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霄渰处》 乱世孤儿 断壁残垣间,烟尘遮住了日头,身处其中,分不清是何时辰。 隐约向几步之外看去,一个满身尘土,脏的看不清眉眼的少年,正慌乱而吃力地在尸体中拨弄着那些各异的尸体,眼里满是惊恐,地上的尸体,有的被烧的面目全非,有的遍体刀痕。 当他翻过一具尸体后突然愣住了,尸体下压着的是一把斧头,还能清晰的看见刀锋处细微的缺口,少年慢慢俯身捡起斧头,脏兮兮的脸颊微微颤抖,眉头紧锁,慌乱中他开始四处寻找。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具尸体上,他找到了他父亲,只是不是那个腰间别着斧头和他告别的父亲了,他擦净父亲脸上的尘土,才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少年哭着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母亲和妹妹,四处扫视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心头,他来不及思索扔下斧头便大步向家跑去 院子里,母亲正倒在血泊里,口中淌着血,他箭步向前,跪倒在母亲身旁。 他的手和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条条清楚的泪痕:“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娘没事,娘想……睡会儿……照顾好你妹……”话未说完,少年的母亲便断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少年惊恐的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悲痛才涌上心头,终于他开始止不住的大哭起来,现在没有人会笑他,因为整个村子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哭得累了,他开始啜泣,一边从胸前拿出刚掏的几个鸟蛋,他答应要给妹妹孵几个小鸟的,他看着手中的鸟蛋思绪万千,他应该庆幸因为这几个鸟蛋逃过一劫,但他却自责若自己没有去掏鸟蛋,他就可以保护家人了…… “妹妹……”或许是惊恐过度,哭了这许久他才想起母亲的话。 “青浅,青浅”他一边喊一边四处寻找,没人回应,眼前除了尸体便还是尸体。 妹妹名叫青浅,他叫夫子,他们是这刘家堡唯一一家姓陆的人! 嗓子喊得哑了,也实在没力气再去翻那些尸体了,他干脆坐在了尸体旁休息。 “这……”他捡起手边的一只竹编的蚂蚱,眉眼间似是露出一丝喜悦…… “妹妹一定还活着”夫子看着手中竹蚂蚱,心中暗自安慰到。 第二天早晨,夫子用了一整晚才将父母埋葬了,精疲力竭的他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看着手上的竹蚂蚱,陷入了回忆:青山绿水间,有一篱笆小院,母亲摘来桑叶喂蚕,妹妹拿着风车欢快玩耍,日暮时分,父亲挑着柴担回家…… 脑海中平淡而温馨的画面让夫子在那么一瞬间忘记了饥寒,但周围的环境依然剥夺了他片刻的美好,他一把抓起地上烂菜叶子,送进嘴里嚼了起来,虽然根本无法下咽。他想他还要找到妹妹,所以他必须要活着…… 空旷的房间里,略显昏暗 两人相对而立,一人低头不语,只听另一人说到:“此去开封路途遥远,此次荣儿入京,你务必要保护好荣儿” 他口中的皇上便是后周太祖郭威,郭威家眷皆被后汉隐帝所杀,于是郭威起兵攻入汴京,后建立后周。 说罢,那人拱手答到:“属下定誓死护卫公子安危”郭威与柴皇后伉俪情深,柴荣是皇后内侄,郭威必会有所眷顾,这就难免会遭人猜忌,想到这儿柴守礼一边望着墙上的匾额一边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陷入了深思…… 几天后,夫子开始启程去找妹妹,天下这么大,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饥寒交迫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甚至方向也不一定对,只记得走过了三个日头了! 夜里,郊外的破庙里。 又累又饿的夫子正闭着眼睛瘫坐在倒着的泥胚佛像下,他想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还幻想着有一只大鸡腿就在自己面前…… 突然,庙门外的一束火光透过墙壁的缝隙刺在了夫子脸上,夫子揉了揉眼睛,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查看,刚凑上前去,便看到门外一群拿着刀剑蒙着面的黑衣人,正朝自己疾步走来…… 机缘巧合 夫子见状连忙拖着疲倦的身子躲到了佛像后面。 黑衣人刚推门进来, 便猛地回头,定住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只见一黑衣女子从天而降已来到他的近前。 “东西呢?”带头黑衣人伸着手问道 黑衣女子将一张纸递到他手中,冷艳的眉眼间透着不屑:“这是难得的机会,你们可不要失手……” “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黑衣人看着纸上的画像说到。 说罢,白衣女子转身便不见了踪影,只听见树叶摇晃的声音。 夫子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第二日,清晨。 坐在马车里的柴荣问道:“高大哥,我们这是要去京城吗?为什么父亲不和我们一起去呢?” “这是老爷的安排,其他的小人也不知”马车外的近卫回到。 “哦”柴荣低下头不再理会。 突然,沉默被从远处飞来的一支箭矢打破,径直射在了马车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支支锋利的箭矢便朝着马车射来,一群黑衣人从林子里一跃而出,霎时间,和柴荣的随行护卫打成了一片,激战过后,护卫死伤大半,柴荣的近卫见状带着柴荣就往林子深处跑…… 跑着跑着,护卫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柴荣,转过身将柴荣护在身后,护卫握紧了手中剑,眼中杀意顿起…… 两座山峦间夹着一条绿溪,溪上立着一座亭子。 “属下办事不利,那小子跳崖了”女子弱弱的说到。 “锦瑟马上去找”女子连忙补充到。 女子面前那人,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的纱巾遮住了脸,所以辨不清男女;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里面也是一袭黑衣,衣衿上的一朵金色的曲灯花显得格外突出。花瓣边缘向内稍稍弯曲,显得很饱满。曲灯花的花柄,花茎,花瓣都带有剧毒,所以又名续毒。 “不必了,我另有安排”神秘人背对着锦瑟说到。 一堆篝火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是哪儿啊?”柴荣微睁着眼费力的问道 “这是我找的山洞”夫子回答。 “你……”柴荣正要问,就被水呛着了。 “慢点”夫子扶起柴荣。 “你有没有看见高大哥?”柴荣缓过气便问。 “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么?” 柴荣点了点头,夫子将柴荣放平接着说到“他死了,他伤的太重了” 说完,夫子就朝着山洞外走去了。 柴荣没想到此行会这般凶险,到现在心中仍是后怕。 三日过去了,柴荣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是你抓得鱼?”柴荣一手扶着树杈问 “这算什么,我会的可多了。”夫子烤着鱼得意的说到。 这半个月来,夫子不得不自食其力,这样才不会被饿死,抓鱼自然也学会了。不一会儿功夫,夫子拿着烤好的鱼走到柴荣面前。 “尝尝”夫子递过手中的鱼。 “谢谢你救了我”柴荣微笑着接过鱼,但似乎没有什么胃口。 “你怎么会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而且还没死,命真大!”夫子一边继续烤着另一条鱼。 “我本来是要去京城的,可是途中遇到了一群黑衣人……” 夫子并没有再认真聆听柴荣后面的话,也忘记了翻烤火上的鱼,陷入了回忆,他回想起了几天前破庙里的场景……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柴荣打断了夫子的思绪 “我姓陆叫夫子……”夫子有些低落 “我父母都死了,妹妹也走散了” 沉默片刻,夫子拿起鱼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道:“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柴荣见气氛有些凝重于是问道:“你准备去哪儿找呢?” “不知道,先去京城看看吧” “我也去京城,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柴荣有些激动,夫子微笑地看着柴荣:“好啊!” 经过几日的跋涉,二人风尘补补,柴荣也不再是出门时的样子了,灰头土脸,但依旧比夫子的脸要圆润许多,毕竟柴荣的父亲是邢州有名的富商,柴荣从小也就锦衣玉食。而夫子的脸很脏并且要瘦,估计是饿了很多肚子的。夫子虽然比柴荣小一岁,但个头却不相上下。 终于,二人来到了开封城下。 “好高的城门啊!”夫子望着城门驻足惊叹,柴荣也顺着夫子的目光看去,不免也觉得有些新奇。柴荣自小就生活在邢州,虽然来过几次京城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对京城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声音来自身后驶过的马车,听起来也像是个少年,说完那人就将头缩进了马车,马车驶过二人身旁,夫子与柴荣才反应过来…… 马车刚要驶进城门,突然颠簸了一下,随即听见车里那少年怒道:“这该死的畜牲,我回去一定把它宰了” 柴荣疑惑的转身看向夫子,二人相视一笑。原来是夫子扔的石子打中那少年的马。 开封城北临黄河,地理条件优越,运输便利,所以吸引了很多的商人来此交易,贸易不绝。 初到的二人对京城里的所有新鲜事物都充满着好奇,甚至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夫子拽了拽柴荣的胳膊,还没等柴荣开口,夫子便指着一群围观的人群嚷道:“在那儿,我们快去看看”说完,就已经走到了人群后面,充满好奇的夫子完全把柴荣忘在了身后独自挤到了人群前面,他看到一个白胡子老翁拿着一个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吹奏着,声音就是刚才听见的声音,桌子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像是乐器,却又没见过。 夫子听着听着入了迷,脑海中浮想起了母亲在他小时候唱的歌谣,柴荣走到他身旁也不曾发觉。 “这个埙不错”柴荣指着桌子上一个大如鹅子,锁上平底,且有六孔的黑色石头说。 “公子眼光独到,这埙是用墨灵石做的”那老翁捋着胡子说 “墨灵石是什么?”夫子不解的问到 “墨灵石,是一种冰川深处的石头,有光泽而且十分细腻,可以与玉石媲美”二人身旁不知是何人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傲慢 “乡巴佬,没见过世面”那人接着说 夫子听这声音似曾相识,便回头看去…… 少年意气 夫子回头定睛一看,大脑开始飞快的回忆。 眼前之人,看上去与夫子和柴荣年纪相仿,腰间佩着一块白色的玉佩,手里还把玩着一块玉石,举手投足间倒也自在,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骄纵。 “又是你?”柴荣有些不耐烦道 “就你们两个乡巴佬,不认识倒也不奇怪”那人见夫子和柴荣衣衫褴褛就故意抬高了声调,说罢,便向老翁问到:“这埙多少钱?” “五两银子”老翁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比划着。 