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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卷十》
第一章 一见如故
龙鹰自然而然地晋入魔极之境,在树与树间,借飞天神遁之便,鬼魅般移动,往疏林区遥对的另一边潜去。
原来刚才他一边窃听池上楼和花鲁的对话,仍不放过河岸众女活动的情况,当目标明显的波斯女,近半人在其中一妇引导下,朝林区的西南面悄悄走去,离开河岸,龙鹰晓得机会来了,连忙付诸行动。
对方的暗哨大部分设于疏林区东、西和北的边缘处,藏于树上,若有人接近,绝瞒不过他们,但在林内活动,以龙鹰的身手,又有辅助工具,便是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横过五丈的空间,落到一株大树去。
众波斯少女已离小河达十多丈远,那三十来岁的健妇说了几句龙鹰听不懂的话,众女再走十多步,各自散开,到不同地点蹲下去,不用说是要解手。
龙鹰非礼勿视的闭上眼睛,不住提聚魔功,他已找到目标,此女确比其他女郎高很多,高度最接近她的同伴,亦要矮上她两寸,就是这个差异,令她仿如鹤立鸡群,且身材曼妙,体态动人。心忖崔老猴果然是老江湖,精于选择。而若非如此,他亦无从入手,即使像崔老猴般认得她那双美丽眼睛,情况也不容许他去逐一辨认。
龙鹰的听觉和嗅觉扩展至极限,方圆百多丈的林域,完全在他掌握之下,默默厘定行动的路线。
时机终于到了。
目标女郎长身玉立,整理袍服。龙鹰脱下外袍,以袍服缚到颈项去。
龙鹰一撑树身,箭矢般穿林过树,于离地不到半丈许处朝目标射去,在天明前的暗黑里,只发出少许破风之声,但全被风吹叶动的沙沙声掩盖。
下一刻他已将女郎拦腰抱起。
波斯女郎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叫声。立被龙鹰的魔气弄得昏迷过去,他有医人的丰富经验,不会令她的身体受到任何损害。
中年妇高声呼喝。
龙鹰的魔功从丹田直涌往咽喉,模仿猛兽的呼喊,发出如雷轰鸣的咆哮声,施展弹射,倏忽间已带着香喷喷的波斯美目女郎,越过二十多丈的空间,出林而去,位置刚好在两个暗哨间的空位。
左右在树上把风的敌人。大吃一惊下,目光同往他投来。
龙鹰落到地上,弯身,纯凭脚力弹跳,袍服鼓胀飞扬,掩盖了他的人形,在暗黑里模拟出野兽冲奔腾跃的动态,在放哨者的失声惊叫里,十多个起落。早远离疏林区,把追出疏林的敌人远远抛在后方。
以他的能耐,亦感吃不消,忙立直身体。抱着波斯女郎绕个弯,朝不到十里的于阗城全速奔去。
心叫侥幸。
龙鹰穿窗而入,被惊醒的崔老猴,从床上坐起来。仍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龙鹰已将女郎横放床上。
崔老猴简直不敢相信眼睛,喜出望外道:“我的老天爷!”
龙鹰道:“是她吗?”
崔老猴捋起她衣袖。剧震点头。
龙鹰道:“她快醒过来,但必须由她选择,如果她要返波斯的家,你必须任她回去,且不可碰她。”
崔老猴断然点头,道:“理该如此,否则我与人口贩子有何分别?”又担心的道:“可是我不懂波斯话,如何问她?”
龙鹰苦笑道:“我也帮不上忙,你看着办好了。现在我还要去救其他人。”
拍拍他肩头,穿窗而出,离开骆驼王府。此时天色发白,辛苦劳碌的长夜,被白昼替代。
龙鹰领路,朝兰与他并骑而行,后方是五百精锐战士,奔出于阗城。
朝兰担心的道:“如果对方见势不妙,以骡马车结阵顽抗,我们的兵力虽在他们一倍之上,恐怕仍难以讨好?”
龙鹰心忖如出现朝兰说的情况,因怕伤害诸女,确大不利他们。信心十足的道:“长公主忧虑的情况,绝不会出现。首先他们会以为遇上的是搜索小弟的自己人,其次我还在方向上玩花样,由于我清楚他们到且末国的路线99lib?
,会绕个大弯,出现在他们的前方,任对方如何机警,也想不到我们从东面拦截他们,更坚定他们误会我们是突厥和吐蕃的联军的想法。”
朝兰释然道:“难怪你要我们全体脱下军服,竟有此一着。”
龙鹰笑道:“我不但要救回可怜的女子,还要活捉一个人,否则称不上成功。”
朝兰甜笑道:“池上楼!对吗?”
龙鹰大笑道:“长公主聪明伶俐,确是可人儿。”
快马加鞭,领着于阗战士,朝西急驰。
翌日正午时分,龙鹰、朝兰和于阗战士凯旋而回。池上楼和花鲁果如龙鹰所料,误以为他们是追搜龙鹰、解下军服的突厥和吐蕃联军,见他们封锁前方去路,没有戒备的趋前,以为凭花鲁的身份,几句话可使对方让道,岂知龙鹰等忽然发动,花鲁一方立即崩溃,四散逃亡。不单救回全体被贩运的各国女子,龙鹰还追击数十里,打打逃逃的,成功活捉池上楼,却因顾此失彼,被花鲁脱身。
龙鹰当场散掉池上楼的武功,将他交给朝兰,由她派人押送往神都,自己则先一步溜回于阗城,免给敌人探子认了出来。
回城后他依约定找到崔老猴,见他春风满面,双目满盈兴奋之色,大讶道:“波斯女竟肯跟随你吗?”
崔老猴一把扯着他,道:“来!我带恩公你去见她,让她亲口向你证实。”
龙鹰反手将他扯回来,道:“千万不要提恩公两字,大家是老朋友。哈!真想不到,你是如何和她沟通的?”
崔老猴道:“原来在来于阗的悠长旅途上,一直有人教她们说汉语。哈!噢!我实在不该笑,她的身世很可怜,自幼被卖入富家,为奴为婢,苦不堪言,更遭主人觊觎美色,幸好主人家有恶妻,将她卖给人口贩子,反不幸中见大幸的保持清白。途上人口贩子不住以甜言蜜语,述说我们中土的富庶风光,因怕她们自尽,也令她对我们大周国充满憧憬和希望。哈!她还以为救她的是我,对我非常感激,又说一直没忘记我当日渡河时看她的神情,认定我是世上唯一可依赖的人。其他不用说出来吧!”
龙鹰大喜道:“幸运的家伙,不过你最好给她易容改装,掩人耳目,便当她真的给猛兽衔走好了。”
崔老猴道:“这个当然。来!我带你去见她,她现在一刻钟也不愿离开我。”
龙鹰笑道:“崔兄果然宝刀未老!”
崔老猴老脸一红,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又喜出望外,感恩图报,有些事是控制不了的。早上大家都辛苦点,晚上已如鱼得水。哈!我以后会待她如珠如宝,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龙鹰道:“我不宜见她。明早便起程,我还要去寻我的乖马儿。”
崔老猴扯着他往店门走,道:“你怎都要抽空去见一个人,他已离王堡出来等待你。”
龙鹰记起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何非见他不可?”
崔老猴扯着他来到街上,放开他道:“他是从吐蕃来的大官,奉命出使塔克拉玛干周边诸国,辨析吐蕃的变化,你想弄清楚吐蕃现时的情况,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龙鹰暗吃一惊,止步道:“他晓得我是龙鹰吗?”
崔老猴没好气道:“若不知你是龙鹰,他没有看你一眼的兴趣。勿担心,他是站在横空牧野那一方的。”
龙鹰在一间佛寺的静室,见到名字叫悉熏的吐蕃大官,崔老猴介绍他们认识后,知机的到外面去,让他们交谈说话。
悉熏三十岁许的年纪,文质彬彬,颇有书卷气,予人好感。
龙鹰以本来面目见他,开门见山道:“为甚么会发生这种事?”
坐在桌子对面的悉熏正用神打量他,道:“在我们朝廷,一直有主战与主和两派。主战者,认为必须以攻为守,不住朝外扩张,才能保住吐蕃王朝。主和者则认为由于我们独特的形势,要保着王朝,只要令内部团结,便稳如泰山,但若连年兴兵,不但人民苦不堪言,还因人力和资源始终有限,力有不逮下只会惹来大祸。两派各有论据,一直相持不下。”
他的汉语字正腔圆,流利顺畅,不愧是外交专才。
龙鹰兴致盎然,因愈知得多有关吐蕃王朝的事,愈是有利,所谓知己知彼。特别是如能争取此人成为内应,好处更大得难以估计。问道:“这个情况,为何忽然彻底扭转过来呢?”
自高宗时期开始,大唐军一直和吐蕃人开战,先是助吐谷浑对抗吐蕃军,至吐谷浑被吐蕃所灭,吐蕃人转而攻掠大唐的安西四镇,互有胜败下,以吐蕃人被逐返高原作结,然后有横空牧野东来之行。
悉熏徐徐道:“一切要从先王松赞干布说起,他是我们吐蕃王朝的缔造者,在先人的基础上,统一吐蕃的大小部落,结束长期分散的局面,其功业是高原上从来没出现过的,是我们最伟大的赞普。”
龙鹰终于明白“赞普”的涵义,等于汉人的皇帝。
悉熏续道:“松赞干布深悉形势,采取和亲睦邻的政策,先后迎娶南面尼波罗的墀尊公主和东北面贵国的文成公主,政策空前成功,还因引进贵国的先进技术和文化,令国家在稳定的情况下得到长足的发展。”
龙鹰对吐蕃的历史,有基本的认识,点头同意道:“他的确是高瞻远瞩的明君,文武全才。”
悉熏现出知己相得的神色,叹道:“但人总是难逃一死。松赞干布过世后,由王孙芒松芒赞继承王位,由于年纪尚幼,政权旁落在大论禄东赞手上。大论等于你们的宰相。”
龙鹰道:“他肯定是主战派。”
悉熏苦笑道:“正是如此,他把松赞干布一向行之有效的政策扭转过来,不过他确是雄才大略之士,首先向高原东面青海另一霸主吐谷浑用兵,成功灭九九藏书掉吐谷浑,尽得其土地子女,国力大增,而自此与贵国间再无缓冲,演变为与贵国间的正面冲突。”
龙鹰乘机试探,道:“阁下是主战还是主和呢?”
悉熏道:“当时我年纪小,年少气盛,看着王朝不住强大,当然认同扩张政策,但最后完全改变过来,认识到攻掠别人土地的沉重代价。”
龙鹰心忖不论胜败,战争确是两败的蠢事。
悉熏道:“这可分两方面来说,首先,我被派往地方当官,发觉在连年战争下,人民被征召入伍,又要付重税,早不胜负荷,有举家逃亡。避往僻处,更有人上吊自尽,情况惨不忍睹,使我终于醒觉过来。”
龙鹰默默聆听。
悉熏沉声道:“于贵国的干封二年,禄东赞去世,由其子赞悉若多布承袭,赞悉若多布继续推行乃父方针,分别在青海和昆仑山之北与贵国争雄斗胜。到赞悉若多布卒,贵国亦由女帝主政,钦陵承袭大论之位。更是变本加厉,全面扩张,声势一时无两,多次大败贵国军队。就在钦陵声势如日中天,贵国安西四镇尽入他的手上时,主和派预言的情况,终于出现。”
龙鹰心中佩服,悉熏不但深悉形势,说话条理分明。且说话字里行间,不时显现他悲天悯人的胸怀。
如此人物,在中土亦是难得一见。
悉熏沉痛的道:“首先是在战场上失利,贵国强大的反扑力和后续力。是我们没想过的,接着是诸占领国的人民激烈反抗,而在连年战争下,我们本身的力量亦从盛转弱。到最后不但连吃败仗,还被逐返高原。过去的所有努力,尽付流水。”
稍顿后道:“主和派立即声势大盛。此派以横空牧野为主,他一向对权臣凌主的情况看不顺眼,在他匡扶下,刚满二十三岁的赞普赤都松,以出猎之名,执杀钦陵在逻娑的党羽二千人,又领兵讨伐钦陵,钦陵的手下不肯随他反抗,钦陵被逼自杀,结束了钦陵所属噶尔家族权倾一时的情况。赞普正是在这个情况下,派韦乞力徐尚辗,即是横空牧野,到贵国修好,因而认识了现在天下无人不惧的鹰爷。”
龙鹰微笑道:“小弟只是浪得虚名,悉熏兄勿要过誉。看现在的情况,主战派已有死灰复燃之势。但逆人心者,岂能持久?”
悉熏从容道:“此正为我的看法。但情况颇为复杂。事因在清除噶尔家族上,大功臣当然是横空牧野,可是大王的母后没庐氏,在此事上亦起了重大作用,所以大王对母后仍非常依赖,不敢有违。便在没庐氏属意下,起用没庐氏的亲信大臣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两人共任大论之职,大王本力争以横空牧野为大论,却拗不过没庐氏,最后只能让横空牧野坐上都护之位。那等若贵国兵部的头子。可是由于征讨南诏诸蛮,横空牧野随大王出征,便由钦没晨日暂代。此人正是力主继续扩张的人,只没想过他竟敢派人刺杀大王。直至今天,我仍是半信半疑,可是他正为最大的得益者,别的人都没这样孤注一掷的理由。”
龙鹰遂将人口贩卖的事说出来,道:“照我看这是突厥人的阴谋,先泄出钦没晨日透过买卖人口敛大财的消息,令钦没晨日骑上虎背,不得不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现在是否由钦没晨日当上大论?”
悉熏道:“钦没当然坐上大论之位,但真正的掌权者是得没庐氏信任的支清丽,她是只得两岁的大王的生母,与钦没晨日一向有奸情。如果不是钦没晨日掌握军权,这对奸夫淫妇早被人宰掉。”
龙鹰道:“所以只要能打几场胜仗,肯定王朝大部分人倒向我们这边来。”
悉熏道:“正是如此。现在钦没晨日正用尽手上力量,追杀横空牧野,鹰爷赶赴高原,是刻不容缓的事。”
九九藏书龙鹰道:“我明天动身。”
两人再商议合作和联系的细节,谈足整个时辰,方各自悄悄离开。
龙鹰策骑爱马,朝喀拉喀什河疾奔。于阗绿洲下着毛毛细雨,星月无光,大利他隐蔽行藏。
离开于阗城,他展开脚法,到与雪儿分手的地点,还要搜索百里,方寻回乐不思蜀的雪儿,再带它回分手点,取出藏起来的马鞍,然后赶往与崔老猴会合。
雪儿处于颠峰状态,放开四蹄,坐在马背上的龙鹰如若腾云驾雾,畅快至极。出奇地没有遇上搜索他的敌人,但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估计敌人在连日搜索无功下,只好改变策略,转而封锁往高原去的必经之路。
天明前,终于赶到崔老猴的营地。
在喀拉喀什河的西岸,竖起百多个营账,生起十多个篝火,由崔老猴的二十多个手下,轮番把守营账外围。
远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可怕嘷叫,令人有危机四伏的感觉。
守卫的汉子早得崔老猴吩咐,知他会在这位置加入他们,故对龙鹰的出现不以为异,领他到崔老猴的帐幕去。
龙鹰将雪儿留在帐外,钻入营账,甫入账便清香盈鼻,崔老猴正为波斯女郎整理秀发,女郎别头朝他瞧来,露出羞涩神色,虽被涂黑了俏脸,扮成个男子模样,但龙鹰仍看到此女面容极美,秀色可餐,一双美目更有勾魂摄魄之力,难怪以崔老猴的老练,仍要一见钟情,神魂颠倒。
崔老猴爱怜地拍拍她香肩,凑到她耳边吩咐她继续整妆,女郎柔顺的点头后,崔老猴到一角捧起个瓦盘,偕龙鹰出帐。兴奋的道:“真怕你不能及时赶来,她是不是又乖又听话呢?”
龙鹰首次从帐内的气氛里,感到两人确是天作之合,年龄的差距完全不成问题,崔老猴固是渴望得此如花美眷,波斯女更需要得到有本事夫君的爱怜。
雪儿朝他们走过来。
四周营账乌灯黑火,不时传来鼻鼾声,显然各团友仍好梦正酣。
龙鹰欣然道:“老兄确好艳福。”
崔老猴打量雪儿,赞不绝口,又从盘里掏出预备好的染料,为雪儿做手脚。龙鹰搂着雪儿马颈加以安抚,好让崔老猴有安全的工作环境。
崔老猴忙得团团转,低声道:“路上有遇到他们吗?”
龙鹰道:“不见半个人影。”
崔老猴讶道:“你肯定正走大运,我们便先后遇上三起人,也给搜了三次,他们的主力集中在这区域,入山的一关最危险。”
此时天色渐明,雪儿从黑马变为杂上灰色和棕色毛的马儿。崔老猴来到他身旁,满意道:“若不是你看着我动手脚,保证连你也没法认得它。”
龙鹰仰脸感受着细雨落到脸上去,道:“不怕下雨吗?”
崔老猴信心十足的道:“十来二十天绝不成问题,以后则很难说。”
接着高叫道:“各方贵客请起来,上路的时间到哩!”
第二章 关隘惊魂
十二天后,他们抵达进入昆仑山的关隘,在两里许外便看到入口旁设了两座垒寨,十多组营账,遍布两旁,旗帜飘扬,声势浩大,令人望之生畏。
商旅大队形成近半里的长蛇阵,朝关隘不徐不疾的开去,绝大部分人骑的是刻苦耐劳的骡子,又或以骡子负载各式货物,只有二十多人骑马。龙鹰是其中之一,走在崔老猴和波斯女的骡子后。
崔老猴不愧老江湖,样样均有一手,将波斯女扮成个中年汉,维肖维妙,又在龙鹰提议下,以就地取材的山草药,捣成汁液抹遍全身,掩盖了她的体香。
波斯女只与崔老猴说话,看她神情,便知她对崔老猴非常依恋,确属异数。
崔老猴堕后少许,到与赶上来的龙鹰并排,欣然道..:“幸好守这边的是老朋友,如果是突厥人,我也没有把握。”
龙鹰道:“他们会特别优待你吗?”
崔老猴道:“从中土跟我到吐蕃来的,大部分留在吐蕃做买卖,只有十七个不怕艰苦随我到于阗来,其他都是中途加入的吐蕃人。试问吐蕃人怎会刁难自己的族人?若是如此,会惹起轩然大波,甚至部族间的冲突。”
稍顿又道:“何况我崔老猴走这条路线数十年,声誉卓着,又靠送礼带货打通高原上下大小关节,未见过的也都听过崔老猴之名。”
龙鹰好奇问道:“留在吐蕃的人如何返家,遇上事谁照料他们?”
崔老猴傲然道:“此正为我崔老猴吃得开的原因,我在高原上有肝胆相照的吐蕃拍档,将人交给他后,自有他照拂。长途跋涉到高原去,又要服药休息数天,以适应高原的气候水土,谁也不愿匆匆离开,且要到各地搜购货品,好运返中原发大财,没有一年半载怎行?我回程时会将他们带返中原去。”
蹄声轰鸣,百多骑从关隘驰出,往他们奔来。
商旅大队二百多人,没有丝毫恐慌,或许是在多次..截查后,变得麻木和习惯。
领头的小将隔远打招呼道:“果然是崔老猴,听到有大队人马来,便猜到是你。”
崔老猴抛下一句“送过礼喝过酒的”,便拍骡迎上去。
龙鹰暗中发动魔功,改变体型,又收敛眼神,眨几眼工夫便成事,自己也感到魔功大有精进。
小将与崔老猴寒暄几句后,给足崔老猴面子,领着大队往关隘去。
商旅大队在指示下,在垒寨前的空地停下来,此处是大绿洲南边的尽处,关隘内草原被沙石地代替。
龙鹰听得那小将向崔老猴道:“我必须执行命令,循例检查,崔老哥勿要见怪。”
崔老猴笑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该如何配合你呢?”
小将道:“先着所有人落地,在一旁列队,上头派来的人检查过人货后,立即放行。咦!头子竟亲自来呢!小心点!”
十多骑从关隘驰出,领先两骑其中一人以红布缠头。结成帽子般的模样,非常抢眼。在他旁的年轻吐蕃将领轩昂高大,顾盼自豪,神采飞扬,亦非寻常之辈。
龙鹰心忖幸好将所有可显示自己身份的东西,例如折叠弓、袖里乾坤、飞天神遁等全分散藏到货物去,否则对方来个搜身,立要无所遁形。
在崔老猴吩咐下,众商旅慌忙下骡下马,在一旁列成长长的队伍。等候检查。
十多骑转眼来至队前的位置,甩镫下马,目光灼灼的打量他们。
两边各有百骑驰至,隐成包围之势。
龙鹰不敢打量对方,瞥一眼便垂头望地,但已清楚掌握到那包着头的人,该是来自天竺的高手,此人双目神光电射,显示出深湛的武功。高挺的身体予人铜皮铁骨的硬朗,举手投足均有近乎完美的味道,该差不了他多少。
崔老猴认识的小将,此时迎上吐蕃年轻将领和那天竺高手。低声说话,该是向他们报上崔老猴的来龙去脉。
那年轻将领打个手势,立即拥出百来人,搜索骡和马的负载物。目的应是看看有没有暗藏兵器。所以只是摸摸捏捏,而非逐包拆开来看个究竟,但已令龙鹰暗中出了身冷汗。
在现时的情况下。一旦给拆穿身份,是没法一走了之。
崔老猴被年轻将领召去说话,若非与龙鹰是这般关系,只要告诉年轻将领他在于阗才加入他的商旅大队,他会立即遭殃。
检查货物终于完成,龙鹰庆幸过关时,年轻将领和吐蕃高手沿着大队缓步而来,目光扫视众人。
特别是那天竺高手,双目射出凌厉神色,与他锐目眼神接触者,莫不立即垂下目光,不敢与他对望。
龙鹰也装作害怕他的眼神,以变得没精打采的眼神瞧他一眼后,立即转望草地。
天竺高手随年轻将领在他身旁走过后,龙鹰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对方的气机仍紧锁着他,不由心中大懔,不明所以,偏又毫无办法。
难道对方高明至可看穿自己的伪装?
到离他近十步远,天竺高手发动了,倏地后退,接着一个旋身,来到龙鹰面前,一掌往他胸口推来。
年轻将领和伴行的崔老猴反应最快,同时朝龙鹰和天竺高手望过来。由于事起突然,天竺高手的行动又快如电闪,其他人一时间只能瞠目以对,大部分人更不知道有情况发生了。
龙鹰清楚掌握天竺高手虽然来势汹汹,却是大有分寸,掌劲含而不发,只是试探性质,心中不惊反喜,装出张口欲喊的惊惶姿态。天竺高手双目现出湛蓝的异芒,当掌心离他胸膛尺许的距离,忽然变招,改往他喉咙捏去。
龙鹰差点本能地反击,又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前功尽废,死命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咽喉已被捏个正着,只要对方稍一用劲,向雨田也要魂归地府,何况他龙鹰?
年轻将领和手下们,包括惊骇欲绝的崔老猴在内,掉头走回来。
天竺高手正送入真气,游走龙鹰全身经脉,又迫得龙鹰正面向着他,如电的眼神细审他的眼睛和假面。
年轻将领以吐蕃语道:“乌素大人,这个人有问题吗?”
天竺高手有点尴尬的收回捏着龙鹰咽喉的手。摇头道:“我看错了!只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年轻将领向龙鹰不好意思的说了声“对不起”,向崔老猴道:“你们可以起行了。”
龙鹰和崔老猴心中各叫一声“谢天谢地”,连忙起程过关。
崔老猴不愧旅行的专家,对路途拿捏准确,纵然在关隘处被耽误近一个时辰,仍在日落前,走毕登山的第一个路段,到达一座山谷内,扎营休息。
龙鹰与崔老猴离开营地,到无人处说话。崔老猴叹道:“那天竺家伙确是眼力过人,当然我给吓得差点掉卵蛋。”
龙鹰道:“若他真的捏碎我的咽喉,包保他避不过我死前的反击。”
崔老猴打个寒噤道:“幸好没有发生。真古怪!他竟查不到你的脉气与别不同吗?”
龙鹰胡混过关,道:“他仍没有那个能耐。”
岔开道:“从这里到班公错,要走多少天?”
崔老猴道:“以我们的速度,没有二十天休想办到。”
龙鹰道:“会有其他的关卡吗?”
崔老猴答道:“理该没有,由此而上是无人的昆仑山区,春夏还好一点,到冬天山路积雪,更是寸步难行。”
接着压低声音道:“你想先上路吗?”
龙鹰道:“行得通吗?最怕是迷路。”
崔老猴道:“有些路段确很难走,但却不会迷路,喀拉喀什河从喀喇昆仑山口倾泻而来,只要认着大河往上去,抵达喀喇昆仑山口,再沿河朝南走,右方是喀喇昆仑大山脉,以你的速度,三天内可抵班公错。当你见到一个大湖,便成功翻过昆仑山,到吐蕃人的高原。唉!不过要打听横空牧野的消息已不容易,要横过敌人的势力范围,寻得横空牧野现时所在处,更是难比登天。吐蕃高原实在太大哩!”
龙鹰沉吟不语。
崔老猴道:“还是随我们一道走吧!慢是慢一点,但由我去打听,会比你方便。”
龙鹰苦笑道:“救急如救火,只好到高原才想办法。悉熏说过,我老朋友的属地在吐蕃首都逻些城东北,河川纵横的众龙驿,地近青海,我会到那里去碰运气。”
崔老猴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晓得这个地方,离青海不算近,从逻些城去要走上一个月的路。”
接着向他详细描述往众龙驿的路途。
龙鹰用心聆听,初次认识到高原地形的复杂,超出了他的想象。难怪从来只有吐蕃人去侵略别人,却罕有人敢去打他们主意。
崔老猴最后道:“愈往上走,愈要小心,更要提防马儿出情况。听说古时高原有敌人从南面绕过大山入侵,甫抵高原便有逾千人和马突然死亡,吓得敌人以为对方的神只显灵,立即退军。这个情况亦曾多次发生在我的商旅队里,我们称之为高原的恶咒。”
龙鹰点头道:“我会小心了。记着,不要再理会我的事,早日返中土去,让波斯美人儿为你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崔老猴闻言眉开眼笑,与他欣欣道别,谁都没想过在金沙江流域结下的一个善缘,会在千山万水外的异地,开出美丽的奇花。
龙鹰立即冒黑登上征途,施展黑夜奔马的奇技,视崇山峻岭如平地般,日夜兼程赶路,遇上山瀑水池,才歇下来休息。
他仿如回到荒山石屋的生活去,忘掉一切,只有雪儿和他相依为命,无忧无虑。
七天后,终于越过喀喇昆仑山口,攀上高原。
眼前景色一变,一望无际的高原景致,毫无保留地展现眼前。
际此春夏之交,如茵绿草无穷无尽地从雪儿蹄踏处伸展开去,远接穹苍,处处是平缓的山丘,高低差别不大,远方地平处排着一列列的山脉,峰顶积雪。不远处有两个相连的大湖,流光溢彩,清丽迷人。湖旁的草原有十多个营账,白色的羊和黑色的牦牛散布营账四周,还有巨型的犬只在为主人看守牛羊。
苍鹰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的盘旋翱翔,大地充盈生气。
龙鹰目光落在草原南面尽头起伏连绵的山脉,驰想着万仞雪峰,高插云天的壮丽情景。
雪儿跳蹄嘶叫,状极兴奋。
第三章 恍如隔世
龙鹰跳下马来,解鞍让雪儿奔往最接近的草地小河痛快一番。自己则背起马鞍,追着雪儿走下山坡。
龙鹰直到这刻,方体会到崔老猴所说的句句金玉良言。在这茫茫高原,要去找某个地方,确非易事。
高原处处隔绝,在另一边发生的事,在这边的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若想避世,高原确是个好地方。
就在此时,蹄声响起。
龙鹰循声瞧去,一骑从湖旁营地里驰出,直往他奔来。
他立即生出感应,不能置信的朝来骑迎去。
美丽的女骑士从马背跃起,不顾一切的往他凌空投来。
龙鹰抛开马鞍,纵身上跃,将抖颤着的血肉之躯搂个结实,天地顿然改变,再不是以前的样子,深深被埋藏的分离之苦,对重逢的热烈盼望,不用压抑的释放出来,高原的蓝天和壮阔的草原,也随着他们起舞。
美修娜 8299." >芙!
尚未落往地上,她已向他献上情浓如火、热辣的香吻。
着地,龙鹰两手贪婪地探入她衣服内,爱抚久违了的动人肉体,毫无隔阂地狂享她身属自己的迷醉滋味,嗅吸着她诱惑的体香和气息。
一切是如此有血有肉,不再是记忆渊海里一个萦牵的倩影。龙鹰扯掉她掩盖了金发的彩巾,金光瀑布般散垂下来,在草原的长风下自由飘舞,于夕照下金发美女仿如刚诞生的秘境女神,令人难以相信世上有如此美丽诱人的仙物。
美修娜芙满脸热泪,声音因过于激动变得嘶哑。忘情的娇呼道:“我知道我的男人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龙鹰逐颗逐颗的吻掉她的泪珠。沉醉在她的肉体上,耳听她心跳和血脉流动的天籁。感觉着她在他无法无天的魔手下,一阵一阵的抖颤和没保留的反应,感觉着两人间没有止境的爱,更忘掉了时地。此外的一切,再不重要。
帐幕内的黑暗,爱火烈烧后的宁静平和里,两人躺在羊皮毡上,相拥而眠,听着刮过高原的长风。牛羊传来的鸣声。他们便如久旱逢雨、干柴烈火,重逢后便没法停下来,男欢女爱,直至这一刻。
龙鹰凑在她耳边道:“睡一会好吗?快天亮了。”
美修娜芙娇痴的道:“舍不得睡去,怕像以前般,醒来时见不着你。”
龙鹰笑道:“放心!以后你醒来时,会发觉给我抱着。”
金发美人儿献上香吻,喘息着道:“他们都在担心,你会因山路被封锁。没法到高原来,又怕你恃强硬闯。”
龙鹰在与她疯狂欢好前,只问过一句话,就是万仞雨三人是否已成功抵达高原。与他们会合,知悉三人安然无恙后,两人再没有说话。一切被高涨的情火欲焰统治。
道:“美修娜芙担心吗?”
美修娜芙的美目闪亮着宝石般的光辉。道:“美修娜芙晓得天下间没人能拦得住她的男人,?千军万马也办不到。”
龙鹰想起被那天竺高手捏着咽喉的窝囊情况。心叫惭愧。问道:“你怎会孤身一人在这里等我的?”
美修娜芙神气的道:“我是偷偷溜出来会你,在这里已等了你三天。再见不着你,我会越过大山去寻你。”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心叫好险,若自己来迟十天半月,后果不堪想象。道:“你这么私下开溜,会令王子担心,再不可以这么任性。”
美修娜芙笑盈盈的道:“人家早想到会给你骂。要打要骂人家一点不怕,最怕你再不爱美修娜芙,不肯再对人说迷死美修娜芙的情话。我的男人真本事,一个人弄得以万计的叛兵和突厥人团团转,让万爷和风公子可脱身到高原来。他们来得真及时,敌人正攻打我们的战庄,他们在敌人后方发动,烧掉百多个营账,令敌人阵势大乱,还以为我们有大批援军杀至。王子乘机率人出城,一下子便冲散了敌人,还追击百里,令敌人伤亡惨重,仓皇撤退。”
又兴奋的道:“万爷用的是接天轰,杀得对方人仰马翻,挡者披靡,据他说是属于你的兵器,人家可想象你用它时的威风。唉!美修娜芙想你想得要死。”
龙鹰轻责道:“不准说‘死’这个字。现在王子情况如何?”
美修娜芙喜上眉梢的道:“我们接着又打了几场胜仗,逼得敌人往逻些城撤回去,全赖你引走了大批敌人,令钦没晨日一时没有足够实力组织另一次攻势,只可惜我们得数千兵马,亦不足以反攻逻些城。我就是在情况稳定下来后,又央求不果,才溜出来会你。美修娜芙是懂事的呵!”
