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豫让传》 第一章红颜一舞为家臣,丹青水墨定终身 词曰: 明月照春秋,沧海横流。 伯瑶伐赵反为羞。 国士为酬知遇义,甘赴冥幽。 容毁背佝偻,生死无忧。 君王袍断抚刑囚。 恩怨是非皆去矣,惟剩残楼。 春秋末年,诸侯争霸,东周王室如同虚设,天下开始礼崩乐坏。中原大国晋国由于骊姬之乱,晋献公疯狂屠杀晋国公族,晋国公族由此衰落。最后,军政大权被智,赵,魏,韩,范,中行六卿大夫实际掌握。六卿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互相倾轧,互相攻击。 晋国范氏封地范吉射大夫府邸,四月,清晨。 此地山青柏翠,绿水环抱,并时常传来鸡鸣狗吠之声。在田间,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悠闲地驱赶着黄牛,如此祥和景象让人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一个乱世! 范吉射之女范素云近来有些反常,她一改往日戎装短褂,骑马射箭的作风,忽然穿上了一件白色长裙,并常常去山下迎着朝阳翩翩起舞。而且每次临行前,总要非常认真地描眉画黛,梳妆打扮一番。嘴角还时不时地露出一丝微笑。偶尔,脸上还会范起两朵红晕,宛若清晨山顶上浮动的彩云。皮肤吹弹得破,晶莹剔透,恰似阳春白雪。 丫鬟小鹅看在眼里,倍感诧异,心想,这个卿大夫家的疯女人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了? 这天清晨,当范素云又开始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专心打扮的时候,小鹅仿佛一瞬间又明白了什么,故意戏谑道:“小姐,您这么认真地打扮,是要给什么人观赏吗?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范素云听罢,就像被戳穿了内心的小秘密似地,脸腾地变得通红。她挥起粉拳,一边敲打着小鹅,一边嗔怒道:“你这小贱人,休要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二人打闹着离开了范素云的闺房,直奔村边的山脚下。这一次,范素云没有直接开始跳舞,而是朝不远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只是衣服有些陈旧,头发还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布衣书生。 小鹅指着那人,咬牙切齿地道:“小姐,就是此人,偷窥你数日了。” 范素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一脸诧异地问:“是吗?我怎得不知,不是什么坏人吧?” “哼,我去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小鹅说着提着宝剑,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休要对人发火,人家也没做什么不轨之事!”范素云在背后紧跟着,担心地提醒道,生怕小娥一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大胆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窥卿大夫家的千金,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小鹅杏眼圆睁,对着那布衣男子怒喝道。 布衣男子看上去也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在下只是路过,偶尔撇了几眼,并无任何非礼行为啊!” 小鹅提起宝剑,指着拿那男子怒道:“休要狡辩,你怎得天天路过?还老是偷看,我注意你数日了,你定是图谋不轨,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跟在后面的范素云连忙夺下小鹅的宝剑,喝道:“休得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然后对着布衣男子语气平和地问道:“公子不要介意,这是我家丫鬟小娥。敢问公子,哪里人氏,在此做甚?” 布衣男子作揖道:“在下豫让,晋国毕氏族人,侠客毕阳之孙。现在是范大夫家的家臣,偶尔路过此地,不想冒犯了小姐,还望小姐多多包涵!” 小鹅在一旁不服地道:“你当真只是路过?为何老是贼眉鼠眼地偷看?” 豫让笑道:“在下真的只是路过,并无任何不轨之心啊。” 然而就在豫让放松警惕的时候,却不小心从衣袖里掉下一块丝缟。小鹅眼疾手快,急忙拾了起来———这是一副水墨丹青画,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位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女子,看上去分明就是范素云。 “这是何物?你还要狡辩?” 豫让一看,已无法抵赖,便如实说道:“豫让久闻素云姑娘之美,近日有幸得见,果然是世间少有的佳人,故而情不自禁,画了下来。但这也并非什么大错吧?圣人都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亦是如此,何况在下乃一介布衣?倘若小姐介意,往后在下少来这里便是了!” 范素云听了豫让的这番话,脸上又泛起了阵阵红晕。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更显得妩媚动人。她看了看豫让那张充满英气的脸,话里虽有挑逗之意,却也是一脸地坦然,再加上范素云原本就对豫让充满好感,故而平静地说道:“既是范氏家臣,那便也不算什么外人,再说只是一副画而已。小鹅,我们且把画收了走吧,就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了!” 小鹅仍有不服地喝道:“看在你是范家家臣的份上,且饶过你这一次!” 第二日,范素云和小鹅又来到山下。范素云又习惯性地朝豫让出现的地方看,这一次却不见豫让。她不禁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此后,一连几日都是这样,搞得她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甚至连打扮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常常看着豫让给她画的那幅画唉声叹气。 小鹅诧异道:“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怎得总是是这副表情啊?” 范素云嗔怪道:“都怪你,把人家吓跑了!” 小鹅一脸不可思议地道:“我说我的大小姐,您这也太直接了吧!莫非你真的看上这个淫贼了?我都替你脸红。” 范素云不以为然地嘴一撇道:“哼,脸红什么?圣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英俊少年,自然就是少女最爱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地啊?现在本小姐宣布,我对这个豫让很感兴趣,要对他作进一步的了解。所以以后,请你少叫他淫贼!” 小鹅一脸无奈地道:“好吧,好吧,你脸皮之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算是服了你。不过,你也不要着急,豫让不是咱家的家臣吗,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 范素云忽然像个小孩子似地拉住小娥的胳膊,撒娇道:“这样吧,小鹅,你明天早上设法把豫让约到山下那个小亭里,我就原谅你这次的过失!我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 小鹅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开始在范家寻找豫让。范家虽大,但她很快便通过打问找到了他,原来是在范家下等人的柴房了居住,一看就是范家最没地位的家臣。 小娥没好气地对豫让道:“豫让,你小子算是走了桃花运了,我家小姐明天约你在山下的小亭里见面,不要负约哦!” 豫让听了,心里自然十分欢喜,满口答应了。毕竟,他心里也是非常爱慕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的。只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身份卑微,而且穷得就和叫花子一般,怎么能配的上卿大夫家的千金小姐呢?能看看想想就好了,不必当真,除非自己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不过,这次既然人家都愿意相约,那就先做个朋友,倒也无伤大雅。 “多谢小姐邀请,在下一定到!” 翌日清晨,豫让按时赴约。范素云和小鹅早已在小亭里恭候多时。今天的范素云不仅打扮的格外艳丽,而且在她面前还摆着一面古琴,小鹅则在一旁沏着茶。显然,她就是要留给豫让一副大家闺秀,才艺双全的印象。 豫让彬彬有礼地作揖道:“豫让来迟,还望小姐见谅!” 范素云笑道:“没关系,是我们来的早了,公子请坐吧!” 小鹅在一旁戏道:“我们家小姐为了见你,可是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平时啊,她可不是这样,骑马射箭,舞枪弄棒,简直像个疯女人。自从你出现以后,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模仿大家闺秀了。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啊!哈哈,女为悦己者容!不错,不错。”小鹅故意重复了最后一句,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 范素云顿时又羞红了脸,忙解释道:“公子休要听她胡言乱语,我平时都是这样的!” 豫让心里自然什么都明白,但他也不说破,微微笑道:“素云姑娘原本就是大家闺秀,何必模仿?不知小姐今日约豫让来,有何贵干?” 范素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公子在我范家做家臣多久了?” 豫让如实答道:“不足三月!以前在中行寅家做家臣,可惜中行寅大夫从不正眼看我,故而离去,投奔到了范家。” 范素云问道:“现在我家居何职?” 豫让叹了一口气,道:“无任何职位,是范家最下等的家臣,食无肉,行无车,居住在柴房里!” 范素云听得出,豫让的语气里似乎含有抱怨之意。 小鹅在一旁撇了撇嘴,嘲讽道:“那你定是一位庸才,故而不受主公重用!” 范素云瞪了小鹅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豫让继续道:“豫让不才,曾去鲁国孔仲尼门下,苦学六艺数年,素有治国安邦之志。可惜无人识我,如今,能混口饱饭吃就足矣!” 范素云拿出了豫让的画作,又端详了几遍,认真地道:“看你的画作,倒是一位细腻之人,公子不必忧虑,你若真的有才,我必说服父亲,重用公子。” 豫让听了,断然拒绝道:“不,多谢小姐美意,大丈夫若想获取富贵,须靠自己努力,岂能靠一女子?” 小鹅在一旁听了,不耐烦地道:“我说豫让,你别不识好歹,有才的人,也是需要贵人扶持的,你要是这样下去,估计一辈子睡柴房!” 豫让叹道:“若真是这样,那也是我的命,但我必须靠自己,我若靠一女子获取荣华富贵,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范素云笑了笑,抚了抚手下的琴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今有木琴一把,不知公子愿不愿意赐教一曲?” 豫让也不推辞,欣然道:“小姐若不嫌弃,豫让愿献丑一曲。” 豫让坐了下来,非常娴熟地抚起了琴。琴音浑厚有力,给人无限遐想,指尖里时而是高山流水,蓝天白云;时而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又时而是千军万马,刀光剑影;最后,又变成了怀才不遇,报国无门。 豫让弹罢,眼角里竟然有些湿润,苦笑道:“让小姐见笑了!” 范素云微微笑了笑,认真地道:“我懂公子之意,倘若公子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将来必有飞黄腾达之日。” 第二章子满嫉妒欲使坏,学艺不精遭惨败 此后,豫让和范素云便常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吟诗作画,抚琴跳舞,二人关系日渐亲密。这让范吉射的另一位家臣子满看了颇为不爽。子满在范吉射家的地位是远高于豫让的,而且对范素云也早已是爱慕已久。只可惜,范素云对子满的印象极坏,从来不正眼看子满一眼。而子满是非常看不起豫让的,在子满看来,豫让就是一个混吃混喝,毫无本事的叫花子。如今,范素云看上去似乎对这个豫让很感兴趣,这让子满很不服气,决心劝说一下范素云,离开豫让。 一日,子满找到范素云道:“素云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望如实回答!” 范素云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快说,我还其他事情要忙!”说罢,头一仰,内心的厌恶赫然印在脸上。在她看来,这个子满虽然倍受父亲重用。但不过就是一个趋炎附势,巧言令色,见风使帆的小人,实际上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子满问道:“近来常见你与豫让在一起,莫非你喜欢上了豫让?” “呵呵?我喜欢谁,没有必要和你说吧,如果要是这事,对不起,无可奉告,请让开,我要走了。”范素云冷笑一声,拔腿欲走。 “等等,素云姑娘!”子满拦住范素云道:“我知道素云姑娘对我有偏见,但是我必须让你了解豫让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先是在中行寅手下,结果不受重用,然后又来到我们范家,依然如此。你看他天天不务正业,还牢骚满腹,似这等无德无才,不忠不义,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我真不知小姐究竟是被他的哪一点迷住了?” 一听子满这样说豫让,范素云不禁怒火中烧起来:“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也许他只是时运不佳,将来他会出人头地的!” “倘若他真有能力,那么主公为何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难道你是怀疑主公的眼光?” “你少拿父亲来压我,说到眼光,说实话,我真的很怀疑父亲的眼光,竟会看重你这种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你知道相由心生吗?你天生长着一副小人的脸。哦对了,你不是觉得自己很有能力吗?那么你愿意和豫让比试一下吗?”范素云带有挑衅的口吻说着,经过这段时间和豫让的相处,她是非常相信豫让的能力的,正好通过比试,打击一下子满的嚣张气焰。 而子满也是打心里也看不起豫让,他不相信自己会败给一个地位如此低下的下臣。为了证明豫让不过就是哗众取宠,实则无德无才的庸人,子满也决心比试一下,于是爽快地答应道:“好,比就比,豫让要是败了,素云姑娘离开他就是了!” 范素云把比试的事和豫让一说,豫让的脸色竟有些犹豫:“小姐,子满大人乃主公重用的人,在下怕不是子满的对手。”其实,豫让真实的想法是,子满比自己地位高,如果不留情面,打败子满,怕以后自己在范家没有好日子过。但倘若真的在范素云面前败了,又担心她从此对自己失望。不如谦虚一下,打个圆场,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 然而,范素云一看豫让竟然推脱,一下便不高兴了,生气地道:“豫让,你明天必须比试,拿出你的真本事,打败他。有我在这里,你什么也不要怕。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豫让一看范素云这副神态,知道不能再推脱,便也豁出去了,作揖道:“既然小姐执意要比,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次日清晨,范素云,小鹅,豫让,子满四人来到山脚下的小亭里集合。豫让和子满还各带着一匹马。 见四人到齐,小鹅宣布道:“豫让,子满,你们都是我范家的家臣,在我家小姐眼里是没有什么地位高低贵贱之分的。你们二人只管全力比赛就行,今天比赛的项目有三项,围棋,剑术,骑马,三局两胜,获胜者将永远成为我们家小姐的朋友,失败者永远不要在我们家小姐面前出现!现在是第一局,比赛围棋,一局定胜负,双方猜先!” 猜先结果,豫让执黑先行。然而子满似乎有些不满意猜先结果,嘟囔道:“后手棋是有些不利的。” 豫让听了笑道:“不如子满大人执黑先行,今日虽然是素云姑娘的比试,但子满大人也不必放在心里,希望借此能与子满大人交个朋友。” 子满轻蔑地道:“和你叫花子一般的人做朋友,真是有失身份,既然猜先结果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必要改变,请你落子吧!” 范素云一看子满侮辱豫让,生气地道:“子满,刚才说了,今天不分地位高低,再说了,父亲用你,你才是个人才,父亲若是不用你,你什么都不是。你还是好好下棋吧!” 豫让执黑先行,子满紧随其后,二人一黑一白,落子如飞。但下了几十子,子满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下子速度明显减缓。而豫让依旧是胸有成竹,一脸轻松。范素云一看棋形 ,豫让占先了,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出所料,当下至中盘的时候,子满一大片白棋被黑棋困死。子满一看已无力回天,遂投子认负。 豫让作揖道:“承让了,子满大人!” 子满则愤愤地道:“哼,不要得意,后面还有两局!” 第二局,双方比赛骑马。子满的马是范吉射赏给子满的,是范吉射征战戎狄俘获的,全身乌黑,看上去十分健壮。而豫让的马,就是一匹普通灰褐色的北方马,与子满的比起来,明显瘦弱不小。仅从外观来看,也能预见到比赛结果。 果不其然,双方比赛开始后,子满一路领先,豫让虽苦苦追赶,但终究马匹太差,被子满远远抛在了身后。第二局,子满获胜。子满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范素云不服气地道:“得意什么,那不过是马好而已!再说还有第三局,我不相信,你的剑术会比豫让好。” 小鹅宣布道:“第三局比赛开始,为了避免双方受伤,我们用木剑比赛,被木剑砍中或者刺中达到五次即宣告失败!” 小鹅刚刚宣布完,子满便拿起木剑,恶狠狠地朝豫让砍来,豫让赶紧招架,二人战在一处。豫让自幼练剑,剑法十分娴熟。一把木剑,竟也舞的神出鬼没,虎虎生风。渐渐地,子满只有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身上多处被豫让的剑击中,而最后一剑,子满甚至被直接拍翻在地。 见子满倒地,豫让赶紧过来扶,并充满歉意道:“对不起,子满大人。您没事吧?” 子满自知不是对手,冷哼一声,悻悻地离去了。 而范素云则高兴地一下抱住了豫让,喊道:“豫让,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人。” 第三章安于新建晋阳城,赵鞅索贡五百家 赵氏封地晋阳,晋国卿大夫赵鞅赵简子府邸。是日,由赵氏心腹家臣董安于督造的晋阳城池经过数年的扩建,终于完工了,一座雄城赫然屹立于山水之间。 董安于兴冲冲地来到赵简子面前,激动万分地秉道:“恭喜主公,微臣所督造的晋阳城终于完工,请主公登城阅之。” 赵简子一听大喜,遂与众家臣登楼观望。晋阳城墙高约二十丈,阔约两丈,西倚龙山,东临汾水,一眼几乎难以望到边际,而城内更有房屋无数,街道四通八达。 赵简子不禁感慨道:“想我赵氏家族,曾惨遭灭族,先祖赵武沦为孤儿,方未绝我赵氏一脉。我赵氏为了偷生,忍辱负重,受尽欺凌。如今,我有如此雄城,再不惧天下诸侯了!”说罢,赵简子眼角竟有眼泪流出。 众家臣皆跪下贺道:“恭喜主公!” 接着,赵简子郑重地宣布道:“传令,董安于督造晋阳城有功,特赏良田百倾,豪宅一座。其他参与建造皆者有厚赏。” 董安于立即跪下谢恩:“臣多谢主公厚恩!” 家臣张孟谈道:“主公,我们既已建造雄城,接下来就该往城内充斥人口了。恰好邯郸赵午大夫那里,有我们寄放的卫贡五百家,不如乘此机会索回,以充实我们的晋阳城。”原来,前几年,赵简子讨伐卫灵公,迫使卫灵公以进贡五百家作为停战条件。但当时赵简子没有多余的城池安置这五百家人口,故而暂时安置在了邯郸赵氏之地。 赵简子点了点头,道:“嗯,有理,可派你为使,游说邯郸赵午大夫归还我五百家卫贡。” “诺,臣这就去邯郸出使赵午大夫。”说罢,张孟谈立即动身前往邯郸。 赵简子看着诸位家臣又问道:“如今城已完工,我须任命一名太守治理之,诸位,谁可担此重任?”赵简子话罢,家臣尹泽若有所思,似有话说。 赵简子明白尹泽此人,满腹经纶,做事认真,颇有才干。只是说话比较直接,让人有时下不来台,但这样的人,对于自己将来的大业,显然是有好处的,遂问道:“尹泽先生,你可愿做晋阳郡守?” 尹泽也不给赵简子留面子,直接了当地问道:“主公建晋阳城,是欲搜刮民脂民膏?还是欲作为最后退守之地?” 赵简子笑道:“当然是作为最后退守之地!” 尹泽当即跪下,信誓旦旦地道:“若如此,尹泽愿做晋阳太守,保证不出两年,让晋阳城兵精粮足,钱帛无数,成为主公最后的坚城!” 赵简子看尹泽如此有信心,大喜道:“好,尹泽听令,从即日起,任命你为晋阳太守,晋阳城一切军政事宜,皆有先生做主!” 尹泽叩谢道:“谢主公信任,臣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尹泽上任后,立即轻徭薄赋,整修战备,很快,晋阳城无论从民心还是战备,都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坚城,此为后话! 且说张孟谈到了邯郸见了赵午说明了来意,赵午便有些犹豫,心想,如今天下大乱,人口就是实力,到了嘴的肉再吐出来,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但又一想,若不归还,恐得罪赵简子,搞不好两家要兵戎相见,而自己断不是赵简子的对手。想到此,赵午推诿道:“先生,此事不急,你且驿馆休息。容我与众家臣商量一下,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打发走了张孟谈,赵午把众家臣召集在一起,说了此事。众家臣也是犹豫不决。且都认为赵午实力尚不足于与赵简子对抗。赵午见众人皆无良策,不禁连连哀叹。 这时有人建议道:“主公,范吉射大夫与主公乃姑舅关系,与我邯郸赵氏交往甚密。而中行寅大夫也与范氏乃姻亲关系,如果我们能联合范,中行氏两家,则不惧他赵简子,这五百卫贡就不必还他,若他们不想惹事,我们再归还不迟。因此,我建议您先派人出使范吉射大夫,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赵午一听有理,遂立即派人出使范氏。范吉射知道此事后,也是一时不能拿定主意,便也召集了几位重要家臣讨论此事,子满就在其中。而豫让虽未被邀请,却被默许在一旁旁听。 子满听了范吉射介绍后言道:“主公,于情于理,我们倒是应该让赵午归还这五百贡,但是如今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而我国事实上又被六卿掌握着,六卿之间都在扩充自己的实力。主公明白,人就是实力,所以属下以为,卫贡不可归还,另外,赵鞅新建晋阳城一座,城池十分坚固,其独霸晋国甚至是称霸天下的心路人皆知,主公不可损己而资敌啊。” 范吉射听罢,连连点头,感觉言之有理。 豫让在一旁冷笑道:“我范家虽然颇有实力,但在六卿之间并非最强,所以此时不宜树敌。既然于情于理,我们应该归还,那我们归还就是了。若要增加人口,微臣有一计,可名正言顺,不与任何人结仇,也可增加我们的实力,何乐不为呢?” 子满一看是豫让,讥讽道:“你叫花子一般的人,懂什么军政大事?” 范吉射对豫让也没有好感,认为他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无赖。只是为了向世人表明,自己礼贤下士,宽容大度,故而也不与计较。今见豫让竟然对自己的大事指手画脚,顿时不耐烦起来,喝道:“豫让,你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豫让无奈,只得离去。而范吉射果然依了子满之言,令赵午不要归还卫贡。并扬言,如果赵简子敢为难,范吉射几万大军不会答应。 邯郸赵午得到范吉射的支持,便亲自去了晋阳面见赵简子,十分骄狂地道:“这五百家卫贡已经在邯郸安居乐业,不想走了,赵大夫以后就不要提此事了。” 赵简子大怒道:“这五百卫贡乃我前方将士攻打卫国的战利品,岂能说不还就不还?” 赵午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说这是你们的战利品,但你我不都是晋国人吗?我们就不要分彼此了,这五百卫贡在我邯郸和在你晋阳,还不是一回事吗?” “少拿这些歪理蛊惑人心,我今天就问你,卫贡还还是不还?”赵简子说着,拔出宝剑直指赵午。 赵午仗着范吉射撑腰,竟然毫无惧意地威胁道:“你休要拿剑唬人,你若敢对我不利,范吉射几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赵简子彻底怒了,多少年来,谁也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如今,有晋阳雄城在手,是时候教训一下这些自以为是的卿大夫了,于是大喝道:“你竟敢威胁我?今日我就杀了你,我倒是要看看他范吉射能把我怎么样?我赵简子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说罢,一剑刺穿了赵午的胸膛。 赵午捂着胸膛,瞪着眼,手指着赵简子。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杀自己。他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便慢慢的倒在了血泊中。 第四章范氏中行伐赵氏,智韩魏出兵救赵 赵午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范吉射耳朵里,范吉射勃然大怒,立即召集数百名家臣及各路将领,怒不可遏地道:“诸位,我范氏在晋国几百年来,就算是晋国国君对我范家也得忌惮三分,今赵简子无道,竟敢残杀我范氏的人,实在是势可忍孰不可忍。我欲联合中行寅大夫讨伐赵简子,诸位请做好准备,随我出征!子满,你速去出使中行寅,他也早就看赵氏不爽了,这也好,正好给了我们出兵的借口。你告诉中行寅,灭了赵家,土地平分。” “灭了赵家!灭了赵家!”几百人群情激愤,几乎异口同声地喊着,晋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了。 “主公,万万不可出兵啊!”这时,人群里响起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人们都惊恐地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豫让! 范吉射一看豫让,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喝道:“大胆奴才,你是要乱我军心吗?” 豫让跪下苦苦哀求道:“主公千万不要出兵,否则范家大祸不远矣。主公且详细听我一言便知。” 范吉射不由分说,怒喝道:“住嘴,我这里正好缺一颗人头祭旗,来人哪,推出去给我砍了!” 旁边的子满也幸灾乐祸,推波助澜道:“开战在即,大家都应同仇敌忾,豫让偏偏要在这里唱反调,实在是死有余辜!” 两名武士过来押住了豫让,就要往外拖。这时范素云出现了,跪下道:“父亲万万不可,双方还未开战,就杀自己人,也不吉利,请父亲念在豫让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他!” 范吉射平时十分宠爱范素云,今见女儿说情,不耐烦地道:“女儿家懂什么军国大事,休要在这里胡闹,还不赶紧退下!” 范素云拉起豫让便走,武士也不阻拦。 范素云拉着豫让来到后山的小亭里,骂道:“豫让,你也不看看,在那种场合下,他们谁会听你的?