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奇诡怪谈故事集》 第一章他的秘密(1) “梦想中学”是A市家喻户晓的中学,不但师资力量雄厚,而且教学环境优雅,可谓名副其实的“明星学校”。 只有全面发展的学生,才是真真正正的优秀。 “梦想中学”是重点名校,放学时间较普通中学晚半个小时。直到晚上六点三十分,一阵有规律的放学铃声才随之响起,校门口那扇不锈钢电动门也缓缓打开了。 放学了! 此时,在这栋白色教学楼三层的一间教室里,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左右,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正被四五个手拿课本的学生包围着。 “陈老师,你把刚才那首古诗的格律再给我讲讲吧。” “陈老师,你看看我写的这篇游记可以吗?” “陈老师,还有我的……” 学生们纷纷向年轻男人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年轻男人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亲切的微笑,耐心的回答学生们提出的问题。 半个小时后,直到回答完最后一个同学的最后一个问题,教室里再也没有一个学生了,年轻男人这才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大口气。 他叫陈傲,既是“梦想中学”高二一班的语文老师,又是当年这所学校大名鼎鼎的学霸。 以前的学霸变成现在的老师,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因果循环吧。 陈傲任教时间不长却善于讲课,他总能把枯燥的课文讲解的生动有趣,学生们很喜欢这位语文老师。 “高二一班,高二一班,想不到我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这里,真是天意啊!” 望着门牌上鲜红的字体,陈傲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忽的一下,他笑了,笑容里透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回到办公室,陈傲先将自己的桌子收拾整齐,再将另外几张桌子也一起整理。 帮同事整理办公桌的习惯,从他第一天上班就开始了。 “陈老师,你又帮我整理桌子了,这多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谢谢了。” 说话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走到了桌旁。 这是一个和陈傲年龄相当,长相却极其普通的男人,他是高一三班的生物老师任铭。 任铭也有个习惯,他每天下午都会在操场打半个小时的篮球。别看他个子不高但动作敏捷,加上为人随和,也深受学生们的欢迎。 原本还有十五分钟才结束打球,谁料有位学生在打球的时候扭伤了脚,任铭将他送到医务室便回办公室了。 恰在此时,他看到陈傲在收拾桌子,原本这也没什么,任铭却心慌不已。 不能动,那本书里面藏着非常珍贵的“宝贝”。那宝贝既不是支票也不是银行卡,而是任铭少年时的照片。 这张照片,被任铭视作生命。 平时,他都是将照片夹在书里再锁进抽屉,要不是外校老师来参观学习,他也不会急的连抽屉都忘了锁。 现在陈傲拿起了这本书,他更是心急如焚,顾不得多想,他一把将书抢了过来。 “陈老师,我来我来,你刚下课,赶紧休息休息。” 任铭的举动虽然让陈傲奇怪,但连上三节课的他疲惫不堪,只想早点回家休息。 “不过举手之劳,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和任铭礼貌的道完别,陈傲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陈傲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任铭这才将夹在书里的照片取了出来,他仔细端详着照片,眼中逐渐泛起了泪光。 很快,泪水便蓄满了眼眶,泪珠亦是无声无息的落下。 等到任铭回过神时,照片已经被他不断低落的泪水打湿了。望着湿漉漉的照片,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使劲甩起了手。 经他这么甩动数下后,照片上尚未干涸的泪珠迅速消失殆尽。紧接着,任铭又拿出纸巾在照片上反复擦拭,边擦拭边用嘴轻轻吹气。 过了好一会,当他确定照片不会因为受潮而损毁时,这才长出一口气。 任铭擦了把头上的汗,举起手中的照片对着窗户不停端详。窗外阳光明媚,光线很好,清晰的映出照片中两个小小的身影。 嘶,这是一张合影! “都是我不好,差点毁了照片伤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任铭不迭声的道歉着,仿佛照片中的那个人能听见似的,仿佛他正在和他进行一场久别重逢的倾诉。 真是蹊跷,这不过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彩色照片,因为年代久远颜色都暗沉了不少,饶是如此,任铭却对它依旧视若珍宝。 从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可以猜出,照片中的那个人和他…… “哎呀呀,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办公室躲着呢。走走走,咱们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吃饭,我肚子早都饿的咕咕叫了。” 任铭正望着照片出神,一阵急促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此人是高一四班的英语老师刘琪。见他过来,任铭忙慌慌张张的将照片收了起来。 “刘琦,你不用……” “不用什么?我是感谢你前天帮我代课,不然我的相亲又黄了,你就别推辞了。” 任铭还想推辞,刘琦已经拉着他离开了。 第二章他的秘密(2) 二十分钟后,陈傲走进了居住的小区,恰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晓晓,你要晚点回来?没问题,你和朋友好好玩,回来的时候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天黑,小心摔了。” “瞧瞧小陈,多疼老婆,徐晓真是有福气。” “就是就是,现在像小陈这样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不多喽。” 挂掉电话,两个羡慕的声音也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她们和陈傲同住一个单元,是上下楼的邻居。 “张姐、刘姐,你们就喜欢开我的玩笑。两位大姐准备出去吗?路上慢点。” 陈傲彬彬有礼的和两位邻居打完招呼,匆匆走进了单元楼。 等电梯的间隙,一只小蚂蚁爬到了陈傲的手臂上,这让他极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爬到我身上?你为什么要招惹我?该死!” 他越说越气,伸手将蚂蚁死死捏住。 看到被捻成粉末的蚂蚁残骸,陈傲冷冷的笑了。 关上房门的刹那,他解脱般将手提包甩到地板上,然后一个猛跳,坐进了沙发。 他抖动着双脚摸出烟盒,抽出其中一根点燃,惬意的吸了起来。 学校不允许老师吸烟,陈傲只能等到回家才能无所顾忌的抽几根,这对颇有烟瘾的他来说相当煎熬。 即使再煎熬也得忍,他可是温文尔雅的陈老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吞云吐雾呢? 陈傲,这个名字在大家心中代表着优秀! 想到这,陈傲微微眯起双眼,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同学们,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又是咱们班的陈傲同学,大家鼓掌。” “陈傲,又是陈傲,学霸就是学霸,厉害。” “天才啊,咱们根本没法比……”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陈傲就是全年纪学习最好的学生。他是老师们引以为荣的学生,是同学们谈论的焦点,更是父母的骄傲。 正因为如此,陈傲的父母对儿子百倍疼爱。他们包揽了家里全部的大小事情,就连饭都是做好后亲自端到他的面前。 在这种众星捧月般的环境下,陈傲顺利考入重点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到“梦想中学”任教,还娶了徐晓这位官员千金做妻子。 想到这些他就开心,谁让自己的人生这么顺利?谁让自己天生优秀? 蓦地一下,陈傲笑了,笑得肆无忌惮。 回忆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曾经的往事再加深印象,也挺消耗脑力。陈傲饿了,他饥肠辘辘。 饥饿让他无法继续回忆,他起身来到厨房,急急忙忙煮好一包方便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夜里十一点,妻子还没有回来,陈傲无聊的看着电视,渐渐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猛的一下,陈傲觉得左手臂很痒,痒的无法忍受。他赶紧撩起袖子,一条长而扭曲的伤疤出现了。 伤疤所在之处,就是蚂蚁爬过的地方。 “恶心的伤疤!” 陈傲恶狠狠的咒骂着,他不允许自己的身上有任何瑕疵。可是这条伤疤却如同长在他的身上一样,纵使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去除。 他越看越生气,使劲一下将袖子拽下盖住伤疤,眼不见心不烦,他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可是这距离平复心情还差的太远,所以陈傲又拿起遥控器不停的摁来摁去,直到出现一个播放喜剧节目的频道,他这才将遥控器扔到了一旁。 看着看着,只见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左右、背着背包、穿着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少年。 此时,他正疲惫的坐在地上和身旁的少年说着话。 “陈傲,你到底让我看什么呀?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你是不是记错路了?” “让你看石头!你不是最喜欢收集造型独特的石头吗?刚才我在四周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你看见了一定喜欢。” 和白T恤少年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T恤、咖啡色休闲裤的少年,他也背着一个背包。只是他的背包比白T恤少年的背包大的多,鼓鼓囔囔的似乎装了很多东西。 “许多石头?!太好了,咱们去看看。” 原本坐在地上不想动弹的白T恤少年听到前面有石头,疲惫的身上立刻恢复了力气,起身朝前方继续走去。 望着前方少年的背影,黑T恤少年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与此同时,陈傲的脸上也泛起同样的笑。 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凶恶。 凶恶的笑容还在持续,却被急促的铃声阻止了。睡意正酣的陈傲被徐晓的电话吵醒了。 懒懒的扫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钟。妻子竟然回来的这么晚,这让陈傲非常恼火。 他没有接电话,而是黑着脸朝卧室走去。 “回来了?”? “啊!”?? 黑漆漆的房子,突然想起一个说话声,徐晓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你没睡?没睡怎么不开灯?黑乎乎的吓我一跳。”?? 听到陈傲吐字清晰,徐晓知道他根本没睡,不由生气的问道。?? “我,喜欢黑暗。”?? 陈傲冷冷的说了一句,至于恼怒的徐晓,他才不会安慰呢。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房间没有开灯,徐晓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不知道陈傲脸上的肌肉正在剧烈跳动。?? 他,生气了! 第三章他的秘密(3) “幼稚,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 虽然面部表情证明陈傲在生气,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幼稚?!不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要接我回家吗?” 徐晓不知道陈傲为什么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也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你耳朵有问题吧?我有说过接你回家吗?” “你……” 陈傲无赖似的回答,竟让徐晓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黑暗中的俩人安静下来,呼吸声此起彼伏。 男的呼吸均匀,听起来很平静;女的呼吸急促,带着隐隐的怒意。 “他一定是因为我回家太晚,担心我的安全才不高兴,明天再向他解释吧。” 这么一想,徐晓也不再生气了,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黑暗的好处,就是利于掩饰。如同此刻的陈傲,明明带着瘆人的狞笑却无人知晓。 此时此刻,他的微笑,寒冷至极。 翌日清晨,等到徐晓起身,才发觉陈傲已经走了。她本想给丈夫打电话,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晚上再说。 “陈老师,学校来了位新老师,咱们又多了位新同事。”陈傲前脚刚迈进办公室,任铭后脚就跟了过来。 “哦,是吗?” 他看着这个兴奋的男人,觉得他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说的绝对没错,听说这位新同事是国外某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校长对他特别器重。” 任铭兴高采烈的说着,似乎没有察觉陈凡的表情变化。 “哦,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很厉害啊!” 陈傲虽然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心里却巴不得任铭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 “各位老师,大家暂停一下手上的工作,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来的同事。” 就在陈傲想找个理由离开时,却见向来严肃的校长微笑着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他就是那个海归?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校长这么高兴。” 陈傲暗暗讥讽校长的势利,为了掩盖自己不屑一顾的神情,他顺手拿过教案翻看起来。 “李老师,你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校长看着身后的年轻人,笑意盈盈的说道。 “大家好,我叫李超,以后要和大家一起工作,若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李超彬彬有礼的说完,微微欠身致意,四周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听到掌声,陈傲也不便再佯装不理,他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无意之间,他瞥了眼李超,一看之下,魂飞魄散。 这张脸,实在,实在太熟悉了! 十一年过去了,每个人的样貌都在变化。可是无论怎么变,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他都能一眼认出那个人。 不只是样貌,还有眼神,他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神。 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神,怎么会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望着这个新来的同事,陈傲越来越紧张,大脑乱哄哄一片。任铭和李超打过招呼后,又热情的将他介绍给陈傲。 “你好!” 一声问候在耳边响起,吓得陈傲浑身一颤。他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张带着血污的脸。 “啊!” 一声大喊,陈傲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汗水更是布满额头。 “陈老师,你,你怎么了?” 被喊声惊得一震的任铭,有些紧张的看着陈傲。 “对不起啊陈老师,我,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李超没想到陈傲的反应这么强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满含歉意的吭哧着。 和陈傲比邻而坐的张老师辞职了,校长安排李超坐在张老师的位置,也就是陈傲旁边。 “哦哦哦,你,你好,我没事,只是在准备一会儿要上的课,所以注意力太集中了。” 陈傲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李超。 “陈老师,想不到你连休息时间都这么认真,难怪深受学生们的喜爱,我一定要向你多多学习。” 李超说着向陈傲伸出右手,看着这只伸向自己的手,陈傲很是犹豫。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两只手相握的刹那,陈傲恐慌的差点晕厥,整只手都被汗水浸透了。 “陈老师,你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是不是不舒服啊?” 瞅着被陈傲握住的自己都在颤抖的手,李超忙关心的问他。 “没,没事。” 本是关心的问候听在陈傲耳中却好像满含讥讽,来不及多想,他迅疾抽回了自己的手。 “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陈傲说着走到办公桌前,看也不看就抱起一堆书走了出去。 “陈老师,李老师就教高一二班的语文,和你是一个班的代课老师,你们还真是有缘。” 就在陈傲出门的那一刻,任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是吗?我和陈老师果然有缘分。” 李超也跟着任铭微笑的打趣道,陈傲却听的更加心慌不已。 “他什么意思?是在告诉我,他回来了……” 陈傲跌跌撞撞的走着,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幼稚,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 虽然面部表情证明陈傲在生气,但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幼稚?!不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要接我回家吗?” 徐晓不知道陈傲为什么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也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你耳朵有问题吧?我有说过接你回家吗?” “你……” 陈傲无赖似的回答,竟让徐晓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黑暗中的俩人安静下来,呼吸声此起彼伏。 男的呼吸均匀,听起来很平静;女的呼吸急促,带着隐隐的怒意。 “他一定是因为我回家太晚,担心我的安全才不高兴,明天再向他解释吧。” 这么一想,徐晓也不再生气了,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黑暗的好处,就是利于掩饰。如同此刻的陈傲,明明带着瘆人的狞笑却无人知晓。 此时此刻,他的微笑,寒冷至极。 翌日清晨,等到徐晓起身,才发觉陈傲已经走了。她本想给丈夫打电话,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晚上再说。 “陈老师,学校来了位新老师,咱们又多了位新同事。”陈傲前脚刚迈进办公室,任铭后脚就跟了过来。 “哦,是吗?” 他看着这个兴奋的男人,觉得他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说的绝对没错,听说这位新同事是国外某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校长对他特别器重。” 任铭兴高采烈的说着,似乎没有察觉陈凡的表情变化。 “哦,国外回来的高材生,很厉害啊!” 陈傲虽然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心里却巴不得任铭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 “各位老师,大家暂停一下手上的工作,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来的同事。” 就在陈傲想找个理由离开时,却见向来严肃的校长微笑着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 “他就是那个海归?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校长这么高兴。” 陈傲暗暗讥讽校长的势利,为了掩盖自己不屑一顾的神情,他顺手拿过教案翻看起来。 “李老师,你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校长看着身后的年轻人,笑意盈盈的说道。 “大家好,我叫李超,以后要和大家一起工作,若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李超彬彬有礼的说完,微微欠身致意,四周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听到掌声,陈傲也不便再佯装不理,他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无意之间,他瞥了眼李超,一看之下,魂飞魄散。 这张脸,实在,实在太熟悉了! 十一年过去了,每个人的样貌都在变化。可是无论怎么变,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他都能一眼认出那个人。 不只是样貌,还有眼神,他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神。 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神,怎么会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望着这个新来的同事,陈傲越来越紧张,大脑乱哄哄一片。任铭和李超打过招呼后,又热情的将他介绍给陈傲。 “你好!” 问候在耳边响起,陈傲浑身一颤。他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张带着血污的脸。 “啊!” 一声大喊,陈傲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汗水更是布满额头。 “陈老师,你,你怎么了?” 被喊声惊得一震的任铭,有些紧张的看着陈傲。 “对不起啊陈老师,我,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李超没想到陈傲的反应这么强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满含歉意的吭哧着。 和陈傲比邻而坐的张老师辞职了,校长安排李超坐在张老师的位置,也就是陈傲旁边。 “哦哦哦,你,你好,我没事,只是在准备一会儿要上的课,所以注意力太集中了。” 陈傲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李超。 “陈老师,想不到你连休息时间都这么认真,难怪深受学生们的喜爱,我一定要向你多多学习。” 李超说着向陈傲伸出右手,看着这只伸向自己的手,陈傲很是犹豫。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两只手相握的刹那,陈傲恐慌的差点晕厥,整只手都被汗水浸透了。 “陈老师,你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是不是不舒服啊?” 瞅着被陈傲握住的自己都在颤抖的手,李超忙关心的问他。 “没,没事。” 本是关心的问候听在陈傲耳中却好像满含讥讽,来不及多想,他迅疾抽回了自己的手。 “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陈傲说着走到办公桌前,看也不看就抱起一堆书走了出去。 “陈老师,李老师就教高一二班的语文,和你是一个班的代课老师,你们还真是有缘。” 就在陈傲出门的那一刻,任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是吗?我和陈老师果然有缘分。” 李超也跟着任铭微笑的打趣道,陈傲却听的更加心慌不已。 “他什么意思?是在告诉我,他回来了……” 陈傲跌跌撞撞的走着,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第四章他的秘密(4) 整整一天,陈傲都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他心急如焚的频频看表,恨不得下一秒就下班,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想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看一眼就能让他恐惧到发疯的脸。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俩的名字虽然不同,可我保证,他就是他……” 偷偷看着身旁的李超,陈傲心里愈发烦乱。他不敢接触别人的目光,两条腿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陈傲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巴不得下班铃声立刻响起。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陈老师,下班了,你还不回家?” 任铭笑呵呵地走过来,边看着手腕上的表边拍着陈傲的肩膀。 “下班了,回家,回家。” 望着陈傲逃也似的背影,任铭显现出茫然的神色,这表面的茫然之下却夹杂着深深的笃定。 陈傲失魂落魄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撞到多少人,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撞到。 被他撞到的人骂他:“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神经病!” 撞到他的人则连连说着“对不起……” 让人奇怪的是,不管谁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依旧行尸走肉般挪着步子。 “他回来找我了!不,不会不会,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陈傲反反复复的嘟囔着,没多久他又恢复了惯有的微笑,走进小区,他照例和邻居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老公,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我做的菜,全都是你喜欢吃的。” 刚进门,系着围裙的徐晓便亲热的跑过来,在他脸上落下一个甜蜜的吻。与此同时,一股勾人食欲的菜香也顺势钻入陈傲鼻子,他看到满满一桌令人垂涎的佳肴。 “今天的晚餐真丰富,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啊?” 陈傲将手上的提包扔到沙发上,斜睨了徐晓一眼,揶揄的说道。 “什么鸿门宴?我不是别人,是你妻子!” 为了精心烹饪菜肴,徐晓特意请假忙了整整一下午,可是陈傲不但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反倒对她冷嘲热讽,这怎么能不让她生气呢?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的妻子,你今晩不出去玩了?” 这样含沙射影的话让徐晓即刻明白了陈傲的心思,他还在因为自己昨天晚归而生气。 忍住心里的委屈,徐晓将陈傲拉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递到他手里,这才开始解释晚归的原因。 “老公,对不起,昨晚是我回来迟了。本来我和同事聚餐完准备回家,丽丽正好打电话过来。她说我们在国外实习时的同事回来了,叫我去见见。我原想聊几句就走了,谁想大家久别重逢特别开心,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徐晓轻声细语的说完看着陈傲,她想着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丈夫肯定会消除对自己的误会。 事情并不是徐晓想象的那么顺利,她是没有别的想法,但陈傲的心思并不简单。 他边听徐晓解释边品尝各种美食,每一口他都狠狠咀嚼,好似满桌饭菜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斜睨着妻子说了一句:“他是男的吧?” “你怎么知道?” 单纯的徐晓并未听出言外之意,反倒有些惊讶的问陈傲。 “这还用问?女同事能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能卿卿我我的聊到深夜吗?” 这般话里话外的讽刺,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饶是徐晓再天真单纯,此时也是听得满脸涨红。 她“噌”一下站起身,指着陈傲恼怒的问道:“你什么意思?昨天晚上丽丽也在场,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问她。” 徐晓拿出手机使劲往桌上一放,然后怒气冲冲的瞪着陈傲。陈傲看也不看手机,重又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既然你不相信还吃我做的菜干嘛?不怕我给你下毒吗?你赶紧打电话问丽丽。” 望着气定神闲还在夹菜的陈傲,徐晓越发生气,她拿起手机往他的手里塞去。 “神经病!” 徐晓这个动作让陈傲很不高兴,他讨厌一切带有强制性并的动作,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命令别人的份。 陈傲不耐烦地将手一挥,手机掉落在地。 这一刻,徐晓愤怒到了极点,她不管不顾的捡起手机再次递向陈傲。 “你让我问什么?我还有什么好问的?你们都串通好了我问还有什么意义?” 说话间,陈傲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发泄般的咀嚼着,他扫了一眼徐晓,眼神里带着极其不屑的蔑视。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徐晓只觉五雷轰顶,她怒极而问。 “陈傲,没想到你这么龌龊。结婚前的你热情、大方,可现在的你简直让人无法相信,难道你以前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难以入耳的言语,嗤之以鼻的表情,徐晓怀疑陈傲被恶灵附身了。 才结婚几个月他就变成这样,恋爱时的他对自己嘘寒问暖,想不到他竟然这般虚伪。徐晓越想越气越气越恼,她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你还好意思问我?徐晓,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羞辱的话还在继续,徐晓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第五章他的秘密(5)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该去向谁诉说自己的委屈呢…… 万分伤心之下,徐晓想到了父亲。 徐晓的父亲徐安,是一个慈祥睿智的老人。从女儿和陈傲交往那天开始,他一直心里难安。 年过花甲的徐安,在岁月蹉跎中经历了许多事,也和形形**的人打过交道,他对一个人的认识比女儿要全面。 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看到陈傲就反感,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华而不实。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他的女婿?他不放心将女儿托付给陈傲,为此,他和女儿进行了推心置腹的谈话。 他意味深长的对徐晓说:“晓晓,你们彼此相爱很好,可我总觉得陈傲对你并不真诚,我不放心。” 言之凿凿的话,情之切切的爱,徐晓应该想想父亲的告诫,起码别急着结婚。 奈何她已经深陷爱情陷阱,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劝告。爱情,使她丧失了对虚情假意的判断。 一切的一切,在陈傲佯装的爱慕和讨好之下,成为徐晓眼中的风轻云淡。她义无反顾选择了陈傲,和他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也走进了婚姻的坟墓。 父亲的判断是对的,徐晓却明白的太晚。 陈傲没有去追徐晓,在他眼里,妻子就是不贞的女人。 她举止放荡,她行为不检,她和男同学一起聚会那么晚,谁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肮脏的事?只要想起这些,他的心里就有一股愈烧愈旺的怒火。 他并不爱徐晓,他娶她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优秀。 徐晓天生漂亮,身材又好,家庭条件更是不错,她既是陈傲的大学同学,也是美丽热情的班花。这位班花之前有男朋友,而且还是他们那所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研究生既才华横溢又一表人才,大家都说徐晓和他是金童玉女。 这些话被陈傲听到,只觉无比厌恶。他决定拆散他们,他见不得别人比他快乐。 陈傲对徐晓展开猛烈攻势,并故意让研究生看见他们逛街、购物。 其实每次逛街都是陈傲找理由,不是让徐晓替他选衣服,就是帮他給父母挑礼物。 刚开始,徐晓还有意拒绝陈傲,数次下来,她也只能答应。 陈傲佯装的可怜样子,任谁见了都于心不忍。善良的班花不知道这是阴谋,居心叵测的“分手阴谋”。 在此之间,陈傲四处传播徐晓是他女朋友的消息。在种种误会和不实消息之下,徐晓的男友和她分手了。 就在徐晓伤心痛苦之际,陈傲天天跑去安慰她。一来二去,徐晓和陈傲成了恋人。 什么英俊才子,什么金童玉女,还不是分手了…… 回忆戛然而止,陈傲一阵大笑。 夜已经深了,徐晓还没回来。陈傲没有寻找妻子,他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继续不着边际的猜想。 “她肯定又去约会了,还说他是以前的同事,这理由也能想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他边嘟囔边晃动双腿,像极了泼皮无赖。 第六章他的秘密(6) 陈傲才不管是否冤枉了徐晓,更不管他的话让徐晓多么伤心。 他绝不会给她打电话,仿佛摁下那串号码就会弄脏他的手,听到那个声音就会污染他的耳。 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猜忌心严重之人,扭曲的人格植根于幼时。 陈傲的父母都是普通居民,一个在外面打零工,一个摆摊卖水果。生活艰辛,命运多舛,夫妻俩多年没有孩子,直到四十岁才有了陈傲。 不得不承认,陈傲确实聪明。 他从小学习优异,获得的参赛奖状更是多不胜数,对于这样的学霸,老师当然器重,学校亦是青睐有加。 只要开家长会,老师都会让陈傲的父母上台作报告,让他们分享教育孩子的经验。 每到这时,陈傲的父母都非常骄傲,对儿子也越来越溺爱。 父母的纵容让陈傲养成了自私、霸道、冷漠、仇视的性格。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又慢慢学会了伪装自己。 