龙鹰笑道:“我怎会怪你?住在这里是哪个族的人?对你很好呵!”
美修娜芙答道:“他们本是象雄国的牧民,被我们吞并后,流散各处,自由自在,只归属于高原。晓得人家到这里等待丈夫,非常热情。他们很易知足,对外人很好。”
龙鹰道:“路上有遇上敌人吗?”
美修娜芙道:“到玛庞湖才首次遇上敌人,给我杀出重围,以后更小心哩!专挑偏僻处赶路。”
龙鹰皱眉道:“在这里金子有用吗?”
美修娜芙道:“要在城镇才有用。为何要问这个?”
龙鹰道:“因为我想补偿好客的象雄人。你太易认了,消息传往钦没晨日,定猜到你是到这位置会我,象雄人如不立即远离这区域,后果堪虞。”
美修娜芙道:“我将途上买来的马匹送他们便足够哩!对他们来说是珍贵的资产,他们正准备到东方去,以避过冬天的大雪,只是提早两、三天起行吧!”
龙鹰仍在思索着。
美修娜芙吻他道:“主人在想甚么?”
龙鹰不悦道:“又叫我做主人?”
美修娜芙娇媚的道:“人家爱做被你操纵的女奴嘛!”
龙鹰看到她眼睛喷射的情焰,便知她想要甚么。笑道:“接着还有无数的晚夜,现在当务之急,是着象雄人立即拔营远遁。若我没有猜错,大批敌人正日夜兼程的赶来,其中还有敌人的高手,说不定当中还有天竺人。”
美修娜芙吓得欲念全消,乖乖起身穿衣,出帐找象雄人说话去。
龙鹰与美修娜芙共坐一骑,朝班公错的方向奔去。
美修娜芙不解道:“如果真有敌人追来,我们岂非与他们碰个正着?”
龙鹰微笑道:“正是如此。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
以美修娜芙的大胆任性,仍给吓了一跳?,道:“不是须躲避他们吗?”
龙鹰吻她脸蛋,胸有成竹的道:“并不是要与他们正面硬撼,只是要他们晓得老子来了,再不用劳师动众的去寻我。哈!真爽!”
美修娜芙一头雾水的问道:“不用封锁登上高原之路,岂非可把联军召回来?足有超过二万人的军力呵!”
龙鹰道:“若他们返高原来追杀我,该采哪条路线呢?”
美修娜芙道:“当然是阿尔金山的兵马道。若从昆仑山这边来,路途远上一倍,又窄又难行。”
龙鹰道:“他们还要在冬天下雪前赶回来,必须在三至四个月间完成行军,定必兼程赶路,没法好好休息。嘻!我的美人儿,只要想想,每个敌人都累得像我们今早起来出帐时的情况,不用我说出来,美人儿也知在何时何地,对敌人迎头狠击吧!”
美修娜芙“呵”的一声叫起来。
龙鹰忽然改变方向,朝左方一座高丘奔去,道:“让我们先来个牛刀小试,看看敌人在人疲马倦之时,对你带来的两筒劲箭有何反应?”
龙鹰让雪儿在两个丘陵间窝下去的草场休息吃草,却没有解下它的马鞍。
两人伏在丘顶一堆乱石处,监视往来班公错的路线。
龙鹰坐在一块石上,美修娜芙从后搂贴他,快乐得像只小鸟儿。
太阳已降至地平边缘处,散射夕照的余晖。
龙鹰问道:“天竺高手里,是否有个叫乌素的人?”
美修娜芙讶道:“你竟见过他吗?有没有交手?”见龙鹰摇头表示尚未交手,续道:“钦没重金礼聘回来的高手里,以分别来自吐火罗和天竺的两批高手最出色,而吐火罗的觅难天,天竺的乌素和白帝文,更是高手里的高手,于本国已是雄视一方的超卓人物。哼!如非得这批高手助阵,又有突厥精兵与他连手,人数虽在我们十倍之上,仍休想攻破我们在逻些城的战庄,但仍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我已宰掉了两个他们所谓的高手。”
龙鹰可想象当时惨烈的情况。将她搂到身前,坐到腿上,用手挑着她下颔,道:“现时王子手上有多少可用的兵员?”
美修娜芙傲然道:“现在虽只得三千多人,可是王子乃吐蕃人景仰的人物,每过一天,便多些人来支持他。”
龙鹰沉吟道:“这么说,钦没必须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咦!有人来了!”
美修娜芙朝班公错的方向望去。
太阳没入西山之下,无力地染亮小片天空,大地昏沉,不见人踪。但她对龙鹰的先知先觉,早见怪不怪,耐心的看着。
片刻后尘土大起,百多骑正全速驰来。
龙鹰取出折叠弓,轻松的道:“队形不整,可知对方人疲马倦,只是趁天尚未黑齐,多赶点路。”
美修娜芙接过折叠弓,拿在手上把玩,讶道:“这是甚么东西?非常精致。”
龙鹰拍拍她香臀,着她起立,从身旁提起两个箭筒,交到她手上去,顺手取回折叠弓,好整以暇的道:“来的只是敌人的先头部队,不过却全是一流高手,其中一个该是天竺来的白帝文,因我看到有几个包着头巾的人。如此好手,每杀一个便可削弱对方一分实力,没有更便宜的事哩!”
“铮!”
折叠弓张开,看得金发美女目瞪口呆,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斯巧器。
看着对方逐渐接近,美修娜芙紧张起来,道:“太远了!”
龙鹰着她给自己四根箭,夹在指隙间,将其中一枝架在弓弦上。轻松的道:“远是远了点,但仍在我的箭程之内。最重要是即使有人中箭堕马,仍不晓得箭从哪一个方向射来。哈!”
说到最后两句,折叠弓被拉成满月,“飕”的一声,劲箭离弦,望黑沉沉的夜空射去,接着另三枝箭一枝接一枝,射上夜空。
“呀!”
惨叫传来,跟着是另三声惨叫,神乎其技至极。非是亲眼看着,是没可能相信的。如此角度。又要精确掌握敌人的骑速,已超出了任何神射手的能力。
敌人立时乱成一团。纷纷取出长弓劲箭,往四面八方散开,更有人跃下马来,伏往地上去,但肯定没有人晓得发箭者,远在百五丈外的高处。
龙鹰再射出十多箭,只射失两枝,又有八个敌人惨叫倒地,全是头顶或面门中箭。立毙当场。
龙鹰收起折叠弓,道:“果是高手,我们被发现了。”
美修娜芙也看到一个包着头的天竺人,朝他们如飞掠至,后方跟着十多骑。
龙鹰一把将美修娜芙拦腰抱起,边痛吻她红唇,边奔下山坡,腾身落在迎过来的雪儿马背上。
雪儿不待他指示,放开四蹄。奔进东面的茫茫黑夜去。
天色渐明。
雪儿仍疾奔不休。昨夜他们进入山区,龙鹰和雪儿合力施展黑夜狂驰的惊天本领,视崎岖的地势如平地,跑足一个长夜。
龙鹰唤醒怀内熟睡的美人儿。在她耳边道:“天亮哩!”
美修娜芙睁开美目,发觉仍坐在马背上,但平原丘陵已变成穷山幽谷。欢喜的道:“撇掉了敌人吗?”
龙鹰道:“只可说撇下了骑马的敌人,仍有人锲而不舍的远远跟着我们。此人该就是那叫白帝文的天竺人。功力远在其他人之上,此人有韧力。该是长年修瑜伽苦行的高士。”
美修娜芙道:“只得他一个人吗?”
龙鹰道:“暂时只得他追着我们,其他人远远堕后。但只要他沿途弄手脚,可令他那方的人跟在后方,那时若我们停下来欢好,白帝文待伙伴齐集后,可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美修娜芙撒娇道:“还要提这种事,令你的女人心中烧起一把火。真讨厌,我们埋伏起来,等他送死。”
龙鹰放缓马速,让雪儿沿着一道小溪,走下山坡。道:“这是个曾苦练精神奇功的人,要杀他并不容易,诱他踏进陷阱是难之又难。不过仍非没法可想。哈!干掉他后,我们便可找个好地方,在光天化日下,幕天席地极尽男女之欢。”
美修娜芙大喜道:“有甚么办法?”
龙鹰道:“很简单,你继续乘雪儿到前方去,找个林木茂密处藏起来,解下雪儿的马鞍,让它好好休息。待你的男人宰掉那天竺家伙,便来会你,只要骑雪儿走上一天,令敌人再掌握不到我们的行踪,我们便可以好好享受苍天的赐与。”
美修娜芙娇痴的道:“人家不愿有片刻离开你呵!”
龙鹰两手探前,作怪一番,哈哈一笑,弹离马背,落往远处的一方大石上,向一脸不依的美修娜芙挥手。
第四章 智破强敌
看着人马逐渐远去,龙鹰收摄心神,躲在石后,闭上眼睛,不旋踵自然而然地攀上颠峰状态。
当日他离开神都,造梦也没想过会遇上这么意料不到,天翻地覆般的遭遇变化。影响最大是仙门的秘密和轮回转世的可能性。幸而吐蕃政变的消息传来,令他匆匆上路,并改变路线。艰苦的旅程和令他穷于应付的敌人,占据了他的时间和心神,仙门变成褪了色般的陈年旧梦。
现在终见着自己心爱的金发美人儿,又知横空牧野仍然健在,正全面反击,心神放松下来,仙门又像复活了的幽灵,占据着他脑袋内某一空间,挥之不去。
破风声进入他比常人灵锐百倍的耳鼓去。
龙鹰晓得白帝文是死定了,如此追赶神骥雪儿,以自己的能耐也要吃不消,何况是白帝文?
而对方最大的失着,是不知自己也感应到他。就如龙鹰的bbr>其他敌人,白帝文根本不知面对的是甚么。
若不是正处于魔极境界,龙鹰肯定失声惊呼,从九天之上的仙界,直坠往第十八重的地府。
来的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由此可知其中一人一直处于他的感应之外,是更可怕的高手,达到宽玉、法明和席遥的级数,只此人已有足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难道随白帝文来者,竟是吐火罗的超级高手觅难天?只有他方可能更胜白帝文一筹。
思绪电光石火地闪过他脑袋。眼前只有两个选择,或打或逃。
觅难天和白帝文已在百丈之内,沿着他们走经的路线掠至,可见他们是追踪的大行家,绝不会追失。
逃的话,他须立即动身,在给他们赶上前,跳上马背,与美修娜芙凭雪儿的脚力,落荒而遁。而能否脱身,则是五五之数。以己论人,任雪儿跑得如何快,怎都是背负两人,又走了整夜的路,若对方尽展身法,在光天化日下,大有可能在短程的速度比拼下,赶上他们。那时他们只要分出一人来缠着他,另一人便可向自己的女人下手,若她被生擒,他龙鹰将陷于死战的绝局。
眼前的情况,便像当日被法明和莫问常夹击,分别在既不是早有准备,更没有花间美女的援手,且事发突然,阵脚大乱。
另一选择是依策突袭,欺的是对方两人急追整夜后,真元耗泄,且到这一刻仍不晓得自己埋伏在暗处。不过以己比人,即使狂奔三天三夜,真元的损耗仍是有限,而两个人合起来,这些许的差别,不会令他占上多少便宜。
一时间,他陷于进退两难之境。精神反愈趋晶莹剔透,无有遗漏,虽不以目视,却能完全掌握两个可怕敌人的所有动静。
他必须在敌人发现雪儿因少背一人,留在小溪旁湿软泥地的蹄印,从深转浅前,发动攻击。如让对方因蹄印浅了而生出警觉,他的突袭将变为送上去捱揍。
弹指之间,他已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拟好进攻的策略。
一切出乎自然,思感像地底河的水爆涌出沙漠干旱的地面,倏忽间他的生机和斗志,攀上前所未有的境界,再无丝毫惧意。
两大劲敌距他离开雪儿和美修娜芙的位置,已不到二十丈,凭他们的眼力,再眨一下眼时,将发觉蹄印有异。
弓身,双脚魔劲爆发,从石后斜冲而上,以肉眼也难看清楚的高速,横越十多丈的空间,朝敌人投去。
白帝文重重迭迭的包着头巾,年纪当过四十,高鼻深目,脸如火炭,布满皱纹,唇下的部位被短髯覆盖,像个刷子,不高,却自有一股慑人气度,深沉敛藏。
另一人体形伟岸,长发垂肩,背挂长剑,出奇地年轻,该只比龙鹰长上五、六岁,皮肤晶白如玉,五官分明,有从大理石精雕出来的味道,双目神光电闪,整个人散发一种近乎魔异的魅力,既好看又可怕,活如天上不可一世的下凡神魔。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做出反应。
觅难天的目光先一步投在弹射攻来的龙鹰身上,同一时间已拔剑出鞘,腾身扑前,乍看似是斩向空处,事实上却掌握到龙鹰投向的路线,便如龙鹰送上去给他砍劈那样。反应的迅捷准确,显示出比得上法明那级数高手的造诣。
走在觅难天前方两丈许处的白帝文,是龙鹰突袭的首目标,反应比觅难天迟上一线,猛一扭身,一拳迎龙鹰轰去,另一手做爪状,伸缩不定,予人藏有厉害后着的威胁。
不论觅难天或白帝文,在蓦然受袭下,仍丝毫不露措手不及之象,且立即应对反击,可知均臻达顶尖高手的级数。
如龙鹰不是身具魔种,现在的行径等于灯蛾扑火,自取灭亡。
龙鹰魔气迸发,于离白帝文不到一丈,觅难天则离他丈半之时,气机已将白帝文锁紧死锁,不容他临时闪避,誓要逼他全力硬拼一招。
两人同时醒觉龙鹰的策略,但已来不及应变,又是大惑不解。
若龙鹰攻击的只是白帝文一人,此正为最正确的策略,在抢得先机的上风下,可能白帝文到被杀死,仍没法反击。但是现在龙鹰全力对付白帝文,好像比白帝文更厉害的觅难天并不存在般,便是找死。
龙鹰双拳从袍袖吐出,向白帝文击去,觅难天的剑离他已不到一丈,凛冽的剑气,笼罩对手。
白帝文也是了得,见势不妙,化爪为拳,变成以双拳迎击,拼着受点伤,务要化去敌手蓄势以待,又利用冲空而来的势道,巧妙经营的猛攻突袭。因为即使功力不差于龙鹰,也难以撄其锋锐。
龙鹰清楚掌握到白帝文绝不是要和他硬碰硬的对一招,而是在两拳交接时,会将自己的力道卸往一旁,他则飞身后退,让从旁杀至的觅难天招呼自己。一旦龙鹰被觅难天紧缠不放,白帝文则回过气来,谁都晓得龙鹰死期到。
四拳像闪电般相触前的剎那,异变骤生,龙鹰攻向白帝文的双拳,再不是拳头,而是从袖里射出来,当年“江淮”杜伏威藉之以纵横天下的左干右坤,龙鹰重施杀莫问常的故技,却比之那次更直接有效。
白帝文双目射出骇然之色,不论时间和应付的方法均拿捏错误,但已没法变招。
觅难天也大吃一惊,登时招式变老,但亦像白帝文般没法改势应对。
高手之争,就是这少许的差别。
劲气爆响。
两支护臂狠刺白帝文双拳,尖锐的魔气透拳而入,如果白帝文用的不是卸劲,反没伤得那么厉害,现在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袖里乾坤送来的魔劲高度集中,卸无可卸,且是白帝文尚差剎那才功行圆满。集紧全力前的当儿,白帝文登时惨哼一声,应击抛飞,在空中连喷三口鲜血,在任何情况下白帝文也绝不会如此不济事,可见龙鹰的策略是多么的成功。
“叮!”
龙鹰就借白帝文反震的力道,钉子般降在小溪旁的泥阜处,先喷出一口鲜血,直击觅难天面门,又以左干扫卸对手迎头劈至的一剑。
觅难天喷出一口气。吹散龙鹰的“血箭”,心中暗喜,白帝文虽一时失去反击之力,但龙鹰亦被白帝文的反震所伤,让他来捡便宜。他不进反退,回剑护身,只要再爆开剑势,可将龙鹰卷罩于内,使对手没有回气的空间。
“砰!”
白帝文坐倒四丈外一丛草树里。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发的关键时刻,龙鹰左干右坤收回袖内,竟于觅难天回收宝刃护身,再组攻势前的剎那。旋风般欺近觅难天,闭上双目向大敌展开凌厉至极,使尽浑身解数,水银泻地。无隙不窥的狂攻猛击,他身体的每个部分,均变成有效的杀人利器。
觅难天来不及吃惊。怎想到对方负伤之下,仍夺得先机,抢占主攻的高地。无奈下抛掉再难起作用的长剑,改以空手应付龙鹰。
“砰砰嘭嘭”,气劲交击之声响个不停,两人均以鬼魅般的迅快身法,在方圆丈许之地左闪右移,忽快忽慢,追逐缠斗。
不片刻觅难天已大吃不消。
原来龙鹰丝毫不理他攻向自己的拳击、掌劈、肘撞、膝顶和脚扫,只求击中对方,交手只眨几眼光景,觅难天中了龙鹰近九招,他也回敬龙鹰八记,双方纯凭护体真气硬捱,双方的伤势亦不住加重。
此正为龙鹰发动前紧抱的宗旨,就是利用魔种能迅快复元的灵异特性,来个三败俱伤,只要没对方伤得那么厉害,此战便可算是他赢了。兼且纵负重伤仍可凭雪儿的马背载他离开,对方负伤后只好眼巴巴的目送一马二人扬长而去。
这是没有办法下的最佳策略,这两个人太厉害了,任何一个小错误,又或估计落空,他和美修娜芙休想活命。
白帝文睁开双目,回复神志。
就在白帝文站起来前的当儿,龙鹰以肩头捱了觅难天的掌劈,袖里乾坤二度弹出,往对手狂风骤雨般攻去,又是另一番威势。
觅难天心知肚明只要多缠龙鹰片刻,让恢复一定作战能力的白帝文加入bbr>,肯定可置龙鹰于死地,亦满有信心可以办得到,偏在此关键的吃紧时刻,龙鹰攻法大变,真气高度集中,他挡了四、五击后,无以为继,不得不抽身后撤,明知是龙鹰一手促成,却是身不由己。
龙鹰往后斜跌。
白帝文从草树丛里弹起来时,龙鹰施展弹射奇技,剎那间已在十多丈开外,一个翻腾,落往地面,然后朝山峡口方向奔去,并嘬唇尖啸,召唤雪儿。
白帝文狂追而去,刚吐出一口鲜血的觅难天,先拾起地上先前弃下的宝刃,也追着去了。
前方蹄声轰鸣。
白帝文追至峡口,刚看到龙鹰跃上马背,拥着金发美女,疾驰远遁。
龙鹰从深沉的养息里苏醒过来,发觉仍紧搂着策马飞驰的美修娜芙的小蛮腰,睁目一看,原来正处于两边山峦间的草原平地,难怪雪儿可放开四蹄,跑个痛快。
凑到金发人儿的小耳旁,轻呼道:“好险!两个家伙真厉害,差些儿要了我的小命。”
美修娜芙见他醒来,大喜道:“夫君好了点吗?刚才你的模样真吓人,满身血污,骇得人家哭起来。”
龙鹰嗅吸着她金发的香气,心迷神醉道:“好多了!他奶奶的!幸好他们比我伤得更厉害。”
又将两人的形相,形容给她听。
美修娜芙大吃一惊,道:“一个是白帝文,另一人确是吐火罗人觅难天,这个人很厉害哩,杀了我们很多人。夫君呵!你不但不怕他们,还把他们全打伤了。”
龙鹰感觉着雪儿蹄起蹄落,长风刮来,耳际填满风啸声,又怀拥与自己深情相恋的美人儿,几忘掉仍身在险境。
道:“敌人绝不会放过我们,这是甚么地方?乖宝贝要带我到哪里去?”
美修娜芙仰后轻吻他,娇媚的道:“不要小觑你的乖宝贝,我循着河溪走,不留痕迹,又不时驰上草坡,兜兜转转又回到河溪路线,并以特别手法故布疑阵,敌人岂有那么容易跟着我们?”
龙鹰贴上她嫩滑的脸蛋,道:“此为何处?”
美修娜芙道:“我们已经过了班公错,朝班公错东面明马茶卡湖驰去,这片区域是牧民集中的好地方,景色极美,大湖四周有无数小的湖,我在途上发现一个位于僻处的美丽瀑布,今晚我们便在瀑布旁过一个宁静的晚夜。雪儿真棒,跑了这么多路仍丝毫不露疲态。”
龙鹰正为雪儿输入魔气,道:“听听已想到美人儿的瀑布去,让我们就在瀑布共浴欢好。”
美修娜芙担心道:“不用休息一晚吗?”
龙鹰笑道:“太小看你的男人了,.包保美人儿叫足一晚,明天没法起来。”
美修娜芙媚态毕露,昵声道:“你爱怎样摆布美修娜芙,人家便让你那么样的摆布,美修娜芙既喜欢鹰爷的温柔体贴,也爱鹰爷的粗暴无礼。”
龙鹰心忖热恋便该是这样子,不但爱说甚么便甚么,且有永远说不完的情话。道:“今晚该是平静的,亦是完全属于我们。不过当敌人以飞鸽传书一类的方法,知会各方,敌人可在任何一方拦截我们,到众龙驿的道路并不易走。”
大群羚羊横亘前方,见他们人马驰至,灵巧地往两旁散开,似跳似飞,煞是好看。
美修99lib?娜芙道:“唯一可躲避敌人追捕的地方,便是有高原上的高原之称的羌塘,亦是高原上的无人地带,赤地千里、渺无人迹,只在南部近雅鲁藏布江的边缘地带,才有村落和牧人。”
龙鹰讶道:“竟有这般的地方,听起来有点似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美修娜芙笑语道:“你的比较非常正确,羌塘正是高原上的塔克拉玛干。”
只要听到“沙漠”两字,龙鹰已心中唤娘,更不要说是“沙漠里的沙漠”塔克拉玛干,余悸仍在的道:“怎可能有比得沙漠的可怕区域呢?”
美修娜芙如数家珍的道:“羌塘南北达千里,东西则逾一千五百里,占了我们吐蕃高原近半的疆域,由于地势险峻,寒冷干燥,在那里又呼吸不畅,故被我们称为死地绝域。嘻嘻!在那里烧水很难沸腾,比在别处慢得多。”
龙鹰怀疑道:“你有把握穿越这片广大的绝地吗?”
美修娜芙得意的道:“早在等你时,人家就想好回去的路线,准备充足,挂在雪儿左右两大包东西,一包是衣服,另一包是牧民远行必备的三宝。”
龙鹰欣然道:“是哪三宝?”
美修娜芙道:“就是糌粑、酥油和羊皮袄,吃一点便可饱肚,够我们横度羌塘。”
龙鹰道:“糌粑是甚么好东西?”
美修娜芙解释道:“糌粑是一种食物,就是将青稞炒熟,磨成面,食时以茶水或酥油搅拌即可,非常美味。”
龙鹰大感谈谈说说之乐,那种闲话家常窝心至极,且受她感染,羌塘也似变得没甚么好害怕的。
第五章 天域绝境
前方地平处隐见连绵山脉,其中一山特别高耸,峰顶积雪。
龙鹰指着雪峰道:“那是甚么山?如此瑰丽壮观。”
美修娜芙雀跃道:“是念青唐古拉雪峰,快到我们的瀑布哩!”
地势开始起伏不平,雪儿载着他们上丘下坡,忽然已置身覆盖整个丘陵区的广阔疏林里。
太阳离开中天,朝西降下。
在这绵延无际,地形起伏不大的林区里,他们越过重重低丘,果如美修娜芙所说的,布满大大小小湖泊,湖水反映岸旁的奇花异树,蔚为奇观。
美修娜芙策马进入一座小谷,水瀑声从林木深处传出来。
金发美女开心得像只小鸟儿,吱吱喳喳的道:“水是从邻近高山冰川来的,当积雪在春夏融解,水从高处流下来,形成这区域的大小河流和众多湖泊。”
龙鹰抱起她跃落地面,笑道:“雪儿好该休息哩!我们寻欢去吧!”
说毕望水瀑声来处掠去。
翌日下午,龙鹰两人 4e00." >一骑,进入羌塘的无人地域,与草原最明显的分野,是草丛变得低矮疏落和转为黄色,他们沿着峡道前进,峡口外有几组联群结队的野牛、野驴,在羌塘的边缘区徜徉。
龙鹰搂着美修娜芙驰出峡口,登上分水岭似的高地,极目四方,除十多头野牛外,眼前尽是茫茫荒野,辽阔壮观,又是那么幽僻荒寒,不见任何牧民的踪影。
地势并不平坦,波浪状起伏不休的缓丘和低岗,往无限远的地平延展,丘岗形成的谷地和湖盆洼地,错杂的枯黄野草,构组成粗犷单调的独特风貌。陌生而神秘。
美修娜芙“呵”的一声坐直娇躯,道:“美修娜芙认得哩!这些是野生的牦牛,是我们的宝物,就像高原下沙漠里的骆驼,只有在高原才可找到它们。”
龙鹰收回目光,落在牛群处。这些牛披着黑色或棕褐色的长毛,非常粗壮。道:“为甚么称它们为宝?”
美修娜芙道:“它们不怕寒冷也不畏高,肉可供食用,毛和皮可制成各种衣服和用品,这还不是它们最大的好处。驯服后还可作驮运、耕地和骑乘的用途,牛粪又可作燃料和肥料。”
龙鹰毛骨耸然的道:“不要说哩!我宁愿它们像眼前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美修娜芙伸个懒腰道:“我的男人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对畜生都是那么好。”
龙鹰想着老子李耳的“小国寡民”,任何与此背道而驰,且是无休止的发展,连人以外的其他生物,也一并遭殃。
策马下坡,雪儿兴奋地放开四蹄,在烈日下全速奔驰。感觉上与在南面远在高原之下的半荒漠地带赶路,分别不大。日落西山时,寒风阵阵吹来,空气显着的稀薄。以龙鹰的体质,也觉体力的消耗比在高原下迅快多了。
龙鹰不敢让雪儿过度操劳,找到一道干涸河床,在一可避风的凹洞歇息。
龙鹰先以草料和拌和少许盐的水伺候雪儿。美修娜芙则取来干枝,生起篝火,他们在火旁以牧民三宝医肚。
美修娜芙道:“好吃吗?”
龙鹰笑道:“有我的金发美女伴在身旁。最难下咽的东西也变成佳肴美食。”
美修娜芙娇嗔道:“那就是很难吃哩!”
龙鹰道:“不!以主菜前的小吃来说,这是非常不错的好东西。”
美修娜芙不解道:“何来主菜呢?这鬼地方最出色的猎人也没可能有收获。”
龙鹰摆出色迷迷的样子,打量她丰满撩人的身体,没有答她。
美修娜芙立告脸红,双目射出炽热的芒火,送他一个媚眼,娇羞垂首,诱人至极。
龙鹰问道:“你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如何认路?”
美修娜芙道:“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从小便爱看山,现在我们走在离逻些城最远的羌塘区域,以避过敌人,左方是昆仑山,最高的是木孜塔格峰,非常易认。后天我们该可抵达双湖区,我们称那两个大湖为‘姊妹湖’,那是我们唯一可补充食水的地方。”
龙鹰皱眉道:“敌人该猜到我们为躲避他们,会采偏北的路线,而姊妹湖则是必经之路。”
美修娜芙道:“所以我们定要先一步到那里去,在敌人抵达前离开。”
龙鹰想起白帝文和觅难天便犹有余悸,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美修娜芙,想象到她在自己难以分身下,被如狼似虎的敌人围攻的可怕情景,便要心内淌血。
对敌人他再不敢掉以轻心。白帝文和觅难天均为追踪的大行家,谁都不敢肯定他们会否到姊妹湖守待他和美修娜芙。
龙鹰道:“前天我们耽搁了一晚,若对方昼夜兼程,有可能赶在前方。”
美修娜芙道:“可是雪儿已跑得很快呵!”
龙鹰道:“怎么快仍是要驮两个人,敌人则可沿途换马,有一夜时间,赶过我们毫不稀奇。若我没有猜错,两天后我们到达姊妹湖时,将陷入重围里。”
美修娜芙失望的道:“我们是否须立即动身赶路呢?”
龙鹰取来羊毛毡,将她裹在里面,搂着她笑道:“如此一夜狂风,甚么蹄印气味均会被刮走,所以我们等若突然消失了。我更不想给人夜以继日吊靴鬼般跟在马后,所以想出以最笨蛋的方法,愚弄更笨蛋的敌人,当那批儍瓜苦候无果,会以为我们过姊妹湖而不入,往东追去,那时小弟便可和美修娜芙,再续水中之情。哈!真爽!”
美修娜芙“咭咭”娇笑,媚态毕露,对她来说,人世间最动人的事,莫过于与龙鹰深深相爱,极尽男女间的缱绻缠绵。
龙鹰一只手探进羊毛毡去,胡乱摸索,还装模作样道:“为何扣子带子都不见了?”
美修娜芙雪白的脸肤爬满鲜艳的红霞,不依道:“你是故意的。”
龙鹰摆出无赖款儿,道:“我尚是第一次摸女人,怎知如何将她脱个精光?”
美修娜芙娇吟一声,软瘫在他怀里,娇体烫热,芳香四溢。
龙鹰心忖,纵然在这个无人区待上三、四天,绝对不愁寂寞。也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换了以前,哪有这种耐性,肯定会千方百计,与敌人斗智争雄,不会在意对方如何强大。
龙鹰没想到的,就是本以为可轻松舒服的和美修娜芙好好休息三天,这个无人绝域却向他们显露威风,使他们体会到为何羌塘是人畜不至的凶地。
当晚本来一碧如洗的晴空,忽然变脸,乌云翻滚,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龙鹰还不以为意,躲在凹洞内和美修娜芙干着永不厌倦的事,说着不可让第三者晓得的情话。临天明前,竟下起大雪来,看得龙鹰瞠目结舌。
计算日子,现在该是四、五月时分,下边的大草原仍是花红叶绿的时节,这边厢却是千里冰封,万里飘雪。荒野化为雪原,看固是好看,可是大雪掩埋了黄草枯枝,想生起篝火也苦无材料,又是呆着不动,人马均感吃不消。
看着迷漫的风雪,动身不是,留在凹洞发呆捱冷更不是,龙鹰道:“雪一停,我们立即动身。”
美修娜芙提醒道:“不怕遇上敌人吗?”
龙鹰苦笑道:“怕得要命。且敌人中肯定有比我们熟悉羌塘天气变幻的识途老马,故在准备上比我们优胜。双方虽未短兵相接,但我们已落在下风。”
美修娜芙道:“怎办好呢?”
龙鹰长身而起,搂着探头来和他亲热的雪儿的马颈,道:“这叫知彼知己,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拥有雪儿,它比牦牛更强壮,更耐风霜雨雪,却不能如此呆立不动,必须让它放蹄飞奔,方可保持气血畅通。我才不信昨夜敌人可继续赶路。嘿!不如立即冒雪起程,和敌人拼马力速度,以我之长,克敌之短。”
美修娜芙裹着毛毡的跃起来,道:“只要藏在你怀里,美修娜芙不怕任何风雪。这么大的雪,敌人的马怎肯前进?”