那人随即从钱袋中掏出十两白色银锭递到老翁手里:“这是十两,不用找了”,那人拿了埙推开夫子和柴荣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 “这埙怎么在你这儿?”柴荣一脸疑惑地看着夫子正摆弄着石埙。 “秘密,不能告诉你”夫子卖起了关子。 夫子见那人太跋扈,偷偷用一块石头把埙掉了包。 二人完全沉浸在京城的新奇事物之中,已经全然把饥饿抛在了脑后,直到二人玩得累了才感觉到腹中的饥饿。 “我好饿啊!”柴荣捂着肚子说。 夫子的肚子也默契的“咕咕”的叫了起来。柴荣听到了,看着夫子二人相视一笑。 “我们去吃饭吧!”柴荣高兴的拽着夫子手就要走。柴荣自小就锦衣玉食,从来不担心吃饭没有钱,可他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在邢州老家了。 “我们没钱”夫子拉住了柴荣。 “可……我……”柴荣叹了口气,似乎失望到了极点。 “不如我们把你那个埙当了吧!”柴荣灵机一动。 “不……不行”夫子紧紧地把埙攥在手里,捂在胸前。 “万一哪天被刚才那小子看见了,那可就完了,还不如现在卖了……”柴荣满心期待说到。 “不行”夫子依旧不肯,夫子从听到那老翁吹奏的声音时就喜欢上了这埙,心里自然舍不得,尽管是偷的别人的。 柴荣也无可奈何,人来人往中,二人只能摸着肚子挨饿,夫子看着手里的埙满心欢喜倒也不觉得饿了…… “我有个办法可以吃顿饱饭”夫子灵机一动。 “什么办法?”柴荣抬起耷拉着的头,眼里闪着光问到。 “跟我走”夫子拉着柴荣的手就走,柴荣稀里糊涂的跟着夫子来到一家酒楼门前,酒楼前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清楚的写着“会贤居”三个大字,来往的客人多是商贾权贵,络绎不绝。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有钱?”柴荣一脸疑惑。 “进去就知道了?”夫子依然卖着关子。 夫子学着那些名流,昂首挺胸迈着步子的朝着酒楼里走去,柴荣见状也跟了上去。 二人刚踏进门槛,便四周扫视着,找寻空座。 “那有个空座”柴荣指着墙角的一张空桌子高兴地说。夫子顺着柴荣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张空桌子,二人正想去坐,却被人拉住了…… “哎,哎,你们干嘛的”店小二一把拉住了夫子。 “来这儿还能干嘛,吃饭啊”夫子理直气壮的答到。 “吃饭?你有钱么?”店小二见二人的穷酸样挺直了腰杆问到。 “狗眼看人低,这位公子你不认识吗?”夫子故作镇定怒道。 店小二云里雾里,将信将疑,但看柴荣的神态和气度,倒也颇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样子,店小二犹豫之际,夫子和柴荣已经坐在了那空桌旁。 夫子与柴荣坐下后,柴荣便小声向夫子道:“我哪有钱啊!” “我有办法,放心”夫子安抚道。 “小二,小二”夫子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声喊到。 “要点什么菜?”店小二一脸不情愿的问到二人。 “你这都有什么菜啊?”夫子一本正经道。 “我这有的还真不少,就怕你待会儿付不起账”店小二挺着腰杆轻蔑的看着二人。 “银子不用你管” “有八宝鸭,爆炒田鸡,红烧猪脚,如意卷,清蒸鲈鱼……”店小二开始熟练的介绍起来。 夫子听得有些不耐烦:“鸡鸭鱼肉一样来一个,再来两碗龙须面” “看你们到时要是付不起起钱……”店小二说完就走了。柴荣内心依然战战兢兢。 不一会儿功夫,店小二就将四个菜端了上来,二人看见一桌丰盛的饭菜,瞬间把没钱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二人大快朵颐,就像是两个三天没吃饭的饿殍。 很快二人就将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店小二见二人已经吃完了,立马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还行,还行”夫子假装正经说到。 “那给钱吧!”店小二的脸瞬间一冷。 “急什么,吃完饭不得歇歇啊!”夫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假装镇定。 “我看你们是没钱吧!来人啊,这两小子吃霸王餐!”店小二拍着桌子道。 二人听了内心有点慌了,夫子也把凳子上的脚放了下来。 顷刻间,五六个伙计将二人围住,个头都比二人高出两个脑袋。 “我改天一定送来”柴荣允诺到。 “不行,给我打”说完,一帮伙计就要动手。 “慢着”夫子大喊到,众人停住了手,顿了片刻…… “快跑” 还未跑出几步,只听“砰”的一声夫子摔了大跟头坐在了地上,夫子抬头一看,原来一头撞在了别人的肚子上,难怪不觉得疼,一个续着胡子的成年男人,衣着打扮不像伙计,倒像是吃饭的客人。 “掌柜的,这两个小子吃霸王餐,不给钱还想跑”店小二指着二人对那成年男子说到。 夫子与柴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人是酒楼老板。 柴荣心想:“这下完了” “老板好”夫子作了个揖 “是你们吃霸王餐?还想跑?”老板开口道。 “我们是实在没钱才……”夫子有些不好意思。 “但那是因为他们要打我们我们才跑的”夫子继续补充到。 老板瞥了店小二一眼,对夫子说到:“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给你干活啊!你要打我们一顿也还是得不到钱,反而不值当。”夫子思索了片刻,看着老板的表情说到。 老板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说到:“好!” 二人见老板同意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是便宜你们两个臭小子了”店小二嗔到。 直到午后,二人刚吃饱的肚子又因为洗了一天的碗又瘪了下去……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是吃白食,到最后沦落到给人洗碗。”柴荣一边洗着碗一边向一旁的夫子抱怨到。 “洗碗总比饿肚子强吧!” “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呢?”柴荣又问到。 夫子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能住哪儿?在他看来路边屋檐下就能凑合一晚……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住宿”柴荣激动的大喊到。 眼看天就要黑了,柴荣领着夫子来到了一家驿馆门前,驿馆已经关门了,柴荣走上前去敲门,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打开了门,站在门口打量着二人 “哪来的野小子,要饭上别处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没等二人开口,那男子就说到,说罢就准备关门。 “张驿丞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柴荣啊!我和我爹曾经在这儿住过”柴荣一把按住了门。 “不认得,快走,快走”不知是那驿丞老眼昏花,还是根本就没看。 突然伙计递来一封信,驿丞的脸色瞬间就变的严肃了。 “不好意思,柴公子,里边请,里边请,属下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啊,还请柴公子恕罪啊!”那驿丞央求的口气中带着巴结,驿丞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腰给柴荣带路。 夜里,夫子翻来覆去的摆弄他那个埙。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还能住官府的驿馆?他们又为什么叫你柴公子?”夫子向柴荣问到。 柴荣并没有回答夫子,他心里也不知道谁在帮他,他三日日前给父亲写的信,就算最快往返也要五日啊!可是在这陌生的京城除了远在邢州的父亲又还会有谁会帮他呢? 杀意初现 官邸的房间里,烛光闪烁,烛火微微闪动,只见得灯油一滴一滴的滴在灯盏上…… 李亦先挺身而立,虽未至暮年,面颊上却也多出了几根白须,但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神情倦怠,目光所至便是刀架上的一把宝剑,李亦先伸手拿起刀架上的剑,另一手握住剑柄,只听“唰”的一声剑鞘里的剑干净利落的脱鞘而出。 李亦先握着昔日的剑,感觉力不从心已没有往日的神采了,看着握在手里的剑也似乎没有昔日那般锋利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大人,失……手了”说话的人正是李亦先的杀手。 “失手了?”李亦先握着剑慢慢地转过身。 那刺客瞥了一眼李亦先手中的剑,惊恐万分,连忙辩解:“那小子跳下了悬崖,八成活不了……” 李亦先抬手提剑,快如闪电,直指着刺客,深邃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杀气,屋子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呼吸声似乎都变得凝重了。刺客虽然受过训练,心理素质极好,心中也仍是忐忑,但也只能闭着眼等待死亡…… 突然,只听“唰”的一声,李亦先将手中的剑送回了剑鞘。 刺客见此李亦先收起了剑,心中松了口气,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拱手道:“属下马上去探”说罢便退去了。 李亦先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此时李亦先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突然,烛火晃动,只听“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惟幔中走了出来。 “是你?”李亦先早已拔出了剑指着面前这个遮着脸,穿着黑色披风的人。 “你这把曾经沾满鲜血的剑还和当年一样锋利,可是人却没了当年的气魄”那人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讽。 “连个臭小子都对付不了”那黑衣人有些怒了。 李亦先听此话也有些急了:“那你为何不亲自动手,直接杀了他?” “这是你的事”说罢那黑衣人便要走…… 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说道:“你不要忘了死在你剑下的亡魂,我可替你记着的……” 又是烛火晃动间,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 李亦先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剑,心中再也不能平静了…… 驿馆里,二人正在酣睡,这些天来风餐露宿,一路奔波,每天晚上能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凑合到天亮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床了,甚至已经都快忘记了睡在床上的感觉了。所以,这一夜二人睡到天亮都未曾翻过身子…… 天已大亮,驿馆的差役敲着门试探道:“柴公子,柴公子”差役也不知道夫子和柴荣醒了没有,看昨晚驿丞对待二人的态度,二人身份必定不一般,差役便不敢大声喊叫。 “有何事?”柴荣打开门立于门前。 