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齐天王朝》 第一章比屠城更可怕 寒冬腊月,皑皑白雪,一片素裹景象仍旧遮不住战火烽烟。 这纷纷攘攘的天下被欲望摧残的只剩下千疮百孔。 在孔洞中生存的人们两极分化,要么继续行尸走肉,任人宰割,要么揭竿而起,走一条注定没有尽头的不归路。 天下如此,各国各家安能有太平日子过。 腊月十二,这一天被载入史册,不知道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天有很多人辗转反侧。 这一天,元朝最精锐的神牛营骑兵攻破楚国都城,三足鼎立数百年的天梵大陆彻底乱成一锅粥。 当初元朝趁着楚国、北彦抵御蛮夷之际偷袭两国边界城镇,北彦小皇帝壮士断腕,三月内迁走边界百姓十数万,将灵中郡半壁疆土让给元朝,集中全部力量戍守灵中郡城,元朝皇帝见好就收,笑纳灵中郡土地外还不忘陈兵玉沉关,对剩下的半个云中郡虎视眈眈。 楚国皇帝明显不愿意割让疆土,不惜两线作战一同抵抗楚国和蛮夷铁蹄,不料此举正中元朝下怀,元朝派遣大军八十万分四路进攻楚国,楚国倾尽全国兵力将元军挡在国门之外,激战正酣时元朝冠绝天下的神霄十二营骑兵从楚国南侧蛮荒之地杀出,至此楚国被元朝和蛮夷从东西南三方围攻。 独自舔舐伤口的北彦不甘寂寞,且颇有一番后来居上的味道,落后元朝五个月出兵,自楚国北部进攻,三日内连下大城十数座,北彦的参战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国军队四面受敌,四面皆是巨大溃败,蛮荒之人大肆抢夺楚国城镇金银、人口,北彦霸占楚国北方六郡,将楚国产粮大郡河东、河西两郡囊括在内,元朝作为此次灭国之战的主力收获最大,至此天梵大陆格局彻底改写。 元朝、北彦瓜分楚国土地,蛮夷肆虐过的城镇元朝、北彦都不愿意接手,平原、赤阳、镇边三郡成为三不管地区,相比于平原三郡的混乱,世人们更在乎楚国都城汴梁如今是什么景象。 元朝铁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人们猜想汴梁会被元朝神牛营屠城,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有些匪夷所思。 汴梁并未被屠城,生活在都城的百姓正经受着一桩比屠城还要可怕的事情。 腊月十三,神牛营主帅土畜带着楚国皇帝的尸首返回元朝大都,这场耗时一年的灭国之战迎来最终结局,楚国就此灭亡。 神牛营离开后汴梁做主的人换成了武德司仁勇校尉吕阿满,别看吕阿满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小校尉,可人家毕竟在武德司当差,武德司是元朝皇帝最信赖的尖刀利刃,元朝上至三公九卿下至黎民百姓都知道武德司中的从八品比朝廷中正六品的官员威风许多。 吕阿满来之前神牛营土畜将军果真有屠城打算,他在汴梁城墙外挖了个巨大深坑,只是元朝皇帝旨意来得太快,神牛营主帅奉旨离开,将烂摊子留给了吕阿满。 说现在的汴梁是烂摊子丝毫不过分,吕阿满先是把楚国投降军队遣散,明面上是赶出都城,实际上全部坑杀,就埋在城墙边上的深坑中。 而后吕阿满命令元军封禁汴梁城门,斩断城中百姓与城外人的联系,城中仅存百姓不多,差不多也就几万人而已,吕阿满丝毫不客气,将这数万百姓集中在皇家园林当中,派遣军兵日夜看守,这些百姓成为了吕阿满手中待宰的牛羊。 皇家园林勤政园变成了现在的大楚牢。 腊月十七,这一天天色放晴,路上积雪渐渐消融,和土壤和在一起成了令人厌恶的泥,汴梁主干道路上堆满了大小包裹,时不时的还有火铳声和恶犬吼叫声交替传来。 一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在胡同中探出脑袋,眨巴着墨色眼睛左右乱看,确定四下无人才谨慎的自胡同中走出,几乎是贴着墙壁翻找遗落在地上的包裹,饥饿像是一只魔鬼,怂恿着小男孩在元朝搜查队眼皮子底下找吃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被元朝搜查小队找到会死,可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再这样躲藏下去依旧会饿死。 犬吠声越来越急促,夹杂着几声尖锐火铳声响,再然后便是密集、沉闷、令人绝望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元朝搜查队!他们在猎杀侥幸未被抓进大楚牢的漏网之鱼,被他们发现难逃死路。 小男孩起身回头,距离他刚才走出的胡同尚且有一段距离,他一定比不过元朝搜查队的速度,况且他的身体也禁不住他再做剧烈运动。 一个七岁小男孩,在泥泞、肮脏且充斥着混乱的街道上遇到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元朝军队,他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小男孩不会等死,要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小男孩仅仅思考了三个呼吸不到便有了计较,只见他弯腰捧了口雪塞入口中,一边咀嚼口中冰寒一边撅起屁股大摇大摆的摆弄地上包裹,刚刚是翻现在是摆,将包裹齐整的放置在路旁。 身后犬吠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小男孩头皮发麻,喉咙里卡着雪块方才觉得好受,大口吐气后转身面对身前十多号膀大腰圆的元朝士兵,士兵脚下是口水流淌的恶犬。 看起来这群搜查小队要杀小男孩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凭借脚下恶犬就足够生撕小男孩。 小男孩挺直了身躯,左脚跟靠右脚掌出声,左手、右手叠放在胸前,大声喝喊道‘拜见将军,我奉命清理街道,马上完成任务!’。 为首那人尖嘴猴腮,指着小男孩哈哈大笑,‘这臭小子叫我将军,哈哈!楚国小子有点意思,好歹分得清孰强孰弱,老刘、老刘!’。 一个给恶犬喂食的士兵站起身,‘队长,在呢!怎么着?