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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手的天空》


 第一章那年夏天

白色线条代表理性，红**域象征激情。那刷筐而入的篮球，是我们触手可及的梦。
————林之远日记
很久很久以后，当林之远凝视绚烂的烟火高高举起神农鼎的时候，思绪瞬间逆流回溯到那个夏日傍晚。
恍惚中，他看到那天渐渐消融在天际的夕阳，渐渐隐没在云端的飞鸟，凌乱的碎发在微风中轻轻瘙弄着满是汗水青涩的脸庞。
一袭白色连衣裙的柳江雪，十分潇洒地扔过来两罐沾满水汽的可口可乐。眯着乌溜溜的双眼似是玩笑似是认真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篮球？”
那年夏天，林之远十七岁，叶轻枫和柳江雪十六岁。
那天下午，他们在城关中学的篮球场第一次相遇。
林之远样貌清秀，身形颀长，澈净的眼神里永远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清雾。看起来跑的不快跳的不高，凭借一手异常精准而冷静的投篮，鬼魅般游弋在场上的各个区域。所以常常被防守者忽视，只有在刹那空隙之中悠然扬手，待篮球以精准制导般的弧线刷筐而入之时，才会让人感觉到他冷峻的存在。
而叶轻枫完全是另一种画风。闪耀，决绝，永远都像夜行旷野中的火炬一样吸引众人的目光。犀利的突破，惊艳的传球，粗暴而明晰地把他和场上所有人划分开来。即使场边那些对篮球规则最模糊的女生，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场上的角逐激烈地进行着，而场下的讨论同样精彩纷呈。
“男神啊，三班的那个！你们有谁是三班的，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嘛？”
“同求。”
花痴的女生只关注颜值，而好事的男生更关注球技。
“你看那突破，你看那传球，简直就是科比·布莱恩特和贾森·威廉姆斯的结合体！”
“他肯定会进我们校队，并且第一年就能上场！”
“何止上场，绝对首发！”
“何止首发，绝对核心！”
在这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惊叹中，当然也掺杂着另一种声音。
“有没有搞错！又被那个五班的家伙浑水摸鱼。你们怎么防的，白痴啊！”
“投得再准又怎么样，慢吞吞的，哪里像在摸鱼，倒像是一条行走的咸鱼。”
柳江雪在场边青葱而明媚的风景线中，有着与年龄外貌不一样的成熟稳重。她不像别的女孩子一会为了叶轻枫的进球而尖叫，一会为了林之远的进球而诧异。甚至看着略微会有些无聊，随手翻起了刚借阅菲茨杰拉德的小说。
“很不错的速度，就是变向有点生硬，传导也有点刻意。”
当叶轻枫第一次面对林之远的防守，准备狠狠地教训他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个仿佛永远没有睡醒的家伙懒洋洋地低声指出他的问题。就在他迟疑的刹那，林之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陡然出手，顺势一拨断掉了他手中的球并且传给了队友。
“真是卑鄙啊！那个家伙刚才对我的男神干了什么？”
场下支持叶轻枫的女孩们纷纷大声指责，却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看，被人看穿了节奏就会这样。”
接着，林之远又是轻巧的跑位接球投篮一气呵成，两分入账。
叶轻枫没有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暗暗咬牙。更快的速度，更细的步频，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冲击着篮筐。在防守端也紧紧贴着比他大一岁高十几公分的林之远。
“你还，真是……”
林之远感受到了叶轻枫明显的针对。那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因为年龄和身高优势而减弱。
比赛的节奏最终又回到了叶轻枫的掌控，他的队也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打的很不错，认识一下！”
比赛一打完，场上的球员纷纷从对手回复到新生的身份，互相致意打起了招呼。
“我叫叶轻枫，三班。”
叶轻枫穿过球场，拦住了准备开溜的林之远。
“五班，林之远。”
“你，刚才是不是在放水？”
叶轻枫嘴角有点犹豫，最终还是生生问出了这句。他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接受这种别人拱手相让的胜利。
林之远右手轻轻拍了拍额头，感到有点头痛。叶轻枫注意到那是一只无可挑剔的手，手掌宽大而匀称，手指修长而有力。
“没有，吧？”
“你后半场的态度很可疑，明显就是在放水。我这个人最讲究，赢要赢得痛快，输也要输得明白。”
“你说是，那就是。不驳斥，不辩解。”
“你……”
“好了，好了！”
这时，柳江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圆场。一手拿书一手拿着两罐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可口可乐。
“轻枫，喝水！这是你的，你投篮很准！”
砰，砰！
大家渐渐散去，球场只剩下三人。空气中久久弥漫着易拉罐崩开拉环清脆的声响。
“谢谢，美女！老夫林之远，敢问芳名？”
“不敢不敢！我叫柳江雪，从小就跟轻枫是同学。”
“《了不起的盖茨比》。嗯，美女品味不错。冰可乐更不错！”
“行了，行了！你这可是沾了我的光才有的喝！”
“那谢了您呐！”
“你刚才放水了！是不是？他刚才放水了，是不是？”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着。
“你呢，个人能力很不错。但是一定要注意调整自己的节奏，把自己融入整个球队中去。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掌控球场上的一切。”
……
“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篮球？”
柳江雪一袭白色连衣裙，一头黑色的披肩发。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眯着乌溜溜的眼睛。
他们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远方。也许，他们都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将会永远记住这年夏天，这个美丽时刻。