龙鹰拍额道:“我惯了骑雪儿,没想过其他的马可以这么窝囊。哈!这正是逃出生天的最佳机会。美人儿来!让我们漫游风雪里的羌塘。”
两人一骑,冒着大雪,奋勇前进。
现在可说是龙鹰和雪儿携手奋斗,幸好龙鹰对雪儿的状况明察秋毫,时缓时快,让雪儿可以回气。
凛冽的寒风带起一蓬蓬的冰粒,迎头照脸的打来,可是等于“马中邪帝”的雪儿,却是愈跑愈兴奋,愈跑愈快。想起当日雪儿驮着他逃出沙漠,龙鹰也就不以为怪。
美修娜芙紧裹羊毛厚毡,背马头坐着,双手搂着龙鹰的腰,头脸埋在他颈项间,就那么酣然入睡,不知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红日出现天穹上,人马温热起来,衣服毛毡不到半个时辰回复干爽。
龙鹰却心叫糟糕,敌人岂非可继续赶路?未来立即变得暗淡无光。现时情况古怪,双方均不晓得对方的位置。龙鹰唯一胜过对方者,是凭灵应感到与敌人处于同一绝域。
美修娜芙被热醒过来,扯掉毛毡,玉腿一伸,灵巧地挟着龙鹰的腰,献上香吻。唇分后,媚笑道:“这是马背上最好的姿势。”
龙鹰拍她香臀,笑道:“这是交合的姿势,不要告诉我美修娜芙现在又想要。”
美修娜芙喜孜孜的道:“对着她的男人,美修娜芙随时随地也想要。鹰爷呵!分离了这么久,人家见到你,不变成淫娃荡女,可以变成甚么呢?”
龙鹰苦笑道:“你好像忘掉我们正身陷险境。来的可以是数百人,也可以是数千人,敌方又有高手主持,只要撒出罗网,我们以后都没得欢好。”
雪儿回复正常体温,放蹄奔驰,不住增速,望东跑去。
美修娜芙娇笑道:“有鹰爷在,人家绝不担心。雪儿定能载我们比敌人早一步到姊妹湖去。过了姊妹湖,便是可可西里的平野。我听人说过,妹湖里盛产一种奇异的无鳞鱼,肉质鲜嫩,美修娜芙想吃呵!”
龙鹰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自己在忧心小命难保的当儿,她却在想传说中的美味鱼儿。不过此正为其中乐趣,与她共历艰难,可有苦中作乐的滋味。
“咦!”
美修娜芙学他般抬头望天,讶道:“甚么事?”
龙鹰脸露喜色,道:“有救了!”
这句话后,不到一刻钟,风云变色,狂风刮起,地上的积雪被吹上半空,接着雷电交加,令人不敢相信一刻之前,仍是炎阳高挂,天气火一般的热。
这次的雷暴,比之长安那次又是不同,有小巫大巫之别,每一道闪电,都裂空劈下,使他们如在闪电形成的阵式里行走,激雷在耳边轰鸣,以龙鹰的灵锐,眼睛和耳朵全失去应有的功能。只知紧搂美修娜芙。任雪儿前进。
雪儿尽显它超级神骥的功架,凭着本能,左冲右突,每能在被闪电击中前,先一步避开,速度没丝毫减缓下来。龙鹰唯一可做的事,是源源不绝向它输入魔气,令它动力不竭。
直至午夜,终于雨收雷散,壮丽的星夜。笼天罩地,美得令人屏息。
龙鹰运功蒸发了两人衣服和毛毡的水气,与美修娜芙下马落地,改为走路,好让雪儿休息。
龙鹰负着马鞍行囊,在雪地与美修娜芙并肩而行,发觉步履维艰,皆因本是干燥坚硬的土地,在雪水和雨的浸渗下。变成了烂泥沼泽般的险地,确是步步惊心。
美修娜芙叹道:“终于明白到,为何没有人敢深进羌塘来。”
龙鹰道:“这里虽是天气恶劣,但比起沙漠却没那般单调。我宁愿捱雷电也不愿捱沙暴。”
美修娜芙亲热的挽着他手臂,天真道:“刚才的雷电,差点骇死人哩!我们真幸运,在那样的情况下。仍没有被雷轰中。”
龙鹰带她绕过身前的沼潭,仰头以鼻子猛嗅几下,道:“古怪!风怎会带着盐的气味呢?”
美修娜芙雀跃道:“到了!”
几近不可能完成的路途。在一天一夜的雪儿马程下完成。
在日出的晨曦下,一大一小两个湖安详地躺在前方,两湖间隔着一道宽达数里的大沙堤,从沙堤到湖边,可看到明显的十多条水痕,在述说出湖泊退缩的悠久历史。两湖可能本是一湖,但在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中,分为两湖。
湖岸长满黄色的禾草,小树丛疏落散布,以中土的标准来说,该算是荒芜的地,但在羌塘这个绝域,则不啻人间胜景。
两人一马奔跑下坡,直抵湖区。
姊湖比妹湖大上数倍,是个盐湖,没有水草,更无任何水中生物。妹湖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湖内水草繁茂,遍布游鱼。龙鹰下水捉了几尾鱼回来,就在岸旁生火烧烤。发觉火力不旺,怎烧也似欠点火候,只好用口不住向火堆吹风。
“鹰爷!”
龙鹰循声望去,只见美修娜芙一丝不挂的立在岸旁的大石上,向他傲然展示美至无以复加的女体线条,在胜雪的肌肤衬托下,垂下的金发在晨光下闪闪烁烁,其美态娇姿,已超越了任何形容。
美修娜芙回眸甜笑,耸身插入清澄的湖水去。
龙鹰忍不住起立移近湖边,目不转睛看着这尾入侵的美人鱼,在水底下展现层出不穷的美态。
雪儿则在水边喝水吃草,悠然自得,偶尔发出嘶鸣。
龙鹰继续烧鱼,心舒神畅,未来的路绝不好走,对高原变幻无常的天气只有逆来顺受,但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抢占了先机,得到难能可贵,也是他们最需要的休息和人马各方面的补充。
每人各吃两条鲜美无比的无鳞鱼后。美修娜芙满足的道:“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龙鹰道:“羌塘的南端,地势如何?”
美修娜芙道:“是重重山峦的地区,河道密布,水是从冰川流下来的,永不缺水。高山的另一边是几道大河的源头,其中的金沙江,从高原直泻而下,还有澜沧江和怒江,人家说的是你们汉语的河名,在高原上有不同的名字。”
龙鹰叹道:“当年我在金沙江过虎跳峡时,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到金沙江的源头来?水向下流,但源头竟始自高山的冰川,想想已教人神往。”
美修娜芙兴奋的道:“曾听到过那里的人说,羌塘东面的区域处处奇景,有些土地和山还是红色的,最易认的地貌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越过它,我们再走两、三天,便可离开羌塘。甚么事?”
龙鹰拉着她柔软的玉手,站起来,道:“敌人来了。”
美修娜芙纵目四顾,道:“在哪里?”
龙鹰一脸凝重神色,道:“好家伙,比我预估的来得更快,可知他们绝非和稀泥。”
雪儿也似生出警觉,朝他们奔来。
龙鹰执起马鞍,装在雪儿身上,道:“若有十来筒箭便好哩!”
抄起美修娜芙蛮腰,将她送上马背,接着跃上她后方,一声长啸,催马望东奔去。
忽然间,他又充盈斗志,更晓得只懂逃亡,极可能没法活着离开羌塘。
第六章 以攻为守
龙鹰伏在离妹湖百多丈、湖岸北面一处缓丘的坡顶上,观看敌人。一如他所预料的,敌人并没有立即追赶他们,而是立营休息,非不欲也,是不能也。任你武功盖世,在经过羌塘式的大雪雨暴、雷轰电击的折腾摧残后,也要向老天俯首称臣,好好休息,方可回气继续上路。
善变的天空下着霏霏细雨,较远的地方一片迷蒙,为凶原多添了些许温柔和诗意,不过龙鹰已开始熟悉绝域的无常,晓得随时会是另一番情景。
妹湖四周竖立了八组百多个营账,其中有十多个是巨型的方帐,供战马在内休息,设想周到。大部分的敌人正在营账内躲避,仍在帐外活动者有二十多人,包括他认识的白帝文和觅难天在内,前者脸色苍白,显是仍然内伤未愈,后者神色如常,但却露出长途跋涉后的疲态,必须好好休息。
其中七、八个敌人,正围在他和美修娜芙生火烧鱼的火堆灰迹旁,议论纷纷。
一队百多头牦牛,在七、八名敌人的驱赶下,从南面注入营地,由十多人帮手从牦牛背上卸下物资,送进妹湖南岸的几个营账内,一切井井有条,显示敌人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有丰富荒野行军的经验。
约略估计,敌人当在一千二百人之数,全是高手和精锐的吐蕃兵将,其实力足以将他和美修娜芙碾成碎粉。
没有派人放哨,一来人人疲不能兴,更因谁都没想过龙鹰会掉头回来修理他们,且因现时有觅难天般的高手在帐外,纵然以龙鹰的身手,在如此的地势下,亦难以潜入营地。
觅难天等离开湖岸,追着雪儿的蹄印,移往东面去。
蓦地人人举头望天,南面不远处重重低垂的乌云翻滚而来,隐见树根状的电火,雷声隆隆,威势骇人。觅难天等如惊弓之鸟,急步赶返营地去。
龙鹰看得差点笑出来,但也是感同身受,明白敌人的心情。
雨势转大,狂风卷至,暴风雨夹杂着冰雹,没头没脑的打下来,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衣服里。龙鹰魔功运行,一边感激老天爷,一边顶着因风吹冰打而来的无情肃冷。
不旋踵头顶上尽是黑云,电火再不是可远观的大自然奇景,而是四周夺命的芒光,轰雷就像在耳旁不住爆响。
敌营外再见不到半个人,龙鹰将灵觉提升到极限,闭着眼睛从藏身处掠起,往妹湖南岸藏粮资和马牛的数个大方帐潜去。
今次的雷雨速来速去,但已肆虐了大半个时辰,令龙鹰有足够的时间,在对方措手不及下,制伏了几个看守的敌人,又把敌人的粮货撒往帐外去,任由雨洒电劈。
事实上,最有效的捣乱莫如将大批马牛逐一击杀,可是龙鹰怎也不愿对无辜的畜生采取这种手段。
最后他背负七筒箭,又把一个卷起来的营账扛在肩膊上,趁雷电尚未完全撤走的时刻,大摇大摆的离开。当抵达东面离营地二千多步外一个丘顶,太阳从低垂的厚云后,露出半边脸孔,金色的光神迹般直射下来,驱散寒气。
龙鹰掮着战利品,向营地的方向以吐蕃语大喝道:“龙鹰在此,谁敢与老子单打独斗,大战三百回合?”
敌人从各营账蜂拥而出,人人呆在当场,难以置信的瞧着他。
龙鹰的目光落在白帝文、觅难天和三个穿军服的吐蕃将领处,长笑道:“老子算够朋友吧!只是借箭借帐。哈!大家好!”
听到“借箭”两字,人人现出惊怵之色,觅难天和白帝文亦不例外,可知他们给射怕了,亦没有人说得出话来,也不知如何回应。龙鹰完全无视对方人多势众的胆色气魄,一时间将千多敌人完全镇住。
敌人实在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就算人肯逞强,战马也不肯陪你发疯,难道就这么一拥而前,朝龙鹰杀去?如龙鹰掉头便走,是继续朝这被雨水化为沼泽泥潭的凶地深进,还是掉头走回来?何况龙鹰的名头太响亮了,己方的两个顶尖高手刚吃过大亏,如此毫无章法的穷追敌人,岂是智者所为?故陷进动手不是,不动手更不是的尴尬处境。
觅难天轻碰白帝文肩头,后者排众而出,戟指喝道:“龙鹰你敢夸下海口,便由本人和你单打独斗一场,不死不散。”
另一将领打个手势,两个手下立即离群,检视牛马物资去了。
阳光笼罩的范围开始扩大,大地的阴影飞快散退,灼热的光烈射下,水气化成白雾在四面八方腾升,蔚为奇景。
龙鹰哈哈笑道:“老子的手下败将竟然这么有胆,虽然没识,但老子亦感与有荣焉。快放马过来,但其他人却不准踏前半步,就让老子在你的战友前宰掉你,保证不过十招之数。”
白帝文颇有修养,并不动气,却是哑口无言,自知因负伤的关系。又清楚龙鹰鬼神莫测的手段,哪敢冲前动武?
觅难天只是让白帝文去试探他,移前到白帝文身旁,双目精芒闪动,道:“本人觅难天,让我来陪阁下过几招如何?”
龙鹰欣然道:“当然欢迎,不过你伤得没白帝文那么重,确要大战三百回合,为免被骚扰,不如我们到百里外找个好地方。大玩一场?”
其中一个中年吐蕃将领,忍无可忍的大喝道:“太嚣张猖狂哩!有胆子的便不要走。”
龙鹰笑得弯下腰来,指着他道:“你说的是人话吗?现在你千多人来追杀我,我该对你们客气有礼吗?走或不走是策略的问题,也是喜好的问题,因为老子爱将你们逐一射杀,箭用完了又再抢箭。看!太阳下山了,到天黑地昏之时,你们将面对老子少有虚发的冷箭。”
发言的吐蕃将领显然是今次行军的主帅。一声令下,战士们全体祭出兵器,贾其余勇往龙鹰冲杀过来,虽人人外强中干。仍有一定的威势。
反是白帝文、觅难天和十多个没有穿上军服的异族高手,伫立原地不动,看清楚情况方决定如何行动,显示出高手的气度智谋。
龙鹰好整以暇的卸下肩扛的营账撑架。掏出折叠弓,张开,从背后背着的重重箭筒里。手法灵活娴熟的拔出四枝长箭,其中一枝架到弓弦上,拉成满月。
弓弦声起。
一枝箭似闪电般离弦疾去。奔至离他千二步多的带头小将,明明看着箭矢临身,还往旁闪躲,仍是眼巴巴的瞧着箭矢贯入胸膛,往后仰跌,立毙当场。
敌人骇然散开。
另三枝箭一枝追一枝的劲射而至,那感觉>?便像箭刚离弦,便已临身,速度快至肉眼难察,登时又有三人中箭倒毙。
龙鹰看着敌人在命令下往后撤退,大笑道:“在这无遮无掩的地方,怎可盾牌都不拿一个,太鲁莽哩!”
话犹未已,敌后冲出近百个盾牌手,后面跟着数十个弓箭手,开始有组织的反击,仿如两军对垒。只是一边是千多人,另一边只有龙鹰孤身一个。
觅难天等开始逼近至千五步的距离。
龙鹰表演箭技似的,先来两枝望空发射,接着是平射,由于他处于高丘之上,尽得临下之势。
敌人同时分出两队,从两侧远处绕击龙鹰。
惨叫声起,两个由前面盾牌掩护的弓箭手,一律面门中箭,往后倒跌。
另两箭更厉害,穿过藤盾,贯胸杀敌。
敌人原来气势如虹的进攻,立即乱作一团。
龙鹰好整以暇的看看正往西下降的太阳,收起折叠弓,又提起营账扛到肩上。最接近的敌人离他已不到八百步。
龙鹰劲喝道:“小弟失陪哩!”
正当人人以为他撤走之际,龙鹰竟往横掠去。
觅难天等一众高手全体色变,展开脚法,往龙鹰扑向的位置赶去。
龙鹰以内卷撑枝的营账作长武器,一阵风般往从南坡冲上来的百多敌人迎下去。敌人怎想到侧击变为被迎头痛击,兼之不论士气、斗志、体力均处于最低点,猝不及防下,龙鹰已如虎入羊群,手中长卷左挥右舞,狂风扫落叶的打得对方左仆右跌,眨几眼工夫连伤带头的十多人,令敌人纷纷滚下山坡,后来者也乱成一团。
龙鹰得势不饶人,打定主意愈伤得多人愈好。在这个凶原之上,伤病绝非说笑,可致严重的后果。
转眼他已从阵后穿出,还追着四散的敌人杀去,登时又有五个敌人被扫得腾空飞坠。
到觅难天等赶到时,他已逸出百丈开外。
敌人纷纷赶至,救援伤者。
龙鹰跳上一块奇岩,哈哈笑道:“放心吧!老子未杀光你们前,绝不会走。快放马过来,让老子可大开杀戒。”
那领头将领气喘喘的赶至,正要发令追击,给觅难天伸手阻止,以汉语向龙鹰道:“鹰爷名震塞外,果是名不虚传。鹰爷既然如此有兴致,今晚午夜,本人在东面五十里外,领教高明。”
龙鹰哑然失笑道:“本人正杀得兴起,哪来闲情和你打生打死?看!天开始黑哩!光是将箭穿营入账的杀人,已教老子期盼。告诉你。老子正是羌塘最可怕的猎人,你们全变成猎物。首先杀的是在营外放哨者,最好再来几场冰雹大雪,增添点暗夜杀人的气氛。他奶奶的!老子怕过谁来?你们虽在高原下布着千军万马,老子我还不是来去自如?何况你们只得千来人,而人数则在不住减少中。当老子感到满意时,自会由暗转明来寻晦气。操你的!竟敢来惹我,是否嫌命长?”
说话时,双目魔芒剧盛,配合他大展魔威后昂天柱地之势。确有寒敌之胆的威慑异力。
觅难天等交换个眼色,均感无奈。龙鹰利用高原独有的天气变化和环境,将有利他的因素发挥得淋漓尽致,己方的实力虽在千倍以上,他却像泥潭内的恶鳅,滑溜难抓,还会被他反噬。
高手群里发出一声狂吼,其中一人不顾一切的疾掠而出,望龙鹰冲去。同时拔出佩在腰上的马刀,准备挡格龙鹰的箭。
觅难天和白帝文首先大吃一惊,忙接着追出,但已落后近五十丈。
其他人勉力跟随。但都颇为勉强,皆因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了。
龙鹰变法术般神弓在手,另一手往后一抹,取得四枝箭。敌人未看清楚时。弓弦声起,一枝箭已朝奔至三十丈许处的高手射去。
“叮!”
那人也是了得,一刀劈下迎面射来的箭。却被贯满魔劲的箭带得踉跄横跌,另一枝紧接而至的箭透颈穿出,那人立即溅血堕地,连临死惨呼也省掉。
追来者无不骇然止步,因龙鹰第三枝箭的箭锋正瞄准他们。谁都晓得在龙鹰神乎其技的箭术下,愈接近他等于愈接近死亡。
龙鹰以吐蕃语嘿嘿笑道:“与我龙鹰为敌者,从来没人有好下场。识相的便改向老子的兄弟横空牧野投诚,否则我们攻入逻些城,你们个个人头落地。哈!当然!你们先要活过今夜才成。”
太阳没入西山之下,荒原刮起强劲的寒风,天空又见乌云作怪,但下雪、下雨,还是落冰雹,则尚未揭盅。
处身于此绝域,不论你如何人强马壮,也被无数不可测的变化,折磨至体无完肤。
龙鹰在东疆,获得丰富的医人经验,加上超凡的灵觉,感到在这忽寒忽热、呼吸困难、令人容易疲累的地方,最可怕的事情是患上伤寒。他凭一人之力,虽可造成对方的伤亡,但始终有限度。敌人痛定思痛时,会想出种种防御他冷箭的有效措施。所以甚么逐一射杀,全是虚言恫吓,目的是要令敌人疲于奔命,没法歇下来好好休息。疲上加疲,又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忽冷忽热下,除敌方的真正高手外,谁都要吃不消。龙鹰正是利用羌塘区的独特环境,重重削弱敌人。
一天他仍在附近,敌人不敢亦没法做出有效反击,更不要说去追赶美修娜芙。
此时龙鹰已将劣势完全扭转,反客为主。
天地昏暗,远处的龙鹰在敌人眼中变为一个隐约可见的影子,更添其无从掌握的可怕感觉。
中年主帅别无选择,着身旁号角手吹出军号,排出阵法,两组人从左右两翼推进,像两个巨钳般往龙鹰包抄过去。然后中军以盾牌手打头阵,箭手随之,觅难天等高手护后,步步惊心的往居高临下的龙鹰推进。
龙鹰收回弓矢,望天道:“你这个主帅是怎么当的,岂有在雷电交加之时着人去送死?”
中年主帅大喝道:“放箭!”
“轰!”
霹雳一响,本阵容整齐的敌人立即乱成一盘散沙,这里谁没尝过雷电的骇人滋味。不用主帅吩咐,人人争先恐后的往营地赶回去。一道电火直击进人丛里,数人被轰为焦炭,往四外抛掷。
觅难天、白帝文等高手也心叫救命的掉头走,唯一分别是他们跑得比其他人快。
大雨倾盆而来,成条状的横风横雨无情地鞭挞大地。
雷电愈趋密集,令人睁目如盲,耳朵亦失去平时的听?.力。
龙鹰从横里冲出,在这敌我难分的环境,营账武器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见人便扫,杀个痛快。
晨光里,视野仍是模糊不清。
拳头大的雪团从天降下,营地陷于迷蒙之中。
龙鹰傲立丘顶之上,以君临天下之姿,监视敌阵。
一夜没觉好睡的敌人,撑着疲倦的身体,开始拆掉营账,处置须运走的伤病者。好好的一支精锐部队,变得似畏战的老弱残兵。
虽明知龙鹰在旁虎视眈眈,却没人有兴趣向他多瞥一眼,还求神拜佛希望他不要逼近。
觅难天没有敌意的朝他走过来,直抵坡脚处,离他只十来丈,微笑道:“鹰爷确是英雄了得,吐火罗觅难天不得不服,现在我们是被逼撤走,希望异日有缘,可领教龙兄的绝技。”
龙鹰也佩服他的心胸气魄,道:“今次觅难天兄是非战之罪。让小弟给你一个忠告,小弟能成功登上高原,钦没败势已成,突厥军队更不可恃。你现在或许没法相信我的话。可是希望在事不可为时,能抽身引退。天下这么大,何处没有让觅难天兄可大展抱负的机会?”
觅难天现出深思的神色,微一点头,掉头去了。
龙鹰与强大至不成比例的敌人,斗智斗勇,比谋略拼战术,逼得过千由敌方精锐战士和最出色的异族高手组成的追兵,损兵折将的含恨撤退,尽显他魔门邪帝的功架,也是他离开长安远赴高原助横空牧野的艰苦旅程的转折点。
由那一刻开始,逻些城现今的夺权者,再没法掌握他的行踪,也不可能再组织针对性的有效拦截。
第七章 大小姊妹
龙鹰和美修娜芙沿着东西向横亘羌塘的可可西里山,从贫瘠的西端一直走往湖溪密布的东段,从北边翻往可可西里山南麓,登上山南一个高岗时,景象在他们眼前无限拉阔。久违了的如茵绿草原,在远处扩展往地平的极限。在历尽艰苦后,目的地终于在望,人马都看得痴了。
龙鹰嚷道:“我的娘!前面那道大河叫他娘的甚么河?”
美修娜芙依偎在他怀里,雀跃道:“美修娜芙终于认得哩!河流这一段叫沱沱河,更远处的是念青唐古拉山,亦是沱沱河的源头。越过念青唐古拉山是野马驿、札纳、阁川驿、美丽的大湖纳木错,然后是首都逻些城。真美!”
龙鹰在她甜美悦耳的声音引述下,驰想着唐古拉山南面的大小城镇。后方是可可西里山和撑起高原、延绵数千里的昆仑山脉。
美修娜芙又指着右方远处道:“那是乌兰乌拉湖。沱沱河是一个庞大水系的开始,流往我们中土的一段。就是鼎鼎有名的金沙江哩!所以夫君看的,正是我们大江的源头河。”
又甜甜笑道:“人家是你的女人,大江当然是我们的。”
驮着营账、食水、粮货的雪儿,在他们身后发出兴奋的嘶鸣,催他们继续行程。
“这刻”天气极佳,艳阳高照,绵絮般的白云,在低空冉冉飘浮。
龙鹰搂紧她的小蛮腰,吻她脸蛋。亲她香唇,金发美人儿乐此不疲的热烈反应。随着不住深进,令人不得不生出畏敬,其广阔在此刻之前一直是无穷无尽。至少在感觉上是那样子的无人绝域,他们的爱?99lib.
亦不住地添加,将他们的心灵和肉体浑融如一,无分彼我。
龙鹰心神皆醉的道:“能触摸大江的源头河段。小弟已感不负此生,何况还有美人儿和我在河旁,芙蓉帐暖的动人天地里。一起狂欢庆祝。他奶奶的!真是爽透顶。”
美修娜芙道:“沿沱沱河东行,会到达牦牛河的河段,到与西月河和金沙江交汇处,朝东北走便是众龙驿,立于西月河的南岸,是很美丽的地方呵!”
龙鹰朝东望去,地平处隐见雪峰冒起,道:“那又是何方神山圣地?”
美修娜芙欣然道:“差点忘了告诉人家的夫君,那就是巴颜喀喇山,其北麓的约古宗列曲,是我们黄河的发源,冰川融解后,倾泻而下,经星宿川至玛多,沿途石山多泥沙少,所以流水清澈,到玛多为两座大山所阻,形成了源流段第一个大湖札陵湖,又名柏海,然后再经过近三十里的峡谷,分作九股的注入另一大湖鄂陵湖。”
龙鹰大喜道:“我的天!有可能先在大江的源头和美修娜芙好,然后移师到大河的源头,又和我的美人儿好呢?”
美修娜芙认真的道:“人家比你更想,但隔太远了。到札陵湖和鄂陵湖后,还要绕过巴颜喀喇山,才可到众龙驿去,怕要多走上十多天的路。”
龙鹰深有同感,道:“在高原上,看来似在个把时辰脚程的远山,原来走上整天也到不了。哈!来!给老子摸两把取乐,当作主菜前的小吃。”
美修娜芙最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要求,不论如何不合时宜,幸好雪儿用马头朝龙鹰猛撞一下,轮到龙鹰屈服,哈哈大笑,拦腰抱起美修娜芙,展开脚法,纵奔远跃,朝坡下掠去。两人一骑,瞬即把高岗抛在后方。
沱沱河景色佳绝,沿岸长满不知名的树木,虽是刚进初秋,仍是绿叶满枝,经过只有黄禾草的羌塘之 65c5." >旅后,分外娇艳迷人。
太阳下山后,气温骤降,已有隆冬的侵人寒意,南面唐古拉山雪峰起伏,远近不见人烟,惟只有一群群的野牛野鹿,点缀远近。
他们全速急驰,凭雪儿惊人的脚力,也走足四个时辰方抵达大河。看着波浪滔滔,形同白练,永不冰结的河水,自唐古拉山蜿蜒而来,气势磅礴,怎辛苦仍是值得的。
夕阳尚在针叶林梢头的当儿,龙鹰和美修娜芙这对患难夫妻,分工合作。前者负责在岸旁竖立营账,美修娜芙则四处收集生火的柴枝。
龙鹰以最迅快的手法弄好睡帐,望往去远的美修娜芙,伊人似正执拾地上某些东西,雪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玩儿。雪儿的黑毛,衬得她在风里飘舞的金发更是闪闪生辉,构成可能从未在高原草场出现过的神骥美女图。
龙鹰脱掉衣服,投进河水去,却是天寒水暖,动人至极。他只取所需,捕得两尾大鱼后,满载返岸。
美修娜芙在营地旁堆起小山般一坨坨的怪东西,笑脸如花道:“美修娜芙也要到河里沐浴,夫君大人负责生火烧鱼。”
龙鹰来到她身旁,讶道:“是甚么家伙?”
美修娜芙站起来,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这是野牦牛的干粪,经过风吹日晒,又干又脆,烧起来比柴枝好多了。”
看着她在眼前脱得一丝不挂,肤娇肉嫩,百看不厌的线条,像神物般骄傲地向他展现。龙鹰正要做出最应该的行动,美修娜芙娇笑着闪开去,绕过他往河掠去,投进水里。
龙鹰大叫道:“小心水流湍急呵!”
这双热恋中的男女,吃饱肚子便在帐内胡天胡地,忘掉了帐外的一切。午夜后出帐一看,原来刚下过一场大雨,不惧风雨的雪儿在帐外悠然自得,显然很满意所处的环境。
天地一片银白,晴夜里明月君临天下,于其附近的星光均退避三舍,任她以银光一统天下。
龙鹰不自觉的坐到一块河岸旁的石上,仰首观月,心忖若当日与小魔女主婢盟誓的见证是头顶的圆月,肯定更有效力。从未见过圆月,感觉是如斯接近,似探手可摘。
现在该是七月中旬,三十天后将是中原的中秋佳节,不由记起出征契丹前,女帝问他能否回来陪过中秋的情景。今个中秋也没法陪她,当然他不会因此在意,只在意没法陪人雅和小魔女等娇娆,共赏明月。
面对眼前素净纯美的月夜,仙门变得无关痛痒。
美修娜芙裹着羊毛毡从帐内走出来,坐到他腿上去,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又凑到他耳边呢喃道:“下一个圆月,是美修娜芙的生辰呵!”
龙鹰大讶道:“你竟晓得自己出生的日子吗?”
话出口才后悔,岂非勾起她不愉快的童年回忆。
美修娜芙道:“那是美修娜芙唯一记得的事情。”
龙鹰一拍额头,道:“差点忘记了!”
美修娜芙奇道:“忘记甚么呢?”
龙鹰倏地望天,目现奇光。
美修娜芙循他目光瞧去,“呀”一声叫起来,道:“不是风公子的神鹰吗?”
龙鹰一手搂着她的纤腰,长身起立,两指伸进口里,发出尖锐的哨声。
东面高空处的黑点迅速变大,横过明月下方,笔直往他们投过来。
美修娜芙雀跃道:“原来夫君也像风公子般,懂得指挥神鹰。”
龙鹰伸出一臂,作神鹰降落之用,笑应道:“这叫近朱者赤,多多少少也学懂几句鹰言,何况夫君我和神鹰是同族。哈!”
狂风罩下,神鹰拍着翼落到龙鹰手腕处,最后合起双翼,锐利的目光盯着龙鹰,鹰首侧左侧右,似在审视有否落错手臂。
龙鹰夸张的“哎哟”呼叫,道:“原来又痛又重。”
神鹰肯否视他如风过庭般,龙鹰是姑且一试,现在得偿所愿,心怀之畅美,实难以言述。
雪儿走了过来,用马嘴去碰神鹰,后者则俯头在它的马脸轻啄几下,颇有“识英雄重英雄”的意味。
美修娜芙叫道:“看!神鹰的脚系着个小竹筒。”
伸手去解下来。
神鹰伸展翅膀,腾空往上,一个盘旋,飞将开去,又以最优美的线条,往下滑翔。雪儿一声欢嘶,追逐过去,一马一鹰,就在明月下的草原,嬉追闹玩。
美修娜芙从竹筒掏出纸卷,打开让龙鹰看,竟是一张地图,画上高山河流平地的形势,又标示行军的日期、路线和位置。
龙鹰一看便明白,赞道:“横空牧野毕竟是横空牧野,我想得到的,他全想到了。比我更周详和有策略。”
美修娜芙指着简图偏北的两个蓝色小圆点,兴奋的道:“这不是札陵湖和鄂陵湖吗?她们北面的大山脉就是巴颜喀喇山,王子着我们怎么走呢?是否会经过这双美丽的姊妹湖?”
龙鹰道:“我们打败敌人处是小姊妹,这双却是大姊妹。哈!小姊妹从合一变分开,大姊妹则得天独厚,永不分离。”
美修娜芙迷醉的道:“郎君说的情话真动人。”
龙鹰早习惯了她将所有好听的话全当作情话的习惯,伸手入羊毛毡内抚她嫩滑的背肤,道:“你们在逻些城布有探子,对吗?”
美修娜芙傲然道:“这个当然!除探子外,朝上还有很多人和我们暗通消息,首都发生的事,没多少能瞒过我们。”
龙鹰道:“但被我们在小姊妹湖狠狠挫败,被逼中途折返如此丢脸的事,怎会泄露出去呢?”
美修娜芙道:“如果有大批人员伤亡,消息便没法压得住,而且其中定有王族和大官的子弟,任钦没如何专横,仍不得不把遗体送到所属家族处。呵!你看!”
神鹰立在雪儿马背上,神气地走回来。
龙鹰道:“该就是这样子,王子晓得我已抵达高原。横过羌塘去与他会合,更猜到钦没会派人召返高原南面的联军,遂以神鹰来通知我们,到指定地点与他会合,先击溃劳师登上高原的敌人,令钦没无法增添实力。哈!幸好老子美人儿那头金发易认,当然也讲点运气,若我们仍在山里,神鹰休想寻得我们。”
美修娜芙焦急的道:“如何告诉王子,我们会立即去和他们会合呢?”