这小子也要喂獒犬吗?’。 为首那人摇摇头,‘你傻了不成?这小子身上怕是没有二两肉,獒犬吃不惯的,你带这小子回大楚牢,随便给他个差事养养身板,然后去找吕大人,就说他要找的人在三全客栈,我们先去那守着’。 言罢这一队人呼啸奔走,脚下恶犬疾驰如风,未得主人命令竟不敢大声狂吠。 老刘上下打量着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身体仍是止不住颤抖,吞了吞唾沫小声回答道‘齐天!我叫齐天!’。 老刘牵着獒犬转身,连连摇头嘀咕道‘亡国之人白瞎了这名字’。 齐天腹中咕咕作响,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跟上老刘。 第二章想活着 吕阿满在楚国都城汴梁现身代表了一件事,元朝皇帝拓跋圭让他在这,这看起来像是一句废话,实则不然,楚国亡国已成定局,朝廷文武官员被神牛营押解回大都,现在的汴梁除了几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宝贝!而且是很重要的宝贝!重要到足够拓跋圭派遣心腹武德司坐镇汴梁,元朝皇帝要的东西整个汴梁除了吕阿满外没人知晓。 不对,还有一人猜到了这件事,这人就在大楚牢中。 小齐天脸上满是污垢,身上披着的棉袄松松垮垮,就连穿着的棉鞋也不是一双,唯一异于常人的便是小齐天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繁星,像是无边大海里的孤岛,像是草原中的牛羊,像是天边飞鸟,像是山川河流,很难想象一双年轻的墨色眼眸竟然能传递出如此复杂的情感。 小齐天不是天选之人,他只是一个在大楚亡国前要了几年饭的小乞儿,神牛营攻破汴梁后小齐天使出浑身解数苟活下来,他看过太多太多人在他眼前被杀,距离死亡最近的那次鲜血溅射到他的脸上。 他视大楚牢为阎罗殿,此时此刻却要跟着元军老刘一步一步走向死神,原因很简单,进了大楚牢九死一生,不进大楚牢非死不可。 为了那一分生机小齐天惴惴不安的走进大楚牢。 大楚牢的前身是皇家园林勤政园,规模浩大,布局清雅,随着数万百姓的涌入勤政园面目全非,十多个百姓挤在一间房屋当中,睡觉时连翻身都困难的很,一日三餐除了萝卜白菜就是白菜萝卜,虽然不需要做什么力气活,可这几天下来大楚牢中的百姓全部沉寂了不少。 这里有吃有喝,心大一些还能眺望一番楚国皇帝曾经欣赏过的景象,唯一令人不安便是这里经常死人,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也许死掉的人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也许那人刚刚讨好几句元朝士兵,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人们普遍认为下一个死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小齐天进入大楚牢后立即觉察到里面的压抑、沉闷、绝望···种种复杂难明的负面情绪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小齐天的肩头,小齐天能做的只有盯着自己脚尖跟上老刘的步伐。 嗖-扑! 老刘停身观望,小齐天顺着老刘目光看去正看见一杆狼牙大箭将一老一少两人钉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死尸周围的百姓驻足两个呼吸后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随处走动。 小齐天觉得心寒,为了死去的人,同样为了活着的人。 在小齐天看来这些活着的人和地上死尸没什么分别。 老刘咧开嘴角,嘿嘿怪笑,迈开两条大腿直奔一间宽敞院落,‘你小子别害怕,那黑晶狼牙箭是校尉吕阿满吕大人的,吕大人箭无虚发,百步穿杨,靠的正是随时随地演练箭术,老子奉劝你一句,到了伙房一定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越是瘦弱像竹竿,吕大人越是要拿你练箭’。 小齐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不出心中作何想法。 不多时老刘停下脚步,站在院落门口大声呼喊老楚二字,老楚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伙房,身边跟了个扎羊角辫子的小姑娘。 老楚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应答道‘小老儿在呢!不知刘大人有何吩咐?’。 老刘瞥了眼身后小齐天说道‘送你个小鬼,养的胖胖的,过几天有大用,阿妹!什么时候给咱做媳妇?’。 老楚并不言语,倒是身旁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摆个鬼脸,‘刘大人又在说胡话,阿妹才八岁,要长大还得十年呢!’。 老刘哈哈大笑,顺口说了几句荤话才扭身离开。 老刘走后老楚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唯唯诺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染世俗的超然,小齐天眨巴着眼睛盯着老楚,虽然他只有七岁,可他仍旧敢断言这个老楚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大。 老楚默默转身,身边小女孩蹦跳着上前来同小齐天打招呼,‘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姓苏,大家都叫我小妹,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人为何要爷爷和我把你养得胖胖的?’。 小齐天抬头瞟了眼苏小妹,眼神当中除了迷茫外还有羡慕,他羡慕苏小妹有老楚这个爷爷,他同样羡慕苏小妹在孩子的年纪能有孩子的心境,而这些他从未有过,‘我是齐天,他们想用我饲养獒犬,獒犬喜鲜肉,他们说我太瘦弱了些’。 