你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豫让忽然单膝跪在范素云的面前,恳切地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知道小姐对豫让的一片情义,豫让对小姐也是一见倾心。此番主公若出兵攻打赵家,范家将有大难。请恕我直言,若不是有小姐,我豫让早就离开范家另投他处,但此事必将连累到小姐,所以我拼死也要说。” 范素云扶起豫让,疑惑不解地问:“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难道范家联合中行寅也打不过赵家?” 豫让道:“如果仅仅是赵家,那自然不足为虑。但是,晋国还有智,韩,魏,还有晋国国君,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灭了赵家吗?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卫贡事件,我们原本就不在理。当初赵简子要卫贡,我们给了他就是了,结果主公不听,闯了大祸。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隐忍,然后悄悄地发展壮大自己,等到实力足够强大了,再收拾赵家也不迟。” 范素云听了豫让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她着急地说:“可是父亲不听,这该如何是好?” 豫让恳求范素云道:“请小姐今晚引荐,让我再见主公一面!” 范素云答应了,晚上带着豫让见到了范吉射。 范吉射一见豫让,脸立即又阴沉了下来。 “豫让,我今日看在小女的份上,已经饶恕你的死罪,你又来做什么?” “此事事关范氏生死存亡,豫让愿以死相谏,请主公容我把话说完!” 范吉射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强压住怒火道:“好,你说吧!” “我们这次出兵有三大不利因素,第一,道义上我们不占理,卫贡事件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而赵午出言不逊,肆意挑衅,实在是咎由自取。第二,军事上我们不占优,赵氏新建晋阳城,城池非常坚固,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里面屯粮无数,可支持三年没有问题,我们若不能速战速决,日后必生变故。第三,国内形势对我们也不利。我们背后还有智,韩,魏,以及晋国国君,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消灭赵氏。倘若他们出兵干预,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然而,范吉射对于豫让的这番话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太相信自己的实力了,毕竟这些年来,他也消灭了不少卿大夫,晋国十几个卿大夫最终只剩了六家。而且,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晋国最终只能是某一家独大,或者是完全分崩离析,此次正是发展自己,消灭赵氏的绝好机会,又怎么能错过呢?想到此,范吉射不以为然地道:“出兵干预?我量他们也不敢。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看在你忠心耿耿地份上,不与计较。现在命你大军出发以后,协助素云小姐防守我范氏封地。只要你能确保封地不失,也是大功一件,我得胜归来,定当重重赏你。” 旁边范素云也劝道:“豫让,算了吧,或许父亲真的胸有成竹,我们留下来,好好把我们的封地守住,让父亲不要有后顾之忧就行了!”。 豫让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只得无奈答应了下来,并祈求上天自己的分析但愿出错。 数日后,范吉射联合中行寅开始出兵讨伐赵氏。一开始,大军倒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而赵简子自知不能抵抗。只得有序地退守晋阳城。果不出豫让所料,晋阳城异常坚固,范吉射,中行寅大军几次攻击,城池依旧岿然不动,毫发无损,双方陷入僵持阶段! 与此同时,晋国国君晋出公正召集各位大臣商讨三卿交战的事。朝野上下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真是震动不已。 晋出公道:“诸位爱卿,现在范吉射,中行寅正在晋阳与赵鞅打的不可开交,双方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寡人当如何处置?”晋出公威严地坐在朝堂之上,询问着大臣,虽然此时国君的权力早已不如从前,但这份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大臣们气嘴八舌,各持己见。 一位大臣出来奏道:“大王,此事皆怪范吉射,范吉射指使赵午强行扣押五百卫贡不还,赵简子迫于无奈,才杀了赵午。而范吉射趁机起兵,名义上是为赵午报仇,实则是贪图赵地,扩大自己的地盘,望大王明鉴!”显然,这位大臣属于赵家的势力。 但范吉射在朝堂之上也有人,立即出来反驳道:“大王,这次卫贡五百家与其他贡品不一样,他们是人,有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都已经适应了邯郸的生活,不愿意离开。是赵简子蓄意挑起事端,杀了赵午,范吉射是不得已而为之。请大王一定要明鉴!” 这时,一位年迈的大臣颤颤巍巍地上前奏道:“大王,依老臣之见,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先王晋文公以来,各位卿大夫一直把持着晋国朝政,而献公更是残杀公族无数。晋国公族权力被大大削弱。大王不如趁此机会废除三军六卿制度,将军政权力重新由我大晋国君掌握。” 晋出公听了,苦笑了一下。心想,这还用你说吗?寡人何尝不想这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我若强行这样收回六卿的权力,我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一个老迂腐。他看了看面色已经非常难看的智、韩、魏三卿,装作很生气地样子,训斥这位老臣道:“你这个老匹夫,诸位卿大夫为我大晋的霸业殚精竭虑,你却在这里挑拨我等君臣关系,若不是看在你年迈,忠于我大晋,我必诛你三族!我看你也老糊涂了,干脆卸甲归田,回乡养老去吧。” 这位老臣果然迂腐地可爱,见晋出公这样说,立即跪倒在地,叩谢道:“多谢大王体恤老臣,老臣也自知年迈,这就辞去官职,回乡去也!”老臣说罢,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地转身去了。 智韩魏三卿看着这位老臣离去,不禁冷哼了一声。 晋国执政正卿智跞待老臣走后,出来奏道:“启禀大王,依臣之见,这次卫贡事件,范吉射等人应负全责。他们目无王法,先是擅自扣押五百卫贡,如今竟敢私自对我晋国卿大夫用兵,这种行为无异于叛逆。请大王宣布范吉射,中行寅为叛逆,我等愿出兵,助大王除贼平叛!” 韩康子,魏恒子二位大夫这时也出来齐声奏道:“请大王宣布范吉射,中行寅为叛逆,我等愿随智大夫一起诛灭叛逆!” 晋出公一看这阵势,心想,看来不宣布也不行了。反正这范吉射,中行寅也不是什么好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依了三卿。想到此,晋出公极其威严地宣布道:“众卿听令,现范吉射,中行寅以下犯上,兴兵作乱,寡人宣布,此二卿为晋国叛逆,令智,韩,魏三卿即日起兵,剿灭叛逆,钦此!” 智韩魏三卿及许多大臣都叩谢道:“大王英明,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在朝堂之上与范氏亲近的朝臣,则吓得两腿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第五章二卿无视智韩魏,掩耳盗铃终被灭 智韩魏三卿奉了晋国国君的旨意,立即调兵遣将,从各个方向,杀向范吉射,中行寅的封地。而此刻,二氏正在晋阳围攻赵氏,但晋阳城极其坚固,一连攻了数月,都攻不下来! 这时,有快马来报:“主公,大事不好,大王宣布我等为晋国叛逆,智韩魏三卿正在调兵遣将,偷袭我封地” 范吉射听了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豫让所预言的智韩魏要出兵干涉竟然变成了真的。他与中行寅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子满在一旁道:“主公不必惊慌,我大军虽然久攻晋阳城不下,但实力尚存,主公现在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军将士,这样大家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继续专心的攻打赵氏!” 范吉射也不知道是糊涂了,还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军队。竟然同意了这个建议,于是对送信人道:“此计甚好,你现在不可将此消息说出去,大军不知道此事,就等于没有此事!” 传信的人则一脸懵逼,不解地道:“可是主公,智韩魏现在已经发兵,我们的后方极其危险啊,主公应该速速退兵!” 范吉射一听大怒,呵斥道:“怎么,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对于三军将士来说,不知道就等于没有。请你现在速速回去,告诉小姐豫让他们做好御敌准备。” “诺!”传信人走后。范吉射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子满道:“子满先生,你现在速速回去,接替豫让辅助小姐防守封地,我对这个豫让很不放心!” 中行寅也添油加醋道:“是啊,豫让先前在我中行家,看上去也是好吃懒做,什么本事也没有,千万不要把此重任交给此人!” 子满领命,急匆匆退去。传信人骑着快马,飞速向范吉射封地奔去。留守在封地的豫让,听到智韩魏来袭的这个消息,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摇了摇头,叹道:“主公不听,果然有这一日,那主公为何还不退兵,回来坚守封地?” 传信人道:“主公令在下不要把消息说出去,他说三军将士正在专心攻城,大家不知道这个消息就等于没有这个消息。” “什么?”这一下,豫让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长叹道:“苍天哪,世上竟有这种道理?不知道就等于没有?真是天亡范氏啊!” 送信人劝道:“豫让先生,主公令你坚守城池,也许过几天主公就明白了,自会带大军退兵。” 豫让大喊道:“城内只有一千老弱病残,如何坚守?” 豫让闭着眼冷静一会儿,忽然又心生一计,道:“你还是继续封锁消息,现在速速令人用稻草做几千假人,放于城楼之上。城门一定要紧闭,除了主公的军队,任何人不得放入城内。这是我的令牌,这件事亲自由你督办。” 豫让回到后亭见到了范素云,将此事如实禀报。 范素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小心地问道:“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豫让叹道:“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不过小姐,请你放心,有我豫让在,绝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毫毛!你一切听我的安排就行。但愿主公早点醒悟过来,赶紧退兵,或许事情还有解救。” 范素云点点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豫让好多事情都料事如神,他相信豫让一定有办法,让事情出现转机。 然而,豫让虽然严密地封锁着消息,但范氏封地的百姓还是隐隐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们开始蠢蠢欲动,打范氏家产的主意了。一天晚上,有个好吃懒做的人看中了范家门口的一个大铃铛,足足有几百斤沉,此人想要取下来,却不想铃铛一碰,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由于这个铃铛是吊在空中的,无论怎么小心,总是会有声音。此人忽然心生一计,用一块布裹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取铃铛,任由铃铛想个不停。很快范氏家的人被声音引了过来,将此人团团围住,逮了个正着。 人们把小偷押到了豫让面前,豫让听了此人供诉,不仅苦笑道:“我的天哪,掩耳盗铃,真是天下奇闻。想不到范地的人,连贼都这么笨。天意,天意啊!算了,算了,放了吧。此刻,我们的主公不也正是在掩耳盗铃吗?” 此刻,在晋阳的范吉射,中行寅,依旧执迷不悟,继续猛攻晋阳城。而在晋阳城中的赵简子也早已得到了消息:智韩魏正在从后路偷袭。赵简子立即把消息放了出去,三军将士的士气更加高涨。抵抗愈加强烈。 范吉射看着久攻不下,尸横遍野的晋阳城,忽然预感事情可能真的不妙了。这天晚上,他忽然偷偷的和中行寅商量,大军连夜撤退,一些辎重,粮草能不带就不带。然而,范吉射万万没有料到,由于错过了撤退地最好时机,大军在撤退的途中,遇到了韩魏的伏军,杀了范吉射和中行寅一个措手不及,大军立即崩溃。范吉射在撤退地途中中箭身亡,中行寅被俘。剩余残兵败将,被从城中杀出的赵军杀的死的死,降的降。范氏,中行氏就这样被逐步消灭了。 第六章子满背叛降智伯,豫让拼死护范族 范吉射的死讯很快传到了范氏封地。范素云知道后大叫一声“父亲”,登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小鹅哭喊着:“小姐,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范素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从小可以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着长大,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竟然会这样离自己而去。 范素云看着站在一旁的豫让,忽然紧紧地拉着他手,抽泣着说:“世上最亲我的人去世了,我再也没有依靠了,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豫让单膝跪在范素云地面前,恳切地道:“小姐请放心,豫让一定永远保护在小姐身边!主公刚愎自用,不听我劝,以至今日之败。豫让恳请小姐节哀顺变!” 就在这时,有军士惊恐万分地来报:“报告小姐,豫让先生,大事不好了,智伯率领大军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了。看样子马上要攻城。” 豫让知道大势已去,但为了不让范素云担心,依旧故作胸有成竹地下令道:“告诉将士们,不可应战,不可大声喧哗,城楼上的假人可以吓唬他们一阵,时间长了,或许他们会退兵,到时候,我们可以乘机逃亡齐国。” 且说智跞的儿子智伯率领着大军,看着城楼上密密麻麻的军士,心中不禁有些恐惧,他问旁边的子满:“你不是说城中只有一两千老弱病残吗,可是这看上去少说五六千吧?而且看上去个个身强力壮。”原来子满离开范吉射以后,仔细想想,四家卿大夫围攻两家,看来范吉射气数已尽了,于是干脆也不回范吉射封地了,直接投奔了智伯。并且告诉智伯,此刻范式封地极其空虚,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当时子满到了智伯帐下还昧着良心说了不少豫让的坏话,说原本他是劝主公不要攻打赵氏的,结果范吉射不听,反而听信了豫让的谗言,以致招此大败,他想通过抹黑豫让来显示自己的料事如神。 子满诧异地道:“不可能啊,我们走的时候,城里的确只有一两千老弱病残。我看其中必定有诈!” 智伯问道:“你降我之事,城里无人知晓吧?” 子满诡异地笑道:“我投奔主公,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主公,子满愿化作逃兵,混进城去,城里不少看守与我很熟,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子满故意把脸上摸了些血迹,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了城楼下。 子满对着城楼喊道:“诸位兄弟,快开城门,我是子满。” “原来是子满大人啊,请稍等片刻!”城楼上的军士多数认识子满,他们没想到子满会背叛范吉射,于是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城门,迎子满进去。子满上了城楼才发现,城楼上有一大半的军士全是稻草人。子满不禁暗暗佩服豫让,心想,这个叫花子果然有些本事。不过你再有本事也无济于事了,你的末日马上就要到了。 子满站在城楼上,望着这些昔日一起战斗的军士,心里念叨着,对不住了兄弟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范吉射已亡,我可不想跟着陪葬。想到此,他忽然拿出宝剑,一下砍到了几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军士,剩下几个老一些的军士自知不是子满的对手,纷纷逃命去了。子满拿起火把,将城楼上的稻草人全烧了。 远处的智伯看到城楼上的士兵竟然起火了,一下便明白了,那不过都是假人而已。遂带着大军,立即攻城。 豫让忽然听到城外杀声大作,赶忙出去,这时几个老弱军士已经跑来禀告:“豫让先生,子满背叛了,是他杀了军士,点燃了稻草人,把智伯的军队都放进来了,还有许多军士自知不是对手,也纷纷缴械投降了。” 豫让知道大势彻底已去,他提起宝剑,看着黑压压的军队,毫无惧色。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范素云及几百族人。 智伯带领大军慢慢的压了过来。将豫让所在的范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智伯喊道:“除了范吉射族人,其他人等,只要放下兵器,一律免死。” 这句话威力的确不小,豫让身旁的军士,纷纷放下了兵器。只有豫让提着宝剑,恶狠狠地瞪着智伯。 智伯大怒道:“看来还真有不怕死的,你快报上名来,我不想杀无名之辈!” 豫让冷笑道:“我乃主公家臣豫让,你们要想杀范氏族人,先问问我手中的剑是否同意。” 智伯轻蔑地笑道:“你就是豫让?你的确该死,若没有你,范吉射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众将士听令,杀了他。” 智伯话音刚落,立即有十几名军士呐喊着围住豫让。豫让毫不畏惧,拿着一把剑与这十几名军士战在一处。豫让的确是武功盖世,虽然被一群人围着,剑法却毫不凌乱!不一会儿,竟将这十几名军士全部砍到在地,豫让却毫发无损。智伯看的不禁惊呆了。 就在这时,从范府内突然又杀出一位军士,站在了豫让身边。此人戎装短褂,英姿飒爽,只是身材稍显弱小。 豫让一眼便认出是范素云,急道:“小姐赶紧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范素云眼睛里含着泪水,哽咽着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我们并肩战斗,大不了死在一起。” 这时,又有十几名军士围了上去,有了范素云帮助的豫让,霎时如虎添翼。二人双剑合璧,简直是天翼无缝。十几名军士很快又部砍到在地。此刻地上已经是血流成河,却没有一滴血是豫让和范素云的。 二人的神勇,彻底把智伯征服了。智伯知道,将来要想成就一番霸业,少不了这样的忠勇义士辅佐,今日何不劝降二人,为自己所用?想到此,看到又有一群军士要往上冲,智伯喝道:“慢,你等且退下!” 智伯扔下手中的宝剑,慢慢地走到了豫让和范素云的面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诚恳地道:“二位将军神勇,令智伯折服,我对二位甚是喜爱,恳请二位将军今后跟随与我,我们一起共谋大业,二位意下如何?” 豫让望着智伯诚恳的眼神以及面前黑压压望不到边的军士,他知道,纵然自己再勇猛无比,也不可能冲出重围,挽救范素云等范氏族人。不如趁此机会,向智伯恳求,赦免范氏族人的死罪,这样做也算对得起范吉射。而自己也不用背负背叛的骂名了,同时,自己也可以找个好归宿。再说了,范氏的灭亡实在是咎由自取,与智伯的出兵讨伐关系不大。想到此,豫让看了看范素云。范素云轻声道:“如果他答应放了我几百范氏族人,可以考虑。” 豫让一看范素云也有此意,便向智伯作了一揖道:“多谢大人厚爱,不过,要我等投降须答应我一个请求,请大人赦免这几百范氏族人,并护送他们到齐国。如果大人答应这个请求,豫让立即归降,誓死效忠大人。” 智伯心想,反正范吉射已死,又何必为难这些手无寸铁的族人呢?正好也可借此机会向天下人显示自己的宽宏大度,于是珍重地承诺道:“好,今日我对着数万将士答应将军的要求。众将听令,范氏族人之罪全免,令公孙将军率领一千人,护送范氏族人去齐国避难。” “诺!”一旁的公孙将军应道。 豫让听到智伯如此恳切地承诺,内心被彻底打动了,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明主,他猛地跪倒在智伯面前,眼睛里倘着泪水道:“多谢主公厚爱,豫让愿誓死跟随主公,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范素云也跪倒在地道:“多谢大人赦免范氏族人。” “哈哈哈,二位将军快快请起!”智伯大笑着,赶紧把二人扶起。 第七章范素云去而复返,智跞执意立智伯 智伯后来得知范素云竟然是范吉射的千金小姐,内心十分倾佩。他原本也想留下范素云为自己所用,但总感觉一介女流之辈,将来面对打打杀杀的场面,似乎总有不妥,便告知她,去留随意。而范素云却希望豫让能挽留自己留下来,可豫让却始终没有行动。这让范素云很是失望和生气,便赌气要跟着其他族人一起去齐国避难。 豫让虽然不忍范素云离去,但内心深处的种种顾虑,让他难以下定决心,恳求范素云留下。大军出发之日,豫让站在范素云面前依依不舍得地告别道:“小姐,这一去齐国路途遥远,请保重!” 范素云眼含着泪水,哽咽地埋怨道:“你不是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你怎么都不晓得挽留我一下?” 豫让低着头,内心也是万分悲痛。但他明白,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自己可以掌握。这样一个乱世,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动的。 豫让无奈地道:“小姐,今天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来生若是有缘,豫让定当不离不弃,守在小姐身边。” “来生?你相信来生?”范素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她拉着小鹅赌气地说:“小鹅,我们走!” 终于,范素云和大队人马走了。看着范素云远去的背影,豫让的心犹如刀割一般。他其实是很想挽留的。但他自己明白,尽管投奔了智伯,但此刻自己依旧是一无所有,终究还是配不上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离去了。 范素云走后,豫让一连几天失魂落魄。大家都在高兴的庆功欢呼,而豫让则是常常一个人喝闷酒。 “人生若无佳人伴,荣华富贵有何用?”豫让对着酒杯,苦叹道。 “嗨嗨嗨,喝什么闷酒呢?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豫让又惊又喜地回头张望,果然是小鹅和范素云。她们正笑着望着自己。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范素云头一扬,略带蛮横地道:“我不想等来生了,你今生就必须保护我一辈子。” “可是小姐乃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豫让只是一介布衣,怕委屈了小姐。” 范素云有些生气了,她眼睛里又有泪水开始打转:“豫让,我现在和你一样,自从父亲去世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什么小姐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保护,我只需要你陪在我的身边。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一个弱女子,我和你同样可以一起战斗。请你以后叫我素云,不要叫我小姐了” 豫让紧紧握着范素云的手,郑重地道:“是,小姐,。。。。。不,素云,豫让发誓,今后我一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且说智伯之父智跞,近来忽感身体不适,且日甚一日,明白自己大限可能将至,遂召集一些重要家臣商量立嗣的问题。豫让和子满此时已加入智氏半年有余,已取得智氏的足够信任,故而也被邀请讨论此事。事实上在这之前,智跞首先问过族人的意愿,多数族人希望立智伯为世子。而唯有智果竭力反对,他甚至断言,智伯的狂傲性格会将族人带向灾难的深渊。智跞对于族弟的话是很重视的,但又不愿意违背多数族人的意愿,便想通过召开家臣会议,进一步敲定此事。 见众位家臣到来,智跞颤抖着身子道:“诸位,我已年迈,今已有五十有五,近来渐感身体不支,恐将不久于人世......” 智跞说到这里,已有不少家臣开始抽泣:“主公何出此言?安心歇息几日,定可恢复如初!” 智跞笑了笑,道:“生老病死,此乃天意,诸位不必悲伤。然我智氏家业还需仰仗诸位。我有二子,长子智伯,性格豪爽,结交甚广,披坚执锐,做事果断。二子智宵,性格孤僻,结交甚少,做事拘谨,优柔寡断。我意立长子智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家臣皆道:“此乃主公家事,我等但听主公吩咐!” 智跞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道:“我今召见诸位,就是希望诸位畅所欲言。诸位不必迎合与我。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个来问,这样你们也不会有所顾虑。” 虽然是一个个问,但几乎所有的家臣都认为,应该立智伯。而且一再保证,这是自己的肺腑之言,而不是刻意逢迎智跞,这倒也确实是众人的心里话,毕竟这些年来,是智伯带着大家东征西战,人们内心深处早就把智伯当作主公了。 轮到问豫让的时候,豫让有些犹豫了,他也知道智伯的优点是很多的,但就是太过自信!虽然多数时候是正确的,但是自信的过了头,就会狂妄自大,就会刚愎自用,就会爱听奉承话,这样就极有可能重蹈范氏覆辙。想到此,豫让道:“主公对二位公子的评价非常准确,凭心而论,长子智伯更与微臣的关系密切。但如今天下大乱,局势错综复杂,因此臣以为,做事拘谨一些反而更容易立世。此乃微臣愚见,无论主公做出任何决断,臣皆遵照执行!” 智跞很欣慰地笑了笑,道:“很好,只有你说出了我的担忧,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但总的来说,智伯更加服众,若立智宵,智氏恐陷入分裂。我的族人多数希望立智伯。但我的族弟却竭力要求我立智申。虽然,我根据多数人的意愿还是立智伯为世子。但我会让你做家臣之首,令你多多提建议,提醒智伯。你一定要好生辅助与他,不得有二心!” 豫让赶紧跪下,发誓道:“主公放心,我一定谨遵主公吩咐,全力辅佐智伯公子。” 随后,智跞把众人及智伯,智宵叫进来,珍重地道:“我根据诸位的意见宣布,立智伯为世子,豫让行事谨慎,封为家臣之首。” 众人皆跪下齐声道:“我等谨遵主公之命!” 智跞又看了看智伯,充满希望又带着一丝担忧地道:“我儿智伯,遇大事切勿独断专行,望今后多与家臣商量,这样为父在九泉之下也可放心瞑目了。” 智伯立即跪下,泪流满面道:“父亲之命,孩儿牢记在心,请父亲安心养病,勿做他想。” 智果听说智跞立了智伯为世子,非常失望,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为了不使智氏将来连累到自己,他辞别了智氏,流落他乡,改姓“辅”,并上报国君,宣布辅士族人从此与智氏再无瓜葛。 