他知道,只要伪装的好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陈傲和徐晓的婚姻就是他伪装的成果,他当然不会承认这场婚姻是自己制造的阴谋,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完美无缺的代表。 “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毫无预兆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还有脸打电话?我怎么会娶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陈傲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气愤的摁下了接听键。 “你还有脸打电话,是不是告状去了?没用,你爸妈对我非常满意,不然也不会同意你嫁给我。徐晓,我要是你,早他妈撞死了,哼!” 手机那端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又等了一分钟,话筒里才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男声。 “陈傲,你个混蛋,我立刻让晓晓和你离婚,我女儿不会再和你继续生活了!” 男人怒气冲冲的说完挂断电话,直到听筒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陈傲才反应过来。 想不到电话那边的人,竟然是他的岳父徐安。 徐安打电话想让陈傲接徐晓回家,他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女婿,但小夫妻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哪能随随便便说离婚就离婚。 不巧的是,他的手机恰在那时没电了,不得已才用了女儿的手机。 让徐安没想到的是,他才拨通电话就听到陈傲满嘴的污言秽语。那一刻,他果断否定了原来的想法,一个新的想法随即蹦出。 徐晓,必须离开这个衣冠禽兽! “离婚就离婚,谁稀罕和你女儿当夫妻,老不死的东西。” 想起徐安陈傲就来气,他从来没被别人这样训斥过。羞恼万分的他,骂骂咧咧好半天,终于累了。 很快,倚在沙发上的他,睡着了…… 睡至正酣,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傲不喜欢睡觉被打扰,这让他恼怒非常,冲着房门就是一通乱吼。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即使陈傲吼声如雷,门外却无人应答,敲门声仍在不断响起。 这是一种奇怪的声音,敲门的人好像不是用手敲门,而是用指甲在一下下的划拉。 诡异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听起来,格外刺耳。 陈傲突然紧张起来,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偷偷看去。 “啊!” 一看之下,他吓得瘫坐在地。 第七章他的秘密(7) 幽暗的走廊里,竟然空无一人。 陈傲的心剧烈的跳动着,速度快得像是随时都能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越敲越响,越敲越急。 过度的惊惧使陈傲的牙齿都在不住打颤,他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它们发出一点点声音。 就在陈傲吓得不知所措之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怎么突然没声音了?难道有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吗?他越想越怕,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强烈的恐惧感和好奇心促使他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再次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嘶,这不是李超吗?他怎么…… 就在陈傲匪夷所思之际,背对着他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陈傲宁愿走廊还是空无一人,这样总好过他现在看到的这张脸。 不对,那不是脸,那是一颗白骨森森的骷髅头…… 陈傲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了,想起昨晚的情景他就不寒而栗,双手使劲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摁下了一串数字。 “校长您好,我是陈傲,昨天晚上受了些风寒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想起一天假,我的课得麻烦别的老师帮忙带一天,真是过意不去。” “哦,是小陈啊,身体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其他老师帮你代课。” 手机那边传来校长客气而关切的声音。 “谢谢校长的关心,我很快就好了。” 等到校长挂掉电话,陈傲立刻躺倒在床。 昨晚在冰冷又坚硬的地上睡了那么久,他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此刻,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昨晚的画面,恐惧让他不想也不敢睁开眼睛。 “陈傲,我不去了,我走不动了,出来这么久老师会担心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是他,陈傲又看见了那个白T恤少年。此时,他正对朝走在前面的黑T恤少年说话,而黑T恤少年正是陈傲。 “既然累了就不走了,反正我们已经到了。你看看前面,那不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这一刻,陈傲看见自己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干什么?我,我要回去……” 白T恤少年望着朝自己逐渐逼近的陈傲,惊恐万分,他边说边往后退。 “回来!” 看见少年想跑,陈傲忙上前一把拉住了他,将他连拖带拽使劲往前推着。 “陈傲,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救命!” 看到陈傲眼露凶光的样子少年吓坏了,他拼命厮打着、吼叫着,陈傲的胳膊都被他抓出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子。鲜血顺着陈傲的胳膊流了出来,将地上的草都染红了。 “啊……” 眼看少年就要摆脱陈傲的纠缠了,谁料他却突然一声大喊,摇晃着身体晕了过去。 “咚咚咚”,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又一次将陈傲吵醒了。 熟悉的敲门声让他不由想起昨晚的场景,陈傲惶恐不安起来,他觉得双腿如同断了似的无法移动。 敲门声仍在继续,陈傲犹豫了一会,还是挪动着僵硬的身体缓缓下床,一步一步朝客厅走去。 从卧室到客厅不过数米,陈傲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步都颤颤巍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距离房门三步之遥,他停了下来,颤抖着双唇问道:“谁,谁啊?” 第八章他的秘密(8) “陈老师,我是任铭,我们来看看你。” 听到门外的声音,陈傲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任老师,快进来,快进来。” 看到任铭,陈傲如同见到了救星,赶紧将他拽了进来。 此时此刻,哪怕门外站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陈傲也会一把将他拽进屋子。 只要有人陪伴,管他是谁,反正总好过骷髅头在自己身边。 “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在学校见你还好好的,想不到一晚上没见你就瘦了一圈。陈老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任铭一边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一边望着面色蜡黄的陈傲惊讶的说道。 “没事,不用……” 陈傲刚想拒绝,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一定是他来了,我去开门。” 话音刚落,任铭已经跑过去将门打开了。 “好香啊!” 陈傲正惴惴不安的猜测来人是谁之际,却听得任铭一声由衷的赞叹。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走了进来。 顺着端砂锅的那双手往上看去,陈傲看到了一张让他惊魂的脸,竟然是他! “陈老师,我听任老师说你感冒了,所以特意炖了一锅鸡汤,你趁热喝了发发汗。” 李超说着将烫手的砂锅放在了饭桌上。 “你,你……” 望着径直而入的李超,陈傲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小时候我感冒的时候,我姑妈就会给我炖一锅鸡汤,既不身子又发汗,治疗感冒特别有效。” 李超看着一脸惊惧的陈傲,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笑着解释道。 “吃过药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些了。” 李超关心的问候使得陈傲更加害怕,他口齿不灵的说着。 “都怪我,要不是我昨天晚上敲门也不会影响你休息,一定是半夜起来给我开门受凉了。” 看着哆嗦不止的陈傲,李超只以为是他害的陈傲受凉感冒,语气里尽是满满的歉意。 “你说什么?昨天晚上是你敲的门!” 当陈傲听说昨晚敲门的人是李超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李老师租的房子就在你家对面,你们是邻居。” 就在陈傲匪夷所思之际,任铭忽然拍了一下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邻居?他住我对面!” 如果说李超的不请自来让陈傲有种不明所以的疑惑,那么任铭的话就让他有种跌入地狱的阴森。 这个男人既是同事又是邻居,这样的巧合,可怕至极! 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 陈傲正欲细想,却被任铭打断了思路。 “陈老师一定乐坏了,瞧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吓到了。” 瞅着呆若木鸡的陈傲,任铭忍不住打趣道,眼中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是啊,他一定没想到我们会是邻居,其实我也很惊讶,当然更高兴。陈老师,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说话间,李超已经走到陈傲身边,歉意的解释起来。 “昨晚正洗澡,水管突然爆裂了,我没有工具只好找你。我敲了好几遍房门,你都没有吭声,我以为你没听见又敲了几下,手机都掉地上了。捡手机的时候,我才想起已经凌晨了,打扰你休息实在抱歉。” “别光顾着说话,赶紧让陈老师喝鸡汤。” 李超说完陈傲并没有吭声,他目光死死的望着前方,仿佛前面还站着一个人。 陈傲的态度让李超非常尴尬,看到不知所措的李超,任铭忙将鸡汤端了过去。 第九章他的秘密(9) “对对对,你看我光顾着和陈老师聊天,把鸡汤都忘了。” 任铭帮李超解除了尴尬,李超顺势坐在陈傲身旁。 “诶,这是谁的钱包?” 李超刚将鸡汤递给陈傲,就听见任铭惊讶的声音,与此同时,任铭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钱包。 “哦,这是我的钱包,可能坐下的时候掉出来了,谢谢任老师。” 看到任铭手里的钱包,李超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边微笑着解释,一边伸手准备拿回钱包。 “真巧!你和我朋友的钱包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任铭并未立刻将钱包还给李超,而是拿着钱包看了好一会,才将它递给自己的主人。 “哎呦,东西掉了,都怪我不停翻腾。这,这是照片吧?” 李超拿过钱包的瞬间,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原本照片放在钱包的最里面,因为任铭翻看的缘故,这才掉了出来。 “对不起,我帮你擦擦上面的灰,幸好掉在地上,要是掉在汤里可就彻底毁了。” 任铭边满怀歉意的说着,边仔细擦拭手里的照片。 擦着擦着,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道:“这不是‘梦想中学’吗?背面还写着2005年9月留念,原来这是十一年前拍的,想不到这所学校的变化还真大。对了陈老师,我记得你以前就在这所学校读过书,你快看看变化是不是很大啊?” 说话的间隙,任铭将照片递到了陈傲手里。 此刻的陈傲哪有心思看照片,可是他又不好拒绝任铭,只得随意的扫了一眼。不过一眼而已,陈傲手里的碗直直的跌落在地。 天呐,照片里竟然是他,那个死去的少年! “我就知道他会回来,鬼,他是鬼,有鬼啊!” 任铭和李超尚未弄清状况,陈傲已经触电般猛的跳了起来,他将自己蜷缩在墙中间的夹角处,他认为这里两边都有遮挡,所以是安全的藏身之地。 忽的一下,他又跳了起来,他觉得这里还是不够安全。 他一会儿跳上一会儿跳下,不停的跳啊蹦啊。过了许久,他实在没力气了,这才不得不停止疯狂的动作。 虽然停止了跳跃,他却蜷缩的像个虾米。 “陈老师,我们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个样子……” “看什么看?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快滚,快滚!” 陈傲的疯狂让李超很担心,他本想和任铭将陈傲送到医院,可是狂躁的陈傲将两人推了出去。 他这般抗拒,李超和任铭也没有办法,只能各自回家。 走进家门,任铭悠哉的坐在沙发上,脸上露着诡谲的笑。毫无预兆的,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无法控制,笑的痛哭起来,哭声特别悲哀。 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大约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他才停止了悲痛欲绝的哭泣。 擦干眼泪,他拿出了那张视若珍宝的合影照片,满怀愧疚的看了起来。 这张合影中最醒目的人是一个俊朗的少年,照片中的他正亲切地搂着一个衣着朴素,鞋面都已经磨破的黑瘦少年。 虽然黑瘦的少年也在笑,但眼神里的忧郁却无处可藏。 这个黑瘦怯弱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希望中学”的生物老师任铭。 此时此刻,他望着手中的照片,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第十章他的秘密(10) “你考上的是重点中学,太好了。” 少年激动地说完,在任铭胳膊上高兴的拍了好几下。这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叫李小飞,他和任铭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 “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五千元,是我的压岁钱,你拿去交学费还有剩余。都已经夏天了,你还穿的长袖长裤,剩下的钱你去买两身夏装换上。” 望着愁眉不展的任铭,少年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小飞,这些年多亏了叔叔阿姨和你,要不是你们帮助我和我爸,我真不知道自己……” 任铭说到这,早已哽咽的无法继续。 “你小子,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你要是再这么我就和你翻脸。” 小飞不悦的说着,将一个信封塞到任铭手里。 “这个里面装着你的学费,袋子里面是叔叔的药,我爸先买了十瓶,等下周我再给叔叔送十瓶。” 小飞仔细的嘱咐完,分别将信封和手提袋交到任铭手中。 “谢谢……” “谢什么?又忘了我说的话?咱俩之间永远不说谢。” 感谢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小飞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我回去了,下午还要去书店买书,再见。” 小飞说着朝任铭摆了摆手,转身跑了起来。 回忆到这里,任铭眼前又出现了李小飞当年的模样,他一声重重的叹息,将手中的照片轻轻放下。 疲惫的闭上双眼,他想起了和李小飞相识的过程。 那年,任铭十二岁,一天下午,正在地里干活的他被村长叫了回去。 校长拉着他脏污的手,喜不自禁的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中学,这在任铭所在的小山村可是天大的喜事,全村的人都替他高兴。任铭当然也很激动,他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外打工的父亲。 天有不测风云,还未等他将考上重点中学的消息告诉父亲时,却传来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噩耗。 父亲打工时不慎从高处摔下,造成脊椎粉碎性骨折,虽然经过抢救命保住了,可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换而言之,父亲高位截瘫了。 母亲早死,妹妹年幼,家里本就一贫如洗,如今父亲瘫痪在床,工地上给的赔偿金更是少的可怜。 从天而降的灾难,对于这个贫困的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经过三天三夜的考虑,任铭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辍学。任铭的班主任十分喜欢他,当他得知任铭准备辍学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任铭自毁前程。 任铭的班主任和村长商量后,向新闻媒体反映了他的困难。 李小飞就是通过媒体的报道得知了任铭的情况,他是一个善良活泼的男孩,学习优异又很有爱心,他决心帮助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孩。 李小飞的父母都是开明的人,虽然他们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宽裕,但他们却非常支持儿子的决定。李小飞的父母拿出一万元来到任铭家,不但帮他交了学费还给他的父亲买了许多药品。 此后每个月,李小飞都会让父亲给任铭寄去600元生活费,初中三年从未间断。他每个月也会去看任铭,给他带些书籍和生活用品。 对于李小飞给予自己的帮助,任铭非常感动,他将这一切铭记于心。 三年后,任铭考上了“梦想中学”,拿到通知书的那天,他激动的双手发抖。李小飞也考入了这所中学,他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暂短,他万万没想到李小飞会出事。 第十一章他的秘密(11) 连着好几个晚上,陈傲都被噩梦惊醒,因为休息不好,所以无精打采。 在办公室,他和谁也不交流,只是不停自言自语。 让大家奇怪的是,他似乎很害怕李超,每次看见他就止不住的哆嗦。校长也发现了陈傲的反常,他担心陈傲伤害学生,便委婉的劝其回家。 就在师生们纷纷猜测陈傲究竟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任铭没有任何表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从不上班那天开始,陈傲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谁的电话也不接,谁敲门也不开。 他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剩余的时间就是整日蜷缩在墙角里,就连睡觉也在墙角,他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鬼发现。 这天晚上,他又像往常那样蜷缩在墙角,就在他似睡非睡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声音犹如一声平地而起的惊雷,炸的陈傲差点灵魂出窍。 “陈傲,你好狠心,你明知道我在那边孤孤单单,也不来陪我。我告诉你,我睡觉的地方很冷很冷,这让我很不开心。” 话里话外的悲愤迫使陈傲抬起了头,他看清眼前的人正是白T恤少年,只不过白T恤早已被鲜血浸透。 此刻的他,如同一个刚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魔鬼,不但满脸血污,而且头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窟窿,一张面目狰狞的脸正瞪着陈傲。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对不起你,你放了我,放了我吧……” 望着差点吓死自己的鬼,陈傲紧抱双肩不断哀求,声音里全都是浓浓的哭腔。 “放了你?我求饶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答应了吗?” 少年越说越气愤,忽然,他狞笑起来。 听到这鬼魅般的笑,陈傲吓得差点肝胆俱裂。 “我怎么忘了呢?你的心是黑的,黑心的人又怎么会心软呢?既然如此,你的心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让我替你挖了它。” 话音刚落,一只青色的手伸向陈傲,它在陈傲胸前划了一下,一颗跳动的心脏便露了出来。看到自己心脏的那一刻,陈傲发出凄厉的喊声…… 一场梦而已,他却吓得浑身是汗。 “我睡觉的地方,很冷很冷,也很不舒服。” 蓦的一下,陈傲想起了那句话。 “怎么会舒服呢?井底都是我扔的石块,它们那么坚硬。李小飞不会原谅我,是我杀了他,呵呵,报应来了。” 陈傲无力的笑了,记忆的大门随之打开。 “来人啊!救命啊!” 在一片荒凉的野地里,李小飞边和陈傲撕打,边声嘶力竭的呼救。 可惜这里太过偏僻,到处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出现。也许是受到了惊吓,树上的鸟叫声慌乱不堪。 突然,李小飞倒在了地上。 “你喊啊?怎么不喊了?呸!” 望着一动不动的李小飞,陈傲在他身上狠狠踢了一脚,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做完这些,他才将手中的电击棍放回背包。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拽起李小飞的双脚使劲往前拖拉。前面有一口井,一口废弃的枯井,他要将李小飞扔下去。 在此之前,陈傲并不知道这里有枯井,他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 要不是老师说要带他们来这里郊游,他也不会想到那个可怕的计划。 昨天下午,他向老师请了半天假,说肚子疼要去看病。 其实,陈傲来到了这里。 他用了三个多小时,将这里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最终发现了这口枯井。 那些尖利的石块,也是陈傲扔到了井底。他挖空心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李小飞。 现在,目的达到了。 “李小飞,你很得意是吗?这次的期中考试你竟然是全年级第一名,你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第一名,当次第二名也不错。既然你羞辱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你这么喜欢开心,我就让你开心个够。” 陈傲费力的拽着李小飞,饶是如此,他还不忘愤恨的说着。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原来这次的期中考试,陈傲因为一个错误导致总成绩落后李小飞一分。一分之差,让向来都是第一名的他变成了第二名。 这只是一次考试,不过一个小小的落差,可这对于陈傲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争强好胜的陈傲,要求自己无论何时都必须优秀。 冠军变成亚军,陈傲当然郁郁寡欢,他和全班同学都不说话,他总觉得大家都在嘲笑自己。 看到他这般消极,善良的李小飞决定劝劝陈傲。他知道陈傲自尊心非常强,如果开门见山的劝说,他绝对不会接受。 李小飞经过反复考虑,选择了半开玩半劝说的方式。 一天下课,李小飞佯装无意的走到陈傲面前打趣道:“陈傲,谢谢你将第一名让给了我,你学习实在太好了,智慧女神不忍心你这么累,所以才给了我第一名的机会。放心,下次的第一名还是你。” 幽默的话语逗得大家都笑了,其实李小飞更想让陈傲开心。然而事与愿违,陈傲笃定李小飞在羞辱他,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李小飞,你敢嘲笑我?好,让你先得意几天,哼!” 想到这,陈傲也装出已经释然的样子,和同学们一起开怀大笑。 从这以后,陈傲和同学们又在一起聊天玩闹,尤其和李小飞的关系突飞猛进,俩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和李小飞的接触中,陈傲特别留心他有什么爱好,经过了解,他发现李小飞特别热爱收集奇石。 为此,陈傲特意下了一番功夫。 他四处寻找形状各异的石头,这让李小飞十分感动,与此同时,他也在寻找报复李小飞的机会。 陈傲的报复非同一般,他要李小飞的命。 就在他冥思苦想如何动手时,老师宣布了郊游的消息…… 第十二章他的秘密(12) 陈傲继续拖拽着李小飞,阴暗的天空雷声滚滚,很快,大雨瓢泼而下。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冰冷的雨水下,李小飞醒了过来,他虚弱的问陈傲。 “为什么?因为你是全年级第一,因为你当着大家的面羞辱我。” 听到陈傲恶狠狠的回答,李小飞总算明白了,他无力的解释道。 “陈傲,你误会了,我没有羞辱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闷闷不乐……” “行了吧,你就别这里惺惺作态了。实话告诉你,我和你做朋友都是假的,看到你我就恶心。” 李小飞还没解释完,就被陈傲厉声打断了,他执拗的认为李小飞是想博得同情。 “不过现在,我不觉得恶心了,你看。” 陈傲说完诡异的一笑,伸手指了指前方。 李小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苍白。天呐,那是一口井,他要…… 这一刻,李小飞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想跑?去死!” “啊……” 一声惨叫,李小飞再次倒下了,头上涌出粘稠的红色液体。 “你跑啊,我看你还怎么跑?!” 陈傲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扔掉了手中的石块。 “你不是喜欢石头吗?那就睡在我专门为你做的石头床上,哈哈哈……” 陈傲将已经拖到井边的李小飞推了下去,望着被尖利的石块刺穿身体的李小飞,陈傲阴狠的笑了。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陈傲最后望了眼井底的李小飞, 得意地走了。 当大家都在为李小飞失足坠井而伤心时,有一个人却怀疑这不是意外,他就是任铭。 李小飞和陈傲郊游的那天,任铭看见了他们 就在那口井的附近。 那天,任铭的妹妹正好病了,接到村里人打来的电话任铭便向老师请了假,急匆匆的往家赶去。巧得是,郊游的地方就是任铭居住的村子。 任铭买药要经过那片荒地,路过那里时,他看见李小飞和一个黑衣少年在一起。少年背对着他,任铭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见李小飞和黑衣少年在吵架。 他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因为急着给妹妹买药,所以就先行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任铭突然觉得心里不安,思忖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回去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任铭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对面走过来那个黑衣少年,仔细一看竟是陈傲。他知道陈傲,这个少年学习很好,全校无人不识,只是陈傲并不认识毫不起眼的任铭。 任铭看着陈傲匆匆忙忙的走着,胳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李小飞。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任铭听见陈傲说了一句:“终于不用见你了。”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任铭还是听清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撒腿就向那片荒地跑去。 到了荒地,任铭还是没有看见李小飞,他大声呼喊李小飞的名字并四处寻找。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口枯井上时,他怕了。 犹豫了一下,他走了过去。 当他看向井底的那一刻,掺点昏死过去。他看见浑身是血的李小飞躺在井底,身体被乱石穿透,他死了。 想起陈傲离去时的样子和他胳膊上的伤口,以及他嘴里说的那句话,任铭怀疑是陈傲害死了李小飞。 任铭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一声不吭,神思恍惚, 因为家境贫穷,加之父亲身体不好,所以他对谁都尽量忍让,就算别人欺负他,也不吭声。 父亲了解任铭的性格,他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以为受到了谁的欺负,便焦急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他准备将看见的一切告诉父亲时,父亲却使劲捂着胸部,头上瞬间不满了汗珠。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任铭吓坏了,他赶紧将父亲送到医院。 令人惋惜的是,任铭的父亲没能抢救过来,他死于突发性心脏病。父亲死后,家里就剩下任铭和妹妹相依为命。 他想将自己目睹的事情告诉警察,可是想到年幼的妹妹,他再次犹豫了。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那天的大雨冲掉了所有的痕迹。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陈傲心狠手辣,他怕他伤害自己的妹妹。 思虑再三,任铭最终选择了沉默。 第十三章他的秘密(13) 陈傲不知道那个“鬼”并非李小飞,而是他的孪生哥哥李超。 李超从小就被过继给姑妈,并且被姑妈带到了国外,除了回国探亲以外他从不回来。 因为李超尚在襁褓中就被抱走,大家一直以为李小飞是独生子。任铭也是偶然听李小飞说起这件事,才知道他有一个孪生哥哥。 当他在学校看见李超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李小飞的哥哥。 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他把对李小飞的愧意转换成对李超的热情。当他得知李超要租房子的时候,立刻帮他打听合适的房源。 每次看到李超怀念弟弟的伤心样子,任铭就越发内疚。这十一年来,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中。 他不想再这样继续痛苦下去了,他欠李小飞的实在太多太多,他要为可怜的李小飞报仇。 任铭知道陈傲对面的房子要出租,他特意告诉李超那里居住环境不错,而且还和自己的同事是邻居。 李超听了任铭的话很是高兴,想也没想就搬了过去。第一步计划的成功让任铭非常高兴,他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当他听说陈傲生病后,故意叫上李超一起去看陈傲,并将李超钱包里的照片装作无意的拿给陈傲看。 看着陈傲吓得惊慌失措,他表面佯装震惊,内心却万分高兴。 因为极度的恐惧,陈傲不敢再住这儿了,他搬到之前新买的房子。 那是一套才装修好的三室两厅,因为甲醛的味道太大,所以房子一直空着。 和恐惧比起来,甲醛的伤害微不足道。反正陈傲是这样认为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反锁在屋里,还用被子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徐晓有些东西还在这里,趁着周末有空,她叫上李超给自己帮忙。只是她没有想到,陈傲竟然在这里。 打开门后,徐晓发现手机落在了车上,于是让李超先进房间,她去楼下取手机。 听见开门声陈傲知道是徐晓,他才不想理她,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就在他翻身的时候,打火机从口袋滑落出来,“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刺耳的声音惊动了李超,他以为房间进了小偷。 当他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时,才猛然想起徐晓说过的话。 “我老公也是老师,他是‘梦想中学’的语文老师。” 一个顿悟,李超惊喜地喊道:“陈傲,原来是你。” 骤然而至的喊声吓到了陈傲,他惊骇不已的看着李超,以为李小飞又来找自己索命了。恐惧到极点的陈傲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赤着双足跑了出去。 陈傲的反应使得李超疑惑不解,他惊慌的神色更让李超匪夷所思。担心他这个样子会出事,李超也忙追了出去。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陈傲疯了似的狂奔,李超见状连连大喊:“陈傲,回来,快回来!” 听到李超焦急的喊声,陈傲却显得更加惶恐,他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与此同时,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疾驰而来……(全文完) 第十四章兄杀(1) “夜,黑沉沉的,仿佛浓墨涂满天际。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 “我去,你怎么还敲键盘呢?当心手残。” 晨曦微露,陆显正坐在电脑前凝神思考,却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惊得一愣。 “孟阳,你能不能把说话音量调低点?我的灵感全被你的大嗓门祸害殆尽了。” 看着眼前头发蓬乱、双眼惺忪、已经而立的男人,陆显即使再生气也只能认了。 没办法,谁让他叫孟阳。 孟阳和陆显是铁杆,铁到连诅咒发誓的话都敢说。除此之外,孟阳也喜欢毫无预兆的出现,有意或者无意的吓吓陆显。 对于铁杆幼稚的行为,陆显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因为,别无他法。 陆显是C市某家杂志社的编辑,也是一位悬疑小说作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作品能改编成影视剧。 如此以来,他就能引起杂志社所有美女的注意,更能吸引陈依依的目光了。 陈依依!只要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想起那张天生美颜的脸,陆显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她可是C市最美丽的主编,家庭条件也相当不错。这么女神范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是所有单身汉的梦中情人。 面对这么多竞争对手,陆显也就显而易见的无法安心了。正因为这样,他才参加了“星光杯”悬疑小说征文比赛。 这次比赛由“星光网”主办,不但奖金丰厚,获奖作品还有机会改编成影视剧。 如果他的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那么陈依依…… “陆大编辑,你丫还有没有良心?” 正当陆显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时,却被孟阳的大吼震得耳膜差点穿孔。 “你……” 怀抱美人的梦被生生打断,陆显的怒火也彻底爆发了。可惜,孟阳没给他直抒胸臆的机会。 “你什么你?你赶紧检讨检讨自己。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七天年假,除去返程也就剩六天了。这么珍贵的时间不好好珍惜,你对得起我吗?