苏小妹拉着小齐天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到不是个傻子,你吃多了会被喂狗,吃少了会被射杀,我有些好奇,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胖点会死,瘦点同样会死,给小齐天的选择并不多。 小齐天脸色平静,起码看起来有些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我想活着,一直都是’。 二人走进伙房,伙房中热气腾腾,铁锅中炖着一大锅蔬菜,饭菜香气正勾引着小齐天心中魔鬼作祟,小齐天很想大吃一顿,但他不敢,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应对陌生最好的办法正是谨小慎微。 只有七岁而已,小齐天就学会了同体内魔鬼对抗。 老楚吧嗒吧嗒抽着烟袋,苏小妹哼着小曲在伙房中忙碌,小齐天孤零零站在角落有些委屈。 老楚吐了口烟圈,看向小齐天莫名说道‘元军搜查了五天,先后派遣三批搜查队,我想知道你是怎样活下来的?’。 小齐天偷偷看了眼被苏小妹盛放在碗中的菜肴,虽然只有白菜萝卜可依旧充满诱惑,小齐天吞了吞唾沫,如实答道‘一批搜查队只会搜查一遍’。 这是回答,只是不是老楚想听到的回答。 ‘即便真是这样,相同的地方也会被搜查三遍’,老楚紧跟着陈述道。 小齐天心平气和的回应道‘不错!第一次我躲避在粪坑里,第二次我藏身在死人堆中,第三次他们放獒犬追我,我运气好碰见了另外活着的人,獒犬杀了他,我活了下来’。 苏小妹停下手中活计,有些心疼的盯着小齐天,粪坑里、死人堆、被獒犬追杀,这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苏小妹不敢想,楚国不复存在,他们这些楚国平民百姓还能奢求什么。 就像小齐天说的那样,很多人想的仅仅是活着。 第三章交易 老楚有些喜欢小齐天,楚国已经湮灭,活下来的人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泱泱楚国就真的完了。 老楚用烟袋敲了敲脚掌,火花闪烁,让小齐天有了刹那间的恍惚,莫非这老楚真是世外高人,接下来要传授自己武学秘籍不成?听别人说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少不得深厚武功傍身,小齐天从未奢望自己有机会学武,事到临头却又心生无限期待,如果真的能学武他想的才不会是强身健体,而是杀人,杀光想杀自己的人,他一直记得初衷-活着! 苏小妹同情心泛滥,在锅中盛了碗米饭,淋上些萝卜白菜后递给小齐天,小齐天双手捧着饭碗,大口吞咽唾沫,他很想大快朵颐,但是他不敢,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这话小齐天说不出口,可他却明白这样的道理。 这世道有多悲哀由此可见一斑,连七岁孩童都如此小心翼翼,有何未来可谈! 老楚递给苏小妹一个眼神,苏小妹撅了噘嘴继续忙碌,小齐天顾不上说声谢谢,将目光从饭菜上挪走转而盯着老楚,这饭吃与不吃全凭老楚的一句话。 老楚顿时来了兴趣,轻轻把烟袋放在桌上,随口问道‘你为何不吃?’。 小齐天如实回答,‘不敢!’。 老楚有些心痛,为了小齐天,为了大楚牢中的汴梁百姓,同样为了已经成为历史的大楚王朝,‘吃吧,你我吃完再谈’。 吃完再谈的意思是有的谈,只要有的谈这饭小齐天就不敢吃。 ‘我可以等’,小齐天虔诚的捧着饭菜,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话说不明白,这饭我不吃’。 老楚长叹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齐天摇摇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加没理由知道。 老楚眼神迷离,脸上满是追忆,仿佛是回想起曾经的峥嵘岁月,‘曾经有人要与我瓜分天下,我不稀罕,把江山社稷拱手让人不说,还心甘情愿的戍守乾陵关二十载岁月,不想刚回汴梁养老三年不到大楚国就没了,没了也好,没了也好啊!当今楚皇不懂得养民生息,一心扑在王图霸业上,若不是那家伙太过强势,给元朝和北彦的压力太大,元朝、北彦何至于狼狈为奸灭了我楚国,唉!人老了就爱讲些胡话,你手中饭菜对我不值一提,对你来说能救你的命,现在好好斟酌再回答我,一顿饭能换你的什么?’。 小齐天有些想笑,一顿饭能换他的什么,那得取决于他现在有什么,‘能换我的命’。 老楚哈哈大笑,笑声中有着谁人都理解不了的悲恸,‘一顿饭能救命自然也能换命,你是个实在人!会做生意得很!我就要你的命,你只管吃,我不会害你的’。 小齐天思考许久,直到饭菜上的热雾消失不见才用指头将饭菜塞入口中,小齐天并没有大口吞咽,不是他不饿,而是他不想死,他怎么会忘记吃胖的下场是喂养獒犬。 不过是清汤寡水的一顿家常便饭,便让今后齐天王朝的缔造者,被誉为诡诈皇帝的齐天把命卖给了老楚,可笑的是现如今的小齐天竟然还不知道老楚究竟是谁。 仅仅吃了六分饱小齐天就放下饭碗,自顾自的走到苏小妹身边帮她打下手,苏小妹越看小齐天越喜欢,两个稚童说着悄悄话忙碌个不停。 日过正午,有体格健壮的士兵来伙房搬取饭菜,小齐天站在角落偷偷打量每一个人,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会同苏小妹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荤话,但又没有一个人敢对苏小妹动手动脚。 苏小妹和小齐天一样都是亡国之人,这群士兵就是生吞了她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现在这样近乎于相敬如宾的局面让小齐天疑惑,想了又想后小齐天将目光对准了老楚。 这个老楚并不简单,元朝士兵不敢欺负苏小妹绝对不会是出于喜爱,而是因为他们忌惮老楚。