又过了一月,智跞去世,智伯继位,成为新的智氏首领,是为智襄子。 第八章出公借兵伐四卿,智伯拥立晋哀公 智、韩、魏、赵四卿灭了范氏和中行氏后,瓜分了他们的土地。而身为一国国君的晋出公却一寸土地也没有得到,这让他感到非常憋屈。某日朝会之上,晋出公面对着朝堂之下的智襄子,韩康子,魏恒子,赵简子四卿,埋怨道:“四位爱卿为我大晋剿灭范,中行二氏乱党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二氏的土地说白了也是我大晋的,你等怎么能私自做主,就瓜分了二氏的土地?多少也应该上缴一些给寡人吧?” 此刻身为执政正卿的赵简子不以为然地道:“大王,话不能这么说,此次剿灭乱党,皆我四卿合力为之。我等均有不少将士牺牲 。因此,二卿之地自然应该由我四家平分,以慰牺牲将士之在天之灵。再者说了,我等也是我大晋国之人,我们的土地,不也是大王的土地吗?” 赵简子这些看似有理,实则蛮横的话把晋出公气的竟一时无言以对,真想冲上去将其千刀万剐,碎石万段,甚至诛灭九族。但奈何自己兵微将寡,真正军政大权被四卿掌握着,只能这样忍气吞声。退朝之后,晋出公回到后宫,气得一脚将书案踢翻。并不停地怒吼道:“可恶,真是可恶!” 旁边的一个内臣叫尤伯的道:“大王为何如此生气?” 晋出公怒道:“四卿实在是无礼,他们竟将二卿的土地全部瓜分,一点也不给寡人,真是可恶至极!” 尤伯阴笑着道:“大王请息怒,如今之计,我们只有请周天子出面,帮助大王夺回土地。” 晋出公不以为然地道:“周天子?他都自顾不暇,还能管了别人?” 尤伯道:“话虽如此,但毕竟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大王可借天子之名,向齐鲁等强国借兵干预,消灭四卿,那时,我们可以允诺割让给他们土地即可,比如,我们可以割让大约三分之一的国土。” 一听割让土地,晋出公有些犹豫了,道:“这样不妥吧?好歹四卿也是我晋国人,一旦割让给齐鲁,那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尤伯道:“但是大王,四卿虽然是我晋国人,但如今他们俨然已经是诸侯的架势,根本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大王真正能控制的晋国国土,我看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倘若这次齐鲁出兵能消灭四卿,就算我们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国土,但我们实际能掌握的国土却达到了三分之二,这样算下来,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啊!” 晋出公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 “嗯,有理,那我就派你为使,游说齐鲁,周天子那里,我顺便打个招呼就行。” 尤伯领命,立即出使齐鲁。齐鲁国君听了尤伯的建议,均感觉晋国四卿不足为虑,而且还能名正言顺的得到晋国土地,遂全部答应了,各派大军十万浩浩荡荡地杀向晋国。 齐鲁出兵,盛势浩大。四卿皆惊恐不已,纷纷加强戒备,准备抵抗,并上报晋出公。晋出公接到奏表感到非常好笑,心想,这正是寡人给你们安排的掘墓人,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齐鲁大军统一归齐国大夫田氏率领。田氏手下有一个谋臣叫严章的建议道:“田大夫,我等为晋国除贼,难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田氏笑道:“当然不是,我们是为了晋国的土地,晋出公答应我们,剿灭四卿后,他将把晋国三分之一的土地让出来,由我齐国和鲁国平分。” 严章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应该名正言顺地打起旗号,为晋除贼,消灭四卿。否则我们这样不明不白地率领大军前往晋国,天下人还以为我们是要入侵晋国,这样在道义上我们站不住脚啊”。 田氏忧虑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是这样一来,晋出公就危险了。” 严章诡异地笑道:“我们就是要让他们先发生内乱,四卿知道后,必然出兵攻打晋出公,甚至还可能杀死他。这样一来,我们出兵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卿大夫以下犯上,弑君夺位。我们然后出兵平乱,这样天下人就会觉得我们是义兵,而不是入侵者。到时候,我们灭了四卿,就可以和鲁国共同瓜分全部的晋国,而不是只有三分之一,这样岂不更妙?反正那时候晋国公族也死光了,无人继承!” “哈哈哈”田氏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道:“严章啊严章,想不到你比我还贪得无厌,此计甚妙,就依先生。现在令你火速制三千大旗,上写为晋除贼,剿灭四卿!” 严章领命,三千大旗几日便制好,八个大字迎风飘扬,远远地望去,十分醒目。四卿的探子看得真真切切,立即回报各自的主公。 四卿接到报告后皆大惊失色,搞了半天,是自己的国君要借外国的军队剿灭自己啊?四卿立即联合到一起商讨应对之策。此时,身为晋国执政的赵简子怒道:“晋出公昏聩无能,残暴不义,我等不必侍奉这样的国君,不如反了吧,”其他三卿想想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如今大战在即,也容不得犹豫,于是都一咬牙,随声附和道:“赵大夫说的极是,反正晋国国君早就如同虚设,不如反了,我们将晋国瓜分了算了。”四卿议定,各自回封地,准备出兵攻打晋出公。赵简子一马当先,率领三千人马直扑晋国宫殿。晋出公人马较少,而且都久不出战,哪里抵得过赵简子的三千虎狼之师?很快,晋出公的人马全部被灭。晋出公被团团围住。 晋出公惶恐地看着赵简子,质问道:“赵鞅,你贵为执政正卿,寡人待你不薄,何故要以下犯上?” 赵简子怒道:“昏君,你勾结齐鲁,欲灭我等,何为不薄?” 晋出公道:“赵简子,你等世食晋禄,若非先王文工重用你等先祖,你如何有今日之荣华富贵。你不思报国,反而兴兵作乱,你等必遭天谴!” 赵简子笑道:“哈哈,昏君,死到临头,口气还不小,今天我就先替老天把你收了,去见你的列祖列宗去吧!”说罢,举剑欲刺杀晋出公。 站在一旁的张孟谈见状,赶紧拦住道:“主公且慢,先暂且收押昏君。日后再作打算。来呀,先压下去!”张孟谈此人足智多谋,颇受赵家重用,故而敢不容赵简子分说,令人押走晋出公。 武士将晋出公押走后,赵简子不解地问:“此等昏君,杀则杀已,先生为何拦我?” 张孟谈道:“晋出公虽为昏君,但弑君之名主公终究担当不起,反而易落其他卿大夫口实,成为日后共同伐我的借口。如今出公已败,权力皆无,对我等已无威胁,不如让他逃走。似这等骄奢淫逸之人,定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不久必病死于他乡。” “嗯,有理!”赵简子点了点头,遂纳了张孟谈的建议。并指示武士,故意疏于监管,令晋出公逃走。晋出公不知是计,瞅准机会落荒而逃,果如张孟谈所料,出公不能忍受路上风雨,在逃往齐国的路上,得病而死。 晋出公死后,各卿大夫纷纷欲废晋自立,但又互相观望,拿不定主意。智伯同样也想乘机建国,但同样也是顾虑重重。一日,智伯召开家臣会议,讨论有关建国一事及其利弊。许多家臣都希望智伯建立智国,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国家重臣,而不只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家臣。 豫让却提出了不同的建议:“主公,此刻还不宜建国,第一,我们的实力尚不足以与天下诸侯争霸,我们还是需要晋国这个依托,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第二,如今齐鲁大军正在讨伐我们的路上,我们如果四分五裂,正好中了齐鲁的计,他们讨伐我们,打着为晋除贼的口号,就是要我们杀晋出公,然后让我们群龙无首,各个击破。第三,我们弑君夺位天下道义不允许,恐怕以后也难以在诸侯之间立足,周天子更不会承认我们。因此,我不赞成建国,而应该拥立一位新的晋国国君,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奉主上以令不臣,待以后时机成熟之后,再废掉国君,建国不迟。” 豫让一番言论,让诸公皆无言以对。智伯也不停地点头,道:“想不到豫让先生不仅武功盖世,见解也十分独到。既然出公已死,我就依先生之言,立昭公子孙为新国君!” 智伯择日立了昭工之孙为晋国国君,是为晋哀公。智伯拥立晋哀公的事,通告了其他三卿,也得到了其他三卿的拥护,大家都知道,仅凭一家实力,是难以对抗齐鲁大军的。不如暂时以晋国的名义团结起来,方可抵御外辱。 晋哀公即位后,在智伯的授意下当即对外颁布旨意:晋出公身为国君,不思为国,出卖国土,丧权辱国。现寡人宣布,晋出公为晋国叛逆,其答应齐鲁一切条件,皆不予认可,钦此! 这一结果是田氏没有想到的,面对看上去又是铁板一块的晋国,田氏自知不是对手,只得悻悻退兵,无功而返。 第九章赵简子废长立幼,豫让设计谋天下 晋哀公继位不久,执政正卿赵简子感觉自己身体日渐不支,知道自己该考虑立嗣的问题了。尽管早已立了长子赵伯鲁为世子,但他对赵伯鲁不是很满意,此子做事过于粗犷,且常常霸气外露,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恐难堪大任,不如无恤,拘谨隐忍,且颇有谋略。但他一时又不好废了长子,毕竟伯鲁亦未范什么大错。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用两个竹简都写了一样的几行字:内政不决,须问尹泽。外事难断,当咨孟谈。与卿相交,莫要逞强,战事不利,退守晋阳!他把这两个竹简分别交给赵伯鲁和赵无恤。一年后,赵简子忽然把这两个儿子叫来,问道:“我一年前给了你们两个竹简,你们现在谁能把上面的字背诵一遍?” 赵伯鲁支支吾吾,全然忘记。而赵无恤则背诵如流。于是,赵简子非常生气地训斥赵伯鲁道:“此竹简上的话,是你将来立世之本,你却全部忘记,将来赵氏基业若交于你手,岂不危亦?” 然而,即使这样赵简子仍然下不了决心废赵伯鲁,立赵无恤。某日,智伯欲率领大军伐郑,并遣使请求赵简子出兵相助。赵简子一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考验一下赵襄子,便派他带兵,帮助智伯伐郑。临行时,一再叮嘱,要保存实力,不要一味冲锋。到了战场上,赵无恤果然听从赵简子的话,攻打郑国的时候,从来不冲在前面,这令智伯非常生气,一日在军帐里大骂赵襄子:“赵氏真是没有人了,竟然会考虑你这个窝囊废当世子!”说罢,竟将一壶酒全部倒在赵无恤的头上。 赵无恤的家臣将领十分生气,就要上来拼命,赵无恤赶紧喝退,并满脸堆笑地对智伯道:“我这是隐忍,是韬光养晦,我这样至少对赵氏没有坏处吧?”赵无恤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对智伯恨之入骨,暗想着日后如何报复。 智伯从此打心里看不起赵无恤,战事结束后,便把赵无恤的表现告诉了赵简子,并提醒道:“让这样一个窝囊废继承你的爵位,恐怕要成为天下笑柄!你可千万要慎重啊!” 赵简子听了心里反而非常高兴,更加坚定了立赵无恤的念头,几日后,赵简子当众废赵伯鲁,立赵襄子为世子。几月后,赵简子去世,赵无恤继任,是为赵襄子。 赵简子去世后,晋哀公念智伯拥立之功,封智伯为晋国正卿,智伯一时风光无限。智伯知道,这一切豫让功不可没。先前还以为豫让只是一个武功盖世的武将,如今看来,豫让的智谋可能更加过人。这让智伯对豫让更加喜爱不已。某日,智伯专门召见豫让,商讨未来智氏的发展,二人专门找了一间屋子促膝长谈。 智伯作揖道:“瑶有今日,先生当居首功,先前听闻先生曾建议范吉射进攻赵氏,这等愚蠢建议,实在难以相信是出自先生之口。”智伯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豫让十分惊讶地望着智伯,继而冷笑道:“这定是子满谗言,事实恰恰相反,是我拼死阻拦范氏不要攻打赵氏,而子满与我意见相佐,范氏不听我言,以致今日。主公若是不信,还有其他降了主公的家臣可为证。” 智伯一听,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因为豫让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完美了。他大笑道:“哈哈,好,好,我相信先生,其实子满之言,我也一直心存疑虑。今日得证,心中疑虑释然。” 豫让愤愤地对智伯道:“请主公除掉子满,此人不忠不义,无德无才,又极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留在主公身边实为大患!” 智伯笑了笑,道:“我也看出子满为人,不够光明磊落。但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收买人心之际,今子满归降与我,我却杀之,恐伤天下欲降者之心。” 豫让一听,言之有理。立即跪倒在地,自责道:“豫让目光短浅,请主公恕罪。” 智伯赶紧扶起豫让,笑道:“无妨无妨,先生快快请起,我今日召先生来是想与先生商讨我智氏日后发展大计,望先生不吝赐教!” 豫让一听,内心顿时热血沸腾起来,平生所学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了。他问道:“主公之志如何?” 智伯答:“伯瑶不才,愿以匡复晋国,称霸中原为己任,欲效仿先王晋文公也。” 豫让笑道:“主公之志尚小,以让之见,纵然称霸中原,也不过一诸侯耳,最多立一世之威。昔者齐恒公,楚庄王,晋文公,称霸时长也不过短短数载,如昙花一现。主公应效仿周武王,代周自立,谋取天下。成就千秋大业!” 成就千秋大业?智伯兴奋地念叨着。事实上,智伯虽然自信满满,甚至狂傲自负。但是仍然没有想过要谋取天下,在他看来,能成为中原霸主,已是人生巅峰了。如今豫让竟然要为自己谋取天下,怎能不叫人兴奋? 智伯赶紧又向豫让作揖道:“先生有何妙计可得天下,请先生教我。” 豫让道:“我有三计,主公若是从之,日后大业必成。” 智伯饶有兴趣地问:“哪三计?请先生详细道来!” 豫让道:“第一,废除农奴,鼓励耕作。我智氏封地幅员辽阔,荒地众多,可惜无人耕种,我们若鼓励耕作,并且只收十分之一赋税。届时天下百姓闻之,必然纷纷前来。这样我们便可人丁兴旺,钱粮无数。第二,废除世禄,奖励军功。将士们拼死杀敌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封妻荫子,为了荣华富贵?只要主公颁布这一军令,三军将士必然是士气大振,奋勇杀敌。第三,对外我们还是要先以晋国为依托,先逐步消灭一些小的诸侯国,待我晋国拥有绝对实力,可一举消灭天下诸侯。到时候,主公可以轻而易举地废掉晋国国君,建立自己的王朝。” 豫让这番话让智伯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拉着豫让的手激动不已地连连道:“真是天降先生与智伯也,先前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今后智伯将以国士之礼待先生。接下来,我就依先生之言,实行先生的三计!” 智伯首先宣布废除农奴,还农奴自由之身,开垦荒地,鼓励耕作。果不其然,不到数月,周边国家及其他家族的人听说智伯这里可以拥有土地,纷纷前来投奔,智氏封地人口大增,实力迅速居四卿之首。 紧接着,智伯又宣布实行军功制,只要奋勇杀敌,可根据杀敌数量获得相应爵位。军士们听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大增。纷纷想着建功立业,获取爵位。为了验证军队的作战能力,不久之后,智伯率领军队在犁丘与齐国上卿高无丕对峙,此战中,军士个个拼死向前,齐军招架不住,大败而归。齐国大夫颜庚也成了俘虏。 这些卓有成效的变化,智伯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这让他更加倚重豫让。二人经常是形影不离,促膝长谈。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挚友。 第十章送礼为由修驿道,素云巧计灭夙繇 智氏封地以北,中山国附近有一小国,名曰夙繇。智伯早就垂涎三尺,想据为己有了。无奈通往该国的道路极其坎坷,易守难攻。一日,智伯指着地图问豫让道:“先生,此处有一小国曰夙繇,但苦于道路极其坎坷,难以攻取,先生有何良策?” 豫让苦思良久,也是一筹莫展,只得道:“主公,容臣好好思虑一宿!” 豫让回到住处,范素云看到豫让一脸愁容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公子,何事让你烦恼?” 豫让道:“主公欲攻取夙繇国,奈何路途坎坷,难以攻取。一时亦无良策,故而烦恼。” 范素云思虑片刻,微微笑道:“这有何难?我有一计,可兵不血刃,轻取夙繇国。” 豫让将信将疑地看着范素云,惊异地问:“哦?竟有如此妙计?还不快快道来?” 范素云诡异地笑道:“好多事情,目的虽然不一样,但实施的方式却是一样的。哎呦,我的脖子有什么,奇痒无比,你快看看。”范素云说着,忽然慌乱的挠了起来,似乎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豫让赶紧过去帮范素云检查,却不料突然被范素云紧紧地搂着,重重地吻了一下豫让的脸。 豫让脸登时通红,道:“素云,你真调皮,就会戏弄于我。” 范素云笑道:“这就是计策啊!我要是让你过来,告诉你我要亲你,你肯定装模作样,不肯过来。但是,我告诉你我脖子有东西,你不能不过来吧?所以,有时候我们不能只考虑一个目的有多少种方式实现,而应该想想,一种方式,可以实现多少目的!而对方只要实施了这种方式,目的还不是尽在你的掌握吗?” 豫让听了,思路豁然开朗,一个惊天妙计在他的心里产生了。 翌日,豫让兴冲冲地来到智伯面前,高兴地道:“主公,让苦思一计,可兵不血刃,轻取夙繇。” 智伯不禁大喜,惊道:“哦,是何妙计?先生快快讲来?” 豫让胸有成竹道:“我素闻夙繇国国君爱财,今范吉射曾留有一口大钟,外观十分精美,但是极其沉重,主公可派人画之,送与夙繇国君。但要告诉他,要想取得大钟,必须把路修好,车才能载入,待夙繇把路修好,派人来取钟的时候,主公可趁机出兵,如此夙繇岂不是囊中之物?” 智伯思虑片刻,点了点头,道:“妙哉,妙哉!” 豫让作揖道:“此计乃范氏的千金小姐范素云为微臣所献!” 智伯一听是范素云,大笑道:“你二人可真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智伯随即命人画下了范氏所留下的那口大钟,并派豫让亲自前往夙繇国送画。 果不其然,夙繇国君见了这副画后,真是爱不释手,不禁啧啧称赞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美妙之物?” 豫让笑道:“实物比这还美百倍,可惜此物重几百斤,而贵国道路极其坎坷,难以运输。非用一丈宽的大车才能运到。” 夙繇国君听了不禁有些沮丧地叹道:“唉,这倒也是,但智大夫既然送我画,不会只是画饼充饥吧?” 豫让也故意面露难色道:“是啊,我家主公虽有心给大王送礼,奈何交通是个问题,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夙繇国君看了看下面的大臣,问道:“诸位爱卿,智伯欲送我一口大钟,尔等有何良策,将大钟运到我夙繇国?” 这时,有个大臣上前奏道:“大王,不如派人在两国之间修一条两丈宽的路,到时大王用车拉过来就是。这条道路,以后也可以方便两国百姓来往,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原来,豫让在见夙繇国君的时候,已偷偷会见了这位大臣,并且私下送了一些珍奇古玩,故意要他在国君面前提这条建议。因为豫让心里明白,若是自己提修路的事,恐怕被对方怀疑有诈。 然而,夙繇国到底也有高人。这时有一位老臣似乎发现了端倪,阻止道:“大王,万万不可修路,如今天下大乱,诸侯混战。我国国力虽弱,但却能在此地长存于世,就在于我们近乎与世隔绝的交通,如果为了一口钟就修路,倘若以后有大军来犯,这条路不正是绝好的进军之路吗?” 豫让听了,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老臣,但他依旧不死心,故意表示很失望地说:“如果大王怀疑我家主公居心叵测,那我们就不送了,不要为了一口钟而影响了两国关系。” 然而夙繇国君此刻已经完全被这口精美的钟给吸引了,他对着老臣呵斥道:“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这条路只是通往智大夫封地,只有智大夫的军队才可以进入我国,你这是怀疑智大夫的诚意吗?” 老臣一时语塞,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于是夙繇国君下旨,为了运送大钟,必须修路。为了证明确实存在这样一口大钟,夙繇国君还派使者前来,亲自看到了这口钟后才开始修路。为了加快修路的时间,夙繇国君还建议智伯两边同时修,并且愿意承担所有修路费用。 两边的人夜以继日地整整修了两个月,终于修好了。智伯看着宽阔的道路,称赞豫让道:“先生真乃神人也,如此轻松就拿下一个国家!三军将士听令,我们给夙繇国君送终去,哈哈哈!” 豫让嘱咐智伯道:“主公,拿下夙繇可善待夙繇国君,主公是要得天下的人,能不杀戮就不杀戮!” “先生放心。” 而在道路另一头的夙繇国君则是望眼欲穿,苦等大钟送达。结果大钟没有等来,倒是等到了智伯大军。夙繇国君在这一刻登时什么都明白了,悔不该不听老臣的忠言。但如今一切为时已晚,遂跪下求道:“智大夫果然是为我送终来了,我的确是昏聩,事已至此,还请智大夫善待族人,我等愿意归顺智大夫。” 智伯见状,赶紧下马扶起了夙繇国君,一脸歉意地道:“快快请起,你堂堂一国国君,怎可为我下跪。你等不必惊慌,既然愿意归降,我必善待你等。” 就这样,智伯兵不血刃,拿下了夙繇国。后来,为了表示对夙繇国君的歉意,还真的把那口钟送给了他。 第十一章假道伐虢降卫国,卫国甘做附属国 卫国位于晋国东部,是通往鲁国的必经之路。智伯一直以来想要讨伐鲁国,他对鲁国前段时间和齐国趁火打劫,讨伐四卿,一直耿耿于怀。但苦于卫国横在中间,导致智伯迟迟不能如愿。 如今在豫让的治理下,智伯军队实力大增,智伯便想灭了卫国,然后再收拾鲁国。他把这一想法说给了豫让。 豫让略有迟疑地道:“卫国与我晋国一直交好,我们却要灭之,恐不妥吧?” 智伯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但如果不灭卫国,我们就不能出兵鲁国。这可如何是好?” 豫让想了想,道:“如今我们实力大增,强攻固然可以灭之,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智取为妙!” 智伯大喜,他知道,一说智取,豫让肯定是又有什么妙计了。 豫让思虑片刻,想了想范素云关于目的与方式的分析。脸上眉头一皱,一条妙计涌上心头,诡异地笑道:“主公,有了,我们可以以极小的代价得到卫国。前段时间,不是有吴国使臣来我晋国向主公恭贺成为晋国执政吗?过几日就要回吴国,而且必走卫国水路。主公可派人为之造一大船,船上装满礼品,表面上是晋国给吴国的回礼。实际可内藏武士三千,待大船经过卫国时,令这三千武士杀出,卫国可灭也!” “哈哈,太好了,此计和灭夙繇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这就下令建造大船。你且待我好生款待赤士,待我建好大船后,我们再送他回去。” 经过数月加班加点的忙碌,大船终于建好了。大船十分宽阔宏伟,人走上去宛如陆地一般。智伯在上面摆满了各种丝绸布料,珍奇古玩,赤士看了,不禁十分感动:“智大夫的厚意,我替吴王多谢了,希望两国能长期友好下去。” 智伯道:“区区薄礼,不足为谢,先生归国后,待我向吴王问好!” 双方隆重的告别后,赤士乘着大船威风凛凛地踏上了回吴的路。 但走了一天,行至卫国边界之时。赤士忽然发现船舱里有很多人。而且一个个全副武装。赤士登时便明白了,这是要利用他途径卫国之际,谋取卫国啊。想到自己来吴国时,卫国国君对自己的款待,感觉自己若是还要继续前行,天下人皆以为自己是助纣为虐。这个骂名,自己是万万背负不起的。 于是,对随行人员说:“停船,我不回吴国了。” 随行的公孙将军,知道事情败露了,拿出刀,指着赤士威胁道:“这恐怕由不得你,你今天是必须走,而且途径卫国时,你还得会见卫国国君。” 赤士是一个把名节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大义凛然道:“今天我就是死,也绝不做对不起卫国的事。” 公孙伯一看,这个人还真不怕死,一时没了主意。又好言相劝道:“先生,我等只是为了伐卫,与吴国无关,待我等灭了卫之后,这些礼物依旧是要送与吴国的。” 然而赤士不屑地说:“你休要再说了,我绝不会做对不起卫国国君的事情,你今天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们返回晋国,总之,我是不会回吴国去了。” 其他随从一看,生气的就要杀赤士。但公孙将军是个明白人,立即拦住,道:“诸位不可杀赤先生,这样我们不仅拿不下卫国,反而还要得罪吴国。” 公孙将军无奈,只好令大船返回了晋国。并如实禀报智伯,由于自己一时疏忽,让赤士看出了端倪,故而计划失败。 智伯不禁大怒,责怪公孙伯办事不利,并欲处罚。 豫让在一旁劝道:“主公莫要怪公孙将军,皆怪豫让考虑不周。此事公孙将军处置非常恰当。倘若杀了赤士,那我们就得罪吴王夫差,闯了大祸了。伐卫之事,我们以后再找机会。” 智伯听了,怒气消了一些,遂对公孙伯道:“看在先生为你求情的份上,饶恕与你。” 智伯有一长子名曰智开,是智伯有意培养的继承人。一日,智开偷懒,未认真学习六艺,智伯非常生气,便在大厅里,大骂智开道:“你如此偷懒,将来如何继我之位?” 智开吓得一句话也不敢顶,只是不停地认错:“孩儿错了,请父亲原谅孩儿!” 智伯生气地道:“我看从小过于娇惯于你,不如把你送到别国,吃些苦去吧!” 恰好,豫让路过,智伯便问道:“先生,我想把智开送到别国锻炼一下,先生以为送到哪国较好?” 豫让略一思索,遂大笑道:“当然是送往卫国啊!” 智伯一时不解,问道:“为何是卫国?” 豫让笑道:“因为,我们要拿下卫国啊。我们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可派三千人护送。” 智伯一听,顿时明白了豫让的意思,大笑道:“哈哈,就依先生。” 智伯派使者告诉了卫国国君送智开的事,卫国国君欣然应允,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惊天大阴谋。倒是有一位大臣提出了疑问,送个人质来,还需要这么多人吗?然而卫国国君根本不怀疑,毕竟两国之间长期友好,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争。晋国也没有道理伐卫啊。 几日后,护送智开的队伍来到了卫国。智伯和豫让就在队伍当中,卫国国国君亲自出城迎接。结果,二话没说,三千武士就把国君俘虏了。 然而即便是被俘的卫国君,依旧是相信自己与晋国是友好的。他哀求道:“我卫国从来没有侵犯晋国,智大夫何故如此?” 智伯自知理亏,只好如实说道:“我欲伐鲁国,奈何贵国横在当中,出兵不便,故而出此下策。” 卫国国君道:“这有何难?贵国想要出兵,打个招呼就是了,何至于此啊?恳请智大夫不要亡我卫国,我国愿意做晋国的附属,年年进贡,此后晋国大军随意出入我卫国国土,我国绝不阻拦。以后无论何事我卫国皆以晋国马首是瞻,智大夫意下如何?” 智伯正犹豫着,豫让在一旁道:“主公,我看这样可以,不如就答应卫国国君,让他继续当卫国的国王。这其实也是给天下一个榜样,对未来主公的大业有帮助,倘若主公对各诸侯见一个灭一个,恐怕以后各路诸侯会拼死抵抗,反而不利于主公大业。” “言之有理!”智伯点了点头,遂放了卫国国君,并道歉道:“刚才让大王受惊了,大王继续好好做你的国君就是,不必惶恐。” 从此卫国成了晋国的附属,凡事皆听智伯号令。 第十二章晋哀公狩猎被阻,蓝台设宴辱韩氏 晋哀公即位后,终日声色犬马,不理政事。一日,哀公又带着一队人马狩猎,几十人追逐一只小鹿,奈何小鹿十分灵活,晋哀公射了很多箭也没有射中。渐渐地,小鹿带着这十几人离开了国君宗室的管辖范围,到了韩式封地。晋哀公浑然不觉,继续追逐。 这时,一队武士拦住了晋哀公的去路,并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竟敢擅闯韩式封地?” 晋哀公身后的一位侍卫大怒道:“大胆,此乃大晋国君,见了国君还不行跪拜之礼?” 领头的武士轻蔑地笑道:“什么大晋国君,我等只知道韩式韩康子,我管你什么国君,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韩式封地,识相的赶紧退回去,否则,休怪我等以下犯上。”