是兄弟立刻收拾东西,今天就飞芭提雅。” 话音刚落,孟阳便迫不急待地去拽坐在电脑前的陆显。由于速度太快,用力过猛,他的手碰到了开关键。 倏地一下,亮光闪过,屏幕变得漆黑一片。 望着黑乎乎的电脑屏幕,陆显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在上,然后将孟阳拽了过来。 “你干嘛?我好不容易才写完第一章,被你一脚踢没了。孟阳,你是不是跑来捣乱的?” “什么灵感之地?什么古州?孟阳,这部小说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当然知道它很重要,你想用它吸引陈依依嘛。所以,我才说咱们得去古州镇。” 还未等陆显将气恼的关键说出来,孟阳已经嬉皮笑脸的说出了答案,顺便将他说过的地方又重复了一遍。 “别胡说!既然你一再提起古州镇,那我就信你一次,出发,别废话了。” 孟阳竟然说出他的秘密,陆显羞得满脸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立刻同意孟阳的提议。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是敲门还是拆门?没事吧!” 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跳起来,他一边不可思议地说着,一边抚着胸口打开门。 “成……” “成何体统!”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陆显从小玩到大的表弟成辉。 这是一个不管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说起话来如同连珠炮似的年轻人。就像此刻,还未等孟阳将他连名带姓的称呼完,他已经大喊着跑到了陆显身边。 “表哥,我给你打了N个电话都没人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我带来多大的恐慌吗?我差点报警!你收拾东西干嘛?孟阳哥,我表哥说话太慢,还请你立刻马上赶紧告诉我,你们要去旅游对不对?” 这一分,这一秒,从进门就喋喋不休的成辉终于发现了孟阳,他热情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虽然他的热情只是为了确定答案,但并不妨碍孟阳实话实说的天性。 即便陆显挤眉弄眼递眼色,成辉还是得到了确切答案。 “对,我们准备去古州镇,收拾完东西就出发。” “太好了!表哥,咱们一起去古州镇,我去过那里,我给你们当导游。” 瞅着这位异常积极的大男孩,陆显真想一口回绝他,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不是陆显讨厌表弟,而是带上成辉就出事。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他们去吃农家乐,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可成辉随手扔掉的烟头差点将小院给烧了。 要不是陆显发现上窜的火苗,并和大家迅速控制住了火情,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想到这些陆显就心有余悸,他真怕成辉再闯出什么惊天大祸来,所以他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带…… 可是啊可是,成辉并没有给他回绝的机会。 “带两件厚衣服,古州镇在山区,气温低。表哥,我原本是想在你这借住几天,多多蹭网。不过,我改变主意了,走喽!” 说话的功夫,成辉已经欢快的跑了出去。望着前方跳跃的身影,陆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一路同行。 第十五章兄杀(2) “孟阳哥,你的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说什么艳阳高照,明明就是暴风骤雨,我都快冻死了。你趁早换个手机,回去就换。” 泥泞不堪的小路上,身穿明黄色短袖的年轻人正在不停的抱怨,这么烦躁的语气只能是成辉。 “你还好意思说?我和陆显又没说今天旅游。要不是你一直叨叨,说天气预报就是天气准报,晴天看树就能辨出方向,我们也不会迷失方向。还有还有,你看管的换洗包呢?哪去了?忘车上了吧!” 倾盆大雨下,孟阳毫不示弱的回怼着成辉,他的橙色“阿迪达斯”T恤早被雨水淋透,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俩就别相互埋怨了,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不然真会冻死。” 望着大眼瞪小眼的表弟和发小,陆显一手一个,拉着他们朝前走去。 他说的没错。现在虽然是初夏时节,可大雨浇在身上依旧冰凉,山里的温度本就低,三人又都穿的单薄,再争吵不休的耽搁下去,到了晚上会更麻烦。 毕竟这里是远离城市的山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有赶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才能保证安全。 “表哥,这里有一家小面馆,就在前面,咱们可以去那里避雨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倾泻而下的雨珠夹杂着怒号的狂风,使得成辉和近在咫尺的陆显说话都得大声喊着。 “太好了,跑……” 饥寒交迫的孟阳听到有面馆,乐的连蹦带跳。 经过一番连滚带爬的折腾,三人总算来到了路的尽头,抬眼看去,一家简陋的面馆出现在他们面前。 “赶紧擦擦,别感冒了。” 说话间,陆显将一条干净的绣花毛巾递给了成辉。 “我说陆显,你别光关心你表弟,给我也留一条干毛巾行不行?全把擦过头的湿毛巾扔给我,果然好哥们。” 看着身边全是用过的湿毛巾,连连打喷嚏的孟阳甚是不满。 “没事,先喝茶,喝姜茶,哈哈哈……” 孟阳的埋怨引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龄约莫二十六七岁,右手提着茶壶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装,乌黑的长发梳成简单的马尾扎在脑后,一双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坚挺笔直,嘴唇薄而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十足。 “你们淋了那么大的雨,赶紧喝杯姜茶驱驱寒,这姜茶是我自己熬的,里面放了很多姜片,两碗下肚,保证你们和感冒无缘。” 年轻女人边落落大方地说着,边给桌子上的三个瓷碗依次倒满茶水。热气氤氲中,三碗浓浓的姜茶被三人一饮而尽。 “哇塞!这姜茶又辣又热真过瘾,喝下去立刻热气腾腾。” 刚才还满心不悦的孟阳此刻笑颜如花,他不断咂吧嘴的表情,仿佛喝到了最美味的琼浆玉液。 “越热越辣越有效,来,我再给你倒一碗。” 瞧着孟阳意犹未尽的样子,年轻女人又倒了一碗姜茶递给他。 “谢谢谢谢,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瞅着这个热情爽朗的女人,孟阳开心的问道。 “我叫张燕,我家面馆可是古州镇最好的面馆,我的手艺……” “老板娘,你别光顾着聊天,我都快饿死了,赶紧上面。” 提到自家面馆,张燕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或许她认为眼下是宣传的机会,想趁机多说几句,夸夸自己的手艺。奈何天不遂人愿,饥肠辘辘的成辉没心思听生意经,他不耐烦的打断了这个女老板。 听到“赶紧上面”,张燕知道有钱赚了,也不计较成辉的态度,而是乐的走进后厨。 不过片刻,三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面便端上了桌。两分钟不到,三个面碗已然成了三个空碗。 “总算饱了,老板娘,你做的面真香。” 成辉边说话边打着饱嗝,还不忘对张燕竖起大拇指。 “赶紧去‘故人客栈’,别再迷路了。不是我唠叨,瞧瞧你来时选的路……” 望着成辉心满意足的慵懒神情,孟阳没好气的揶揄道。 “好了,快点走吧,天都黑了。” 陆显知道孟阳不高兴,忙岔开话题,顺势背起旅行包。 他可不希望孟阳和成辉当着张燕的面吵架,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陆显还是觉得丢人。 “你们,是要去‘故人客栈’?” 三人出发之际,张燕突然问了一句。 “对,我们要去那里住宿,怎么了?” 张燕的狐疑让陆显颇为奇怪,她错综复杂的表情更让他心神不宁。 思忖了一下,她缓缓答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家客栈年代久了,客房里的床单被罩也旧了,怕你们住不惯……” “没有!我去年来这里就住在‘故人客栈’,房间的被褥挺干净。年代虽然久了,可这样才有感觉,古州本来就是古镇嘛。” 成辉不以为然的说着,陆显却觉得她在隐瞒什么。 第十六章兄杀(3)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听了陆显的话,张燕仍是欲言又止,直到她看见他眼里的真诚,这才如同做出重大决定似的开始讲述。 “‘故人客栈’的老板叫陈语,我们小时候住在一个大杂院。他父母经常吵架,每次吵架都将屋里砸的乱七八糟,砸完东西还要打骂陈语出气。陈语和我一样大,那时还只是个小孩儿,大人们都阻止他父母打他,可后来次数多了,加上他爸又暴躁,也就没人管了。渐渐的,陈语麻木了,就算挨打也不哭不躲……” “我去,他父母是亲的吗?连动物都不如,难道没人报警?” 孟阳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年轻人,加上脾气急燥,所以不等张燕说完他就最先嚷了起来。 “怎么没报警?光是我父母就报了两次警,可夫妻间的吵吵闹闹属于家庭矛盾,巡捕也没有办法,再说巡捕也不可能次次都来。对于他们打骂陈语的行为巡捕虽然进行了批评教育,但没有任何效果。” “确实悲惨,可这和我们入住‘故人客栈’有什么关系?” 张燕的讲述听的成辉茫然,他不假思索的提出了疑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陈语是坏人吧,他也没干过坏事,要说他是好人吧,却总让人不踏实,反正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他弟弟陈默也和别的孩子不同,整天独来独往谁都不理。” 话到此处,张燕一阵叹息,陆显也不好受。 毕竟忧郁这个词,不适合少年…… “老板娘,谢谢款待,我们走了。” 又等了一会,雨总算小了,陆显三人告辞离去。 “表哥,你们走慢点,又不是去赶集。” 陆显和孟阳才走了几步,成辉已经开始抱怨了。 “你小子,除了吃饭积极其他都慢,走快点。” 话虽这么说,陆显还是放慢了脚步,看着成辉无奈的笑了。 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张燕,她竟一直站在面馆门前望着他们。 奇怪,她怎么还站在那里?难道真会发生什么事…… “哎呀喂,雨总算停了。表哥,前面有好多小摊,咱们去看看。” 就在陆显惴惴不安的思忖之时,成辉已经拽着他跑进了古州镇的小巷。 “想不到古州竟然有着诗意般的古典美,以前只是听说过这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可惜天气不好。” 孟阳是第一次来古州,这里的角角落落在他眼里都是风景。 “谁让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望着阴霾聚集的天空,陆显的心里越发不安。 “表哥,你咋闷闷不乐?” 不得不承认,情绪是一种很奇怪的意识形态,总是潜移默化影响他人的心里。 正如眼下,就连陆显也无从知晓他为何不安的情绪被成辉觉察到了。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成辉,不然这小子又会问东问西问不停。 那样别说创作小说了,只怕躲他都躲不及。 “我……” 然而,陆显只来及说出一个“我”字。 “闷闷不乐?陆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该不会是淋了雨感冒了吧?不应该啊,你喝了那么多姜汤。” 原本兴致盎然的孟阳听见成辉的话,也顾不得欣赏古镇的风光了,赶紧走到陆显身边焦急的问个不停。 “我没事,就是累了。” 此时此刻,望着比自己还焦灼不安的孟阳,陆显忙佯装轻松的说道。 怎么就愁绪万分了呢?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阴沉无比的天气让他感到压抑,又或许是张燕意味深长的眼神…… “又下雨了!幸好咱们到地方了。表哥你看,那栋二层小楼就是‘故人客栈’。” 神思恍惚间,成辉开心的喊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陆显看到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物。 那是一栋样式简单的农家小楼,没有华丽的装饰和富丽堂皇的外观,唯一的点缀就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陆显不喜欢这种植物。 虽然它们对空气中的灰尘有很强的吸附能力,但看到它们成片成片的出现在墙面上,总会让他从心里产生一种排斥。 因为它们长得过于茂密,将不该遮住的缺陷都覆盖了。 “呀!你没事吧?” 就在三人准备进入客栈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少年猛不防跑了出来。 他跑得很急,陆显的注意力也不集中,他和他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少年手上提着的黑色塑料袋在碰撞中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画笔、颜料、调色板等东西滚落一地。 “这些东西都脏了,对不起,对不起……” 陆显见少年手忙脚乱的捡东西,忙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捡,东西捡完他迅速跑开。 整个过程,少年未吭一声。 “好奇怪的孩子!” 看着渐渐消失的单薄身影,陆显不禁奇怪的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也许他着急回家,咱们也该进客栈休息了。” 说话间,成辉快步走进“故人客栈”,陆显和孟阳紧随其后。 第十七章兄杀(4) “ 住宿吗?楼上有客房。” 就在陆显暗笑表弟眼光保守,选的客栈好像古董之际,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瘦高、长相英俊的年轻人。 此刻,他正微笑着朝三人走来。 望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带着友好笑意的男人,陆显有些愣怔。 他,就是“怪人”陈语? 这样出挑的相貌,这样儒雅的气质,这样谦和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古怪之人。 难道他不是陈语?可说话的语气…… “老板,你还记得我吗?去年我和朋友来古州就住在你家,一年不见,这里还是老样子。” 陆显正犹疑不定的揣测,却见好动的成辉从楼上跑下来,而他玩笑的问候也使陆显印证了猜测。 眼前的男人,正是“故人客栈”老板陈语。 “你是住过的客人?难怪知道客房在二楼,欢迎再次入住。” 望着跑下来的成辉,陈语微微颔首,礼貌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眼含笑意的双眸在成辉的脸上来回逡巡,似乎想找出关于他的点滴记忆。 “老板就是老板,贵人多忘事,我叫成辉。” 陈语眼神中流露出的陌生让成辉有些不太高兴,他不甘心的提示道。 “老板为什么要记住你?你又不是影视明星,除非你住宿没给钱。行了行了,一边玩去,别妨碍我们休息。老板,上楼!” 成辉的喋喋不休早让孟阳不耐烦了,他冲陈语喊了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去。 看到孟阳上楼,陆显也拖着疲惫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各位稍等,有些事情我得提前告知一下。” 一行三人刚走到二楼,就被陈语富含磁性的声音吸引的驻足停下了。 “前些日子山洪爆发,再加上雷雨不断,网络暂时不能使用,手机信号也不稳定。我知道这种情况影响大家的心情,还请各位谅解。” “没网!那还待在这里干嘛,跟坐牢一样。” 陈语话音刚落,孟阳就第一个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我还想在朋友圈发自拍,我表哥还要写小说呢。” 成辉紧随其后的补充道。说也奇怪,孟阳和成辉平时最爱斗嘴,此刻却团结的如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没网就没网,咱们正好可以欣赏小镇的自然风光,我的小说稿子可以先保存起来,没关系。” 孟阳和成辉语气中的抱怨陆显怎会听不出?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忙走上前说道。 “实在抱歉,如果大家想退房的话,我……” “不退房,我们就住这里。” 陈语歉意的尚未说完,陆显已经斩钉截铁的说出结果。 “表哥!” “哥们!” 陆显的回答使孟阳和成辉同时喊了起来,喊归喊,没用。他不满的望了二人一眼,从陈语手中接过钥匙。 打开房门,陆显怔了一下。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罩、雪白的灯罩、雪白的墙壁,这一系列白到极致的视觉冲击让陆显有些犹豫。这一刻,他真想脱掉鞋子赤足而入,他怕带着泥土的鞋印毁了这个纯白的天地。 “哇塞!老板,你打扫卫生的水平越发厉害了,比我去年住的时候还干净,就是刷的太白了,有点单调。” 陆显带着几分不忍之色刚准备进屋时,成辉已经大踏步的先他而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评论了一番。 “表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我先选中的房间好不好?” 望着一身泥垢的成辉毫不客气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气的陆显冲着他那双满是泥污的鞋就是一脚。 “先来后到谁不知道,正因为我明事理所以才住这间客房。表哥,去年我就住在201。” 成辉洋洋自得的说完,将四肢又向外伸展了一下,他阴谋得逞的样子让陆显瞬间火气。 “你……” “没关系,我们还有202、203、204三间客房,其中202和203是单间,204是标准间,你可以任选一间。” 看到欲发火的陆显,陈语一边和颜悦色的劝说,一边将另外三把钥匙晃了晃。 “我晚上要写稿子,住单间安静。” “我也住单间,我睡觉爱打呼噜,嘿嘿。” 陆显说着拿过了202的钥匙,孟阳也笑着拿过了203的钥匙。 “房间分好了,各位奔波一天早点休息,好梦!” 三人都有了客房,陈语也完成了任务,临走的时候,他礼貌的道别。 “陆显,我告诉你,咱们迷失在那条泥泞的小路上时我是真担心,担心露宿荒郊野外,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只能给饿狼当晚餐了,所以……” 窗明几净的202客房里,陆显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他的身旁站着“话痨”发小。 此刻的孟阳,非但没有疲惫之色,兴致亦是格外高涨。 第十八章兄杀(5) “你还不累?赶紧歇着。” 或许是身体过于疲惫,或许是天气过于压抑,或许是环境过于陌生,总之陆显颇为烦乱。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和孟阳玩笑几句,可眼下没有这个心情。 孟阳不满的刚走出房门,他就“砰”一下关上房门,声音之大,吓得孟阳又是两句埋怨。 “呼!” 终于剩下陆显一个人了,他长出一口气躺到床上。不过他没有休息,而是将双臂枕在脑后思考着,他觉得这家客栈有一种说不清的奇诡。 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还是客房里刺目的白?一个是绿色而密集的植物,一个是单调而呆板的颜色,这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东西。 原本绿色象征生命,白色象征纯洁,一绿一白,相得益彰。可陆显却觉得爬山虎遮住了“生命之光”,干净的墙壁更有种“白色恐怖”的悚然。 莫非是客栈老板?但他礼貌的谈吐,亲切的微笑,谦虚的态度,看上去非常得体。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显就是觉得不对劲。 因为张燕的讲述占据了自己的思维,所以陈语应该面无表情才对…… “荒谬,我一定是写小说写的走火入魔了,呵呵。” 想到这,陆显自嘲一笑,起身走到窗前。 雨依旧下着,势头愈发大了,放眼望去,远处一片灰蒙,让人有种透不上气的压抑。 陆显正望着雨幕出神,猛不防被惊雷吓得一个哆嗦,与此同时,一阵更为强势的雨珠从天而降,淋湿了紧挨着窗户的陆显。 “没搞错吧,这雨下的也太敬业了。” 一个激灵过后,陆显甩了甩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气恼地关上窗户。欲走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孤独的身影。 是他,那个少年。 这么大的雨,他怎么站在院子?难道他认识陈语?那为什么不进来…… 一系列的问题让陆显疑窦顿生,他忙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出门前还特意拿了一把伞。 “你在这干嘛?赶紧回去。” 刚走到楼梯口,陆显就听到一个暴怒的声音,抬头看去,陈语正站在院子中间。 “怎么还不走?又想……” 陈语一边训斥少年,一边举起自己的胳膊。 “陈语!” 看到陈语想要动手,陆显急的大喊一声。 “嗯!” 突如而来的喊声,惊得陈语哆嗦了一下。 “我,我要两个桶装方便面。” 情急之下,陆显编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 “稍等。” 陈语回了陆显一声,又狠狠瞪了一眼少年,转身向客栈旁边的小商店走去。 “当心感冒了,快回去吧。” 趁着陈语离开的空当,陆显忙跑过去,他边怜惜的说着边将手里的伞递给少年。他没有接伞,只是盯着陆显看了看,转身跑了。 “只剩一桶方便面了,这几天下雨,路不好走,我还没有去镇上进货。” 看到少年一声不响的跑了,陆显有些担心,他正欲去追,却见陈语走了过来。 “一桶就一桶,我也不是很饿。对了,刚才那个少年是谁?你们吵架了?” “他是我弟弟陈默,从小性格乖张,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跑出来,不用理他。” 对陆显满是疑惑的问题,陈语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陈默! “他弟弟陈默也和别的男孩不一样,整天独来独往和谁都不说话。” 他就是陈语的弟弟,想起张燕说的那番话,陆显恍然大悟。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回屋了。” “哦,没有了,谢……” 陆显的话还没说完,陈语已经急匆匆地走进了客栈。 他就这样自顾自的回去了?不去找找陈默?雷雨交加的天气也不怕出事? 对我们这些客人礼貌周到,对自己的弟弟却如此冷漠,从这点看,他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望着陈语逐渐消失的背影,陆显心里很不痛快。毕竟是人家兄弟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着方便面上楼了。 “大半夜的喊什么?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陆显习惯晚上创作,所以讨厌别人三更半夜大吵大喊,此刻看见表弟站在走廊上指手画脚的嚷嚷,他瞬间火起,说话也比往常严厉得多。 听到陆显怒气冲冲的声音,和成辉相对而立的人也扭过了头。 他,又是他! 再次看到陈默,陆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说他们第一次遇见是缘分,第二次邂逅是偶然,第三次相逢是无意,那么这一次是什么呢?有意还是必然,又或者是他精心安排的碰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诸多疑惑让陆显越来越迷茫,直觉告诉他,陈默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 或许,这是一个难得的素材…… 想到这,陆显愈发觉得要和陈默谈谈。 第十九章兄杀(6) 可惜啊可惜,他的计划未及实施就被成辉破坏了。 “成辉,你大半夜的喊什么?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陆显习惯晚上创作,最讨厌别人三更半夜大吵大喊。此刻看见表弟站在走廊上直嚷嚷,他瞬间火起,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严厉。 “是他先鬼鬼祟祟的站在我门前好不好?拜托你弄清前因后果在开口。还有,这层楼就住了咱们和孟阳哥,我影响哪个‘别人’了?” 对于表哥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指责自己的行为,成辉明显很生气,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不少。与此同时,陆显看到陈默单薄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像极了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兽。 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是在遭遇过可怕的事情之后留下的应激反应。除此之外,还有他反反复复出现在这里又不肯开口说话的行为,也在说明一个重要问题:有人在暗中监视陈默,所以他无法畅所欲言。 倘若自己推断正确的话,这个少年岂不是有危险?! 陆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不对劲就越觉得危险已经悄然而至,他隐约觉得这种潜在的危险也牵涉到了成辉、孟阳、还有他自己。 所以,他不想也不能在等了,就算这是一个错误的猜测也好过袖手旁观。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陆显正想将陈默带到房中好好谈谈之时,呵欠连天的孟阳走出了房间。 “怎么了?陆显,程辉,你们俩可是亲亲的表兄弟,有话必须好好说,脸红脖子粗的多不友爱,实在是,是你,你不是下午在客栈门口出现的那个孩子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不上学,哎,哎,你怎么了?” 陈默的精神本就异常紧张,看见孟阳出来更是吓得一震,太多的陌生人让他惶恐不安,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晕了过去。 “陈默,醒醒,醒醒……” 望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陈默,陆显慌忙将他抱入怀中不断呼唤着。 “表,表哥,我,我可没有打他,你要给我作证。” “这事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陈默突然变成这样,成辉和孟阳都吓了一跳,慌得连连解释,怕将自己牵扯其中。 “行了,你们还不去叫救护车,成辉,你快去找陈语。” 此时此刻,听着成辉和孟阳相互推诿的话,陆显愤懑不已的怒声说道。 “怎么了?陆显,成辉,你们可是表兄弟,脸红脖子粗的多不友爱。咦,你不是客栈门口摔倒的孩子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哎,哎,你怎么了?” 陈默的精神本就异常紧张,看见孟阳出来更是吓得一震,太多的陌生人让他惶恐不安,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晕了过去。 “陈默,陈默,醒醒,醒醒……” 望着不停抽搐的陈默,陆显慌忙将他抱入怀中。 “表,表哥,我,我可没有打他,你要给我作证。” “这事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默突然变成这样,成辉和孟阳都吓了一跳,慌得连连解释,怕将自己牵扯其中。 “还不去叫救护车?成辉,你快去找陈语。” 看到成辉和孟阳相互推诿,陆显怒声喝道。 “我弟弟累了,他需要休息,不用叫医生。”陈语走到众人身旁,他没有丝毫慌张和担心,很平静的从陆显怀中抱过陈默。 “他是你弟弟?” 陈语的话让孟阳和成辉大吃一惊,他们异口同声的重复道,陆显已经知道了陈语和陈默的关系,所以并不惊讶。 不惊讶,不代表不疑惑,陈语眼下的表现,就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兄弟,可是对于陈默的晕倒,陈语却表现的如此冷静。 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闻不问,稳重的让陆显都怀疑陈默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如果不是陈默依然在抽搐,估计所有的人都会相信陈语的话。 “你确定不用叫医生吗?可是你弟弟抽搐的很厉害,不像是睡着了。” 孟阳首当其冲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成辉则紧随其后的附和道:“我也觉得你弟弟不像睡着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我说没事就没事,陈默需要好好休息,也请你们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继续吵闹了。” 对于孟阳和成辉的担心,陈语生硬的回绝后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吃**了?我们一片好心……” “你们是很吵,换我一样生气,请回房!” 孟阳还欲再说,被极为不悦的陆显的打断了,他将孟阳和成辉推回各自的房间。 噪杂的走廊随着二人的离开总算安静了,昏暗的灯光映照在陆显脸上,透着无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这是什么情绪?烦躁、疑惑、忐忑、恐惧,陆显也说不清道不明,总之这一刻,他除了心慌还是心慌。 虽然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究竟属于哪一种,但他却知道向来冷静的自己,这一次为什么沉不住气?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陈语非正常的言行举止。换句话说,陆显很难相信他们是亲生兄弟,除非亲眼所见,亲自证实。 刚才孟阳和成辉都在,陆显不好也不想说出真实想法,他怕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会坏事。 现在,他觉得该行动了,他要弄清楚一件事。疾步走下楼梯,陆显停在了一楼。 第二十章兄杀(7) 一楼左侧第一间房子住着陈语,右侧第一间房子住着陈默,兄弟俩的房间隔着一个过道。略略思忖了一下,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陈默房间门口。 “小默,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乖乖待着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背着我偷偷溜出去?我是你的亲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哥绝对不会害你,哥爱你。” 陈语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听上去依旧清晰入耳。听到这些字里行间的语重心长,陆显纳闷不已。 真是奇怪,关起门来的陈语和刚才的漠然完全不一样,此刻的他倒像是一个对弟弟关怀备至的兄长。 每个人对情感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有的热情,有的含蓄,或许陈语就是属于后者吧。 其实顾虑多了纯属浪费,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难怪孟阳说他千万别写言情小说,不然写出的作品肯定没人看,因为全都是满满的悬疑风。 想起孟阳夸张的表情,陆显就忍不住想笑。 片刻过后,屋内再无说话的声音,陆显想着陈默许是在哥哥的安抚下已经睡着了,于是也准备离开,谁料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房间又响起了说话声。 “哥,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也没想跑,今天是他的忌日,我想祭奠冬晨……” 说话的是陈默,他语调哽咽,话里话外都透着深深的哀伤。 陈默的悲伤让门外的陆显都难过,可惜他还没来及悲伤,就被陈语接下来的话惊了一跳。 “不是,别打我,求你别打我,啊……” 惨叫再次响起,陆显双耳“嗡”一声,思维都停滞廊了。 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 “小默别怕,赶紧把药吃了,哥去给你倒水,马上回来。” 陆显正在思忖,陈语的声音猝然响起,听到他慌乱的脚步,陆显忙躲到阴暗的角落。 刚藏好,门就“哗”的打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不知道是心情紧张还是藏身的地方过于狭小,陆显蜷曲的身体突然晃动了一下。 随着身体的摇摆,他旁边那个破旧的瓷盆也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寂静的夜里,哪怕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格外引人注意。 陈语自然也听到了响声,他驻足停下,望向声音传出的地方。陆显知道外面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屏住呼吸,紧张的心跳差点停止。 “老鼠真多,又该清理了。” 陈语自语完扭头走了,他没有过去。 “呼!”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躲在暗处的陆显长出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跑回了房间。 望着陆显消失的背影,藏在暗处的陈语的笑了。再漆黑的夜,也有挡不住的地方。 失误只有一个,却足以毁掉全局。陆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正是他的小心翼翼造成了这样的失误。 脱掉鞋子偷听的确是个好办法,无声无息,不易察觉,不过他忘了自己还穿着袜子。 袜子的样式很普通,没有任何花纹和点缀,简简单单很是干净。缺陷只有一个,它的颜色不适合夜晚,那是一双纯白色的崭新男袜。 黑与白,这是两种极端的颜色,黑夜无法阻挡白昼的脚步,白昼会将黑夜中的所有阴暗暴露无遗,只是在这之前,黑夜会有一段猖狂的时候。 不巧的是,这短暂的猖狂选中了陆显。 因为藏身的角落过于狭窄,即便前面有三个摞起来的废纸箱可以遮挡,但一米八二的身高让他再如何蜷曲还是有暴露的地方。双脚的露出,让陈语轻而易举的看见了那抹白。 发现有人一声不吭,知道是谁佯装不知,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最为可怕。 “陆显,既然你的好奇心这么重,那我就做次好人,满足你的愿望,呵呵。” 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陈语狞笑着踱步出来,清冷的月光映出他的影子,像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陈语和陈默就是亲兄弟,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的关键是要弄清冬晨是谁?他和陈默是什么关系?还有陈语,他好像很讨厌冬晨……” 回到房间,陆显并没有睡,他的大脑仍在不停运转。窗外,风吹叶动,“哗啦哗啦”的响声传入耳中,让人更加心神不宁。 “陆显,你睡了吗?不管睡没睡都赶紧开门。” 猛不防的,陆显的思路被孟阳的拍门声中止了。 第二十一章兄杀(8) “还没睡?咋咋呼呼也不嫌烦。” 对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发小,陆显再怒火中烧也没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没睡,夜猫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孟阳神秘兮兮的说着,如同发现了古怪的宝贝。 “你能有什么尘封已久的往事?这里又没有你的初恋。我说孟阳,你干脆改行写言情小说算了,就凭你时不时蹦出某件往事的本领,一般人学不来。” 看着极为严肃的孟阳,陆显忍俊不禁的揶揄道。 “你认真点行不行?我和你说的是正事,你不觉得刚才的事情很奇怪吗?