只见那差役躬着身子回答到:“柴公子,门外有人找您” …… 夫子和柴荣来到驿馆门前,却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不过看眼前那人的穿着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下人,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 “柴公子,我家老爷想请你到府中一叙” “你认识他家老爷?”夫子小声问到柴荣。 “我怎么会认识”柴荣也小声回答到。 柴荣也甚是疑惑,笑着问到:“请问你家老爷是……” 那下人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伸手邀请到:“公子去了,便知道了。” 夫子与柴荣相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柴公子,请”那下人伸手邀请到。 二人思索了片刻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这两个小子来头果真不一般啊!”站在驿丞旁边的差役惊叹到。 “做你的事儿去”驿丞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 夫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坐过马车,心中顿感新奇,左顾右盼。马车驶过几条街巷很快就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前,看上去像是官邸,并不那么华丽。 二人在那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大厅里。 “二位在此稍坐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来”说罢便吆喝着下人准备茶水。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夫子和柴荣二人,夫子的好奇心让他没法忍耐现在的无聊,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副对联所吸引,更准确的说是两句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夫子指着面前的两句诗,结结巴巴地读到。 “济沧海”是一中年男子的声音,一袭锦缎长衫,下鄂续着不长不短的胡子,神态自若,步态沉稳…… 柴荣听此声音,抬头看去…… “高伯父?”二人眼前的男子正是柴荣父亲柴守礼的好友高冕。 “柴荣”高冕走了过来。 “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父亲领你来时你还是个孩子,这一晃已经快十年了吧”高冕拍了拍柴荣的肩膀感慨到。 柴荣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你父亲这些年可还好?仔细想来,我与你父亲也多年未见了……” “父亲挺好的!” 二人只顾着叙旧,差点把一旁的夫子给忘了。 柴荣这才想起来介绍夫子:“高伯父,这是夫子,我当日进京的途中中了埋伏,多亏了他我才得以脱险” 站在二人面前的夫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显得有些突兀。 高冕转过身子,飞快的扫视了一边夫子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竞有如此胆量,你不怕那些贼人吗?” 夫子挠了挠头笑着回到:“当时没觉得怕,事后还是有些……” “哈哈,好!”高冕大笑着赞叹到。 三人虽初次相见,夫子心里却觉得高冕似乎比自己眼中的官僚要和蔼。 夜里,开封城里的达官显贵的府邸里歌舞升平,而高冕的府邸里静谧无声,夫子在榻上正酣然入睡。 柴荣此时正坐在窗前的石阶上看着夜空发呆,他在想父亲让他来京城的目的,又为何会遭到追杀,回想起这一路的经历柴荣心里依然后怕,所幸的是他遇到了夫子,这个看起来瘦弱,但却懂得生存之道,十分机智的少年。如果没有他,柴荣或许已经曝尸荒野。如果没有他,柴荣或许已经饿死,冻死。尽管时间并不长,但经过这一路的经历,最初柴荣的内心对夫子只是感激,慢慢的,他们成为了朋友…… 少年愁滋味 第二日清晨,柴荣早早便醒来了,正在收拾着装,一旁的夫子还在梦境中。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听着像是昨日带路的那名下人,只听他敲门道:“柴公子,快些换好衣裳,老爷在大厅里等着你呢。” 高冕派人来请,柴荣也来不及多问,便匆忙披上外衣回到:“知道了,马上就来。” 床榻上的夫子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子又沉沉的睡着了…… 柴荣来到大厅,看到高冕正襟危坐于前,高冕虽是文官,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肃杀之气,手中的茶杯正冒着热气。 柴荣见此情形,以为高冕等了很久了,内心的尴尬让柴荣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尽管高冕和他父亲曾是好友,但毕竟和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十多年前初见时他还只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当他见到高冕时,并没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只是觉得比常人亲切些罢了。 柴荣走上前拱手行礼道:“伯父” 高冕听到后,放下刚端在手中的茶杯,露出一抹慈祥的笑。 “来,坐下” 柴荣走上前坐了下来,下人端上一杯茶放在了柴荣身旁的茶几上。 “想必你父亲应该已经告诉你此行的目的了吧” 柴荣看着高冕一脸疑惑。 柴荣想起来时问起高大哥来京城的目的,可是高仁却没有说。柴守礼让高仁到了京城后,再告知柴荣进京的目的,可不曾想在路上中了埋伏,高仁也不知所踪。 “皇上是有意培养你们啊!皇上已经为你找好了先生……” 柴荣缓缓回过神来。 “先生?” 柴荣还未反应过来,高冕又开口道:“皇上钦定陶公陶庸为你等授业解惑,陶公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乃是当世文人之楷模……” 陶庸,文坛大儒,后周宰相,历经三朝。门生遍布,高冕便是他的学生。 柴荣虽听得糊涂,但也大概明白其中意思了,原来父亲是送他进京读书的。 晚上的京城虽然不比白日那样热闹,但却也比刑州要热闹许多,或许到了宵禁才会安静些吧…… 窗外的台阶上是柴荣孤独的身影。 “你怎么还没睡?”夫子睁大了朦胧的双眼,走到柴荣的身旁并肩坐了下来。 “我睡不着,你呢?怎么起来了?” “我……我也睡不着”夫子突然精神了起来。 柴荣看着夫子的睡眼,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就像照在二人身上的月光,皎洁,纯净…… 夫子见柴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二人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有心事?”夫子看着柴荣,眼神中已没有丝毫睡意。 柴荣抬起头看着夫子,欲言又止,似有万千言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想家了?” “可能是吧!” 柴荣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此时内心思绪万千,父亲送他进京,却被人追杀,从小保护他的高大哥也死了,柴荣从小到大何曾经历过这些,这半个月的经历,让他不知所措,让他回想起在父亲身旁的日子…… 而夫子对家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不清了,他想要回忆从前的点滴,却又不敢主动去回忆…… 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找到妹妹,和妹妹团聚。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关于妹妹的线索,只能看着手上的竹蚂蚱睹物思人罢了。 “这是什么?”柴荣看着夫子手上的竹蚂蚱问到。 “这是做给我妹妹的……” 柴荣见夫子有些沮丧,便拍了拍夫子的肩膀安慰到:“你一定会找到你妹妹的……” 夫子转过头,看着柴荣充满善意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了曾经失去的温暖,心情似也缓和了许多,脸上缓缓挤出一抹微笑。 高府里一片肃静,高冕满头大汗、神色恐惧的从梦中惊醒,他起身披上外衣,点燃蜡烛,全然不似白天那般神态自若,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紧张的神色才平复了下来,窗外的夜色也慢慢地褪去…… “大夫,这孩子如何”说话之人正是颖州节度使苏克。 “皮外伤,老朽开几副药便能痊愈,只是摔伤了脑袋,恐会留下顽疾……” “如何?”苏克追问到。 “恐会……” 还未等大夫说完,榻上那孩子似在呼喊着,打断了大夫的没说完的话,苏克上前那孩子又睡了过去。 “来人,快去抓药”苏克命令到。 ………… 吃了药,榻上那孩子足足睡了三日才醒过来。 她用力地睁开眼睛,慢慢地扫视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眼前的场景,可是怎么回忆却也想不起来,目光所及,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孩子,你醒了”苏克语重心长,这声音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问候。 “你……”那孩子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苏克。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孩子摇了摇沉重的脑袋。 “没事,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苏克便出去了,她看着苏克的背影陌生却又好像似曾相识,只隐隐觉得和梦中的见到的背影莫名的相似…… 几日后,那孩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些天,她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连吃饭都是别人送来的虽然她记不得这是哪里,但她想出去看看。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草木香扑面而来,跟着这味道走到了花园里,浓浓的花草香让她驻足,这香味让她轻松了许多,脑袋似乎也没用那么沉了…… “怎么没有人呢?”她心里暗自问到。 书房里,苏克正一手托着书,一手翻看着,突然,门外探出一颗脑袋,苏克抬眼望去,便又缩了回去…… “进来吧!”苏克依旧盯着手中的书。 她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进来,站在苏克面前,不敢抬头看苏克,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你都好了” 她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她微微抬起头小声回到。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苏克放下了手中的书。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苏克起身向前,她抬起头看着苏克正在思考。 …… “我姓苏,你就随我姓,就叫苏陌吧!你觉得可好”苏克思量了片刻。 “苏……陌……”于是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初来乍到 宫门外,夫子柴荣与一众学子立于门前等待召见,这些说是学子,其实都是朝中大臣的世家公子,一众人里唯有夫子是个例外…… 柴荣十多年前的初次进京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当他再次来到曾经来过的地方,却依然陌生。在陌生的环境里,加上刚被追杀,劫后逃生让柴荣感受不到丝毫安全感。在这一无所知的地方,唯一能让他信任,能让他感到安稳的就是夫子,毕竟夫子曾舍命相救,于是二人结伴进宫,夫子作为柴荣的侍从…… 在人群中,因为夫子,柴荣也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夫子一身素衣站在柴荣身旁,站在人群中极其格格不入,众人看其穿着与众人皆不相同,便想到夫子并非世家公子,顿时人群中议论纷纷,他们见柴荣并非京城的世家公子,便有人出言戏讽到:“这是哪位名门公子啊!进宫还要带着书童,没长大还上什么学堂” “你……”柴荣愤怒向前,却被夫子拉住了,柴荣压着怒气退了回来。 “你们在谈论些什么?”言语中透着几分挑衅! 声音是从众人身后的马车上传来的。众人闻声回头望去,目光聚集在马车上,只见一位着锦衣玉带的少年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穿戴便知道定是显贺的世家公子,看其面貌,年岁似是与众人不相上下,众人看着那人朝着自己走来,都瞬间安静了,自觉的退后了两步,默默的让出一条小道。 那人径直走到夫子与柴荣近前停下了脚步。 “书……童,你就是书童?”说完才转眼轻蔑的瞥了一眼夫子,大笑了两声,便昂首挺胸的大步朝宫门走去,夫子没有去想那人说的话,看着那人在宫门下远去的背影,夫子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众人见那人走远了,便有人窃窃私语到:“你们那人可知道是谁?”另几人摇了摇头看着问话之人。“他可是沈观年沈大人的儿子,沈大人那可是一人之下……”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众人听旨” 众人听此声皆跪倒在地。 “皇上身体不适,今日暂不召见众人,大家先随我入崇光殿休息。”说完那公公便领着大家穿过宫门而去,踏着白色的大理石板,一众人边走边议论,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穿过四道宫门,走过回廊才到了崇光殿。 “以后这崇光殿便是诸位的住所”那个领路太监转身道。 说罢,众人陆续走进大殿,人群中却没有看见夫子与柴荣的身影。 “你快点啊!”柴荣回头催促着夫子。 “来了,就来了”此刻的夫子对这宫中的每一样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哎哟,这是谁啊!” 柴荣闻声赶忙回过头,吓得退了两步愣住了,原来他只顾着走却没有看路,撞翻了…… 看着面前被他撞倒在地的白发老翁,他有些手慢脚乱,不知所措。 “还不快扶我起来”那老翁慢吞吞地开口说到。 柴荣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弯下身子扶起老翁。 “我这把老骨头……”老翁一边收拾着衣衫。 突然又停了下来,问到:“你……你是何人?”那老翁似乎是现在才看见眼前的柴荣,又或许是把柴荣当成了宫人。 柴荣退后一步拱手答到:“学生柴荣” 那老翁听后,微微眯着眼看着柴荣道:“你是宫学学生?” “是” “柴荣,你尝这……果……子”夫子嘴里咬着个果子,手里还拿着个果子,见到柴荣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便愣住了…… “你呢?”老翁看着夫子问到。 “啊!”夫子略显迟疑。 “你要吃吗?”夫子递上果子问到。 柴荣拉了拉夫子,夫子像是领会了柴荣的意思。 …… “我叫陆夫子,是我家公子的侍从” “你叫什么?”不知道是那老翁没听见还是夫子声音太小,老翁再次追问到。 “陆夫子啊!” 只听见那老翁突然开口大笑道:“夫子……夫子……”说罢悠然而去,二人疑惑不解但也没再去想,只是心里觉得他是个怪老头。 又是一个夜晚,只是今夜却不似往常…… 倾盆骤雨让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她用尽力气的抬起一只脚,却感觉另一只脚像是被人狠狠地扯住了,不是因为这泥泞的路,而是她又冷又饿,筋疲力尽。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就重重的摔在了泥里,此时她只觉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泥水溅了一脸,半睁着眼看着眼前和她一样吃力的步伐慢慢走远…… “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唯一活着的机会,只有活着你们才能为你们得家人报仇”黑衣女子看着她狠狠地说到。 筋疲力竭的她,被那黑衣女子的话刺激着,慢慢地握紧了拳头,重新积蓄力量慢慢地爬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的继续向前走去…… 空旷的房间里,闪耀的烛火照得整间屋子明如白昼。 “大人好像心不在此”上官锦指间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沈观年皱了皱眉,放下拿在手中的棋子。 “不知大人为何事烦忧” “皇上拜谒孔庙,造访孔圣后人,还命陶庸一同前去……” “陶庸是当世大儒,又是宰相,大人是担心皇上此举是有意重用陶庸……” 显然,上官锦猜中了沈观年的心思,沈观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大人何不以退为进,静待时机”上官锦落下手中的白子,棋盘上胜局已定,黑子被困于其中,白子险胜一子。 沈观年当年便是郭威手下的大将,智勇双全,跟随郭威南征北战,浴血拼杀,立下赫赫战功,助郭威攻破汴京,郭威立国,后周建立,沈观年便官拜枢密使。品阶虽然低于宰相,却掌管所有军事,实权略高于宰相,且陶庸为前朝旧臣,沈观年便心中不悦,虽然沈观年身居高位,但这些年来他却没有拥有至高权利的享受,心里总是不安稳。 冤家路窄 “劲……草……堂”一人用清脆的声音看着墙上的匾额朗读到。 众人的目光被随着那人的声音转移到那块匾上,黑色的牌匾虽然并不十分华美,但却透着几分厚重与质朴。 “为何叫劲草堂?”有人不解。 “听起来倒像是个草庐……”又有人调笑到。 “所谓疾风知劲草,取自《东观汉记》意思便是在狂风中才能辨别出强劲有力的草,预示意志坚定,经得住考验……”人群中有人一本正经的解释到。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许……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明……之”墙上的字又将夫子难住了。 “明……辨……之,”柴荣见夫子有些为难便补充到。 “马行之,这个我认识”还没等柴荣说完,夫子便插嘴到。 “这念作笃,意思是踏实本分”柴荣憋住了笑解释道。 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诫我们要广泛地学习知识,仔细地询问事物发展的原因,慎重地加以思考,明确地辨别是非,踏实地去实践……” 夫子听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 说话人正站在二人身后,可夫子与柴荣讨论了这许久也没有发现那人是何时站在二人身后,闻声看去,那人又走到了二人前面,看不清面容,只见一头长发整齐覆在背上…… “这段话和墙上的这句话都是取自《中庸》”那人说罢转过身来,定睛看去,五官俊秀,举止儒雅,俨然一副白面书生模样,但却又不似书生那般柔弱…… 二人正好奇眼前之人时,那人又解释道:“意在告诫不仅要有学习求索的思想,还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这句话虽然很好的阐述了求学之思想,但却缺少了实践,而黄老道家学派,则以形而上本体的道作为依据,并结合形而下的术,更有实践性……”那人说完仍意犹未尽。 “黄老之学不仅继承了老子关于‘道’的思想,指出‘道’是必然存在的;在政治上,强调‘道生法’应当无为而治”柴荣内心所想不自觉的全说了出来。 “足下,对黄老之学深有体会啊!”那人见柴荣语出惊人便叹到。 “不敢当,在下只是习得一些黄老之术”柴荣谦逊回答到。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你”说话之人走到三人近前。 柴荣不解那人说的是谁,但看着眼前的这副嘴脸,夫子一眼便认出了说话之人…… “李砚你胆子不小啊!竟敢在此非议国政……”那人满脸笑意却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敌意。 他口中的李砚便是站在夫子与柴荣身旁的那人,李砚,司库郎中李亦先之子,由于李亦先曾是沈观年手下的校尉,所以沈括见过李砚便认得他,只是因为李亦先只是个从五品的郎中,而李砚却也能进宫读书,沈括却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见到一个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却和自己处在同一个地方读书,又怎么少得了一番戏谑。 “什么非议国政?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尽管夫子对刚才所说的黄老之学一无所知,但也忍不住上前反驳到。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伴随着沈括的讥笑,人群都聚集到了几人身旁。 “儒学思想,是皇上认可的治国思想,尔等竟也敢妄加非议,这不是非议国政是什么?是要违逆圣意吗?这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沈括的话似刀子般锋利的刺向三人,将他们牢牢地钉住了…… “你……你……少在这儿放屁”夫子一时有些语塞! “找死”沈括身旁的侍从已经抡起了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在夫子的脸上…… “咳……咳”众人回过头去发现一人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自若立于堂前,太阳的余晖照得众人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那人有些驼背,似一老翁…… “为何在此喧哗,不知这是读书之所吗?”那老翁走上前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正是他们的老师陶庸。 夫子与柴荣揉了揉眼,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陶庸,就是二人刚才撞倒的那位老翁,所有人都认得唯独二人不认识,还未等二人多想,众人便拱手行礼齐声道:“见过先生”…… “学生沈括见过先生”沈括走上前一本正经的行礼道。 “好,那你来说”陶庸点头示意沈括道。 “他们三人非议国政,贬低儒学,违逆圣意,欺君罔上,乃是大不敬……”沈括指着三人说到,说罢得意的瞥了三人一眼,眼中透着凶狠…… “你别胡说八道”夫子忍不住上前怒道,看架势似要冲上去咬那沈括两口。 “咳”陶庸咳嗽了一声,夫子退了回去,众人也安静了。 “你来说”陶庸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也还算好使,许是记得柴荣,便指着柴荣说到。 “学生柴荣,见过夫……先生”柴荣还未说出口便反应了过来,若称作“夫子”不免有些尴尬便改口为先生。 “我们只是觉得相比儒学,黄老道家的术可以对儒学进行互补,并未贬低儒学,更没有违逆圣意……”柴荣心里虽有些紧张,但脸上却表现得很从容。 “先生,他这就是违逆圣意……”沈括插嘴到。 “咳”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尔等来此是为何?是为了读书,有朝一日成为国之栋梁,不是在这儿做口角之争,今日就罚你们抄写《中庸》十遍” “你们给我等着”沈括指着三人狠狠嗔到。 “走着瞧,谁怕谁”夫子踮起脚,抬高了下巴看着沈括。 夜里,月色可人,四下无声。 “真是气煞我也,要不是那混蛋身边有个贴身高手,我早就揍他了……”夫子狠狠地将脱下的衣服砸在了床上。 “算了,有惊无险,没有被定罪已经不错了” “不行,我一定要报此仇……”夫子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 “那你打得过他身边的侍从吗?”说是侍从,其实是沈观年安排的高手,未见他动过手却带着几分杀气。 “我打不过也……”夫子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也什么?” 过了片刻,柴荣见夫子没有回答便没再问。 不知不觉,柴荣也沉沉的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 门慢慢地被打开,只见人影晃过…… 三人行 翌日,清晨,麻雀的啼叫声唤醒了梦中的人。 夫子似是在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觉得一丝寒意,蜷缩了下身体,身上的皮肤有灼烧般的刺痛感…… “哎……哎……这是谁干的?”夫子看见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怒道。夫子下意识的挣脱了两下,却发现脖子和四肢已经麻木的动弹不得,便只好放弃了。 “柴荣,柴荣,醒醒”柴荣正和夫子一样光着身子被绑在对面的柱子上。 柴荣用力的撑开眼皮,只觉得头很重,有些迷糊,根本没有听清夫子说了什么。 柴荣用力摇了摇头,似是清醒了些…… “我……衣服呢?”柴荣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被绑着。 “这是怎么回事?”柴荣转过头看着夫子,却只看见模糊的一团。 “我的衣服也被人扒了”夫子再次用力挣了两下依然没有挣脱。 …… 只听“哐”得一声,房门利落的打开,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一群人走了进来…… 二人见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窘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看见领头之人竟是…… “哟,你们俩儿这睡觉的方式还真是非同寻常啊!”沈括手拿折扇,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旁边的几人听了也随声附和,传出一阵讥笑声。 “是你干的,你这个混蛋,别让我抓住你”夫子心中的怒火喷涌而出,奈何被绑着,绳子勒着皮肤刺痛难忍。 “来啊!我站在这儿让你抓,哈哈哈哈”沈括得意的笑声让夫子愈加愤懑。 突然,沈括脸上的笑又戛然而止,走到夫子面前,以一副胜利者姿态宣判道:“跟我斗,你还太嫩了……”说罢,大笑出门而去,众人随之。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沈括讥讽的话,得意甚至丑陋的嘴脸让二人忘记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窘迫与尴尬,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过了片刻。 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是李砚。虽然他们才认识一天,虽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夫子与柴荣却已经记得李砚的身形,毕竟那日身在同一阵营,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是你?你……”夫子惊讶于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竟也是唯一来搭救自己人。 “你们都没事吧?”李砚一边解着柴荣身上的绳子一边问到。 “没有大碍,多谢!”迷迷糊糊的柴荣清醒了许多。 “气死我了,我要去找那个混蛋”夫子重重的将绳子砸在地上。 “你去干什么?以牙还牙吗?你打得过他们吗?”柴荣一把拉住了夫子。 夫子顿住了,稍稍一想,才反应过来,沈括身旁还有个贴身高手。 “沈括他爹官至枢密使,权倾朝野,沈括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众人见到他都要让其三分……”一旁的李砚介绍到。 “我有办法了……”夫子高兴的大叫了出来,打断了李砚的话。 …… 这日,沈括正在房中沐浴,边哼着小曲边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而那侍从正站在门外等候差遣。 窗台下三人正在观察沈括的侍从,等待时机。按照之前三人商量好的,一人负责引开沈括身边的侍从,另外两人负责收拾沈括,夫子便向柴荣使了个眼色,柴荣有些犹豫,因为他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但按照之前约定的,只要引开并拖住他就行,于是柴荣就硬着头皮跳了出去…… “那……谁,来……打我啊!”那侍从心想:哪来的傻子,我就成全你。于是便迎了上去。柴荣愣了一下,见对方朝自己走来,拔腿就跑。顷刻,二人都不见了踪影。 夫子示意李砚准备行动,夫子和李砚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爬进了沈括的房间,二人都是头一次和贼一样溜进别人的房间,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手脚也变得笨拙,虽然弄出了些声音,但沈括竟也没有发现。 “啊……是谁?”只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搏斗的声音伴随着声声惨叫…… 片刻之后,那侍从追丢了柴荣,气恼的回来了。听见沈括似乎没有动静便喊了两声:“公子……公子” …… 侍从见沈括没有回应,察觉不妙便冲了进去。 “公子,醒醒,醒醒”侍从拿开裹在沈括头上的衣服。 鼻青脸肿的沈括疼得只能勉强睁开一只眼。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死……哪去……了”沈括张嘴说话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痛! “柴荣前来挑衅,小人去追,追……丢了” “柴荣?”沈括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快跑啊!”夫子气喘吁吁的拿着李砚的手喊到。 李砚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示意夫子:“跑……跑……不动了” 说话间,夫子已经缓过气来了,走到李砚面前坐了下来:“那就不跑了,反正他也没看见我们” “那我们为什么要跑?” “对哦!他又没看见我们!” “可他们看见柴荣了啊!”夫子的脸色暗了下来。 “哎,不管怎么样,总算出了这口气”夫子闭着眼,仰着头大口的呼吸着周围清新的空气,此时的内心自在,畅快。这几个月来积压在内心的委屈都发泄了,只是沈括不幸的成为了发泄的目标。 突然,李砚拍打着夫子的手臂惊喜地喊到:“柴……柴荣”远处的柴荣倒像是受惊的小鹿,四处张望,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人有没有追上来…… 夫子连忙坐起身:“在哪儿呢?” “柴……荣,柴……荣”李砚小声喊到。 柴荣听见声音,扫视了下四周后神色慌张地走了过来:“走啊!”三人还没相互问候,柴荣便拉起地上的夫子,李砚也只好跟在后面…… 穿过迷宫似的花园,三人稀里糊涂的走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突然,夫子停下了脚步,鼻腔里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顺着香味看去…… “膳房”柴荣见牌匾上的两个字脱口而出。二人反应过来时,夫子已经悄悄推门进去了。 “没人,快进来” 房间里香气四溢,烟雾弥漫…… “呼……好烫”夫子已经扯下了锅中那只鸡的一条腿塞在了嘴里,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二人见夫子的样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饥饿的肚子也发出警告,柴荣扯下了另一只鸡腿塞进了嘴里…… “你怎么不吃?吃啊!”夫子看着李砚问到。 “这……这是……偷啊!”李砚慢慢吞吞的憋出几个字。 “你怎么这么呆板……算了……”夫子继续吃着手里的鸡翅膀。 或许是李亦先对李砚太严苛,从小就没有母亲的李砚,没有被呵护,没有家的温暖,他变得循规蹈矩甚至有些软弱。 …… 李砚见二人吃的津津有味,不知偷偷咽了多少口水,最后,索性拿起了整只鸡啃了起来。 夫子的嗅觉灵敏的像是只猎狗。 “这里有酒”说话夫子已经打开了酒坛。柴荣与夫子闻声凑了过来。 由于朝廷对酒曲进行管制,平常百姓大多都是出钱购买酿好的酒,对于夫子来说,只是尝过一次,毕竟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买酒。 …… “今天真是过瘾!” “过瘾,太过瘾了” “对” 不一会儿,三人似乎已有醉意,夫子举起坛子灌了一口酒,好像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到了肚子里才觉得浑身热了起来,没两口,脸变得通红。 “你醉了,哈哈哈” “我……没……没有” “我也醉了……” 朝堂论辩 三人醉倒在灶台前,不省人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间偶尔有宫人进来,竟也不曾发现三人,直到天色渐渐黑了…… “走……水了,走水了……”一个小太监看着头顶上的大火面色愕然,呆住了。片刻又反应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喊到。 “快去打水”闻声赶来的人群中有人喊到。众人只想着救火,也顾不得其他的,现场一片混乱。 慌乱间,一个提着桶正要去打水的太监好像撞倒了什么,手里的桶被甩了出去,一下坐倒在了地上,小太监稍稍抬头瞟了眼前之人,准确的说是一队人,队伍整齐,都着一身红甲,昂首挺胸。只见得领头之人身形魁梧,身披一身黑甲,手持一柄黑色铜铁剑,英气逼人。此人便是御林军统帅齐斩,也是最初跟随郭威起兵的元老,久经沙场,功夫自是没的说。在这皇城内,齐斩就是郭威最信任之人。 小太监虽未敢看齐斩的脸,但齐斩久经战场,身上总带着些杀气,小太监吓得连忙起身,躬着身子低着两腿发软…… “何事惊慌?”齐斩虽是武将,但却不似一般虎将那般粗矿,言语间反而多了几分从容淡定。 “库房……走……走水了”小太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齐斩听完便快步朝库房方向走去,身后巡视的御林军紧随其后。 齐斩见状向身后的御林军命令到:“快去打水” “因何起火?”齐斩向一旁正在行礼的管事太监问到。 “这火是因膳房起火引起,可膳房并未有其他人……”管事太监心中甚是疑惑。 突然,只听见着火的膳房内,传出一声惨叫。 膳房内,大火已经笼罩了整个房间,可是三人却巧妙处在中间,若不是柴荣喝得少被溅在手背上的火星烫醒,恐怕三人就要被活活烧死在这儿,柴荣连忙不停的摇二人的胳膊:“快醒醒,快醒醒”但二人醉的厉害一点都没有查觉到身旁的大火,也根本没有听到柴荣的呼叫。 