说着,这一队士兵举起了戈,做出了要进攻的架势。 这个侍卫平时跟着晋哀公飞扬跋扈惯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如今晋哀公就在眼前,他不相信这些军士敢真的动手,毕竟,这个可是弑君的大罪啊!于是,他竟不知死活的拿着剑在领头武士的面前晃动,还轻蔑地道:“怎么,你们真的敢动大晋国君?谅你们也不敢。”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武士拔出宝剑一下划过了那个侍卫的喉咙。侍卫连叫也没叫,倒在地上,鲜血直流,气绝身亡。 晋哀公以及他周围的十几个侍卫一下都懵了,吓得纷纷后撤。 领头武士收了剑,面无表情地作揖道:“请大王退出韩式封地,否则这就是下场。” 晋哀公一看不妙,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些卿大夫以及手下的军士的确是心狠手辣,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晋出公不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离开为好。 “我们走!”晋哀公一声令下,带着十几个侍卫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韩式封地。 晋哀公回宫后,胸中的怒火登时便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他见东西就摔,见人就骂,王宫顿时一片狼藉,奴仆侍卫皆噤若寒蝉。哀公心想:你们卿大夫掌握军政大权就不说了,我堂堂晋国国君,在自己的国土上打打猎,竟然不允许了?趁着这股怒火,他大喊道:“来人,传智伯前来见我。” 智伯听说晋国国君传唤自己,原本不以为然,不想去。但在一旁的豫让说道:“主公还是去吧,哀公是主公立的,主公自己都不尊重,又如何让其他人尊重呢?且看看他有何事?” 智伯一听,有理。便立即驾马车前往,身旁还有一队武士跟随。 晋哀公见了智伯,顿时像见到救星,哭诉道:“爱卿替寡人做主啊!” 智伯惊道:“大王这是何故?” 晋哀公问:“寡人是晋国国君吗?” 智伯莫名其妙地答道:“当然是,是臣亲自拥立的大王,周天子也认可,大王何出此言?” 晋哀公继续追问道:“四卿的土地是我大晋的土地吗?” “当然是,大王不必怀疑!”智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好笑,我们晋国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你是故意装糊涂吗? 晋哀公咬牙切齿道:“既如此,那寡人在自己的国土上狩猎,为何还要有人阻拦?他韩康子算什么东西?胆敢杀寡人的侍卫,驱逐寡人?” 智伯听了,竟无言以对了。毕竟,道理上来说,晋国国君才是晋国最大的啊,又怎么能甘心受这样的委屈? 智伯想了想,道:"大王请息怒,臣这就回去好好想对策,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先王之失,与大王无关。" 智伯回去和豫让说了此事,豫让立即作揖,面带笑容道:“恭喜主公,削弱三卿的机会来了!” 智伯一脸懵地问道:“先生请直说,我们如何削弱三卿。” 豫让道:“大王不是嫌自己的地方小吗?主公可借大王之名,令三卿分别向大王让出一万户的封邑,当然,主公自己也须让出一万户。现在,大王对主公言听计从,因此大王的土地也就是主公的土地,这不就是削弱三卿的绝好机会吗?” 智伯似乎还有些忧虑,“此计虽妙,但是恐怕三卿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土地。” 豫让道:“无妨,他们无论交与不交,都将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若交了自不必说,若不交则获罪于国君,道义上也说不过。反而会让自己处于极其孤立的位置。” 智伯茅塞顿开,高兴地哈哈大笑道:“妙,妙啊!” 智伯接受了豫让的建议,计划先向离国君最近的韩康子索要土地。他以国君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通知韩康子前往晋国宗室属地蓝台赴宴! 是日,韩康子带领家臣段规赴宴。晋哀公席间坐定,众位赴宴的大臣包括智伯,豫让等人一齐下跪高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哀公环视了一下群臣,仗着智伯就在跟前,对韩康子阴阳怪气地道:“韩康子大夫就不必下跪了!寡人在你眼里,算个什么啊?” 韩康子一听晋哀公语气不对,便知道是因为前几日狩猎,哀公为被驱逐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遂赶紧道歉道:“大王息怒,皆怪微臣管教不严,保证下不为例!” 晋哀公怒道:“你还想有下次吗?寡人的侍卫被你的狗奴才一剑杀死,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韩康子知道此事闹大了,欲发作,但看到智伯就在跟前,而且周围都是智伯全副武装的士兵,尽管自己也带着士兵,但此刻若火并,显然自己讨不到半点便宜。便假意道:“依大王之见?臣该如何做?” 晋哀公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韩大夫你说该怎么做?” 韩康子这下明白了,晋哀公这是要取那位军士的性命啊!而那位军士忠心耿耿,武艺高强,韩康子当然不忍心。于是立即站起身,强忍着怒火道:“大王,我韩康子代替那位军士向大王道歉了,请大王就此罢休吧!” 智伯起身道:“韩大夫这话不对吧?难道你杀了人,一句道歉就可以息事宁人吗?今日若不见那位军士首级,莫说大王,我等臣子也不能善罢甘休!” 韩康子瞪着智伯,一时无言以对。平心而论,他也自知此事理亏。但若下令杀这个军士,他是实实在在下不了这个手。巧的是,这个军士就在下面,他看到韩康子此刻已经处于如此不利境地,遂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喊道:“大王,此事与我家主公无关,是我杀了大王的侍卫,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我就死在诸位面前,为大王的侍卫抵命!”说罢,挥剑自刎。 晋哀公看了,气也消了一半,看着已是怒不可遏的韩康子,冷笑道:“这位军士倒也是条汉子,既然已经自刎,这件事就罢了,来人,拖出去,打扫干净!现在宴会开始!” 众人席间坐定,酒至三巡,晋哀公看着群臣,忽然泪流满面道:“诸位爱卿,寡人登基已有三载,然寸功未立,公族日渐衰微,如今寡人连打个猎的地方都没有,想我晋国也曾是天下诸侯的霸主,谁能想到我晋国公族竟能落得如此地步?”说罢,竟泣不成声。 众臣看了,皆不言语,只是唉声叹气。 豫让看着智伯,施了一个颜色。智伯心领神会,立即跪倒在哀公面前,道:“大王请莫悲伤,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皆怪当年献公大肆屠杀公族,与大王无关。为臣原作表率,为大王献上一万户封邑。” 晋哀公一听大喜,连连赞道:“智爱卿真乃我晋国大大的忠臣啊!” 晋哀公看了看韩康子道:“韩大夫,智爱卿已经献了土地,你有何表示啊?” 韩康子现在才明白这个宴会的真正目的,原来是变着法子索要土地啊!不禁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拔剑和众军士一起反了。这时,段规轻轻地对他道:“主公,事到如今,我们只有隐忍,很明显,这都是智伯的计谋,我们现在也只有为大王捐献土地了。一则可以麻痹智伯,令其更加骄横。二则,他必然还要向其他二卿索要土地,且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韩康子一听,心想,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于是走出席间,跪下道:“大王,微臣也愿意上交一万户封邑,以表我对大晋的忠心!” 晋哀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叫好道:“好,韩爱卿果然也是忠心耿耿!快快平身,快快平身,我们继续饮酒!” 韩康子回到席间,智伯又道:“既然韩康子大夫也上交了一万户封邑,大王干脆下旨,令魏恒子,赵襄子二位大夫也上交一万户封邑,这样大家就都公平了!” 晋哀公听了,当然满口应允,遂对拟旨官道:“令你速速拟旨,令晋国四卿各捐献一万户封邑给寡人。任命智大夫家臣豫让为钦差大臣,择日去魏,赵氏索要封地!” 豫让赶紧下跪,叩谢道:“多谢大**任,微臣愿往!” 众人继续饮酒,智伯饮的尽兴,晃晃悠悠地来到韩康子面前,道:“韩大夫,来干一杯!” 韩康子举起杯,刚要和智伯碰,却不料智伯的酒杯晃了一下,杯子没有碰上,智伯的酒杯里的酒几乎全部洒在了韩康子的脸上。 韩康子也不发作,继续强压着怒火,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智伯还不罢休,对着段规道:“你就是韩大夫的家臣段规吧?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出的些馊主意,若不是你教唆军士,怎么会有今日?哈!哈!哈!” 段规倒是也不生气,满脸堆笑道:“智大夫说得是。” 豫让一看智伯竟然这样侮辱韩康子和段规,连忙过来把智伯拉到席上,埋怨道:“主公,我们得了利,就不要再说了,你怎么可以侮辱他们?徒增他们的仇恨?这是取祸之道啊!” 智伯不以为然地道:“要是祸,只可能我是他们的祸,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祸?” 豫让急道:“主公,千万不要小觑任何一个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韩康子大人也是威震一方的卿大夫!还有赵襄子大人,当初伐郑时,就算是他临阵退缩,您也不该羞辱于他。有些人不要看他表明恭顺,实际上内心早就恨之入骨。主公欲成大业,必须以德服人,不可仗势欺人,四处树敌啊!” 智伯一看豫让连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知道他真的着急了,又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份,遂笑着认错道:“好好好,这次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听先生的就是了!你还是准备准备,出使魏赵吧,我的钦差大人!” “诺,臣这就回去准备。” 第十三章素云为夫讨封赏,豫让出使魏桓子 豫让接到圣旨后回去与范素云道别,二人以及小鹅虽然在智伯处呆了将近三年,但豫让一直以住宅简陋为由,没有娶范素云过门。事实上,智伯在这里给豫让住的房子比以前显然好多了,只是比起范素云在范家做小姐时的房子还是有些差距。 这次,范素云有些生气地说“豫让,我看上你的不是豪宅大院,不是万贯家财,当初你一无所有时,我不同样对你是敬重有加吗?我是在乎你的人品才华,在乎你是否真的爱我。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我,这次出使魏氏回来,你就必须娶我,否则我只能理解为你不喜欢我,那么从此,我就带着小鹅离开你了。” 豫让一听急了,他当然是非常喜欢范素云的,赶忙发誓道:“素云,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只是担心你跟着我受苦受累,毕竟你是千金小姐出身,而豫让只是一介布衣。不过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向你保证,这次回来,一定娶你过门,我们三人好好在一起过日子。” 第二日,智伯和范素云亲自送豫让上路,智伯心里明白三卿的脾气,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好勇斗狠,生怕一句话说不好,对豫让不利,于是一再叮嘱:“先生此去,无论成与不成,皆不必与他们争执,智伯只盼先生平安归来。” 豫让望着智伯,内心十分感动,道:“主公放心,豫让定不辱使命,安全归来。” 豫让走后,范素云对智伯道:“大人,素云有一事相求。” 智伯问:“素云姑娘有何事?尽管道来。” 范素云一下跪在智伯面前,哭着哀求道:“豫让回来,请大人赐豫让豪宅一座,良田百倾,香车一辆。我这样要求并非豫让贪财,也并非我贪财。而是若没有这些,豫让就不会娶我,望大人成全!” 智伯一听赶紧扶起了范素云:“好好,一定一定,豫让之功,完全应该得到上述奖赏,豫让也多次告诉我,他的许多妙计,都是受你启发。不用等他回来,我现在就赏赐你和豫让一座豪宅,待豫让归来,我亲自主持为你们完婚,怪我疏忽,竟然没有想到关心先生的生活问题。” 豫让来到魏氏封地,见到了魏恒子。豫让以晋国钦差大臣的身份威严地道:“奉大王旨意,魏式大夫魏恒子接旨。” 魏桓子跪下接旨。其实,他对于晋国国君早就不放在眼里了,但礼仪上,晋哀公毕竟还是国君,因此还得行跪拜之礼。 豫让开始宣读晋哀公旨意:“寡人登基已有三载,南方吴越相继称霸。我大晋却在诸侯争霸中碌碌无为,寸功未建。为使我大晋重振先王文公之威,称霸于中原。特令智、韩、魏、赵四卿各献封邑一万户,以彰显各位爱卿忠义之节,钦此!” 一听说是要土地,魏桓子立即明白了,什么国君的旨意,分明就是智伯的意思。于是愤怒地起身道:“钦差大人,如今天下谁不知道,现在晋国的国君不过就是智大夫手上的傀儡,他不过是假借国君之名,为己谋私利罢了。” 豫让笑道:“魏大夫,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四卿说白了还是晋国国君的臣子,作为一国之君,所管辖的土地尚不如一个卿大夫的。这不合周礼吧?诸位大夫能有今天的地位名誉以及荣华富贵,不都是仰仗先王晋文公的恩赐吗?如今国君衰落,想让各位大夫捐些土地,这种要求也不过分吧?” 魏桓子明白,若讲周礼道义,自己显然不占理。但是就这么把土地交出去,还是心有不甘,于是继续反问道:“不知智伯大夫是否也捐了土地?” 豫让一看魏子口气变软了,知道有门,语气恳切地道:“智大夫身先士卒,已经捐了一万户,韩大夫也紧随其后。魏大夫,请容在下说几句肺腑之言。您扪心自问,仅靠魏式一族能否敌得过齐,楚,秦,越等诸侯强国?” 魏恒子犹豫了一下,道:“不能!” “既如此,我们晋国各大夫就应该团结起来,不要再互相攻击,互相争斗,这样我们才可以拥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晋国,然后称霸于诸侯。晋国强大了,诸位的荣华富贵,不也就保住了吗?而诸位若总是这样互相猜忌,互相倾轧,晋国必将分裂。以后各位将独立面对其他诸侯强国。我断言,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诸位将一个一个被别的诸侯国兼并。想当年,武王封了八百诸侯,而如今还剩多少?一个个小国都被消灭了,前不久,连吴王夫差也被越王勾践消灭了。而我们晋国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还常常称霸于诸侯,不就是因为我们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吗?难道诸位大夫就甘心把这样一个好端端的晋国毁掉,然后自己做一个二流诸侯等着被消灭吗?” 魏桓子被豫让这番慷慨激昂,诚恳务实的话说的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心动了。但是,要他交出土地,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和不舒服。只好继续推诿道:“钦差大人的话,言之有理。但此事事关重大,待我与家臣好好商量一番,明天答复钦差大人”。 魏桓子安排豫让住到了驿馆,召集了几位家臣和将军,把晋国国君索要土地的事说了一遍。一位将军顿时勃然大怒:“这些土地是我们和范式等晋国叛逆浴血奋战得来的,别说一万户,就是一寸土地也不交。我看主公干脆反了算了,别老看智伯的眼色,我们愿尊主公为王,成立韩国。” 魏桓子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何尝不想建国,成为独霸一方的诸侯?可是当前形势不允许啊。诸位想想,我们要是建国,便成了晋国叛逆,到时候,其他三卿必然会借此机会联合攻打我们 。请问将军,以我们的实力能敌得过三卿联手吗?” 将军顿时语塞,退到一边。 魏桓子叹道:“哎,可是土地交了也让人不甘心啊,若不交又恐被他们找到联合讨伐的借口。诸位,为之奈何?” 这时,家臣任章道:“主公,依我之见,还是交了吧,交了有以下几个好处。第一,我们交了土地,肯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大家都交,那我们以后干脆就团结在一个强大的晋国之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第二,我们交了土地,就会麻痹智伯,智伯就会骄傲。倘若他以后总是这样为所欲为,他反而会成为其他三卿联合打击地对象,到时候,谁灭亡谁还说不定。因此,我建议交土地,我们先躲过这一劫,且看看赵氏的反应。” 魏桓子子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任章的建议:“如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第二日,魏桓子便拿出一万户地契,交给了豫让,郑重其事地道:“这是一万户的地契,以表达我魏式家族对于大晋的忠心,望豫让大人在大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豫让双手捧过仿佛有千斤之重的地契,充满感动地道:“多谢大人慷慨解囊,魏大夫对我大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我大晋称霸中原,指日可待也。” 豫让拿了魏氏一万户的地契后,回到了智氏封地,向智伯交差。 第十四章豫让迎娶范素云,子满请命出使赵 豫让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韩魏两万户封地,智伯不禁大喜过望。豫让归来时,受到了近乎诸侯的礼遇。智伯率三百文武出城二十里相迎。待豫让来到面前时,他当着众家臣将士的面当即宣布道:“豫让获取韩魏封邑,功不可没。特赏豫让良田百倾,黄金万两,豪宅一座,出入马车接送。” 豫让一听,赶紧跪倒在地谢恩:“臣区区薄功,何劳主公如此厚赏?” 智伯神秘地道:“我还有更加厚重的赏赐给你,来人哪,赶紧为新人接风洗尘,送人新房。” 新人?豫让正纳闷着,这时过来几位军士,牵着一匹带着红花的高头大马,满脸堆笑道:“恭喜豫让大人,大人请!” 豫让一脸诧异地上了马,他知道,主公这是要为他成婚,但女方是谁啊?如果不是范素云,我肯定是宁死不娶的。不过豫让也没问,他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以现在主公和我的关系,他应该知道我是喜欢范素云的。 不一会儿,豫让便来到了智伯赏赐他的豪宅大院里,院子十分豪华气派,比智伯住的院子也逊色不了多少。豫让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曾经无依无靠的叫花子,竟然可以住到这么漂亮的院子里。假如屋子里等我的新人是范素云,那简直就是人生巅峰了。然而,屋子里等我的新人,是范素云吗?一向聪明自信的豫让,如今竟然有些惶恐了! 院子里站着许多丫鬟,都笑魇如花地看着他。豫让知道,这都是智伯对他的赏赐。但看不到范素云,心里总还是有些忐忑!他甚至想,万一不是范素云,我该如何拒绝主公的一片好意? 这时,小鹅在门口站着,调皮地喊道:“嗨,你倒是快点啊,新人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看到了小鹅,豫让便几乎可以肯定是范素云了,但他故意逗小鹅道:“新娘子是谁啊?如果不是你家小主人,我可是宁死不娶的。” 小鹅笑道:“不错,看来我家小姐没有看错你。” 豫让紧张激动地走了进去,掀开了新娘子的头盖。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范素云。今天她打扮的格外美丽,宛若院里池塘里盛开的水莲花。 “没想到真的是你,想不到我们真的有这一天,这不是在做梦吧”人往往都是这样,当幸福真正来临的时候,一切又感觉就像在梦境中。 范素云眼里含着泪水,道:“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豫让紧紧地握住范素云的手,同样也是热泪盈眶道:“你放心,素云,今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不会离开你!” ...... “二位新人,主公驾到,快快出去迎接!” 豫让和范素云赶紧出去,扑通一下跪在智伯面前:“多谢主公成全,主公厚恩,我与素云万死不能报答,如今臣与素云皆无父无母,请主公受我夫妻二人三拜”说着,豫让与范素云在智伯面前连叩了三个响头。 智伯大笑着扶起了豫让二人道:“先生快快请起,请好好陪陪新娘子,出使赵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你若是敢怠慢了新娘子,小心我军法处置哦,哈哈哈,我先走了,三军将士还等着我出去饮酒呢!” 所有的人几乎都在欢庆,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然而有一个人,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一杯一杯地酒往肚子里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长叹:“真是命运弄人啊!” “子满大人,大家都高兴地饮酒,何故长吁短叹啊?” 子满不服地道:“想当年主公夺取范氏之地,我子满也是居首功的,可是所得赏赐连如今豫让的十分之一也没有。如今豫让不过是借主公之威名,顺理成章地拿了韩魏的封地。却得到了如此丰厚的奖赏。真是让人不服啊!” 那人反驳道:“子满大人,我看豫让大人之所以受主公如此器重,关键是豫让的忠义。” 子满气得顿时大怒,指着那人吼道:“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不忠义吗?我和豫让同是降者,他忠义,我不忠义?” “我又没有说你不忠义,生什么气?”那人一看子满发火了,丢一下一句话,赶紧离去,只留下子满一个人继续喝闷酒。 又过了几日,子满鼓起勇气,找到了智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诉道:“请主公给子满一个立功的机会。” 智伯一看子满,惊道:“子满先生,这是何故?快快请起?” 子满继续跪着哭诉道:“子满自从降了主公,便未有寸功再立,还被其他人嘲笑子满不忠不义。恳请主公给子满一个立功机会,以表我对主公的忠义之心!” 智伯笑道:“你降我之时,帮我夺取了范氏之地,你早已为我立了一大功了,只要你对我忠心不二,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子满站起身。智伯对子满作揖道:“今后我智伯欲成大业,全仰仗诸位,立功机会多的是。” 子满道:“如今豫让大人新婚燕尔,臣愿代替豫让出使赵氏,索要封地,望主公恩准!” 智伯一听是出使赵氏,不禁面有难色道:“此事事关重大,望先生勿急,待以后有合适重任,必定烦劳先生。” 子满有些急了,道:“主公还是不相信子满,请恕子满直言,今豫让出使韩魏能够成功,完全是仰仗主公的威名,顺手牵羊罢了,主公却对他如此厚赏,我并非对豫让有何偏见,而是如此一个小功,却获得如此厚的封赏,我想三军将士多有不服啊。” 智伯思虑片刻,竟然觉得子满的话有点道理,莫非自己真的太过宠爱豫让?不如就给子满一个立功的机会。智伯这么一犹豫,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子满,“好吧,我就答应你出使赵氏,但你千万不要认为此事简单,还望先生谨慎从事。” 第二日,智伯便派遣子满出使赵氏,临行时,智伯派了一名家丁去告知豫让。 “什么?”豫让一听,脸顿时大变,急道:“主公不是不着急吗,现在怎么能又派别人去了?而且还是子满?” 家丁一看豫让如此着急,道:“豫让大人,子满大人刚刚出发,现在拦住他还来得及。” 豫让赶紧告别了范素云,急匆匆去见智伯:“主公,如果您急于想要得到赵地,豫让现在就可以动身。您为何要派子满去呢?” 智伯如实告知:“昨日子满见我,恳求我给他一次立功的机会,此人我看善于言辞,想必也定能不辱使命。先生近来新婚,实在是不忍打搅先生。望先生见谅。” 豫让跪下恳切地道:“臣自侍奉主公,感主公知遇之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主公无论有任何吩咐,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可因臣新婚,而误主公大事?何况子满是怎样的人,主公难道不知?怎可将如此重任交于子满?” 智伯扶起豫让,不以为然道:“昨日我看子满言语恳切,也是想为我立功,先生不必猜忌与他。这次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这也是给诸公一个榜样,我用人不拘一格,不在乎他的过去,这样人人都会奋勇当先,立功杀敌。” 豫让见智伯心意已决,且言之有理,只得道:“如果主公非要派他去,那请主公让我见他一面,我得叮嘱他几句。” “好,子满先生刚出发不久,你骑一匹快马,应该不足半个时辰,就可以追到,先生去吧!” 豫让立即骑一匹快马,急匆匆追赶子满而去,不足半个时辰,便追上了子满一行人。豫让喊道:“子满大人,请稍等片刻,我有几句话要说” 子满回头一看是豫让,脸登时便沉了下来,不耐烦地道:“豫让大人不在家好好陪新娘子,到此做甚?” 豫让作了一个揖,道:“子满大人,我知主公已派你去出使赵氏,现特来叮嘱大人几句。” 子满愤怒地道:“难道我怎么出使赵氏,还要你来教吗?豫让,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能出使韩魏成功,完全是仰仗主公威名,而我今日不过也是想借主公威名,立个小功罢了。我可没有要求主公给我什么赏赐。” 豫让继续恳切地道:“子满大人说的对,主公威名当然是成功的关键,但我们的言语也不可过激。无论子满大人愿意不愿意听,我必须叮嘱子满大人三点:第一,你现在不是代表主公,而是代表晋国国君。第二,你一定要以商量的语气,不可以借主公之名威逼。第三,倘若对方拒绝,也不可以恼羞成怒,要耐心的以晋国大局的名义劝导对方,实在不行就回来,从长计议。” 子满脸逼得通红,怒吼道:“说完了没有,我还要急着赶路,不想听你啰嗦了” “就这些,望子满大人切记” “好,我们走!”子满说着,也不道别,径直回到马车上,扬长而去。豫让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内心涌起一阵阵不安。 第十五章子满使赵遭羞辱,智伯大怒欲伐赵 子满到了赵氏封地,见到了赵襄子。他拿出圣旨故作威严地道:“奉晋国国君旨意,赵氏赵襄子大夫接旨。” 然而,赵襄子却头扬的老高,傲慢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子满一看赵襄子竟然不下跪,提醒道:“赵大夫,这是国君的旨意,您得跪下接旨!” 赵襄子冷笑道:“别装模作样了,什么国君的旨意,谁还不知道,这是智伯的意思!有话就快说吧。我倒要看看,智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自从上一次赵襄子和智伯联合伐郑,因自己畏缩不进, 被智伯奚落一顿后,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今见子满,犹如见了智伯,就想报复一下。 子满一看这架势,知道让对方下跪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就这样宣读了晋哀公要四卿出让一万户封地的圣旨。 赵襄子一听是索要土地,气得暴跳如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骂道:“我赵氏每一寸土地都是先主浴血奋战而来,他智伯算什么东西,拿着一张破布,就要我赵氏一万户封地,真是欺人太甚,你回去告诉智伯,别说一万户,就是一户也不给!” 赵襄子斩钉截铁地态度,令子满一下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可是,赵。。。。。