经过我缜密的观察,我认为陈默晕倒的事情另有隐情。” “你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你……” 孟阳唠叨了半天总算说到了正题,陆显没想到大大咧咧的他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他刚想问孟阳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时,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的无语。 “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的风水不好?先不说房间到处白花花的,单是墙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就让人很不舒服。我爷爷曾经说过,爬山虎虽然能够遮挡阳光,可也阻挡阳光啊,见不到光的房间阴气都重,常年居住在这里更会邪灵缠身。故,我怀疑陈默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孟阳一口气说完,累得直喘粗气,他用手抚着胸膛,好像心脏已经无法承受了。 “风水不好?鬼魂上身?孟阳,我怎么觉得你印堂发黑,不太对劲呢?” 瞅着这个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陆显似笑非笑的说道。 “啊?你说我印堂发黑,难道我也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本是玩笑的的话却让听的人心头大惊,只见刚才还上气不接下气喘气困难的孟阳,此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陆显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会即刻离开,谁知他竟然很义气的帮助陆显收拾行李。 “孟阳,孟……” 孟阳粗手笨脚收拾行李的样子看得陆显心惊肉跳,他真怕自己好不容易创作出来的大纲又被孟阳毁掉。心急如焚之下,他一边喊着孟阳的名字,一边阻止他的行动。 奈何孟阳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他一把将陆显的手打落,不满的指责道:“兄弟,我可是为了你好,不对,是为了咱们三个好。我早就觉得这家客栈有问题,那个老板娘也说陈家兄弟有问题,还提醒咱们不要住在这里。我爷爷说了,越是穷乡僻壤越有道行高的厉鬼,我都印堂发黑了还住什么?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附什么身啊?我说你印堂发黑,是因为你额头上灰,深的发黑,什么鬼啊妖啊道行深啊,你离开我的房间就万事大吉了。” 说话的功夫,尚未站直的孟阳已经被陆显推出了房间。 陈默被鬼上身?风水不好因为爬山虎遮挡?亏他想得出来,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真是服了。 想起孟阳的话,陆显就一肚子气,闹腾一晚上他也累了,没换衣服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那是,开门的声音。 陆显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十分,深度睡眠时间。这个时间还没睡的人,不是夜猫子就是夜生活丰富。 如果在都市,此刻有人醉生梦死并不奇怪,可这里是古州镇,哪有任人买醉的酒吧。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成辉的房间,陆显了解自己的表弟,他是一个从不熬夜更不喜欢夜生活的人。既然如此,他房间的门为什么打开了? 难道有贼?不可能吧! 这里又不是五星级宾馆,房间虽然干净,但是农家小院,统共就住了五个人。他和孟阳绝对不是小偷,剩下的就是陈家兄弟了。 陈默眼下连自理都困难,更别说偷东西了,也就只有他了。 陈语,年轻英俊的客栈老板,他偷客人的东西有可能。理由呢?他是一个单身,经营一家客栈,虽然他的客栈无法和城里的宾馆相提并论,但入住的游客没有断过。 有生意就有收入,何况古州的消费水平并不高,而且从他和陈默的吃穿用度来看,其经济水平绝对属于镇上的小康人家。 最关键的就是,成辉没钱啊! 第二十二章兄杀(9) 这个马大哈将旅行包忘到了车上,钱包和证件都装在包里,办理入住手续是陆显掏的钱,这些陈语都看见了。 所以,他不可能偷窃身无分文的成辉。 难道成辉从房间出来了?他三更半夜出来干什么?该不会又饿了吧? 算了算了,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出去看看,成辉总让人不放心。陆显边想边走,忽然,他看见了成辉。 天呐!成辉,怎么了? 原本灵活的双眼呆滞的睁着,走路轻的仿佛没有重心,整张脸僵硬的没有任何表情。 “小辉,小辉,小……” 陆显准备第三次呼唤时突然停了,他想起两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成辉那天刚看完一部恐怖电影,心有余悸的他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非要跑去和陆显一起睡。别看他平日里叽叽喳喳吹嘘个不停,其实内心挺胆小的,陆显被他缠的没法只得同意了。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就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陆显觉得身边动了一下,他以为是成辉起来上洗手间也没在意,谁知半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陆显担心他不舒服便准备起身去看,谁知刚睁眼就被一个人影吓得坐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站在身边的人是成辉,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成辉诡异的样子让陆显又吓又气,他禁不住大喊一声“你有病”,喊声过后,成辉倒在了地上。 陆显没想到表弟会突然晕倒,惊慌失措下他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谁知还没等到急救车成辉就自己醒了过来。 “诶,我怎么在地上躺着?” 醒过来的成辉一脸迷茫,他的表情让陆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小辉,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我喊了一声你就倒地了。你,你没事吧?” 成辉的表情不像是恶作剧,于是陆显试探着问道。 然而,陆显的话却让成辉一头雾水,他没好气的回道:“表哥,你是不是说梦话呢?我站在床边看你干什么?我还纳闷自己怎么睡到了地上,一定是你做梦把我踹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成辉已经一个跳跃扑到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当陆显再次询问成辉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承认,反倒坚决认定是表哥做噩梦了。 因为成辉没有受伤,所以陆显没继续问。他虽然觉得这件事古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逐渐淡忘了。 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出现,陆显终于明白了。 梦游,他在梦游! 看着游魂一样的表弟,陆显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成辉竟然有梦游症,之前发生的那件离奇之事就是成辉在梦游。 不过,他的梦游似乎不是经常发作。 一个月前,他们去邻市游玩了五天。那几天,和他同住的成辉就完全正常,每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根本没有半夜醒过。 陆显看过梦游的案例和解释:梦游症患者的情绪有时会很激动,甚至会说一大堆旁人很难听懂的话。他们似乎在从事一项有意义的活动,这种活动往往是曾经的经历和记忆的重现。 最关键的一点,梦游的人在梦游结束后对发生的一切全无印象,这还真是让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行为…… 第二十三章兄杀(10) “啊!” 思考中的陆显并未注意四周情况,直到成辉突兀的站在他面前之时,他才猛地惊呼一声。 对于他的惊呼成辉置若罔闻,他看也不看自己的表哥,继续朝前走着。眼看成辉就要和自己撞在一起了,陆显忙闪身跳到了一旁。 奇怪,他进我的房间干什么? 望着表弟直挺挺的背影,陆显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防止梦游中的成辉伤倒自己,他紧随其后。走着走着,成辉突然停了下来,陆显差点撞在他身上。 成辉的举动让陆显愈发莫名其妙,这一刻,他看着墙壁念念有词。那面墙,正是写着那行小字的墙。 成辉说话的声音很低,陆显听得很费力,他本打算走到他的身前仔细倾听,想了想还是算了。 梦游中的人和正常的时候不一样,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别人又怎么懂?要是因此吓到表弟岂不危险?干脆就这样跟着他吧。 “血,好多血,别看,别看我……” 血!我! 就在陆显准备默默保护表弟之际,却被他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惊的一个激灵。 虽然梦游的人会说一些旁人很难听懂的话,但是这些话都是他们潜意识的表现。换而言之,成辉的记忆中有过关于这里的画面,且是一幅血腥的画面。 来之前成辉告诉过陆显,他去年就和朋友来过古州镇,住的就是“故人客栈”。陆显记得他们登记房间的时候,成辉便抢先说要住去年住过的客房,因为他总是梦见那间房子。 难道这间房子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结合陈语诡谲的态度再加上成辉瘆人的言行,陆显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然而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思路有问题。 成辉去年和现在住的房间都在隔壁,而这间客房是他的,虽然两间客房仅一墙之隔,但无法否定它们是两个空间的事实。 不管任何事情都要讲证据,有证据才有说服力,否则一切都是空想,对于这一点,陆显心知肚明。 “为了追求陈依依,为了写好这部小说,我都快成精神病了,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想起陈依依那张娇美的面孔,陆显禁不住苦笑一声。他决定天亮就回城,反正小说的大纲已经构思好了。 “冬晨倒了,他叫他的名字,杨冬晨……” 陆显正将笔记本放入包中,却被成辉之言惊的一个摇晃,笔记本也跟着滑落在地。 冬晨,杨冬晨,这是他,是墙上那个名字的主人。不过此刻让陆显惊讶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说出名字的这个人。 成辉,他怎么知道杨冬晨?他又为什么说出细思极恐的话…… 所有的疑虑瞬间涌上心头,陆显双手抱头苦苦思索,可半天也没理出头绪。 “梦游症?听你一说,我才发现这鞋印和成辉的鞋挺吻合。” 就在陆显埋怨自己沉不住气,思忖着如何向表弟道歉之际,久未开口的孟阳总算找到了话题。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也为了缓和房间中的紧张气氛,孟阳以手当尺,在成辉脚上和笔记本的鞋印之间来回比划。 如果放在往常,他这样子准会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可是眼下时机不对。成辉正惊惧的望着陆显,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不断滚落。 错误的时间发生错误的行为,结果当然是弄巧成拙,甚至更严重。 第二十四章兄杀(11) “表哥,你不会骗我,我终于相信了。原来他们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有梦游症,真的……” 成辉失魂落魄,反复说着“梦游”两字,他想起大学时舍友的话。 “昨天晚上他又梦游了,在宿舍走来走去,最后停在我床前,吓得我一晚上都没睡。” “就是就是,我也碰见过。那天晚上我闹肚子,半夜起来上厕所正好碰见他梦游,走路轻飘飘的和鬼一样,吓得我差点拉裤子上了。” “这种人最害怕,万一他要是伤害咱们怎么办?都说梦游中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这样子和精神病有什么区别?学校也不管管,唉……” 曾经的话历历在目,因为这些议论成辉还和同学们打了一架,并被学校记了大过。他不相信自己有梦游症,他认为梦游的人都不是正常人,都是精神病人。 除此之外,他认为是舍友诋毁自己,因为他比他们都优秀。直到有一天,他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患有梦游症的时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成辉是家中的独子,从小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这样的家庭环境也影响了他的性格。自尊心强、脾气急躁、爱好面子,这些都是他的缺点。 对于他的种种缺点,父母向来舍不得批评,照样听之任之。 他不许父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们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面对同学和校方的质疑,他和家人以学习压力过大引起神经衰弱搪塞过去,坚决不承认自己患有梦游症。 对于成辉给出的答案大家并未深究,一则他的梦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二则他搬出了学生宿舍在外面租房住,三则他的梦游症并不是经常发作,他的舍友和同学们统共看到两次。 从那以后,成辉除了上课出现在校园内,剩下的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谈也不参加任何活动。 既然当事人刻意远离大家的视线,那么这件事也就逐渐被淡忘了。 刚毕业,成辉便四处跑医院治疗他的梦游症,远离学校的环境加上父母的悉心照顾,使他本就不严重的梦游症减轻了不少。 随着病情的减轻,成辉又变回了以前开朗的样子,因为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所以亲朋好友无人知晓,就连陆显对此事都毫不知情。 要不是成辉看恐怖电影受到刺激,他的梦游症不会复发,陆显也不会产生怀疑。 只不过,事实终究掩盖不了。 当陆显又一次目睹表弟梦游,并且比上一次还要惊悚时,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说出成辉隐藏多年的秘密。 或许别人听到陆显的话不会有过激的反应,毕竟是表哥的无意之举,况且梦游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成辉不一样,他自尊心太强,承受力又太弱,加上孟阳也在场。当他看到孟阳那些夸张的动作,心里防线瞬间崩溃,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人嘲笑的小丑。 一意孤行的人是不会思考和分析的,正如成辉只会以为表哥和孟阳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有意伤害他。 不管如何换位思考,他也不会认为陆显在想怎么道歉,孟阳在想怎么缓解他们的关系。 也是,想不通的执拗,就别期望奇迹发生了。冷不丁的,成辉跑了出去。 望着成辉的背影,陆显愣住了。很快,他反应过来,随即追了出去。 “啊!” 眼看就要追上成辉了,谁料他却倒在地上,痛苦万分。 他,不是成辉! “你怎么样?摔倒哪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倒你的,我……” 半路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举止得当的陈语。 第二十五章兄杀(12) “我没事,你快去追他,这里地形复杂,东西我来收拾,哎呦!” 陈语说着就要起身打扫碎碗碟,可是才动了一下,痛呼便又一次想起。 看着挣扎几次都无法起身的陈语,陆显当然不能一走了之,更何况是他将送饭的陈语撞倒了,于情于理,他都得留下来。 “我不能走,你一定受伤了。孟阳,你去看看小辉,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陆显对着发呆的孟阳嘱咐了一句,便急忙上前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陈语。 “我没事,你还是……” “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来,我扶你进屋。” 陈语还想推辞却被善良的陆显阻止了,他愧疚的将这个一瘸一拐的男人扶进了自己的房间。 “呀!你的手烫伤了,好大的水泡,膝盖也磕破了,好在伤口不深。这次出门忘记带消毒药水了,不过我带的烫伤膏效果很好,我先给你涂上。” 检查完陈语的伤势后,陆显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小瓶,上面印满了英文字母。望着一行又一行的字母,陈语迟疑了一下,将摊开的手掌重新握住了。 他的反应源于陌生,他不懂这些英文字母的含义,对于陌生的事物,他向来排斥。 望着陈语抽回的手陆显停了一下,很快,他便明白过来。 “这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烫伤膏,专门针对急性小面积烫伤,你手上的水泡用这药膏涂两次就下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效果特别好。” 陆显解释完冲陈语友好一笑,顺势伸出自己的右手,这一次,陈语没有拒绝。 “涂好了,你的手暂时不要和水接触,等药膏干了水泡就下去了。对了,你……” “昨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唉!” 看着陈语被黄色药膏覆盖的掌心,陆显本想告诉他有关这个药膏的注意事项,却被唉声叹气的陈语打断了将要出口的话。 “你是说陈默晕倒的事吧?这件事应该是我们道歉才对,要不是我们大半夜说话声音那么大,也不会吵得他无法睡觉,以致休息不好晕倒在地。陈默还是个孩子,现在的学习任务又重,他这一病估计得耽误几天课,请替我向陈默说声对不起。” 对于陈默晕倒的原因陆显并不清楚,昨天晚上的偷听也没有听到实质性内容,除了知道房间墙上的字是陈默写的,杨冬晨是个死人的名字之外,他再没有获得其余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有没有价值并不重要,反正他已经决定离开了,不过,得等成辉回来。 也不知道孟阳找到小辉…… “没事,你们没有影响他上学,他去年就已经休学了。” 休学! 正担心表弟安危的陆显,猛不防听到陈默休学的消息,抬头望向陈语。 “我弟弟有自闭症,不能和别人交流,在大家眼里,他就像个另类。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晕倒在地,我才发现他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说着说着,陈语的眼眶湿润了,他的悲伤任谁看了都会同情。 稍许,他继续说道:“为了让他像个正常孩子,我带着他跑了多家医院,咨询了许多医生,服用了大量的药物,可是效果都不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服用过多的原因,他的精神有些混乱,甚至产生幻觉,真让人担心。” 话到这里,陈语叹了口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从陈语的讲述中陆显才知道陈默患有自闭症,想起陈默昨晚孤单害怕的样子他无比愧疚。 “想不到陈默有自闭症,怪不得他看见我们总是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性格内向不喜欢说话。早知道这样的话,昨天晚上他站在成辉门前我就不该问他干什么,我……” “什么?我弟弟昨晚和成辉说过话!” 正自我检讨的陆显没料到陈语突然开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哦,我怕他打扰你们休息。” 望着疑惑不解的陆显,陈语忙缓和语气解释道,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不过刹那,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之前的担忧,变化之快,直让陆显认定自己眼花了。 “没说什么,陈默就是站在小辉门前看了看,小辉也是个急脾气,加上当时又累没休息好,心情烦躁之下说了陈默两句。” 陆显以为陈语担心陈默,忙不迭声的回答。 按道理说,陆显的回答不会让陈语过于担心,毕竟他也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陈默晕倒前他没有出现,但陆显保证他能听见说话内容。 “故人客栈”不是星级宾馆,一楼和二楼之间也没有电梯,加上隔音效果一般,所以二楼稍微有点响动都特别清晰。 小辉真要动手,陈语绝对能听到…… 再次想到表弟,陆显异常焦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恰在此时,陈语开口了,陆显亦是听得火起。 第二十六章兄杀(13) “你担心陈默怎么不去问他?他不和别人说话肯定和你说,你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再论是非。我累了,需要休息。” 陆显说罢大步走到门口,“呼”的一下拉开了房门。 看到大开的房门,陈语自然明白其中之意。“逐客令”都下了还不离开?再说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再……” 话还没说完,陈语就被重重的关门声隔在了屋外。 “再见,哼!” 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冷冷低语。 路过201时陈语停下了,他看了看门牌上的数字,扬长而去。 “真是想象力丰富的老板!他是不是看谁都像坏人?他说陈默精神不正常,我觉得他才不正常呢。” 陈语的离开并没有让陆显减轻丝毫怒气,他反倒愈想愈气,就连自言自语都好像和别人吵架似的。 假如有人看到陆显这幅样子会以为他过于计较,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他不但不是这样的人还非常有爱心。 不管谁有难处他都主动帮忙,陌生人遇到困难他也会伸出援手。之所以这次一反常态,都是被陈语的言行刺痛了心。 什么叫还有善心的人?什么叫会被别人当笑话?难道人与人之间存在猜测、妒忌、嫉恨才是正确的人际关系,反之就是行为不轨?倘若如此,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 可怕! 当这两个字从陆显脑中闪过的刹那,他的眉头亦随之跳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情绪覆盖了整颗心。 两个小时过去了,成辉和孟阳还没有回来,陆显越想越紧张,他冲到桌前拿起了手机。 快速摁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到手机响起熟悉的彩铃声,陆显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赶快接电话,快啊,急死人了……” 听筒那边的彩铃一直在响,手机的主人却始终没有让这首“兄弟”停下来,成辉没有接电话,陆显连打数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手机在陆显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中没电了,自动关机。 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陆显一声怒吼,他双手抱头在房间里不停转圈。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四下环顾一圈,然后扑向放在床上的旅行包,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一阵疯狂的翻腾,他找到了手机充电器,哆嗦着想将它和手机连接起来。可惜好几次都没能将充电器插入开关,他哆嗦的太厉害了。这一刻,恐惧不止占据了他的内心,就连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未能幸免,甚至于呼吸都充满了可怕的气息。 为什么这样恐惧?还不是因为成辉没有接电话,换句话说,成辉没有接电话绝不是生气的原因。 陆显很清楚表弟的脾气,和同龄人比起来他的确容易冲动,时不时还喜欢顶撞和挑衅他这个表哥,但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却毋庸置疑。 亲情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血缘是一种很特殊的关系,凡是被这种情感和这种关系牵扯在一起的人,没有办法真正的分开。 哪怕一个在地球一个在月球,两颗心的距离也一定近在咫尺。 因为亲人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亲人的基因里有着相同的代码,所以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对方,永远都惦记对方。 如同陆显疼爱成辉,成辉亦想念陆显,要不是陈语突然出现阻止了陆显的脚步,这一对表兄弟早就握手言和了。 想到陈语,陆显就想起他说的那些话,禁不住埋怨自己不应该为了他而错过了阻止成辉的最佳时机。不过话说回来,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竟是这种鸡肠小肚的人。 说到底,还是怨自己太冲动,为什么和表弟争执的时候就不能稍稍克制一下情绪,就不能少说一句呢? “陆显,不,不好了,成辉,成辉他出事了……” 伤心的噩耗总会有人大声说出来,就像此刻连滚带爬的孟阳。人还没到陆显身边,声音已经响彻整栋小楼。 “你说谁出事了?谁!” 听到孟阳带着哭腔的呼喊,陆显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拼命往门外冲去。不等他到门口,浑身是血的孟阳迎面扑了进来。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小辉呢?他在哪?他在哪啊!” 望着跌跌撞撞的孟阳,陆显一个剧烈的摇晃,摔倒在地。 “陆显,陆显,你一定要撑住!我,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成辉,他,他……” “他怎么了?” 这一刻,当陆显听到孟阳断断续续的话,看到孟阳滚落在地的泪,他似乎全都明白了又似乎不明所以然,他只能伤心而疑惑的望着孟阳,期望他能说出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 小辉回来了,他正躲在外面玩捉迷藏,这是他们常玩的游戏。 “他,死了!” 望着趴在地上的发小,孟阳再不愿意也必须说出事实,虽然这是让陆显痛彻心扉的噩耗。 “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这肯定是小辉的主意对不对?他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和你合伙骗我。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和我吵架就躲起来,让我着急,让我找不到他。小辉,你不要和表哥玩捉迷藏,小辉……” 痛不欲生的呼唤声声断肠,陆显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去找成辉,可惜努力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此情此景,饶是孟阳这个七尺男儿也觉心痛。他很想安慰陆显,奈何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 “小辉在哪?我要去看他。” 陆显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兄杀(14) “你别激动!唉,没想到古州地形这么复杂,眼看不到二百米就回来了,他却掉进了陷阱。听说那是村民捕捉野狼的,后来狼没了,陷阱也就荒废了。” 孟阳说到这停下了,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他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本来成辉掉下去不会有事,可他后脑先着地,又磕到尖利的石块上,所以,所……” 孟阳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使他不得不终止讲述。 随着声音的落幕,房间亦是安静下来,与此同时,陆显也停下匆忙的脚步。 他,改变主意了! 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他不能离开,刚才一个闪念,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死神即将到来,不,应该说死神已经降临,成辉的死亡就是证明。 “客栈附近,怎么会有陷阱?” “有,有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自责的孟阳有些愣怔,他望着神色凝重的陆显问道。 “陈语为什么没说客栈附近有陷阱?就算他不告诉咱们,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和陈默的安全吗?” 这一次,孟阳总算听出了陆显话中的怀疑,对于这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孟阳的回答倒是直截了当。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张燕了,她说这个陷阱虽然距离客栈很近,可四周全用篱笆围着,旁边还有一个红底黄字的警示牌。那个警示牌很醒目,即便晚上有车辆驶过也能看见。” 如果孟阳没有解释,陆显疑惑还说得过去,可他解释之后陆显的疑惑更甚于前。 他起身走到床边,默默凝视紧挨床头的那面白色墙壁,片刻过后他忽的转身。 “防护措施这么到位小辉还能掉下去,这实在让我难以想通。再说了,他一没喝酒喝得醉眼朦胧,二没玩闹跨越篱笆围栏,三没……” “没有围栏和警示牌谁能发现那个荒废的陷阱。” 陆显心中的疑惑被孟阳一句话解开了,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不过一个答案的浮出也往往预示着问题接踵而至。 “围栏和警示牌不是一直都在吗?等等,你说的围栏和警示牌我怎么没有看到?而且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显越说越激动,一个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看到陆显起身孟阳也站了起来,望着眼前不断晃动的人影,他亦是跟前跟后激动地说着。 “原本是一直都在,可成辉掉下去的时候它们都消失了,等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它们又出现了。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特意跑过去看了一遍,它们确确实实存在。忘了告诉你,我们回来是抄近道走的,就是客栈后门的那条小路。” 如果说孟阳之前的话让陆显恍然大悟,那么这次的话就让陆显彻底明白。 怕麻烦,抄近道,走小路,这些不都是成辉的习惯吗?换句话说,有人利用这些习惯制造了这起看似巧合的“谋杀”。 在这个远离城市的陌生小镇,谁会熟悉他的生活习惯…… 望着远处的夕阳,陆显默不作声。 “你好好休息,我去办手续。” 沉默的陆显让孟阳无所适从,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恰在此时,县医院打来电话,孟阳借机离开了房间。 “嗵!” “孟阳!” 房门关上的瞬间,陆显才回魂似的反应过来。他扭头喊了一声,门外无人应答。 陆显本想去追孟阳,他要告诉发小,自己并没有怨恨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又停下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解释,你越想解释清楚反倒越无法清楚,眼下的孟阳就是这样。 成辉的死让他心存愧疚,他觉得是自己的疏忽才造成了这场惨剧。如果他早点将客栈后门有陷阱的事告诉成辉,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就不会死,陆显也不会伤心欲绝的如同槁木死灰。 人是很奇怪的,越是错误的想法越要执着的坚持,尤其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孤注一掷的笃定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固有的思维很难打破,这是人类思考问题的常见现象,也是最应该摒弃的现象。 如若不然,惨剧会接连发生…… 想到悲惨,陆显一震,他果断的打开了房门。路过201房间他想停下,但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响起。 “快去客栈后门,快去!” 第二十八章兄杀(15) 潜在的想法驱使着陆显,他不能也不敢停下,他怕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了勇气。 毕竟他要去的地方很特殊,那里是客栈的后门,也是成辉遇难的地方。刚刚推开客栈的后门,一滩已经干涸的血液便刺痛了陆显的双眼。 血,这是小辉的血! 望着地上曾经鲜活的血液,想到表弟临死前不甘心的挣扎,陆显心痛得差点窒息,泪水夺眶而出。 他顺着血液延伸的方向看去,那个带着警示牌的围栏赫然入目。他疯了似的跑到围栏跟前,伸出双手一点一点的摸索,那认真的样子似乎不是在摸围栏,而是在寻找成辉的痕迹。 可惜,它在的时候成辉不在,它不在的时候成辉还是不在,永远不在了。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落在那片沾染着血液的泥土中,消失殆尽。 不能再哭了,自己来这里是寻找线索,他不相信成辉死于意外。即使他猜测错误,即使他被别人嘲笑,即使在大家眼里他是个疯子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小辉瞑目就好。 “人已经走了,你哭只能让自己更伤心,擦擦眼泪吧。” 正当陆显望着血迹无声哭泣之时,一个熟悉而伤感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来者是“古州面馆”的老板娘张燕,她一边轻声安慰陆显一边拿出一块簇新的手帕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 看着一身黑衣的张燕,陆显疑惑的问道。 “我来祭拜你表弟,给他带些吃的,这是我们古州镇的风俗。最后一个和亡灵碰面的人要在他走后送些吃的过来,好让他吃饱上路,不然亡灵的魂会缠着这个,哎呀,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在意,我……” 人在伤感的时候,往往会说出让别人难受让自己难堪的话,此刻的张燕就是这样。当她意识到失言的时候赶紧住口,只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再也无法收回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帮忙找小辉。这手帕是棉的吧?用来擦汗挺舒服,瞧我粗手笨脚的把手帕都弄脏了,等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看着局促不安的张燕,陆显忙拿起手帕作势擦了擦。他不希望一个好人因为无意的错误而长久自责,他更不希望张燕成为第二个孟阳。 “别动!你的衣服蹭到什么了?怎么擦不掉?” 陆显欲将手帕装进衣兜,却被张燕拽住了胳膊。 “什,什么?” 骤然而来的动作让陆显不知所措,被张燕拽着的左胳膊僵硬的停在半空。突然,他的双眼牢牢定格在胳膊肘处那一块不大却刺眼的污渍上。 污渍是橙黄色的,类似广告色,这个颜色,陆显不是一般的熟悉。 陆显是文字工作者,对自己的手格外呵护。可是内部防范再小心,还是会被外部因素伤害。 有一次,他在咖啡厅和朋友聊天,聊到开心处朋友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乐极生悲,朋友挥舞的双手打翻了放在桌山的咖啡壶,滚烫的褐色液体四处蔓延,滴落在陆显的手上,霎时起了一个花生粒大小的水泡。 虽然烫的并不严重,但位置很是关键。 水泡正好位于陆显右手食指的指腹上,这对于天天都要敲打键盘的陆显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何况第二天他还要撰写一份重要的文章。