龙鹰香她脸蛋。记起与横空牧野的大江行舟,横空牧野笑大战即临之际,美修娜芙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符她好勇斗狠的女刺客本色。这金发人儿和自己在一起时,不单变得像个柔弱需保护的女性,且不肯再动脑筋,而此正为她的可爱处。
笑道:“办法多不胜数,例如让神鹰系着个空竹筒回去。不过!你夫君我有更具心思的方法。”
把作怪的手从毛毡缩回,拿着小地图在对右折。变魔法似的折叠成一头形相生动的纸鹰。
美修娜芙娇呼道:“人家也要你多折只纸鹰,夫君的手很神奇呵!”
龙鹰将纸鹰卷成一团,至可容于竹筒的厚度,塞入美修娜芙送上来的筒口里。以木塞封口,道:“这是小弟少时的得意玩意之一,已很多年没再玩过,幸好宝刀未老。”
美修娜芙接过竹筒。欢天喜地的重系于神鹰爪上。
龙鹰发出尖啸,神鹰在雪儿背上振翅上冲,望东远去。
龙鹰道:“美人儿站在这里。让你的男人给你一个惊喜。”
美修娜芙听话的闭上美目,让龙鹰将精致的炼坠挂在她雪白修美的玉颈。道:“可以张开眼睛哩!”
美修娜芙先用手触抚坠子,然后睁开美目,美目异采涟涟地审视纤指摩娑着的精美鹰形石坠子,俏脸现出难以形容其万一的惊悦神色,道:“这不是和田石吗?雕工美极了。”
龙鹰道:“这是我在于阗城最具规模的玉石店特别为美修娜芙买的,现在当然变成美修娜芙的生日礼物。据玉石店的老板说,冰川的水从昆仑山流下来,将沿途的奇矿异石冲带到下游的和阗河,和田石便是从那里采来的美石。”
美修娜芙抛掉毛毡,投进他怀里去。
札陵湖和鄂陵湖,相隔二十多里,形成辽阔潮湿的河区,水草丰美,大片的草滩上,放牧着毛羊和牦牛,毡帐处处,令他们大有重返人世之感。
到达札陵湖,已是离开沱沱河十二天后之事,若非日夜赶路,时间会多一倍。
看着天鹅、大雁、野鸭、鱼鸥在湖上嬉闹飞翔,他们心中的欢畅,怎都没法充分以言辞表达。
他们受到牧民的热烈欢迎,非因他们是横空牧野的朋友,而是因这个罕有人到,与世隔绝的地域,任何外来人都是不寻常的喜庆事。当晓得他们横过羌塘,从高原的最西面走到这边来,牧民更奉他们如神。
两湖的水产丰富,以冷水无鳞鱼为主,却有不同的种类,例如花斑裸鲤、三眼鱼等等。
天苍湖茫,在湖岸旁溜目四方,处处佳景,赏之不尽,人马都不愿剧离,却又不得不离,与牧民们依依道别后,带着他们诚心的祝福,继续行程。
地面虽间有绿色的嫩草,但仍是以黄色的禾草占绝大部分,绿色的植物只起点缀的作用,在蓝天白云底下,禾草黄地毡般直铺往地平,令人胸怀扩阔,不会视之为畏途。
第八章 久别重逢
龙鹰忽然叫道:“我的娘!是否我眼花看错?神鹰又回来了。”
在背后搂着他腰的美女娇呼挥手,狂喜嚷道:“神鹰呵!我们在这里!”
神鹰从高空俯冲而下,一个盘旋,飞临美修娜芙香肩上,抓得美人儿雪雪呼痛。
龙鹰大笑道:“真正的鹰爷请高抬贵爪,千万不要在美人儿完美的肉体弄出几道血痕来。”
雪儿不用他吩咐,早放开四蹄,朝出现远方地平的百多骑飙刺去了。
横空牧野紧紧拥抱龙鹰,眼泛热泪,激动的道:“龙鹰确是我横空牧野肝胆相照的兄弟,义薄云天,知我有难,立即不顾生死的赶来,苍天作证,横空牧野非常感激。”
龙鹰抓着他双肩,推开少许,细审他的脸容,叹道:“老哥辛苦了,小弟打打逃逃,顺便活动筋骨,哪算一回事?哈!只要能再见着便好了。让我们再次并肩作战,将逻些城从奸贼手上夺回来。”
横空牧野神采如昔,过去两年的残酷斗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是清瘦了少许。
风过庭和万仞雨从左右两边拥抱他们,亦是胸怀壮烈,为龙鹰的无恙而来,流露真情。
随来的二百战士,人人祭出兵器,吆叫喝采,向龙鹰致敬,声音回荡草原上空。
横空牧野的热泪终于淌下,语气却是兴奋欢欣,大声道:“我的兄弟斗智斗勇,于敌人千军万马重重包围下,凭孤身单骑,杀出重围,说走便走,闹个天翻地覆99lib?,又于敌人封锁山路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高原。在我们正为美修娜芙那妮子担心得要命时,二十天前逻些城忽然传来天大喜讯,到羌塘拦截你的敌人竟伤亡惨重的回去,钦没晨日倚仗的吐火罗高手觅难天又引咎请辞,不理钦没那贼子如何挽留,仍不顾而去,由此可见他在我的兄弟手上,吃了多大的苦头。”
提到美修娜芙的名字时,金发美人儿扑到龙鹰背上,激动的哭起来。
万仞雨叹道:“你这小子真有一手,凭一人之力,竟逼退对方千多精锐战士和高手,据传对方死伤者近二百人。我的奶奶,怎可能的?”
横空牧野道:“此事轰传逻些城,钦没一党人人难99lib?以安寝,我则声势大盛,附近十多座战堡全向我投诚,令我的兵力骤增至一万五千人,已有与钦没一战之力。”
风过庭道:“早知没人可奈何我们的鹰爷。”
龙鹰道:“战争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现在采取的每个行动,势直接影响最后的胜负。来!让我们立即举行高原上第一个军事会议,决定我们的未来。”
这番话是以吐蕃语说出来,铿锵清脆,众战士闻之立即爆起更热烈的欢叫声,草原也被喝采声晃动。
营账内,摊开四尺见方的布帛,展示了吐蕃国的山川形势。
刚才的二百战士,是随来的先头队伍,大军陆续抵达,还有大批骡子和牦牛,运来粮货物资,到黄昏时,草原的这个角落,已集结近六千兵员。
旌旗似海,营账处处,士气如虹。
现在再没有人怀疑,龙鹰正是另一个“少帅”寇仲。
横空牧野道:“现时钦没在高原上的总兵力达八万之众,如将从南面回来的联军计算在内,兵力达十一万人,纯以人数论,他们占着绝对的优势。”
帐内六个人,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敌我形势,都在静听他的分析。
除龙鹰、风过庭和万仞雨外,还有林壮。他今次成功领得风过庭和万仞雨登上高原,且因两人助力,击退了围攻众龙驿的敌军,立下大功,被横空牧野擢升为主将。
另一人叫田木金方,是横空牧野亲弟,同属王族人物,体型高硕健壮,武技强横,是横空牧野手下三大将之一,年纪不过三十,年轻有为。最难得是冷静沉着,非是只逞匹夫之勇者。
横空牧野冷然道:“敌人在兵员上虽大幅领先,却是似强实弱。先是以二万人围我战堡,不但久攻不下,还因我得万兄和风兄援手,将他们击退击溃,万兄和风兄更斩杀了他们三名大将,此役之后,逻些城有几个与我一直关系良好的权贵,均派使者来和我暗通消息,可见不满钦没者,大有人在。”
目光投往田木金方,微一颔首。
田木金方恭敬的道:“三天之前,我们收到消息,近一万五千人的先头部队,由钦没的大将高杰作主帅,从逻些城开出,直逼而来,看情况似是要牵制我们,使我们没法分兵对付从阿尔金山回来的联军。”
万仞雨向龙鹰解释道:“今次我们到这里来与你会合,正是要先击垮长途跋涉回来的联军,顺势收复紧扼兵马道,位于众龙驿东北的多玛战堡。敌人的围城军兵败后,包括其主帅赖靖雄忽必多,部分人逃到此堡去,现时的兵力该不足二千之数,其中不少是伤兵。”
吐蕃并没有像中土般的大城池,而是规模小得多的战堡,选择一地的险要处,建起堡高墙厚的战堡。以堡垒的标准计,却是规模宏大,内中不但有屯兵之所,还有庙宇、粮仓、种植场,扼要处则设箭楼,水源充足,易守难攻。
高原地大人稀,战堡是最合宜宣示一地主权的象征和设施。
横空牧野接下去道:“如果我们沿河东行,两天马程可抵达多玛战堡。只要拔去这座孤堡,东面一带的所有战堡,将尽入我手。回来的联军,亦是我囊中之物。”
龙鹰问道:“在正常情况下,要攻破现时情况下的多玛战堡,需多少时间?”
横空牧野叹道:“每座战堡均经精心设计,像多玛战堡便位于大河北岸的虎守山上,三面均为绝岭,只南面有斜道直登堡门。只要有数百人。便可守个十天半月,否则早给我们攻陷了。”
龙鹰终掌握到高原上战争的与别不同。亦正因如此,横空牧野可以活到今天。
风过庭皱眉道:“要攻陷战堡。必须以优势兵力,重重围困,断粮断水,又或以奇兵突破之。幸好有鹰爷的脑袋在。必可想出办法。”
众皆失笑,气氛轻松了点。
龙鹰微笑道:“我嗅到陷阱的气味。”
横空牧野不惊反喜,道:“愿闻其详。”
龙鹰道:“关键处在敌人打锣打鼓而来,从逻些城开出,朝我们地头进军的部队。他们虽摆出先锋兵的姿态,使我们误以为还有随后而来的主力大军,其实正是钦没的惑敌策略。”
万仞雨道:“是预感还是分析呢?”
龙鹰道:“两者兼而有之。由于钦没在众龙驿和羌塘接连受到挫败,所以此战不容有失。如果这么容易被我们看破他的意图,只要关上战堡的大门。堡内又有足够捱上两、三年的食粮用水,纠缠下去吃亏的是谁呢?届时只要以守代攻,那阵脚未稳、手下士气消沉的钦没,肯定被我们拖垮。所以钦没必另有厉害杀着,以挽回正似江河下泻的颓势。先告诉我,钦没现在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兵?”
田木金方代横空牧野答道:“当日在逻些城来攻打我们战堡的敌人达八万之众,包括近三万突厥兵在内,钦没可说精锐尽出,虽成功攻克战堡,但伤亡惨重,至少万人上下。后又千里追杀我们,加上围堡之役,再折损万多人。所以现在虽号称有十五万兵,但称得上精兵的人数该不过四万,又要留重兵驻在首都,可以拿出来见人的兵员,顶多是五至六万之数,其中包括不少临时强征回来的兵员。”
龙鹰大喜道:“那便该是一万至一万五千人哩!”
万仞雨哑然笑道:“又在卖关子,你究竟想到甚么呢?”
龙鹰道:“任何稍通军事的人,也晓得绝不该打两条战线的战争,否则只会左支右绌被人按着来揍。贵国的钦陵够厉害了,一面在青海湖和我们开战,另一方则在西域南征北讨,争夺安西四镇,结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最后连小命都赔掉。”
横空牧野道:“这么说,兄弟是同意我们先取多玛,再杀回来的联军一个落花流水,然后掉转箭头,应付西来的敌人大军。唉!你刚才的语气却似另有想法。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何突厥人这般怕你,连我这个做兄弟的,也感到你有鬼神莫测之机。”
龙鹰道:“初时我也有这个想法,现在见你们亦这么想,可知钦没亦有同样的想法。既然钦没看穿我们,当然另有手段。哈!告诉我,在逻些城和众龙驿间,最强大是哪一座战堡?”
连熟悉他的万仞雨和风过庭,对他突如其来,岔远了的一句话,仍感摸不着头脑,遑论其他人。
一直没有作声的林壮,冲口而出道:“该是横断山脉之西,唐古拉山脉之南,位于雅鲁藏布江之北的波窝战堡,十天快马可抵西面的逻些城,是钦没的重兵所在,军力逾万。”
龙鹰拍腿道:“小弟终看到胜利的曙光,鬼才有闲情和钦没拉拉扯扯,老子要一刀捅入他的心窝。哈!爽透了!”
见众人呆瞪着他,听他自说自话,尴尬道:“请恕小弟一时兴奋,因猜到钦没那混蛋的手段。大家请设想以下的情况,钦没摆出大举来犯的高姿态,正是要逼我们不得不攻打多玛战堡,使回到高原来的联军孤立无援,进退两难。可是多玛战堡在有备之下,随时可令我们久攻不下,那时联军杀至,我们势陷被夹攻的劣境,最佳的情况亦只能是相持不下之局,就在此时,敌方忽来一万至一万五千之数的精锐生力军,突然发动偷袭,我们可以捱多久?”
万仞雨道:“这支敌军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怎可能瞒过我们?”
横空牧野鼓掌道:“精采!精采!真精采!这支军正是由波窝潜来的敌人精锐战士,渡过怒江、澜沧江,避开众龙驿,采偏西的路线,过沱沱河,循龙兄到札陵湖和鄂陵湖的旧路,远程奔袭正泥足深陷的我们。如此确可避人耳目,千里不觉。”
龙鹰道:“只要给我二千人,我不但可杀得这支万人精锐战士一个不留,还可乘势夺取波窝战堡,动摇钦没的根基,那时只凭政治手段,便可令逻些城重入王子之手。”
横空牧野皱眉道:“二千人不嫌太薄弱吗?”
龙鹰胸有成竹道:“更重要的是,王子必须守稳现时的地盘,以庞大的兵力,突击的战术,务要对方补给困难,更欺突厥人不惯高原乍寒乍热的气候,水土不服,一旦多玛战堡养不下这么多人,出现缺粮的情况,兼之冬天是两个月后的事,我包保军上魁信要仓皇撤走,不敢多留一天。这叫四两拨千斤,何用与他们硬拼?”
田木金方大喜道:“联军中大半是突厥人,余下的兵力,即使加上多玛战堡的兵员,仍没能力向我们任何一个战堡发动攻击。”
龙鹰道:“给我的二千战士,必须是最精锐的战士。每次作战,我都 662f." >是用智不用勇,钦没再没有周旋下去的本钱,所以孤注一掷,抽空波窝的兵力施展千里奔袭的奇兵之计,不要说二千人,一千人便可攻破波窝。何况我会令敌人不察,直至我们登上墙头,方晓得我们的存在,人多了反易被敌人察觉。”
横空牧野眼射奇光,沉声道:“兄弟!我终于掌握到你所说的胜利曙光。当波窝落入我手上,扼紧逻些城东面的咽喉,突厥人又慌惶退兵,将会有更多的战堡归附我。”
龙鹰笑道:“不是有更多的战堡,而是所有战堡,包括首都在内。”
风过庭苦笑道:“这小子总爱瞒着一些事。当日这小子从桌下提起尽忠的人头,在下因过度高兴,忘了揍他一顿,但确应狠揍他一顿的。”
帐内爆起哄笑。
龙鹰遂把钦没指使花鲁,与大江联合作从事人口贩卖的事详细道出。
横空牧野道:“竟有此事,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还是背后的指使者,真令人无法想象。”
龙鹰道:“若我所料无误,整件事是大江联宽玉想出来的阴谋,故先有你老哥在大江遇袭一事,又有贵王遇刺身亡。行刺贵王的说不定是秘族的死士,只有他们方有此潜踪匿迹的耐性和本领。”
脑海里不由泛起万俟京的面容,此人极可能是秘族第一高手,只有他方有此能耐。却没有说出来。
万仞雨道:“真不明白秘人为何如此为突厥人出力?”
横空牧野双目喷出仇恨,道:“这笔账迟早和突厥人算,现在先扳倒为虎作伥的钦没、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
又沉吟道:“不!攻陷波窝后,我会发表声讨钦没的檄文。所有罪责,包括勾结大江联进行人口贩卖、背弃盟誓、刺杀先主、与支清丽私通、挟持幼主诸般天地不容的恶行,全归诸他身上。这是政治手段,他有没有做过并不重要,选择信他或不信他,都是从利益出发。当王族大官嗅到钦没败亡在即的气味,会全投到我这一边来。”
转向龙鹰道:“兄弟!我们又要暂时分开。明早我会返众龙驿去,留下二千人给你,田木金方和林壮均随你去,当然少不了你两个好兄弟。”
又对田木金方和林壮道:“今次是由鹰爷全权指挥,你们只是为他打点行军事宜。明白吗?”
两人欢天喜地的轰然答应。
横空牧野哑然笑道:“美修娜芙还是首次不服从我,可是她偷溜去会你后,我却没法生她的气。刚才见到她,还差点想赞她溜得好、溜得妙,只是苦忍着没说出来。”
众皆莞尔。
万仞雨道:“那种担心,是没法形容的。怕她找不着你,那表示你没法潜往高原来。又怕她找到你,惹起敌人惊觉。西面全属敌人的势力,要闯数千里路,实在难比登天。”
风过庭道:“我们也猜到你会利用羌塘的可怕环境避过敌人追捕,只没想过你竟可逼退对方大队的追兵。”
横空牧野兴致勃勃的道:“你是怎样办到的呢?”
龙鹰道:“我是边打边谈情说爱。哈!羌塘并不是那么可怕,还不时有鲜鱼果腹。小弟最怕的是沙漠,听到‘沙漠’两个字便发抖。如果王子不介意,请让美修娜芙随我去。”
横空牧野道:“她是你的女人,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不用得兄弟我的同意。哈!”
万仞雨摸摸肚子,欣然道:“该是野火烧烤的时间哩!让我们一边医肚子,一边听中土说故事的第一高手,以他夸大失实的一贯方式,告诉我们如何在沙漠逃生,又越过封锁,登上高原,然后横跨千里。从高原的西面来到东面的动人过程,如何?”
众人笑着离帐出外,结束了这个决定高原未来命运的军事会议。
以龙鹰为首的二千精锐战士,全速推进,另有骡子和牦牛组成运送粮货物资的队伍,从后方徐徐赶来,两天后抵达可可西里山东端,立营设寨。
有风过庭的神鹰做探子,方圆百里之地,有甚么风吹草动。将瞒不过它那双俯瞰大地的锐目。这一带处处可见在高原生活的鹫鹰,部分的体型更接近神鹰,鱼目混珠,不虞敌人觉察。
龙鹰着手下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应付即将来临的大战。自己则和万仞雨、风过庭和不肯有片刻离开的金发美女,策骑朝沱沱河的方向走。
从波窝到这里来,必须越过唐古拉山口,所以一旦掌握了敌人的策略。其路线已全在算中,不怕摸不着敌人踪影。
四人三马,在草原纵情飞驰,好不痛快。直至抵达沱沱河东北面的丘陵山野,方歇下来休息。
四人坐在高处一堆乱石处,遥观高原落日壮丽动人的美景。
美修娜芙知礼的没有坐到龙鹰的腿上去,依偎着他道:“我们从黄河的源头。又回到大江的源头呵!”
坐在龙鹰另一边的万仞雨点头道:“感觉的确古怪,令人胸怀扩阔,且知永远不会回复以前的模样。这就叫经历了。”
风过庭长身而起,往另一边走上几步,踏上一块大石,仰头找寻爱鹰的踪影,闻言道:“只有我们三兄弟,才晓得能在这里一起看夕阳里的沱沱河,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亦只有出生入死后,始可以在感觉上如斯深刻动人。”
万仞雨道:“风公子的话很有意思,我们亦是患难见真情,现在更可以在大地最高的草原,并肩作战,人生至此,复有何求?”
美修娜芙迷醉的道:“你们说的话真动听。”
龙鹰别头细审她若如灵山起伏、似刀削般分明的轮廓,笑道:“幸好美修娜芙先遇上小弟,否则肯定会嫁给他们其中之一。”
万仞雨哑然失笑道:“小子真懂拍马屁,这句话是最好的奉承。美修娜芙的美丽,只要看一眼,像大江的源头般,永远不会忘记。”
美修娜芙给哄得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第九章 以小制众
风过庭道:“鹰儿有发现哩!”
三人朝南瞧去,在唐古拉山脉于地平处冒起的连绵雪峰衬托下,神鹰从小黑点不住扩大,往他们飞来。
到了他们上方,神鹰先盘旋数匝,方俯冲而下,落到风过庭曲.起来的手肘处,威武万状。
美修娜芙忍不住问道:“风公子从何处得到这么懂事的巨鹰?”
风过庭避而不答,脸上掠过伤感的神情,沉重的道:“有机会再告诉美修娜芙。”转向龙鹰和万仞雨道:“来的是敌人的先锋部队,人数不多,该是探路的性质。”
万仞雨如释重负道:“我刚才还担心敌人不来,现在放心哩!龙小子确是料敌如神。”
风过庭道:“敌人很有本领,来得这么快。”
龙鹰道:“若在日出前可目睹敌人的先锋队伍,则胜负已分,就看他们有多少人可活着离开。”
一阵长风吹来,寒意骤增,提醒他们高原处于热和寒两个极端的日和夜。此一剎那正是寒热的分界时刻。
风过庭同意道:“说得对,如果敌人昼夜不停的赶路,直至到达沱沱河南岸才立营休息,当是身疲力倦,更抵挡不住我们的突袭。”
万仞雨向龙鹰道:“照你估计,敌人的主力大军何时开至?”
龙鹰沉吟道:“由于骡子和牦牛行走缓慢,明天黄昏前抵达沱沱河,已很有效率。可以想象由于多玛被王子截断交通,欠缺粮食物资,加上又要应付从南面返来的众多兵员,今次敌人的奇兵部队,必兼上运送物资粮货的重责。”
风过庭道:“如此,敌人会在沱沱河南岸结营,好好休息,待人马回复体力,然后渡过沱沱河。”
万仞雨道:“应否立即通知田木金方和林壮呢?”
龙鹰目光投往沱沱河,笑道:“这地方一目了然,我们看见的,他们也看得见,何况早拟定好作战计划,便让他们安心休息,明夜藉黑暗的掩护潜过来,更为妥当。”
万仞雨道:“敌人倚河设营,我们的部队还要渡过宽阔湍急的沱沱河,始可发动攻击。”
龙鹰悠然道:“敌人自会建桥修路的让我们走,何用担心渡河的问题?在来此之前,他们至少越过比沱沱河大上一倍的怒江,经验丰富呵!”
美修娜芙贴着他耳朵道:“看到你谈笑用兵的神气模样,美修娜芙情动哩!”
龙鹰既甜蜜又怕被两人听到,连忙续说下去,道:“所以今晚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一切待明天再说。如有敌人接近,我会自然醒觉过来。”
风过庭笑道:“你可安心和美修娜芙卿卿我我,继续说永远说不完的情话。监视敌人的大任交给我的乖鹰儿,若有异动,它会弄醒在下。”
美修娜芙不依的扭动娇躯,嗔道:“风公子偷听人家说话。”
万仞雨大笑而起,过去扯着风过庭朝远处走,道:“我们到另一山头睡觉,以免无意中偷听到美修娜芙向龙小子说的枕边话。”
翌日清晨,约二百人的先锋队抵达沱沱河,派出侦骑,沿岸搜探,其他人就在南岸竖起十多个营账,探测河段的深浅急缓。
龙鹰等仍藏身对岸丘陵区的疏林里,看着对岸敌人的活动。
万仞雨问道:“是时候了吗?”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让他们多休息两晚,好过陪我们在这里捱冷。”
风过庭笑道:“你的话于理不合,可知又另有鬼主意。”
万仞雨道:“是否要执着你襟口才肯说?”
龙鹰探头往石外看一眼,笑道:“小弟怎敢,只是想待敌人99lib?建立浮桥,部分人已渡河,天一半地一半之际,方祭出绝活,目标是不费一兵一卒,却赢得扭转整个高原形势的全面胜利。”
美修娜芙娇声道:“夫君大人呵!怎可能没有折损呢?敌人的兵力远在我们之上呵!”
龙鹰轻松的道:“美人儿没听清楚吗?我说的是不费一兵一卒,而不是与敌交战。”
风过庭欣然道:“早看穿你是另有诡计。”
龙鹰道:“战争有战争的手段,政治有政治的手腕。你道政治是甚么呢?就是不管他奶奶的甚么歪理,也要正气凛然的说出来,好像天经 5730." >地义的模样。何况我说的是正理,加上压倒性的优势,保证声到功成。哈!以政治手段解决一场战争,还有更爽的事吗?”..
万仞雨和风过庭终于明白过来。
到午后时分,敌人的大军陆续抵达,在沱沱河沿岸设置营账,建立起简单却有效的防御工事,又在高处放哨,尽显精锐之师的雄姿,军容鼎盛。
黄昏时,大队骡子牦牛,负货而来,南岸的广阔地区,填满骡、牛、马嘶鸣的声音,热闹得像个市集。
万仞雨咋舌道:“只是牦牛,已超过三千头。”
风过庭道:“人数更在我们估计之上,接近二万五千人,只是这批人,已有足够实力攻打众龙驿。”
龙鹰道:“人愈多愈好。哈!人多好办事嘛!”
万仞雨失去笑的兴致,沉声道:“若你的政治手段行不通,怎么办?”
龙鹰双目魔芒剧盛,道:“那就是他们的时辰八字生得不好,没法回家与妻儿团聚。”
接着将计划说出来,由美修娜芙以吐蕃文写成书信,放入带来的小竹筒,系在神鹰脚上,由它送返可可西里山的营地去。
接着的两天,敌人夜以继日,凭带来的粗索、浮筒和木料,建起三条浮桥,到第三天清晨,开始渡河。
首先越桥的是骑兵,牵马过桥,到正午时,逾万人成功渡河,在北岸设置营地,兵卫镇守四方。每个行动,以至于兵员的分布,均合乎兵法,可见主事者是深谙军事的人。
要击败这般一支精兵绝不容易,何况对方人数在己方十倍之上,随时会遭反噬之祸。
入黑后两个时辰,敌人全体渡河,立即拆掉浮桥,忙个不休。对方就像一条扯紧的弓弦,没法歇下来好好休息。
卸货运货,安顿骡马,各类声响,在河岸区的空间回荡。
大草原忽地刮起狂风,吹得其中十多个营账连撑架拔起,营地一阵混乱。接着骤雨打来,天地一片迷茫,弄得营地的灯火大半熄掉,敌人均躲进营账避雨,包括设置在四周高处哨营的哨兵在内。
冷风加上寒雨,绝不是闹着玩的,患上伤寒,更会致命。
田木金方此时领着千五人,全体穿上厚衣雨具,来至他们所在离敌人五里远的丘陵林野,静待时机。
田木金方来到四人间,低声道:“一切依鹰爷的指令行事,林壮的五百人亦进入岗位,准备就绪。嘿!我们究竟要干甚么?”
龙鹰低声说出大计,最后道:“我们先潜往敌人外围的哨营,制伏西面的敌人后,然后进逼敌营,最重要是神不知鬼不觉。记着,万勿伤人。”
田木金方召来三百个从手下里挑出来的好手。由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各领一队,朝哨营潜去。
离天明尚有个把时辰,大雨收歇,但仍下着毛毛细雨,大地充盈寒湿之气。
就在此时,北面里许远处,传来战鼓之声,一下一下的敲着,像魔咒般直传进敌人的心底去,于此敌方人人身疲力累之际。尤觉其勾魂摄魄的威力。
骇然失神下,衣甲不整的敌人从各营账蜂拥而出,号角声响彻营地,乱成一片,加上灯火不足,人马撞成一团,宛如末日在此刻降临。
逼近至半里之内的龙鹰等人,在高丘的黑暗里隔岸观火的欣赏敌人的乱况。
龙鹰笑道:“现在对方是被我们按着来揍,人多有屁用?只会更添混乱。”
万仞雨看着对方逐渐从乱趋整。集结成队,离营在三面布阵,苦笑道:“如果你的手段不生效,现在我们便是错失了击败敌人的天赐良机。”
龙鹰道:“时机永远存在。只看你有没有掌握的本事。不要看对方似模似样,事实上是外强中干。先不说长途跋涉后,没有好好休息,现在还要出来捱冷。最关键处是士气消沉,作战目标不明确。田木金方你来告诉我,若你是他们。究竟为甚么而战?”
田木金方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有战鼓的声音不断鸣响,听声音该近了很多,隐隐传来马嘶人喊的吵声。
龙鹰的指令,正是着林壮营造出大批兵马不住逼近的假象。
龙鹰得意的道:“看吧!他们根本不知为何而战,要对付的更是一向受景仰的大帅横空牧野。是时候哩!让我和我的秘密武器一起出动,创造高原上的军事奇迹。”
又笑道:“宝贝秘密武器何在?”
美修娜芙“噗哧”娇笑道:“宝贝在!”
龙鹰正容道:“上马!”
正当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往北面的前方,突如其来右方传来急骤的战鼓声,失惊无神下人人给吓了一大跳,惊弓之鸟的敌人无不心寒胆落,一时失了方寸。
此时北面林壮和他的五百人,在暗黑里现出幽灵般如真似幻的幢幢影子,由于是一?字排开,加上假人真马,确是声势浩大,充满威慑力。
敌人也不知该注意哪个方向,在号角声的指示下,人人紧守岗位,准备应付侵犯。
龙鹰等人于此时出现了。
万仞雨和风过庭各高举熊熊烈烧的火把,龙鹰肩托着不世神器接天轰,领着金发垂肩的美人儿,在火光照耀下,策着神骏的雪儿,登上最接近敌人、离外围兵阵约千余步的一处隆起的土堆上,面向敌人。
不过大部分敌人的目光只懂落到美修娜芙身上,想不到会在战场上,如此情况下,得睹艳盖高原的绝色,亦从她身上联想到横空牧野,不由战意再减弱几分。
田木金方领着千五精骑,一字横排的出现在后方火把余光照射之处,若现若隐,营造出莫测其多寡的威胁压力,摆出随时纵兵强攻的姿态,令敌方更不敢轻举妄动。
蓦地龙鹰将接天轰放到腿上去,掏出折叠弓,张开,另一手拔箭,架在弦上,弓成满月,箭矢离弦而去,平射入敌阵。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像是百戏表演。
敌人纷纷搜寻箭踪,看是射往哪里去。
劲箭离弦后,像消失了。
“噼啪”一声,敌阵其中一枝写着钦没名号的大旗,忽然折断,原来竟是被龙鹰射出的劲箭,摧枯拉朽般射折了。
没有人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非龙鹰吩咐在先,美修娜芙定会娇呼喝采,拍烂手掌。
接天轰又来到手上,绕身挥舞,最后在龙鹰的头上旋转如风车,发出呼呼啸响,反映着两边的火把光,慑人至极。
忽然接天轰收到身后,龙鹰以吐蕃语喊话道:“本人乃韦乞力徐尚辗兄弟龙鹰,谁是主事者,请来与本人对话,否则休怪本人大开杀戒。”
一个沉雄的声音响应道:“现在是两军对垒,还有甚么废话可说的?本人杉历,根本不把你这外来的中土人放在眼内,够胆给本将放马过来。”
只听他的回应,便知他颇有智谋,非是易与之辈,更懂点出龙鹰是外人,好激起手下们敌忾同仇的微妙心态。
美修娜芙笑脸如花的道:“大将军此言差矣,若说任用外人,谁及得上你的钦没大人?天竺人和突厥人是那弒主奸贼的兄弟吗?但龙鹰却是我们吐蕃人的朋友,王子的兄弟,怎算是外人?”
龙鹰怕他口出污言,侮辱美修娜芙,仰天笑道:“敢问一声!我若在此处发箭,最接近的这排兵阵里,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与妻儿团聚。大将军若是有种的话,请到这边来与手下生死与共,甚或身先士卒的杀过来。大将军意下如何?”