赵大夫,韩康子和魏恒子大夫已经上交了,这是为我大晋国君索要土地啊,可不是我家主公。。。。” “什么晋国国君?智伯不过是打着晋国国君的名义,为自己谋私利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晋国国君,我也是不会上交的,你还是回去告诉智伯,以后不要玩这种小把戏了,要想获得土地,还是去打别的诸侯国主意去吧!” 子满一看软的不行,心想,智伯势大,或许咋呼一下,赵襄子会就范。于是,定了定神,语气强硬地道:“赵大夫,我劝您还是把土地交了吧,如今我智氏大军的战斗力您也是见识过的,我不希望到时候两家兵戎相见!” 赵襄子一看对方胆敢威胁自己,更加来气了,冷笑道:“想要动武吗?我赵襄子随时奉陪!”其实,赵襄子说这话是有底气的,虽然自己军队的实力不如智伯,但晋阳城固若金汤,纵然三卿联合, 也难以攻破。 子满一看赵襄子软硬不吃,顿时也气得失去了理智,大怒道:“赵大夫,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废话少说,我这就回去禀告我家主公,我们战场上见吧,告辞!” 子满的态度,让赵襄子真是忍无可忍了。心想,如此猖狂之人,不给点颜色还真以为我赵氏是吃素的。想到此,遂恶狠狠地道:“慢着,子满大人,就这么回去不好吧,身上不留点什么如何让智伯下定决心伐我啊?来人哪,把子满的一只耳朵割下来。” 子满听了,登时吓得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道:“赵,赵无桖,你要干什么?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我好歹同为大晋臣子。。。。。。” “拉下去,割掉他的耳朵” 这时,已经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武士,不由分说,便把子满拖了下去。 “赵大夫,你可不能胡来,有话好好说。。。。。啊!”随着一声惨叫,子满的耳朵真的被割了下来,顿时满脸是血。 “赶紧滚吧,走的迟了就不是割你的耳朵,而是你的脑袋!” 子满捂着耳朵跌跌撞撞,狼狈地逃走了。 这时,躲在屏风里的张孟谈闪了出来,道:“主公,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赵襄子冷笑道:“我必须给智伯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晋国并不是所有的卿大夫都害怕他。” 张孟谈道:“这样一来,一场大战恐怕不可避免了!” 赵襄子自信地道:“没关系,我晋阳城固有金汤,易守难攻。前番范式,中行寅不就是这样灭亡的吗?” 张孟谈故作担忧地道:“可是,那时候有智,韩,魏作为帮手。如今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抱成一团,战事一开,我们只可固守。若无外援,城池终究还是会被破。” 赵襄子笑道:“天下诸侯皆可以是外援,你想想看,他们难道愿意看着智伯一家独大,将来成为天下诸侯的霸主吗?如果智伯胆敢来犯,只要我们能固守一段时间,我们就出使齐鲁等国,让他们从背后袭击智伯,到时候,把智伯的土地分给他们一部分就是了。” “哈哈哈,主公果然深谋远虑,令臣佩服,刚才见主公要砍子满的耳朵,我想主公定然胸有成竹,故而没有出来阻拦。” “哈哈哈,你这个老滑头!”二人相视大笑。 且说子满裹着头,满脸是血地逃回到智氏封地,一见到智伯,便跪倒在地大哭:“主公为我报仇啊,赵无恤不仅不上交土地,还口出狂言,要与主公开战,还把臣的耳朵割了。他这是执意要打,根本不把主公放在眼里啊。” 智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子满地伤口,果然一只耳朵被割掉了,顿时勃然大怒,这哪里是割子满的耳朵,分明就是在割自己的耳朵。看来这个赵无恤不教训一下,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来人哪,传各位将军,家臣,来大堂议事,商讨出兵赵氏封地之事!” 第十六章豫让智开出使赵,赵襄子质子换地 智伯面对几百家臣将士,怒不可遏地道:“诸位,赵氏无道,拥兵自重,欲图分裂我大晋。我奉大王之名,令其上交一万户封邑。我智氏,韩式,魏氏皆已上交,可是赵氏赵无恤,不仅不上交土地,还蓄意挑衅,残害我智氏门臣,这等奇耻大辱。你们忍受吗?” “不能忍,出兵赵氏,杀了赵无恤!”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连连喊着。 人群中的豫让此刻才明白,子满出使赵氏失败了。而且是彻底的失败。但他明白,纵然此刻智氏明显强过赵氏,攻打赵地也是极不明智地选择。晋阳城极其坚固,一旦开战,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这几年来的积蓄,将全部毁到这场战争中。甚至是重蹈范吉射和中行寅的覆辙!可是看着如此群情激愤地人群,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智伯看了看人群中满脸愁容,一言不发的豫让,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遂问道:“豫让先生,你怎么一句也不说?” 豫让作了一揖,恳切地道:“主公,恕臣斗胆直言,我们不可以出兵赵氏。此战有三大不利因素。第一,我们尚有内忧,韩魏虽然表面恭顺,但内心并未真正臣服。假如我们出兵赵氏,不能速战速决,二卿极有可能反水,背后袭击我们。第二,我们还有外患,齐鲁郑等国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倘若我们自己人先打了起来,他们必然获渔翁之利。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晋阳城极其坚固,城池的高度和厚度均远超其他城池,范氏和中行氏就是因为一直久攻不下,才有当年之败。因此,我恳请主公千万不能出兵。” 智伯听了豫让的话,顿时也由慷慨激昂变得犹豫不决了。 旁边的子满一看,担心智伯不出兵了,赶紧挑唆道:“你是觉得主公还不如范吉射,我三军将士还不及赵氏军队吗?” 众将士也纷纷质问道:“是啊,豫让先生,我等也知你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么 ?面对赵无恤,你竟然害怕了?” 豫让道苦口婆心地劝道:“列位,豫让自从投了主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怕之有?但两军交战,靠的不是匹夫之勇,刚才我已经把我军的三大不利因素说了,希望主公及诸位认真考虑一下。” 智伯叹了口气道:“那依先生之见,我们下一步该作何打算?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 豫让道:“豫让恳请主公,允许我再次出使赵国。继续向赵襄子索要封地,我们最好可以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 智伯赶紧拒绝道:“不,万万不可,子满刚刚被赵无恤割了耳朵,我怕先生去了遭遇不测。” 豫让跪下,眼含热泪道:“主公对豫让厚恩,万死不能报答,但也请主公放心,豫让定会随机应变。平安归来。” 智伯看豫让如此胸有成竹,心想,豫让足智多谋,关键时候定可以逢凶化吉,不如让他前去一番,或许可以有些收获。 豫让又面有难色道:“只是此去,为了表明主公诚意,需要再派一人,又怕主公不忍。” “谁,但说无妨!” “长公子智开!” 一听说是要长公子智开同去,众将立刻纷纷怒道:“主公万万不可,豫让,你是何居心?你要让长公子身处险地吗?” 智开是智伯准备立为世子的人,早已寄予厚望。如今要他身处险地,当然也是极不情愿。但他心里明白,此番出使不成功,定是子满出言不逊。因此,必须让长公子亲自前往,再加上豫让出色的口才,或许能使赵襄子就范。纵然不能,也不至于加害公子。 于是,智伯拿定了主意,道:“好,就依你,令智开与你一起前往赵氏封地,诸位,就不要再争了,豫让先生足智多谋,我相信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马到成功。” 而子满在一旁眼见智伯不能替自己报割耳之仇,一脸地失望,紧接着,眼睛里射出了仇恨的火光,一个阴谋在他脑海里闪烁。。。。。 豫让对智伯阐述了这次出使将要谈判的内容,智伯完全同意后,便和智开择日启程。到了赵氏封地,见到了了赵襄子。 赵襄子对二人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嘲笑道:“怎么,智伯又派来两个送死的吗?” 其他家臣将士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豫让笑道:“我们是带着友好和大礼来出使赵氏的,怎么是送死来了,您应该设宴款待我们才是” “哦?什么大礼?”赵襄子感到很好奇。继而又威胁道:“你且说说看,如果不是我感兴趣的大礼,我恐怕又得割掉你们的耳朵,希望你们记住,不要老打我们赵地的主意。” 豫让一字一句,认真地道:“这份大礼就是,赵氏以北的中山国,难道赵大夫不感兴趣吗?” 中山国是赵襄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对方兵强马壮。再加上后方又有智韩魏,一直不能放开手脚去攻打。今豫让这么一说,真的是让他来了兴趣。 赵襄子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份大礼,我倒的确是很感兴趣,但不知先生将如何送与我?” 豫让笑道:“我家主公愿意出兵五千帮助赵大夫攻打中山国,前番赵大夫助我家主公攻打郑国,如今礼尚往来,也该我们助赵大夫一次了。” 赵襄子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一向一毛不拔,蛮横霸道的智伯今天居然也如此慷慨大方,乐于助人了?他充满疑惑地问道:“你们帮我们攻打中山国,就不想捞点什么好处吗?” 豫让笑道:“好处,我们当然要,那就是赵氏的一万户封邑。” 豫让话音刚落,众家臣将士一起拔出了宝剑,显然,他们对于智伯索地早就忍无可忍了。赵襄子也拔剑,指着豫让冷笑道:“闹了半天,你还是要图谋我赵氏的土地,你是想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豫让毫无惧色,轻轻地拨开了赵襄子的宝剑,笑道:“赵大夫,请问中山国有多大?你的一万户封地有多大?以小换大,如此合算的买卖,你不感谢我,却还要拿着宝剑指着我,是何道理啊?” 赵襄子想了想,笑了,他收起了宝剑,道:“买卖倒是挺合算,可是仅凭你一言,我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豫让作了一揖,非常诚恳地语气道:“赵大夫,今天为了表达我家主公的诚意,特地带了公子智开前来,我家主公愿以公子智开为质,助赵氏攻打中山国。” 赵襄子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豫让的这番话的确让他心动。 豫让继续道:“赵大夫,我们同为大晋臣子,凭心而论,以我们四卿的实力,如果不团结在一起,我们不足以与天下诸侯争霸。到时候,我们极有可能被天下诸侯各个击破。所以,我们还不如团结在大晋的旗帜下,这样我们才能重现当年晋文公之威,成为天下诸侯霸主。让我们的子孙后裔永享荣华富贵,而不成为受人欺压的奴隶。” 赵襄子沉默着,点了点头,诸位家臣将士也收起了剑,不住地点头。 这时,张孟谈出来对赵襄子道:“主公,豫让先生言之有理,倘若真能如他所言,我看这个条件可以接受。” 赵襄子一看张孟谈都这样说,不禁哈哈大笑道:“好,豫让先生,回去告诉你家主公,我可以答应他的要求,即刻上交一万户封邑,公子智开就在赵氏封地多住几日,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与他,待我们两家一起拿下中山国,再让公子智开回去,来人哪,设宴款待二位” 。。。。。。 第十七章嫁祸赵氏伤智开,智韩魏联合伐赵 豫让带着赵氏上交的一万户地契回到了智氏封地。智开则留在了赵氏封地的晋阳城。赵襄子对智开非常热情,常常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而且对智开的人身自由也不是多么限制,基本上可以随意在晋阳城走动。然而,却不想因此出事了。 一日,智开一个人和随身保护他的家丁在晋阳的一个树林里打猎,忽然来了两个军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了家丁,然后押住了智开,道:“对不起,公子,奉我主公赵襄子之令,我们又后悔上交封地了,请你们以后少打我们赵氏封地的主意,今天就割掉你的一只耳朵,赶紧回去吧。要是不服,我们就晋阳城一决高下!” 智开惨叫着,捂着耳朵。骑着快马,一天一夜,逃回了智氏封地。此刻,智伯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出兵五千,帮助赵襄子攻打中山国。 智开一见到智伯,立即扑倒在地哭喊道:“父亲,为我报仇啊,赵襄子又反悔了,还割掉孩儿的一只耳朵。” 智伯看着满脸是血,少了一只耳朵的智开,气得差点晕了过去。 校场上的五千将士也看得真真切切,立即群情激愤起来,“真是太过分了,杀了赵襄子,杀了赵襄子!” 整个校场喊声震天,连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豫让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计划竟然就这样功亏一篑。 是夜,豫让一个人在屋里来回徘徊,毫无睡意,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实在是想不出赵襄子如此对待智开,动机是什么。此刻已经是午夜,周围静的可怕,但豫让知道,这是火山爆发前的安宁,大地中有一股巨大的暗流在涌动。 范素云关切地道:“相公,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 豫让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眉头紧锁,也不和范素云打个招呼,径直走出了屋外,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豫让悄悄地潜到了子满的住处,只见子满就像贼一样心神不宁地四处张望着,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偶然一阵夜猫子的叫声,直吓的子满冷汗直冒。 豫让看得真真切切。一个让他想也不敢想的答案,似乎得到了印证。他没有打搅子满,又悄悄地来到智伯的住所。果如他所料,智伯屋里的灯依旧亮着,智伯不停在屋里来回跺着脚,脸上看上去多了一些皱纹,两鬓的头发有些凌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豫让忍不住泪如雨下,进屋跪在了智伯的面前哭泣道:“主公,一切皆怪豫让,不该让公子身处险地,请主公治罪!” 智伯一看是豫让,赶紧扶了起来,安慰道:“先生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都怪那赵无恤,惨无人道,心狠手辣,我必生擒之,诛他九族,方解我心头之恨!” 豫让一看智伯如此仇恨赵襄子,心里十分焦急。他担心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冲动会降低一个人的智商。他苦劝道:“主公,攻打赵氏事关重大,臣斗胆恳请主公息怒,不要出兵。此事来的突然,来的蹊跷,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破坏我们两家关系,让我们兵戎相见。主公不可中计啊!” 智伯摇了摇头道:“不瞒先生,其实我也怀疑这件事情有诈,因为站在赵无恤的角度上看,他如此欺辱我儿,真是一点利也没有,而且还会失信于天下诸侯。但不管怎样,这也是在他赵氏封地出的事情,他赵无恤没有责任吗?如今三军将士的怒火已经点燃,再也无法熄灭了。倘若连我儿智开的耳朵都被割了,我都能忍,那么三军将士将如何看我?他们会觉得我是懦夫,一个无能之辈。这样,他们谁还会服我?谁还会愿意跟着我出生入死?请先生好好想一想,你我现在还有退路吗?” 豫让低着头,哑口无言,看来有些事情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他完全理解智伯了,纵然智伯自己不想出兵,可那些想要杀敌立功,封妻荫子的三军将士,也绝不答应。 智伯见豫让不再言语,伤感地道:“先生,请回吧,你现在该考虑如何打赢战争,而不是如何劝大家不要出兵。” “诺!豫让告退,也请主公早些歇息!”豫让作了一个揖,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第二日,豫让在大厅之上,向智伯建议道:“主公,这次向赵氏用兵,我们需要联合韩魏两家势力,一则增强我们的实力,二则让韩魏与我们一起出兵,可减少我们的后顾之忧。同时,我们依旧要以国君的名义,宣布赵襄子为晋国叛逆,这样我们出师更加名正言顺。” “准,现令你出使韩魏,让他们出兵相助,并告诉他们,待攻下赵地,我们三家平分!” “诺,臣这就去出使韩魏。” 豫让出使韩魏,要求出兵。韩康子,魏恒子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感觉赵襄子做的太过分,何况事成之后还可以平分赵地。于是皆爽快地答应出兵。 智伯则亲自向晋哀公汇报请旨,哀公得知后自然也是大骂赵襄子,当即下旨道:“赵氏无道,对君不忠,对臣无义,残害同僚,强占国土,图谋造反。令智,韩,魏三卿讨伐赵氏,灭其九族,钦此!” 智韩魏三卿择日与智氏封地誓师,在智伯的率领下,三路大军数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赵地。 第十八章赵襄子自知不敌,携军民退守晋阳 三卿大举进攻,令赵襄子上下极为震动。赵襄子又惊又怒道:“我已经答应智伯上交土地,他为何还要出兵伐我?” 张孟谈道:“主公,前些日子,有人冒充我军士,假借主公的名义,割了智开公子的耳朵,现在智开已经逃回智氏封地。” 赵襄子不禁捶胸顿足道:“唉,怪我疏忽大意,没有好好保护公子!如今大军压境,诸位有何妙计可退敌?” 张孟谈道:“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了,智开公子在我封地出事,我们也有责任。为今之计,敌军势大,我军不可力敌。我们一方面须退守晋阳城,另一方面可派人出使齐国,令其袭其后,两军前后夹击,则智伯必退。” 赵襄子点点头道:“嗯,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现在令你出使齐鲁,请其攻击智韩魏封地,若能灭了三卿,可割让部分三卿土地与他们。” “诺,臣这就动身出使齐国。”张孟谈告辞去了齐国。 赵襄子下令道:“众将听令,立即整顿人马,退守晋阳城,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诺!”赵军谨遵赵襄子令,面对三卿大军,也不抵抗,陆陆续续撤往晋阳城。 且说智伯正率领大军杀向赵氏封地,数十万人马绵延百里,场面极为壮观。这时有探马来报:“报告主公,赵无恤派张孟谈出使齐国。” 智伯冷笑道:“这个胆小鬼,寻找外援去了,豫让先生,对方出使齐国,你如何应对啊?” 豫让道:“主公,对方出使齐国增援,必然是允诺割让我三卿领地。我们也可出使齐国,可暂时放弃对卫国的保护,将其让转交给齐国,请问主公,站在齐国国君的立场上,你是愿意通过交战要夹着卫国的三卿土地,还是愿意躺着要直接与其领土接壤的卫国呢?” 智伯大笑道:“哈哈,当然是不出一兵一卒,要卫国了。现在即刻派人出使齐国,就说我们愿意出让卫国的保护权,换取他们的中立。” 齐国国君分别听了赵氏和智氏使者的建议,心想,你们谁胜谁败还两说,我还是就这样收了卫国算了。这样,赵氏与智氏的外交之战,以智氏的胜利结束。 由于赵氏军队的主动放弃,三卿大军很快杀到晋阳城下。两军在晋阳城下对峙。 “真是一座坚城啊!”智伯望着宏伟的晋阳城,不禁啧啧称赞。 赵襄子在城楼上望着智伯喊道:“智大夫,我已经答应献地与你,为何还要出兵伐我?” 智伯怒道:“赵无恤,你这个无信的小人,为何要出尔反尔,伤害我儿?” “智大夫,休中了奸人之计,定是有人希望我两军开战,坐收渔人之利。望智大夫审时度势,退兵而去,你我重归于好,共谋大业!这样可好?” “呸,无信小人,我还敢相信你的一派胡言?你先是伤我家臣,如今又伤害我儿,此仇不报,我枉为人主。你若算个好汉,就下城来,你我两军在城下决战,不要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城里不敢出来。” 赵襄子大笑道:“智大夫若执意与我为敌,那你就开始攻城吧,看看我这晋阳城坚固否?哈哈哈” 智伯看着赵襄子得意的样子,气得血直往上头涌,智氏大军的将士也愤怒地蠢蠢欲动。 “三军将士听令,开始攻城!” 智伯一声令下,前锋大军几千人马呐喊着,拿着剑敲打着盾牌,缓缓杀向晋阳城。后路弓弩手,万箭齐发,像雨点一样飞过。然而,大部分弓箭皆撞在坚硬的城墙上,噼噼啪啪地皆掉落在地上。 智氏大军放箭完毕,赵襄子探出头下令,放箭还击。瞬间,攻城的大军虽有盾牌保护,仍然有多人中箭身亡。 豫让见势不妙,喊道:“主公,立即鸣金收兵,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智伯也知强攻不利,只得鸣金收兵。这一番下来,智军折了近百人,而城楼上的赵氏军队仅有几人伤亡 。 智伯回到营寨,生气地问道:“先生,如此坚城,当如何破之?” 豫让道:“显然力敌并非上策,以让之见,主公可围而不打,城中粮草虽多,但其毕竟是一座孤城,内无粮草持续供应,外无救兵前来增援。围个一年半载,定会人心浮动。到时候,主公可一举破之。” 智伯听了,却依旧愁眉不展。围而不打固然可以取胜,但还要等一年半载。对于自己也是一场消耗啊。 这时有人献计道:“主公,对方城池虽然坚固,但城楼下的土地,较为松软,我们可派人悄悄地挖地道,直通城内。” 智伯的愁容里立即出现了些许笑容,道:“嗯,此计甚好,可以一试。我给你一些人马,从三个地点同时挖地道。” 此人带着人马挖了近一个月的隧道,不想,晋阳城护城河极深,隧道打通了护城河,护城河的水一下涌进了地道,瞬间又淹死了上百人。 智伯和众将士一时没了主意,只得依豫让之言,围而不打。双方在晋阳城下陷入僵持状态。这一僵持就是一年。 渐渐地,晋阳城中的粮草供应开始紧张了。而智伯大军则一直粮草充足。天下各路诸侯,对于晋国内的这场内战都保持中立,静观其变。 第十九章赵襄子献地求和,智伯引水淹晋阳 赵襄子对于晋阳城的状况是很了解的,晋阳城虽然坚固,但城中的粮草越来越少了。而天下诸侯,皆隔岸观火,坐视不理。先前设想的与天下诸侯内外夹击智氏,显然是行不通了。而韩魏两家,看上去与智氏也是坑壑一气,也不见他们有反目的迹象。看来,只有割地求和了! 想到此,他把张孟谈叫来,交待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军最终不是被智伯消灭,而是很可能被活活饿死。你今日且去一趟智伯军营,告诉他,只要他撤军,我愿意上交两万户的封地,两家重归于好。你关键是要强调真相,他家公子智开的耳朵不是我下令割掉的。这样,他的怒火也许会小些。” “诺”张孟谈领命,到了智伯大营。 智伯见赵氏派使者来,估摸着他们也快撑不住了。便得意地问:“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快支撑不住了?” 张孟谈自信地道:“不瞒智大夫,我军粮草充足,再支撑两年没有问题。但我今天是来议和的,我事先向智大夫说明,你家公子智开的耳朵确实不是我家主公下令割掉的。还有,智大夫的各项要求,我们均已满足,我实在搞不清楚咱们两家的这场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打?” 智伯冷笑道:“或许智开的耳朵,你们是受了冤枉,但是子满的耳朵,你们作何解释?当初子满出使你们赵氏,你们若交了一万户封地,何至于今日?” 张孟谈跪下道:“倘若是因为子满大人,那孟谈甘愿献上一只耳朵赔偿子满大人,我只求两家罢兵,重归于好。” 智伯道:“罢了,罢了,就算献上你的耳朵,他们二人的耳朵也不能复原。你今天既然来求和,条件是什么?” 张孟谈道:“我家主公愿意献出两万户封邑,以求双方和解罢兵。”智伯一听说两万户,不禁有些心动了。一年多了,数十万大军耗在这里,把多少年的积蓄都快耗尽了。智伯也实在不想打了。 智伯看了看豫让,豫让作揖道:“主公,我看可以考虑。不如。。。。。。” 在一旁的子满一看,赶紧打断豫让劝道:“主公万万不可答应他们,现在他们粮草快要耗尽,支撑不住了,才想起求和,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要想求和也行,把这座晋阳城割让给我们,这样才能显出他们的诚意。” 智伯一听,也有道理。问张孟谈道:“怎么样?把晋阳城割让给我们,我们就罢兵!” 张孟谈知道,晋阳城可以说是赵氏最后的本钱,纵然其他封地失了,只要晋阳城还在,就有东山再起之日,因此晋阳城是万万不可失去的。 智伯见张孟谈犹豫,知道不肯,大怒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诚意和谈,既然这样,那就请回吧,告诉赵无恤,省吃俭用一点,我看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张孟谈却犹豫着不动,问道:“智大夫,除了晋阳城,其他封地都可以谈,哪怕再增加些,如何?” 智伯脸一横,斩钉截铁地道:“除了割让晋阳城,其他一切免谈。” 张孟谈看了看豫让,他知道此人其实也是不愿意打的。希望豫让说几句话。然而,豫让心里明白,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再劝也没有用了。 智伯见张孟谈还不走,喝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真的想要留一只耳朵吗?” 张孟谈无奈,只得叹了口气,悻悻地离去。 张孟谈走后,智伯的脸上却依旧是愁云密布。 “诸位,我们用兵一年有余,晋阳城却丝毫未损。我们钱粮消耗甚多,请问谁有良策速战速决?” 众人皆沉默不语。智伯看了不禁连连摇头。 这时,有军士来报:“主公,近来汾河上游突降大雨,汾河水位猛涨,我大营恰好位于汾河道口不远,假如汾河决口,则我大营危亦,望主公速作决断。” 智伯一听,赶紧与众人来到汾河坝上。此刻的汾河水污浊不堪,水流湍急。让人看着心惊肉跳。他又回头看了看智伯大营以及晋阳城,一条妙计涌上心来。 “来人,将离我军营处的堤坝加高加厚,离晋阳城附近的堤坝拨开,我要来一个水淹晋阳城,哈哈哈!”智伯一脸的得意。不禁为自己这一旷古奇计暗暗称赞。 “主公足智多谋,真乃惊天妙计啊!” “这下赵襄子再无险可守了!” 众将纷纷叫好。豫让却赶紧跪下苦苦哀求道:“主公不可,大坝一开,定有无数生灵涂炭,主公是要夺取天下的人,不可出此下策啊,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必然出城投降,没有必要这样屠杀百姓啊!” 智伯看了看豫让,有些不耐烦地道:“先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伤亡?这是唯一可以速战速决的方式,先生就不要再劝了。来人哪,速速打开决口,水淹晋阳!” 豫让无奈,眼睁睁地看着汾河坝被拨开,滚滚汾河水,如一群脱缰的野马,直冲晋阳城...... 第二十章智伯瑶口出狂言,赵襄子决死到底 晋阳城位于一块相对低洼的地方。汹涌的汾河水很快淹到城池一半的地方。城里百姓的房屋,粮食被冲毁的更是不计其数,许多人被迫躲在房顶上,躲避洪水,甚至连锅灶也搭在了房顶之上。 智伯站在高处望着这一切,对着身边一起观看的韩康子,魏恒子狂妄地笑道:“原来洪水也可以灭亡一座城池啊,我听说魏大夫的安邑城,韩大夫的平阳城,周围皆有一条河流,你们可要小心哦?哈哈哈!” 韩康子,魏恒子听了此话,不禁吓得冷汗直冒,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豫让在一旁则惊得目瞪口呆,他万没有想到,智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要逼反二卿吗?他看着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二卿,赶紧为智伯打圆场道:“二位大夫,切勿多疑,我家主公的意思是,将来你们要防备其他诸侯进攻,可能也会采用这样的办法。” 二卿强装笑颜道:“智大夫可真会说笑。不过我等确实需要防备。” 智伯道:“来人哪,立即喊话晋阳城,让他们快快开城投降,否则,里面所有的人都要被喂鱼。” 然而,城里的赵襄子被水淹之后,反而与百姓更加同仇敌忾了。