如果烫伤的是左手他还能用右手书写或操作电脑,可是烫伤偏偏在右手,这可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看到陆显红肿的指腹和内部充满液体的水泡,他的朋友大惊失色,慌忙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瓶子,二话不说扭开瓶盖,将里面的黄色膏体涂抹在陆显烫伤的手指上。 膏体抹上指腹的瞬间,陆显就感到一阵清凉,这种清凉很快便将烫伤带来的灼痛取代了。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类似薄荷又不全是薄荷的味道,总之沁人心脾。 五分钟不到,陆显指腹上的水泡已经明显减小,红肿也消退的差不多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红肿起泡的手指便恢复如初了。 他从朋友口中得知这是国外生产的烫伤药膏,该药膏对于小面积烫伤特别有效。它不但能迅速消肿祛除水泡,而且烫伤的地方也不会留下疤痕。 凡事有利有弊,这么好的药膏也有缺点。被它沾染到的物体很难清除其污渍,朋友将药膏送给陆显的时候专门嘱咐过。 “擦了半天都擦不掉,我还是拿回去帮你洗洗吧,这么好的衣服真可惜。” 回忆被张燕惋惜的话终止了,陆显并未作答,他将鼻子凑到污渍处闻了闻,心下了然。 这种清凉的味道不正是烫伤膏吗?对上了,颜色和气味都对上了,原来是他。 第二十九章兄杀(16) 陆显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孔,“故人客栈”的老板陈语。 “这是针对小面积烫伤的特效药,涂上它你的伤很快就好,而且不留痕迹。不要把药膏蹭衣服上,这颜色很难洗掉。” 最后一句没有说出来,因为陈语打断了他的话。当时要不是他唉声叹气诉说陈默的病情,陆显一定会将烫伤药膏的注意事项说出来。 真要那样的话,陆显根本无迹可寻。 没有蹭上污渍就不会被张燕发现,他也只能毫无根据的猜想。无凭无据的猜来猜去有可能让他发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可以假设是陈语先将客栈后门的警示牌和围栏取掉,然后让毫不知情且喜欢百米冲刺的表弟掉进陷阱,最后在成辉被送入县医院,人群散去的时候重新把陷阱的布置恢复原状。 在来回搬东西的过程中,他手上的烫伤药膏蹭到了围栏上,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动机呢?他杀成辉的动机是什么…… “天马上黑了,我得回去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陆显专注的思考着,忘了时间忘了一切,直到张燕第三次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胡乱的点头应道。 张燕说什么他压根不知道,他一直在苦苦的搜索答案。夜幕降临,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客栈后门。 “杨冬晨!” 倏然一下,陆显喊出了这个名字。 成辉之所以掉进陷阱因为陈语知道他的习惯,他去年住过这家客栈;陈语之所以冷嘲热讽是因为他提到了陈默,他认为陈默对成辉说了什么;陈默之所以站在成辉门口是因为杨冬晨,他想祭拜这个死去的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成辉梦游到过他的客房,并且对着写字的墙壁站了许久。 看来,他才是关键人物。 对不起!” 陆显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陈默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环顾四周好几圈,他总算看到了他。 陈默还是怯生生的,看见陆显走过来,他的身体便开始颤抖。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可他还是遏制不住的害怕。 “你别怕,我就站在这里。” 看着月光下哆嗦的影子,陆显忙驻足停下。他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疼惜,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缘分。 “对不起!” 就在这时,陈默再次开口了,他的嘴里依旧重复着道歉的话。 “为什么总说对不起?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 无缘无故地道歉让陆显深感奇怪,他猜想陈默可能因为成辉的死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觉得惹恼成辉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特意找到自己说声道歉的话。 毕竟,他是成辉的表哥…… “冬晨死了,我很难过。” 杨冬晨,他怎么忽然提到他?陈默的话让陆显深感意外,他觉得,今晚又会不同寻常。 “冬晨是你的朋友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陆显的问题得到了陈默的响应,他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伤感的开口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有好吃的食物相互分享,有好看的书籍相互借阅,我生日的时候他会送我礼物,那些礼物都是他亲手做的,虽然不值钱但是很精致。自从他走后再也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给我送生日礼物,我很伤心也很想念他,天天晚上都梦到他。” 也许这悲伤的述说感染到了陆显,也许陆显一直未脱离悲伤的情绪,总之陈默的话听的他鼻子一阵阵的发酸。 “陈默,每个人都有好朋友,每个人也都会因为好朋友的离开而难过,但是这种难过不会是永远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 陆显边说边朝前面试探着走去,看到陈默并没有抵触的意思他又走了几步。 终于,他和陈默相对而立,四目相望的一瞬间,陈默竟然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发自肺腑,这笑容纯真干净,看着陈默脸上难得一见的笑容,陆显忍不住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叫你一声哥哥。” 靠在陆显温暖的怀里,陈默袒露心声,他真的希望陆显是自己的哥哥。他虽然有陈语这个亲哥哥,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位亲生兄长丝毫的关心和疼爱。 陈默的要求虽然让陆显疑惑,但他还是真诚的说道:“我也希望有你这么懂事的弟弟,我会像陈语一样关心你,我们都是你的哥……” “不,我没有这样冷血的哥哥,没有!”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陈默推开陆显向前跑去。 “小心!” 陆显没想到陈默情绪大变,更没想到他会一路狂奔,想到成辉的惨死他大惊失色,喊叫着追了上去。 这里到处都是废弃的陷阱,就算陈默熟悉地形也一样危险。现在是夜晚,他的情绪又这么激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掉下去。 第三十章兄杀(17) 一次悲剧已经让人肝肠寸断,他不能让表弟的悲剧再次上演。一路飞奔的陈默根本顾不上看脚下的路,只听“哎呦”一声,他踩到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 “哎呀!你的脚踝肿的这么高,有可能伤倒骨头了,走,我背你去医院。” 借着月光,陆显看到陈默肿如馒头的脚踝,他脱下外套披在陈默身上,俯身背起他准备送往医院。 “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客栈。” 听到陆显说要将他送外医院,陈默急了,他使劲一下从陆显背上跳了下来。 “啊!” 受伤的脚和地面碰撞在一起,痛的陈默大喊一声,跪倒在地。 “好,不去医院,我现在就送你回客栈。” 望着紧咬双唇满地翻滚的陈默,陆显吓得连连应道,抱起了浑身泥土的陈默。不到三分钟,陆显便将陈默抱了回来。 从陈默摔伤的地方到客栈后门虽然不远,但步行也要五分钟才能到达。陆显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将陈默抱回客栈,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担心这个少年的安危。 当他满头大汗的走进客栈,刚想将陈默放到大厅的沙发上时却被怀里的人阻止了。 “哥,我要去你房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在叫我?你要去我房间?” 陆显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原想去找陈语给陈默处理伤处,可是望着急欲起身的陈默,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很快,202客房的门打开了。 “陈默,我先给你喷点……” 正当陆显准备给陈默喷药水之际,却见陈默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他边走边惊慌的说着“快把门锁上,别让他进来,快,快!” 虽然不知道陈默为什么惊慌,但看到他左摇右晃差点摔倒的样子,陆显赶紧帮他锁好了房门。 “你看,房门已经锁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快坐下吧。” 锁好房门,陆显看出陈默依旧怀疑,连忙拽了拽门把手晃了晃,直到陈默神色正常他才收回手。 扶着陈默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后,他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水替他擦净沾满尘土的面庞,等他的情绪平稳后这才徐徐开口。 “陈默,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哥哥?你受伤了他一定很着急,他既要经营客栈还要照顾你,他……” 陆显以为陈默和陈语吵架了,所以不让自己找他,谁料他还未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了。 “他才不会照顾我,他只会骂我是傻子,动不动还打我,打的我很痛很痛。” 说到这里陈默哭了起来,他抽噎着挽起袖子露出又细又瘦的胳膊,那上面布满了综合交错的伤疤,有的伤疤已经化脓了。 “你胳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看到陈默胳膊上的伤,陆显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实在难以相信陈语会对自己的弟弟这么残忍。 他,不明白一件事。 他在陈默房门口偷听的时候听到陈语大发雷霆,但他也亲眼目睹陈语在陈默受到惊吓后心急如焚的样子,他慌张的又是找药又是找水,那种惊慌的神情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 “我很怕他,怕的见到他就浑身发抖。” 说到这,陈默已是抖如筛糠,双唇更是哆嗦的好像疟疾犯了一样。想起陈语说过陈默患有严重的自闭症,陆显以为他又犯病了,赶忙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有我在,没事的。陈默,我去你的房间拿些药上来,治疗自闭症的药可以缓解你紧张的情绪。” 此刻,陆显很是着急,知道犯病了光喝水不行,只有吃药才能缓解陈默的症状,偏偏他又不让开门,这可怎么办…… “我没有自闭症,我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不能激动,不然就会难受的喘不上气。” 陈默边气促边从衣兜摸出一个药瓶,颤抖着手从中倒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片,然后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药片服下去不到一分钟,陈默的脸色逐渐红润,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谁说我有自闭症?我没有这种病。昨天晕倒,因为我想起了冬晨,我给你讲讲冬晨吧。” “好!” 听到陆显点头应声,陈默的思绪也回到了从前。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古洲小学’,那一年我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一天下午,还没放学天气就变了,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没过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因为我没带雨具,只好跑出学校,刚出校门就摔倒在地,变成了脏兮兮的泥人。” 回忆总是能牵动人的情绪,想起愉快的场景你会禁不住的开心,想起痛苦的场景你会禁不住的伤心。陆显相信,此时浮现在陈默眼前的场景一定愉快。 他的笑容多好看啊! 没错,陈默确实很开心,眼下的记忆让他暂时忘记痛苦,让他连稍许的停顿都觉得奢侈。 第三十一章兄杀(18)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陈默继续说道:“当时正好放学,学校门口挤满了人,看到我坐在地上,大家笑作一团。我努力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都失败了,身上的泥浆越来越多,头发都糊成了一团。就在这时,冬晨出现了,他二话没说将我扶了起来,又把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那是一件崭新的蓝色外套,是他的生日礼物。” 话到此处,陈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骤雨的下午,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热情善良的男孩,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陈默的悲不自胜让陆显也触景生情,想起表弟生前的种种趣事,他亦是禁不住落下泪来。 很快,他止住了哭声,他还等着揭晓答案。 “别哭了,我想冬晨也不希望你哭。” 看着仍在流泪的陈默,陆显搂过他的肩膀安慰道。 “对,他不喜欢我哭,他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就连我哥都不行。” 陈默说到这声音忽然大了,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冬晨要是活着一定会保护我,我也不会整天被我哥打骂。可是他死了,再也不能听我诉说心事了,不能了,不能了……” 过于悲伤的陈默除了哭泣还是哭泣,哭的嗓子都嘶哑了。听着陈默语不成调的话,陆显只能好言劝导。 “陈默,你的好朋友虽然不在了,但是我还在你身边,我可以和你共同分担痛苦。” 或许陆显的真诚打动了陈默,或许陈默不愿意杨冬晨看到自己流泪,总之他的哭声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 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不稳定。 担心陈默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反复波动引发心脏病,陆显便想找一些别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无奈思来想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就在陆显急得抓耳挠腮之际,陈默已经沙哑着嗓子又一次开口了,他说的还是杨冬晨的故事。 “从那天开始我和冬晨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聊天,冬晨的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天天去他家写作业,但很少叫他来客栈,因为我哥讨厌吵闹声,冬晨说话声又太大,我怕他吵到我哥。其实冬晨挺可怜,大小事情都得自己料理,他只是一个初中生。” 陈默讲到这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和冬晨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比如我们都有爸妈却像孤儿一样。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婚了,离婚后的他们扔下我和哥哥双双离开古州,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听说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我和哥哥成为被父母遗忘的人。冬晨也有爸妈,但是他们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常常在想我和冬晨之所以成为好朋友,或许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都被父母忽视吧。” 话到此处陈默真的陈默了,他的话让陆显感慨万分。 他仅仅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维,这种精神上的早熟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第三十二章兄杀(19) 这一刻,陆显想到了自己。 要不是他想博得陈依依的青睐,也就不会恨不得立刻功成名就,更不会来到偏远的古州镇寻找创作的灵感,结果当然不会目睹和经历这许多的不幸。 这既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安排,也是他为了满足名利之心的结果。这样也好,他和陈默有了交心谈话的机会。 “你在想什么?” 猛不防的,沉默许久的陈默冲着凝神思考的陆显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只是很同情冬晨,这么善良的孩子却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世界是五彩斑斓的,虽然有痛苦伤心的时候,但更多的是未知的等待和希望。陈默,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你的好朋友完成他的梦想和未了的心事。”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陆显若有所思的看向陈默,四目相对之际,陈默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报警?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安静又紧张的气氛终于被陆显的问题打破。 “我,我……” 陆显的疑惑让陈默“我”了好半天,直到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也没有说出答案。 “不想说就算了,不要勉强,我会报案,我要向巡捕……” “你,没机会了。” “陈语!” “哥!” 魔鬼的声音总是不期而至,当陈语幽灵似的出现在陆显和陈默的面前时,俩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哥,你不要伤害……” 陈语的出现使得陈默惊骇万分,盯着哥哥杀气腾腾的双眼,他鼓足勇气想要替陆显求情。然而求乞的话还未说完,他已经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你还是不是人?陈默有心脏病你还用药迷晕他,你会伤,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惨叫,陆显倒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电流仿佛击穿了他全身的神经,痛的他不停抽搐。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抹凶相毕露的狞笑。 凌晨时分,陆显醒了过来。他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因为他被捆的结结实实。 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比如望着他冷笑的陈语。 “不用谢我,我告诉你时间是在提醒你距离死亡还有多久。说来也怪我,如果不是我想把你们两个一起埋了,你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陈语边说边向旁边指了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陆显看到了同样被捆绑着的孟阳。不同的是,孟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的好像死人。 不,或许孟阳已经…… “放心,他还没死,被我打晕了。不过你的朋友真是娇气,我只是拿酒瓶在他头上砸了一下,他就睡到现在还不醒来,都四个小时了,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看起来真和死人一样……” “陈语,孟阳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伤害他?畜生!畜生!” 陈语还未说完就被陆显一顿大骂。望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的男人,陆显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和恐怖小说中写的那些相貌堂堂,心里却极度扭曲的杀人狂一样。 不然的话,他干嘛要伤害孟阳?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别挑战老子的耐性!” 看到陆显挣扎着想要起来,陈语狠狠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踢中了陆显的右侧肋骨,只听一声惨叫,他痛的眼冒金星。 “为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强忍剧痛低声问道。 “你想知道原因?看在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因为他听到了我和小默的谈话。谈话内容虽然不精彩但是很重要,我不能让他将事情说出去。说来也真是气人,我封尸杨冬晨偏偏被你表弟看见了,他当时处于梦游状态没错,可谁能保证梦游的人就一定保守秘密?所以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陈语一字一句的说着,陆显听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原来如此,难怪成辉梦游的时候会对着墙壁说话。陈语的话揭开了陆显心中的谜团,这可真是悲剧性的巧合。 成辉梦游的时候看到了陈语封尸的恶行,那是一种非清醒的状态,陈语却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设置了“陷阱”。 他杀了无辜的成辉,这是恶毒的谋杀。 弱小的少年被他杀害,恍惚的梦游症患者也被他杀害,现在就连孟阳都命悬一线。 确切地说,还有得知真相的他。 第三十三章兄杀(20) 陆显越想越悲愤,他决定不再听天由命的等死,更不能让这个恶魔再为非作歹。 “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把坑挖好了偏偏铁锨断了,只能等去农杂市场买一把新的。送你们上路还得自掏腰包买工具,这叫什么事啊?没办法,谁让我只杀人不劫财呢?我是一个善良的凶手……” “畜生!” 昏黄的灯光下,陆显盯着那张英俊又邪恶的脸,听着那些狠毒又恶心的话,他怒目切齿的骂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冲上去将陈语打翻在地,直打到他再也无法开口为止。可眼下被绳子紧紧捆绑的陆显连喘气都困难更别说动一下了,他只能拼尽全力朝着那张脸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血,是他气急之下咬破嘴唇的结果。 可惜啊,带血的唾沫没有击中目标,而是落地了。 “你想吐到我脸上?可惜老天不给你机会。陆显,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等死,惹急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不过打扫地下室挺麻烦,就像将杨冬晨封入墙壁一样。那次也怪,不知道是水泥质量不好还是我太累了,第一次封尸竟然失败了。” 陈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他的失败受到了尸体的讥讽,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失败了吗?我居然看见了他的后脑勺从脱落的水泥中露了出来。幸好当时是晚上又是旅游淡季,游客很少,又幸好你表弟喜欢清静选择一个人住在二楼,这才让我有机会在半夜跑进202客房重新将墙壁封上,封了两次墙壁差点累死我。” 说到这,他使劲啐了一口,好像当时的疲惫还在身上。很快,他冷笑着开口了。 “都说百密一疏,我没想到你表弟竟然梦游,他不声不响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心想这下完了,他肯定要报警。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他只是盯着杨冬晨的后脑勺看,眼神呆滞,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梦游。梦游都不会找地方,吓得老子魂都没了,当时要不是他和朋友一起出来,我还没处理完杨冬晨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多活一年,哼!” 这声冷哼传递出陈语心中浓重的不满,也加速了他罪恶的回忆,口干舌燥的他来不及喝水,气咻咻的继续说了起来。 “这一年对我来说天天都是煎熬,我真怕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在命里注定,他终究没逃过我的手心。成辉掉进我精心设计的‘陷阱’一定很痛苦,其实他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那些石块全都是我辛辛苦苦挑选的,被它们穿透身体……” 陈语讲到这一阵干咳,长时间的讲话早已让他的嗓子干渴难耐。干咳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得不暂时中止讲话,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 “成辉回去一年了你都安然无恙,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你不知道梦游的人醒来后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吗?陈语,就是个愚蠢至极的杀人犯,不对,你的智商连当杀人犯都不够格,你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陆显望着陈语的背影愤怒又讥讽的说着,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陈语的怒火也越烧越烈。 “你给我闭嘴!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吵吵闹闹。” 地下室响起暴怒的声音,陈语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般咆哮着,手中的玻璃水杯被他使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布满了地面。 陈语狂躁的样子让陆显心中窃喜,他趁陈语不注意,将一块散落在自己脚边的玻璃碎块踢向了旁边。 孟阳接住碎片的一刹那,陆显轻轻呼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们相视一笑。 真好,他醒了! 不得不承认朋友之间也有心灵感应,正如孟阳醒过来之时,恰是陈语踢中陆显肋骨之际。 巧就巧在陆显剧烈的惨叫掩盖了孟阳的痛呼,紧接着他又用言辞激怒陈语,让他愤怒的摔碎手中的水杯。 接二连三的痛呼和摔碎东西的声音,让清醒过来的孟阳一次比一次明白,他和陆显身处险境,他们能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说“几乎”,倒不如直接去掉这个词更准确。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阳一直不动声色的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尽可能的放缓再放缓。他怕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被陈语发现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好在孟阳伪装的很好,陈语并未发现他醒来;好在陆显的听觉很敏锐,他听到了孟阳醒来时的低呼。 这声低呼让陆显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肋骨处传来的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但孟阳的声音让他听到了生命的呼唤。 就在陆显思忖如何与孟阳脱离险境之时,口干舌燥的陈语起身向饮水机走去。陈语的脚步声仿佛共鸣,它让陆显看向孟阳,它让孟阳望向陆显。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们会心而笑。 第三十四章兄杀(21) 激怒陈语,让他变得狂躁,他们就有生还的机会。 究其原因,很简单! 人不能失去理智,否则会变得疯狂,也会失去耐心。当然,这样做存在很大的风险。 万一陆显没把握好度,万一陈语彻底癫狂,那么他和孟阳只能死得更惨。 可仅有的机会不能放弃,不放手一搏又怎会知道输的一定是自己呢? 邪不压正,这既是两方势力较量的结果也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激怒陈语摔碎手中的水杯,将摔碎的玻璃块悄悄踢出去,把碎玻璃块稳稳接住的孟阳,这一切都完成的非常顺利。 此时此刻,陆显瞄了眼偷偷割绳子的孟阳,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更多的则是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陈语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费力割绳子的孟阳…… “我最讨厌吵闹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惊慌失措。” 反绑双手的陆显正替孟阳担心之际,却见陈语面对墙壁自顾自的开口了。 没有转身的陈语让陆显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同样被吓得差点扔掉碎玻璃块的孟阳眨了眨被汗水迷住的双眼,继续一点点割起捆绑自己双手的粗麻绳。 这边陆显和孟阳在为逃出险地紧张的行动着,那边陈语长吁短叹着讲述起他噩梦般的童年往事。 “你们知道我小时候最盼望什么吗?最盼望父母不再吵架,哪怕一天都行。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每天都小心万分,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他们。他们太喜欢吵架了,每次吵架都动手,每次动完手就打我,打得又狠又重,丝毫不顾念亲情。” 陈语说到这停下了,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回忆什么,一分钟后,他接着刚才的话讲了起来。 “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可残酷的事实并没有因为我的怀疑而改变。我只能怪自己命苦,托生到一个极度不和睦的家庭,又成为父母的泄愤工具。更可气的是,他们每次打我都要我面对墙壁站着,不许回头不许吭声,每一次我都乖乖的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听话爸妈就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我了……” 话到此处,陈语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他不住的小声抽泣。突然,他一声大吼哭了起来。 震天的哀嚎吓得陆显和孟阳俱是一惊,孟阳手中的碎玻璃块也因为他双手的颤抖而滑落在地,发出“当啷”的脆响。 幸好陈语的哭声很大,所有的声响都被他的嚎哭掩盖了。 看到陈语并未转过身,陆显和孟阳同时松了一口气,彼此默默地点点头。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孟阳悄悄捡起掉在地上的碎玻璃片。 他手腕上的麻绳再差一点就割开了,被绳子捆绑的双手已经有所松动,双手有了活动的余地,割绳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陈语还在掩面痛哭,他的身体因为过度伤心所以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望着陈语不停摇晃的背影,陆显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杨冬晨封尸墙中。 他痛恨墙壁,因为它见证了他不堪回首的童年;他需要墙壁,因为它是隐藏秘密的最佳选择,它更可以听到亡灵日日夜夜孤独又哀怨的诉说…… “嘶!” 就在这时,另一个痛苦的声音传入陆显耳中。听到声音他慌忙低头,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孟阳手上的绳子已经割开了,此刻正费劲的解脚上的绳子。 因为双手捆的时间过长,加上麻绳本就粗糙,他的双手早就磨得血肉模糊。十指连心,他稍微使劲就疼得浑身冒汗。 即便再疼也只能忍着,毕竟生命更重要。好在,他们就要成功了。 越接近成功也最危险,对于这一点,陆显心如明镜,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必须让陈语将回忆进行下去,最起码得等他解开脚上的绳子。 第三十五章兄杀(22) 想到这,陆显忙冲背对他的陈语喊:“你父母吵架因为感情不和,他们打骂你固然不对,可你也不能将仇恨迁怒到杨冬晨的身上,他只是一个留守儿童,又是陈默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听到陆显的话,陈语冷笑着开口了。 “谁让他在我面前大声嚷嚷?说我虐待小默,还警告我要是再打骂小默他就报警。我讨厌吵闹声,想清静清静。可是要让活人闭嘴很难,只能让他毫无气息才会安静。所以,我才捂住他的嘴,让他尽可能的安静,谁知他运气不好,直接就过去了。要不是看见他躺在地上,小默也不会吓得晕倒……” “陈语,你不是人!” 得知杨冬晨的真正死因陆显大怒,再加上陈语洋洋自得的样子,陆显实在忍无可忍。怒火中烧的他当即骂了一句,不待陈语反应过来又接着怒斥。 “你是一个丧失良知毫无人性的疯子,什么耳根子清净,你不就是因为杨冬晨指责你了吗?如果不是你杀死杨冬晨刺激到了陈默,他又怎么会吓得心脏病发作?陈默是你的亲生弟弟,你却不顾手足之情打骂他,你这种人怎么配做哥哥?最应该死的人是你!” 人失去理智说出的话最伤人,此刻的陆显就因为极度愤怒而忘了正在解脚上绳子的孟阳。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陈语怒吼着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刚刚解开所有束缚的孟阳。一个愣神,孟阳已经将未及反应过来的陈语扑倒在地。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 孟阳边掐着陈语的脖子边狠命喊道,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想起命丧他手的那两个人,孟阳就愤恨不已,尤其想起成辉他更觉愧疚。 孟阳越想越气,手下的力道也越收越紧,眼看陈语就要被孟阳制服之时却听“啊”的一声惨叫,孟阳一脸痛苦的捂住了右腿。 趁孟阳松手的功夫,陈语使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此时,孟阳的右腿已经血流如注。 “你的腿怎么了?你,小心!” 孟阳汩汩冒血的右腿让陆显胆战心惊,他努力的抬高头想看清楚孟阳的腿伤到底如何。