鹰点头道:“还有是陪睡。” 花秀美若无其事的道:“早陪了好几晚。又不是第一次,还要多此一问。” 龙鹰知她性情,是因他没法离去,故意逗他。反击被他调戏之仇。苦笑道:“不要逗我,我是名副其实的邪帝,惹起本邪帝的魔性。包保秀美吃不完兜着走。” 花秀美淡定的道:“怕你吗?” 闹得不可开交时,荒原舞兴奋的来了,道:“有请鹰爷!秀美你一道来,有更好的想法。” 主炉房内,人山人海,胜渡指手划脚,说得口沫横飞,见到龙鹰,狠盯花秀美几眼后。嚷道:“鹰爷来了!让道让道!” 龙鹰摸不着头脑的道:“甚么事?” 万仞雨凑到他耳旁道:“白赤派人来贿赂他,说如能多制一把天剑,送给龟兹,便赏他一个龟兹美女。”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来到胜渡身前。 全体静下来,只有炉内烈火烘烧的声音。以龙鹰之能,被热力蒸灼,亦告额角冒汗,其他人更不用说。 胜渡紧张的道:“请鹰爷施展神视..之术,看现时埚内熔液,在哪个刻数?” 龙鹰道:“你当我是神仙么?怎可能看见炉内的情况?” 风过庭不忍见胜渡失望之色,道:“可感觉到熔液的重量吗?” 龙鹰想都不想的答道:“大约是六十到七十斤重。” 胜渡愕然道:“没可能的,放进炉前我亲手秤过两次,每次都是五十八斤,为何现在重量不减反增?” 龙鹰微笑道:“若你是凝艳,肯定信我而不疑。” 花秀美道:“这是从天上来的神物嘛!当然与凡铁不同。” 万仞雨道:“信鹰爷吧!在这方面他是永不会出错的。” 胜渡喜上眉梢的道:“这叫天助我也。哈哈!” 龙鹰问道:“你有多出来的剑范吗?” 胜渡意气风发的道:“这个当然,一烧便烧了十二个剑范,以防不测。哈!今趟发达哩!” 风过庭领先跑出去,道:“太热哩!出外透透气。” 众人一窝蜂拥出主炉房,花秀美跟着龙鹰,欣然道:“龟兹会因此剑举国欢腾,认为是吉祥的象征,特别因此剑与你有关系。” 胜渡在门外追上他们道:“第三把天剑该叫甚么名字呢?” 龙鹰道:“是我的责任吗?该由大王赐名方合乎礼节。” 荒原舞欣然道:“大王说,最好由鹰爷为剑命名,更能传为佳话。” 龙鹰望向花秀美。 花秀美大吃一惊,嚷道:“不准用人家的名字,秀美受不起。” 龙鹰笑道:“那就用‘乐衣’二字吧!” 众皆叫绝。 万仞雨不解道:“剑范已由软泥变成硬陶,如何铸上字形?” 胜渡答道:“字体有凹有凸,我自有妙法。”匆匆去了。 因着“彩虹”和“玉芷”的出世,众人的颓唐之气。一扫而空。 荒原舞向风漠道:“可惜不够材料铸第四把剑。” 风漠道:“天降神物,惟有德者得之。其中两剑能以‘彩虹’和‘玉芷’为名,已是我们且末人莫大的荣幸。” 风过庭道:“我的剑亦有天石成分,乃圣上赐在下的名器,得天剑后,便代圣上转赠贵国吧!” 风漠大喜拜谢。 龙鹰心中涌起满足的感觉,透过两把天剑的诞生,彩虹和玉芷将永远在他心里活着,而非力图埋藏的沉痛回忆。 只要想到默啜以为夺宝而回,得到的却只是块烂石头。便可大泄心中恨意。默啜会如何反应呢?若以为他已葬身湖底,肯定会杀武延秀,因那时他再不放大周军在眼内,武曌派人攻打他,正中他下怀。 但如晓得他未死,会否杀武延秀泄愤? 众人识趣的各自散去,剩下花秀美神态安宁的站在他身旁。 龙鹰的目光追着风过庭的背影,见他溜往广场的一角,独自沉吟。于乌金和配料化为纯钢熔液之际。他分外感应到风过庭与此即将面世的天剑,有着奇异的联系,那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没法拿出来和任何人谈论。如果不是早有定数。乌金核怎会落入他们手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何尝不是如此? 花秀美问道:“你在想甚么?” 龙鹰正要答她,忽然心中一动,喝道:“各位兄弟。良辰吉时快到哩!” 话犹未已。 一声“霹雳”在头上爆响,接着乌云疾走,大雨“哗哩哩”的洒下来。 前一刻还是春光明媚。下一刻白天已成阴霾。 大部分人纷纷躲在屋檐下避雨。 万仞雨和风过庭朝他走来,均脸现惊异之色。 龙鹰呆瞪着漫空风雨。 万仞雨道:“怎会这么巧?” 荒原舞从主炉房奔出来,打伞为妹子挡雨。 龙鹰沉声道:“不是巧合,而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气机交感下,天人生应。” 万仞雨道:“既有此神兆,此三剑定非凡品。” “轰!” 闪电在主炉房上裂破虚空。 风过庭双目闪着芒采,道:“是否该立即开炉呢?” 龙鹰深深瞥他一眼,沉声道:“公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把天剑,将可令你得偿所愿,虽然我一点也猜不到是甚么事,因为这是你命中注定的。” 风过庭不为所动的淡淡道:“是你的感应吗?” 龙鹰摇头道:“不是一种感应,而是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透过天心来向你传达某一信息,被我的灵觉捕捉到。” 风过庭脸现喜色,欲言又止。 龙鹰领先而行,直入主炉房,大喝道:“准备!” 事到临头,胜渡反显出铸剑大师的风范,从容道:“一切准备妥当。” 风漠、铁刚等人移往远处,腾出空间。 龙鹰和风过庭分别来到主炉两旁,前者一声开炉,炉门被两人左右拉开,一时火屑四溅,热浪涌出。 万仞雨训练有素的拿着钢杆,穿入载着一埚金汤的坩埚的挽子去,一端搭在炉内为此杆而设的凹位去,另一端安放在炉外的铁架上。 胜渡以长勾将热金汤沿钢杆拉出来,炉房内登时充盈奇异的色光。 众人大松一口气,最困难的部分,终于完成。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