他们对着城下的人喊道:“告诉智伯,我们誓死不降,他有本事现在就攻城!” 智伯接报后,大怒:“好,那就继续淹,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家臣絺疵献计道:“主公,离此处约二十里的西山脚下,有一泉水,水势非常之大,主公可速派千人挖一条四五里长的渠,可以直淹晋阳城城西。两股水加在一起,不怕他赵襄子不降。” 智伯一听还有水,心中暗喜,看来这是天灭赵氏啊,遂对絺疵道:“好,我给你一千人马,此事由你亲自去办。” 絺疵领命,立即带人开始挖渠。四五里的渠一千人挖,仅用三日便挖好。西山脚下的那股巨大的泉水登时如一条水龙,直扑晋阳城。已是汪洋一片的晋阳城,顿时更如雪上加霜。 且说智伯回到大营后,豫让在一旁埋怨道:“刚才主公怎么可以在二卿面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要逼反二卿吗?” 智伯不以为然地道:“量他们也不敢!” “哎!”豫让长叹一口气,气得一跺脚,离开了大营。 豫让径直来到韩康子大营,只见魏恒子也在。二人一见豫让,面色顿时显得非常紧张。 豫让上前施礼道:“二位大夫,今日我家主公失言,望二位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韩康子怒道:“什么失言?恐怕是心里话吧?豫让先生,我等皆献上了土地,以表明对大晋的忠心。这一年来,皆听从智大夫的号令,可曾有半点二心?如今,你家主公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表明了心迹,待灭赵氏后,下一个就是我等?” “是啊,豫让先生,你们这样,实在让人寒心!” 豫让一下跪在二卿面前,道:“二位大夫,豫让对天发誓,只要我在一天,定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韩康子道:“我等知你忠义,倘若智伯以后真能听你的话,我们愿意帮助他一起夺取天下,称霸诸侯。只是到时候,恐怕有些事情先生也掌握不了。不过,你也放心,我们现在还是要团结在一起,等攻灭了赵氏再说。先生请回吧。” 此刻,城里的赵襄子也正一筹莫展,原先想的靠城池的坚固,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增加点谈判的筹码。可万万没有想到,智伯竟然用水淹这一招,而且还用到了两股水。现在,他望着汪洋一片的晋阳城,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难道赵氏基业真要毁在自己手上了吗? 赵襄子看着多少年来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伤感地道:“诸位,如今城内粮草被毁无数,百姓已断粮数日,已开始易子而食,看来大势已去。你等若想要投降,就去吧,我不怪你们。” 众将士皆跪下,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跟谁主公,绝不投降!” 赵襄子望着这群忠义之士,不禁泪如泉涌。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天。 一天夜里,赵襄子恍惚间看见三个人,这三个人很奇怪,腰带以下什么也没有,看上去分明就是半个人。他们给了赵襄子两节竹子,其中一人道:“赵无恤,你不必绝望,斋戒三日,打开竹子,自有破敌之策。”赵襄子非常兴奋地道:“多谢上仙相助,若能挽救赵氏基业及全城百姓,莫说三日,就是百日,无恤也能办到。”三个怪人说完消失不见了。赵襄子遂虔诚地斋戒了三日,打开了竹子,上面写道:“赵无恤,余乃霍泰山山阳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将使女反灭知氏。女亦立我百邑,余将赐女林胡之地。至于后世,且有伉王,赤黑,龙面而鸟噣,鬓麋髭髯,大膺大胸,修下而冯,左衽界乘,奄有河宗,至于休溷诸貉,南伐晋别,北灭黑姑。”赵襄子连叩了三个响头,道:“无恤一定谨遵上仙之令!”.....赵襄子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了身,回想刚才的梦境,难过地摇头叹道:“原来是个梦,还以为真有神仙帮助!” 这时,有军士进屋来报:“主公,张孟谈大人求见!” 赵襄子一听是张孟谈,心想,这个老家伙莫非想出了什么计策?遂急道:“快快有请!” 张孟谈进来见赵襄子一脸愁容,安慰道:“主公,莫要悲伤,万事不到最后,皆有变数。孟谈甘愿冒死再去一趟敌营,我以利害去说服一下韩魏,希望他们认清形势,我们的今日将是他们的明日。如果他们足够明智,就应该阵前反戈一击,我们赵韩魏三家里应外合,共灭智氏,然后我们三家共同瓜分晋国。” 赵襄子听了此话,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兴奋地连连道:“一切都依先生,先生可代表我与韩魏两家商谈一切事宜,只要能躲过此次危机,先生便立下了盖世奇功。” “臣晚上就去面见韩魏二卿,游说他们,请主公静候佳音”。 是夜,张孟谈乘着月色,带着挽救赵氏的最后一线希望,悄悄地划船驶向了韩氏大营。望着张孟谈离去的背影,赵襄子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莫非真是三神来挽救我了?倘若事成,我定修庙,年年祭拜三神。 第二十一章张孟谈策反韩魏,段规献计淹智伯 子夜,韩氏大营。将士们都进入了睡眠,就连站岗放哨的士兵,也昏昏入睡了。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仗并没有打几场,基本上就是呐喊,围困,而如今又是水淹。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懒散的日子。 韩康子一个人在军中,满面愁容。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很迷茫。时不时地还发出一声叹息。他想:就算灭了赵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继续受着智伯的压迫。可是,这一切又如何改变? 这时,有军士悄悄地进来禀报:“主公,赵氏家臣张孟谈求见,说有机密要事相商!” 韩康子隐约地预感到对方的来意,赶紧嘘声道:“赶紧引进来,没有别人知道吧?” “主公放心,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很好,你退下吧!” 张孟谈进来,韩康子赶紧施礼道:“不知先生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张孟谈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此处,你我二人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吧?” 韩康子道:“不会,先生尽管放心。有什么话直说吧!” 张孟谈见四下无人,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地道:“实不相瞒韩大夫,我赵氏已经撑不住了,我们灭亡之后,韩大夫将何去何从?难道继续受智氏的压迫吗?” 韩康子叹道:“智伯势大,我等也无可奈何。不知先生有何妙计帮我等摆脱困境?” 张孟谈道:“事情紧急,我就直说吧,请韩大夫会同魏大夫一起临阵倒戈,我们韩赵魏三卿共灭智氏,瓜分晋国!然后我们三卿永世盟好,共谋天下,如何?” 韩康子一听共灭智氏,不禁热血都要沸腾了,他紧紧握着张孟谈的手,激动地道:“先生,我等这一日很久了。不过此事还需魏恒子大夫共同参与,我现在就秘密派人请魏大夫前来,我们共商此事。来人!” 一个军士进账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速速叫段规先生来我帐下,说我有要事相商!” “诺”军士退去,很快便把段规叫来。 段规问道:“主公有何要事相商?” 韩康子道:“你去魏氏大营,秘密把魏恒子大夫叫来,说有要事相商,他一看是你,定不会相问何事。” 段规预感是到什么事情,不再多问 ,领命径直去了魏氏大营。果不其然,魏恒子也有同样的预感,也不多问,急匆匆地和段规悄悄地来到韩康子的帐下。 韩康子见了魏恒子,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地道:“魏大夫,今日邀你前来,是商讨共灭智氏大计的。这是赵氏家臣张孟谈,全权代表赵襄子。韩大夫不必疑惑。你我皆受智氏压迫久已,前番智伯在汾河边那番话,已经把其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他的目的就是消灭我三卿,然后独霸晋国。所以,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正是倒戈一击的最佳时机。” 魏桓子听了,同样也是非常激动地道:“好,我等这一日也很久了。今日你我三人就歃血为盟,发誓共灭智氏。” 说罢,三人皆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头割了一刀,鲜血滴在了事先准备好的酒里,三人一人一碗,跪在地上,盟誓道:“我韩康子,我魏恒子,我张孟谈全权代表赵襄子。我等三人在此对天盟誓,共灭智氏,平分晋国,永结盟好,绝无二心,若违誓言,天打雷劈,永世为奴!” 三人誓罢,拿起血酒一饮而尽。然后,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段规在一旁道:“三位既已盟誓,下一步就是我们就该如何具体行动了。前番我看智伯大营的位置,刚好也是处于低洼处,因此我们可以效仿他,决汾河之水,水淹智伯大营。” 韩康子道:“可是,现在守在堤坝上的人全是智伯的人。当如何是好?” 段规道:“无妨,我早就暗中观察了,守堤坝的人只有五六百人,主公可亲自带领一千弓弩手,趁其不备,将其消灭。然后决汾河之水,水淹智伯大营。” 魏恒子,张孟谈皆点头,道:“此计甚妙,我们何时开始行动? ” 段规道:“此事不宜久拖,我建议明晚子夜时分开始行动,为了避免误伤,我方所有军士皆头裹白巾,赵大夫和魏大夫你们只要看到大水冲向智伯大营,就表示我方行动成功,你们可立即引军掩杀,务必一战消灭智氏。”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晚子夜时分开始行动。” 张孟谈于是又悄悄地潜回到了晋阳城,告诉赵襄子,韩魏已被策反,计划已经成功。 赵襄子大喜,紧紧握着张孟谈的手道:“先生,你可是立了旷世奇功啊,传令三军,把所有的好酒好肉都拿出来,我要大摆筵席” 酒席宴上,赵襄子激动地道:“三军将士们,智氏无道,谋我土地,淹我城池,害我百姓,今天,你们报仇的机会来了,好好吃饱喝足,就在今天晚上,待水淹智伯大营的时候,我们倾巢而出,一起杀向智伯大营。” “杀智伯,杀智伯!”三军将士都齐声呐喊着。 第二十二章托孤豫让保少主,智伯舍命救军士 夕阳渐渐地落山了,大雁一排排从天边飞过,晚霞倒映在水里,把汾河都染红了。如此美景,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将发生一场恶战。 豫让在汾河的大坝上心事重重的走着。尽管晋阳城此刻已经被淹的几乎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但赵襄子依旧宁死不降,城中百姓也是一副死拼到底的架势。这让豫让内心总是有些不安,因为不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败就不能肯定。此刻,他所在的堤坝恰好正对着智伯大营,他明白,假如这个堤坝要是被毁了,那么智伯大营也将化成一片汪洋。 “把堤坝再加高加厚,除了我智氏的军队,任何人不得靠近堤坝!” “诺,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严防死守!” 豫让做了一番交待,又脚步沉重地朝智伯军帐走去。此刻,智伯一个人正坐着,翻阅着竹简。 智伯见豫让一脸愁容的样子,问道:“我军即将取得大胜,先生为何愁眉不展?” 豫让忧心忡忡地道:“主公,汾河大坝上只有五百军士守护。臣总感觉兵力不足,望主公再派两千人守护大坝。” 智伯满不在乎地笑道:“我知先生行事谨慎,但凡事也不必过于如此拘谨,如今赵氏军队全都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谁还能对我大坝造成威胁?” 豫让只是叹气,他内心明明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是啊,除了赵氏,谁还能对大坝构成威胁? 见豫让无言以对,智伯关切地道:“我见先生近来有点劳神过度,先生歇息去吧。不必担心,我想,用不了十几天,赵襄子就该投降了。” “但愿如此,臣告退!” 子夜时分,在韩式大营里,韩康子的一千决堤大队此刻早已经集结完备,每个人都配着强弓硬弩,全身铠甲,头上裹着白巾。 韩康子义愤填膺地道:“诸位将士,非我不义,实怪那智伯不仁。我等虽帮智伯攻打赵氏,但智伯非但不感恩,却扬言破赵之后,图我都城。欲效仿水淹晋阳,水淹我安邑。此等残暴不仁之人,我等为何还要为他所用?今天,我,魏恒子大夫就要公开倒戈,杀智伯保家乡!” “杀智伯,保家乡,杀智伯,保家乡!”一千名军士齐声喊着。 “诸位将士,现在我们就杀向汾河大坝,决汾河之水,淹智伯大营!请大家安静,此次行动,要出其不意,务必一举成功。” 说完,韩康子亲自率领一千人杀向汾河大坝。 此刻,留守在汾河大堤上的五百军士,多数正昏昏欲睡。有个稍微清醒的,借着着月光看到了韩康子的队伍。军士立即警觉地喝道:“什么人?不得靠近大坝!” 韩康子回道:“我是韩康子大夫,奉智大夫之命,前来代替诸位防守大坝。” 那军士心想:大坝重地,岂可说换人就换人,而且还不是自己人?不如找智伯确认一下,遂喊道:“韩大夫且慢,待我向我家主公禀报之后,确有其事再说。” 韩康子一看对方有所警觉,便也顾不了许多了,立即大喊道:“众将士听令,放箭,所有大坝智军,全部格杀勿论!” 韩康子话音刚落,弓弩手的箭立即如雨点般射向大坝,可怜五百军士,许多还在睡梦中,便已中箭身亡。紧接着,韩康子的一千军士呐喊着冲上来又是一顿砍杀。厮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如人间地狱! 战斗很快结束,五百军士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人狼狈逃向智伯大营。 “决堤放水,淹死智伯!”韩康子急匆匆地下令道。他明白,事不宜迟,必须赶紧决堤放水,等智伯大军回援过来,一切就来不及了。 很快,大坝被韩康子的士兵拨开了,滚滚汾河水立即如脱缰的野马,奔向了智伯大营。。。。。。 此刻,智伯正在大营里睡觉。忽然被几名逃命的士兵惊醒。 “大家快起来,韩康子反了,他要决堤放水。” 话说着,已经有一个士兵冲到智伯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公,大事不好,韩康子反了,他要决堤放水,淹我大营,主公赶紧出去避难。” 什么,韩康子竟然反了?智伯又惊又怒,一把抓起军士的衣领道:“此事当真?” 军士道:“千真万确,主公。现在守坝的弟兄大部分被杀了,只有我等几人跑了出来! ”啊”智伯气得大叫一声,一脚把桌案踢翻在地。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地传来洪水的声音。而且很快越来越近。智伯顾不得多想,立即拿起宝剑,朝营外走去。 洪水来势十分凶猛,不一会儿,水已经淹到了智伯的大腿根。他挣扎着来到一棵树下停了下来,这里稍微好点,还有一块不小的空地。空地上已经挤满了几十个军士,豫让也在这里。 智伯定了定神,借着月色,回头看他的大营。先前还满是旌旗飘扬的营帐,如今几乎是一片汪洋。还有几万士兵在水里垂死挣扎。 这一刻,智伯才真正明白,一切都完了。 智伯正想着,从三个方向又隐隐约约地又传来了无数军士的呐喊声。原来是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三路人马见智伯大营被水淹了,便划着事先准备好的小船冲了过来。 “投降免死,活捉智伯,投降免死,活捉智伯!” 士兵呐喊着,声音越来越近。 豫让着急地道:“主公,我们趟水赶紧走吧,在这里必然死路一条!” 智伯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忽然紧紧握着豫让地手,泪流满面,愧疚地道:“今日之败,皆怪我刚愎自用,拒纳先生忠言。如今悔之晚矣,我已难逃一死,先生赶紧带着兄弟们逃吧!” 豫让和众将士一听,立即跪倒在地哭泣道:“我等誓死保护主公,绝不离开主公半步。” 智伯眼淌着泪道:“我智伯能有你们这样一群忠义之士,也死而无憾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唯有我死,才能换取诸位的生。众将士听令,长子智开继我之位,军中一切大小事务,皆有豫让先生做主。你们听到了吗?” 豫让和众将士一齐泣声答道:“主公之令,我等谨记在心!” “好,现在我令你等立即退回封地,辅佐长公子智开。” 说完,智伯趟着水,大义凛然,脚本坚定地朝远处呐喊的军士走去,边走边喊道:“赵襄子,你这个懦夫,我智伯就在这里,你赶紧过来,与我决一死战!” “主公,我等一定为你报仇,杀了赵襄子。”豫让和众军士哭喊着,强忍着悲痛,眼睁睁地看着智伯远去。 第二十三章智伯被俘遭羞辱,子满偷生降赵氏 这一仗智伯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十五万人马有大约一万人做了俘虏,其余皆死的死,逃的逃。死者多数是被水淹死的。第二天清点战场的时候,水面上漂着不计其数的尸体。 智伯被赵军生擒了,还有子满以及多位将领共约十几位。晌午时分,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三卿端坐在军帐中。 赵襄子喊道:“带俘虏!” 智伯等十几人被军士押了进来。 赵襄子喝道:“跪下!” 智伯怒道:“我堂堂晋国执政正卿,岂能给你们这些小人跪?” “跪下!”军士们拿脚一踢,智伯及众将都被迫跪在地上。 赵襄子道:“除智伯外,其他人愿意归顺着,皆可以免死!” 众将领皆一言不发,视死如归。而子满却又开始蠢蠢欲动。 赵襄子又喊道:“愿意归顺者,可免死。” 赵襄子话音刚落,子满立即爬了过来,道:“赵大夫,子满愿降!” 智伯一看子满投降,气得大骂:“你这个小人,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子满回头对智伯道:“主公,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子满,请您原谅子满吧,您已经完了,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归宿而已。” 赵襄子笑道:“哈哈哈,智伯,我还以为你手下都是不怕死的,原来也有这等贪生怕死之徒。好,既然你们不愿意归降,那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哪,全部推出斩首。” 众将士被推了出去,很快就端进来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赵襄子看着智伯道:“智伯,等等你也将和他们一样,人头落地,如今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智伯看着韩康子,魏桓子二人,怒道:“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我对你们不薄,何故叛我?” 韩康子也怒道:“住嘴,你水淹晋阳,还不满足,还要扬言水淹我们的都城。这就是你对我们不薄?” 魏桓子接着道:“难道我们应该帮着你灭了赵氏,然后再等着你消灭我们吗?你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智伯哑口无言,心里充满了无限悔恨。其实,这一切豫让都提醒过他了,都怪自己,太自大了。 但智伯心里依旧不服,冷笑道:“哼,你们不要高兴地太早,我智氏家族,实力还很强大,我已拖孤豫让,立了长公子智开,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智伯话音刚落,子满立即出来献计道:“赵大夫,哦,不,主公,子满愿意带领一些人马,假扮残军,杀回智氏封地。”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智伯气得大骂。欲上前直接掐死这个子满。却被军士死死地按住。 赵襄子大笑道:“哈哈哈,好,子满先生,此计甚妙,现在立即给你人马五千,所有军士皆换上智军服装,拿下封地,我重重有赏!你等与子满先生同往。” 子满领命,带着五千人,换上智军军服,骑着快马杀向了智氏封地。 赵襄子看了看智伯嘲讽道:“智伯,你看到了吧,这怪不得别人,这是天意,是上天要亡你,我这是替天行道。来人哪!将智伯推出去斩首。将其头颅做成器皿,供我饮酒之用,当年他用酒浇我之头,今后我天天用酒浇智伯之头。我要让他看着,他的城池是如何被占领,他的族人如何被我消灭的。” 且说豫让带着大约三十位军士也匆匆地往回赶。但由于逃跑地仓促,只能步行。虽然是抄小路早早地走了,但还是被骑着快马的子满军队抢了先,城内守军被假扮成智军的赵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又几乎是全军覆没,智氏族人也全部被俘虏。 当豫让快到封地的时候,遇到了从城中逃跑出来的近百名军士。 “豫让大人,子满背叛了,他带着赵军把城内守军几乎全部杀光了,智开公子等几百位族人被他们全部抓了起来,只有我等逃了出来。” “啊!”豫让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但豫让就是豫让,很快又镇定下来。他望着这一百多军士,道:“事已至此,诸位不要慌,现在主公已经立了智开公子为我们的新主公,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公子救出来。现在我们必须扮做百姓的模样,设法混进城去。然后伺机搭救公子” 这一百多名军士齐声道:“一切皆听先生吩咐!”。 第二日,豫让等一百名军士脱了军装,化作乞讨的百姓,混进了城去。豫让告诉大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智开公子。 第二十四章豫让救出范素云,智氏家族亡四方 且说范素云待在智伯赠予她的豪华住宅里,每天望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琳琅满目的摆件,享受着锦衣玉食,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她与豫让已经分别一年了。对于她来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足不出户,专门等着豫让回来。 然而,她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这天,小鹅忽然满脸慌张地跑来禀告:“不好了,小姐,主公在晋阳大败,子满背叛了,他带着五千赵军假扮智军杀了进来,城内守军几乎全部被杀。” 范素云登时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怎么可能,连如此强大的智军也会失败? “豫让呢?” 小鹅哭道:“豫让先生下落不明,想必......” 范素云哭喊道“不可能,你别说了,豫让武功盖世,足智多谋,他一定会回来的。现在把门子全部紧闭!诸位家丁,全部拿起武器,除了先生,任何人不得放进来!” 就这样,范素云又率领众家丁死守了几日。子满只顾着抓智氏族人,一时忘记了范素云。待所有族人都被抓进监牢后。子满才带着一百多人,杀奔这所豪华住所。 “开门,开门”军士对着这所豪宅大门狠狠地敲打着。 然而家丁们都死死抵着,门子纹丝不动! 子满怒道:“不开是吧,好,给我拿木柱撞开。” 士兵们拿着攻城用的木柱,没几下,就撞开了。子满看着全副武装的家丁,知道不愿意投降,便下令道:“杀!” 家丁和武士战在一处,这些平时待在家里的家丁,哪里是身经百战的武士的对手。很快,家丁们便被一个个砍翻在地。杀红了眼的武士连府里的丫鬟都不放过,见人就杀。豫让的府邸顿时血流成河,哀鸿遍地。 很快,整座府邸只剩下范素云和小鹅。范素云此刻又早已是一身戎装,她提着宝剑,准备应战。同时,还告诉小鹅就呆在屋里不要出来。小鹅知道,自己出去也是送死,而且还要让范素云分心保护,不如呆在屋里。 子满看到范素云,对身旁军士道:“这就是豫让的夫人,要抓活的。” “诺!”十几个众军士一拥而上,与范素云战在一处。平心而论,范素云武功也不弱。但终究寡不敌众,还是迅速被制服。 子满淫笑着走到范素云的跟前道:“素云小姐,让你受惊了,豫让确实比我棋艺高,也比我剑术好,可是他终究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所以,决定一个人成败的不完全是靠实力,还要靠见风使舵,靠随机应变,靠顺应形势。这是豫让永远学不来的!” 范素云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种人还要不要脸?你先是叛我父亲,如今又背叛主公。如果成功就是靠你这种厚颜无耻,背主求荣的小人行径获得,那么你最终也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不信走着瞧!” 子满得意地笑道:“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我是小人,我是厚颜无耻,可现在豫让也许早就乱军中死无葬身之地了。而我还活着,很快,我就是这所豪宅的主人了,你告诉我,脸究竟有什么用?” 范素云闭住了眼睛轻蔑地道:“要杀要剐请随便,我不想和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多费口舌。” 子满拿着剑在范素云的脸上比划着道:“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我可舍不得杀,素云小姐,只要你从了我,你依旧是这座房屋的主人,你知道的,我对你真是朝思暮想啊。” 范素云怒眼圆睁道:“呸,休想,我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跟你这种无耻之徒。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子满的脸渐渐地变了,恶狠狠地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说着拿起剑就要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飘来一枝箭,一下射穿了子满的喉咙。 “子满大人,子满大人?”军士们惶恐地喊着。 子满瞪着眼睛,倒在地上,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气绝身亡。 豫让从天而降,落到了范素云的身边。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子满,内心充满了无限的仇恨,要不是因为这个子满从中使坏,无论是范吉射,还是智伯,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若不是情势紧急,他定会将其碎石万段,方解心头之恨!他望着已无气息的子满,恶狠狠地道:“就这么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 十几个军士一看只有豫让一人,便围住了豫让,杀了过来。这时,范素云也站起身,与豫让站在一起并肩战斗。这些军士根本不是豫让和范素云的对手,很快就被一个个砍翻在地。 其他军士正要一起上,忽然门外又杀进来百十名百姓模样的人,和这群武士战在一处,原来都是豫让带来的智氏军士。在豫让的带领下,这些赵军很快被斩尽杀绝,自己的人只有十几人伤亡。 豫让道:“全部换上赵军的衣服。夫人,让你受惊了,这里不能呆了,赶紧和我们一起走。” 范素云又惊又喜地一句话没有说。跟着豫让潜出了城外。 “夫人,你带着小鹅躲到深山里去,我得去救被押在监牢里的智氏族人,一定要等我回来。” 范素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相信豫让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于是,豫让又带着这近百名军士假扮赵军,堂而皇之的进入城内。 由于子满带着的这一百名军士全部被杀,所以子满的死,竟然没有引起赵军其他将领的警觉。他们只是把智氏族人关押起来,等着赵氏大军到来,再做处置。