就在此时,陈语从地上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他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玻璃朝着孟阳的胸口捅了过去。 看到斜刺里冲过来的陈语,慌得陆显冲着查看腿伤的孟阳大喊“小心”。听到陆显焦灼的喊声,孟阳忙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凶神恶煞般的陈语时,忙闪身往旁边躲去,却终究慢了一步。 他的左肩,被闪着诡异之光的碎玻璃刺中了! 再次响起的惨叫比刚才还要凄厉,这一次,玻璃不但深深扎进了孟阳的左肩而且还留了一半在里面。玻璃在扎进孟阳肩膀的一瞬间,恶毒的陈语顺势折断了它。 血肉之躯,怎受得了这一次比一次厉害的剧痛,更何况之前的搏斗已经将孟阳的体力消耗殆尽。 他苦笑着看了陆显一眼,伸出手想帮他解开身上的绳子,却终是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去死……” 望着倒在地上的孟阳,陈语肆无忌惮的举起了手中的玻璃。 “住手!” 眼看锐利的玻璃尖就要刺进孟阳的脖子之际,陆显使出全身力气滚了过去。陈语没料到浑身被捆绑着的陆显会朝他滚过来,一个分神,他被撞倒在地。 陈语倒下去的时候,手中握着的玻璃也因为惯性的作用穿透了他的手掌,无法遏制的疼痛让他疯了般狂吼起来。 “陆显,我打死你,我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望着掌心处刺眼的玻璃,他真想对着陆显的脸拍下去。 可是剧痛让他动一下都哀嚎不断,他只能瞪着陆显不停咒骂。 “才刺穿你一只手,别急,等我再废了你另一只手,哈哈……” 看着连五官都挤在一起的陈语,陆显特别高兴,他不住声的开怀大笑。笑声还未落下,他又向陈语坐的地方滚了过去。 其实陆显不只是想让陈语受伤,他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要尽一切努力保住孟阳的命。 即使最后的结果都是难逃一死,也得是他死在孟阳前面。 既然不能成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就做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鬼友”。谁让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友呢? 当然了,不到最后一刻,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第三十六章兄杀(23) “呃!” 忽然,陆显脖子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差点让他血管爆裂。 “你,你……” 这一刻,陆显既看到也感受到魔鬼强加在他身体上的恶性。 “陆显,你很得意是吗?你这么喜欢得意,我就让你好好得意!” 望着气憋难受的陆显,陈语高兴极了,掐着陆显脖子的手越来越紧。此刻,陆显的挣扎也愈发厉害,被捆绑的双脚亦是不断扭动。 “啊!” 眼看陆显坚持不住了,却听陈语一声哀嚎。 “你,你脚上……” “我脚上的绳子,开了!” 陆显一边艰难的说着,一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到捂着头部,瘫坐在地的陈语,陆显长出一口气,笑了。 没错,不管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奇迹。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每一个人都会拼命挣扎,力气大的难以想象。举个很明显的例子,就像溺水者能将救援人员拽得无法动弹。 其时说来说去,都是陆显命不该绝。在刚才的剧烈挣扎中,他将脚上的绳子挣脱开了。 现在,他的脚和坐在地上的陈语近在咫尺。 “这一脚,是我替杨冬晨踢的,畜牲!” 话音刚落,陈语的脸上已经被陆显重重踹了一脚,鼻血瞬间流了出来。由于用力过猛,加上陆显的双手还被反绑着,所以这一脚虽然踹的陈语眼冒金星鼻血横流,但陆显也因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看见陆显倒地,陈语一阵狂喜,他顾不得嗡嗡作响的头部,拿起地上的水壶朝陆显死命扔了过去。 眼前飞来的黑影吓得陆显一个翻滚躲开了,然而躲开了水壶却没有躲开挥之而来的拳头。 “我杀了你!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就随了你的心。” 陈语早已被黑暗的回忆和剧烈的疼痛激怒了,他抡起拳头对着陆显砸了下去。 陆显开始还不停挣扎和咒骂陈语,可是随着拳头落下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小,直到停止挣扎和咒骂。 盯着不动不喊的陆显,陈语终于停手了。 他踉跄着起身,朝陆显的脚看了一眼,然后用尽全身力量踩了下去。 “咔嚓”一声,陆显的脚被生生踩断。 五分钟前,这只脚还将陈语踹的满脸鼻血,可是现在…… “啊!” 断骨的疼痛岂是常人能忍受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陆显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痛呼传进陈语耳中,他又一次挥起了拳头…… 陆显的鼻梁被打断了,鼻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也染红了陈语的拳头。 伤害别人并不痛快,它同样消耗行凶者的体力,而且陈语的伤也不轻,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停了下来。 “没劲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孬种。” 此刻的陆显,早就被陈语打得鼻青脸肿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瞧着陈语,冷嘲热讽的说着。 “闭嘴!你给我闭嘴!” 或许陆显的话彻底激怒了陈语,或许陈语也想结束令他讨厌的一切,总之他怒吼着站了起来。 “陆显,你就不怕我杀你吗?” 陈语面目狰狞的瞪着陆显,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愤怒而剧烈抽搐。 “我不是神仙能够永生,当然害怕失去生命,可我再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人。” 面对陈语的凶狠残忍,陆显没有丝毫退缩。 “真是一个勇敢的游客,可惜你没机会展示自己的勇敢了。行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也上路吧。” 望着睁眼都费力的陆显,陈语狞笑着蹲下身子。 他揪住陆显的头发看了一眼,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挥手落下的那一刻,一声前所未有的惨叫划破夜空。 他,倒下了! 这一刻,望着躺在地上的陈语,陆显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惨叫的人应该是他,倒在地上的人也应该是他,可为什么是陈语呢? 直到看见那抹瘦小的身影和他拿着的电警棍时,陆显才露出醍醐灌顶的微笑。 “陈默!” 陆显惊喜的喊着一个名字,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跑过来的陈默扶住了。 “我来晚了!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被锁在屋子里,我是打破窗户跑出来的,临走的时候将电晕你的电击棍带上了。你先休息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陈默边说边扶着陆显坐到一旁,又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这才转身走向陈语。 望着浑身瘫软、面色惨白的亲生哥哥,陈默鼻子一酸,眼泪径直流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兄杀(24) 亲手电晕哥哥,陈默心里很难受,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亲兄弟。但失去生命的杨冬晨和成辉,更让人心痛。 想到这,陈默不再沉默。 “哥,对不起,我不应该电晕你,不应该让你遭受这么大的痛苦。爸妈离婚时我只有五岁,你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了照顾我,你学会了做饭、洗衣、甚至缝补衣服,咱们家除了爸妈没有亲戚朋友,你既要照顾我还要应付家里的大小事情,那时的你让街坊邻居都心疼不已。” 话到此处,陈默的眼泪越流越多,陈语依旧瞪着陈默,不过他再恼火也无济于事。 他刚被电晕,陈默就将他的胳膊和桌腿绑在一起,所以,他只能无奈的听陈默讲述往事。 “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吃坏肚子腹泻不止,到了半夜发起了高烧,烧的不省人事。看着浑身滚烫神志不清的我,你急坏了,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去。天黑路不好走,咱们经过的地方都是崎岖的山路,为了不让我摔到碰到,你都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 往事说到这,陈默哭成了泪人,陆显亦是红了眼圈。他看了看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陈语,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陈默,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人之初,性本善,坏人并不是天生的…… 就在陆显慨叹陈语的经历之际,却见陈默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陈语,他看得很仔细很认真,仿佛要把哥哥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刻在自己脑海中。 稍许,他轻抚着陈语的脸幽幽开口了。 “哥,你背着我摔破膝盖不吭一声,医生给你的伤口消炎你不吭一声,你卖血给我交医药费不吭一声,不管再苦再累再难你都咬紧牙关拼命挺着,直到我退烧醒来的时候你才嚎啕大哭。你紧紧的抱着我说‘小默,你醒了就好,哥不能失去你,不能啊!’当时我听到你的话特别难受,也特别感动,我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陈默慢慢的讲述着他和哥哥仅有的美好往事,他说的情深意切,那时的陈语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陈默一直很敬爱哥哥,他对陈默的好毫无保留,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然而陈默的话并未感动沉默分毫,他恶狠狠的盯着陈默咒骂。 “没良心的东西,竟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亲哥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强大的怒火在陈语心中不断燃烧,他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和他的手绑在一起的桌腿都要被他冲天的愤怒拉倒了。 要是再这样挣扎几下,陈语就会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到了那时他们所有的人…… 陆显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大声催促陈默赶紧离开这里。让他吃惊的是陈默并没有离开地下室,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如同疯了似大喊大叫的陈语。 突然,陈默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块白色的纱布,他将瓶子中的液体倒在纱布上,然后用这块纱布捂住了陈语的口鼻。 被捂住口鼻的陈语瞪大双眼,他望着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弟弟,眼神之中尽是难以置信。 再怎么难以置信也无济于事,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这是**!你用**迷晕你哥!”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既然用它迷晕了我,我也要还他一次。” 看到平时弱不禁风的陈默竟然接连使用电击棍和**对付陈语,而且整个过程没有丝毫退缩和胆怯,陆显亦是难以置信。 他正欲再问,陈默已经开始替他解绳子了。 解绳子可比使用电击棍费力多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绳结直累得陈默边擦汗边大口喘气。等到绳子解开,陈默也累的坐倒在地。 望着喘气急促的陈默,陆显担心极了,他慌忙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帮陈默轻抚胸口。 “小默,你是不是很难受?你的药呢?我……” “我没事,已经吃过药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就在陆显起身拿药的时候,却被一只纤细的胳膊拽住了。 “我,我叫你小默,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样叫了。” 看着有气无力地陈默,陆显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蹲下身慌忙解释道。 毕竟“小默”是陈语对他的称呼,毕竟陈语才是他的亲生哥哥。 “不,我喜欢你叫我‘小默’,我哥一直都是这样叫我。” 说到陈语,陆显和陈默同时看向躺在地上的人。此刻,陈语依然一动不动,那些**足够他睡一阵了。 收回视线的刹那,陈默徐徐开口。 第三十八章兄杀(25) “我哥原本不坏,他比我命苦。我和我妈一起生活,我妈虽然对我一般,但还不至于打骂。父母离婚那天,我哥把我接走了。我们在一起的前五年最幸福,他带着我漫山遍野的跑,到处都是玩闹的声音。” 陈默说到这开心的笑了,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化解的忧伤。 “自从爸妈再婚后,我哥就变了,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怪异。不但对我非打即骂,就是别人说一句玩笑的话,他都疑心在说自己。我以为他无法接受爸妈离婚所以心情不好,后来我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即便这样,我依然认为他会好起来,会重新变成那个爱我的哥哥。” 话到此处,陈默缓缓起身,这一次,他没有流泪。 “直到冬晨被杀我才发现他再也不会变成以前那个善良的哥哥了。我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要不是我顾念亲情没有报警,你表弟也就,也就不会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陈默的声音小如蚊蝇,他有些胆怯的看着陆显,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此刻也憋得通红一片。 “小默,小辉的死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怨过你,你就和我的亲弟弟一样……” 话未说完,陆显已将手足无措的陈默揽入怀中。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响亮的警笛声。 “这是巡逻车的声音,巡捕来了?!” “是巡捕,来地下室之前我打了报警电话。” “你竟然能打通电话?这里网络不是不行吗?” “是不行,可偶尔也有行的时候,也许是我命好,也许是你命大,所以报警电话一打就通。” “果然是我的弟弟,一点都不谦虚。”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打趣,相互搀扶着向地下室的门口走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而起。 “陆显,你丫赶紧过来扶我一把,我这腿十有八九是废了,疼,钻心的疼!” 从昏迷中醒来的孟阳苦兮兮的惨叫着,他不停的盯着自己的右腿看来看去,仿佛它已经是一条废腿了。 “你还是等护士美女扶你上担架吧,我们,先走了。” 陆显说完看了看陈默,俩人都憋不住大笑起来。 陈语被执行枪决的前一天,陆显去监狱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本不想去的,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它们听从了来自他内心的指令。 他没有告诉陈默自己去哪里,只是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让他早点上床休息。陆显说的一切陈默都不反驳,他总是乖乖的点头同意。 学习、看书、娱乐、休息,这些事情是陈默每天的任务,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事情。 自从陆显将他接到自己住处开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多,眼神中的忧伤则越来越少,他喜欢这里,喜欢陆显,喜欢这种全新的生活。 望着双眼凹陷、面色憔悴的陈语,陆显沉默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 “你愧疚吗?” 或许将死之人的思维已经麻木了,或许他没想到陆显会说这句话,总之他愣了好一会。 片刻过后,他苦笑而语:“愧不愧疚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结局无法改变。” 陈语的回答虽然简单,陆显却已然听出其中之意。他再次看了看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感伤。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陆显也无从知晓。 与此同时,陈语起身离去,他不想也不愿说话了,他只想在临死之前好好做一个梦,梦中有温柔的母亲和慈爱的父亲。 临出门时他停下了,回头看着陆显轻声说道:“谢谢你,帮我照顾小默。”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陆显默然不语。也许有时候,无声就是一种最好的表达方式。 他是一个恶毒的坏人,更是一个残忍的凶手,但他的人生本不该这样。他在乡风淳朴的古州镇长大,他懂得关心和爱护弟弟,他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的责任。 可结果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真的希望他能生活在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身边有疼爱呵护他的父母,有可爱活泼的兄弟。 那样的结果,一定是最圆满的。可惜一切已经发生,无法重来,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想到这,陆显百感交集,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陆大帅哥,你这是要干嘛?请你大声的告诉我,你刚才所说的话和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在开玩笑,好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本是一片暖意融融的祥和气氛,却硬是被围着陆显转圈的孟阳变成了搞笑的版本。 “我说你跑来跑去的累不累啊?你不累我都晕了。你听清楚了,我把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最后一遍。第一,我不参加悬疑小说的比赛了;第二,我已经成功的递交了辞职信;第三,我要去山村支教。最后一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要辞职?你要去当老师?你真的放弃追求陈依依了?你真的不想写一部震撼人心的悬疑小说?你真的,你真的不是一个草率的人。” 如果说陆显放弃追求陈依依还能让孟阳慢慢想通,那么他要去山村支教的决定却让孟阳死活不能接受。 在他的眼里心里,陆显可是未来悬疑界的大咖啊! 不过孟阳此言一出,倒是让正忙碌收拾东西的陆显停了下来。 他走到穿着“Dior”最新款夏装的孟阳面前,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得孟阳大呼小叫的问他“干嘛干嘛”,陆显这才笑嘻嘻的说话了。 “支教不止是为了需要读书的孩子,也为了那些和年迈的祖父母,甚至独自生活的留守儿童。老人和孩子都是弱势群体,他们都是需要保护的人,弱势群体的生活环境存在很多危险性。假如他们出事谁会第一个发现?父母远在他乡,身边无依无靠,真要发生不幸连哭的机会都没有。我,我不能让杨冬晨的悲剧再次上演。” 说到杨冬晨,陆显和孟阳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暗沉下来。 发生过的悲剧再怎么样都无法改变,何况还有一个生命也因此消失…… “好想法!不过仅凭你一己之力就想要完成这么多的事情,我,深表怀疑啊行吗?” 看到陆显脸上流露出的伤感,孟阳知道他又想起了成辉,连忙转换话题问道。 “一个人当然不行,好在人多力量大,这次和我同去的还有十个志愿者。孟阳,我还有一个计划,就是专门为留守儿童组建一个‘留守儿童之家’,将这些孩子召集在一起,不管是学习还是休息都在学校,由专人负责照管他们的饮食起居。小默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我们一定要把‘留守儿童之家’办起来,不过眼下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资金……” 陆显正讲到关键处,确切的说,是刚提到“资金”两个字的时候,孟阳就“哎呀”一声站了起来。 “哦,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看着孟阳匆忙离开的背影,陆显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怎会不知彼此的性格? “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守财奴,我一定会让他毫无怨言的捐钱……” 陆显边自言自语边整理东西,不到片刻,行李箱便被他打包完整。 “哥,我收拾完了,咱们走吧。” 与此同时,陈默也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好,出发……”(全文完) 第三十九章两世之别(1) 我叫尘缘,是天庭最末等的守炉小仙,司命殿主神宿命是我师傅。 五百年前,师傅私自放走蛇妖冰姬触犯天规,被万分震怒的天帝囚禁在寒冰池,日日遭受寒冰蚀骨之痛。 作为师傅的弟子,我也连带着被贬入凡间。好在天帝开恩,我只需做一世凡人便可重返天庭,离开前一日,我去了趟寒冰池。 看到哀嚎阵阵的师傅,憋了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许是我的哭声太过悲戚,许是师傅实在厌弃眼泪,总之他挥手让我离开。 走出寒冰池的刹那,一句“不可与妖魔接触”飘入耳中。那是师傅最后的嘱咐,那嘱咐还有最后一句。 “否则,别想回天庭!” 师傅说的没错,神仙怎么能和妖魔接触?他们本就卑微…… 转世为人,我的样貌并未改变,眉心处的朱砂痣依旧鲜红。它颜色未变,就证明我记忆完好,它是师傅指尖上的血滴,能够让我记住前世所有。 只有记住前世,我才能重返天庭。?我牢牢记着师傅的话,天天对着铜镜瞧朱砂痣,算着重返天庭的日子。 转世之际,阎王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只有二十年的阳寿,换句话说,我只需做二十年凡人便可了断尘缘。 了断尘缘就能重返天庭,就能继续位列仙班。虽然是一个最末等的小仙,但仙册中有我的名字,我可以长生不老,免受人间七苦。 阎王本不能将秘密告诉我,这属于泄露天机,天帝若是知道了,他会和师傅一样…… 之所以说出来,都是为了报答我。 六百年前,天庭举办了一次盛大的蟠桃宴,参加宴会的都是各个大殿的主神,掌管地府的主神阎王也在其中。 蟠桃盛宴,**隆重,诸神言行举止皆万分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惹怒天帝,遭受严厉的惩罚。 阎王本就是第一次参加蟠桃宴,天帝又坐在不远处的帝皇宝座上,这使得他异常紧张。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阎王竟然将天帝御赐给诸神的玉露杯打碎了。 打碎御赐宝物是弥天大罪,天帝一旦责罚起来,轻则他的阎王之位不保,重则他将被打入阿鼻地狱。这样的结果不管哪一种,都足够阎王痛苦千万年。 万幸的是,诸神当时都在举杯畅谈,天帝则和王母逗趣说笑。仙女们的歌舞助兴,遮盖住了玉露杯破碎的声音。 师傅那时还是司命殿的主神,他的位置与阎王相邻,我则站在他的身边。正是因为距离很近,我和师傅才看见了坏掉的玉露杯。 见此情景,师傅并未吭声,我则捏了捏衣袖。?那里,放着一个宝贝——袖灵袋。 袖灵袋本是师傅的贴身宝物,别看这个小布袋外表不起眼,实则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它能将任何碎掉的东西收进袋中,然后悄无声息的变回原来的样子。 被阎王打碎的那个玉露杯,就是借着袖灵袋的法力得以复原。 当我将一个全新的玉露杯递给阎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那天开始,阎王和我成了至交。 这次,他偷偷告诉我这个秘密,也算还了我的恩情。 第四十章两世之别(2) 在我转世为人的第十九年,也就是重返天庭的前一年,我遇到许久未见的离歌。按说重逢应该高兴才对,只是相遇之地未曾料到。 我竟然在“幽冥谷”遇见了离歌,那里禁锢着三界之中的魔界。 一千年前,魔界之王夜影欲毁灭人间,佛祖为保生灵免受残害,将夜影封印在玉冰雪山,将魔族禁锢在幽冥谷。 佛祖下令:谷中之魔若想出谷,必得修满千年方可。从那以后,魔界就像消失似的,再也听不到半点消息…… 那日清晨,我独自进谷采药,不知怎么就迷了路。?连着三天,我一直在谷里转圈,第四天早上,饥渴难耐的我再也撑不住了。 晕倒的刹那,我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昏睡了两天两夜后,我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张娇美的容颜映入眼中。 “离歌,好久不见!” 只一眼,我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离歌是魔界的魔灵,一个可爱又纯真的魔灵。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时,她还是一只窝在主子怀里睡觉的小魔灵。 其实神魔和人一样,都有好坏善恶之分。师傅就是神界的“善”,否则也不会放走冰姬,更不会遭受寒冰蚀骨的酷刑。 可惜,他是无双的存在,离歌也一样…… “尘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正当我为师傅的遭遇感伤之际,却听到离歌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可能躺的久了。” 望着满脸焦灼的离歌,我忙微笑着搪塞。听我这么一说,离歌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刚醒来,不能吃生冷的饭食,我去给你熬些药粥……” 话未说完,离歌已经走了出去。 唉!她不应该生在魔界,既不会尔虞我诈又不会妒忌残害,比世间许多人都要善良。 “尘缘,我已经修炼了九百九十九年,再过一年就能出谷了。到那时,我就自由了,就能去找赤羽了。” 赤羽?猛不防听到这个名字,我竟有些愣怔,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 赤羽是魔界的王,魔界现在的王,夜影就是他的父亲。 身为魔界之王,赤羽毫无作为,因为不懂心狠手辣。身为夜影之子,赤羽更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因为不会生灵涂炭。 与其说赤羽不像夜影,倒不如说他错投了魔界。若非如此,三界之中怎么会有这般温文尔雅的魔王? 可惜的是,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劫数。不止是他,而是谁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劫数,无论神仙妖魔还是尘世凡人,都是一样的结果。 如同赤羽被魔界之王的身份牢牢束缚,如同离歌为命中注定的劫数终究沦陷。他和她,还真是一对命运不济的主仆…… “离歌,你快回去吧,我只要有空闲就来看你。” 出谷那天,离歌一直把我送到佛祖封印处才停下,而我也允诺常来看她。不知为什么,望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我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让我心惊胆战,它和师傅出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会的,离歌一定不会有事,再说她还有还魂丹……”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自言自语,又不停的给自己宽心,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烦了。 向来稳重的我之所以烦乱,全都是因为担心离歌。虽说她就快离开幽冥谷了,但天地间的变数实在难料,还有我额上的朱砂痣,也透着诡异的红,似乎带着鲜血的味道。 我知道自己的朱砂痣绝不邪恶,更何况它替我守护前尘旧事,帮我留住所有记忆。但我还是不愿看到它,起码这一刻不愿意。 让我略感欣慰的是,离歌体内的还魂丹完好无损,那是她近千年功力的凝结。而它最关键的作用,就是能帮离歌续命,也就是起死回生。 不过,只能续一次。 还魂丹和离歌的心脉紧密相连,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不是自己原身不能用。只要违背其中任何一条,离歌都必死无疑。 这,也是佛祖对魔界的又一个惩罚…… 自从再次遇见离歌后,我便时常去幽冥谷找她,我们像挚友一样畅聊,彼此没有任何隐瞒。离歌总给我讲有趣的事情,每次都将我逗得开怀大笑。 慢慢的,我不再总看额上的朱砂痣,也不再总算着回天庭的日子,风轻云淡的样子,像极了真正的凡人。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不安只是错觉,自己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之际,离歌却告诉我,她爱上了勿念。 勿念,勿念,那是一个相貌俊朗,温润如玉的凡间男子。 第四十一章两世之别(3) 如果说离歌是勿念的命中注定,那么勿念就是离歌的在劫难逃。 一个是凡间之人,一个是魔界之魔,人和魔,怎么能在一起?奈何劫数就是劫数,躲不开、逃不掉、舍不得…… “尘缘哥哥,你说离歌会不会有事?会不会啊!” 再次进谷,还未见到离歌,就被匆匆赶来的火狸拦住了。 “不会,离歌不会有事。” 望着眼前这个火红的小魔灵,我生平第一次说了谎,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其实撒谎也未尝不可,只要火狸能开心,哪怕弹指一挥间。 “真的吗?尘缘哥哥,你可不要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听到我郑重其事的保证,火狸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一扫脸上的阴霾,朝我开心的笑了笑,转身跑了。望着前方那个轻快的身影,我只觉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累。 但凡说不出口的所有,都是无法言明的存在。 如同这种累,就像一个疲乏无力,连脚步都虚浮的行者,却依旧背着沉重的行囊不肯丢弃。 是执念吧?若非如此,我怎么不肯抛下行囊;是担忧吧?若非如此,我怎么不肯驻足停下…… 执念,担忧,该是都有才对。 就算只有担忧,也不仅仅是我一个,还有火狸。那只红如烈焰的小狐狸,才刚满五百岁。 五百岁,这是所有凡人都无法企及的年龄,然而对于魔界来说,这是乳臭未干的稚童才有的年龄。 欺凌弱小,从来没有界限之分,三界六道,无一例外。 火狸就是因为弱小无依,所以才被自己的同类欺负,被逼迫着做许多繁重的活计。 那一日,火狸又被恃强凌弱的同类驱使到溪边挑水。就在她挑完最后一桶水,转身欲走之际,被一个潜入谷中的道人抓住并打回原形。 修道之人,本该无欲无求才是,孰料他却心狠手辣,完全就是背道而驰。 火狸聪明又可爱、善良又懂事,别说走出幽冥谷,就连封印之界都没走近过。所以,她和那个道人素昧平生,更不明白他为何要抓自己。 其实,道人也不认识她,只不过贪恋荣华富贵,被权势名利迷了心。 心若迷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于道人而言,火狸一身火红的皮毛,就是他一世无忧的保证。 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不是最喜欢用红狐皮毛制成的画笔吗?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可怕的嗜好。 “臣妾不愿用旧笔作画,会脏了手。” 一句轻描淡写的理由,一个娇媚无比的表情,便让九五至尊的旨意令行天下。圣旨都下了,百官岂会不从?自然各行其是。 一幅画一支笔,一支笔一条命,最残酷的始终是人心。 若说朝中大臣善于谄媚讨好,那么庶民百姓也会趋之若鹜。红尘世间,芸芸众生,向来不缺背道而驰之人。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被打回原形的火狸,痛苦的蜷着身子,无力地问着道人。 “我们的确无冤无仇,但你的皮毛是贵妃娘娘钟爱之物,且能帮我换取功名利禄,更能保我一世太平。所以,我必须抓住你,你也不得不死。” 道人说得很慢,也说得很清楚,一字一句,毫无隐瞒。其实像他这种人,若能一门心思潜心修道,日后必定有所作为。 可悲的是,他最终被自己的执念所害…… “火狸,火狸,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离歌赶来的时候,火狸已经奄奄一息。 那一刻,当离歌看到总喜欢缠着自己的小魔灵,竟被一个心狠手辣的道人残害至此时,她体内积蓄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 这把火,憋了足足二百年,早就该烧了。 火狸第一次被同类欺负时,离歌就想替她出气,要不是火狸硬拦着不让去,离歌才不会放过他们。她向来瞧不起那群魔,那群只会欺负同类,只敢在魔界张狂的魔。 “你也算是修道之人?我看你连做人都不配……” 话音未落,离歌已经腾空而起,体内的灵力亦是呼之欲出。 隐忍百年的怒火一旦燃烧起来,必将集结而成迅猛的熊熊大火,不管是谁都无法让其变弱熄灭。 它是生灵自身之力,它是三魂六魄之气,故而这样的火,独存天地之间。 那一日,那一战,离歌并不轻松…… 第四十二章两世之别(4) 魔与人相恋的惩罚,心与神分离的后果,离歌比我清楚得多。所以,她和勿念在一起,只是一时的心动,该是这样吧? 该是?!多么离奇古怪的揣测,多么手足无措的慌乱,它们全都源于我的内心。 是我,真是我,可叹,真可叹,怎么会是我?不应该是我! 我是尘缘,是位列仙班的天庭之仙,是司命殿主神得意之徒,是即将重返天庭之人。原来,我这么厉害,轮回之前,确实不同。 就算身为凡人,我也不输众生,额上一点朱砂,不是常人所有。想来也是可笑,直到转世为人,我才有了知己。 能和离歌成为知己,这是我从未想过的,或者说不屑一顾。毕竟之前的我,住在九霄云外,师从正殿主神,隶属天庭仙界。 仙者,世人向往,实则孤独无依。执意成仙,究竟是对还是错…… 重返天庭的前三日,我去幽冥谷找离歌,这次和以往不同,我是来向她道别的。让我没想到的是,离歌已在封印之处等候多时了。 “你,你的脸……” 当我微笑着走到离歌身旁,当离歌微笑着看向我时,我竟失声喊了出来。几日不见,离歌的脸愈发白如死灰,实在令人不忍目睹。 对于我的骇然,离歌并不惊奇,似乎早就猜到我会如此。所以,她不着痕迹的打断我,旋即说出自己的问题。 “尘缘,再有七日你就要走了,重返天庭之后,你又是天界之仙了。他日若有机会再见,你会不会记得我?” “会!离歌,我……” 望着眼前面无血色的脸,我郑重地说道,可惜真正的答案,离歌并没听到。 我没想隐瞒她,只是她没给我机会,或许她根本就不许我说。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思? 错就错在,我和离歌都为彼此想得太多,所以都抢先了一步。 勿念来找我的那日,是我重返天庭的前一日。见到我的一刹那,勿念就急忙跑上前来,心急如焚地开口了。 “尘缘,也不知道离歌怎么了?总之脸色白得吓人,今儿个晌午还吐血了。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说修炼太累,可我觉得不对劲。