整个战场,静至落针可闻,只余呼呼寒风,和火炬猎猎作响之音。
蹄声响起,二十多骑从广阔敌阵正中处,往这边驰来,缓而不急,开路的数骑举着藤盾,怕了龙鹰的冷箭。其中两骑高举火炬,照明前方。
美修娜芙低声道:“在持旗兵前和号角手后的两人,右边的是杉历,乃支清丽的亲弟,在军中资历很低,全赖支清丽的提携,故可登上主帅之位,满肚子坏水,声誉很差。左边那人才是能征惯战的猛将,叫达因防,一直是镇守波窝的大将,王子很看得起他。”
龙鹰咕哝道:“希望他也尊敬王子。”
以杉历为首的一行人,移至三重战阵的后方,离龙鹰等足有一千五百步远,可说远在任何膂力特别的神射手射程之外。一般来说,箭矢在数百步外已难有准头,何况千步开外?
杉历冷笑道:“我来哩!龙鹰你又能奈何本将吗?”
本应为他欢呼喝采的战士,却人人抿嘴不作声,可见此人是如何不得人心。
龙鹰一手将接天轰插入马旁地面,另一手提起挂在鞍旁的折叠弓,拉满弓弦,大喝道:“看箭!”
弓弦骤响。
前排的敌人大骇下举盾挡箭,杉历也大吃一惊,知龙鹰必以自己为目标,忙往后仰身,反是他身旁的达因防看出龙鹰拉的是空弦,一动不动。
龙鹰长笑道:“原来大将的胆色如此不济,难怪要躲到重重人墙之后。哈!我又有个新主意,就由我和大将单打独斗一场,如果大将能挡我三招,我龙鹰掉头便走,永远不回高原来。”
刚坐直身体的杉历,丢尽面子,恼羞成怒,不过他生性多疑,见龙鹰不住触怒自己,摆明是诱他主动出击的诡计,又犹豫起来。
他身旁的达因防提醒道:“千万不可出击,亦不宜出击,到天明时看清楚形势,方可拟定策略。”
杉历此时羞怒交集,怎听得入耳,不悦道:“本帅自有分寸,不用别人指点。”
达因防脸色微变,闭嘴不言。
他们的说话和神情,怎瞒得过龙鹰,尽给他收进眼里耳内。长笑道:“大将是否惊魂未定,忘记回答是否有大战三回合的胆量?哈!只是三个回合,不是三百回合。”
杉历被气得暴跳如雷,厉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本人在沙场南征北讨之时,你仍在女人的怀里吃奶!”
龙鹰截断他道:“没可能的,小弟自幼被男人收养,男人何来奶子?你亦从未南征北讨过,只是狗仗主人势,作威作福。”
杉历忘掉一切,正要着号手吹响推进的号角,龙鹰又大喝道:“看箭!”
由于有空弦事件在前,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他拉弦的另一手处,虽然距离远,亦清清楚楚看不到长箭的影子。
弓弦劲响,比上一次空弦更急更劲,且是朝高空放射,即使不是空弦,亦是漫无目标。
万仞雨和风过庭的火炬同时下移,龙鹰又把折叠弓高举过头,没入忽明忽暗的阴影里去。
敌我双方无不呆瞪龙鹰,不知他再拉空弦,有何意义。连在他身旁的美修娜芙亦不知他葫芦内所卖何药。只有万仞雨和风过庭与他的心意水乳交融,明白他在做甚么。
杉历正要嘲弄他重施故技,忽感有异,“砰”的一声,不知天上降下甚么硬物,重重击中他面门,来不及发出死前惨呼,往后坠跌。
变化太突然了,对方人人呆若木鸡,难以相信的瞪着杉历的空骑,虽明知是龙鹰施展手段,可是千五步的距离,又在亲兵环护下,怎可能办得到?
达因防不看倒毙马下的杉历半眼,大喝道:“所有人不准动!”
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杉历既死,指挥权落到达因防手上,更何况大部分人均来自他波窝的旧部,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龙鹰心叫侥幸。
这是他首次没有信心可命中目标,因为难度太高。
当他拉弓之际,右手的“干”从袖内弹出,落到弓弦上,此时他排除一切顾虑,纯以心眼去瞄准,集中魔劲魔气,将“干”劲射高空。循着优美的弧度,一击成功。弓在明,“干”在暗,创造出另一个战场奇迹。
第十章 盟誓大典
龙鹰往后方的田木金方招手,后者知机的策马趋前,来到龙鹰和美修娜芙之间,敌阵一阵骚动,显然认出他是王族人物,横空牧野的亲弟。
田木金方大喝道:“告诉我田木金方,你们是大吐蕃的勇敢战士吗?”
敌方绝大部分人沉默着。有人欲言又止,只有疏疏落落肯定的响应。但对方以达因防为首的一众将领,并没有恶言相向,反应已属正面。
田木金方继续大喝道:“告诉我!你们拥护赤德祖赞,像我和兄长韦乞力徐尚辗般,誓死为他效命吗?”
今次和应的人多了数倍,高声应是。
龙鹰的注意力集中在达因防的身上,见他虽仍抿嘴不应,但闻言后双目亮了起来。显然去除了对横空牧野,会取稚子赞普之位而代之的疑虑。而此必为钦没晨日派与横空牧野的罪状之一。
田木金方见对方反应转热,更是慷慨激昂,振臂高呼道:“告诉我。是谁勾结突厥人,令我大吐蕃四分五裂,陷于内战?”
“锵!”
达因防拔出佩剑,狂喝道:“钦没晨日!”
他附近数千战士。见主帅响应,情绪高涨,随他呼喊道:“钦没晨日!”远处的战士弄不清楚带头回应的是谁。但听到战友们轰然和应之声,也随之呼喊钦没晨日之名,可知厌战的情绪99lib?,弥漫全军。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三人无不在心中暗赞田木金方,他煽动敌人投向横空牧野的手段非常高明,先诘问对方两个定必同意的问题,营造出双方站于同一立场的气氛,安对方的心,然后说出一个没有人可以质疑的事实,到达因防带头响应,大局已定。
田木金方以他可能发出最激昂的大叫,高喊道:“只有韦乞力徐尚辗,才能诛杀奸佞,回复大吐蕃团结和平的局面。”
包括己方的所有战士,人人高举兵器,高呼韦乞力徐尚辗之名。
龙鹰拔起接天轰,以魔劲喝出轰传全场的巨音,道:“赤德祖赞!..”
回应更趋激烈。
田木金方知时机已至,高嚷道:“我们立即举行盟誓,誓讨奸贼钦没晨日,宣誓效忠赤德祖赞。”
一时间,大草原全被战士们的呼喊喝采掩盖。太阳在东面现出曙光,云散雨收,像苍天亦在和应他们。
吐蕃的政权,是从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故而朝内朝外的权势人物,均属各部落的头儿,能影响一方。最强大的部落成了王族,其他部落的主要家族则成宦族,两者间实存在诸般矛盾,而维系他们主从关系的手段,便是从悠长历史发展出来的“盟誓”,所谓“一岁一小盟,三岁一大盟”,有点像中土帮会的“歃血为盟”,具有神圣的约束力。
所以田木金方打蛇随棍上,立即要求对方全体将士,与由他代表的横空牧野,举行盟誓。那便再不用怕对方有异心。
盟誓有固定的形式,以马、牛为牲,先告于天地、山川和日月星辰,齐声念出盟誓内容,然后杀牲咒道:“惟天地神祇共知,有负此盟,使尔身体屠裂,同于此牲。”
草原的盟誓仪典,到正午结束,田木金方和林壮召集投诚诸将,举行会议。众战士因再不用防范,全体进食休息,化干戈为玉帛下,气氛和平融洽。
龙鹰等不便参与对方会议,策骑往沱沱河的上游,遥观大江发源处的壮丽雪川。
击杀支清丽亲弟杉历的“干”,回到了袖里去。
龙鹰在一块大石坐下,伸个懒腰。
风过庭讶道:“美修娜芙一向和你秤不离铊,为何竟不随你来?”
龙鹰道:“她倦得要命,说要躲进帐内,好好睡一觉。”
万仞雨笑道:“我倒想看看她疲倦的样子,因从未见过。”
风过庭在他右边的大石坐下,道:“现在大局已定,钦没晨日只余待宰的分儿,波窝更是横空牧野囊中之物,可以想象波窝以东的所有战堡,均要望风景从。这个烂摊子你的兄弟有足够能力去收拾,我们应否趁大雪来临前,从西山道下于阗,再取道绿洲捷道,赶往龟兹去?”
万仞雨道:“我也有此意。”
龙鹰道:“就这么决定。田木金方已放出信鸽,知会横空牧野这边的发展,待见他后,交代两句,立即起程。”
说毕把脸埋入双掌里。
万仞雨道:“在为美修娜芙头痛吗?”
龙鹰头大如斗的呻吟道:“路途凶险,现在默啜杀我之心更盛,她是不该随我们去的,但怎可能说服她呢?”
风过庭道:“千万不可让她以身犯险,你须说服她。”
龙鹰叹道:“我试着办吧!最后怕要出动横空牧野才成。”
风过庭和万仞雨也为他头痛,美修娜芙对龙鹰的痴缠,是有目共睹的。
闲聊几句后,返回营地去。
龙鹰钻入漆黑的帐内,躺在仍好梦正甜的美修娜芙旁,瞪眼瞧着帐顶。
外面远处仍传来临河举行的野火会的欢笑声,本应以生死相拼的敌人,化为相亲相爱的朋友,是多么令人欣悦的乐事。
愈和外族接触,愈明白为何中土军不是他们的敌手。除了表面显而易见生活方式和习惯的不同,例如塞外诸族人人在马背上长大,自少学习骑射,重声誉,好勇斗狠外,更深一层是部落战士的特色。
不像中?99lib?
土的兵制,塞外民族是以地缘和血缘关系为基础,战士以地域、部落组编,不但互相认识,关系密切,且有机会父子、兄弟在同一战队的情况。如此情况下,作战时自会紧密配合,纵死不退。故而每战前队尽亡,后队仍进。
郭元振正是从外族的军队结构偷师,提出编伍时必须考虑兵员间不但须志趣相近,还要互相认识。
美修娜芙“呵”的一声,转动娇躯。
一如以往般,龙鹰的手探进毛毡里去,大感意外道:“为何穿着衣服?”
光着身子在被内等待夫君的爱宠,在美修娜芙来说是妻子的责任,用行动表示自己是完全属于夫君的,任怜任爱。
龙鹰不解地看她。
美修娜芙双颊在他视黑夜如白昼的魔目下,现出绯红的害羞神色,不像以前只因情动而生出的红霞,神态则是羞喜交集,诱人至极。
她轻轻道:“怕着凉嘛!”
龙鹰想起她在羌塘区,不理热或冷,见到湖水便脱个一丝不挂,往水里“噗通”一跳的迷人美景。大惑不解道:“怎会忽然怕着凉呢?”
美修娜芙小心翼翼,爬起来,投进他怀里去,撒娇的道:“都是因为你。”
龙鹰用手逗起她俏脸,在她红通通的脸蛋各香一口,大奇道:“与我有何关系?”
美修娜芙羞得要找地方钻般道:“总之与你有关。”
龙鹰仍不以为意,叹了一口气。
美修娜芙紧张的道:“鹰郎有心事吗?”
龙鹰艰难启齿,道:“见过王子后,我要立即离开高原。”
美修娜芙欣然道:“是离开的时候哩!你已为王子将失去的东西全要回来,且比以前所有的更丰硕。”
龙鹰硬着心肠道:“美人儿给我乖乖留在高原上,诸事妥当后我会回来接你返中原去。在此事上美修娜芙须乖乖听夫君的话。”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美修娜芙没有丝毫不高兴的神情,吻他一口,咬着他的耳朵道:“美修娜芙喜欢她的男人唤她作宝贝,人家为你生的孩子就叫小宝宝。”
龙鹰剧震一下,难以相信的道:“你不是哄我吧?”
美修娜芙羞人答答的垂下螓首,微一点头。
龙鹰将她整个抱起,放在腿上,狂叫道:“竟然是真的!”
美修娜芙柔情万缕的道:“是真的!到札陵湖时美修娜芙已察觉身体出现异样情况,却不敢告诉你,怕影响你。”
龙鹰欢喜得差些儿掉眼泪,紧拥着她,用尽心灵的力量,道:“我要你留在高原上,好好抚养我们的小宝宝,时机到时,我会来接大宝贝和小宝宝。唉!怎说好呢?我和女帝的关系,并不是表面那么融洽。”
美修娜芙道:“知道哩!为了我们的小宝宝,美修娜芙可以做任何牺牲,这是报答得鹰爷恩宠的唯一方法。”
又轻轻道:“孩子出生时,你可以陪在人家身旁吗?”
龙鹰想也不想的道:“我当然会在你身旁,看着小宝宝诞生到人世间来。”
美修娜芙献上热吻,娇喘着道:“还有!在你离开前的每一个晚上,夫君要和人家欢好。”
龙鹰笑道:“这个还用说吗?”
一双手立即开始活动,轻怜蜜爱,又为她宽衣解带。
听着她销魂蚀骨的呻吟声,龙鹰心忖自己已跨越魔极和魔变那道阻隔难关,魔种逐渐化为道心。幸好自己仍是那么好色,如果变为不欺暗室,心如枯井的大德高僧,便糟糕透顶。
现在他比美修娜芙自己更怕她着凉,搂着她粉嫩滑溜,不论如何被太阳曝晒,仍保持雪般玉白的娇体,钻入毛毡里去。
春色满帐。
第十一章 西域形势
本高举钦没晨日旗号的大军,改为提着横空牧野的军旗,加上幼主赤德祖赞的王旗,近三万人的兵团。庞大的骡马队,声势浩荡的攀过唐古拉山口,开赴波窝。附近战堡望风归降,留守波窝的战士,晓得头子达因防改投横空牧野,不但大开堡门,堡将还亲自来迎,接大军入堡。
今次钦没晨日调军东征,行动仓卒,更向周围一带战堡和民间强征食粮、牲畜和物资。弄得民怨沸腾。在龙鹰的提议下,田木金方和达因防则从善如流,将大部分粮货物资牲畜,归还战堡民间,这是战争期间,从未发生过的事,登时为横空牧野争得良好的声誉,将讨伐钦没大军的声势,推上颠峰。朝野震动。
横空牧野人未至,讨伐钦没的檄文已风传各地,直达首都逻些城。檄文收窄打击点,对其他人例如支清丽、岱仁巴农囊札、开桂多囊等一字不提。只详列钦没晨日诸般罪状。由于所言属实,字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檄文内对赤德祖赞和其祖母赤玛类则紧执君臣之礼,并在檄文里自立盟誓。向朝野展示他横空牧野对幼主忠贞不二之心。
在强大的实力支持下,配以政治手腕,不用攻打逻些城。横空牧野已赢得决定性的胜利。
在支持横空牧野的重臣大将拥护下,赤玛类重新临朝主政,先把支清丽软禁,又褫夺钦没晨日兵权,革掉他大论之职,改以莽布支拉松为大论,做好与横空牧野和好谈判的准备。
但明眼人均看到,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两大钦没的幕后支持者,仍然掌权,大论之位则换汤不换药,虽换上声誉较佳的莽布支拉松,仍属他们党派的人,赤玛类仍被架空。不过这只是余波小节。高原已被横空牧野牢牢掌握,再不由其他人话事。
横空牧野于龙鹰到达波窝后,在一千亲卫的护送下,轻装简骑的赶至波窝,所到处牧民夹道欢迎,益显其如日中天之势。
横空牧野摆出和平使者的姿态,向各归降战堡保证大吐蕃将不会再有战事发生,国家从分裂变成团结。
晓得龙鹰三人须立即离开高原,横空牧野当然不舍得,却不得不无奈同意,到得知美修娜芙怀下龙鹰的孩子,则似比自己的女人怀孕更欢欣如狂。
是夜在波窝举行大型祝捷会,犒赏大军,上上下下开心雀跃,因和平已来到掌心之内,战士们可以归家和妻儿团聚。
酒酣耳热之际,横空牧野邀龙鹰到战堡最高的望楼上,欣赏南面雅鲁藏布江一带的美景。万仞雨、风过庭和美修娜芙知机的没有跟随,因知在明天起行前,横空牧野有密话须对龙鹰说。
长风吹拂里,西面看不到的远处,是高原上伟大的首都逻些城,北面是雪峰连绵的唐古拉山,南面雅鲁藏布江大水滔滔,岸地沃野千里,林湖遍布草原上,在星空的覆盖下,壮丽迷人,使人心怀无限地扩阔。
横空牧野向正俯瞰远近的龙鹰道:“兄弟!我非常感激。”
龙鹰笑道:“既唤我作兄弟,还要说客气话吗?”
横空牧野道:“不说出来会不舒服,哈!美修娜芙像我般有眼光,一见你便许以终生,我则与你结为兄弟。真怀念在你们神都和大江的日子。”
龙鹰问道:“军上魁信那小子滚下高原去了吗?”
横空牧野道:“到波窝后直至刚才,一直忙着安抚将兵,又要见从各驻地来的将领,没时间向兄弟报告情况。林布雅晓得援军向我归降后,使人来表达投诚之意,军上魁信闻讯后,立即匆匆退却,循原路离开高原。突厥人今次失意高原,对他们势是严重挫折,军上魁信难免罪责,等于为我们收拾掉突厥人的一员猛将。哈!只是突厥人意图分裂我吐蕃,已令我有足够借口,与兄弟连手对默啜用兵。”
又道:“对你,默啜不会罢休,兄弟离开高原后,必须小心应付。哈!我这番话是否多余,天下谁能奈何我的兄弟?”
龙鹰苦笑道:“不要夸我,险些儿便没命在此和你说话。想不小心也不成,提起‘沙漠’两字我便心颤脚软。”
横空牧野叹道:“鹰爷真懂说笑。”
龙鹰关心的道:“小心敌人明的斗不过你,却使阴谋诡计,在现今的形势下,如果你仍挥军入逻些城,会予人言行不符的感觉。”
横空牧野道:“现在还怎容岱仁和开桂两人耍手段?所谓的软禁支清丽亦不过是掩人耳目,以前首都内的事已瞒不过我,现在我更是了如指掌。祝旋宴前我见过赤玛类派来的心腹密使,申明站在我这边的立场,还明言可与我配合,尽诛奸党。”
龙鹰道:“不会是另一个阴谋吧!”
横空牧野道:“那就要看赤玛类的行动。十二天后是高原的圆月节,我请求赤玛类率领群臣,特别是那两个家伙,到附近的那拉山顶举行祭日月星辰的仪式,那是我们本教圣庙所在处,我会埋伏高手,将两人当场斩杀。若有异动,我会挥军入城。哼!那时我还会客客气气吗?”
龙鹰道:“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哩!”
横空牧野道:“我们该如何对付突厥人?”
龙鹰道:“最痛快当然是并肩作战,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不过一来我们的女帝为皇嗣的安排,今日想好的,明天又是另一回事。二来你们吐蕃刚历大变,充满厌战的情绪,实不宜劳师远征,否则其他人会视你为另一个钦陵。你应做的事,是让军民享受到和平的成果,休养生息。”
横空牧野沉吟不语,眉头大皱。
龙鹰抓着他肩头道:“你们不用动干戈,也可以发挥天大的作用,只要镇着东南的南诏,北面压着突骑施,便可令西域诸国有好日子过,令我们没有西面之忧。”
横空牧野点头同意,道:“说起突骑施,兄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龙鹰道:“我正想问你有关突骑施的情况。”
横空牧野道:“突骑施之于西域诸国,便像以前吐谷浑之于你们中土。一天吐谷浑仍在,我们仍难对贵国用兵。到钦陵将吐谷浑连根拔起,钦陵不但可将井中月据为己有,更得到大批生力军,兵锋直指青海湖。只因他自视太高,竟分兵去与你们争夺安西四镇,一旦在青海湖被挫,便出现首尾难顾的情况。为保持优势,几抽空国力,惹起先王不满,否则可能是另一回事。”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多谢老哥提醒,我没想得这么周详。”
横空牧野道:“凭默啜的庞大军事实力,兵精将良,要夺取西域诸国,易似探囊取物,而至今尚未成功,正因突骑施挡路。突骑施于突厥,便像奚与契丹的关系,同种同族,比我们兼并吐谷浑更容易,如发生此事,默啜实力剧增,西域十多个小国,将尽入其手。那时你们能守得住玉门关和阳关两大关口,已非常不错,遑论反击他们。一句话,便如我们和贵国的战争,敌近我远,绝对不利。?.”
龙鹰苦笑道:“我确天真,还想先击垮娑葛,再对付默啜。”
横空牧野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道:“若我是默啜,现时首要之务,不是杀你龙鹰,而是和娑葛修好。现在娑葛和部将阿史那忠节不和,国家陷于分裂局面,在默啜煽动下,钦没那蠢货曾派出一万兵,由林布雅率领,助忠节抵抗娑葛,可知默啜正间接插手突骑施的家事,想从中取利。”
龙鹰明白过来,道:“娑葛形势愈不利,愈有机会向默啜投怀送抱。”
横空牧野道:“令情况更恶劣的是,忠节暗里贿赂贵国的大臣宗楚客,希望得到贵国的支持,好与娑葛争一日之短长。而直至不久前,娑葛仍视你们为宗主国,但发生了很不幸的事,将情况推向极端。”
龙鹰讶道:“发生了甚么事?”
横空牧野道:“对西域的事务,宗楚客是只手遮天,因贪大批的黄金,竟派出手下御史中丞冯嘉宾,携他的亲笔信,往见忠节,就在孔雀河被娑葛的人截着。宗楚客那封信内容如何,没有人晓得,只知娑葛看后勃然大怒,亲手砍掉冯嘉宾的头,自立为可汗,断掉与贵国的君臣关系,又派出凶残的弟弟,被称为突骑施第一猛将的遮弩,攻打贵国的边塞城镇。最惨烈的一役,是火烧城之战,贵国的安西副都护牛师奖兵败阵亡,遮弩更屠城泄愤,不留降卒。大胜后虽暂时退兵,但娑葛表明,若得不到宗楚客的人头,绝不罢休。”
龙鹰双目魔芒大盛,沉声道:“此事难以善了,突骑施人禀性凶残,像娑葛容许参师禅四出作恶,便可想象其他。遮弩如非得兄长默许,怎敢干出此有伤天理的事?不是突厥灭突骑施,便是突骑施灭突厥,此事终有一天发生。参师禅来刺杀我,是很不好的兆头。”
横空牧野道:“我只是希望你清楚目下西域的形势,由你看着办。哈!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的女儿在等着你哩!”
搂着龙鹰肩头,离开战堡最佳的观景点。
祝捷会仍在热烈进行中,横空牧野顺道慰劳在堡内其他地方举行野火会的手下,龙鹰则返回主堂去,坐到万仞雨身旁,却不见了美修娜芙和风过庭。
万仞雨笑道:“你的娇妻现在最怕熬夜,提早返房休息,虽不好意思着我提醒你,你也该知今晚不宜让她独守空房。”
龙鹰道:“我们好像很久没开过这方面的玩笑。嘿!说不定你回到神都时,聂大家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来迎接你。”
万仞雨若有所思,没有答他。
龙鹰大喜道:“不是真给我说中吧?”
万仞雨沉吟道:“我不知道,不过离开神都前,芳华的神情确有点古怪。难道竟是有喜了。只是怕我远行担心,不说出来?”
龙鹰陪他高兴道:“定是如此。不如你立即赶返神都,荒原舞兄妹的事,交给我和公子去办。”
万仞雨道:“当然不可如此,去也去得不安乐。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一年之内,我们怎都可回到神都。”
接着双目射出憧憬未来的异芒,徐徐道:“回神都后,我会带芳华和孩子回奉天见父母,经历这番出生入死后,希望能过点安静的日子。”
龙鹰道:“不是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吧!”
万仞雨有感而发,道:“到外面来见识过,方晓得以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只知一力匡扶大唐宗室,完全不明白国外的形势是多么凶险,现在我是失去方向感,不知该朝哪里走。”
龙鹰道:“想不通的事,我习惯了不去想,又有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在美修娜芙临盆前赶回来,然后取东道落巴蜀。看看我们的‘范轻舟’干得如何有声有色。你们不用随我回来。”
又道:“公子到哪里去了?到茅厕怎都不用这么久。”
万仞雨笑骂道:“你看不到我仍在吃东西吗?真是大杀风景。你的王子兄弟,安排了两个吐蕃绝色陪夜侍寝,他哪还有闲情理会我们?”
龙鹰凑近道:“没有为我们的万爷安排吗?”
万仞雨骂道:“你当我是你吗?快滚去找美修娜芙。”
龙鹰大力拍他肩头,笑着离开。
黎明前的黑暗里。庞大如小城,依山势层层高起的广阔台地上,建筑物延绵往上,宏伟的寺庙。高耸的殿宇,广场连接广场,仍是灯火处处。夜宴通宵达旦的进行着。
似是与世隔离的房间内,龙鹰与心爱美女美修娜芙,高燃爱火,相拥于床上温暖的毛毡内。
听着不时传来的歌声笑声,龙鹰轻轻道:“鸡啼哩!快天亮了!”
美修娜芙道:“只是夜莺的声音,还未天亮。”
龙鹰吻她一口,道:“天亮后你不用送我,好好睡一觉,昨晚怎哄你也不肯睡呵!”
美修娜芙道:“天亮你便走,怎可以睡觉呢?”
龙鹰心痛的道:“你不睡,孩子也不肯睡呵!”
美修娜芙“噗哧”娇笑,道:“哪有这回事?小宝宝不知睡得多么香甜。”
龙鹰哑然笑道:“做母亲的如斯放浪,孩子便像坐在惊涛骇浪上的轻舟,哪可能安眠?”
美修娜芙娇媚的道:“人家是你在房内帐里的专用荡女嘛!不放浪怎成?讨好你是妻子对丈夫的神圣天职。”
龙鹰忍不住狠吻一番,道:“美修娜芙仍未答应我呢!”
美修娜芙娇喘着道:“答应甚么呢?给你亲得甚么都忘掉哩!”
龙鹰提醒道:“就是好好睡觉,不用送我。”
美修娜芙柔肠寸断,凄然道:“美修娜芙多么希望可随你去。为了孩子,我绝不可以送你,怕会哭呵!更怕改变主意,要不顾一切的随你去。”
龙鹰一阵心酸,差点告诉她会多留几天,当然只可在脑袋里想想。安慰她道:“我愈早离开,愈快回来。唉!”
美修娜芙忽地坐起来,显露美景无限的女?体,双目辉射着动人的异采。
龙鹰随她坐起来,抓着她两边香肩。
美修娜芙道:“鹰爷放心去吧!不论你去到天之涯、海之角,因着我们的孩子,美修娜芙仍是和鹰爷血肉相连,永远没有分开。”
又拉开毛毡,毫无保留向她的男人展示美丽的胴体。
龙鹰将她拥入怀里,感动的道:“我的乖宝贝真懂事,最要紧是保持开朗,以免影响胎儿。”
美修娜芙轻轻道:“知道哩!只要想到孩子有如此了不起的父亲,美修娜芙想不开心也不行。”
龙鹰贴着她脸蛋道:“鸡又啼哩!”
美修娜芙双手缠上他,道:“是夜莺呵!明天的太阳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东西,快用你的浑身解数,哄人家睡觉,今次美修娜芙倒肯睡哩!”
龙鹰哪还不清楚金发美人儿的心所欲何事,将她抱得贴体入怀,听着她忘情的欢叫,嗅着她的体香气息,心中想到的却是战堡外的河湖草原。
怎都没想过,高原之行是在如此动人的情况下结束。
第十二章 漠北诸国
横空牧野亲自送他们一程,殷殷话别后,再由林壮率领一支五百人的精骑,护送他们。此时刚过中秋,天气清寒,不过当炎阳高照时,仍是热得要命。他们早习惯了一天之内见尽四季天气,乍寒乍热的气候,比之沙漠,高原的大草原已等若仙境。何况沿途河湖密布,美景无穷,又不用担心有敌人,旅途轻松写意。
因怕大雪提早降临,他们全速赶路,离波窝十八天后,终越过喀喇昆仑山口,踏上下高原的山路。
途上遇上两场小雪,仍难不倒他们,反是他们担心林壮和他的人如何回去。是夜他们在一个小湖旁扎营,龙鹰问起林壮这方面的情况。
四人和另两个副将围着篝火,吃打来的野味。
林壮道:“我们今次的任务,首要是送三位到于阗去,若遇上敌人,不管对方是天王老子,也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另一任务则是往见于阗王,向他转达王子的话,顺道接悉熏大人返回高原。我还要到蒲昌海向安天送礼,感谢他在此事上帮我们的大忙。如此没有数个月,怎办得妥这么多事?到明年初春,我们才动身返高原去。”
万仞雨道:“这么浩浩荡荡的往于阗去,岂不是明着告诉敌人,我们来也?”
风过庭为林壮解窘道:“不论人多人少,若对方有意监视,我们仍难逃敌人耳目。”
龙鹰道:“我们可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由于我们人多势众,令敌人探子没法在近处观察,只要找三个人穿上我们的衣服,混在队伍里,便可骗得以为我们随队而行,事实上却已偷偷溜掉。”
林壮大赞好计,道:“我再来一招将计就计,一边使人前去知会悉熏大人,由他向于阗王转述王子的话。另一方面则整队人马过于阗而不入,到蒲昌海去见安天。这样的行程合情合理,走的虽然是远路,却令敌人摸不清楚三位大哥是返中土还是到别的地方去,不似于阗捷道般,让敌人有迹可循。如有敌人在蒲昌海活动,绝难瞒过安天。”
三人同时叫绝,只奇怪为何没有想过,此谓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果不是心切赶路,采这条路线将更易避开敌人。
他们现在的大敌,以突厥和突骑施为主,两国均有非杀他们不可的理由,且不怕武曌的报复。
林壮道:“有一件事不可不提,就是回纥的铁勒诸部,自你们隋朝时,回纥兴起。特健为回纥的俟斤,俟斤便是领袖的意思。其子菩萨更是勇武非凡,却不为特健所喜,被逐出国,与随从流浪时,遇上‘少帅’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并肩在赫连堡附近的废堡,凭十多人之力,抵御由颉利亲率的数万大军。此事轰动大草原,接着便是寇仲在奔狼原大破颉利。”(作者注:事见拙作 href='1497/im'>《大唐双龙传》)..
三人遥想当年,不由血脉沸腾。菩萨敢与寇仲等以一当千的对抗悍勇的突厥人,当然是非凡之辈。
林壮愈说愈兴奋,道:“菩萨正因与寇仲的关系,得突厥另一可汗的支持,重返回纥,坐上俟斤之位。回纥在他管治下更为兴旺,最著名的一役,是在你们大唐贞观初年,菩萨以五千精骑,在马鬣山打败突厥十万骑兵,威震塞北。自此回纥与邻国薛延陀,互为唇齿,连手抗衡突厥汗国。由于菩萨与寇仲是兄弟,一直与贵国保持良好关系,正是回纥的铁勒诸部,主动称大唐天子李世民为‘天可汗’,菩萨之子吐迷度,更亲率铁勒十二部的首领,到长安朝觐。李世民则任吐迷度为瀚海都督。”
万仞雨道:“你对回纥的认识,令我们汗颜。”
林壮道:“因为先祖正是回纥人,后在祖父辈时移居高原,在那里落叶归根。”
风过庭问道:“回纥在哪里?主事者何人?现时与我们关系如何?”
林壮道:“回纥就在龟兹之北,突骑施之东,突厥的西北,该区域绝大部分是山野,疆界并不清晰,随国势强弱不住变化。现在回纥之主是独解支,仍与贵国保持良好关系,但由于突厥势大,占领了他们不少土地,不过回纥及其铁勒诸部,仍是不可轻侮的力量。”
龙鹰问道:“回纥和铁勒是怎么样的关系?”