他们全然不知道,城里已经混进了一百多名和他们服装一模一样的智氏军队。 豫让带着这一百名军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关押智氏族人的地方。 “干什么的?”守卫警觉地问。 “我们奉赵大夫之命,押解智氏族人前往赵地处置,把他们交给我们吧” 守卫问道:“可有赵大夫的令牌?” 豫让当然没有令牌,一看就要露馅,果断地下令道:“杀!” 这近百名军士全部拔出了剑,很快便把眼前的守卫杀光了。其他一些守卫见势不妙,赶紧逃了。 豫让喊道:“大家赶紧走,等等大军就杀来了” 军士们打开监牢,大约二百名范吉射族人全部放了出来,跟着这些军士向城门跑去。守城的军士虽然阻拦,但奈何人手不够,迅速被打败。豫让带着军士,族人向西逃去。 大约跑了十几里,公子智开问道:“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豫让望着智开这位新主公,内心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大势已去。如今三卿联合攻打,智氏封地将很快一个个沦陷。任何人都回天无力了。现在,最主要的是生存下去。他知道,这些年,智伯一直和秦国保持着友好关系,于是对智开说:“少主公,现在晋国我们是无法待了,我们去秦国吧,在那里设法积蓄力量。或许还有反攻的希望。” “好,就依先生!” 豫让继续带着人们继续向西行。这时后面追兵骑着快马已经到了。 豫让对着族人痛心地道:“大家分头跑吧,能跑到哪里算哪里,往楚国,秦国,隐姓埋名,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千万不要让一网打尽。” 族人们分成三队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豫让对这百名军士道:“诸位,主公多少年来,对我等不薄。如今智家有难,我们报答他们的时候到了,大家随我一起截住追兵,能杀他们几个算几个” 军士们齐声答道:“我等愿听大人吩咐!” 豫让带着军士和追兵又战在一处,军士们个个奋勇杀敌,以一当十,很快竟然杀了对方几百人。奈何追兵至少有四五千人,豫让等人寡不敌众。渐渐地,身旁的军士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几个武功较高的士兵落荒而逃。追兵们继续追杀智氏族人,终于还是大约有一百多族人被俘,最后惨遭杀害。 第二十五章豫让夫妇躲深山,大仇不报难苟安 豫让带着一身伤来到大山深处。果不其然,范素云和小鹅也在那里等着。看到豫让回来,范素云非常激动地抱住豫让道:“只要你能回来,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豪宅大院,良田百倾,我不稀罕。我们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种地,打猎,生儿育女。” 豫让此刻确实也感到累了。原想着自己可以帮着智伯成就一番霸业,让自己的才学有用武之地。可奈何智伯刚愎自用,再加上小人的破坏。把一切美好前程全部毁于一旦了。如今智氏是彻底毁灭了,而自己再也无力回天。他也不想再为任何人谋天下了。还是好好过自己平凡人的生活吧。不管怎样,老天还算眷顾自己,自己最爱的人,范素云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 自从来到深山,范素云一改往日被人家伺候的贵妇人形象,她不在依靠小鹅伺候,开始主动参加各种劳作,开始洗衣做饭,开始自力更生了。 有一天,豫让握着范素云的手,曾经那个柔软细腻的纤纤细手,如今变成了满是老茧的粗手。这让豫让十分地内疚,“想不到,让你跟着我受累了!” 范素云笑道:"只要有你在身边,这点苦算不了什么,今后你不许这样,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农妇,不要老觉得我是千金小姐,明白了吗?我现在不需要你给我什么,陪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这就够了。" 豫让抱着范素云点了点头,然而内心深处地愧疚,还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种日子大约过了三四个月,山下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豫让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只是有时候,想起智伯对自己的恩情,也会让他心痛不已。他想过为智伯报仇,但是又想想,这能怪谁?能怪赵襄子吗?对方不过是为了自保,并未主动挑衅。如果说,要怪子满从中破坏,那子满已被自己杀死,大仇也算报了一半。总的来说,还是要怪智伯自己,关键时候,不听人劝,刚愎自用,这一点可真是让老主公智跞给点破了,而自己作为人臣应该也算尽责了吧。也许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自己只能这么平平凡凡地过了。 一天夜里,豫让做了一个噩梦,他忽然发现智伯就在自己的面前,还是那样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他不禁激动地跪倒在地,喊道:“主公,您终于回来了!”然而智伯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他的身子一下子不见了,只剩了一颗披头散发,鲜血淋淋的头颅。而且不停喊着:“豫让,为我报仇,豫让,为我报仇。” 豫让惊恐地喊着:“主公,主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豫让,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豫让猛地坐起身来,自己已是满身大汗,还在为刚才的梦心有余悸。 “主公一定是死不瞑目,否则不会托梦与我。” “那只是梦,夫君请不要多想,时间长了就好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小鹅忽然慌慌张张地在外面喊道:“先生,小姐,山下来了一个人”。 豫让和范素云赶紧起床。出去一看,原来是公孙将军。自从智伯兵败以后,他也被冲散了,便隐姓埋名,四处逃命。原本也想过几天平静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他在原智氏封地的集市上听到人们说:“你们知道现在赵襄子喝酒的器皿是什么吗?” “什么?”人们一脸惊讶地问。 “智伯的人头!” 智伯的人头?公孙将军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自己曾经侍奉的主公,竟然受如此奇耻大辱。他再也不能这样忍受下去了。发誓要为智伯报仇。但试了几次,却毫无机会。 这天,他发现山上似乎有人活动,一种直觉让他相信,山里一定是与智伯相关的人。于是循着小路,来到这里。 公孙将军看到豫让在这里过着如此悠闲的日子,不禁有些愤怒地道:“先生在这里好兴致啊!” 豫让无奈地说:“一切都结束了,我除了呆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公孙将军问道:“请问先生,主公对先生如何?” 豫让毫不犹豫地道:“主公对我当然是恩重如山,豫让永生难忘。” 公孙将军激动地道:“主公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恩重如山,可是如今主公被赵襄子杀害,而且头颅还做成了器皿,每天在手里把玩,这等奇耻大辱,你能忍受吗?” “什么?”豫让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如果说仅仅是被杀。豫让心里可能只是感觉惋惜,伤感而已。毕竟,作为斗争,赵襄子为求自保,倒也无可厚非。但是这样侮辱智伯,豫让便再也不能忍受了。 “啊!”豫让大叫一声,开始痛哭起来。 “主公,豫让该死,您受如此大辱,我在这里竟然苟且偷生。豫让死罪啊。请主公在天之灵放心,我一定手刃赵襄子,为您报仇雪恨。” 范素云和小鹅听到豫让哭泣,赶紧出来问道:“相公,这是怎么了?” 豫让道:“夫人,主公被杀,头颅还被人做成器皿,这等奇耻大辱,作为人臣,如何能忍?何况主公对你我恩重如山,我若不下山为主公报仇,天理不容,良心也难安啊!” 范素云听了也是异常气愤,但她更多的还是害怕豫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再也不回来。她担心地道:“可是赵襄子肯定戒备森严,你如何接近他,你要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开始不停地抽泣起来。 豫让看着范素云这样,顿时也是心如刀绞。他向范素云保证道:“请夫人放心,我定能手刃赵襄子,然后安全归来。以后我们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天下之事,再也与我无关了。” 公孙将军也安慰道:“夫人,豫让先生足智多谋,武功盖世,他不会有事的。但是,如果不替主公报仇,请问你们当真能心安理得的过这种隐居生活吗?人生于天地间,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望夫人理解。” 范素云无奈,只得一再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手” 豫让道:“多谢夫人理解,请你和小鹅就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我杀了赵襄子,立即回来找你。” 豫让和公孙将军辞别了范素云,相跟着偷偷地出了山。 第二十六章扮刑徒厕所伏击,赵襄子义释豫让 公孙伯和豫让下山后,得知赵襄子依旧在城中,而且戒备森严,难以靠近。于是二人商定,假扮刑徒,先把智伯的头偷出来安葬了再说。二人扮做刑徒后,很顺利的混进了赵襄子的府邸。 此刻,赵襄子正在大厅宴请各位家臣将士。赵襄子酒过三巡,得意地笑道:“诸位,用卿大夫的人头泡酒喝,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哈哈哈!”众人一起哄堂大笑。 豫让看了,登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将赵襄子碎石万段。公孙将军立即拉住了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赵襄子看着智伯地头颅,继续得意忘形地道:“智大夫,想当初你是多么的猖狂啊,谋我土地,淹我城池,还当众羞辱我。结果怎么样?你看看就连你的府邸也被我占了,你的族人也被我杀了,我们还在你的大厅里饮酒作乐,你能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吗?来人哪,就把智伯的头颅挂在大厅梁上,我要让他每天看着我们饮酒作乐,哈哈哈!” 智伯的头颅被军士挂在了大厅的梁上,赵襄子继续饮酒。豫让和公孙将军看了暗喜,心想,这样也好,盗取头颅更加方便了。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二人很顺利的拿掉了头颅。然后出城安葬在山脚下。豫让和公孙将军又是大哭一场,并发誓一定要割下赵襄子的头颅,以慰智伯在天之灵。祭拜完后,二人又潜回赵襄子的府邸。 豫让道:“人有三急,我们可埋伏于厕所,待赵襄子如厕时,我们定可轻松地将其斩首。” “此计甚好!”二人于是悄悄地隐藏在厕所里,专等赵襄子到来。 此刻,赵襄子兴许是白天酒喝了不少,半夜尿急,便出来方便。但走到厕所旁时,忽然感觉一股莫名地杀气从厕所里来。自己心跳开始加速,耳朵嗡嗡作响。他预感到厕所里有埋伏,赶紧停住了脚步,缓缓地朝后退。 这时,恰好过来十几个值夜的士兵,赵襄子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厕所。军士立即心领神会,一下冲上前去,包围了厕所。 赵襄子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出来投降,我可饶尔等一死!” 豫让和公孙将军很纳闷,自己静悄悄地怎么可能被发现?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想许多。二人冲了出来。与这十几名军士战在一处。豫让和公孙将军虽然人少,但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很快竟然杀的这十几个人只有招架之功,有好几个军士被杀死。 赵襄子见势不妙,大喊道:“来人哪,有刺客,来人哪,有刺客!” 很快,大约有二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冲了过来,将豫让二人团团围住。但是,二人依旧毫不畏惧,与军士们厮杀在一起。 赵襄子眼看几十个士兵被杀死,而二人竟然毫发无损,不由得心生恐惧,赶紧下令道:“放箭,将他们乱箭射死”。 众军士退后,开始放箭。豫让二人虽然竭力挡箭,但奈何箭如雨下,公孙将军很快被射成了刺猬,当即毙命。豫让也腿部中了几箭,倒在地上。此刻,军士们的箭也放完了,大喊着冲了上去,想要结果豫让的性命。 “慢着!”赵襄子喝道。这一刻,他被豫让的神勇完全折服,就想收降于他。 赵襄子道:“豫让先生,想不到你不仅足智多谋,而且武功盖世。赵某非常喜欢,不如归降与我,我定像智伯一样重用先生。” 豫让挣扎着战了起来,怒道:“你休想,你如此辱我主公,我若不将你碎石万段,枉为人臣。” 赵襄子道:“你家主公罪有应得,想当年他也没有少侮辱我。现在,智氏已灭,望先生顺应形势,归降与我,与我共谋大业。仍不失封妻荫子,拜将封侯。” 豫让冷笑道:“大业?像你这般残暴之人,就算成就了大业,也是天下百姓的苦难。你今天最好杀了我,否则我还会找机会杀你。” 军士们看着赵襄子道:"主公,此人冥顽不灵,还是杀了吧,以绝后患!" 然而赵襄子实在不忍心杀豫让,或许多放几次就会感化于他。遂道:“不,放了他吧,智伯已是后继无人,如今却还有人不忘智伯大恩,为他报仇,此等忠义之人,正是诸位的榜样。他若还想杀我,我躲着他就是了。众将闪开,让他走!把公孙将军的尸体擦洗干净,好生安葬!” 豫让一瘸一拐地走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朝深山走去。这一刻,他也不怕被暴露了。反正对方也没有杀他之意。只是,这仇该怎么报?许多军士都认识了自己,以后要想接近赵襄子将比登天还难! 第二十七章豫让毁容吞黑炭,素云寻夫不相识 范素云从来没见豫让受过这么重的伤,一边为豫让包扎伤口,一边哭道:“夫君,算了吧,你已经为主公死过一次,也把头颅安葬,主公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管他谁得天下,谁称霸主。我们就做一个平民百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好吗?” 豫让望着范素云,真是心如刀割。面对范素云地苦苦哀求,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其实又何尝不想从此远离这个乱世,和自己心爱的人好好生活?可是智伯的幽怨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如果不杀赵襄子,自己的灵魂永远也得不到安宁。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红颜不负君? 豫让在这种自相矛盾的痛苦中又过了几个月,虽然他的箭伤彻底痊愈了,但内心的伤痛却依旧苦苦地折磨着他,他常常想起自己与智伯一起推心置腹,一起纵论天下;想起智伯对自己地赏识厚爱,除了智伯,谁还把自己当回事?更常常想起智伯在最后一刻,为了保护大家离开,大义凌然地赴死。这样一个义薄云天的主公遭人侮辱,而自己还能在这里苟且偷生下去,真是天理难容!于是终于在某一天,良心战胜了理智,他在墙上留下了几行字,悄悄地离开了。墙上字道:人生在世,诸事皆不由己。吾亦想与夫人厮守终身。但大仇未报,良心难安。此去生死难料,望夫人珍重。 范素云看后也是悲痛欲绝,但她并没有多少怨言,她理解豫让,这并不是他为了报仇而抛却自己,而是实实在在没有办法,他与智伯的那份情义,已经远远超出君臣关系。豫让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正是她看中他的地方。她和小鹅决定下山寻找豫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次和上一次感觉不一样,范素云有种预感,这一别,豫让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豫让来到山下,得知赵襄子回到了晋阳。于是就想也跟着去。但是又一想,赵氏很多人都认识自己,连自己的声音对方也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接近赵襄子的。除非自己改变相貌,改变声音。想到此,豫让找到了城中的一位朋友卞庄,道:“卞兄,豫让欲为智伯报仇,奈何赵氏的人大多认识我,难以接近赵襄子,故借你锅灰木炭一用。” 卞庄不知豫让意欲何为,便道:“那边灶台便是,但不知豫让兄何用?” 豫让也不答话,径直走到灶台边,把一盆还在燃烧的炭火,往自己脸上一抹,豫让登时被烧得面目全非,头发也烧焦了很多。紧接着,豫让又抓起一块红炭就往嘴里送。 卞庄看得目瞪口呆,赶紧拉住豫让道:“你这是干什么?” 豫让的嗓子此刻已经沙哑,道:“不这样,便不能接近赵襄子,实属无奈之举。” 卞庄叹息道:“哎,你这是何苦,以君之才,想取得赵襄子信任,还不是易如反掌?你可以先假意降他,待他放松警惕。然后伺机杀他,这样岂不是更容易?何必要自残自己啊?” 豫让走到铜镜面前,看着乱糟糟的自己,完全已是面目全非,不禁很满意。他回答道:“我若是那样做,赵襄子必会施恩于我,杀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非君子所为。到时候我又得欠他一份人情。所以,我必须与他毫不相干,才可以杀他杀得心安理得!” 卞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住地摇头。 豫让又想到了范素云,这是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人。他嘱咐道:“卞兄,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这一去凶多吉少,我夫人范素云如今无依无靠,只有丫鬟小鹅陪着她。我若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她,若她愿意,你可娶她为妻,若她不愿意,你就认她做妹妹。总之,你不能离开她,必须照顾她一辈子。” 卞庄道:“豫让兄放心,有我卞庄在,嫂夫人受不了苦!只是我真的不理解你的行为。 豫让叹道:“也许在世人眼里,我很愚蠢,或者我很高尚。其实,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而做事,谈不上什么愚蠢或者高尚。我不为智伯报仇,我良心难安,生不如死。我若采用卑鄙的方式杀了赵无恤,我同样也是良心难安。不管你是否理解我,总之你把素云照顾好就行!” 卞庄作揖道:“豫让兄请放心,我也有我的良心底线,既受朋友之拖,定当竭尽全力!” 见卞庄满口答应,豫让便放心了。他又要了卞庄一个碗,扮做叫花架子的模样,一路乞讨着向晋阳城奔去 。 豫让出城的时候,还碰见了范素云和小鹅。 范素云给了他一块铜板,问道:“请问大伯,是否见过一个手里执剑,看上去很英俊的人,他叫豫让!” 豫让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咳嗽了几声,装糊涂地道:“听说过这个人,但没有见过,不知小姐找他何事?” 范素云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找他回家!” 豫让扭过头故意讽刺道:“这个豫让肯定有病,守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到处乱跑什么?” 范素云没有再多说什么,挽着小鹅的手,继续往前寻找。 豫让望着范素云远去的背影,伤感的同时,也为自己化妆术感到得意。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识自己,看来这次一定可以杀死赵襄子了。 第二十八章范素云施美人计,赵襄子大义放行 豫让经过几天几夜的步行,来到了晋阳城下。这里的战场早已打扫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只有晋阳城墙上数丈多高的水的痕迹,见证着当初被淹时的情形。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由智伯亲自下令挖的那条引西山泉水的渠,如今竟然被晋阳百姓利用,用来灌溉城周围的农田,还戏称这条渠为智伯渠。渠里的水,缓缓地流淌着,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一条用来攻城杀戮的渠。 豫让顾不上想这些,此刻他虽然到了晋阳城,但如何接近赵襄子,却让他犯了难。他试着想混进赵襄子的府邸,而守卫根本就不让叫花子进去。只好守在城中,苦等机会。 且说范素云找了几日豫让,也不见踪影,后来也找到了豫让的朋友卞庄。卞庄如实告知:“夫人,豫让为了报仇接近赵襄子,已经毁了容,嗓子也吞了黑炭,沙哑了,现在他应该去了晋阳城了。” 范素云听罢不禁一惊,问道:“莫非前几日那个披头散发,满脸伤疤的叫花子就是?” 卞庄道:“正是!” 范素云顿时泪流满面,抽泣道:“夫君为了报仇,竟落得这副模样。” 卞庄道:“请嫂夫人节哀,豫让兄自有他的苦衷,他临行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知夫人以后将作何打算?” 范素云擦干了眼泪,忽然目光坚毅地道:“不行,我得为他做点什么,他就算是变成那样,也无法接近赵襄子。我作为他的夫人,不应该只想着自己安逸,我应该替他想办法报仇。” 卞庄急道:“可是夫人,您这样只会更加让豫让兄担心,我劝你还是和小鹅以后好好过日子,有用我之处,但请夫人吩咐!” 范素云闭着眼,哽咽着道:“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愿苟活于世。我意已决,代夫报仇。其实,作为一个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接近接近男人,我相信我比豫让更容易成功。卞庄兄请代我好好照顾小鹅。我要去找赵无恤报仇去了。” 小鹅当然明白,这一去必然是九死一生,着急地哭喊道:“小姐,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范素云无奈地摇头道:“我没有选择地余地了,你和卞庄好好过日子吧,我要去晋阳城了。你们放心,我会谨慎从事,倘若我和豫让都能活着回来,我们再好好在一起,永不分离!” 范素云说罢,辞别了小鹅和卞庄,骑一匹快马,到了晋阳城。 正如范素云所料,她比豫让的确更容易接近赵襄子。她到了晋阳城,恰好遇到赵襄子府邸招募舞女,遂前去报名。负责招募的家丁一看范素云姿色不错,身材也好,便欣然接纳。 到了赵襄子府邸,范素云便和一群舞女住在一起,天天排练舞蹈。过了一月有余,范素云和众舞女便把舞蹈排练的炉火纯青,娴熟自如。特别是范素云,她本来就有跳舞的天份,如今经过排练,更是显得妩媚妖娆,婀娜多姿,成为众舞女的核心。 一日,排练官上报赵襄子道:“主公,众舞女已经排练妥当,请主公择日过目。” 赵襄子大喜道:"好,来人,通知各位家臣,今晚我摆下宴席,请大家观赏舞蹈。" “诺!”家丁领命退去。 到了晚上,赵氏府邸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席宴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金樽玉壶,奇花异果,真是琳琅满目。诸位家丁侍女皆忙忙碌碌,如过节日一般。 赵襄子正坐大厅中央,见各位家臣席间坐定,遂举杯道:“诸位,如今智氏已灭,韩魏二卿已与我永结盟好,我们可安享太平了。此次晋阳之战,若非前方将士齐心协力,拼死抵抗,我赵无恤断无今日。我第一杯酒,敬此次晋阳之战牺牲的前方将士!” 赵襄子说罢,两行眼泪夺眶而出。然后将手中的酒郑重地洒在了地上。 接着,赵襄子又斟满酒,举杯道:“这第二杯酒,敬诸位一直以来对我赵氏的忠心耿耿,特别是已故的董安于大人和尹泽大人,董大人用石块,木料为我们建造了一座雄城,而尹大人则用百姓,民心为我们建造了一座雄城,我赵氏能有今日完全是诸位任劳任怨,辛勤付出的结果,来,诸位,请干此杯!” “主公请!”说罢,赵襄子和众家臣一饮而尽。 赵襄子和众家臣又斟满一杯,赵襄子又举杯道:“这第三杯酒,我等须遥敬韩康子,魏桓子大夫。若非他二人深明大义,临阵倒戈,我等恐早成智伯刀下之鬼。诸位,让我们一起遥敬二位大夫一杯!” “二位大夫,请!” 众人饮罢,赵襄子拍了拍手,一队舞女立即飘进了大厅。接着,排钟有节奏地响起,众舞女立即翩翩起舞起来。 霎时,一阵阵香风飘过众人的鼻孔,众家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这一个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沉浸在胭池脂海中不能自拔。范素云亦在其中,用情地舞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柔情蜜意,万种风情,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仇人赵襄子,而是让她朝思暮想的郎君——豫让。 赵襄子望着范素云,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心想,人这一生,时光短暂,灾难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今有如此佳人,不如纳之,及时行乐!想到此,他借着几分酒意,走到范素云面前,用手轻轻地扶起范素云的下巴,调戏道:“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今后就服侍我吧!愿意否?” 范素云故作娇羞地道:“能够服侍大人是奴婢今生修来的福分。只要大人不嫌弃,奴婢愿服侍大人。” 赵襄子一听范素云愿意,不禁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遂传令道:“家丁听令,今晚舞后就送美人到我的寝室中去!” 就在这时,范素云的眼睛突然喷出一股熊熊怒火,她从袖间拔出一把短剑,直刺赵襄子。与此同时,赵襄子也感觉到了范素云的变化,吓得他直往后躲。范素云一剑刺了个空,接着,又上前继续猛刺。赵襄子虽然武艺高强,但奈何手无利刃,竟然被范素云追的在大厅里到处乱跑,也忘了呼唤武士。和范素云一起跳舞的其她女子皆吓得尖叫着,四散逃窜。而众家臣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大厅外的武士听到里面喧哗,急忙冲了进来,见范素云拿着短剑追赶赵襄子。立即上前围住了范素云。范素云与这几个武士战在一处。奈何她一个人,执剑又短,很快被制服,动弹不得。 缓过神来的赵襄子急忙喊道:“休要伤她性命!且问她是受何人指使。” 赵襄子喘了几口粗气,走到范素云面前,问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有何冤仇,为何行刺于我?” 范素云道:“我乃范吉射子女范素云,豫让之妻,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襄子不解道:“原来是范大夫的千金,豫让的妻子啊。智伯占了你范氏封地,你怎么不为你父亲报仇啊?” 范素云道:“智伯虽占我封地,但释放我族人,并无仇冤。我父亲之死,实乃咎由自取,与智伯亦无关系。” 赵襄子道:“那智伯无端向我索地,还带大军攻伐与我,我赵无恤无非是自保,难道智伯就不是咎由自取吗?” 范素云怒道:“你杀则杀已,为何将其头颅做成器皿?如此辱人太甚,我智氏将领家臣皆恨不得寝汝皮,食汝肉!” 赵襄子辩解道:“看来尔等皆因此事不肯放过我,那智伯当年当众羞辱与我,将酒倒我头上,我就该忍气吞声了吗?” 范素云闭着眼,不再辩解,道:“事已至此,赵大夫要杀就杀,不用多说了!” 赵襄子苦笑了几声,道:“前番你夫豫让刺杀与我,我都放了,你既然是他妻,我也没有必要杀你,回去告诉你的夫君。我赵无恤不计前嫌,他若肯归降于我,我随时欢迎。