只见熊熊大火形成了一堵火墙,将三人围在了中间,柴荣见状只得端起酒坛子,把酒坛子里的酒泼在二人的脸上,大醉的二人被惊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夫子甩了甩头。 “快走”柴荣吃力地扶起二人。 三人颤颤巍巍地刚站起身来,大火已经烧到了脚下,三人吓得连忙后腿了几步。 “你刚才泼得什么”李砚摸了摸自己脸凑在鼻子上问了问。 ……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地上的酒坛子上,一脸绝望…… 屋外,众人不停的用水灭火,可火势依旧未减。 伴随着大火,浓烟熏得三人睁不开眼,一边大声呼救也吸入了很多浓烟,呛得三人快要窒息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自己包围,并一点一点的逼近…… 突然,门“啪”的一声硬生生的倒在地上。原来是齐斩一脚踢开了门。齐斩刚冲过火墙,倒塌的木头便向他砸了下来,幸亏反应敏捷,左右躲闪之后来到了三人面前…… 齐斩在大火中穿梭往返,终于将三人救了出来,李砚和柴荣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半醉半醒的夫子竟完好无损,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醉的不知道疼痛了。 御书房,烛火通明。 郭威身着一袭粗布白衫坐于上,陶庸,沈观年立于下,沈观年身后还站着他的下属萧伯彦,似是在商讨政事。 “呸!刘崇那无耻之徒,竟认契丹皇帝为叔父,简直无耻至极……”萧伯彦愤然大骂。萧伯彦不耻那刘崇竟认外族人为叔父,况且那耶律阮比他小几十岁。 众人还未开口,萧伯彦上前拱手道:“陛下,臣愿领兵擒了刘崇那匹夫……” 郭威一言未发,只是看着手上奏折。 “刘崇虽勾结外族,但我两国还未开战,况且我大周初立,国力尚弱,应当休养生息,再做图谋,若是开战,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应当予民休息”陶庸虽是文人,但却不是腐儒,他懂得直陈时弊,也深知战争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危害。 “此时不犯,不代表永远不犯,应当先下手为强,免得留下祸患”萧伯彦反驳到。 郭威依旧不语,沉默了片刻,瞟了眼站在那不露声色的沈观年,突然开口问道:“沈爱卿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该如何?” 沈观年顿了顿,上前躬身行礼道:“刘崇立北汉于河东,河东乃是入关的要地,若是契丹联兵北汉南下,后果无法设想……”沈观年不亏是郭威当年的得力干将,局势分析的确实很透彻。 郭威似是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太监荣怀打断了,荣怀凑上前小声禀报着,郭威听完只说了:“那就带上来吧!” “喏”说罢荣怀躬身退后几步向大殿外走去。 不一会儿,齐斩领着夫子,柴荣和李砚一前一后地走在大殿之上。 “参见陛下”齐斩拱手行礼到,三人见状也连忙跪下行礼。 “齐斩,深夜觐见,所为何事啊?” “臣巡视皇宫时,库房突然起火,现已扑灭,前来禀告” “因何缘故啊?” “起因还未查明,只是库房着火全因膳房着火引起,现场并无其他人,只在膳房内发现了他们三人” 跪在地上的三人面带烟尘,衣衫不整。齐斩说罢,众人朝三人看去,众人的目光像是已经认定了他们三人就是纵火之人,三人一时也不知如何辩解,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着火的,甚至觉得是自己喝得大醉不小心引着了膳房…… “抬起头来,你们是何人?”郭威命令到。 “我……们是宫学学生”李砚和柴荣一同答到,二人面对坐在面前的郭威,露出了几分惧色。 “陛下,宫学学生如此放肆,目无法纪,应当赶出宫去”萧伯彦插嘴到。 “陛下,是臣之过,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责罚”陶庸在三人进来之时便心中一颤…… “教不严师之过……但也不能姑息这种习气,这等肆意妄为的人应当重罚”萧伯彦似是正义凛然的说到,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陛下,是老臣的过错……” “好了……做错了事就应到受到惩罚,但念你们都是宫学学生,就在你们的先生那儿领罚吧!至于陶庸,教导无方,罚俸一年。郑累了,都退下吧!”郭威语毕,众人躬身行礼后皆退去。 众人走后,郭威按了按额头,若有所思…… 沈府内厅里,丫鬟接过沈观年递来的外衣,上官锦走上前开口道:“大人可知道陛下为何袒护那三个毛头小子?” 沈观年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上官锦。 “那其中一个是皇上的外甥,一个是皇上的内侄,现在对皇上来说可是格外的重要” “那李砚便是李亦先的公子,母亲是长公主,大人可还记得?而柴荣的姑母便是死去的柴皇后” 上官锦说罢,一旁的沈观年心中一颤,泛起点点波澜,脑海中充满遐想,只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李……亦……先” 黑色毒刺 李亦先,那个他曾经的下属,那个取了郭威姐姐的人,那个似乎被所有人遗忘的人,直到他的儿子李砚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时所有人才想起他,只因为李砚是皇上的外甥。 沈观年嘴里念叨着李亦先的名字,不自觉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幕,一些往事似是流星一般划过脑海,一阵凉风袭过,身体不禁地颤抖了一下…… “大人是时候见见这个当年的下属了”上官锦抿了口茶,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沈观年转过身看着上官锦,似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二人对视的眼神中足见二人的默契。上官锦便是沈观年的智囊,这个在别人眼中沈府一个吃闲饭的门客,当初沈观年为何会收留平淡无奇的上官锦,这其中可能只有沈观年自己清楚,这些年,上官锦也并未让沈观年失望,助他出谋划策,排除异己。 第二日清晨,御花园里鸟语花香。 荣怀奉旨领着柴荣、夫子和李砚觐见,走到了御花园门口荣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拱手道:“皇上有旨,只召见柴公子和李公子,还请……”话毕,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没事,你们快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夫子看着二人笑道。 “好” 虽然夫子面带微笑,心中却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失落…… 御花园里,郭威难得有今日这样的空闲时间,平日里都忙着处理国事。而今日他竟然在御花园里下棋,与他自己对弈…… “皇上,李砚,柴荣二人正在亭外等候……”荣怀弯着腰凑在郭威耳边轻声念到。 郭威落下手中的棋子咐道:“带他们进来” “喏”荣怀缓缓退到亭子外。 片刻后,荣怀领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学生李砚,柴荣参见皇上”二人双膝跪地,异口同声。 “起来吧!”说罢,郭威放下手中的棋子转过头看了二人一眼道:“还有一人呢?” 荣怀听后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道:“老奴……让他在外等候”荣怀似有些犹豫。 “让他也进来吧!”郭威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到,就像是随口一说。 不一会儿,夫子跟在荣怀身后慢慢地走了进来。 “草民……陆夫子参见皇上”夫子叩到在地,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流遍全身,脸颊不自觉的热了起来,他走在皇宫里都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他从未奢想能见到皇上,见到这所有房子的主人,当他见到郭威时,他既惊讶又紧张。而李砚和柴荣一个是郭威的外甥,一个是郭威的侄子,虽然儿时都见过郭威但现在也都没什么印象了。现在的郭威除了上朝总是一袭粗布素衣,胡子中泛着些花白,虽然额头上已多出了几道沟壑,双目微睁却炯炯有神,似是能洞穿一切…… “你们三人可知罪?”郭威正坐于前,不怒自威,三人听见心中不禁一颤。 “皇上恕罪,我……等不是有意的……”李砚紧张的拱手辩解到。 郭威目光有转到了一旁的柴荣和夫子身上,柴荣瞥见了郭威连忙上前答到:“是我酒醉误事,火烧库房,请皇上责罚” “皇上,是我让他们喝的酒,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责罚我一人就行”夫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一口气流利的说到。 “皇上,是我让他们喝的……”柴荣再次辩解到。 郭威看着眼前头都不敢抬的三人,心中却又一丝惊喜,他没想到三人连头不敢抬,却能维护自己的朋友,如此坚定。 “好了,其中缘由我自会查明,今日暂且记下” 三人有惊无险,他们应该庆幸没有被赶出宫去,但柴荣心中却不是滋味,他曾天真的以为皇上会因为他是皇上的侄子会忽略他犯的错,但郭威依旧是那个让人琢磨不透的郭威……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烛火没有声音,只有头顶泻下一束光,倒像是在一个山洞里,黑色中矗立着一群身着着黑衣的少年,个个钳口结舌…… “我门中共分为两种人,一种是隐者,负责搜集情报,传递情报,善于伪装和辨别;另一种是刺客,负责暗杀,善于刺杀、用毒和暗器等”锦瑟手持佩剑立于众人面前解释道。 “你们四个以后便是刺客,而你们都是隐者”锦瑟的手指划过众人的脑袋。 虽然锦瑟面前只站着九个人,但这九个人却不像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他们很少说话更不曾笑过,就像是没有表情的雕塑,唯一能表达情绪的便是——眼睛。 她,便是四个刺客里的最后一个,深邃而明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她不敢相信那个永远落于人后的自己却成了刺客,虽然这概率很高,但她依旧不敢相信。 在这里,他们有了新的名字。根据排序分别为十一到十九,而轮到她就是十四,在他们之前还有十个人和他们有着他们一样的经历,只是他们更幸运些,锦瑟便是那十个人中一个,而现在也只剩下锦瑟一人了。 “这是什么?”队伍中一人指着另一人脖颈上的纹绣问到。 “你脖子也有”说罢,众人相互议论了起来。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她竟不知道她的脖子多了一个图案还带着刺痛。那图案是一朵花,看起来像是一朵红色的莲花…… 突然,锦瑟开口道:“这图案以后便是你们的印记……” 那花名为火祭,也叫秋火莲。有光的时候花瓣是红色的,在阴暗的地方却是黑色的,是一种变色植物,虽然很美,但花柄上却长着一层有毒的刺,可让让人麻痹无法动弹。在黑暗中花瓣便会产生毒素凝聚在毒刺上。 突然,锦瑟从胸前取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白色的药丸依次递到每个人的手上。 “你们手中的药丸名叫钳磷丹,是毒药……”众人听了惊讶不已。 “凡是我门中之人,都有此药,你们今后若是失手落于敌手,就服下它” 众人听后心中不禁一颤,他们本以为是被好心人收留,没想历经考验之后,现在连性命却都不属于自己了。 