林壮道:“回纥等于老大,铁勒诸部则是十多个部落,惟老大马首是瞻。当然!他们同源同族,只是姓氏不同。”
龙鹰笑道:“听你一晚的话。胜过派探子去打听十年。夜哩!我们回帐休息,明早再赶路。”
三天后,他们离开山区,抵达平原。林壮先派出侦骑,十人一组的搜索远近,不但没有发现,商旅也不见一人。际此秋尽冬来的时分,没有人敢冒险登山。
不知不觉,离开长安快一年了。
龙鹰等先随大队往东走,到离于阗只一天马程的地方,他们扎营休息,等待黑夜的来临。
林壮派人四处放哨,再凭龙鹰的灵应,又或神鹰在高空的眼睛,即使来的是秘族战士,也没可能避过他们耳目。
林壮与他们到营地附近一座高坡上说密话。道:“今次军上魁信受挫而返,且赔上大江联整个颠覆我吐蕃的奸计,该是意兴阑珊,黯>藏书网然回国,就看默啜会否宰了他来泄愤,还是看在凝艳分上,饶他一命。加上他没想过你们舍中土而取龟兹,所以没有在这边守候,是合理的。”
风过庭道:“我们最顾忌的秘族战士。为何直至今天,仍不见一个?”
万仞雨道:“纵是初时算错我们的路线,以为我们经青海湖直赴高原,后来也知需要调整策略吧!”
龙鹰向林壮道:“军上魁信和林布雅能在大小幽灵将我们截个正着。是否大出你意料之外?”
林壮点头道:“可说造梦也没想过,且是二万多人,如此深入沙漠腹地,只要来场特大的沙暴。人马伤亡过半,毫不稀奇。”
三人想起沙漠,余悸未消。均感林壮没有夸大。不论你有多少兵马,比起浩瀚无涯的沙漠,仍是非常渺小,可被大漠一口吞噬。
龙鹰道:“我们早遇上秘人了!就像当日突厥大军在秘人领路下,横渡沙漠,潜入契丹境内,向契丹新城发动突袭。今次敌人能在库姆塔格精准地拦截我们,亦因有秘人带领,穿针引线。只是..我们尚未有机会和他们短兵相接。秘人说不定正藏在军上魁信的队伍里。”
万仞雨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我们鹰爷英明神武,不逃反进,在尽得地利下方突围逃走,如果亡命的掉头逃往沙漠,今天肯定不能活着回于阗。”
林壮感激的道:“全赖鹰爷,我林壮bbr>方能捡回小命,现在且立下大功,被王子提拔上我梦里也未敢妄求的位置。”
龙鹰苦笑道:“各位兄弟不用拍我马屁,要拍该拍雪儿的真正马屁。若论在沙漠与秘人比拼脚力,我早输个一塌糊涂,全赖雪儿发挥生命的力量,载我逃出沙漠,否则差点掉命。”
四人想起当时本有死无生的情况,均心叫侥幸。
万仞雨看着西下的太阳,道:“横竖尚有点时间,林壮大将可告诉我们突厥人附近,尚有哪些有战斗实力的民族呢?”
林壮道:“除突骑施和回纥外,尚有薛延陀和黠戛斯,其他则为较小的民族,难有何作为,适供依附其他强族之用。”
稍顿续道:“至于回纥,我还有些补充,就是回纥并不像它的强邻,只可视之为各同种族部落的大联盟,部落平时各自为政。回纥原是铁勒一部,铁勒还有仆固、同罗、拔野古等部落。回纥‘建国’后,尽得漠北铁勒之地,在九姓铁勒的基础上,发展为九姓回纥。九姓便是药罗葛、胡咄葛、啒罗勿、貊歌息讫、阿勿嘀、葛萨、斛嗢素、药勿葛、奚耶勿。近年突厥人势大,九姓各自迁徙避祸, 5176." >其中又以仆固为回纥内最强大的部落,其俟斤歌滥拔延被贵国封为右武卫大将军,兼任金微都督。”
风过庭头痛道:“漠北的情况原来如此复杂,在长安起行时,还以为只有突厥和突骑施。看来回纥的实力,不在突骑施之下,否则早被突厥灭掉。”
龙鹰问道:“薛延陀又是甚么家伙?”
林壮道:“关于漠北诸族的事,大部分是从祖父传下来的,加上我特别注意,不时向从北面回来者打听有关消息,故比别人知多点。”
万仞雨笑道:“你不是知多点,而是了如指掌,只是大堆名字,便非常欺人。”
林壮道:“至于薛延陀,本是铁勒诸部最强的一部,但因多弥可汗暴虐无道,惹得回纥各姓部落群起攻之,又被贵国派出李世绩对其征伐,薛延陀大小诸部四散逃亡,再没法凝聚力量,名存实亡。近年也没出过能复兴薛延陀的人物。”
天色转暗,星辰嵌满夜空。
林壮道:“黠戛斯原为铁勒诸部之一,由于地处极北,地理环境特殊,气候严寒,大河流也半年冰结,发展出风格特异的国家,人人身材高大,赤发白脸绿睛,男少女多,勇武善战,男的在手上刺花,女则在颈后,而不论男女,都挂耳环,非常易认。他们最出名是时有天降‘雨铁’,黠戛斯人采得这种从天上降下来的异铁,铸成特别锋利的武器,以高价卖给各部落的首领,其中几把,更成为塞外最有名的神兵奇器。不过突厥近年势大,默啜强逼黠戛斯人,每年须向他进贡九件‘雨铁神器’,令黠戛斯人非常不满,当然是敢怒不敢言。大致来说,突厥人的西北,便只有突骑施、回纥和更北的黠戛斯,现时突骑施不住扩展,势力往安西四镇南探而来,以碎叶城为大牙,弓月城为小牙。突厥人与突骑施的争霸战,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况。如非娑葛与大将忠节不和,娑葛恐早趁突厥人在东塞受挫,发动战争。”
龙鹰欣然道:“终搞清楚突厥人北面的情况,差不多哩!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三人藏身在一片密林处,在暗黑里默察远近,看有没有敌人暗跟在林壮等人的后方。密林位于昆仑山南麓,与于阗大绿洲接壤,是山区和草原的交会处,地形复杂多变。
万仞雨断言道:“今次我们真的撇掉了敌人,原因在敌人再没法掌握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风过庭看着在高空盘旋的神鹰,问万仞雨道:“当日你打听到龟兹去的道路,问的是何方人士?”
万仞雨道:“全是国老为我安排的人,保证可守口如瓶。当时我已明白,只要不让人晓得我们到哪里去,便成功了一半。”
来到塞外西域,任三人武功盖世,比起任何一方的敌人,仍是不成比例的势孤力弱,如一直被人追着来揍,左一顿右一顿的,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大家都明白,关键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龟兹,寻得荒原舞和花秀美,始能大有作为。否则只是陷于自身难保之局。
龙鹰双目发光的道:“既然连武承嗣也不知我们是要到龟兹去,当然没有消息泄露之虞。我们就来个彻底的易容改装,大摇大摆的通过捷道到龟兹去。”
万仞雨泄气道:“突厥人探子处处,还有虎视眈眈的秘人,我们只是骑马而非骑骆驼招摇的穿过沙漠,又来历不明,且是三个人,不惹人注意才奇怪。”
龙鹰道:“我们不是沿大小绿洲,一直朝北走吗?骑马有啥稀奇?”
万仞雨哂道:“你这小子仍在造梦,而我是唯一清醒的人,那晚在波窝,你两个去了风流快活之际,我则去请教曾到过绿色捷道的人。在春夏水旺之时,确如你所想的,一条宽十多至三十里的绿色走道,两边夹着黄沙,从南至北的穿过死亡之海,蔚为奇观。可是秋冬断流时,河道消失,或许仍有断断续续的小绿洲,却非那么容易找到,很容易失之交臂。你们最好心中有个准备,在这行人止步的断流时节,罕有人循此路线穿越沙漠,只比死亡之海其他地方好上些儿。”
龙鹰苦笑道:“岂非又要到沙漠冒险?比起塔克拉玛干,其他沙漠只是小儿科。”
万仞雨道:“这还不是最大问题,以你老哥的灵锐,该不会错过途上的绿洲水源,问题在我们太碍眼了,等于送上门去给敌人追杀,可以这么说,如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往龟兹,不如不去。”
风过庭道:“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先抵蒲昌海,依安天说的沿孔雀河北上,由于地域广阔,要跟踪我们并不容易。”
龙鹰想起答应过美修娜芙临盆前返高原的承诺,道:“太花时间了。哈!穷则变,变则通,我有个提.99lib?议,只怕你们舍不得。”
万仞雨道:“只要不是自断一脚扮跛子,有甚么舍不得的?”
龙鹰道:“你这小子真懂说笑。我说的舍不得,是我们的马儿。”
万、风两人早听过他把雪儿留在草原荒野区泡母马的趣事,眼睛都亮起来,但又有点担心。
风过庭道:“你的雪儿是马王,当然天不怕地不怕,我和万爷的马儿虽可算马中的高手,但早养驯了,怕它们不习惯。”
龙鹰道:“哪有这种事,经你们悉心改造后,它们均非凡马,警觉性又高,遇上狼群亦应付得来。何况它们像我们般,结成一党,互相照应,只要再加入野马群,肯定乐不思蜀,度年如日。哈!那我们便可去买三峰骆驼,扮作行脚商人,大摇大摆的到龟兹去。”
风过庭道:“的确不宜让它们到最可怕的大沙漠受苦。我还有一个提议,是让鹰儿与它们一起在这里享受美好的时光,互相照应。”
龙鹰记起神鹰在沱沱河旁降到雪儿背上,又与雪儿嬉玩的情景,叫道:“好主意。”旋又不解道:“神鹰怎肯离开你?”
万仞雨也露出好奇神色,看风过庭如何回答。
风过庭仰望天色微明的上空,似不欲他们看到他的神情,以带点伤感的沙哑声音答道:“我有个手法。可令神鹰长留此地。”
两人均感到他有不愿吐露的心事,知机地不再追问。
龙鹰往雪儿走去,凑在它耳边说了一番话,又以手势比划整个绿洲。片刻后,雪儿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欢欣跳蹄。
三人忙为它们解掉缰绳,卸下马鞍,雪儿喷着气用头去碰风、万两人的坐骑,它们又互以鼻子嗅对方,不一会同时嘶鸣。雪儿领头冲出密林,接着另两匹马儿边回头边随雪儿去了,还愈奔愈快,变成三个小黑点。
天上神鹰一声鸣叫,追着它们,在天空不住盘旋。
风过庭笑道:“鹰儿晓得它们得到一段时间的自由,非常羡慕,我去做手脚了。”展开脚法,朝雪儿三马的方向追去。
龙鹰道:“我还要把接天轰找地方藏起来。只携乌刀,然后扮丑神医,先到于阗探路。你和公子一切停当后,立即来于阗城会我。”
万仞雨欣然答应。
没可能解决的事。忽然间全办到了。
第十三章 神秘任务
龙鹰进入于阗城,旧地重游,熟门熟路,先到曾光顾过的玉石店。重重出手,以五两黄金买了二十多片羊脂美玉,无不经他的魔目精心挑选。心忖只要带返中土,找巧匠精心雕琢,成形成器后肯定价值不菲,做买卖赚钱似乎不太困难。拿来送给心爱的美女,更可讨佳人欢心。
又到市集,买了一批衣服,变成背在背上的包裹,接着离开内城,混在人流里,不徐不疾往骆驼王开设,位于外城边缘的骆驼场举步。
经过一排食肆时,忽生感应,一双如有实质的凌厉眼神,落在他身上,先打量他的体型,最后朝他的丑脸看,才移往别处去。
龙鹰不敢回望,心中叫苦,这双可不是一般高手的目光,而是秘人的眼神,令他有似曾相识的感应。
难道万俟姬纯亦身在于阗,她怎可能猜到他们会再回于阗来?若是如此,他们的所谓瞒神骗鬼般到龟兹去的大计,等同送死。在沙漠里,他们更斗不过秘人。
现在是断流时节,绿色捷道会被风沙掩盖,剩下零星因地下水涌出而成的绿洲,情况只比死亡之海其他地方好上一点,因而商旅绝迹。他们三人纵使易容改装,又坐骆驼,但怎瞒得过秘人?
一边头痛,一边进入敞开大木栅做生意买卖的骆驼场。
纵目瞧去,除百多丈外的几座木构建筑物外,左右是一个个大围栏,每个栏区内均有七、八头骆驼,或站或坐,空间敞阔,毫无挤逼之感,骆驼们均..
显得很安详。左右方更远处,是大片草地疏林,有骆驼在徜徉徘徊。
一时耳鼓充盈骆驼的呼气嘶鸣之声,鼻孔填满它们身体和粪溺的独有气味。
想到要骑它们横过沙漠,与之日夕相处,心中涌起古怪的滋味。
场内另有一组客人,却非是寻常的顾客,主从分明,且从衣服神态看出是两组人,一边是身穿?t>青衣的武装大汉,另一边的人穿的虽是各式于阗民服,但都是挂刀佩剑的好手,似是某一本地帮会的人物。
两组大汉散在各处,形成保护网,随着核心的两个人,沿着栏栅举步,徐徐而行。受簇拥的两人,显是有身份和地位者。
他们一高一矮,高者比龙鹰矮上寸许,年纪介乎四十至四十五之间,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手脚粗大,一派高手风范,且是惯于发号施令的神气。
另一人年纪稍长,中等身材,脸容清瘦,亦具高手的气度,双目闪闪有神,顾盼生威,不用穿上官服,仍有大官的款儿。
他们的相同点是神态一派气定神闲,径自指点骆驼说话,不像其他人般拿眼来看龙鹰。
龙鹰一边往前走,同时运起魔功,立即把两人的对答收入耳内。
高大的汉子说的竟是吐蕃语,道:“最好的骆驼也不管用,你不肯用沙漠鼠带路,一旦迷路,后果不堪想象。没有人这个时候到北面去的,还是听我劝告。待和阗河复流再动身吧!”
矮的那人叹道:“我不肯用沙漠鼠,因从眼神看出他心术不正,怎能让大王托付的珍宝和百多人的性命,交付在这种人手上?”
高大汉子道:“竟有此原因,庄闻大人精通相人之道,该不会看错。我给大人提醒了,确曾有两单与他有关系的大买卖,财货在途上被那些天杀的薛延陀马贼洗劫一空。唔!待会我使人把沙漠鼠抓起来,不吐实便打断他的狗腿子。”
蓦地龙鹰耳朵填满另一个声音,说的是他不明白的于阗土话。
龙鹰不情愿往截着他的大汉道:“你懂说吐蕃话吗?我是来买骆驼的。”
同时想到高矮两人以这区域最流行的吐蕃语交谈。便像自己和眼前此汉般,互不懂说对方的语言。
骆驼场的汉子道:“原来是买骆驼。我们的场只卖优质骆驼,想买头差一点的也办不到,价钱当然比别的地方贵。”
龙鹰生出顽皮之心,道:“既然全是相等的货色,价钱是否一律呢?”
汉子微一错愕,不过回心一想,只要把所有骆驼的价钱全与最贵价的骆驼看齐,还怕他甚么。压低声音道:“我们这里只收金子。一两黄金一峰骆驼,任你挑选。”
龙鹰听他故意压低声音,明白过来,故意失声大嚷道:“一锭金子一峰骆驼。你在打劫还是抢钱?如果不是要节省时间,我凭两条腿便可越过大沙漠。”
提到“大沙漠”,远在十多丈外挑骆驼的两人停止交谈,往他看来。
汉子立即脸无人色。以蚊蚋的声音道:“不想买便不要买,何用大呼小叫?唉!算你半两好了。挑哪一峰?”
龙鹰随手指点一近两远,分布于不同围栏内的三头骆驼。又对所挑骆驼的特征加以说明,不容汉子鱼目混珠。一口气说完后,汉子的脸色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鼓掌声起。
高大汉子领着矮的那人朝他走过来,二十多名大汉簇拥四周。
高大汉子赞叹道:“终于遇上个懂相驼的人。兄台告诉我,为何你只是随意看看,竟挑中我驼场内最超卓的三峰骆驼?”
龙鹰早猜到他是在于阗民间最有权势的骆驼王,崔老猴的好朋友。否则汉子不会因怕被大老板听到他胡乱开价,吓个半死。
在骆驼王的手势下,汉子斗败公鸡般退往一旁。
矮的那人目光灼灼的打量龙鹰,并不因他的丑脸生出鄙夷之心。
龙鹰正是想惹起他们的注意,遂凭超人的灵觉露上一手。傲然道:“我狄端修闭上眼睛也可以嗅到远方的水源,嗅到骆驼的血气,从场内过千骆驼挑出三头最好的,只是雕虫小技,何足为异?”
骆驼王朝矮的那人望去,打个眼色,看他的意向。
那人道:“阁下来自何方,要到哪里去?”
龙鹰淡淡道:“这个请恕我不便透露。”
那人点头道:“确不可没有防人之心。本人庄闻,乃且末国的宰相,这位是骆驼王,正是此场之主。朋友奔波大漠,不外求财,如能说出来历和去处,说不定可接我的生意,大赚一笔。”
龙鹰装出心动的模样,当然点到即止,绝不过火,道:“我是大沙海东蒲昌海出生的牧民,与两个同族兄弟四处走货,最爱钻道路难走时的空子,低买高卖,赚够钱后便去花天酒地,享受人生,花光了再来过。哈!我们还年轻嘛!”
众人看着他的丑脸,均眉头暗皱。
龙鹰心责又犯老毛病,忘掉丑脸的“年纪”。
骆驼王漫不经意的问道:“狄端修你刚走完那一条线的货?”
龙鹰面对的一个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一个是长期置身险恶官场的大官,自己对这一带的环境又所知有限,索性一半实话一半假话的交代出身来历,以免被盘诘两句立即露出马脚。赌他奶奶的一赌。
狄端修则是来自三大心爱美女狄藕仙、端木菱和美修娜芙的名字。除端木菱外,其他两女都与他有亲密的肉体关系,美修娜芙还因他大了肚子,说出口时心里也甜滋滋的。
答道:“我和两个兄弟刚到高原走了一转,取的是库姆塔格沙漠的兵马道,经大小幽灵,下高原则是昆仑西道,卖的是上等战马,昼伏夜行,所有战马均安抵高原。哈!在大沙海,只有我们能办得到。其中当然有窍妙之处,但牵涉到生意上的秘密,请恕我不便吐露出来。”
骆驼王、庄闻等无不动容。
庄闻道:“高原不是正处于内战状态吗?”
龙鹰知过了头关,傲然道:“正是要发战争财,愈乱愈好,我们三兄弟武功高强,谁都不怕。不过内战快要结束,韦乞力徐尚辗的一方,取得上风,攻占了波窝战堡,现在该已连逻些城也落入他手上。我们的三十匹上等马,正是卖了给他们,赚得近十两黄金。”
骆驼王和庄闻交换个眼神,均看出对方心中的惊异。
骆驼王探手入怀,再拿出来时,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出现在摊开的掌心处,从容道:“若兄台肯告诉本人在沙漠保马儿性命的方法,又能显示探测水源的本领,这锭金子便是你的。”
龙鹰立即双目放光,道:“这个容易,只要你不时喂和着盐的水给马儿喝,它们便不畏热毒。哈!这处是草原而非沙漠,如何可显露我探测水源的超凡本领?”
庄闻插嘴道:“你是哪个族的人?”
龙鹰硬着头皮道:“我是呼伦族人。”
这是他唯一在蒲昌海诸族叫得出名字的种族。对方如此查根究柢,可见对方运的货非同小可,且有一定的风险。
究竟运的是甚么东西呢?
肯定不是娇滴滴的绝色美女,沙漠的风沙是美女的大敌,纵能安度,也要老上几岁。
庄闻闲话家常的道:“你们的族长好吗?”
龙鹰恭敬的以手掌按胸,道:“安天老当益壮,在八个帐幕间团团转,仍一天比一天精神。哈!”
庄闻疑虑尽去,向骆驼王道:“呼伦族确有用盐喂马的风俗。原来竟有如此妙用。我认识安天,他与吐蕃人颇有交情,其子侄和吐蕃人交易,是合理的。”
骆驼王不为所动的盯着他道:“我这驼场内,有五口水井,狄端修你可告诉我每口井的位置吗?”
龙鹰心忖该是最后一关了,闭上眼睛,徐徐道:“不是五口而是三口,最远的一口水井在屋后五百步外。最大的也是这口井。另两口井全在屋子的右边,相隔只五十步。三口井都是来自同一的地底水脉,由南而来,往东北流去。”接着睁开眼睛。捕捉到众人尚未退掉的惊骇神情。
庄闻看其他人的神情,已知给龙鹰说中,大喜道:“只要你能领我们穿过大沙海,抵达龟兹。我便给你三兄弟每人十两黄金,亦代你买下那三头骆驼,到龟兹后转赠给你们。”
骆驼王道:“兄弟确有神乎其技的本领。完成此事后,可来找我,包保你们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囊中更有花不尽的钱财,本人从不薄待为我效命的人。”
龙鹰道:“何时起行?”
庄闻道:“就是明早。”说出时间地点,着他必须准时。
龙鹰顺口问道:“运的是甚么贵货?”
庄闻道:“这个你们不用理会,只须你带我们到龟兹便成,其他一切,由我去应付。”
龙鹰愈发感到这任务的神秘性,且不会顺风顺水,否则何用“应付”两字?亦知机的不追问下去,欢天喜地告辞离开,其喜悦神色,绝非装出来的。
回到城外预先约定秘处的帐幕,万仞雨坐在溪旁一块大石上发呆,该是挂念聂芳华和可能出生了的孩 513f." >儿。
龙鹰卸下包裹,坐到他旁,道:“不如立即赶返中土,荒原舞兄妹的事由我们去处理。”
万仞雨微笑道:“半途而废,岂是我会做的事?纵能快点回去,也要终生有憾。只有历尽艰辛,为美人夺回龟兹乐衣,回中土后才可享受像远征凯旋回家的乐趣。你这小子,我又怎放心你两个人去冒出生入死的险呢?”
龙鹰道:“今次不用出生入死哩!”将遇上秘人和接下庄闻任务的事说出来。
万仞雨苦笑道:“你这小子最懂趁火打劫之道,见缝插针。你奶奶的!告诉我,从这里到于阗捷道的入口怎样走?”
轮到龙鹰苦笑,摊手道:“有别的选择吗?怎都比被秘人追杀好上点吧!嘻!只要沿着和阗河走便成,到断流处再凭老子的灵鼻带路。”
万仞雨道:“只能希望事情没想象般的困难。”
又道:“你骑过骆驼吗?”
龙鹰抓头道:“该和骑马差不多。哈!你还在笑。”
万仞雨笑得前仰后合,大乐道:“老子便骑过。差不多?差远了!它们使起性子来,是生人勿近,我第一次装货到骆驼的背架上,每放一件到它的驼峰上,它都咆哮着,撕咬任何接近的人,我差些儿给它咬了两口踢了一脚。我拼命装货,它则拼命想挣脱缰绳,情况乱得像末日来临。骆驼最怕陌生的事物和人,随时可狂奔而去,轻功差点休想追叛驼回来。你知道怎样令骆驼跪下让你骑上去吗?唯一靠的是鞭子。不过你要记着,驯驼的第一戒条,是永远将它的需要,置于自己的需要之上。但不要以为可像与马儿般建立伙伴式的关系,只是互相尊重。”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骆驼大哥这么难伺候吗?”
万仞雨道:“届时看你笨手笨脚的爬上骆驼又给摔下来,谁都晓得新聘任的沙漠能手是从没骑过骆驼的新丁。哈!真想看看庄闻那时的表情。”
龙鹰晓得他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因有计可施,心情转佳,开自己玩笑。心中大感欣悦。
万仞雨提醒道:“记着!骆驼分两次站起来,不要甫登骆驼便给抛下来?。哈!”
龙鹰陪他笑了一会,讶道:“公子还未回来吗?”
万仞雨瞧着下降的太阳,道:“早该回来了,他负责去买所需品。照‘龙能手’的估计,多少天才可穿越大沙海呢?”
龙鹰没好气道:“你是明知故问,天才晓得要多少天。”
万仞雨骂道:“你道我是故意刁难你吗?这可能是我们的新老板于第一天问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如说得太离谱,会被当场拆穿。”
龙鹰拍额99lib?道:“还是你想得周详,多少天好呢?我的娘!现在想找人来问都没法办到。若给骆驼王发觉我们三个傻瓜,四处找人问路,不起疑才怪。”
风过庭回来了,大奇道:“你不是去买骆驼吗?骆驼在哪里?”
万仞雨代龙鹰说出始末,道:“现在最头痛是扮沙漠高手的枝节,其他则只好听天由命。”
风过庭坐下来,道:“不用愁,这方面我已向一个懂说吐蕃语的老家伙打探得一清二楚。且另有收获,发现秘人营地所在处,但当然不敢接近。怕要出动我们鹰爷,方可摸清敌人虚实。”
万仞雨道:“有多少人?”
风过庭道:“看营账数目,该在一百到一百五十人之间。”
万仞雨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们间说的是秘语,听得也没用。”
两人点头 8ba4." >认同。
三人潜往与庄闻约定的出发点,因怕功亏一篑,于混进大队前被秘人发现,故而小心翼翼,还采多种手段。
集合的位置在于阗城北的郊野,想不到的是于阗王派出大批兵马,将往于阗捷道的通路完全封锁,骆驼王又派来手下,..监视出城之路,其中有人认得龙鹰的丑脸,热情地领他们越过封锁,此乃庄闻和骆驼王的安排,据领路的汉子所言,于阗兵会封锁捷道七天,杜绝任何心怀不轨的跟踪者,益发显出此次穿越大沙海的行动,绝不寻常。
二百多头骆驼,形成长至见首不见尾的大队,近一百二十人作普通行旅打扮,正为骆驼装上货物,另有五、六十人,在骆驼王押阵下,助且末人整理行装,声势浩大,三人虽是见惯场面,但想起自己在冒充沙漠能手,随时会出糗,不由心怯起来。
此地是绿洲的边缘区域,白杨排列成行、绿树成荫,和阗河在平原上迂回曲折的朝北流去,河漫滩上,土壤呈盐碱结壳,长满长长的芦苇茅草,河面宽阔。可以想象春夏水盛之时,如此大河在沙漠冲奔而过,河旁绿洲处处,确是天然的快捷方式。不过现在冬天即临,如此美景,将在北面十多里外消失无踪,代之的是滚滚黄沙,他们便心中叫苦。
第十四章 神秘货物
骆驼王、庄闻等和一个身长玉立的女子,立在一旁,观看大队准备的情况,见三人到来,骆驼王和庄闻露出欢迎的笑容,可是另一男子和那个女的,却是目光灼灼的打量三人。
男子还好点,纯粹是对陌生人的警戒心,要掌握他们的虚实。那个女的却是一脸看不起他们的神态,现出鄙夷之色,一副他们没有走近她的资格身份的模样。
不过三人现时的打扮,确令人不敢恭维,穿的是从旧衣店买来的残旧于阗民族服,长满胡须,又故意把脸孔抹得粗糙黝黑,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挂着兵器、长弓和箭矢,像穷得没有隔宿粮的流浪汉。
那女子年纪该是三十出头,立在骆驼王和庄闻间,显然有身份地位,虽算不上出色美丽,却另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风韵,加上丰满至外袍也掩盖不住的修长身体,五官精致,干干净净,对男人仍有很强烈的诱惑力。
庄闻呵呵笑道:“三位果是信人,来!先介绍我们认识你的两位兄弟。”
骆驼王双目亮起来,落在风过庭和万仞雨身上,赞道:“全是一流的好手,想不到蒲昌海竟有如此杰出的三兄弟,你们的父母定以你们为荣。”
女子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目光投往另一方向。
龙鹰介绍两人道:“这是我的大哥和二哥,还不向庄闻大人报上名字?”
万仞雨恭敬的道:“我叫文冲,他叫白原,见过大人们。”
当万仞雨提到他的“名字”时,风过庭用掌按胸,以从呼伦人学来唯一懂得的问候语,咕哝两句,维肖维妙,只要曾接触过呼伦人。当知此为呼伦人的礼数。
庄闻果然露出更放心的神色,先介绍旁边的女子和男子,道:“这位是彩虹夫人。”
三人忙施呼伦族的敬礼,彩虹夫人微一颔首,当作还礼。
庄闻又介绍那男子道:“这位是我们且末国的风漠将军,今次行军的安全,由他负责。”
风漠现出笑容,道:“能遇上三位奇人异士,是我们的福气>。”
龙鹰正要客气两句,彩虹夫人出奇不意的冷冷道:“我要没收他们的兵器弓矢。到龟兹后再发还他们。”
她说这番话时,似在观看天色,目光没投向任何人。光是这种傲慢的神态,已令人气愤。
龙鹰三人你眼望我眼,都晓得没法从命,特别是龙鹰的乌刀,落入其他人手上,会暴露他的身份,而不论万仞雨或风过庭。亦是任何时刻都不会让刀剑离手。
骆驼王眉头大皱,却不便说话。
庄闻一脸错愕神色,没想过彩虹夫人有此横蛮之举。他也是有智计的人,暗推风漠一把。着这个负责大队实务的行军总管,向彩虹夫人说话。
只从各人反应,便晓得彩虹夫人身份特殊,可左右庄闻和风漠的决定。
庄闻又向骆驼王打个眼色。后者知机的道:“我们让夫人、大人和将军好好商量,待本人带三位去看本人为你们挑的骆驼。”
骆驼王可不是彩虹夫人的下属,更非且末人。彩虹夫人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骆驼王与他们走远了,方叹道:“女人总是女人,尤其长在王堡内的女人,不懂世情,三位勿要怪她。”
万仞雨问道:“她是且末王的甚么人?”
骆驼王低声道:“她是且末王的堂妹。我说过便算,你们当做不知道。”
四人来到大队旁,沿队bbr>藏书网伍往队头方向走。
入目的情况,确如万仞雨昨天说的,繁忙、混乱、喧嚷,骆驼不住跳腿咆哮,人们则鞭打控制,二百多头只驼峰已高过龙鹰等人的庞然巨物,处于服从与不服从间的状态,绝不是说笑的。
骆驼王解释道:“我们也有养驯了的骆驼,但驯服代表的是老迈而没火气,捱不了多少路。所以眼前全是年轻的骆驼,年轻的便是这个脾性,不吃鞭子不安分。”
忽然后方一阵叫嚣,原来是一头骆驼挣脱缰绳,奔离大队,几个骆驼王的手下连忙飞身上马,追驼去了。
看着逃驼如跳如飞的迅疾身法,万仞雨和风过庭终领会到龙鹰当日能在库姆塔格沙漠甩掉骑驼的敌人,是多么幸运。
龙鹰收回目光,向骆驼王道:“这是甚么东西?”