左右,闪开,放她走!” 众军士皆苦劝道:“主公不可,这帮刺客过于嚣张,三番五次行刺主公,主公不可太过仁慈啊!” 赵襄子喝道:“豫让乃当世英才,我欲招降与他,赶紧闪开,放人!” 众人放下武器,闪开一条通道,任由范素云离去。 第二十九章豫让伏击石桥下,功亏一篑击三衣 范素云离开赵氏府邸,想想赵襄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是智伯侮辱赵襄子在先,赵襄子也不过就是一种报复。而豫让多次劝智伯不要出兵,结果他不听,在明知道智开之事与赵襄子无关,还要一意孤行,他有今日也实在是咎由自取。虽然平心而论,智伯对自己也算是有大恩,如今为他也算死过一次,这份恩情也算报答了。想到此,范素云便觉得再也没有理由杀赵襄子了,便想着赶紧找到豫让劝他放弃。但奈何豫让行踪诡异,找了几日,全无音讯。 且说豫让在城中躲藏着,也不知道范素云行刺之事。他苦苦等待着刺杀赵襄子的机会。终于这个机会还是被等到了。一日,有一队士兵从城里一直往城西五六公里的地方,几乎每隔数丈远就站一个岗。豫让知道,这一定是赵襄子要出巡了。于是豫让趁士兵不注意,藏到了一个石桥下,专等赵襄子的车队经过。果然,赵襄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从晋阳城出发了,渐渐地接近了那座石桥。豫让手里紧紧地握着宝剑,眼睛里的怒火似乎要燃烧整个石桥。然而,当车队快要上石桥的时候,赵襄子又感到了一股杀气。他的马匹一跃而起,险些将赵襄子掀翻在地。 赵襄子惊呼道:“一定是豫让!” 士兵们立即拿起戈,警觉起来,却不见刺客的身影 “石桥下看看!”赵襄子喝道。 豫让听的清楚,知道刺杀又失败了,只好拿着剑一步步走了出来,慢慢直逼赵襄子。士兵们围着豫让不敢上前。豫让的神勇早就名声在外,深怕自己一上前,第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弓弩手也远远地架起了弩,对准了豫让。 赵襄子喊道:“豫让,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豫让道:“杀主之仇,永世难忘,今日若不杀你,我死不瞑目。” 赵襄子不解道:“当年,范吉射,中行寅也曾是你的主公,他们死了,你为何不替他们报仇,如今智伯死了,你却不肯放过我?是何道理?” 豫让道:“当年范吉射,中行寅待我如同众人。我自然也如众人一般待他们。而自从投了智伯,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只有智伯把我当国士一样看待。我二人名为君臣关系,实为知己挚友。人这一生,有这样一个知己主公足以。士当为知己者死,女当为悦己者容。今日刺杀失败,实乃天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豫让的这番话让赵襄子很是感动。但他是实实在在地想收服豫让这样一位忠义之士。便又苦苦劝道:“先生如此重情重义,令无恤佩服。再次恳请先生归降于我,我定像智伯一样重用先生,奉先生为国士。” 豫让道:“多谢赵大夫一番美意,然忠臣不伺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事已至此,唯求一死。” 张孟谈在一旁责问道:“豫让,你家主公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的确应当报答。然我家主公两次释放与你,对你有不杀之恩,你如何报答?你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手拿利器对着你的恩人,这岂是义士所为?” 张孟谈的这番话威力不小,彻底把豫让的心里防线击垮了,这一瞬间,他竟然再也找不到杀赵襄子的理由。然而,他的眼前又看到了智伯幽怨的眼神,如果不杀赵襄子,自己死后又如何面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智伯? 豫让忽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单膝跪下恳请赵襄子道:“豫让生不能报赵大夫不杀之恩,死又无颜面见我家主公,故临死恳请赵大夫一事,万勿拒绝!” 赵襄子问道:“何事?” 豫让道:“人言明主不掩人之美,忠臣有死名之义,故肯请赵大夫脱下衣服,让豫让刺上三剑,权当行刺成功。” 赵襄子笑道:“这有何难?衣服就在我的身上,又何必脱掉,先生尽管刺来。” 旁边的军士一听,吓坏了,着急地喊道:“主公万万不可,他若乘机刺你的身体,我等如何保护?” 赵襄子喝道:“你等退下,先生是一个忠义之人,必然言而有信,他断然不会伤我。” 赵襄子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因为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与刚才情形完全不一样。让这样一位忠义之士刺一下衣服又有何妨?于是,赵襄子张开双臂,露出了宽大的衣服,道:“先生尽管刺来。刺完后,希望先生可以考虑归降与我。” 豫让拿起宝剑,对着赵襄子的衣服,连刺三剑。旁边的士兵也感受到了,豫让这三剑真的毫无杀机。刺完后,豫让仰天大笑道:“主公,我已经为你报仇,九泉之下,我可以见你了。”说完挥剑自刎,鲜血染红了石桥,染红了桥下流淌的泉水。 赵襄子则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为失去这样一位义士感到万分的惋惜。豫让出剑实在是太快了,他竟连喊话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豫让!”随着一声喊叫,远远地跑来一个女子,扑在了豫让的身体上。她正是范素云。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楚,她以为豫让刺了赵襄子衣服就算了,却不想就这样挥剑自杀了。 豫让还有一口气在,泪流满面地看着范素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素云哭着埋怨道:“赵大夫已经赦免了你,也让你刺了衣服,你为何还要自杀?” 豫让气息微弱地道:“他与我有恩,我若活着,又不能报答与他,这样会让我生不如死。我若归降于他,又是对主公的背叛,所以,我必须死!” 范素云继续哭泣道:“还有我呢?你答应陪我一辈子,你为何要失言?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一死等于负了三个人,主公的仇你报不了,赵大夫的不杀之恩你也还不了,你还要让你的妻子活活守寡一辈子。你说你对得起谁?” 豫让无言以对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竟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情,他还不了!但他似乎也看开了,世间的一切恩怨情仇他不可能一一解决,一切都随风去吧!死亡是解决一切的唯一方式。 卞庄和小鹅走了过来,他们把豫让的尸体抬上了车。 赵襄子过来关切地问道:“夫人今后将何去何从?” 范素云面无表情地道:“远离这个乱世,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从此与我无关。你们谁称霸主,谁得天下,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关心的事。” 赵襄子面带愧疚地道:“夫人,先生刺了我三剑,其实只要他愿意归降,我还是可以重用他,我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范素云又泪如雨下,道:“别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有错。对于他来说,死亡是唯一的选择。我们走了,多谢赵大夫放行。” 赵襄子和他的几百军士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三人把豫让就近安葬了。卞庄对范素云道:“夫人,我受豫让兄之托,如果夫人愿意,我愿意娶你为妻,照顾你一辈子。” 范素云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卞庄道:“那我愿意做你的兄长,我同样会照顾你一辈子。” 范素云流着泪道:“那就作我的兄长吧!” 小鹅在一旁为卞庄鸣不平道:“这样岂不是对卞公子很不公吗?” 范素云无奈地道:“没有办法,正如豫让的心里只有智伯,而我的心里只有豫让,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面面俱到,总要亏欠一些人,也总要被一些人亏欠。” 兄妹三人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世间再没有范素云这个人。 为了表彰豫让的忠义,赵襄子特地在豫让自刎的地方立庙一座。还把豫让自刎的桥称之为豫让桥,供后人永远纪念 。 第三十章晋哀公奖励三卿,韩赵魏三分晋国 赵襄子,韩康子,魏恒子三卿气势汹汹地在晋国朝堂上联合上奏:“启禀大王,我等已将逆贼智伯及其族人联合诛杀,请大王下旨,宣布智伯为晋国叛逆。” 晋哀公坐在龙椅之上,心里感到一阵好笑,前番寡人刚宣布赵襄子是晋国叛逆,如今又要寡人宣布智氏是晋国叛逆。究竟是先有的叛逆?还是先有的寡人旨意啊?一切似乎都完全颠倒了。但是,他也明白,在这样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这样的事情倒也合情合理,见怪不怪。于是晋哀公故作威严地下旨道:“传寡人旨意,晋国执政正卿智伯,位居人臣,却不思报国,假借寡人旨意,图谋同僚土地。寡人宣布,智伯为晋国叛逆,诛九族,钦此!” 晋哀公以为这样就完了,刚要宣布退朝,却不料又有人上奏道:“大王,既然智伯是晋国叛逆,那么先前韩康子,魏桓子大夫所上交的一万户封邑就应该归还。再加上三卿诛贼有功,大王还应该再拿出三万户,分别奖励三卿,以彰显大王恩德!” 晋哀公一听,气得脸都变了颜色,你们已经把智伯广袤的土地瓜分了,还不够啊?我堂堂晋国国君,手上还有多少土地啊?我连追个小鹿都一不小心追到别人的地盘上了,还不肯放过我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希望有个耿直的大臣能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却不料所有的大臣都跪下道:“请大王奖励三卿,以彰显大王恩德。” 晋哀公无奈,只得下旨道:“传寡人旨意,赵襄子,韩康子,魏恒子诛贼有功,分别奖励三卿各一万户,钦此!” 三卿立即跪下谢恩:“多谢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五十年后,东周王室。 有人上报周威烈王:“启禀陛下,晋国韩虔,赵籍,魏斯三位大夫上表,请求陛下封为诸侯。” 周威烈王自嘲道:“他们自从灭了智氏,早就以诸侯自居了,还需要朕多此一举吗?” “陛下,无论如何,我大周王室还是天下诸侯共同尊奉的王,只有我大周出具正式的任命,他们才显得名正言顺。不如大王做个顺水人情,任命他们做诸侯吧!” “好吧,传朕旨意,加封韩虔,赵籍,魏斯三卿为诸侯,允许在其封地独立建国,废晋静公为庶人,钦此!” 自此,晋国彻底灭亡,被韩赵魏三国瓜分。中国正式进入战国时代,诸侯之间又混战二百多年,直至秦始皇统一六国。 第一章豫让鲁国学六艺仗义执言惩恶霸 豫让,晋国毕阳子孙。毕阳一生侍奉中行氏,武略尚可,文韬不足。故虽衣食无忧,却非大贵之人。某日,年迈的毕阳感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把豫让叫到了身边,此刻的豫让年方十二,但聪明伶俐,悟性极高,深得毕阳喜爱。 毕阳抚摸着豫让的头,眼神充满了殷切地希望,交代道:“豫让,你父母早亡,祖父我幸得服侍中行寅大人,也得个温饱。然我资鲁愚钝,一生无甚作为。今闻鲁国孔仲尼广招天下学子,学习六艺,故祖父欲送汝去鲁地学习六艺。汝天资聪颖,若得孔子真传,他日必成大贵之人!” 豫让赶紧跪倒在地道:“孩儿但听祖父吩咐!” 毕阳见豫让满口答应,遂安排人,准备了盘缠,将豫让送往鲁国孔子处。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来,豫让学习六艺十分认真,几乎门门全优,但其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故一直默默无闻,不受孔子注意。后来,孔子出任鲁国相国,诸事皆有弟子颜回打理,就更顾不上一些不出名的弟子了。 一日,豫让与师兄颜回在鲁地的街市上闲逛,互见一布滩上有人喧哗,原来是鲁地一个泼皮无赖买了三尺布,一尺八文,照理该给二十四文钱。这个无赖一直坚称三八二十三。双方一时争执不下。豫让一看,傻瓜也知道三八多少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便想过去仗仪执言。这时,他的师兄颜回早已站了出来,笑道:“这位老兄,三八应该是二十四,你应该给商家二十四文!” 无赖一看,竟有人多管闲事,怒道:“老子多少年来在鲁国,一直就是三八二十三,你是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颜回道:“我是孔相国弟子颜回,虽未得老师所有真传,但三八等于多少我还是知道的。” 无赖一听颜回是孔子的弟子,遂冷嘲热讽道:“你看来是没有好好跟着孔老夫子学习吧,明明是三八二十三,你怎么能记成三八二十四?你可真给孔子丢人。” 颜回一看对方根本不给自己面子,有点急了,道:“我就算再愚钝,起码三八二十四,我不会记错。” 那无赖一看颜回急了,反倒越来了劲,他捻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得意地挑衅道:“'我就说三八二十三,你就是给孔相国丢脸了,咱们不信去问孔相国!” 颜回心想,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便指着自己头上很漂亮的冠巾道:“走就走!我要是说错了,就把这个冠巾输给你!” 那无赖也不示弱,恶狠狠地道:“好,我要是输了,我就把脑袋割了!” 二人说罢,便在众人的起哄之下,一起见了孔子。孔子知道双方的来意及赌约后,略一沉思,对颜回威严地道:“三八二十三是正确的,颜回,你输了,把冠巾给他吧!” 颜回心里当然不服,但看到孔子不容置疑的面孔,便也没再说什么,乖乖地把冠巾给了无赖。无赖拿着冠巾,得意洋洋地走了。而颜回和众人皆疑惑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孔子知道众人地疑惑,遂解释道:“诸位,并非我不懂算术,而是这个泼皮不能输。若我说颜回赢了,他不过输一冠巾。我若说泼皮输了,他就要掉脑袋!请问,难道我们能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让他掉了脑袋?” 颜回及众人听了,皆感觉有理。唯独豫让一脸地不服。但碍于老师情面,也不多言。 最后孔子对那卖布地道:“他少给你的一文钱,我这里给你吧。” 豫让和颜回离开了孔子。豫让道:“师兄,我对老师一向敬爱有加,但这次我认为老师做的不对!这是在纵容与他,以后会更加有恃无恐,欺行霸市!” 颜回顺着孔子的意思道:“老师说的也对,难道让他掉了脑袋吗?” 豫让不以为然地道:“但凡此等无赖,必是言而无信之人,就算老师说他输了,你以为他真的会割下自己的脑袋?老师自己有多少钱,难道能抹平天下所有的不公?唯有建立是非分明的世界,才可以让天下太平,而不是一味地实施所谓仁义,殊不知对恶人之仁,便是对善人之恶!” 颜回听了,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贤弟所言甚是!为兄日后定当与老师说明此事” 第二日,豫让又来到街上。发现那无赖泼皮又故技重施,这次,他掏出两文钱欲买五个鸡腿。鸡腿一文钱两个,两文钱只能买四个。卖鸡腿的当然不肯答应,并苦苦哀求道:“大爷,我这小本经营,两文钱只能买四个鸡腿啊,请大爷放过小人吧!” 无赖道;“两文钱买五个鸡腿天经地义,你小子至于吗?因为一个鸡腿?” 豫让实在看不上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泼皮,你不懂算术,不要以为众人皆不懂。识相的赶紧把鸡腿退还与他!” 无赖一看豫让,隐约记得昨天还有此人,便气焰嚣张地道:“我说两文钱能买五个鸡腿,就买五个鸡腿,怎么?不信咱问问孔子去?” 豫让知道此人又要故技重施,便挥出拳头,恶狠狠地道:“不用问师父了,问问我手中的拳头即可!” 无赖一看豫让竟然想动粗,心中便有些胆怯了,毕竟看上去豫让要比他孔武有力多了。他故作镇静地道:“这可是鲁国,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不要乱来啊!” 豫让道:“你把鸡腿还给商家,我自然不会动手。” 无赖虽害怕豫让,但又不想让到手的鸡腿就这么飞了。心想,他既是孔子的学生,想必不会真的动手。便继续嚣张跋扈地道:“两文钱买五个鸡腿,我算得没错。” 无赖话音刚落,豫让一把抓住无赖的手,狠狠地一捏,鸡腿登时掉了一地。豫让拿起一个鸡腿还给了商家。 这时,无赖抡起一根木棍,恶狠狠地朝豫让砸来。豫让拿胳膊一挡,木棍一下断为两截。接着,豫让一把抓住无赖的衣领,一拳将无赖打倒在地,无赖登时满脸是血。然后,豫让骑着无赖身上,又是一顿猛打。无赖毫无还手之力,连连求饶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豫让见他求饶,问道:“饶你可以,我且问你,三八多少?” 无赖随口道:“三八二十三。” “什么?”豫让怒喝着,一拳头又砸了下来。无赖赶紧改口道:“三八二十四,三八二十四!” 豫让又问:“那么两个鸡腿是多少钱?” “四文钱,四文钱!” 豫让指着无赖厉声喝道:“今日且饶了你,日后若再让我看到你欺行霸市,胡作非为,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可说到做到。” “是!是!是!” 围在一旁观看的百姓看着无赖服软了,纷纷拍手叫好。豫让从无赖身上下来,那无赖立即爬了起来,灰溜溜地离去了。 孔子听说豫让在街头把那个无赖打了,心里不禁有些不快。他是不赞成这种打打杀杀的解决问题的方式的,做人应该以仁善为先。但念其未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且百姓口碑也不差,便未纠其打架斗殴之事。 鲁昭公29年,晋国赵鞅和中行寅用铁铸刑鼎,把范宣子制定的刑书铸在铁鼎上。孔子得知后认为,这样做会破坏等级制度,某日,在众弟子面前提及此事,哀叹道:“自武王以来,以礼治国,以仁为本,法不加于尊者,礼不下于庶人。如此贵贱无序,晋国离灭亡不远了!”。 豫让闻之,却不以为然,遂起身反驳道:“天下苍生,本应平等,何来贵贱?” 众弟子皆一脸惊讶的望着豫让,心想,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豫让,今天怎么竟然敢反驳其老师来了? 人们以为孔子会斥责豫让,却不料孔子只是笑着反驳道:“平等固然美好,然天下苍生数以百万计,众口难调,若无尊无贱,无长无幼,无君无臣,天下如何治之?若讲平等,倒是黄帝尧舜之前,蛮荒时代,众生倒也平等!然那时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觉得那样反倒美好吗?” 豫让一时语塞,不再言语,然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脸上依旧是一脸的不服。 孔子看着豫让这副神态,知道自己这番言论并没有说服他。但他又隐隐约约此人也不简单,看来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过了几日,他把颜回叫来道:“你的师弟豫让,该走了!” 颜回大惊:“师父何处去此言,豫让并无大错,何必驱之!” 孔子笑道:“我并非生他的气,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终将非我门人,亦不会传我之志,前日他教训无赖便可看出。此人将来或许大贵,或许大悲。正如我当年周游列国一样。随他去吧!” 颜回忽然明白,道:“弟子懂了,我这就和他说,让他走吧!” 颜回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难道师父不给他写个学习经历?就和给其他弟子一样?” 孔子道:“不必了,他虽是我弟子,但其行事方式却与我截然不同,天下人也不相信他会是我的弟子!” 颜回点了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颜回见了豫让,说明了孔子的意图。豫让听了,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该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又想起了这十年来,孔子的谆谆教导,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对着远方的课堂跪下,拜了三拜道:“十年来,老师的授业之恩,让永生不忘,此去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日,望师兄好生照顾老师!豫让这就去了!”说罢,豫让辞别了颜回,背上背了一把剑,踏上了回国之路。 第二章中行寅索贿蔡候豫让投奔范吉射 豫让回到晋国后,祖父早已去世。但由于其祖父先前侍奉中行寅的缘故,便也投到了其门下。然而,豫让由于没有孔子写得学历证明,故中行氏也不相信豫让曾经在鲁国学习。以为豫让只是和其祖父一样,只是一介武夫。便让他做一些看家护院,保卫府邸的一些事务,且待遇极低,还不及其先前的祖父毕阳。 一日,中行寅在客厅端坐览阅竹简,豫让则在中行氏的客厅外边守卫着,这时,家丁进来问豫让道:“大人可在里面?” 豫让道:“正在读书,你自去禀报便是!” 家丁进屋秉道:“大人,蔡国使者求见,说是要事相商。” 中行寅一听是蔡国使者求见,脸上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原来由于中行寅在晋国朝中的地位,使得各国使者想要在晋国办成个什么事情,必须首先要经过中行寅,因而少不了送些礼物。久而久之,一听有使者来见,在中行寅看来,那就是捞取贿赂的时候又到了。 中行寅满脸堆笑地道:“既是外国使者来见,还不快快有请!” 家丁于是出门高喊:“中行大夫有令,宣蔡国使者觐见!” 蔡国使者走进了大厅,向中行寅行了一个大礼道:“见过中行寅大夫,我代我家国君蔡候向中行寅大夫问好!” 此刻的中行寅早已换了一身朝服,恭迎蔡国使者。但看到蔡国使者两手空空,似乎没有什么大礼,脸不禁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不必多礼,旁边就坐吧!” 二人坐定,中行寅没好气地道:“请问蔡候令你前来,有何要事?” 使者向中行寅做了一个揖,义愤填膺地说明了来意。原来,三年前,蔡国国君蔡候被楚国强行扣押,期间受尽各种欺凌。直至最近才被放回。蔡候为此羞愤不已,遂打算联合各诸侯国以报此仇。便派使者去各国游说,联合伐楚。 使者最后恳切地道:“中行大夫,楚王辱我家国君太甚,我们已经联合了十六个国家一起伐楚,希望中行大夫答应出兵帮助我蔡国攻打楚国!” 中行寅此刻正在为使者没有礼物而耿耿于怀,见他说完,阴阳怪气地问道;“我们帮你们伐楚,能有什么好处吗?” 使者完全不知道中行寅地意思,还以为他是站在晋国的角度上索取利益,便信誓旦旦地答道:“这次我们若能灭了楚国,可以平分楚国的土地,从此晋国也少了一个争霸的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中行寅心想,你这不是空头支票吗?能不能灭了楚国还两说。就算灭了楚国,那国土也不是我本人的啊!难道你不知道我问的是,我中行寅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但中行寅心里虽这么想,却又不好意思直说,便继续拐弯抹角地道:“出兵讨伐一个国家,非同小可,我需要各方面运作,需要不少钱粮帛物!若无明显的利益,我是很难说服国君的啊!” 使者依旧不明白中行寅的意思,继续站在国与国的立场上道:“如今天下谁不知道晋国和楚国都是天下的强国,如今楚王无道,令天下诸侯公愤,晋国应该顺应形势,共同剿灭楚国,或者至少削弱楚国。则今后晋国必然再度称霸诸侯,到时候,各种利益还不是水到渠成,源源不断吗?” 中行寅实在是不耐烦了,看来这个使者是真的糊涂,于是直接了当,露骨地说道:“我大晋国的利益当然是必须考虑的,但我作为此次出兵的始作俑者,我中行寅可得到什么好处吗?难道你们蔡国求人办事,就是两手空空吗?” 使者算是终于明白中行寅的意思了,顿时一脸地惊讶和诧异,不解地道:“我们若攻下楚国,大晋国得了土地,难道还不愁中行大夫的好处吗?” 中行寅怒道:“难道你敢保证出兵一定可以获胜吗?倘若失败了又当如何?” 使者听了,不禁哑口无言。只得沉默半响后道:“我懂中行大夫的意思,此行仓促,并未给中行大夫准备礼物,中行大夫不如先答应出兵,我回去也好交差,我家大王一高兴,肯定少不了中行大夫的好处!” 中行寅听了不仅非常沮丧,端起茶杯道:“出兵一事,日后再做商议吧,你还是先回去,好好和你家国君商量一下礼物的事情吧!” 使者见事已至此,非常无奈,便告别了中行寅回蔡国复命。 站在门外的豫让听得一清二楚,豫让在鲁国学习时,对于天下大势也是格外关注,知道晋国要想长期争霸,必须削弱楚国。因此他是赞成联合各国攻打楚国的,而此次伐楚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他见中行寅索要贿赂,十分着急。于是,待使者走后,立即进屋秉道:“主公,让有事相秉!” 中行寅见豫让进来,十分诧异,豫让平时不爱说话,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本质工作。这样主动进来禀报,还是第一次。 “哦?豫让,有什么事吗?” “主公,刚才蔡国使者的话,豫让听得一清二楚,请恕属下多言,主公应该积极的促成此次联合伐楚的事,不该因为一点礼物而影响了大局,楚国是我大晋国争霸主要障碍,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名正言顺地联合诸国攻打楚国。就算灭不了楚国,也肯定可以严重地削弱对方。” 中行寅见一个小小地看门侍卫,竟然敢对自己的决定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不禁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是说我鼠目寸光,因小失大吗?若不是看在你祖毕阳侍奉我多年,我今日必不饶你,还不快快退下!” 豫让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被中行寅如此呵斥,不禁吓得赶紧退了出去。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开始对中行寅开始感到失望了。 且说蔡国使者回去后,向蔡候汇报了中行寅索贿的事情。蔡候听了非常生气,大骂道:“晋国朝政由这等贪婪无度的小人把持,其衰败之日不远矣。只是我的受辱之仇,不知何日能报?” 使者安慰道:“大王莫悲,天下诸侯多的是,依臣之见,我们不必去联合晋国了,如今吴王阖闾兵强马壮,我们不如去游说吴国,晓以利害,吴王必然应允!” 蔡候听了顿时转忧为喜,便派使者前往吴国。果然,吴王答应了蔡国,一起联合攻打楚国。最后,重创了楚国,还割让了数座城池。 消息传到晋国,豫让得知后,不禁哀叹:“主公可真是贪小利而失大节啊”。他和一些家丁发了几句牢骚后,便不辞而别了。他已经对中行寅彻底失望了,此人不禁贪得无厌,胸无大志而且心胸狭窄,不知人善任,自己在这里是断然不会受到重用的,不如早早离去,另作他图。 豫让离开中行寅后,投奔到了范氏范吉射门。然而,同样,在范吉射的眼里,豫让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武士。而且那日,由于豫让衣衫褴褛,好几日未曾洗涮,在范氏眼里,俨然就是一个叫花子。所以,范氏只是安排豫让做了一个一般的家臣。平日也不把他放到眼里。这使得豫让很是失望,遂又产生离去了的想法。但天下之大,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有一日,豫让偶遇到了范吉射之女范素云,不禁被她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了。豫让此刻年仅二十有四,正是青春年少的年龄。这次偶遇,彻底豫让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