她,看着手中的药丸思绪万千,她本应该庆幸她现在还活着,但她想到自己躲在柴火堆里,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人杀害,她就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在深深的自责中,他不断的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变得更冷血,变得更像一个杀手。不光她一个人如此,他们所有人都是如此,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苏家有女 清晨,轻风和煦,空气中莫名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淡淡的芳香进入鼻腔,浸入心田,顿时令人陶醉其中,忘记了身旁的虫叫鸟鸣,花草丛生…… “嘀嗒”一声,树叶上一滴凝聚的朝露打翻了池子里一片树叶上的蚂蚁,那一滴露水就像一颗陨石一般砸在叶子上,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只见那蚂蚁牢牢地抓着摇摇晃晃的树叶边缘,它根本不曾想到它平静的生活会遭逢不测。左右摇晃以后它又回到了树叶的上面,随着水面的涟漪由近及远,它又稳稳的站在了那片叶子上…… 涟漪淡去,水面渐渐清晰地倒映出苏陌的脸,她看着树叶上的蚂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看到了渺小和无助,心里便觉得悲伤;当她看到蚂蚁的坚持和成功,心里又多了一丝欣喜。或许她就是这样容易被感动!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话之人便是苏克的独女苏雪柔,虽然才14岁,但说话语气却像极了大人。步履匆忙,但步态依旧优雅。倒是她身旁的婢女茹玉神色中露出一丝慌张,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托盘,托盘上是苏雪柔要端給苏克的白果莲子羹…… “老爷刚刚回府,去了书房……”茹玉低着头向苏雪柔解释着。 “她是谁?”苏雪柔突然顿住了脚,指着池子边的苏陌问道。 茹玉走上前,顺着苏雪柔所指的方向抬头瞥了一眼,缓缓答到:“她是……老爷不久前捡来的,好像叫苏……陌” 苏雪柔听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苏……陌……”说罢,便径直走向前去,身姿优雅,姿态好似一只白天鹅。 二人步履轻盈,缓缓走到苏陌的身后停下脚步,苏雪柔提了提衣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抬头挺胸咳嗽一声道:“你叫什么?” 苏陌本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到来,但听见苏雪柔的质问才发现身后有人,苏陌本能的起身回头。身体虚弱的苏陌反应不及不自觉的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苏陌的窘态令苏雪柔的心中暗喜,嘴角似笑非笑。 “你叫什么?”苏雪柔再次问到。 “我不记得了……”苏陌努力的搜寻从前的记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小姐,小姐”苏雪柔应声回头,原来是管家苏洪,苏洪自苏雪柔刚出生时便在苏家,更是看着苏雪柔长成现在的模样,苏雪柔也得叫一声洪叔! “洪叔,怎么了?” “小姐,老爷回来了,让你去书房见他” “爹爹回来了?我正要去问安呢”苏雪柔嘴上说的从容,心里却忐忑了起来…… “还不快进来”苏克命令到。 躲在门外的苏雪柔,连忙将自己的身子藏在门后,过了会,她整理下装容,迈着步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尽量让自己的步态和平常一样,但依旧遮掩不住内心的忐忑。 她走上前看着苏克的背影问到:“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克转过身来,苏雪柔立马收回注视的目光,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 “我不在家,王公子前来拜访,你为何将人拒之门外……”苏克口中的王公子是他的好友户部尚书王观之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苏克有意将苏雪柔托付于他! “又不是我赶他走的……”苏雪柔小声呢喃到。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爹爹,我还不想嫁人,我还想一辈子陪着你呢” 谁让苏克只有一个女儿,不疼她疼谁呢?女儿的心意如此,便也就只好如此了! 夜里,苏克的书房里还亮着烛光。 “老爷,北汉刘崇遣信使来访,送上刘崇书信一封”话毕,立于案旁的洪叔递上刘崇书信…… 苏克看完书信,不禁锁紧了眉头,心中似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多年来,我苏克镇守颖州,已历经三朝,虽是乱世,但也算安稳,我与刘崇也不曾来往,今日送来如此厚礼……” 说着,苏克拿着书信站起身来…… “老爷是担心……” “眼下形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刘崇此举是想收买我,借道颖州,渡河攻打开封……” 苏克心中思索起来,该如何回复刘崇,颖州地处黄河要塞,战事一起,执政者首先就要安抚苏克,大多是加以敕封和赏赐,官职虽然不同,但权利不变。苏克虽然身在乱世,心中却向往着和平生活,主张保境安民…… “老爷,老爷……”洪叔见苏克似是想得入神了。 “若是让刘崇借道颖州渡河,战火一起,又将是一场浩劫,到那时恐怕我颖州也必遭涂炭……”苏克叹息到。 “这乱世也不知哪天才是个头……” 突然,苏克灵光一现。 “今年的小麦可曾成熟?” 洪叔疑惑答到:“麦子已经成熟,已经派军士们去收割了” “让他们不用收了” 洪叔更加疑惑了。 “如果麦子没有收,也就有了拒绝的理由了……” 洪叔听完立马心领神会。 “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刘崇拒之门外了”说完,洪叔见苏克依然紧锁眉头。 “老爷在担心小姐?” “拒绝了刘崇,刘崇必定会联合辽人全力攻打颖州,倒时候恐怕全城的百姓都要陷入水火之中……”刘崇之子和隐帝都死于郭威之手,报仇心切的刘崇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狗恨不得亲手斩下郭威的脑袋。 二日清晨,信使在苏府外等候。 洪叔走了出来对信使道:“不巧,我家大人半月前已贴出告示:颖州粮食还未成熟,避免踩踏,凡同行过百人者,不得入境。”洪叔拿着告示念到。 “请回吧,烦劳转告你家陛下”洪叔说完便转身离去。 信使听完不知真假,也无可奈何,只得离去。 北汉,太原行宫。 “苏克,苟且偷生之辈,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刘崇气得撕碎了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大骂到。吓得众大臣皆跪倒在地齐呼:“陛下息怒” 唯独一人立于前,此人正是刘崇的国师汪俭,此人双手插于袖管中,矗立众人之前,在刘崇盛怒之下依旧面不改色,一如往常。 突然,汪俭走上前,伸出袖管里的双手,拱手行礼道:“陛下……息怒,那苏克一心想保境安民,他是怕陛下顺道夺了颖州,才借口粮食还未成熟……” 刘崇听了汪俭的分析,心中的怒火稍稍小了些。 “陛下何不派细作去打探一下,若真是苏克的借口,陛下便有了理由乘机夺了颖州,到时候城池粮饷皆得,且打通了夺取中原的要塞……”说罢,汪俭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刘崇听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叹到:“颖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兵力尚弱,所以那苏克才不惧郑……”说到这儿,刘崇内心的怒火又被点燃了。 “陛下,苏克虽然不惧你,但他惧怕辽人” 刘崇听完汪俭的话,又充满了复仇的希望。 “辽人无利不起早,没有重利恐不会出手相助,我朝地狭物乏……” “陛下不必担忧,只要许诺辽人攻下颖州以后将颖州归于辽国便可” “那郑岂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刘崇虽脾气暴躁,到也不糊涂。 汪俭似是早猜到刘崇有此一问,信心满满的答到:“到时候陛下一路南下,若能夺取开封,我便可和陛下里外夹击从辽人手中夺回颖州” “可若是夺不下开封又当如何?” “若是夺不下开封,陛下可引辽军南下,尾随其后,坐收渔利” “好,好,国师此计甚好”刘崇连连拍手叫好,赞叹不绝。 汪俭虽听惯了刘崇的夸奖,心中也依旧暗自欣喜。 陈年旧事 清晨,不知是微风还是少年的喧闹,吵醒了熟睡的鸟儿…… 演武场上,刚入学的学生们身着白衣站成一排,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议论着,“来这儿干什么?”“不会让我们站在这晒太阳吧?” “都站好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还未等众人回头看去,那人已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夫子,柴荣,李砚眼前一亮,原来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是昨夜救了他们三人小命的齐斩,齐斩的身上依旧披着昨日那套黑色铠甲,依旧没有头盔,以及腰间始终不离的黑铜长剑,黑色的铠甲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却不似普通军士那般笨重,反而透露出了**和肃穆。使得众人见到他不自觉的站整齐了,尽管是那狂妄的沈括。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何人?” 齐斩面不改色,看了沈括一眼后,目光扫视起每一个人。 “我叫齐斩,御林军统帅同时也是皇上的贴身护卫……” 沈括听了微微撇了撇嘴,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屑。毕竟在他心里,他爹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柴荣心里却明白了:“难怪昨日他能持剑面圣……” 齐斩时刻手持利剑,不仅仅因为他是郭威的贴身护卫,更是因为他是陛下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因为没有什么经历比同生共死更让人印象深刻…… 齐斩从众人面前走过,锐利的目光依次扫视起众人来,齐斩的目光让夫子不知所措,只得用嘻笑来缓解这尴尬,因为他昨天还是一个书童,今天却因为皇上的特批,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尽管有些心虚,但依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脯。 “今后,我就是你们的武术教头,教你们弓马骑射,枪法剑术……” “齐统领,那我们今天练什么?”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 “今天……就先围着演武场跑十圈” 这些官宦子弟本以为进宫读书,只是读读文章,写写字。却不曾想半路冒出来个武术教头,但看到齐斩的架势,他们也只能看着偌大的演武场叹息抱怨几句,不情愿的跑起来,齐斩则站在一旁盯着…… “还是齐统领有办法啊!” 齐斩闻声看去,忙拱手行礼道:“丞相” 陶庸拱手回礼后,笑道:“齐统领不愧是御林军统帅啊!”众所周知,御林军选拔极其严苛,训练要求也极为严格。 “这些官宦子弟,养尊处优,懒散惯了,今日需要挫挫他们锐气……”齐斩一脸严肃地看着这些纨绔子弟累得直喘粗气。 