这段队伍戒备特别森严,有十多人在两边站岗,观其体型气魄,是这百多精锐里特别出色的好手。
吸引龙鹰注意的是一辆装有八个像圆筒多过像车轮的坚固木车,没有上盖,只是个宽六尺、长十尺的长方斗子,里面不知载了甚么东西,被厚布重重复盖,以组绳扎个结实。只看车轮辗过处的痕迹,便知所负之物重达千斤以上。
斗车由一头没负任何重物的骆驼拉拽,操控骆驼者已高坐于驼峰间的鞍架上,神态安详,还别过头来朝他们致礼。
整队里,数这头拉拽斗车的骆驼最粗壮和安静。
骆驼王没有回答龙鹰的问题,欣然道:“这位是我的出色手下铁刚,乃于阗的第一操驼高手。”又介绍铁刚认识三人。
在他带领下,三人继续沿队伍往前走。
骆驼王若有所思的道:“路上如遇上风险,请为我照顾铁刚。唉!他三个月前才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疏勒姑娘,真不愿让他上路。”
三人对他好感大增,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此有情有义,非常难得。
风过庭道:“铁刚兄身手高强,请他照顾我们才对。”
骆驼王微笑道:“谁高谁低,这点眼力本人是有的,你们不必谦让。”
万仞雨忍不住问道:“这个旅队究竟要送些甚么到龟兹去?骆驼载的只是沿途所需的粮货、物资、营账和兵器弓矢。只刚才那拖车奇怪点儿。”
骆驼王语重心长的道:“目的地并非龟兹,至于要到哪里去?运的是何物?你们不须知,更莫要问,做好向导的本分便成。”
龙鹰道:“可是听骆驼王的语气,途上会遇到风险,我们现在和大队同乘一条船,不弄清楚点,会很吃亏。”
骆驼王道:“这方面须由庄闻大人决定可透露多少予你们知道。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看在与庄闻大人数十年的交情,在且末又处处维护我的利益,加上出言央求,我绝不肯放铁刚为他们出力。哈!到了。”
走了好一会,方从队尾走到队头,可见队伍的长度。
队头处昂然立着三峰空驼,粗壮高大,比队内任何一匹更不服从,虽各被两个骆驼王的手下大汉牵着,仍踏蹄咆哮,怎都不肯跪下,非常吓人。
龙鹰讶道:“这并不是我挑的三头骆驼,但血气很好,比我挑的更优胜。”
骆驼王惊异的道:“似你般的相驼眼力,于阗没多少人办得到,这三头是本人特别为你们挑选的,不是钱可以买到。”
又指着位于最前方的骆驼,道:“这匹是我花重金从大食买回来的驼种配出来的,但也特别难驯,须看狄端修兄的驯驼本领了。”
三人暗叫救命,在没有旁观者下,他们还可想方设法,尝试凭空想出来的驯驼手段,现今在众目睽睽下,要显出驯驼高手的本领,怎办得到?
骆驼王含笑瞧着龙鹰,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在他身上。
龙鹰心念电转,跳上驼背,轻而易举,可是若尚未坐稳,驼大哥便狂跳乱跃,没摔他下来时更掉转长在长颈上的驼头来咬他,还成何体统?
把心一横,绕个小圈子,从两汉间正面朝恶驼走去。
刚好骆驼朝前低头咆哮,吓得牵缰索的两个大汉往后退,变成龙鹰单独面对恶驼。发性子的恶驼毫不迟疑的往龙鹰照头噬来。
龙鹰装出驯驼高手的模样,事实上亦是别无选择,觑准驼口来势,闪电探手,一把抓着驼头。
恶驼正要张口喷出口涎和胃内脏物,龙鹰已早一步将它的头扭往别方,大蓬白沫夹杂着令人恶心不知名的物体,喷往空处,又将它的头扭回来,与恶驼目光接触时,双目魔芒剧盛,深深望进驼眼去,同时魔气从掌心输入,走遍恶驼全身。
奇迹发生了。
恶驼立变驯驼,停止跳蹄咆哮,完全绝对的安静下来,瞪着龙鹰。
附近所有人全停下手来,难以置信看着恶驼和龙鹰间发生的事,包括万仞雨和风过庭在内。
龙鹰不放心,戒备着,收回按在驼头的手。
恶驼蓦地头仰高空,发出嘶鸣,大异于先前哮叫,似是充满兴奋和欢欣。
骆驼王鼓掌道:“厉害厉害,兄弟果然有一手,教本人大开眼界。”
庄闻此时来了,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对三人更具信心。又向三人道:“说服她了,三位可保留兵器,大王真不应让她跟来,妇人家懂甚么?只会坏事,又要我们分神照顾。”
骆驼王笑道:“她不是懂武功吗?有人还说她是且末首屈一指的女剑手。”
庄闻不屑的道:“不过在王堡里跟这个那个的学人舞刀使剑,对上时谁敢不让她,养>成她关上门自以为是天下无敌,又爱抢着来拿主意。真想看她受挫后的嘴脸。”
三人同时想起小魔女。
庄闻向三人道:“看在我面上,不要怪她,她要发疯,便任她发疯。”
万仞雨有感而发的道:“我们明白!”
骆驼王远眺捷道的方向,和阗河水把他的目光带往山势开始起伏处,悠然道:“该起程了,今夜你们可在捷道口扎营,路上小心点。”
有“死亡之海”之称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东抵蒲昌海,西临喀什绿洲,南接昆仑山北的于阗绿洲,北濒塔里木河,面积超过四十万平方里,周围高山环绕,成一低下去的盆形低地,与外方隔绝。
几个入口,全因河流冲奔而成,最著名的当然是和阗河注进沙漠的入口,水盛时冲奔千里,贯穿南北,形成绿色捷道。
秋冬之时,河水断流,绿色捷道亦被风沙掩没,只余零星的小绿洲,且不住迁移变化,连仅有的生机,亦所余无几。
这个时候的塔克拉玛干,像个热烘烘的大烧窝,毒风热沙,纵然走的是以前的捷道,一旦错过水源,肯定没命,确是步步惊心,寸寸艰难。
上无飞鸟,下无走兽,有的只是人驼的枯骨。
和阗河全长千里,横过于阗绿洲,是该域第二大的河流,冲入大沙漠的一段,形成蜿蜒曲折、地势复杂的沙质河谷和起伏不平的岸阜。
大队晨早起程,到黄昏才抵达入口处,流水转浅,到最后只见干涸的河床,且于里许外淹没在浩瀚的沙海之中。
他们于入沙海前最后一个胡杨林地扎营休息。
从他们的位置朝大沙海瞧去,隐见一座座耸然冒起的三角状沙丘,比库姆塔格的尖塔形沙丘高上一倍,叹为观止,也使人望之生畏。
三人挨树坐着。遥观前路。
万仞雨道:“难怪他们须找人带路,换过任何人,看着一望无际的毒沙,谁都要掉头走。”
风过庭思索道:“既不是到龟兹去,又有王族的女人同行,运的又是石头般重的东西,更担心遇上沙漠外的风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龙鹰道:“我嗅不到任何气味,真古怪!”
万仞雨道:“只要不是二、三万人的来攻打我们,还有甚么是我们应付不了的?我不像你们般有好奇心,只希望快点走完这段沙漠路。鹰爷的鼻子又没失灵,到龟兹后大家分道扬镳,双方都不管对方的事。”
风过庭向龙鹰道:“秘人有跟来吗?”
龙鹰苦笑道:“我只懂求神拜佛希望驼儿不使性子,又在队头,很难察觉是否有人暗蹑队尾。”
万仞雨道:“入口的宽度只七、八里,只要于阗兵守在高处,该没有人可跟来。七天后,我们已不知到了沙漠哪里去。”
风过庭低声道:“铁刚来哩!”
铁刚是骆驼王的手下,负责骑驼拉拽那负载神秘物品的车子。
铁刚态度友善。有气没处发泄的道:“那些且末人不知奉了甚么鬼命令,人人守口如瓶,问十句答一句。头子又不肯说清楚,只嘱我一路小心。又说三位是可结交的朋友。”
三人一听,始知连他亦不知道运的是甚么东西。
铁刚的吐蕃语畅通流利,比龙鹰说得更好。
风过庭笑道:“铁刚兄的老板告诉我们,目的地并非龟兹。究竟最后是到哪里去呢?”
铁刚想都不想的答道:“你们竟不晓得吗?是到突骑施人的大牙去呵!”
三人同时动容,怎都未想过,神秘货物会被送往碎叶城。
第十五章 死亡之海
次日起程前。彩虹又有馊主意,使人拿来一枝大旗,硬要龙鹰拿着走在队前,好让后面的人看清楚。人人均晓得这个贵女想出来的,不切实际,但谁敢因此事反对她?
龙鹰逆来顺受,举着大旗走在前头。起始的一段,还有少许河床盐地可走,接着便是吞掉和阗河的滚滚黄沙,还被高大的沙丘挡路,通行困难,左弯右曲,即使以骆驼的长腿,也走得极为吃力。塔克拉玛干果然名不虚传,连沙子也与别不同,比起上来,库姆塔格的沙子,便坚实多了。
到太阳升上中天,热气腾升,周围变得模模糊糊,活像进入个大火炉里,其苦况更是难以形容。
龙鹰三人本立下“大志”,要以无上定力,钢铁般的意志,清心内守,克服沙漠的热毒。可是当身历其境,口干舌燥,其渴难熬,苦况永无休止的延续时,亦不由英雄气短。不过在队前亦大有好处,至少不用冒着被骆驼踢起的滚滚沙尘前进。
熟悉的沙漠景观,重现八方,火毒的太阳,在没有一丝云彩的高空,无情地直射下来,幸好亦没有一丝风,虽被晒得头昏脑胀,总好过风沙刮脸。
龙鹰早将大旗扔掉,当然没有人注意到。要在这么一个极目尽是沙窝沙丘、全无生气的鬼域,找寻有水源的绿洲,近乎大海捞针,以龙鹰对魔种的信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也动摇起来。其他人更不用说。
在这漫无边际的地域里,他们最可怕的敌人是太阳和沙子。任你如何英雄了得,也要壮志殆尽,唯一的希望是赶快离开。
午后不久,忽然刮起风沙,算不上强劲,但已有得他们好受,沙粒满天飞扬,围着大队飞快旋转,无隙不觑的钻进脖子,灌进喉咙,堵着鼻孔,迷住眼睛,不但看不见太阳,还似被茫茫沙海掩没。
幸而风沙速来速去,到“死亡之海”回复风平浪静,众人方晓得风沙来前的辛苦,是多么难能可贵。
看着沙粒向下飘落,一层层地撒在沙漠上,颇有历劫余生的滋味,也心知肚明这只是沙海大爷牛刀小试之作,可怕百倍的大风沙仍在前路某处恭候他们的大驾。
大沙漠在此刻陷进永恒的沉默里,可是它的威慑力,已令每一个闯入者,深深感受和体会着。
没人有兴趣说半句话,骆驼亦失去鸣叫的心情。在此看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变化,也绝看不到任何生机,有的只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单调沙景,远离人世,尽管其炎似火,但充满心中的却是阴森森的寒意。
本声势浩大壮观,由二百三十头骆驼和一百二十五个人组成的大队,在浩瀚的沙海比照下,变得渺小不堪,只像缓缓蠕动的一条可怜小虫。
黄昏时,他们选了在四座较坚实的大沙丘间结营。
繁忙、混乱、喧嚷的情况再次出现,卸货立营,工作重复而令人烦厌,又是别无选择,更晓得未来的日子,都要这么干。到太阳下山,气温直线下降,从热至汗流浃背,到冷得穿多少厚衣也顶不住似的,那种感觉怎都没法表达出来。
三人躲进他们的营账去,吃携来的干粮,忽然行军总管风漠将军捧着个大西瓜钻入账内,笑道:“大家一起吃,是骆驼王送的,装满十二头骆驼,够我们吃三晚。”
三人忍不住欢呼怪叫。
风漠取出锋利的匕首,分大西瓜为四份,捧瓜大吃,只觉世间最美妙之物,莫过于此。
风漠向龙鹰道:“照你的估计,以我们这样的速度,需走多久才可碰上第一个绿洲?”
龙鹰心忖只有老天爷晓得,但当然不能以老天爷作挡箭牌,扮出信心十足的模样,道:“该是七、八天的事。”
风漠皱眉道:“竟需这么久,清水的消耗量极大,我们须得到补充。”
万仞雨讶道:“你们带了这么大量的清水,照看最少可供人畜用上十天半月,怎可能第一晚便告急?”
风漠狠噬一口西瓜,叹道:“彩虹夫人和她的两个女侍卫今晚要沐浴,说受不了沙子,你们明白哩!”
三人同时失声嚷道:“甚么?”
风漠苦笑道:“女人!女人!她们根本不该来,但大王有命,谁敢说话?”
风过庭道:“她晓得我们扔了她的旗子吗?”
风漠微一错愕,终于记起,与三人眼神接触,接着是满帐哄笑。
龙鹰道:“我们晓得贵国今次不惜在不适当的时候,横贯大沙海的送货往北方,是个秘密任务。不过我们是闯南走北的人,如果能透露点会遇上的风险,心有预防,对大家是有利无害。”
风漠点头道:“我今晚来找你们说话,正是庄闻大人的意思,如果他不是被彩虹强征去说话,会亲来见你们。”
又皱眉道:“有件事,我和庄闻大人都感到困惑。昨天狄端修兄到驼场买骆驼时,骆驼王仍不太信任你,故不住试探你的本领,反是庄闻大人因懂相人之术,认为你是可靠的人。可是今早出发前,骆驼王态度一改,多次提醒庄闻大人,今次任务的成败,全系于三位身上。庄闻大人仍不在意,以为指的是你们穿行沙漠的本领,到刚才静下心来,由于他熟悉骆驼王,知他不会轻易赞人,愈想愈觉其中微妙处。敢问三位,你们是否曾向骆驼王透露某些事,令他改变看法呢?”
三人心中一震,已知骆驼王猜到他们是谁。
于骆驼王来说,他们确是有迹可循。
首先,龙鹰曾到骆驼王的内城府第找崔老猴,接着崔老猴又在同一宅接收波斯美女,其后大破人口贩子,更有人落网被押返中土去。只要骆驼王指使那曾见过龙鹰的把门者,隔远瞥龙鹰一眼,龙鹰便无所遁形,所以骆驼王请他们照顾铁刚的话,藏书网也理所当然的说出来。
龙鹰挨近点风漠,神气的道:“因为我们坦诚告诉骆驼王,有关我们过去的事迹。”
风漠道:“愿闻其详。”
龙鹰兴奋的道:“自我们十六岁武技大成,便出来闯荡江湖。不!只我是十六岁,他们分别是十八和十七岁。嘿!我的老爹算厉害吧!”
风漠听得眉头大皱,但万、风两人更惨,忍笑不知忍得多么辛苦。
龙鹰正容道:“我们甫出道便大破疏勒之北的一股马贼,七七四十九个恶贼,给我们宰得一个不留,从此湮灭人间,所以风漠将军可能从未听过他们。他们便叫四十九盗。”
风漠茫然点头,道:“我确没有 542c." >听过。”
龙鹰傲然道:“大哥二十岁,在吐蕃人的高原与吐蕃名震一时的高手‘高原霸王’宁宁勿当决战,不到百招便以井……嘿!以宝刃割下他的臭头。”
风漠道:“为何会与他决战?”
龙鹰干笑道:“出来江湖行走,有时不用理由也可拼个生死,太多战斗了,理由早忘掉,不过那次好像是为女人争风吃醋。大哥!对吗?”
万仞雨知龙鹰捉弄自己,差点要捏死他。咕哝一声,算是回应。
风过庭则苦忍着笑,更晓得忍不了多久。
龙鹰仍欲说下去,风漠已吃不消,截着道:“明白了!”
三人都拿眼瞪着他。
风漠半信半疑的打量龙鹰,一副姑且听之的神色。道:“原来三位武功如此高强。现在我们最担心的,是一股在孔雀河一带活跃的强大马贼,他们作案范围之广,在大沙海一带,是没有先例的。没有人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但最低估计亦有逾千之数。”
三人心忖,竟然真的有有组织的马贼。
风漠续道:“这批马贼绝非乌合之众,全是正式的战士后人。当年薛延陀被灭,其中一个猛将带着数百战士杀出重围,遁入山区。为维持生计,四出抢掠,开始时抢牲口粮货,跟着专抢年轻女子,愈抢愈凶。到今天已变得势大难制,加上不住迁徙,这区域又连年战乱,更难征剿他们。现在的头领叫‘贼王’边遨,武功高强。对周围沙漠平原了如指掌,来去如风。现时我们只希望走此捷道,可以避过他们。如正面硬撼,肯定不是他们对手。”
又苦笑道:“这条于阗捷道我来回过一次。都是在春夏之时,从没想过会变成现今的样子。”
万仞雨道:“边遨的据地在千里之外,你们又是秘密行事,运的更非寻常财货。马贼该绝不会冒险进入沙漠,因大沙海并不会优待他们。”
风漠忧心忡忡的道:“此事说来话长,总言之消息早泄露出去。回纥王便曾遣使来警告我们。请恕我不便解释,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起程前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我们最恐惧的情况,正在发生中。”
三人连忙追问。
风漠道:“事缘敝国无人曾于秋冬断流之时,穿越于阗捷道,只好到于阗来寻访这方面的人才。而唯一的人选是有‘沙漠鼠’之称的一个人,他真正的名字怕没人晓得,人人唤他作‘沙漠鼠’。庄闻大人一看便知他是心术不正的人,亦提醒了骆驼王,有两起被薛延陀马贼在捷道洗劫一空的案件,都是由他领路,遂派人去抓他,岂知他已不知所终。”
龙鹰吁一口气道:“原来将军担心的是马贼,此事包在我们身上,包保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顺手为世除害。”
风漠的忧色有增无减,道:“千万勿要轻敌,边遨精通兵法,又熟悉捷道的环境,不来则已,来则防无何防,挡无可挡。”
龙鹰道:“幸好风漠将军信任我们,提出马贼的事。贼王既是精通战略兵法的人,会死得更快。哈!我已完全掌握了贼王的手段。”
万仞雨和风过庭听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亦已惯了他对茫不可测的将来,料事如神的非凡本领。
风漠难以相信的道:“贼王会采取哪种手段呢?”
龙鹰扮熟稔状,道:“将军如此信任我们三兄弟,我们怎可没回报?窍诀在‘一头一尾’四字真言,包没出错,又以‘一尾’的可能性最大。”
风漠满头雾水,忘掉了愈来愈冷的大漠寒夜,忘掉帐外呼呼刮过的长风,问道:“甚么是‘一头一尾’?”
龙鹰道:“马贼若要攻击我们,一是从后追来,但入道已被于阗军封锁,若要从蒲昌海的方向来,怕未到一半已埋尸沙下。所以只有循北面入口进来拦截我们。贼王的最佳策略,是守着离出口最近的绿洲。他们是养精蓄锐,我们则劳师远征。只要将我们挡在绿洲之外,不由得我们不投降献宝,保证那时彩虹夫人也不反对。”
风漠色变,亦对龙鹰刮目相看,问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为何你竟说边遨会死得更快?”
万仞雨和风过庭明白过来。前者精神大振道:“沙漠是绝地,绿洲也可以变成绝地,只要杀得马贼仓皇急撤,来不及带足够粮水,等于将他们赶上绝路。”
风过庭乘机大笑几声,摩拳擦掌的道:“这场叫绿洲争霸战。”
风漠道:“可是敌人动辄在千人之上,我们如何击败他们?实力太悬殊了。”
龙鹰伸个懒腰,好整以暇道:“此事包在我们三兄弟身上,将军只需结阵作我们的后盾,敌人会死得不明不白,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造梦也未想过的沙漠战术。哈!爽透了!”
万仞雨道:“将军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的路途,绝不会比今天容易。”
太阳从“死亡之海”的右边尽处显露其真正沙漠之主的雄姿。勾勒出密麻麻布满八方的沙丘的轮廓,挥散着瑰丽动人的橘红霞色,蜂窝状的沙子闪闪生光,眩人眼目,难以直视。
想起林壮提过的“沙盲”,更是怵目惊心。
花去半个时辰为骆驼装上货物,扰攘一番后,大队踏上行程,比起仿如大海的沙漠,整队驼队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叶轻舟。
艰苦的一天开始了。
龙鹰等三人的心情比昨天好得多,说到底,他们非是常人,又经过库姆塔格的磨练,更逐渐习惯“死亡之海”,又知有恶贯满盈的马贼守候另一端,激起斗志,忽然间,沙漠也变得没那么难捱。
对驾下的骆驼,他们亦产生更多的了解和感情。
它们虽生性胆怯,也令它们非常机警,凭着灵敏的嗅觉和听觉,所过处若有食物,绝不会错过,也使它们成为沙漠里,最懂趋吉避凶的生物,甚么都可吃得津津有味。凭着高耸双峰内储存的养分,比任何生物更能抗饥御渴。到晚上,又用巨躯围成驼墙,为主人抵挡寒冷和风沙。
由于他们与骆驼“不可告人的关系”,人和驼建立起连铁刚这个超卓的驯驼手,仍没法明白的感情。
接着的两天,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但平凡的一天,正正代表着幸运的另一日。
第十六章 沙暴之威
到第五天,可怕的事情来了。
正午过后,龙鹰第一个感到不妥当。
平时湛蓝清澄的天空,转为昏黄污浊,炎阳亦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明明是白天,竟有昏夜的感觉,四周黄尘飘扬,却又不觉得有风吹过。
寂静的沙漠变得阴沉恐怖,似在预示某种不祥。
万仞雨策驼来到龙鹰旁,道:“天气是否有点反常呢?我的驼儿很不安。”
龙鹰先闭上眼睛,忽又猛睁,大嚷道:“停止前进!将骆驼安置跪坐成圈,筑起驼墙,绑紧所有东西。”
大队愕然止步。
人叫驼鸣,一阵混乱。
庄闻和风漠赶上来道:“发生甚么事?”
龙鹰跳落松软的沙地,脚往下陷,大喝道:“大沙暴即至,如不做预防,所有东西均会被吹走,骆驼走失,没有人可以活着到下一个绿洲去。”
庄闻和风漠立即色变,赶回去以且末土语大声喝令手下依龙鹰之言办事。
性命攸关,人人拼命卖力,到结成圆驼阵,系紧所有的东西,人人扯着骆驼伏地之际,龙鹰预言的大沙暴,终于来了。
旅队依龙鹰吩咐,以骆驼围成两重的圆阵,将人和驼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只要能缚着的,全绑个结实。刚办妥时,仿如厉鬼尖啸的可怕声音,划破了虚空,钻进每个人的耳鼓,一时令人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风沙出现了,将沙子直扯上高达数百丈的天空,像个以惊人高速转动的大陀螺,从西掠至,看似缓慢,却转眼已由小变大,竟是沙漠里最可怕的龙卷风。
风势立时加剧,周围数十里的沙子全被带得狂飞乱舞,变为滚滚沙浪,嘶喊而来,更添龙卷风的威势。这一刻还清楚可见龙卷风不住接近,下一刻沸腾的沙粒已遮天蔽日,没法看清数尺外的任何东西。
骆驼全匍伏沙地上,人们则抓着任何能令他们留在地面上的东西,以抗拒近乎无从抗御的可怕力量。
风势愈来愈猛,短促强劲,力量不住增大,挟着沙粒没头没脑的打来,将人驼全淹没在沙的海洋里。
本宁静如死亡的沙海,成为暴怒如狂的魔君,誓要摧毁踏进来的任何生物。
龙鹰是唯一仍能掌握龙卷风位置的人,龙卷风在离他们尚有三、四里时,其中心偏往北面去,若正面掠来,连他亦没法猜估后果。
若他不是先一步察觉龙卷风的来临,继续前进,大有可能被龙卷风拦腰掠袭,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活着绝对是奇迹。
沙子从四面八方雨暴般打来,打在背上痛得要命。在这狂暴的世界里,人畜都是那么孤立无援,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奋斗,多少人在身旁亦起不了作用。没有人敢抬高少许,因为一抬起身子,就会立即像稻草般被扯上半天。
众人自觉地蜷曲起身体趴在地上,骆驼则把头埋在胸口处,可是周围的沙子迅速在身边堆积起来,如此下去,如果龙卷风徘徊不去,沙子会将整个大队活埋,可是却没有人有应付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犹如盲人和聋子,唯一感觉来自滚滚风沙似永不休止、永不停歇的冲击,再不清楚己身外发生的任何事,默默抵受着狂沙劲风的折磨,忍受“死亡之海”的咆哮厉啸。
忽然风势稍敛。暗松一口气时,龙鹰运足魔劲狂喝道:“龙卷风又回来了。”
蓦地狂风又作,比上一轮更狂暴。就在此时,女子尖叫响起,众人均心叫不妙,却是自身难保,更不知惨事发生的方向位置,没人敢动半个指头。
声音从左后方传入龙鹰的灵耳里,只从声音的变化,便晓得有人被扯上天空。他已无暇计较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更晓得稍有迟疑,女子将不知被卷往何处去,更晓得身旁万仞雨和风过庭都正要冒险救人,忙松开抓着驼鞍的手,先各按两人一下,阻止他们意欲采取的行动,晋入魔极至境,剎那间计算出龙卷风的位置和被其带99lib.动的风沙。施展弹射,箭矢般射往尖叫处。
龙鹰破沙御风仰射,每一尺都要忍受风吹沙打的痛苦,更知救人机会一闪即逝。永远不会回头,故而今次弹射,是竭尽所能。
下一刻他已搂着个丰满的女子胴体,从高达五丈的上方往下投去。纵然他将魔功运至极限,使出千斤坠的招数,又加上女子的重量。仍被狂暴的旋风带得身不由己,掉往远离驼阵的沙上。
没有了驼墙的维护,唯一拥有的是狂飞乱舞的风沙,沙面平时已是松松软软的,每走一步,脚都往下陷,此时更变得像沙浪汹涌的沙洋,全无实质的感觉。
他已从气息嗅到她是彩虹夫人,正陷于半昏迷状态,只懂死命搂紧他,虽是抱个满怀,他却无心享受,将她压在滚流的沙子里,让她的头脸埋在他的胸颈处,四肢张开,自己则吸紧地面,与随时会再扯上半天的可怕力量搏斗。
幸好今次龙卷风来得速去得快。风逐渐平息了,大蓬大蓬的沙粒沉重的降下来,龙鹰搂着她从沙里坐起来,头上身上的沙尘像水流般倾泻而下,两人的下半身仍埋在沙子里,险至极点。
四周仍是模模糊糊,沙屑漫空,龙鹰拨掉彩虹夫人附在眼睑的沙粒,道:“没事了!”
彩虹夫人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见到龙鹰的丑脸,一时间仍未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定神想了想后,竟“哗”的一声哭起来,又伏入龙鹰怀里去。
龙鹰知她受惊过度,探手抚慰的摩娑她黏满尘屑的玉背,心忖她肯定要求洗个澡。此时大部分的沙粒已撒回地面,龙卷沙暴走得无影无踪,纵目四顾,立即心中唤娘。
驼队竟在大半里之外,四周布满各式物品,水壶、衣物、鞋子、帽子,半埋沙子里,蔚为奇观。
龙鹰抱着彩虹夫人站起来,拍拍她脸蛋道:“回去吧!不要让他们担心。”
又凑到她耳边道:“夫人的身体真棒。”
今次是名副其实地人人落得个灰头土脸,力尽筋疲,断送了半天的行程,还要捡拾所有能找回来的东西。
毒热的太阳若无其事的现身西边空域,沙子一如往常般火烫烫,连惯常的微风亦消失掉,那种动静的对比,使人心寒胆战,不知在哪一刻,“死亡之海”会忽然变脸。
在这若如大烘炉没有丝毫生机的死域,更难受的是汗珠再次从皮肤冒出时,衣内衣外全沾满沙子,那是非凡人可以忍受的折磨,唯一能纾困的只有清水,连龙鹰也渴望可以痛痛快快的洗个冷水浴,但当然只能在脑袋内想象。
龙鹰领着彩虹夫人返驼队时,喜出望外的庄闻、风漠等十多人直奔过来,由两个服侍彩虹夫人的俏女兵迎接她,又向龙鹰投以感激的目光,反是彩虹夫人再没看救命恩人半眼。
万仞雨和风过庭两人坐在个大箱子上,朝他挥手致意。整个队伍里,只他们两人晓得龙鹰定能救得恶女回来,其他人则认.t>为只有神迹出现,两人方有生还的机会。
庄闻抓着他的手臂,感激的道:“幸好得你出手,救回彩虹,否则我不知如何向大王交代。”
另一边的风漠以惊异的神色打量他,道:“狄大哥确是奇人异士,在那种风势下仍可展开身法,在高空截着夫人,否则夫人就算没被旋风分尸,也不知给刮往多远之外去。”
龙鹰吐出一口和着沙子的涎沫,轻松的道:“小事一件,只是举手之劳,幸好小弟自闯荡沙漠至今,遇上过大大小小百多起的龙卷风,经验丰富,晓得如何避重就轻,顺风行事。”
庄闻犹有余悸的道:“狄兄弟不愧沙漠能人,一看天色变化,便晓得龙卷风至,又懂得摆出双重的圆驼阵,令我们得避大劫。”
龙鹰心道怎知它是他奶奶的龙卷风,只是凭直觉感到大祸临头,不由也对自己的灵应信心倍增,魔种在“死亡之海”里仍未失效。
风漠不住点头,同意庄闻的话,对于他这个冒充的沙漠能手,两人已深信其沙漠本领而不疑。
到黄昏时分,众人方竖起营账,歇下来休息。寒风阵阵吹来,大部分人均躲进营账去。
三人坐在营外,欣赏落日的美景。
万仞雨叹道:“原来从沙子中拾东西比与人动手更辛苦,最劳累的是要从沙底把东西扯出来,手都给灼伤。”
龙鹰正在怀念横越羌塘的“美好时光”,他宁愿走十次羌塘,亦不愿走一次塔克拉玛干。
风过庭苦笑道:“我们对沙漠的一贯看法是对的,就是生人勿近。唉!我的娘!”
龙鹰随口问道:“还要走多久呢?”
万仞雨和风过庭同时错愕,接着指着他狂笑不休,不知笑得多么辛苦。
龙鹰没好气道:“又没有外人在,我这个沙漠向导当然可问任何问题。”
风过庭道:“塔克拉玛干若有还可以辨认的地标,是横亘于腹地的神山,全长百多里,东端直抵和阗河岸,也即是我们现在走的所谓捷道。见到神山,代表到了捷道的中间,那时往前或往后,都是一样远。”
万仞雨叹道:“风沙这么大,说不定连山都给掩盖,只像几座特大的沙丘。”
风过庭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据我问回来的情报,神山不论季节,永远是那个奇形怪状的模样,宛如镇守‘死亡之海’腹地的神将天兵,从不玩忽职守。”
龙鹰兴致盎.99lib.然的道:“如何怪模怪样?”
风过庭道:“神山的沙岩由于长期受到风沙剥蚀,形成一列列‘佛龛’的样子,该有点像我们在库姆塔格被敌人围攻的怪石阵,但规模则大上千百倍。”
铁刚捧着个大西瓜来了,道:“这是最后一批西瓜,吃完便没有了。今次我们损失惨重,粮货被风吞掉大半,如果三天内到不了第一个绿洲,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铁刚切割大西瓜,满鼻香甜湿润之气,是实实在在的久旱下遇上甘露。龙鹰心中一动,道:“铁刚兄以前走过这条线吗?”
铁刚把西瓜分作四份,分给三人,点头道:“走过三、四转,只未在断流的时节走过,这鬼地方是谁都不该来的。唉!”
三人晓得他在担心没法回去见新婚妻子,但却没有可安慰他的话。
龙鹰被他激发起同情心,闭上眼睛,首次认真地发挥灵应,找寻广阔死域内或可能存在于附近的某点微仅可察的生机。
重复单调的景象,造成了对他精神沉重的压力,除非水源出现近处,被他的灵鼻感觉到空气里的湿润,否则他自问没有侦测远方绿洲的能力。可是际此面对生和死的一刻,全队人的安全系于他身上,令他不得不振作起来,发挥魔种的潜力。
在虎跳峡,他要征服的是巨岩湍流。在羌塘,他要克服的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但在塔克拉玛干,你却连对手是甚么也弄不清楚,有的只是永恒的死寂和突如其来的狂暴。
脚步踏在沙子的“哧哧”声,自远而近。
就在此刻,仿如在绝对漆黑里,龙鹰看见了微弱的火光,捕捉到东北方的一点生机,同时晓得自己这不称职的向导,偏离了捷道近三十里远。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睁开眼睛。
风漠忧心忡忡的来到四人旁坐下,道:“有二十多人病倒了,很头痛。”
风、万两人目光投往龙鹰。
风漠讶道:“狄大哥懂治病吗?”
万仞雨代他答道:“我这个小弟,周身奇技,最拿手是治寒热之症。”
风过庭加盐添醋的道:“沙漠有种叫‘正午幽灵’的奇难杂症,没多少人懂治疗,我们的小弟是其中之一。”
铁刚讶道:“随行的大夫,不是且末有名的大夫吗?”