她, 她到底怎么了?” 我原本不想告诉勿念,离歌是因为他动了心神,犯了修炼的大忌,才会变成这样。 可思来想去良久,我终是将真相告诉了他。 “想不到,是我害了离歌,怪我,都怪我!” 我的答案于勿念来说,不啻于骤然而起的惊雷,足以惊扰天地乾坤。如若不然,他又怎会万分悔恨的埋怨自己,且字字句句都是哀莫大于心死的不甘。 不甘,才是理所当然,哪一对痴男怨女甘心分开?离歌就更不用说了,她生来就是特殊的存在,何况魔界又是那么低微。 “我和离歌,终究是人妖殊途,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猛不防的,耳畔响起勿念的声音,凄凉而又无奈。 看到魂不守舍的勿念,我就想起一脸坚定的离歌。那个善良的兔妖,该如何承受失去良人的痛苦呢?痛不欲生还是心如死灰,又或是两者兼具…… “尘缘,我不能再伤害离歌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 倏忽之间,尘缘又说了一句,而我亦是本能的问道。 “去一个该去的地方,我走了……” 话音未落,尘缘已经转身离去,他走得那样决绝,任凭我怎么喊都不回头。望着尘缘逐渐消失的背影,我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替我转告离歌,无论我去了哪里,对她的情意都不会改变丝毫。” 想起勿念临行前的嘱咐,我愈发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不,不是我要生离死别,而是他要离开人世。 尘缘要去的地方不就是地府吗?他要了断性命,只有这样才能断了离歌的念想,以及他自己的念想。 了断肯定能了断,没有性命何来牵挂?这样了断最是彻底。可,了断不是寻死,牵挂不是执念,他怎么错的这么厉害?以致我遍寻不到他。 “勿念,你在哪?你快出来,出来啊……” 我声嘶力竭的呼唤一个凡人的名字,恨不得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力气,更恨不得立刻恢复失去的全部仙术。 可惜眼下,再多的恨不得也只能心里恨。因为,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即便明日就能重返天庭也,也一定要找到尘缘。 一定?!想不到我也会有执念,这点倒是很像离歌。不同的是,她为爱人痴情不悔,我为知己情谊不变。 同是为情,情却不同,两相对比,她胜于我。因为,她的心愿从未变过……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心爱之人自由自在的相依相伴,不惧清规戒律,不惧世人目光。” 离歌就是这么诚挚,所求亦不过一份真情。 “尘缘!” 前尘旧事还在纷扰,一声大喊骤然而起。 第四十三章两世之别(5) 这不是离歌的声音吗?怎会如此焦灼不安?似乎刚刚目睹了一场天地浩劫。 “你,他,你们……” 当我看到伏在离歌背上,安静的如同从未醒来的勿念时,惊慌失措的差点跌倒,嘴里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惊慌不止是因为勿念,更因为气若游丝的离歌。此时此刻的她,就像被十殿阎王合力打入地狱的小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离歌的真身,一直浮于空中,那是魂魄无归的诠释。 “勿念服食了‘噬心殇’,好在我封住了他的魂魄,但也只能维持一会。所以,能救勿念的只有还魂丹。” 话到此处,离歌仰天大笑,似是在笑勿念的痴情,又似在笑自己的痴傻。 她是谁?她是卑微如尘的魔灵,她是偏不认命的兔妖,她是非要讨说法的离歌。说句心里话,离歌想要的说法一点都不为过。 一份烟火人间的相守,实不为过! 说法虽不为过,可给她说法的不是凡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之神。 神与魔,分两界,从太古到永劫的差距,岂是离歌能够到达?况且位高权重的神界,绝不会容许僭越的存在。 那么诚挚的心愿,竟被视为僭越?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勿念以“噬心殇”结束一切,那是长在幽冥谷的毒草,也是最诡异的毒。服食者虽痛的噬心入骨,却能看到心心念念的画面。 他定是不舍离歌,还想再看她一眼,所以服下世间至毒。奈何注定的劫数逃不掉,偏不偏的,离歌去给自己采药,她又吐血了。 “尘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还魂丹凝聚我千年灵力,可让勿念起死回生……” 话音未落,离歌一掌劈向胸口,鲜血喷涌之间,还魂丹落入离歌手中 。 “还魂丹护着你的真身,没有它,你必死!” 我怎能看着离歌死去?可她坚定的眼神终是阻止了我。既然劝已无用,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了,俯身之际,我将还魂丹送入勿念口中。 “尘缘,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该还了。把你朱砂痣的血点在勿念眉心处,让他彻彻底底忘了我。” 她说得对,报恩的时候到了。我额上的朱砂痣很神奇,既能留存神仙的过往,也能抹去凡人的记忆。 离歌化作轻烟那一刻,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而那股不同寻常的轻烟,在勿念身旁萦绕了许久。 “尘缘,我总是梦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她是谁啊?” 勿念醒后,脾性如常,还是那般热情真诚。醒过来的他,总是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则微笑着告诉他,那是一个梦中的女子。 “尘缘,你触犯天条惹怒天帝,再也回不去了。” 太白金星宣读旨意的时候,既生气又无奈,我心里清楚,他一直想收我为徒。 返回天庭之际,太白金星最后看了看我。望着他惋惜的眼神,我只是莞尔一笑。 做个凡人,也挺好……(全文完) 第一章兄魅 通常情况下,人们习惯用“命中注定”形容某人悲惨的身世,用“冥冥之中”形容某人离奇的遭遇。巧的是,两个词不但意思相近,而且都和命运有关。 可惜的是,相近并不等于相同,两者始终存在区别。更可惜的是,这种区别非人力所能掌控。无法掌控,也就无法改变,甚至有时候,只能以梦境传递信息。 八岁那年,宁浩被孟云夫妇收养。许是命中注定,小他两岁的妹妹宁涵,也在同一天被另一对夫妻领养。 不巧的是,两家相隔千里,加上养父母的阻拦,兄妹俩失去了联系。虽然无法见面,可亲情斩不断,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对方,希望有朝一日兄妹重逢。 岁月如流水,眨眼功夫,十五年过去了,宁浩和宁涵也变成了俊男美女。如果说谁变化最大,那么答案肯定是宁浩。硕士毕业的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管,成为众人羡慕的精英人士。 凡事都有利弊,就像宁浩,虽然事业有成,但忙碌不堪。 也正由于此,他的睡眠一直很差,几乎天天晚上做梦,最近更是愈发严重。因为公司拓展了业务,宁浩又是主要负责人,所以工作压力非常大。就在五天前,他接到了新的任务。 董事长想查看项目进展,总经理让宁浩准备资料,并且要求三天内务必完成。为了按时完成任务,宁浩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准备好了全部资料。许是累过头了,回到家的当晚,他饭都没吃就睡了。 宁浩虽然闭着双眼,意识也迷迷糊糊,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大功夫,他就开始做梦了,与往常不同,这次做的是噩梦,而且和她有关。 在梦里,宁浩看见了宁涵,他高兴的想去拥抱妹妹。然而,他伸出的手次次落空,更诡异的是,宁涵也随着他的动作忽隐忽现。望着不停闪现的妹妹,宁浩惊惧万分。 “你躲我干嘛?不许躲!” 当宁浩再一次拥抱宁涵失败后,他忍无可忍的喊了起来。 “哥,我没躲,我就在这里。” 面对哥哥的质问,宁涵万般委屈,她哭哭啼啼的解释,伤心的样子让宁浩心疼不已。 “小涵不哭,都是哥不好,哥不该发脾气。” 望着抽噎不止的妹妹,宁浩慌得连连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涵急急地打断了。 “哥,你在哪?你快来!” 骤然而至的两个问题,使得宁浩大为不解。他明明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看得清清楚楚,既然这样还问在哪,这委实太离谱了…… 宁浩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宁涵,此刻却披头散发双眼流血。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宁浩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以及宁涵那些反常的表现,宁浩心有余悸的同时觉得很不对劲。紧接着,让他坐立难安的的心堵又开始了。 与此同时,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宁涵,出事了! 他对自己的预感笃定不已,因为这种感觉,是专属亲人之间的特殊感应。天还没亮,宁浩就匆匆离开了家,临走之际,他偷偷拿走了宁涵的联系方式。 当宁浩循着地址找到宁涵的养父母家,当他忐忑不安的敲开那扇房门时,他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满脸愁容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宁涵的养母孟云。 孟云并未见过宁浩,加上天生脾气冷淡,对他自然不会热情。望着眼前陌生的小伙,孟云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找谁?”话音还没落,她已经准备关门了。 宁浩原以为孟云是个和颜悦色的人,谁想她竟然这么冷漠,他当下就有种厌烦的感觉。为了妹妹宁涵,他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强压下去,忍怒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得知宁浩的身份和来意后,孟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她就稳定了心神,客气的将宁浩请入屋内。 “阿姨,我妹妹呢?她在哪?” 宁浩刚进房间,就开始心堵发慌,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所以迫不及待地问孟云。 “宁浩,涵涵她,她自杀了……” “你说什么?!” 孟云磕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震惊不已的宁浩打断了。 噩梦成真,对应的还是至亲,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何况宁浩对孟云并没有好印象,或者说,他根本在怀疑宁涵的死。 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宁浩才反应过来,他刚想细问事情经过,孟云却抢先开口了。 “涵涵虽说是领养的,但她从小乖巧懂事,和我们的感情也很深,我和他爸都很疼她,连说她一句都舍不得。这次的事怪我,她没考好就没考好,我批评她干嘛?这孩子向来自尊心强……” 孟云说到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圈也红了起来。恰在此时,孟云的丈夫林枫回来了,得知宁浩的来意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进屋了。 看见丈夫进屋,孟云忙跟了过去。 此时此刻,客厅就剩下宁浩一人,他拿出准备好的录音设备,将它放到沙发拐角处。刚做完这一切,孟云就出来了,宁浩和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宁浩并没走远,他来到附近一家宾馆办理了住宿手续。走进客房,宁浩立刻打开手提电脑,将录音设备调了出来。三个小时后,他知道了宁涵的真正死因。 在宁涵上高中之前,林枫确实对她不错。可惜宁涵初二那年,林枫所在的公司大裁员,他也因此失业。从那以后,他整个人性情大变,对宁涵更是看不顺眼,他觉得都是宁涵带来了霉运。 上周五晚上,宁涵回来取生活费,孟云有事不在,家里只有林枫一人。他那时刚被债主骂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看见宁涵更是气的破口大骂。 听到林枫又无缘无故的骂自己,宁涵也气的顶了几句嘴。谁料,就在她转身欲走之际,却被林枫猛地掐住脖子。渐渐的,宁涵的呼吸越来越弱…… 孟云回来的时候,宁涵已经成为了尸体。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他们伪造了杀人现场,对外则称宁涵因为成绩不理想,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 把证据交给警察的那一刻,宁浩在心里暗暗说道:“小涵,你可以瞑目了。来世,咱们还做兄妹,哥一定好好陪你!”(完) 第二章继承人 深夜的思往路空空荡荡,破旧的路灯站在两边,透着昏暗斑驳的光。 李影走在这条路上,愈发胆战心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晚上的思往路特别长,走了半天还没走到头。 也许是心里过于害怕,他竟然走错了方向,拐进了一条不知道名字的小巷。 小巷窄而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呼呼”的风从耳边刮过。 李影心慌不已,黑暗让他无法辨别方向,他除了在小巷中不停徘徊别无他法。 “哥哥,哥哥……” 就在这时,小巷深处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 “小乐,是你吗?你在哪里?” 李影迫切的问着,脚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 “我在这里,哥哥,我好冷。” 呼唤变成了哭泣,哭声和风声混在一起,既凄凉又哀怨。 “别怕别怕,哥哥来了。” 听到这无比悲伤的哭声,李影只觉得心如刀割,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他发现前面有一道昏黄的光圈,光圈中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小男孩。看到小男孩,李影赶紧跑了过去。 当他跑到小男孩面前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这是他失踪许久的弟弟——李乐。 “小乐,走,和哥哥回家。” 说话间,李影伸手去拉弟弟。 “不,我不和你走,你会杀了我。” 李乐一动不动,他死死的盯着李影,诡异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哥哥,我送你一个玩具。” 李乐微笑的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啊!” 李影没想到弟弟手里竟然拿着一条鲜红的舌头,一声凄厉的尖叫,李影吓得转身就跑。 “哥哥,你说话不算话,你不要扔下我……”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李影压根不敢回头,他只顾没命的向前跑。 “看,我送你的礼物多好玩。” 不知什么时候,李乐突然出现在李影面前,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舌头递向李影。 “小乐,哥哥知道错了,你饶了我,饶了我……” 瘫坐在地的李影不断向弟弟磕头求饶,很快,他的额头就磕破了。 “求饶,有用吗?我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望着血流满面的哥哥,李乐没有丝毫的同情,他狠狠掐住李影的脖子怒声喝问。 恰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了滚滚雷声,只听“轰”一声巨响,李影失去了知觉。 自从李影住进医院后,一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嘴里也不停的自言自语。他反常的表现让医生觉得很奇怪,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医生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 经过检查,他精神方面存在明显问题,结果更是出人意料。 相貌堂堂的李影,患有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换句话说,就是他认定有人害自己。 李影的父母天天来看儿子,他们每次看到疯癫的儿子就悲伤不已。 也难怪二老伤心,自从小儿子李乐死于意外,李影就成了他们倍加呵护的独生子,也成了千万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第三章如影随形(1) 林安庆向来嗜酒如命,离婚后更加肆无忌惮。每天喝的稀里糊涂不说,喝醉后还对林平拳打脚踢。林平当时还是一个孩子,面对父亲的暴行,他除了哭还是哭。 领居为此事没少报警,可警察来了也只是将林安庆教育一番。警察走后,林安庆对林平的毒打反而变本加厉。见此,邻居也不敢报警了,怕给林平带来更大的灾难。 一次,林安庆因为耍酒疯顶撞领导被单位开除,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无业游民。街坊邻居都知道他的为人品行,一个个如同躲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 因为父亲的关系,林平也被大家疏远,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和他玩耍,他被孤立了。 长期处于压抑的生活环境下,再加上父亲随手即来的毒打,使得林平幼小的心里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变得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他认为他们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 每次放学,当林平看到别的同学被父母接走时他既羡慕又嫉妒,可再羡慕再嫉妒又有什么用?每天回去还是一样要被父亲毒打。 好在林安庆虽然打骂林平却并未让他辍学,也许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才想让儿子好好读书成为有用之才。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 五年级第一学期,边明宇转学来到林平所在的学校,正巧分到他们班。 “同学们,边明宇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班主任微笑的介绍完新同学后,同学们纷纷鼓起了掌,林平也跟着 一起鼓掌。其实对新来的同学他并不感兴趣,他鼓掌只是不想被老师批评。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边明宇竟然主动提出要和林平坐在一起,老师虽然不想让身为优等生的他和林平做同桌,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你好,我叫边明宇,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 就这样,孤单了四年没有同学愿意搭理的林平,总算在五年级的时候有了同桌。 对于来之不易的同桌,林平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他的心早已经麻木冷漠了,林平置之不理的态度并没有影响边明宇的心情。 他第一眼看到林平的时候,就觉得他和别的同学不一样。独自坐在角落不被人注意的林平让边明宇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边明宇和身世可怜的林平不一样,他出生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父母对他非常疼爱。幸福的家庭氛围给边明宇营造了良好的生长环境,他从小就热情大方、善良懂事。 当边明宇得知林平的情况后不但没有歧视他还很关心他,他把自己的零食拿来和林平一起分享,林平生日之际,他还会精心准备生日礼物。 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边明宇都和林平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他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林平。 边明宇有许多朋友,大家喜欢阳光帅气的他。朋友虽然越来越多,但边明宇对林平却没有半分疏远和嫌弃。 也有人提醒过他不要和林平走得这么近,因为林平性格自闭,心里似乎不正常。这些话被边明宇的父母听到后很是担心,他们三番五次的劝说儿子离开林平。 大家善意的提醒和父母忧心的叮嘱却让边明宇并不以为然,他说自己是林平唯一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林平。 或许是边明宇的真诚感动了上天,又或许他们之间有着命中注定的机缘,上大学的时候,俩人竟然分到了同一个班。 第四章如影随形(2) 成为同班同学,边明宇认为这是他们的缘分,林平却认为这是老天和他作对。从小学到现在,边明宇都和他形影不离,这让林平忍无可忍。 他认为边明宇是演戏给别人看,他利用可怜的自己做陪衬,就好像鲜花需要绿叶一样。 只要边明宇和同学们在一起玩闹,只要他们中间有人看林平一眼,林平就认定边明宇在说他的坏话。 想到这,林平如同亲眼目睹那些画面似的,咬牙切齿的暗骂:“边明宇,你从小就缠着我,上大学也不放过我,去死吧!” 林平的思维让人无法理解,他被自己扭曲的心里控制了,他的咒骂声越来越大。 “林平,你说什么?你在怨我!”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平身后响起,回忆和咒骂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你,你回来了……” 望着边明宇,林平的脸“唰”一下红了,说话也不利索了。边明宇并未接林平的话,他走过去将手中装满食物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林平,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终于,边明宇开口了,沉默瞬间打破。 “是,我讨厌你,讨厌你惺惺作态的模样。你表面上关心我,却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可笑的玩偶,让我觉得恶心。” 林平说着将边明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树脂娃娃摆件举了起来,他要砸了它。 边明宇没料到林平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料到他要把仿照自己模样做出的树脂娃娃想砸了,那娃娃是边明宇的父母专门找人定做的。 他在外地上大学,父母不可能和他天天相见。这个娃娃,多少能缓解一些他们对儿子的思念。 本来这娃娃在边明宇家里放着,谁知林平看到后硬是要了过来,他说自己只有边明宇一个朋友,树脂娃娃就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林平的话让边明宇心中不忍,于是瞒着父母将树脂娃娃送给了他。其实林平要这个娃娃不是为了见证友谊,而是把它当成边明宇天天咒骂。 边明宇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林平真的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一声叹息过后,边明宇跑了出去。 望着跑出去的背影,林平突然一个激灵。 “他肯定又说我的坏话了,我恨你的虚情假意,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林平愤怒的猜测着,忽的一下,他拿起了手机。 “明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那些话?你不要生气。我买了你最爱喝的啤酒,咱们在天台见面。” 挂掉电话,林平看着树脂娃娃冷笑道:“你,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从天台看下去,林平一阵头晕。这里是教学楼的楼顶,全校最高的地方。 “好高啊!如果从这里摔下去……” “你站在天台边上干嘛?小心摔下去。” 猛不防的,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林平的幻想。 “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看着跑过来的边明宇,林平忙伸手拽住了他。 “我都喝完一罐了,剩下的这罐是你的。” 林平拿起啤酒递给边明宇,另一只手则拽着他的胳膊。奇怪的是,边明宇这次并未吭声,而是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他不理自己?这让林平怒火冲头。他松开拽着边明宇的手,将他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当那声闷响传入林平耳中时,他丧心病狂的大笑起来。 “你早该死了,边明宇,再见,哈哈哈……” 林平笑得浑身颤抖,如同得了疟疾。十分钟后,他离开了天台。 第五章如影随形(3) “如果警察询问,我就说边明宇最近很反常,不但自言自语还总疑神疑鬼……” 坐在床上,林平想象着他和警察周旋的场景,所有的话都被他说的行云流水,熟悉的就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想着想着,他又习惯性的伸手去拿树脂娃娃。 嘶,娃娃不见了,掉在天台了?! “没了就没了,既然它是边明宇的替身,就随自己的主人一起消失吧。真累,我要休息了……” 迷迷糊糊的,林平只觉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他倏地睁开双眼,眼神中全是无法置信的恐惧。 他做了一个可怕却真实的梦。 梦中,边明宇浑身是血站在林平面前,用幽怨的眼神瞪着他,他的样子吓得林平心惊肉跳。 “一个梦而已,他已经死了。” 想到这,林平放松了心情,拿过手机看了起来。 警察怎么还没来?也没有任何人来电询问边明宇,这种平静让他不寒而栗。 “没人发现他的尸体?不可能!或许,他们怕警察把自己当做嫌疑人吧。” 林平颤声安慰自己,他觉得四周阴气森森,心跳也越来越快。 “边明宇已经死了,他做鬼也斗不过我。” 他虽然给自己壮胆,却仍像惊弓之鸟。 已是凌晨三点了,林平依然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直到天亮。突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谁在开门?这间宿舍就住着他和边明宇。 可,他已经死了…… 就在林平恐惧之时,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 天哪,竟然是他,边明宇回来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林平不知所措。他想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起得这么早?你晚上总失眠,我特别担心你,回来看看你。” “啊!” 看着被自己从楼上推下去的好朋友,林平一声惨叫,瘫倒在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明明被我从楼上推下去了,我也看见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可,可为什么,幻觉,这是我的幻觉,我一晚上没睡,所以……” 此时此刻,林平就像个思维混乱的疯子,不住的呐呐自语。说到激动处,他还伸手在头上狠拍。 “别打头,要是打坏了怎么办?我的头骨摔碎了,你千万保护好自己的头!” 边明宇说到这,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悲愤。听着他冷冰冰的话,林平惊惧万分,身体愈发抖得厉害。 忽然,他跳了起来,不管不顾的爬到床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要蒙住自己的脸,挡住自己的眼,这样就看不到那张可怕的脸了。 只要想到边明宇报仇的画面,林平就有种如坠深渊般的绝望。他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林平正失魂落魄,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与此同时,林平觉得身上的被子慢慢下滑。 边明宇,他在拽自己的被子?! 想到这,林平吓得几乎窒息,为了避免自己因为过度惊惧喊出声来,他用手拼命捂住嘴巴。 无声无息的氛围让林平更加不安,他的精神紧张到了极致。 看得见的事实总比看不见的幻想好些吧…… 想到这,林平将被子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奇怪的是,他并未看见任何恐怖的画面,他再次将被子掀开了些。  终于,他钻出了被子,边明宇并没有出现。 “我就知道他怕我,变成鬼也一样,哼!” 林平又得意洋洋起来,他哼着歌拿起书本准备去教室。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拉开门的一刹那,林平看见了怒目圆睁的边明宇。 “鬼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林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 望着躺在床上的林平,边明宇惴惴不安的问医生。 “病人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下,所以精神出现了问题。在接受正规治疗的同时,也希望亲属能多关心和陪伴他,帮助他积极面对生活。” “W市精神病院”的医生耐心的解释道。 “谢谢医生,我会不离不弃的守着他。” 话音刚落,一个崭新的娃娃放在了林平枕边。(完) 第六章无常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祝福,我向往这样的爱情,也希望和心爱的人白头到老。齐北,你怎么不吭声?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我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题,也是我经常问齐北的问题。好在每一次,他都是一样的回答。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保证和你答案一致。” 齐北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他对我的爱从未变过,而我对他亦是无比眷恋。为了他,我什么事都敢做,也什么事都愿意做。 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爱的浓情蜜意,爱的难舍难分。为此,我还郑重其事的许诺:“秦小洛一定会和齐北相伴终生”,我相信自己的诺言一定会实现。 我承认我很自信,我也承认计划不如变化快。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和齐北分手呢?这可真是太搞笑了,完全意想不到。 对我的诺言来说,它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其实这挺正常,毕竟命里注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饶是如此,我依然痛苦万分,哪怕此刻想起来,还是泪流满面。 “秦小洛,你有点出息行吗?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想着,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说话的功夫,小白走了过来,脸上全都是大写的不可思议。 “谁说我哭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我的记忆力的确实不错。” 对于小白的不满,我向来针锋相对,有时候更是言辞激烈,好在他从来都不计较。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再说我就要走了。 说来也怪,我明明很讨厌这里,巴不得立刻消失,可真要离开了却又舍不得。确切的说,是舍不得小白,因为他对我实在太好了,就像一个疼爱小妹妹的大哥哥。 “大哥哥”,好亲切的称呼,我曾经也这么叫过他。不知不觉间,我又想到了齐北。 说来也怪,也不知道我今天怎么了,总是时不时就想起齐北,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只有将尘封已久的往事最后回忆一遍,才是真正的重新开始…… “小洛!” 正在凝神思考,猛不防小白突然开口,我的思绪随之中断。 “怎,怎么了?” 许是刚才那一声太过突兀的缘故,所以我的反应都迟钝了,就连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别再像这次一样犯傻。” 话刚说完,小白转身欲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对于我猝不及防的喊声,小白明显不知所以然,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夹杂着错愕。这一刻,我看着他颇具喜感的表情,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要重新开始,就和过去彻底了解。 想到这,我毫不犹豫的说道:“小白,请收听秦小洛的故事。” 小白向来聪明,自然知道“秦小洛的故事”是什么意思,他冲我笑了笑说道:“我早就想听你的故事了,请吧。” 话音刚落,小白就摆好了洗耳恭听的姿势,而我亦是对他会心一笑,缓缓开口。 论的话,我和齐北也是青梅竹马。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闹。他在哪我在哪,我在哪他在哪,总之没有分开过。 齐北长得好看,肤色白皙,眉眼俊秀,不像别的男孩那样粗狂。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暖阳在身,以致每次看到他,我都笑若春花。 从小学到高中,齐北一直是全校女生思慕的对象。为了能和齐大校草说句话,更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们总是变着法的送礼物。 不管是价值不菲的手表,还是时尚个性的钱包,又或者五颜六色的折纸幸运星,齐北都收到过。如果是别的男生收到女生送的礼物,不但心里甜如蜜,脸上更是乐开花。 可惜,齐北不是别的男生,面对堆积如山的礼物,他除了瞠目结舌就是无可奈何,最后都转送他人了。 和齐大男神比起来,我简直微不足道。长相既不出众,成绩也不优秀,关键身体还不好,普通的连陪衬都算不上。 不过有一点,我性格挺好,齐北总被我幽默的言语逗得捧腹大笑。 “我,我没事,就是肚子疼。小洛,你,你太严肃了,哈哈……” “你能不能坐正?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你是校草,不是笑草!” 在欢声笑语中,我俩的感情越来越深。 他喜欢我的性格,更欣赏我的为人,他告诉我:“小洛,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能得到齐北的赞誉我喜不自禁,饶是如此,我依旧装模做样的说:“谢谢帅哥夸奖,话说我什么时候虚伪过?” “没没没,你一直都很真实,行了吧?” “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到这句话我就笑个不停,或许齐北太萌了吧。 “秦小洛,你能不能淑女点?当心笑的气喘。” “不……能……” 你说我笑,我笑你闹,我俩终于走到了一起。 恋爱中的情侣少不了出去玩,我和齐北也不例外,为了照顾彼此的兴趣和爱好,我们完全遵守公平原则。 如果这周我陪他去电玩城,那么下周他就陪我去游乐场,谁都不失望,谁都不生气,谁都很开心。每次出去,齐北都会紧紧牵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似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也准备步入婚姻的殿堂。婚姻不是儿戏,我们必须要告诉双方父母。 对于我和齐北的婚事,我爸妈并没意见,毕竟他们是看着他长大的,再说我俩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没什么可挑剔的。 得到我父母的肯定,齐北乐不可支,他向我保证:“小洛,我爸妈一定也没意见,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话音未落,我的脸上已经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然而,我俩高兴的太早了,以致于忘了世上从不缺少“事与愿违”。