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刚刚那些士兵搬回空荡木桶,苏小妹熟练刷洗木桶,小齐天想要帮忙却被老楚喝止,苏小妹眨巴着眼睛笑颜如花,‘小齐天你有福气咯!爷爷叫你肯定是要传你本领,你好好学,将来有大用哩!’。 小齐天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一顿饭他都要问清前因后果才吃,无端端的岂敢接受老楚如此恩惠,老楚敢教小齐天却不敢学。 现在的小齐天将生死当成了头等大事。 老楚带着小齐天穿过伙房走进后院,趁着小齐天打量后院陈设之时老楚自身后取出一摞海碗,不理会小齐天做何想法将海碗倒扣在地面上,而后在柴堆中抽出一根五尺长的藤条,老楚挥舞两下藤条,觉得顺手才笑吟吟的靠近小齐天。 小齐天缓步后退,不知想到些什么后停下步伐,直勾勾的盯着老楚开口问道‘我刚刚卖命给你,你不会害我!摆这个阵势是要传我武艺?’。 老楚笑容不减,不慌不忙回答道‘我晓得的,一顿饭换了你一条命,一场师徒情分换楚国百姓的命,你同意我传你本领,你不同意我把你送出大楚牢,今后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 小齐天眼珠左右乱转,脸色平静如无波古井,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人这一辈子遇到的机遇不多也不少,重要的是能不能稳稳接住,接住鲤鱼跃龙门,今后出人头地,叱咤风云,接不住浑浑噩噩一生,当然很有可能是非常短暂的一生。 小齐天说不出圣贤诗句来表明自己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决心,但他不想继续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不想没日没夜为了明天担惊受怕,他想活着,想好好得活着,有了武艺傍身离开大楚牢后再不济还能落草为寇。 一念至此小齐天脸上愈发坚定,‘一碗饭换我的命-可以,一场师徒换楚国百姓的命不划算,除非加上把我送出大楚牢’。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小齐天十分被动却又无可奈何的交易。 老楚自嘲笑了笑,荣辱兴衰如过眼云烟,看倦了天下英雄的他竟然会将楚国仅存香火交给这黄口小儿,老楚觉得自己是病急乱投医。 有得医证明还有得救! 第四章诱饵 这一下午对小齐天来说不逊色于在汴梁城中躲避元朝搜查队,甚至犹有过之。 夜幕降临,小齐天两腿颤抖的走出后院,没休息多久便帮着苏小妹忙活晚餐,苏小妹瞥了眼看起来分外开心的老楚,用手肘杵了杵小齐天低声问道‘下午你和爷爷在后院噼里啪啦的干了些什么?’。 小齐天不愿多说,随口岔开话题,不多时晚餐做好,有膀大腰圆的元朝士兵搬走饭菜,老楚、苏小妹、小齐天三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忽听闻伙房外锣声大响,苏小妹浑身一颤,起身抻着脖子观望,老楚郁郁不平的叹了口气,放好碗筷在苏小妹和小齐天的搀扶下走出伙房。 不光是他们三个,大楚牢中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汇聚,路上时不时有凶神恶煞的士兵恶语相向,小齐天心中慌乱得紧,他总觉得一些不受掌控的事情正在慢慢发生。 老楚好像意识到什么悲从心中来,一边走一边沉声提醒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轻举妄动,尤其是小妹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家里人出事啦’。 听完这话后苏小妹和小齐天的反应截然不同,苏小妹心提到嗓子眼,小齐天则是三分羡慕,三分嫉妒,剩下四分畏惧,他记得老刘那队人说吕阿满要找的人在三全客栈,莫非吕阿满要找的人就是老楚的家里人,如果真是这样老楚还能蹦跶几天? 被百姓围在中央的是一块半人高的平台,据说楚皇曾经在平台上宴请文武百官,推杯换盏之际绝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里会变成元朝军兵欺侮楚国百姓的见证。 平台上站了一圈元朝士兵,这些人精气神十足,腰间悬刀,背负硬弓配一兜白羽箭,手扶长枪站立,看起来比贴在门上的门神还要威风,这些人是吕阿满手中精锐,号称武德司尖刀的善扑营。 被善扑营士兵围着的是一个被束缚在木架上的中年汉子,此人穿着的白色中衣上满是血痕,往脸上看那叫一个面目全非,被人刮了半个鼻子,割掉双耳,两片嘴唇鲜血淋漓,仔细看还能看清将嘴唇缝在一起的黑色丝线,这人是谁?值得元军如此折磨还留他性命? 小齐天面色凝重的看向苏小妹,发现苏小妹眼中满是水雾,嘴巴轻轻开合,虽然小丫头并没有将卡在喉咙中的字说出口,可小齐天仍旧通过苏小妹的口型猜出她话到嘴边的二字是四叔。 四叔?仁勇校尉吕阿满要找的人、老楚和苏小妹的家里人、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人,他竟然是苏小妹的四叔! 平台下的百姓议论纷纷,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饭吃得好好的干嘛叫他们来这里看一个垂死之人。 在乱哄哄的议论声中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漫步走上平台,善扑营士兵面对男子半跪在地,异口同声喝喊道‘拜见大人!’。 声音虽不及响彻云霄可也盖过场下的七嘴八舌,男子微微抬手,气势十足,善扑营士兵起身站立,台下百姓闭口不谈,台上男子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抚摸着下巴处的伤疤,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郑重对待。 ‘跪下!’。 台下百姓齐刷刷下跪,老楚、苏小妹、小齐天三人也不例外,苏小妹趁着这个功夫胡乱抹干净脸上泪水。 