沈府别院,亭子里茶几上的水沸腾了起来,上官锦从容不迫的将茶碗放在水中……洗茶,煮茶,倒茶,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沈观年抿了口上官锦递到面前的茶问到:“仲常(李亦先,字仲常),这可是今年新茶,江南进贡的梦萝” 李亦先只听说过梦萝这个名字却根本没有喝过!毕竟这梦萝是贡茶,除了皇族贵戚,便只有像沈观年这样受皇上器重的权臣,他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人又怎么会喝到这么好的茶。 李亦先抿了口这茶,只觉得苦涩中夹杂着些许清甜,同时伴随着清香。并味尝出独特之处。 “大人恕罪,属下对茶道相知甚少……”如今的李亦先谨慎的说每一句话之前都要仔细掂量。谦卑的样子让人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无妨,无妨”沈观年笑着平和的说到。 ………… “没记错的话长公主病逝已有十余载了吧,仲常不打算余弦?” “身为皇亲,国事当为首要,更当为皇上尽忠,其他琐事不值一提”说自己是皇亲,李亦先的心里多少有些心虚,自从长公主病逝以后,他这个所谓的皇亲也没什么分量了,郭威本就因为他当过逃兵后来就不在重用他了。 “李大人爱国之心日月可鉴啊!上官锦佩服”上官锦拱手恭维到。 沈观年思量了一番,瞥了一眼李亦先道:“皇上下旨建学,听闻贤侄也在宫中学府,表现优异,今后当是国之栋梁……” “犬子天资愚钝,大人过誉了” “李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难道忘了?您可是驸马,令公子可是皇上的外甥。5年前皇上妻儿遭人屠戮……” 上官锦顿了顿继续说到:“皇上此次建学,难道李大人不知道其中用意?”上官锦的问题让李亦先愣住了,陷入了沉思。 ………… “仲常,喝茶”李亦先回过神连忙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一天下来,这些公子哥累的东倒西歪,早早的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唯独夫子辗转反侧…… “夫子,你怎么还不睡?”柴荣不知是被夫子的动静吵醒了还是也和夫子一样睡不着。 夫子笑着回答柴荣“睡不着”他心里既欢喜又担忧,矛盾的心情让他难以入眠。 突然,夫子侧过身子看着柴荣问到:“我们失手烧了库房,为什么皇上……” 柴荣听了大惊失色,连忙打断了夫子的问题:“嘘……小点声” 夫子听了,立马领会了柴荣的意思,因为此时和他们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并不知道是他们烧了库房。一旁的李砚听见了夫子和柴荣的对话,但却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若有所思…… 夜深的风带着凉意。 御书房里,郭威披着衣服正批阅着奏章,落下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笔…… “齐斩,今日可见了那些公子哥了?” “回陛下,已经见过了” “郑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郑相信你能教好他们” 时间退回到五年前,郭威时任枢密副使,齐斩只是郭威身边的一个牙卫,河中节度使李守正叛乱,隐帝刘承祐命郭威前往平叛。 绛州郭威大帐内,郭威和手下的几员大将,铠甲上皆是血迹,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绛州城久攻不下,郭威大军已在城下耽搁了足足半月之久。 “将军,再不撤军就来不及了,到时辽军压上来,我军就无路可退了……”其中一位将军说到。 郭威看着地图沉默了半天开口道:“现在撤军,李守正定会出城反击,到时候才是无路可退” 郭威思索了片刻说:“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佯装撤军” 众人疑惑不解。 “我们可以以辽人之名,修书给李守正,与之交好,让其在我军撤退之时里外夹击。到时,我军兵分两路,一路持我帅旗佯装撤军,另一路乘机攻取绛州城” “第一路军当是救我军于危局之关键,但此去之人极有可能有去无回,谁愿前往?” “末将愿往”众将纷纷请命,第一个便是齐斩。 最终,齐斩率着一千铁骑,两千步卒趁着天黑撤退,郭威则率军攻下了近乎空城的绛州城…… “陛下,时间不早了”荣怀弯腰递上手中的茶盏。 “你们先退下吧……”郭威提了提肩上的衣服。 烛火下,郭威的身影摇曳着,恰似这飘摇的乱世,风云涌起,纵使豪情万丈,也敌不过人心剖测! 颖州城下 正午,颖州城。 烟雾,尘土弥漫在颖州城的上空,宛若一团遮天盖地的乌云,就连6月正午的日头都被遮得严严实实。被这乌云笼罩的除了颖州城便只有颖州城外遍地的尸体…… “将军,喝口水” 苏克接过参军张隶递过来的牛皮水袋,一只手拨开耷拉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尽管满脸血迹,也懒得去揩一下,拿起半瘪的水袋便一饮而尽,喝完水才觉得自己的呼吸平缓了许多。 “今日是第几日了?”苏克满眼血丝的看着张隶。 “今日是第七日了” “第七……日”苏克呢喃到。 “大人六日前便派飞骑回京求援,从颖州到开封三日便到,今日理应回来了,可还是不见踪影……” 一旁的苏克正目光呆滞的看着躺在面前的一具士卒的尸体,握在手中的剑正淌着血,苏克握紧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站起身,环顾一圈,这座城仿佛被血色笼罩,余下的便是一片哀嚎,看着自己的士卒浴血奋战死的死,伤的伤,苏克努力的控制着不让眼中的热泪流出来…… 苏克接过牛皮水袋面对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将水到了下去:“苏某以水代酒,敬死去的弟兄,颖州百姓会永远记得你们” 说罢,苏克缓缓转过身,扫视着他面前的每一个士卒,士卒纷纷站起身…… “将士们,颖州城不能丢,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颖州,所以我们要守住城门,大家再坚持一日朝廷的援兵就到了” “城在人在,城在人在,誓与颖州共存亡……”将士们听闻一日后援兵就到,振奋不已,响亮的声音震彻天际。 “将军,明日真的会有援兵吗?”张隶将信将疑,小声问到。 “到了明日就会知晓……” 经历战火的摧残,眼前的战场,在下一场战斗之前,只剩下一片死寂,就像是永夜般…… 苏府里,乱糟糟的! “大半夜,你们这是干什么,如此不懂规矩”洪叔叫住了一个丫鬟问到。 那丫鬟背着包袱,慌乱中听到洪叔的斥责吓得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是我让他们走的”苏克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洪叔听了只得看着下人一个个走出苏府。 “老爷,这……唉……”洪叔欲言又止 “苏洪,你也走吧!”苏克无奈的看着洪叔。 洪叔听后立马跪倒在地:“老爷,我不走,我在苏府待了20年了,苏府就是我的家,离开苏府我又能去哪儿……” 苏克看着跪在面前的洪叔,也实在不忍心赶他走。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帮我办件事”苏克走上前扶起了洪叔。 “老爷请吩咐!” “带小姐去出城,五更时分,我会派人送你们出城,拿着这封信去找京城的王冼之王大人”苏克将一封信递到了洪叔的手上。 “是,老爷,我一定安全的将小姐送到京城” “老爷,那你呢?” 苏克像是没有洪叔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刀架上的剑,洪叔见苏克的样子似是明白了苏克的意思,他只得悄悄的退下了。 “将军”张隶披坚执锐,腰间挂着利剑,拱手行礼道。 苏克闻声转过身来:“张将军来了?” “将军召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苏克依旧递上一封书信:“过了明日,若没有援兵来援,你便砍下我的人头送与刘崇,将这封信一并交与他……” “将军,万万不可”张隶闻之大惊失色,跪倒在地。 “将军,南门多为北汉的残兵败将,守备松懈,明日末将带人从南门杀出去……” “我意已决,我不能走,我不能弃我颖州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 “将军……”苏克抱着必死之心,张隶力劝不得,只能接下了信。张隶进府门时看到苏府下人神色匆匆,他便猜了个大概。 昏黄的房间里,苏克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铠甲,这副铠甲跟随他戎马半生,虽不曾经历过大风浪,但也多次护苏克与危难之间。经过这几日的苦战又多了些新的剑痕,苏克本不想穿上它,是这乱世让他不得不重新披上戎装,在这生死之际,也只能看着面前得铠甲独自伤怀,既是感慨也是告别! 不知不觉,苏克湿了眼眶。他不自觉的转过身发现了苏陌正站在他的身后,看见这副陌生的面孔,苏克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哭了?”小苏陌顶着两个蓬松的小辫,歪着头盯着苏克问到。 苏克没有理会苏陌的问题,却反问到:“小丫头,众人都走了你为何还在这儿?”苏克竟一时没记起面前的小女孩,仔细想想,毕竟第一次见到苏陌是在病床上,那时的小苏陌面色苍白,小脸也不似现在这版圆润,反而更瘦,苏克一时想不起倒也正常。 “他们都回家了,可我不记得我家了,所以我无家可归”小苏陌落寞的垂下了头。 “无家可归”这个还是她听苏克和手下提起的! “无家可归……”苏克嘴里自言自语着,他一直担心的正是颖州百姓流离失所,却被眼前的小丫头一语道破。 小苏陌看着面前的人走了神,便小心地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苏克突然叫住了苏陌。 小苏陌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苏克回答到:“我叫苏陌” “苏……陌”苏克呢喃到。 苏克再回过神来,苏陌已不见了踪影。 第八日正午,颖州城下。 汪俭身着一件妆缎白色素锦长衫,胯下骑着一匹黑红色宝马,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捋了捋胡子看着城楼上的苏克笑道:“文远兄(苏克字文远)别来无恙啊!” 刺眼的阳光照得苏克睁不开眼,根本看不清说话之人的样子,只觉得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 “文远难道不认得当年的同僚了?” 苏克迟疑了片刻:“原来是子迁兄” “文远,想你我以前同朝为官,今日却刀戈相向,此实非我所愿,也非我家主公之所想啊!” “我家主公乃皇室血脉,奉天承命,而那郭威只不过是乱臣贼子,你我都曾是汉(后汉)臣,文远何不投靠我家主公,随我家主公一同扫除逆贼,匡扶正统,…” 汪俭心里很明白,在这乱世谈忠义只不过是道德的幌子!可是颖州城久攻不下,所以他必须得在援兵到来之前劝降苏克。 “在这乱世何谈忠义?苏某三朝为臣,皆置身事外,只为保境安民。今日,恐难逃此劫,苏某有一事相求,还请子迁兄代为转告贵主公” “文远兄道来!” “辽人贪婪残忍,觊觎中原已久,颖州城破之时,还请贵主公善待颖州百姓,切勿让颖州落于辽人之手” 说罢,苏克看着头顶黑蒙蒙的天,看着远处的山河,悲怆万分,最初的愤怒都变成了绝望:“我苏克无颜再见颖州百姓”说话的刹那间,苏克已提起了手中的剑架在了脖子上准备以死谢罪,幸得张隶眼疾手快一剑挡下了苏克手中的剑…… “将军,你不能死,你若死了,颖州百姓该如何是好?” 张隶的一番话让苏克冷静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张隶…… “将军,你听……是号角声!” “将军你看,城下的敌军撤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