齐北的父母不同意我俩的婚事。与其说是他父母反对,倒不如说是他母亲不接纳我。 齐北的母亲是一个舞蹈老师,人虽然长得漂亮,气质也很出众,但性子太过孤傲,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其实我也想过她会反对,还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齐北,可他并不以为然。 他拉着我的手轻声安慰:“小洛,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他们肯定没意见,放心吧!” “齐北,我……” 我本想让他先给父母说一声,试探一下他们的意见,免得谈及此事不欢而散。只是齐北的自信,让我终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 那天晚上,也就是齐北带我去他家,以准儿媳的身份见他父母的时候,他母亲大发雷霆。她喊来吼去都是一个意思,无非嫌弃我条件不够出众,身世不够显赫,非富即贵的家庭怎么配得上她儿子?! 人们常说“生死难料”,此话一点不假。比如有的人早上去上班,晚上却没回来,因为一场车祸让他魂飞魄散;比如有的人因为一口气没上来,被活活气死在世态炎凉的人间,就像我。 那天晚上,我无法承受齐北母亲的肆意辱骂,以致心脏病突然发作,匆匆离开了人世。我和小白也因此认识了,是他叹息着将我领到这里的,也是他帮我抹除了之前的记忆。 这次要不是我开始新的人生,他才不会将之前的记忆还给我。差点忘了,小白不叫小白,他叫白无常…… 第七章相遇 这个世界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毕竟你的亲历不是他的亲历,他的亲历你也不信,所以没有标准答案。 虽然说不清但确实发生过,其实这也正常,毕竟天下之大,谁都有可能遇到诡异之事。 小敏和我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关系铁到连诅咒我的话都敢说。因为脾气相投爱好相近,所以我俩都喜欢聊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 有一次,当我俩从电影院出来聊起刚才看过的恐怖电影时,小敏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总聊这些也确实阴森,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看着脸色凝重的小敏我觉得很奇怪,平时聊这些的时候她都是无拘无束很轻松的样子,从来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既惊骇又疑惑的表情。 “我不是害怕,而是想起那件事了。” “哪件事?哦,你是说,坑里的女人?!” 倏地一下,我恍然大悟,一个女人的身影随之出现。不,不对,她到底…… 思绪纷飞之际,小敏缓缓开口了。 “我的确想起她了,也许电影中的某些片段触动了我的内心,所以想起了那年夏天的事情。” 那年夏天,小敏八岁,还是一个穿着红裙子到处疯跑的小姑娘。 小敏爱玩,她外婆家又恰好在乡下,地方宽敞孩子又多,所以暑假第一天她就嚷着闹着要去乡下玩。 小敏的父母本不愿送她去,因为她腹泻刚好,身体还比较虚。奈何经不住小敏的死缠硬磨和哭闹不休,只能将她送到了外婆家。 回到外婆家的当天,小敏就和一堆孩子玩的不亦乐乎。乡下孩子不像城里孩子礼貌而冷淡,他们热情又淳朴,对小敏就像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 小敏亦是开心坏了,她跟着他们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玩的忘了时间,玩的看见了她。 她和小敏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在一个空荡荡的土坑里相遇了。土坑是小敏和大家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也是她迷失方向的证明。 虽然她们都在坑里,虽然她们都身穿红裙,但出现的方式却不一样。小敏是玩捉迷藏跳下坑的,她是无声无息突然出现的。 她站在坑里,一身红裙,一动不动。 倏地一下,小敏瞥见了身旁的那抹红,她看着身穿红裙的她,哆哆嗦嗦的说道:“姐姐,你不要过来,我害怕……” 小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看见宝贝外孙女醒来,小敏的外婆又惊又喜又难过, 她哭喊着准备将外孙女楼进怀中。 就在这时,小敏脱口而出了一声“桂香!” 一声桂香,惊的老人浑身打颤,她不断追问小敏说什么?当确定外孙女说的就是“桂香”无疑时,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立刻惨白如纸。 桂香桂香,桂花飘香,名字动听,人却早死。 一个死人的名字,一个死去多年连乡里乡亲都几乎忘了的名字,竟然被一个才从城里来的小姑娘叫了出来,这怎能不让人惊骇?况且她们之间没有丁点联系。 这种不应该有的奇诡事情,让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 或许是外婆的哭声太过凄厉,或许是众人的惊呼太过惊悚,总之小敏陡然一个哆嗦,回过了神。 “外婆,你为什么哭啊?” 看着泪水不断低落的外婆,小敏怯怯的问道。 “敏呀,你告诉外婆,你怎么会在那个土坑里面?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桂香的?你,你……” 当老人强压着恐惧问完所有的问题后,已是泣不成声的快要晕厥了。望着不停大口喘气的外婆,小敏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小敏的讲述,老人一声不吭,那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似乎就要永远定格了。 “外婆,桂香姐姐是谁?她为什么看见我就哭呢?哭的好伤心好伤心。” 过了好一会,小敏纯真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你说桂香看见你哭了?她是不是也穿着一条红裙子?她,她,唉……” 望着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外孙女,老人嗫嚅了半天,还是说出了一切。 桂香出生的地方叫做“桂村”,桂村种满了桂花,每到花开季节,丛桂怒放,香气扑鼻。 桂香是个生性活泼的女孩,长得和桂花一样漂亮,可惜命运不济,她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先后去世,只剩一个大她五岁的姐姐桂芳。 桂芳和桂香不同,她是一个脾性柔和,乖巧安静的姑娘,家里的不幸让她比同龄少女多了一份饱经风霜的惆怅。 桂芳对自己唯一的妹妹疼爱无比,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桂香越长越大,越变越美。 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姐俩却快乐知足。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桂香十五岁那年,不幸再次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那年夏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热得让人呼天喊地,热的让人只觉诡异。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时候早晚,等着你的都是热浪滚滚。 一天晌午,正在家里绣花的桂芳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她打算叫上妹妹一起去村头的小河洗洗头发,不巧桂香睡着了。 妹妹睡得香甜,桂芳当然不忍打扰,于是她自己跑去了小河边,临走的时候,她换上了一条簇新鲜艳的红裙子。 那是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终于攒够钱买来布亲手裁剪缝制好的。刚洗完头,桂芳就迫不及待的换上了红裙子,她对着河水左顾右盼,欣喜不已。 就在桂芳高兴的准备上岸之际,不慎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紧接着脚下一滑,摔入水中。 这一摔,硬是将一个活人变成了一个死人,谁能想到桂芳摔倒之处正是河中暗流之地?当乡亲们将桂芳打捞上来时她早已成为一具尸体。 桂芳掉进河里那天,穿着一件刚刚做好的红裙子。 那天既是她的忌日,也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你竭尽全力将我养大,却没给我报恩的机会,这样的结局怎能不叫我肝肠寸断? 缘起缘灭,姐妹情尽,桂芳的死对桂香打击很大。 为了安葬姐姐,桂香思来想去将嘴唇都咬破了,最终跑去了李猛家。 李猛是村里出了名的富户,祖上几代经商积攒了不少钱。奈何钱财虽多,却人丁稀薄,他只有一个傻儿子。 李文的名字还是李猛亲自取的,寓意儿子能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然而造化弄人,李文是个天生的傻子。 儿子再傻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了李文的终身大事,向来霸道暴躁的李猛也不得不四处求人说媒。 媒人找了不少,好话说了很多,但好几年过去了,李文仍是傻傻一个人在村里跑来跑去。 想想也是,一辈子守着一个傻子,哪家姑娘愿意呢? 再说李猛和妻子武利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口碑差,一个蛮横霸道一个心胸狭窄,要不是桂芳出事,桂香为了安葬姐姐,李文这辈子怕是都得打光棍了。 虽说这门婚事是一项交易,但桂香并没有嫌弃李文也没有应付李家,她是真真正正把自己当成李文的媳妇,把自己视为李家的一员。 桂香不但把李文照顾得妥妥贴贴,更把李猛和武利当成亲生父母一样的孝顺。她知道李猛夫妻每天晚上吃饭都喜欢喝些小酒,所以她总是做些可口的下酒菜。 每次看到桂香恭恭敬敬的将酒菜端上桌,李猛的脸上总能笑出一朵花来。他对这个美丽勤快的儿媳妇相当满意,满意到不停往桂香身上瞄。 只是这种眼神让桂香浑身都不自在,那里面分明透露着掩盖不住的贪婪。 和李猛诡异的热情比起来,武利对桂香的态度则显得极度冷淡,仿佛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也难怪,谁让李猛的眼睛总是盯着桂香呢? 公婆截然不同的态度对桂香来说毫无区别,不管是哪一个都让她觉得害怕,她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她觉得如果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的话会有危险。 她不能死,她在桂芳的坟前发过誓,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她不能让姐姐死后还为自己担心。 摆脱危险的办法只有一个,逃出去! 可是逃走也需要机会,桂香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 出逃的那天晚上她什么也没带,只是换上了一条颜色已经发暗的红裙子。 一切本该顺利,如果不是一个小女孩向武利告密,桂香也不会死。桂香和李文成亲的前天晚上,李猛和武利就来到了村口的一户王姓人家。 他们将一袋粮食放在这家男主人王成的脚下,并且告诉他以后每月都会送一袋粮食过来。 粮食不是白送的,有交易就有条件,条件只有一个。 如果发现桂香逃跑王成要立刻通风报信,不然的话,他就要赔偿全部粮食。已经饿的皮包骨头的王成还有什么资格拒绝呢?他磕头如捣蒜的答应了。 王成一共有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王芳,这是一个机灵的丫头。她知道家里人没有饿死全都是因为李猛夫妇送的粮食,她还知道自己要是第一个通风报信的话,一定会让家里人得到更多的粮食。 饥荒连连的年代,粮食弥足珍贵,它就是命。 王芳整天守株待兔的盯着通往村口的那条路,她希望那个身影赶紧出现,终于有一天,她梦想成真了。 看到桂香的那一刻,王芳拼命朝李家跑去。 为了躲避追过来的李猛夫妇,桂香掉进了一个放着兽夹的土坑,兽夹夹中了她纤细的脖子。 小敏跌落的土坑正是桂香死去的地方,她们相遇的那天晚上,是桂香的忌日。 “文宁,桂香为什么没有伤害我?当年要不是我外婆告密她也不会死,难道她一点都不怨恨?” 小敏的问题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事过境迁再想起这件事,我极其肯定的说出了答案。 “是‘姐姐’,你的那声姐姐让她想起了桂芳。姐姐善良,妹妹纯真,怨恨于她们而言,不过是已经释然的过眼云烟。” 第八章新生 每个人都做过梦,每个梦都不一样。 有的梦开心快乐,有的梦惊悚恐怖,有的梦稀奇古怪,总之梦境五花八门,让人常常匪夷所思。 人为什么会做梦?为什么会做噩梦?它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些萦绕在脑海中的问题,我时时刻刻都在思索, 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因为我总是做噩梦,因为我的生活就是噩梦。 “梦遥,你怎么回事?傻愣愣地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带小晖洗漱去。” “我,我……”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我只觉心脏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舌头更是不听使唤。 这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叫李魇,三十而立的年纪,脾气却非常暴躁。他是梦遥的丈夫,也是小晖的爸爸。 我,就是梦遥。 我和他是通过一部小说认识的,我是作者,他是读者。 “妈妈,我洗漱完了,咱们吃饭吧!” 愣怔之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入耳中。低头看去,儿子正睁着乌黑的双眸望着我。 “对不起小晖,妈妈又发呆了,走,咱们去吃早餐。” 帮小晖整理好微微上翘的衣领,我牵起他的小手向饭厅走去。 小晖刚五岁,上幼儿园大班,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每个班都要表演一个节目,小晖所在的班表演诗歌朗诵,今天是最后的彩排。 所以,今天不能迟到! 快速将桌上的餐具依次摆开,麻利的扭开果酱瓶子,快速取出锋利的餐刀。 “吃个饭都这么磨蹭,和你妈一模一样,快吃!” 刚给小晖的盘子放了一片涂着草莓果酱的面包片,李魇烦躁的声音就响彻整间房子。说着说着,他拽住孩子的一只胳膊使劲摇晃起来。 “妈妈,妈妈……”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李魇的行为简直比世界末日到来还要恐怖。小晖吓得大声哭喊着,声音早已变了调。 “李魇,你赶紧放开小晖,你会弄伤孩子的。” 此时此刻,望着这个粗暴野蛮的男人,我冲上去推开了他。 “小晖不怕,妈妈在,妈妈,啊!” 才将小晖抱进怀里,就听“嗵”一声,我的头撞在了门框上。 “你个臭女人,敢教训老子,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伴随着他狂躁的声音,我浑身上下亦被两只穿着皮鞋的大脚不断踩踏着。毒打就这样持续着,我根本没有力气和机会去反抗。 我只能用双手紧紧抱住头,尽量保护这个最重要的部位少受伤害,因为前天被他踢伤的地方还在渗血。 慢慢的,我的双手从头上悄然滑落,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也不知道头上、脸上、身上还有四肢被踩踏了多少下,反正距离死亡只差一口气了。 “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了,啊!” 就在自己绝望地闭上双眼之际,小晖的惨叫惊的我一个激灵。 他又打小晖了,想起昨天晚上帮小晖换睡衣时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啊……” 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后,李魇瞪着血红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只是为了保护小晖,还有我……” 望着躺在血泊中不停抽搐的李魇,我惊惧的连牙齿都在哆嗦,手里的刀子掉落在地,发出“咣”的一声脆响。 想不到我也会杀人,我杀了自己的丈夫李魇。确切的说,是他死在我用于自卫的刀下。 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反抗,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我怕,我怕一旦反抗会让李魇更加疯魔。 他疯魔起来实在太骇人了,不但将我打得遍体鳞伤而且对小晖也毫不留情,每次听到小晖凄厉的惨叫和枉然的求饶我就心如刀绞。 可是没有办法,我无法保护自己的儿子,每次我都被他捆的无法动弹。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岁月,我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现在,我杀了这个魔鬼,我和小晖再也不用惊惶不安了。 “妈妈,妈妈,你怎么还没起床呢?我都等你半天了,真是一个懒宝宝。” 朦朦胧胧中,一个童稚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睁开双眼,一张苹果般粉嫩的小脸映入眼帘。 看着小晖可爱的模样,我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一口。与此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做梦了。 做梦?!看来这将成为伴随我终身的习惯了。 唉!我实在不愿意自己有做梦的习惯,这等于每天晚上都要将以前地狱般的生活再重新上演一遍。 好在,这些曾经让我苦不堪言的日子只是在梦中出现。 即便这样,我还是经常被噩梦吓醒,尤其看到四周漆黑一片,我更是不停哆嗦。 我以为自己还生活在原来的环境中,那种感觉真的是太恐怖了。直到我打开床头灯的那一刻,直到我看清自己待在一个全新的空间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之所以总是做梦,全都是因为以前的经历刻骨铭心。不过现在好了,噩梦般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面对邪恶,我们不能一味的纵容和忍让,否则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们要用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勇气去战胜邪恶,这样做才不会让可怕的梦境变成残酷的现实。 “小晖,你怎么又偷偷跑进来了?爸爸不是告诉你妈妈很累,让你不要打扰妈妈休息吗?真是不听话的小调皮,我要惩罚你。” “爸爸,不要痒痒我,哈哈哈……” 望着把小晖抱在怀里逗弄的张醒,我禁不住笑出了声。 张醒是我的初中同学,三年前的一天,我在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他。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再次见面的我们竟然成为了夫妻。张醒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好男人,对我关怀备至,对小晖视如亲生。 婚后不久,我们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 第九章等我回来 周末下午,老师带着可儿和同学们吃烧烤,吃完烧烤,天也黑了。 老师累了一天,早已疲惫至极,烧烤结束就回教师公寓了。同学们还在操场开心的玩着。玩了一会,可儿和同学们想起了“下一个是你”的游戏。 这是一种类似捉迷藏的游戏,玩家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要把自己藏起来,不然被对方发现的话就得由这个人当“寻找者”,直到发现下一个“寻找者”为止。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是她们却玩心大起,加上这里是学校,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游戏开始后,可儿和另外一个同学躲进了女生厕所,厕所的构造是小隔间,可儿和同学各自躲在一个隔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儿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她想出去又怕被发现,所以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等着。天越来越黑,门外却一直没有动静,四周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可儿越来越怕,她伸手推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慌了,大声呼叫同学。然而,任凭她怎么呼唤就是没人答应,可儿吓得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谁在里面哭啊?咱们一起做游戏吧。” 就在可儿哭的声嘶力竭之时,一个冷冷的女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这是一种夹杂着阴寒之气的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可儿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是谁?是打扫卫生的张阿姨还是管理处的李老师?不,都不像,她们说起话来很温和,而她,她的声音…… “你在哪里藏着?快出来,出来和我一起玩,好久都没人和我一起玩捉迷藏了。” 可儿正浑身哆嗦的猜想声音的主人是谁之际,这个阴冷的声音再次传入她的耳中,更为恐怖的是,她竟然听到了“吱呀吱呀”的推门声。 天呐!她,她在推门,而且是一个不漏的依次推开。 前所未有的恐惧吓得可儿差点喊了出来,她忽然很害怕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推门声还在继续,她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出来陪我玩。” 声音越来越近,可儿吓得不知所措,她拼命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她该推最后一扇门了。 这一刻,可儿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止了,黑暗中,她瞪大双眼望着那扇门,奇怪的是,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推门声,更没听见脚步声。 不知怎么的,可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始至终,她只听见她的说话声和推门声,唯独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人走路靠的就是双脚,只有鬼才飘来飘去。” 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的话可儿再也受不了了,她大喊一声打开了最后一道门,由于用力过猛,她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你怎么才出来?我还等你玩游戏呢。来,咱们玩下一个是你……” 她挣扎着刚想爬起来,那个毫无感**彩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声音清晰可闻的仿佛就在她的头上。 “啊!” 惊魂未定的可儿刚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 她眼前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红衣女人,此刻,她正飘在空中对着可儿“咯咯”直笑。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因为受惊过度,可儿烧了三天三夜。 病好后可儿便转学了,当她办完手续走出校门那一刻,同学们依依不舍的齐声喊道:“可儿,你要常回来看我们。” “我一定会回来,咱们还要继续玩游戏呢。” 可儿也高喊着向大家道别,转身的一刹那,她阴冷的说道:“等我回来……” 第十章共同点 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我跑回娘家拿枕头。 那是一个红色的旧枕头,没有丝毫起眼的地方,却是我极为珍爱的物件。 丈夫嫌枕头脏要扔了,我怎么也舍不得。枕头成了***,因为它的去留,丈夫经常吵闹。 父亲在我幼年时离开了,他走后我不停哭闹,直到母亲把枕头给我,我才安静下来。 丈夫讨厌枕头,总说它有味道。担心吵闹吓到孩子,我只好将枕头洗了又洗,甚至喷了许多香水,可他还说有味道。 直到他离家出走,还在嘟囔这件事。抱着年幼的女儿,我哭得很伤心。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枕头有味道,我明明什么都闻不到。 丈夫走后,我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咬着牙撑起这个家。 “妈妈,爸爸每天都给我唱歌,他和你枕头唱的歌一样,我也要会唱歌的枕头。” 她高兴地说着,我却暗自嘀咕。我去哪找会唱歌的枕头?根本没有那样的枕头。 “我要枕头,我要听爸爸唱歌,不给我枕头我就不睡觉。” 女儿见我不吭声,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无奈之下,我只好哄她: “宝贝,枕头怎么可能唱歌?还是听妈妈讲故事,讲我童年的故事。” “不,我不听故事。” 女儿噘着嘴,满心不悦。 “那,妈妈唱摇篮曲好不好?” 我耐着性子继续哄她。 “妈妈你听,爸爸在唱摇篮曲。” 刚准备唱歌,却看到女儿趴在我的枕头上。她陶醉的样子让我无所适从,我实在熬不下去了。 打电话向母亲诉苦,她听后什么也没说,而是寄了一个枕头。 母亲告诉我,把枕头给孩子就没事了,我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听从了吩咐。不久,女儿进入了梦乡。 怎么会这样?也太诡异了。 那一刻,望着睡梦中的孩子,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追问母亲原因,她总避而不答,思来想去,我只能问女儿:“宝贝,你为什么喜欢这个枕头?” “因为爸爸在里面,他每天都给我唱歌,还唱摇篮曲。” 女儿紧紧抱着枕头,无比眷恋的答道。 “宝贝,你也学会讲故事了。” 看到她眼神中的不舍,我忙走上前岔开话题。 都说童言无忌,女儿就是这样。不仅如此,她的话更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想起许久未见的父亲。 他是一个像我丈夫的男人,喜欢吵架、喜欢动手。母亲对父亲深有怨言,但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某天晚上,醉酒的父亲又借故打母亲,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抢走了我看病的钱。钱虽然不多,但是救命钱,何况是母亲东奔西跑借来的。 看见父亲要走,母亲急了,她死命去拦,却被父亲踹翻在地。 那一次,母亲被彻底激怒了,她尾随父亲消失在黑夜中。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了父亲。他躺在垃圾桶旁边,一动不动,已经死去多时。 其实母亲的眼光不准,他和他根本就不像,只不过都有共同点。 比如爱好唱歌、比如厌恶枕头、比如身首异处…… 第十一章轮回 那是战火纷飞的乱世,身处兵荒马乱的岁月,百姓只能颠沛流离。 世道虽乱,然乱世出英雄;世间万事,却总生离死别。 他叫千年,是武林盟主千机唯一的儿子,也是下任盟主的继承人。千年丰神俊朗,白衣飘飘,习武之人很少像他这般俊美。 天生好样貌已经让别人艳羡不止,偏生天赋又高,千家独传的“断魂剑”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事越大越让人恨。 梦家亦是武林世家,素来觊觎盟主之位,“忘情刀”是梦家独门绝技,也是唯一能和“断魂剑”分庭抗礼的功夫。 可惜刀法到了梦灵手上不但没有发扬光大,反倒将之前的辉煌都被丢的所剩无几。这也不奇怪,谁不知道这位梦家大少爷从小体弱,哮症更是一年比一年厉害。 “忘情刀”的关键就是要人刀合一,只有这样才能将手中的刀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心刀”。心刀大法若是练成,别说武林盟主,就是拥有整个天下也易如反掌。 只不过哮症,最忌用内功催动心脉,梦灵只能安分守己的当大少爷。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梦灵虽然体弱,但脑子一刻不闲,毕竟王的位置太过诱人。那日,从小养在外的梦殇回到了梦家,妹妹的归来,让梦灵看到了希望。 美若天仙的女子,连笑起来都如花似玉。 梦殇是千年青梅竹马的恋人,他喜欢叫她梦殇妹妹,她也喜欢叫他千年哥哥。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似乎是天命注定的缘,他和她爱得义无反顾。 情深似海是真,情深不寿不假,他们终是被一道圣旨生生隔开了。原来梦灵为了天下之位,竟然让仙子般的梦殇做了皇上的宠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恋人并未成路人。 为了救出梦殇,千年断然拒绝武林盟主的尊崇,他跑进深山苦练功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断魂剑”被他练的登峰造极。 再次见到梦殇,她已是皇上的贵妃了。 为了千年,她在高不可及的位置上孤独的守着,任是天天被赏赐奇珍异宝,任是梦灵一再加官进爵,她的心也从未变过。 整整五年,她以死抗争换来守身如玉。千年总算见到了心上人,四目相望,俩人只愿厮守余生。 幸福近在咫尺,转瞬阴阳两隔。 千年倒在了梦殇脚下,他被“忘情刀”刺中心脉。梦灵的刀带有剧毒,纵使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忘情刀”使出三分功力已是他的极限。 奈何他的极限太弱,根本不可能杀死千年,所以歹毒的他将“鹤顶红”涂在了刀刃上。纵使剧毒又如何?以千年的功力震碎这把刀轻而易举,只是当时的他搂着梦殇。 刀碎,伤她,梦殇必死无疑。为了保护她,他挡下了那把带毒的刀。 虽死的情愿,可难以瞑目,终究未娶她过门。 梦殇轻柔的亲吻千年,一番耳语,他瞑目了。梦殇刺死梦灵,自刎千年身旁,她最后一滴泪滑落,正好滴在他的眉心。 怎能让他独自飘荡地府?她必会与他共赴黄泉。 轮回之时,千年怎么也不肯喝孟婆汤,只因那汤能忘记前世所有。可不喝孟婆汤就过不了奈何桥,过不了奈何桥就不能转世。 梦殇微笑哄劝千年,她说孟婆答应自己不用喝汤,她不会忘了他。来生再见,哪怕他是发如雪的老人,她依然是他的梦殇妹妹。 终于,千年喝下了孟婆汤,梦殇真的没喝汤,她怎舍得忘了他? 孟婆允许她不喝汤,不过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再相遇,她与他绝不可能相守。 忘不了前世情缘,生,不如死! 听到孟婆的话,梦殇无声一笑,只要来生能再见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越来越喜欢看夕阳西下,古稀之年的老人,总有些落叶归根的感觉。 她每天想着的人只有小孙女,那个娇艳如花的女孩,最喜欢抱着她说心里话。 这一天,她告诉奶奶,要带男朋友回来。 他们来的那天,她精心打扮一番,为了深爱的孙女。 她把他郑重的介绍给奶奶,抬头那一刻,她知道孙女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因为,她眼神中的眷恋像极了她。 她和他在屋内交谈,孙女则在屋外等候,望着她不安的俏脸,她不禁摇头轻笑。 这个傻孩子,她只是和千遇闲话家常,也好替她把把关。临近黄昏,千遇扶着梦殇一同走出。 此生,她再无遗憾;此生,她等到了他。 即便轮回三世,千年依旧俊美如斯,眉心的红痣未变丝毫,因为那上面还留着她的泪。 “梦殇,你心痛吗?我的话全部应验了。” 恍惚之间,梦殇听到了孟婆空灵的声音。 “心痛?一点都不。我苦苦等候三生十世,不就是为了能再看看他吗?” “你是见到了他,可惜,他永远也认不出你。相见而不能相守,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一声长叹过后,孟婆悄然不见。 也不知道怎么了,此刻的夕阳竟异常熟悉。想起来了,它和那日的血色残阳如出一辙。 纵使再相像又有什么用?种种过往皆已物是人非,如同她的千年转世轮回。 这一世,他叫千遇…… 第十二章讨债历程 三年前,肖文碍于情面,将两万元借给了朋友。俩人说定,一个月后归还,利息按银行利率的两倍算。 一个月过去了,朋友并没有还钱,半年过去了,朋友还没动静。今年已经第三年了,朋友照旧不吭声。 肖文不好意思登门讨债,左思右想之下,先托了另一个朋友上门去问。 两天过后,朋友回话给肖文:“他说最近手头紧,让你再等几天,他有了钱一定还你,亲自给你送过去。。”听到这话,肖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 一晃半年过去了,肖文还没等到自己的钱。他心里不安起来,决定明天去朋友家问个清楚。第二天一大早,肖文就跑去朋友住的小区,刚进院子,他就看见正和别人闲聊的朋友。 肖文好面子,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于是将朋友叫到了一边。谁料他还没开口,朋友却抢先说道:“不就借你两万元嘛,催什么催,过几天就给你了。” 肖文没料到朋友会说这种话,声音还特别大,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他本就是个面情软的人,再说又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脸登时红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了。 过了好一会,肖文才吭哧着说道:“你,你先忙,我走了,走……”话音未落,他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肖文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想起刚才的狼狈样,他就一肚子火。明明自己才是债主,结果却像个欠债的,这叫什么事啊…… “你和谁生气呢?脸都黑成‘包青天’了。” 肖文正生着闷气,猛不防被一个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与此同时,一个长相俏丽的女人走了过来。 肖文的妻子李丽,是个天生的直脾气,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此刻看到满脸愁容的丈夫,她更觉奇怪。可惜啊,时间不对,肖文现在根本没心思陪她聊天。 看到丈夫爱理不理的样子,李丽的脸也跟着变了。她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吓得肖文立刻扭头。 “丽丽,丽……” 望着怒目圆瞪的李丽,肖文一阵紧张,他刚想解释清楚,就被李丽打断了。 “肖文,你和谁生气我不管,但是你不能给我摆脸色。” “谁给你摆脸色了?我,我就是,没要回钱……” 看着李丽凶神恶煞的样子,肖文只能实话实说了。 “又是过几天?不行,我非得把钱要回来,现在就走!” 话音刚落,肖文就被怒火中烧的妻子拽了出去。许是妻子的情绪感染了肖文,所以此刻的他,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在李丽不断的催促下,夫妻二人很快来到了朋友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到欠债者的一瞬间,李丽就恼怒的冲上前去,谁知她还没开口,对方先喊了起来。 ““干嘛干嘛?才借了你们两万就追着要,烦不烦?实话实说,钱都被我输光了,输得一干二净,你们要是不信就搜。” 李丽听他这么说,也不客气,起身就在屋里转了起来。奈何她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一件像样的东西,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是烂的。她象泄了气的皮球,只得拉着肖文走了。 回到家里,李丽气得长吁短叹,嘴里连声骂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听着妻子铺天盖地的怒骂,想着自己艰难的讨债历程,肖文彻底瘫倒在地。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