小齐天偷偷打量台上男子,这人身材中等偏瘦,额头高高鼓起,眼睛似鹰隼,眉毛稀疏,鼻子高挺,嘴角含着冷笑,被他不停抚摸的下巴处的伤口竟然是丁字形,此人浑身散发着冷酷,想来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主儿,就是不知道他蜡黄的脸色是天生如此,还是最近与人动手受了内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汴梁当之无愧的主宰,武德司仁勇校尉吕阿满,吕阿满受了些许内伤,但他足够开心,因为元皇拓跋圭交待他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在三全客栈生擒的谭四是诱饵,接下来就是静待鱼儿上钩。 ‘诸位,尔等亡国之人在勤政园中住了也有些日子,我奉元皇之命不放诸位离开是因为在尔等中夹杂着乱臣贼子,这些人以侠客自居,沽名钓誉,华而不实,说白了就是自付有些三脚猫功夫,便敢同朝廷作对的江湖草莽,这些人不除对我军坐镇汴梁不利,对尔等活命更加不利,我在城中抓捕贼子有六,斩杀五人生擒一人,被抓这人号称劈挂掌谭四,尔等中有谁认得谭四尽可来找我,举报谭四同党者赏银百两,助我军缉拿乱臣贼子者赏金千两’。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一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谭四是何许人也,更有甚者开始左右乱瞧,在百两白银、千两黄金的诱惑下有些人看谁都像吕阿满口中的乱臣贼子。 吕阿满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危险且恐怖的笑容,对着身旁善扑营士兵勾了勾指头,早有等候在一旁的士兵抬着龙盘虎踞的硬弓上台,不料被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阻拦,此人瞪了抬弓士兵一眼,而后自顾自的取出士兵背后的硬弓上台交给吕阿满。 吕阿满掂量着硬弓,收敛笑容道‘不知道有谁和你沈追一样看出我受了内伤?’。 沈追脸色更白,上前半步沉声答道‘除属下外无人知晓,陪同大人抓捕谭四的那队人早已被属下解决,属下认为谭四这诱饵定能钓一条大鱼,大人不如留些气力静候鱼儿咬钩’。 吕阿满冷笑出声,‘就依你所言,这弓虽软,却也足够演练箭术’。 说完吕阿满弯弓搭箭,瞄准绑在木架上的谭四,台下老楚用手掌挡住苏小妹眼睛,苏小妹靠在老楚怀中捂嘴抽泣,台上吕阿满松开指头,箭矢电光石火一般射出,咔嚓一声钉在谭四小臂上,箭矢力道太大,连带着将木架贯穿才卸去力道。 这一箭又毒又狠,小齐天后知后觉的明白,他们口中的吕阿满练箭不过是一个苍白且无力的借口,吕阿满只是乐于杀戮罢了。 想到这小齐天又有些看不起吕阿满,他觉得吕阿满有些虚伪,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找什么借口杀人本质不变,罪恶始终都是罪恶,即便披上了善良的外衣也无济于事。 扭曲的吕阿满生活在扭曲的世道中让人无话可说。 第五章沈追 吕阿满深深看了眼人群中的老楚后命令手下士兵将所有百姓驱赶回房间,夜幕降临,满天繁星依旧璀璨,只是原本富饶鼎盛的汴梁城如今好像一座死城,大楚牢中零星亮着几盏烛火,被囚禁多日的汴梁百姓回过神儿发觉吕阿满口中的乱臣贼子或许是楚国江湖第一门派寒叶门中的人。 小齐天不关心这个,无论是百两白银还是千两黄金对他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即便小齐天真走狗屎运白白得到这一大笔钱又能如何?不照样在大楚牢中为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担惊受怕! 小齐天在后院中敲打着酸麻大腿,觉得好受一些后继续下午的训练,轻提一口气脚踩地上海碗来回穿梭,每一步落下的力道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其中尺寸难以拿捏,可小齐天却驾轻就熟的上蹿下跳,只能说这一下午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几个回合结束小齐天脑门上有了汗滴,直至呼吸难平方才跃下海碗,走到水井旁打上一桶冰凉井水,咕咚咕咚大口吞咽,清凉入腹小齐天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小齐天一头扎进柴房中沉沉睡去。 小齐天睡熟不久有个娇小黑影自伙房中钻出投身在浓浓夜色当中。 第二天天明,小齐天睡眼朦胧地走出柴房,正看见苏小妹一人忙里忙外的准备早餐,不待他出手帮助便猛地听闻急促敲锣声。 小齐天瞬间清醒,他第一个发觉苏小妹脸上多了些慌乱,而后二人顾不上其他叫醒老楚直奔大楚牢中央的平台。 不多时平台下围满了哈欠连连的百姓,受了些许内伤的吕阿满并没有现身,站在平台上的换成了脸色苍白的沈追,大楚牢中的百姓对于吕阿满是畏惧,对于沈追则是厌恶,吕阿满杀人不眨眼不假,可他多少还会给人个痛快,而沈追则不然,沈追杀人前一定会变着法的折磨他,不把他折磨尽兴沈追才不会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沈追咳了咳嗓子,俯视着平台下的百姓大声喝喊道‘昨日吕大人已经讲得很清楚,这劈挂掌谭四是乱臣贼子,是罪无可恕的大奸大恶之人,但昨晚却有人偷偷摸摸爬上平台给谭四包扎伤口,没成想弄巧成拙在平台上留下半个脚印,我看脚印大小不像成年人,因此我断定,昨晚有不知死活的小鬼擅自上台搭救谭四,这小鬼是谁?’。 平台下的百姓鸦雀无声,有些稚童父母死死盯着身前小孩,小孩带着哭腔摇头才打消他们的疑虑。 沈追见无人应答,不禁冷笑连连,微微抬臂摆了个手势,平台下的元朝士兵蛮横分开人群,把男人、女人、孩子一一分开,顿时平台下乱成一团,士兵叱骂声、女子求饶声、孩童哭喊声夹杂在一起,让人听得无比揪心,不过沈追明显是个异类,让人心发慌的哭喊声在他耳中胜过这世上最动听的乐声,浑身上下轻飘飘的,似乎下个瞬间便会在这哭喊求饶声中翩翩起舞。 ‘沈大人’,正当沈追分外陶醉时,手下士兵浑厚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按你的吩咐已经把人分好’,这人身材魁梧,脸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弯腰拱手说完后不忘在腰间抽出一把火枪递给沈追。 沈追单手接过火枪,放在鼻前嗅了口**怪味后噙着骇人冷笑走向众多孩童。 小齐天和苏小妹站在队伍一角,随着沈追一步步走来,两人心跳声也越来越大,嘭嘭嘭-嘭嘭嘭,似乎心脏快要在喉咙中跳出来似的,苏小妹后背沁满冷汗,双拳紧握仍旧止不住颤抖,不知道第几次吞咽唾沫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在苏小妹濒临崩溃时小齐天挡在苏小妹身前,伸手包裹住苏小妹的拳头,虽是什么话没说,却给了苏小妹极大的鼓舞,再看择人而噬的沈追似乎也并不觉得可怕。 沈追走到一个十几岁的孩童面前,用火枪口抬起孩童下巴额,声音轻快,带着几分怂恿几分威吓的询问道‘昨晚上台救人的小鬼是不是你?’。 孩童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两条腿不停打摆子,想要辩解却不敢出声,最终只能眼中脸上全是恳求的摇了摇头。 沈追眨巴着眼睛,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轻轻扣动火枪保险,把枪口放在孩童眉心,孩童声泪俱下,连连啼哭,明明怕的要死却不敢躲闪。 沈追很满意孩童的反应,他若是扭身逃窜不光他要死,他的父母姊妹都得跟着他一起陪葬,‘告诉我,昨晚那个小鬼是谁?’。 孩童嗓音沙哑,在身前摆手回应道‘大人别杀我,我、我真的不知···’。 砰! 火枪射出的子弹威力巨大,在孩童眉心留下拇指大小的窟窿,却将他的后脑整个掀飞,红的鲜血,白的**掺杂在一起四处飞溅,不少小孩儿被这惨相吓得嗷嗷直哭,苏小妹心如刀绞,想要做些什么却被小齐天一个严厉眼神制止。 沈追熟练的给火枪装填丹药,‘选择我给你们了,我知道你们中的某个小鬼是受人指使做了蠢事,我不怪你,只要你说出受谁指使我可你饶你一命,不然被我查出来昨晚是谁上平台救人,不光你要死,你们全家都没有好下场’。 小齐天长出口气,松开苏小妹的手往前迈步,几步过后走出人群,像是在无边黑暗走向光明,又像是从宽敞活路走到狭窄死路,无论什么小齐天都不觉得好受,毕竟此举与他初衷不符,他想活着,可现在要做的事却有些找死的意味。 沈追装填好丹药,上好保险举枪对准了小齐天,‘昨晚那小鬼是你?’。 小齐天摇头。 沈追哦了一声,‘那你是知道昨晚的小鬼是谁?’。 小齐天点头。 苏小妹一脸复杂的看向小齐天背影,眼神当中多出几分不敢置信,事到临头她有些怀疑小齐天是不是老早就准备出卖她。 沈追收枪靠近小齐天,小齐天不停深呼吸调整恐惧的心理,面对沈追就像是面对一尾盘踞起来的响尾蛇,要不是小齐天有八成把握沈追要找的人是苏小妹他才不会强出头逞英雄。 沈追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齐天,颐气指使的逼问道‘说!是谁?’。 小齐天停顿两个呼吸,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然后并指如剑点向倒地死尸,‘昨晚爬上平台救治谭四的人是他’。 把问题推给死人就能解决问题,这道理是小齐天自己琢磨出来的。 第六章狼和羊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应当敬畏身边的一切,有敬畏却无所畏惧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业。 七岁的小齐天只做到一半,他敬畏身边的一切,也恐惧身边的一切,若不是他认为昨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苏小妹做的他才不会跳出来逞强。 沈追很明显一滞,而后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与狂妄,小齐天的心思哪能瞒过沈追,沈追害人时小齐天还不知道在谁的肚皮上流淌呢!不过经由小齐天这么一打岔沈追不禁恍然,他不清楚元皇拓跋圭吩咐给吕阿满的任务是什么,反正吕阿满是要他捕杀楚国寒叶门之人,寒叶门只是江湖草莽,这种货色远远不值得元皇派遣武德司出手,想来定是那吕阿满不想沈追掺和这事,而缉拿寒叶门之人绝对不是幌子,沈追有理由相信吕阿满要做的事同寒叶门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正是因为以上考虑沈追并没有一枪崩了小齐天,伙房老楚和苏小妹是寒叶门人这点吕阿满知道,沈追也知道,二人还知道的是老楚和苏小妹在寒叶门中地位不高,不然也不会再去抓捕谭四,以这三人为诱饵不愁钓不到寒叶门大鱼,沈追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当了枪使,在吕阿满找到要找的东西前他想先调查出来,小齐天将会是他的突破口,他想查这件事只能通过小齐天。 仅仅是几个呼吸便足够沈追在心中想清楚其中原委,‘很好!聪明的臭小子!你跟我来!’。 事已至此再想退缩实乃痴人说梦,小齐天回头看了眼苏小妹后大步跟上沈追,苏小妹无比慌乱,她从没想过昨晚搭救四叔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踮起脚尖在另外的人群中找看到老楚,老楚隐晦的摇了摇头,苏小妹心中满是担忧与悔恨,只能不停祈祷沈追尚有一丝人性。 沈追当然不会杀害小齐天,起码问出他知道的事情前不会杀害,而且不能光明正大的以酷刑逼问,他想知道吕阿满要做的事,又不想吕阿满知道他想知道,吕阿满、沈追二人名为同僚,实则各怀鬼胎。 沈追迈步走上平台,小齐天垂手低头跟上,平台上仅有沈追、小齐天和半死不活的谭四三人而已,沈追背负双手走到谭四身前,不知是对谭四还是小齐天说道‘弱肉强食,亘古不变,狼总是要吃羊,羊除了逃窜和**外还能做些什么?你、想做狼还是羊?’。 