风漠苦笑道:“第一个病倒的正是他,到现在仍爬不起来,抬高他少许便呕吐大作。”
转向龙鹰充满企盼的道:“狄大哥真懂治沙漠的怪疾?”
龙鹰本想挺起胸膛,却没法挺得起来,因气虚胆怯。忽又灵机一触,道:“有没有针灸一类的东西?”
风漠爽脆答道:“当然有哩!”
此时伺候彩虹夫人的其中一个俏女兵,婀娜而至,说彩虹夫人有请龙鹰。
万、风两人心忖难道这小子又走桃花运,同时嗅到俏女兵浴后的香气。这才真的令他们羡慕。
龙鹰起立道:“将军预备针灸,见过夫人后,小弟立即动手医人。哈!我差点忘了,除了大漠三英之一的外号,还有人唤小弟做‘丑神医’。”
万、风两人差点喷出干粮。
第十七章 沙中净土
彩虹特大的方帐,设于营地中央。
俏女兵一直没有说话,直至营账在前,方低声向龙鹰道:“我和另一姊妹非常感激先生,若夫人有甚么闪失,我们休想活命。”
龙鹰道:“该如何称呼姐姐?”
俏女兵粉脸微红。轻轻道:“我叫玉雯,另一个姊妹是玉芷,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也随她一起习武。夫人便是过于自恃,风势稍歇时起身观风,又不理会先生的警告,岂知大风回来得这么快,我们想抓着她,但办不到。”
龙鹰止步道:“玉雯很漂亮呵!”
玉雯现出欢喜的神色。白他一眼,神态可人,尽显西塞女子开放热情的作风,最使龙鹰感到刺激的。是自己现在的尊容,仍似可打动她的芳心。
此时离帐只有十多二十步,在沙漠的寒风里,星夜的覆盖下。大家又只是刚开始认识对方,却涉及男女间的微妙处,感觉分外迷人。尤其是经历了多天单调的旅程。
龙鹰心忖女人的威力真厉害,不论时地,即使可怕如“死亡之海”,也可被她们转化为生机盎然的世界。
玉雯道:“先生才是我们女儿家梦寐以求的郎君,高大轩昂又有本领。”
龙鹰讶道:“玉雯不觉得我长得很丑吗?”
玉雯羞答答的道:“才不丑哩!快进去,夫人很易发脾气的。”
龙鹰正要举步,玉雯扯着他衣服,低声道:“玉芷也很喜欢先生。”
龙鹰听得心花怒放,伸手捏她脸蛋,这才入账去了。
对玉雯和玉芷这对俏女兵,他是明白的。她们的幸.99lib.福已与彩虹挂了钩,如彩虹有甚么三长两短,罪责会降临她们身上,必被处死无疑。甚至庄闻和风漠亦轻则掉官,重则受刑。
幕门掀起,现出另一俏女兵的如花容颜,由于晓得她明言喜欢自己,看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时,特别有感觉。
当然也晓得和她们是止于调笑,不可能有任何进一步发展,她们是身不由己。
彩虹夫人穿着且末族色彩鲜艳的民族服,洗刷得丰满的胴体和秀发不留一粒沙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与帐外任何一人都成强烈对比。
不过她却是面无表情,且带着故意装出来的冷漠,似乎龙鹰从未救过她,肉体从未曾亲密接触过。
龙鹰在她指示下坐在离她五尺许的牛皮上,两女跪坐两旁。
龙鹰尚未有机会说话,彩虹夫人冷冷道:“早前发生的情况,你必须守口如瓶,明白吗?”
龙鹰一点没有怪她。彩虹夫人一向自觉高人一等,竟被一个受她鄙视、低三下四的男人,占足便宜大揩油水,又倒在看不起的人怀里失声痛哭,事后回想,确是难以接受。
龙鹰微笑道:“夫人放心,我被沙子打得头昏脑胀,根本记不起曾发生过甚么事。”
彩虹微一错愕,欲言又止,最后道:“赐金五两。”
玉芷向他递上小袋子。
龙鹰欣然领赏,出帐重过神医生涯。
龙鹰施展神医手段,大显功架,病倒的二十多人,无不大有起色,其中七、八人霍然而愈。这些人主要是因不服沙漠的水土,加上受不了上丘下丘,驼峰上的颠簸,积劳成病。而事实上人人受尽折磨,吃尽“死亡之海”的苦头,只看谁捱得久一点,现在丑神医有风过庭和万仞雨两大助手,于他施针后顺手打通病者经脉血气,自是更为收效。
庄闻、风漠和一众且末兵员,对三人已是奉若神明,心知肚明若没有三人领路,大有可能全队已埋身沙粒底下。深深体会到塔克拉玛干“进来后出不去”的含意。
完成医者救人的大任后,龙鹰三人与庄闻、风漠和几个兵头到一旁商议。
龙鹰提议道:“我已感应到绿洲所在处,只是一天的路程,如能提速,半天可达。”
庄闻凭着过去十天许的经验,闻之又喜又忧心的道:“沙漠地势不住变化,遇上大沙丘,想跑快点也不成,更怕中了太阳的热毒,会有更多人病倒,欲速不达。”
风漠终听到“绿洲”两字,精神大振,道:“若可在明天黄昏前抵达绿洲,我们便有救了。现在最缺乏的是清水,怕捱不到半天的行程。唉!明知缺水,彩虹仍要……唉!”
万仞雨道:“你们不敢劝她,由我们三兄弟和她说。”
庄闻心情大佳,道:“到绿洲才由狄兄弟和她说吧!她虽仍是那副样子,但我看她心中是感激的。”
龙鹰道:“我有个提议,就是在天亮前两个时辰起程,冒寒怎也好过冒热。”
风漠吓了一跳,道:“黑漆漆里如何看得清楚前路?如越丘时误踏松软的沙子,留不住脚,会直掉到丘坡下,被沙活埋。”
龙鹰摆出熟悉驼性的姿态,道:“放心好了!经过多天来的紧密配合,一众骆驼大哥已习惯了一头跟着一头,绝不会走错路。我们三兄弟,由我领路,另两人分押中间和队尾。我更高举火把,让人人看见。唔!这个火把要有两丈高,便可作指路明灯。”
风过庭道:“大家以毛毡紧裹身体,还可在驼背上继续睡觉,让骆驼自己走路。”
庄闻半信半疑的道:“行得通吗?”
龙鹰拍胸保证道:“我们正是以昼伏夜行的方式,征服了库姆塔格,驼儿在沙漠比马儿有本领,更难不倒它们,说不定明天正午前,我们已可在绿洲的湖泊里,享受到彩虹沙漠出浴的乐趣。”
庄闻等终于同意,大家立即四散回帐,争取休息的时间。
岂知睡不够个半时辰,便给三人唤醒,个个睡眼惺忪的爬出帐来,驱赶骆驼集合成队,装上鞍架货物。
彩虹夫人无端端给弄醒,不理庄闻的劝阻,气冲冲的到队头寻龙鹰的晦气,庄闻、玉雯和玉芷,追在她背后,怕她弄出事来。
她直抵龙鹰身前,人人以为她大兴问罪之师时,竟出奇地没有大发脾气,口出恶言,只是冷冷道:“你知现在是甚么时候吗?没有足够的休息,大部分人会累倒。欲速不达,你明白吗?”
刚好驼儿探头下来和他亲热,龙鹰搂着驼头,爱怜地抚摸修长的驼颈,驼儿极为受用,不住发出轻轻的嘶鸣,人驼融洽至令人难以相信。
龙鹰的人脸和驼脸,同时转过来瞧她。龙鹰的双目在暗弱的灯火映照里,闪动着魔异般的芒光,熠熠生辉,登时令彩虹和庄闻等人忘掉了他的丑脸,生出奇异的感觉。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我们三兄弟刚才没睡过觉,赶制三枝高两丈的火把,又研究以火把作简单传讯的手法,务求不会出岔子。”
彩虹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到他插在前方丈许处,高两丈尚未点燃的火炬,如加上骆驼的高度,在近四丈的高空燃烧,?.确可成为黑夜里的明灯。彩虹夫人一时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龙鹰续道:“不瞒夫人,黑夜和白昼对我来说没有丁点儿的分别,我精确的计算过时间,只要依我的驼速,明天太阳出来时,夫人会看到令你惊喜的景象,便当是本人送夫人一份只有在沙漠才变得那末珍贵的礼物。”
不独是“首当其冲”的彩虹,在旁听着的庄闻和玉雯、玉芷两个俏女郎,亦听得发怔。龙鹰随口说出来的这番话,不论遣词用字,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大信心,均与平时的他大有分别,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龙鹰因面对“死亡之海”严厉的考验,处于魔极的状态下,自然而然显露出中土邪帝的本色气魄,不战而慑人。
又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夫人和两位姐姐跟在本人身后好吗?让我做夫人的亲兵。”
彩虹软化下来,点头答应。
龙鹰大喝道:“兄弟们!起程的时间到了。”他的声音从队头传至几看不到的队尾,回荡夜空。
众人轰然答应,连骆驼们也以鸣叫响应。人人晓得绿洲在望,士气情绪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连万仞雨和风过庭,也没想过龙鹰的所谓赶路,会是这么赶。
他便像骑的不是骆驼而是雪儿,展开黑夜飞驰的本领,高举火把,不住朝沙漠挺进,过丘下丘,左弯右折。而众驼一如所料般,一头跟着一头,且愈奔愈兴奋,愈跑愈快。
没有了炎阳的烧烤,人也精神起来。
龙鹰并非随意使整队人随他急进冒险,而是记起在库姆塔格,敌人正是以这种速度方式,日夜不停的追赶他,差点累死爱马雪儿。这该是秘人催驼的奇技,他只是从秘人处偷师,晓得骆驼有此本领。
开始时人人动魄惊心。不过半个时辰后,仍没出岔子,便习惯了,还感到以此速度,确可在两、三个时辰内,走毕过往整个白昼五个时辰的路途。
天亮前,驼蹄踏的再不是松软的沙子,而是较紧实的砾石地。在过往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的日子里,如此变化,本身已足令人欣喜如狂。
两边忽然高起来。像走进山坡间的低地,虽仍看不清楚,但已知正走在干涸了的河床上,首次晓得没有偏离捷道,误入歧途。那种喜悦和安心,是没法形容的。
到天..色微亮,龙鹰抛掉火把,放慢驼速,领着彩虹夫人三女首先离开河床。奔上岸旁一处贲起的土坡上。
三女同时“呵”的一声惊呼,不能相信地看着眼前美景。
凹凸不平,岩石裸露,盐渍密布的河床。向前延展十多丈,开始见到零星从灰黑的泥土长出来的芦苇,然后愈变茂密,胡杨、红柳、不知名的针刺植物夹杂其中。又往两岸发展,再往前百多丈,水光闪闪。断去的河水从地底冒出来,继续未完成的旅程,朝前蜿蜒而去,淌流灌往里许外的绿洲,那处树木成荫,青草萋萋,在眼前如巨鸟展翅,左右扩展各三、四里,前方则似延至地平尽头。
只要想想眼前流动的河水,来自千里之外昆仑山的冰川,便使人生出与大地血肉相连的感觉。
这是居于神都内的人,永远感觉不到的。
其他人策驼来到他们后方,自然而然往两边散开,争睹令人目眩神迷,激动不已的沙漠净土。
没有人吭一声,怕骚扰绿洲神圣的平静。
天地被一层奇妙的光环笼罩,天蓝地绿,融洽和谐。
龙鹰待人和驼齐集后,以学回来的且末话大叫一声:“上!”领先奔出。
由上至下,人人变成了顽皮爱闹的儿童,抱着赤子之心,朝绿洲仿如母亲的怀抱投过去。
那种畅快酣美的感觉,远超出任何言词的描述能力。
这明显是尚未屈服在沙漠淫威下,从春夏保留至今天的河段,抵绿洲后,河水除主流外,还分岔为溪道,往两边扩展,形成绿洲大大小小十多个湖泊,主流向北再流淌二十多里,化为径长半里的大湖,才消失在绿洲边缘,此外又是一个接一个高耸的新月形沙丘,沙浪起伏无限。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首先抵达这个大湖,湖畔被数亩胡杨、耐旱奇树、多种不知名的沙生野草环绕,认得出来的是碧绿油嫩的香蒲草。胡杨树高达三丈,完全隔绝了沙漠的热浪和风沙。
绿湖栖息着野兔、鸟儿、野鸭、蜥蜴各类野生动物,为这荒芜的地域添上蓬勃的生机。若闭着眼直走到这里才再睁开,肯定不相信这是“死亡之海”内的美景。
这段和阗河道的水深及腰,却颇为湍急,河床是一片片的沙质地,踏下去会脚陷其中,拔出来并不容易。
三人就那么脱掉衣服,投进湖水里,远处传来呼喊欢叫的声音,不用看也知人人投进大小湖水里,忘情地享受沙漠里的奇迹,没有东西比清澄的水令人更兴奋,阳光也顿然变得友善可亲。
三人只穿短犊鼻裈,泡在湖边的水里,洗涤衣衫。龙鹰见最接近的且末人亦在数里之外,早脱掉面具,享受真脸和冰寒湖水直接接触的无上滋味。
龙鹰若无其事的道:“万俟姬纯后脚走,我们便前脚到。”
万、风两人像听不到他的话般,继续洗刷衣物。他们的三头骆驼,被卸下鞍架货物,在不远处喝掉大量湖水后,开始对湖畔丰美的水草展开扫荡。
龙鹰将扭干了的外袍随手一抛,准确无误地挂在一株大树的横干处,往后仰身,在水里载浮载沉,续道:“我嗅到她熟悉的气味,她是故意留下气味,让我晓得逃不过她能驭龙的纤手。哈!又辣又漂亮的娘儿。”
万仞雨从水里拔身而起,坐到一块岩石去,双脚仍浸泡在湖水里,现出阳光般的笑容,从容道:“她凭甚么敢来惹我们呢?”
风过庭从湖心泅泳回来,道:“这妮子绝不可小觑,我们三个脑袋加起来,可能及不上她随意想出来的东西。如非她不能知己知彼,不明白龙鹰是怎样的异物,我们恐怕早已归天。”
万仞雨狠狠道:“这家伙根本不算是人,怎可能嗅到她的气味?还认得是她的气味?她绝不会是孤身一人,因为是来开战而非陪睡觉,那你有嗅到其他人的气味吗?”
风过庭沉吟道:“她在试探龙鹰。”
万仞雨道:“对!给公子提醒,我明白了。正因她仍摸不清楚龙鹰的能耐,故特别留下气味,如果我们立即变得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便知龙鹰的鼻子,不会比她的差。哈!好计!”
风过庭向正轻松写意、半浮水面的龙鹰道:“我从不会羡慕别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龙鹰仰望没有半朵云的天空,大讶道:“风公子本身已是人中之龙,小弟有何值得你羡慕之处?女人确似比你多一点,却无关幸运或手段,只因公子曾经沧海难为水,别有怀抱。”
万仞雨责道:“还要提这方面的事。”
龙鹰道:“这叫有福同当,至少可为他分担些许。”
风过庭道:“有些事, 53d1." >发生了便永远没法挽回。”
万仞雨分他神道:“我也想知公子羡慕这家伙甚么。我倒非常满足现在的自己。”
龙鹰浮往岸边,站直身体。
风过庭道:“我们的世界是怎么来的呢?”
两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万仞雨沉吟片刻,点头道:“确有其玄机妙意。我们从娘胎钻出来后,便置身尘世之间,逐渐长大,心境随识见不住变化,到最后形成习惯和牢不可破的诸般信念,境由心生。所以没有一个人的世界,是完全相同的。我晓得公子羡慕这小子甚么了,只是气味的世界,我们和这小子已有差别。”
龙鹰摊手道:“对此我是无话可说。”
风过庭神驰意飞的道:“人有六识,就是‘色、声、香、味、触、法’,以心为主,透过眼耳鼻舌身意,>去感受外在的世界。以他的好色为例,肯定他在与美女厮混时,感觉比我们更强烈,更投入。这只是略举一例,其他可以想见。”
龙鹰抓头道:“我倒没想得这么深入,说得好,色声香味触,五个字道尽了云雨之欢。”
万仞雨叹道:“不见不见还须见,我们想尽法宝躲避秘人,忽然间过往所有努力,被可怕的美人儿留下的一丝香气,破坏无遗。哈!确是香艳的警告。”
风过庭道:“秘人的目标像法明,只钉着龙鹰,如果有我和万爷助拳,万俟姬纯只好掉头回于阗去。”
万仞雨皱眉道:“万俟姬纯凭甚么可令鹰爷犯险,踏进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谁都知道,没有人可拦得住一意遁逃的龙鹰。”
龙鹰道:“别人我不敢肯定。这驼蹄子肯定有方法办到。而只有让我凭一人之力,令他们知难而退,我们和秘人始有希望和气收场。沙漠是他们的强项,环境战术亦是我的强项,强遇强,当是好戏连场,你们等着瞧吧!”
万仞雨道:“据你所言,只是那漂亮的妮子,已与你有一较高低的本领,何况还有过百个武功高强的秘人,对他们的沙漠战术,你更是一无所知。”
风过庭笑道:“你少为我们鹰爷担心,正如我刚说过的,真正无知的是秘人。现在我们装作没嗅过美人儿的体香,先还她一招。”
龙鹰又游开去,大笑道:“原来沙漠可以变得这么好玩的,从未想过水可以是如此令人心醉。”
“咚”的一声,他已深潜湖水里去。
足音从远处传来。
风过庭大力拍打湖水。
龙鹰潜回来,在岸旁冒起,取得搁在石上的丑面具,不情愿地戴上。
玉芷容光焕发的来至湖边,一点不害羞扫视三人近乎裸露的男性雄躯,娇声道:“夫人请三位伴她吃午膳。噢!原来最大最漂亮的湖在这里,早知叫玉雯也一起来哩!”
风过庭乃风流人物,笑道:“玉芷姑娘要来个美人湖浴吗?我们可以闭上眼睛。”
玉芷叉着小蛮腰道:“人家根本不怕你们看,我们且末人向有在河里沐浴的习惯,任经过的路人看个够,但走过后却不可以回头看。唉!快穿衣服,迟了夫人会骂我的。”
她的话令他们感受到异国的情调风气,三人笑着离开美丽的湖,穿上衣服,唤驼儿随他们一起离开。
第十八章 神山绿洲
在绿洲享受了毕生难忘的三天后,大队继续行程,只要想想所有可盛水的器皿,都注满甜美的清水,感觉已是焕然一新,加上沿途不时见到零星的沙生针类植物,又或河床的遗痕,心情大是不同。落实安心多了。
驼儿们则在体内储足粮水,走起来精神抖擞,如飞似跃,表现它们独有的沙上舞步。目的地是横亘于“死亡之海”腹地,东西绵延一百五十里的神山。
据曾来回捷道多次的铁刚所言,龙鹰等早有耳闻、互相辉映的红白两山,正是神山东端伸出来的两个山嘴,直抵和阗河西岸,而此截河段不管冬夏,永远有水淌流。蜿蜒二十多里,形成了最大的绿洲,是旅人救命之所。
由于神山绿洲位处捷道中段,紧扼捷道,更是自汉代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唐太宗为保安西诸府,曾在此建设坚固的戍堡和烽燧台,但被吐蕃人逼离安西后,此戍堡曾被吐蕃人占领。到吐蕃人撤退后,戍堡已被废弃。
龙鹰等学乖了,不再只凭帽子挡遮炎阳,而是学且末人般以棉布包扎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至此方明白波斯女郎,因何把全身紧裹在白布里,那是在火热如蒸炉的沙漠里,生存的必需手段。
他们昼行晚伏的走了两天后。植物愈趋稀少,代之的是链状往四面八方伸延,沙丘层迭起伏的地势。黄澄澄、起起伏伏、高达四、五十丈的沙山。如凝固了的金浪,在灼白的阳光下闪闪生辉,眩人眼目。其中最醒目的是尖塔状的沙山,耸峙在无数新月形沙丘之上,比其他沙山高起一倍有余,在日出日没,太阳斜照的时刻.,背阳的一面投下阴影,不但强调了沙山的立体感,变得棱角分明,沙山的明明暗暗,更构成大地的图案,令人惊叹大自然之手的奇妙。
不过对旅者而言,却是非常艰苦的旅程,小心翼翼的登山下坡,全赖龙鹰三人的敏锐,选择得相对较紧实的沙层,步步为营的朝前走。
尽管如此,仍发生几起人驼坠坡事件,那并非滚下沙坡般简单,而是深陷沙子里。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时,必须立即抢救,人还容易救出来,要把又大又重的骆驼从沙里起出来,却是需用尽法宝的大工程,且不死也要受伤。进入这可怕的区域后,一天内已有三头可怜的驼儿因而死亡。
众人本是轻松的心情,转为沉重,想快点离开这个美丽的死亡陷阱,偏因山势险阻难行而无法办到。
在沙谷沙沟间结营休息一晚。当红日透过沙雾,在东边沙丘起伏连绵的地平徐徐上升,他们又向茫茫沙海进发。午后不久,危险来了,远方出现了三股龙卷风,卷起直指天空的沙柱,白天被灰黑色的风沙替代,沙烟腾冲,前方一片迷茫,迅速波及他们结阵御风的沙谷内。比之上次突如其来、滚滚而至的龙卷沙暴,他们今次是有备而战,但却更为紧张,只要想想亿万石的沙粒被龙卷风带得盖天压下来,弹指光景可将大队人畜一次加以埋葬,便知情势有多危急,即使以龙鹰三人之能,亦难幸免。
唯一可以做的,是闭上眼睛求老天爷格外开恩,交错而至的龙卷风绕道放过他们。
天昏地暗下,人人失去时间的观念,因为一刻的时间,已像经年累月的漫长。
龙卷风可怕的尖啸声逐渐远去后,漫空沙尘似雪絮的缓缓飘降,沸腾的沙涛平息下来,天地一片混沌。
他们收拾心情,心底抹汗的上路。到达第一个坡顶时,登时看呆了眼,里许内仍是先前的模样,在此之外竟是平展的沙丘,龙卷风竟夷平了以千万计的沙丘,变成鱼鳞状的沙面,令人完全没法相信眼睛。
是夜他们在离遇上龙卷风二十里外结营度夜,这晚天气特别寒冷,三人躲在帐内吃干粮,还有一尾从绿洲打来的鱼。
风过庭道:“秘人如果当时在附近,说不定给龙卷风扯往数百里外,我们便可消灾解难,不用日夜提防。”
万仞雨颓然道:“只能在心里提防,难道可在帐外放哨吗?最怕他们杀害无辜的且末人。”
龙鹰道:“放心好了,万俟姬纯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记得吗?初次见她,她对我们生出怜才之意,一副不忍对我们下杀手的样子。这样的人,会随便伤人吗?更何况小弟曾吻过她的香唇。”
两人失声道:“甚么?”
他们虽听过万俟姬纯私下来见他的事,却不知他们有过如吻嘴般的亲密行为。
龙鹰解释清楚后,笑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就是不错过任何调戏美女的机会,哪管是在皇宫禁苑,又或敌我相对的情况。可以占便宜便尽量占便宜,因而在风流阵仗上,战绩彪炳。哈哈!”
风过庭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的万仞雨笑道:“这小子不无一点道理,尝试才有机会,论艳福,我虽自命风流,但总觉差他一截。”
万仞雨道:“逢场作戏我也会偶一为之,但要看对方是否良家妇女,做男人必须负责任,有始有终。”
龙鹰道:“这个当然,不过像万俟姬纯般出色的美人儿,你想娶她也不成。今晚好好睡觉,再不用担心她和秘族战士。”
万仞雨道:“既然如此,为何她仍要锲而不舍,难道千方百计的赶上我们,只为再给你讨她便宜?”
风过庭点头同意。
龙鹰道:“我亲她小嘴时,早觉她对我没有敌意。但现在仍似不遗bbr>藏书网余力追杀我的样子,是要向突厥人交代。”
风过庭沉吟道:“你的直觉该错不到哪里去。但依我看,她不单要向默啜交代,还要向族长交代。只要真的尽过力,便没人可拿她作文章。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行动是只针对你而发,不会殃及且末人。”
龙鹰道:“说得好!我和她只是打情骂俏,你们须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瞧老子如何收得她帖帖服服。哈!真爽!”
两人知他的手段,闲聊两句后,将毛毡连头盖着,进入梦乡。
漆黑的帐内,龙鹰闭上眼睛,思潮起伏。万俟姬纯在绿洲故意留下气味,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试探?
帐外寒风呼啸。
他刚才说得轻松,但心想的却是完全另一回事,体会过沙漠的无情和严苛,他开始明白秘人,在如此恶劣环境生存的民族,只会遵守大自然汰弱留强的无情本质。纵然秘女万俟姬纯对他有三分情意,一旦将杀他的行动付诸实行,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对秘人来说,动感情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他曾和化身为采花盗的秘人交手,赢得非常辛苦,若随万俟姬纯来的有这么百多个身手接近采花盗的秘人,加上万仞雨和风过庭,他们仍难讨好。何况他们对秘人的沙漠战术,一无所知。
外面的风啸更烈,营账晃晃欲起,寒风从隙缝处渗进来,毛毡似失去保暖的效用,变成薄纸般。
龙鹰不由想到,真正主宰大漠的,既不是炎阳也不是沙子,而是风。风决定了沙漠整体的地貌,令沙子不住变化流动,又以沙暴、龙卷风的方式肆虐。不同的风向,不同的风力作用,决定了每座沙丘的形态和沙子的波纹,鬼斧神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已晓得万俟姬纯会在何处、何时、以哪种战术对付他,且不虞他能逃出她的纤纤玉手。>
神山,沙漠腹地的正中处。
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似生机最盛,却是沙漠核心的绝地,往哪边逃都是恐怖的沙海。
龙鹰谨守道心,与帐外的寒风密切契合,只有彻底掌握大漠的主宰,方有可能于败中求胜,令秘人接受万俟京对他“没有人可击败”的评析。
万俟京会否是正窥伺一旁的其中一个秘人呢?
天明继续行程。
抵达一座丘坡高处时,龙鹰哈哈笑道:“小弟感应到神山河段的绿洲哩!”
跟在后方的风过庭大喜道:“是不是嗅到水气?”
龙鹰摇头道:“绿洲仍在我的感应之外。”
万仞雨策驼跟着风过庭,闻言大讶道:“那你又凭何知道绿洲在前方?”
龙鹰迎着晨风深吸一口气,迷醉的道:“凭的是风向的变幻,你们没感到风的来势与前有异吗?”
风、万两人终是顶尖儿的高手,给他提醒,果然察觉到风比前短促而疾劲,远近不时有一蓬蓬的沙尘被带得离开沙丘,撒的却是不同的方向。有时一道长风从西北吹来,瞬又变为由另一方向刮至。
现在时候尚早,若太阳移往中天,会变得没有半点风。
风过庭讶道:“为何会这样子呢?”
龙鹰道:“因为我们正不住接近神山,它近二百里的横亘在大沙海的腹地,等于一道分界线,加上因风化侵蚀,变成一座座既独立又连接的奇山异岭,纵横割裂,而大沙海一贯的东北和西北向风,经过神山,受地势影响,会形成多角度的折射,形成复杂混乱的地形风,正是现在吹得我眼都睁不开来的风。”
风过庭向后面的万仞雨笑道:“我首次感到我们的鹰爷,是真的曾在大漠混了十多年的向导。哈!”
万仞雨哑然失笑,叹息道:“沙漠三英,亏这小子可随口说出来。”
知道目标在望,三人轻松起来,谈谈笑笑,“死亡之海”也不再那般可怕。
从风势感测到神山后,仍要走上五天,方抵达神山绿洲。
当神山出现前方。入目壮丽慑人的景象,令领先的龙鹰三人,看得目定口呆,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妙手惊叹。
最引人注意的是东端的红、白山嘴,巍然耸立在宽广的和阗河西岸。美丽的绿洲如影随形,永远伴在神山旁。“死亡之海”的所有秀色美景,尽汇于此。
古戍堡筑在红山头上,如若整个地域的守护神,任由风吹沙打,仍没有倒下来。
神山从西面的地平混乱里见规律的连接而至。断断续续的,最高处直插蓝空,像一座座有“血脉”关系的巨岛,飘浮在沙海金涛之上,同时亦饱历大漠的沧桑。
眼所见最雄伟的一座山,顶部是灰白色,刃状的山脊呈锯齿状,顶以下是棕色夹泥岩的形态,三人敢说从未见过这么样的怪山。
这座离他们十多里的山。已是较能保持山状了,在以万年计的侵蚀剥落下,山形千奇百怪,有的似城似塔。层迭翘起,又像各种奇形巨兽,千百形状,难以尽述。总言之。大自然的天工妙手,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目不暇给。三人心神全被吸引,一时忘了去看比先前绿洲大上数倍的神山绿洲。
后队逐一抵达,都像他们般忘掉一切,齐赏眼前激动人心的美景。
龙鹰指着其中一座山嚷道:“我的娘!你看那像不像一个大蘑菇?伞下足可容十多人避雨。”
风过庭道:“这里绝不会下雨。”
万仞雨压低声音道:“你们知否正在说汉语?幸好没人有暇理会你们。”
到绿洲后,众人一如以往般,戏水作乐,又到湖里捕鱼,准备今晚的野火会。
龙鹰则偕两个兄弟去探访古堡。
不论堡墙和主建筑,均大致保持完好,是用棕红色的泥巴,夹着胡杨枝垒砌而成,堡下更有地道,连接着附近的地下仓库。
风过庭透窗观看耸立堡西不远处的烽燧台,道:“此堡足可驻一千兵。”
万仞雨蹲在地上,以手指黏起一点尘屑,道:“秘人在此停留过,还烧火取暖。”
龙鹰淡淡道:“若要发动,肯定是今晚夜,他们养精蓄锐,.我们则是长途跋涉,筋疲力尽。”
万仞雨双目精芒闪烁,道:“应否警告且末人呢?”
龙鹰道:“不!让他们乐一阵子,再入账倒头大睡。”
风过庭道:“我们又如何?难道坐着看你去与秘人打生打死?”
龙鹰道:“我特别到这里来,是要先一步掌握他们的位置。现时不论实力和策略,我们均落在下风,全面硬撼,是下下之策。幸好小弟已想到解决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信任我吧!以秘女的才智,定有方法逼得我孤身去面对他们。你们的责任,是要好好保护且末人,使我没有后顾之忧。”
风过庭向万仞雨道:“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只要想想,正面硬撼下,我们仍是输多赢少,便知秘女是留有余地。”
万仞雨终于同意。
回营地后,三人加入且末人围着最大的湖举行的野火会,人人唱歌跳舞,情绪高涨。直至午夜,一来因疲倦,更因天气愈来愈冷,寒风阵阵从神山刮过来,众人纷纷入账休息。
龙鹰三人躲入账内,都没有半点睡意,秘人可在任何一刻来犯的压力,令他们没法放松,哪睡得着?
龙鹰将乌刀挂在背上,另加两筒三十多枝长箭,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万仞雨忍不住道:“你一个人,怎应付逾百个回到沙漠,如鱼儿回到水里的秘人?”
龙鹰微笑道:“他们是小鱼,我是最大最强壮、牙齿最锋利的恶鱼。哈!”
风过庭道:“可是这处是他们的地头。”
龙鹰信心十足的道:“再不是了!”
话犹未已,远处传来车轮辗地的异响,接着是惊呼吆喝的声音。
三人从帐幕扑出。
彩虹等人居住的主营位置,人奔驼走,乱成一片。
三人摸不着头脑的狂掠而去,遇上正朝神山追去的风漠和十多名手下,喝问道:“发生甚么事?”
脸上再留不住半点血色的风漠叫道:“圣物给人劫走哩!”
三人朝神山方向瞧去,骇然发觉装载“圣物”的车子,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扯得车子没入远方的暗黑去。
龙鹰一把扯着风漠,大喝道:“不要追!此事交给我去办,天明前一定会将圣物送回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