 第二章高手

从小学时代起，林之远经常在电视和网络上观看各种国内外职业篮球联盟的比赛。但是那些伟大的职业球员，从“魔术师”约翰逊到“飞人”乔丹再到“黑曼巴”科比，透过冰冷的屏幕和华丽的剪辑，总是让他感觉到一丝隔阂。在他记忆里第一次切实见识到真正的高手，是在开学不久之后一场兄弟中学的友谊赛上。
H市篮球氛围浓厚人才众多，素来有着“篮球之乡”的美誉。从**到民间，经常会组织各种比赛。而学校之间，这种活动尤为频繁。H市的中学篮球锦标赛，无疑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城关中学篮球队，曾几何时是H市中学锦标赛场的霸主。然而时至今日所有的辉煌已经风吹雨打去，连三十二强的决赛圈都很久没有入围。这次友谊赛的对手，一直活跃在一线之列的大河中学并没有燃起什么兴致。直到比赛前半个小时，才匆匆赶到现场。
比赛在城关中学能够容纳一千多人的篮球馆进行。柳江雪坐在看台的最后一排，手里捧着一本福克纳的小说津津有味地看着完全不在意下面各种狂乱与喧哗。林之远和叶轻枫一左一右坐在两边，为她遮挡出一丝宁静。
虽然大河中学的球员态度很傲慢，热身也很敷衍。但是当他们队伍齐整装备统一地踏进球场的瞬间，球馆立即沉寂了下来。城关中学的观赛者们通通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河中学的球员各个位置，从后卫到中锋看起来都比城关中学大了不止一个码。
“大河中学作弊！这些哪像是中学级别的，明明是大学级别的！”
“就是，就是！大河中学滚出锦标赛！”
“大家静一静！端正心态，认真比赛，文明观球！”
有些人开始恶意起哄，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扯开嗓子跟着瞎喊。一时间球场里好不热闹。大河中学的球员们好像很享受这种氛围，起哄的越厉害，他们的神色越得意。现场的播音员不得不用高分贝麦克风压制住了这些起哄的声音。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不出所料，大河中学的中锋5号轻松争赢了跳球。由后卫7号快速推进前场，经过几次简单的传导，前锋11号轻松命中空位三分。
“那个谁，你是干什么吃的？！放人投进这种空位三分，下去吧你！”
“你看，又漏人了。好险，差点又进了！”
“这也不进？”
“这也能进？”
依靠着更高更快更准的绝对优势，大河中学开场仅仅五分钟就打了个13：0。
“暂停换人！”
裁判一声哨响，城关中学请求换人。
换上的是一个身披4号的前锋，面相沉稳身体厚实。
城关中学的教练王国文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也没有向新上场的球员交代任何事情。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大河中学替补席上的教练，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后，整个局势就开始了极速反转。
4号飞身摘下篮板长传至前场，助攻队友轻松得分。
4号一对一防守，锁死对方头号单打手。
4号面对封堵，强行出手命中并造成犯规加罚一次。
“2+1！好样的！”
“哇，这就是我们球队去年的超级新人秘密武器黄天成吧？真是太帅了！”
黄天成一边梳理着几方的进攻，一边压迫着对方的防守。每次走上罚球线，看台上都会响起热烈的掌声。
“MVP!MVP!MVP!”
“小子，你很不错！要不要转来我们大河中学？以后有机会打职业的呦！”
看着这个无法阻挡的对手，大河中学的队长打起了招募的主意。虽然转学这个事，他保证了没用。职业比赛，更是无从说起。
“小子，考虑看看！你现在在城关中学，别说职业联盟了，连中学锦标赛都打不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如果今年城关中学还不能入围决赛圈，那绝不是球队的问题。”
“呦，那是谁的问题？”
“我的问题！”
“你！”
大河中学的教练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黄天成的压力，叫了个暂停重新布置战术。暂停回来之后，大河中学开始提升节奏加强对抗，并在防守端对黄天成进行围追堵截。
“老林，你怎么看？”
看台上，叶轻枫有点技痒恨不得自己立刻上场。他觉得林之远的球技球品仍然有待商榷，但是眼光无疑要超出自己一筹。
“我们大概只能再坚持十分钟。”
“怎么回事？你不觉得那个4号特别厉害嘛？”
在篮球方面叶轻枫向来自视甚高，但是如果有人明显比他厉害。他也会大方承认，毕竟他觉得，自己又不是瞎子。
“是。那个4号是真的厉害，比现在场上所有的人都厉害，甚至可以说是我打球以来亲身见过最厉害的人。你要多多向他学习。”
……
“你看，他的突破和传球，既合理又实用。能够把所有队友粘合在一起，没有一丝多余炫耀的成分。”
“好吧，老夫子！我知道了，你不要一有机会就戳我的脊梁骨。这样我们怎么能继续愉快地玩耍呢？”
“呵呵”。
果然，不出林之远所料。在僵持了十分钟之后，大河中学骤然发力开始拉开分差。
32：30
39：32
50：35
“到底怎么回事？”
“大河中学之前没有使用全力，把比赛控制在一个相对平稳的节奏。而我们已经倾尽全力，才能勉强咬住他们。等到我们体力透支的时候，大河中学就开始提速。那个4号还能跟上，并且抓住了几个看似不可能的机会进球得分。但是其他人已经完全掉队了。”
“高手啊，那个4号！”
惨败之后，看台如同遭了霜降的菜地。一直低头看书的柳江雪这时很不合时宜地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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