谭四费力的抬起头,表情平静,眼神轻蔑,瞟了眼跟在沈追身后的小齐天后继续靠在木架上休息,不得不承认沈追说得在理,狼吃羊是生存法则不假,可他和众多寒叶门人不服的是凭什么元朝是狼,大楚国要做那只待宰肥羊。 沈追的话引起小齐天深思,也正是因为沈追的无心之语彻底打开小齐天的心扉,既然这纷纷攘攘的天下有狼羊之分,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吃羊的狼,狼虽狡诈多变,但却足够逍遥自在,快意恩仇,无拘无束,最重要的是狼能杀羊,羊却杀不死狼,以前小齐天想的是活着,现在他想的是做一匹活着的狼。 沈追转身,眼睛像是夜枭一般锐利,恨不得扒光小齐天的衣服,由内而外将他看个透彻,‘其实你我都知道昨晚上台的小鬼不是那个倒霉蛋儿,我想你我也同样不知道真正上台的人是谁’。 这话小齐天不敢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沈追是刀俎他为鱼肉,他除了听之任之外别无他法。 沈追靠近小齐天两步,小齐天想要后退却死死抑制住这种冲动,他不敢有丝毫激怒或者有可能激怒沈追的举动,‘很好!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性属实不错,你是聪明人,我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楚国不复存在,亡国之人不配有未来可言,但你值得有,只要你帮我做事,我可以让你活命,如果你足够听话我甚至可以考虑放你出大楚牢,总之一句话,答应我-你能活,拒绝我-我要你生不如死’。 这种选择根本称不上选择,起码对小齐天而言他只能选择前者,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岂能一时脑热主动选择死亡。 这世上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有人想的是如何功成名就如何光宗耀祖,而有的人仅仅是活着就拼尽全力。 小齐天低下头颅,假意臣服道‘我愿意为大人驱使,上刀山、下火海···’。 沈追挥手打断道‘场面话不必多说,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打听出伙房老楚和谁关系最好’。 果然是老楚!小齐天不能说尽知沈追心思,但多少也猜出一些,自己身上唯一能称得上价值的便是同老楚和苏小妹的关系,小齐天心中五味陈杂,小声试探着回应道‘苏、苏小妹?’。 沈追摇头,‘不算那丫头,除了苏小妹外老楚和谁交往最密集,或者说有谁不该去伙房却出现在伙房,今后你负责清理平台,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在平台东南角等我’。 小齐天点点头,沈追又嘱咐两句后扬了扬下巴,小齐天扭身离开,沈追笑吟吟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谭四,谭四不为所动,沈追却是自顾自的说着些什么废话。 且说小齐天自平台离开后直奔伙房,一路上他心中都是在胡思乱想,以前他过的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小齐天是切身实地的感受到这种反差,乍一听闻沈追狼和羊的理念后小齐天的野心渐渐明朗,这世上任人欺侮的奴隶那么多,为何要有自己?这世上受人尊敬的君王那么少,为何不能有自己?齐天就是齐天,窝在大楚牢中过着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哪里配得上齐天二字,反正这世道早已千疮百孔,再多一个野心滔天之人也算不得什么。 没过多久小齐天走进伙房院落,苏小妹上前来询问沈追有没有难为他,小齐天莫名说道‘昨晚的事今后不要再做’,小齐天突然而来的冷漠让苏小妹不适,他总觉得小齐天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小齐天停顿两个呼吸后继续说道‘如果想做先跟我说,我帮你!记住!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 这是小齐天的心里话,苏小妹真心待他,他绝对绝对不会置苏小妹于险地当中。 小齐天是在狼和羊中做选择。 无论选狼还是选羊他都不会选择做别人的狗! 第七章传授 这一天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像话。 苏小妹脚踩柴堆,趴着院墙偷看被束缚在平台上的谭四,谭四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苏小妹看得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昨晚的任性之举已经闯出了大篓子,苏小妹万万不敢再胡闹下去。 伙房后院,小齐天**着上身在海碗上辗转腾挪,老楚站在他不远处不停挥舞一根五尺长的藤条,小齐天眼观六路,不光要提前看清在哪个海碗上落脚,还要不停躲避击打而来的藤条,不过盏茶十分,小齐天浑身上下已是大汗淋漓。 老楚很满意小齐天的进步速度,可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仍旧觉得小齐天变强的速度慢了些,毕竟留给小齐天的时间很多,留给他老楚的时间可并没有多少。 老楚手腕用力,藤条晃动从摇曳不停的毒蛇变成直来直往的长枪,刺向小齐天腿部,小齐天双脚用力跃至半空,自空中转身看也不看脚下海碗便单脚踩去。 老楚回拉手臂,藤条贴着小齐天脚掌掠过,惊出小齐天一身冷汗不说,连十拿九稳的一脚同样落空,紧跟着就是与地面的一个亲密接触,小齐天捂着屁股起身,眉头紧锁的看向身边海碗,他有百分之一万的把握,刚刚这个海碗不在这里,若不是他要踩的海碗移了位置,他也不见得会狼狈至此。 老楚笑吟吟的抛下藤条,若有所指的问道‘服不服?’。 小齐天咽下快要脱口而出的不服二字,而是沉下心思考老楚此举深意,首先排除老楚无聊玩自己,接着便愈发明了老楚的苦心。 ‘您是想说碗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记牢海碗位置后要重新摆正位置,这样才能练好身法’。 老楚点头,‘哈哈!不错,不过这海碗位置也并非胡乱摆设,其中暗含阵法之道,在海碗上练出的身法不俊俏却足够实用,无论是江湖单对单的厮杀还是日后上了战场一人对战数十人的血拼都可让你活命,我胸无半分墨水,只能随便起了个摸不着的名字,上前来!我教你身法口诀和海碗摆放位置’。 小齐天嘟囔两遍摸不着,心中对这身法愈发的喜爱起来,江湖厮杀、战场血拼他没想过,但老楚说能让他活命他记下了。 老楚一教就是大半个时辰,而后逼着小齐天将身法口诀和摆放位置死记硬背下来,不待小齐天动手练习老楚又开始传授小齐天新的东西。 ‘身法是让你活,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不光你要活,要杀你的人得先死,如何要他们先死?求人不如求己,上眼观瞧我这一趟杀人技’。 言罢,老楚拾起地上藤条,取小臂长短位置折断,反手握藤条摆了个奇怪姿势,弯腰缩头不说,左脚在身后半蹲,右腿于身前绷直,握藤条的手藏在身后,空无一物的右手却是放在额前,这、这、这是要杀人? 小齐天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老楚不管这傻小子心中作何感想,眼神凌厉,脸色冷酷,浑身一抖从刚才的老态龙钟变为现在的生龙活虎,左脚用力整个人往前移了一丈有余,右手在空中挥舞,反握藤条的左手不时伸出,或点或刺,或捅或划,路数不多,没有大开大合的劈砍,胜在变化缭乱,令人难以防御。 小齐天眼眸收缩,一开始他盯着老楚的右手看,毕竟右手有东西,战斗时将藤条换成刀剑,杀一百个人都绰绰有余,后来小齐天直勾勾的盯着老楚的左手看,右手刀杀人,左手功夫也大有学问。 一通演练后老楚微微有些气喘,看小齐天若有所思格外开心,他不怕小齐天不懂,就怕小齐天对这些杀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捋顺呼吸后老楚沉声讲道‘此乃贴身技击之法,我取名要你命,将藤条换为短刀短剑或是匕首都可以,要你命胜在一个短字,一寸短一寸险,配合摸不着身法,面对面搏杀想死都难’。 小齐天变了脸色,有些难受,有些不舍,同样有些悲悯。 老楚第二次捡起地上被折断的藤条,长度差不多一米有余,二话不说当着小齐天的面开始劈砍,同刚刚要你命不同,老楚这次的招式皆是势大力沉,藤条划破空气发生的唰唰声就是最好证明,变化不多却胜在足够凌厉,劈砍居多,又不乏一些精细处理,这套刀法价值不菲。 老楚呼吸厚重,额头出现不少汗滴,收招站立,将藤条抛给小齐天,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滴一边笑问道‘这是送你走刀法,刀法重其神意,轻其招式,你自行琢磨参悟,我看你天资聪颖,就是不知道心智如妖到何种地步,今天让我见识见识你能猜出多少来?’。 小齐天低头又抬头,眼神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墨色瞳孔没有感情又像是超越了所有感情,‘您是寒叶门的门主,吕阿满逗留在汴梁要找的人就是你,寒叶门门主-楚良’。 老楚表情恬淡,‘何以见得?’。 小齐天如实答道‘我乱说的,不过看您的反应我应当是猜中了,当年要与您瓜分天下的楚皇如今自刎,楚国齑灭如过眼烟云,吕阿满还不放你活命,可见你身后的寒叶门有多大能量,我只是不明白,吕阿满为何不杀您,他忌惮的应当是您这尊大佛,而不该是江湖草莽寒叶门’。 老楚笑容不减,‘对也不对,我是楚良不假,但大楚牢中知晓我是寒叶门主的唯有三人,你、我、劈挂掌谭四’。 小齐天蓦然一惊,竟然连苏小妹都不知道老楚的真实身份! ‘吕阿满留在汴梁为的也不是我这糟老头子而是神池圣物天蚕豆蔻,别问我天蚕豆蔻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甚明了,除了我是寒叶门主外还能看出些什么?’。 小齐天说出让他难受、不舍同时有些悲悯的原因所在,‘您老人家已萌生死意,在这人间阎罗殿的大楚牢中,您老人家死了,我和小妹岂能活下去?’。 老楚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半眯着眼睛,眼神锐利犹如捕食前的狮虎,‘你把我卖给吕阿满、沈追二人可活命’。 楚良嗤笑出声,老楚身上传递出的压力胜过刀斧加身,饶是如此楚良仍旧毫无畏惧的与之对视,‘我从没想过做狗,这样苟延残喘不如死了痛快’。 第八章真假 老楚缓慢收敛笑容,什么话也不说的走入房间,小齐天熟练收拾好地上海碗、藤条,而后迈大步走进老楚房间。 老楚盘腿坐在炕沿儿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小齐天乖巧的给老楚倒了杯凉水,而后站在老楚正前方,神情虔诚的扑通跪地,给老楚咣咣咣连磕三个响头。 老楚坦然接受,一场师徒对得起这叩拜大礼,一介草莽寒叶门门主楚良也是小齐天这一生唯一叩拜过的人,从这点来说楚良足够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 小齐天从容起身,‘不知道还有几个明天,这头不磕怕是没机会了,师父!’。 老楚高兴得多嘬了口烟袋,顿时呛得咳嗽连连,喝了口凉水才觉得好受,‘好好好!前几天我用一顿白菜萝卜买了你的命,今天你的一句师父又赎回你的命,一来二去还是你小子会做生意,放心!我没一心求死,你和小妹也死不得’。 小齐天没有细问,该他知道的老楚一定会跟他说,不该他知道的他问也没用。 老楚思索半晌方才沉声吩咐道‘你明日去找沈追,就说有个穿草鞋的中年汉子来找过我,听小妹叫他德忠大叔,剩下的事情你不必再管,将来真有离开大楚牢的机会便去高阳郡麒麟山找魏无言教你枪法,你我师徒一场,分别后有缘自会相见’。 ······ ‘草鞋?德忠大叔?是张德忠?’,沈追背负双手,看也不看身前打扫平台的小齐天开口追问道。 小齐天瞥了眼有些反应的谭四,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擦拭平台上根本不存在的污垢,‘是不是张德忠我不知道,我只看见苏小妹口中的德忠大叔在伙房和老楚谈了盏茶十分,至于谈了些什么我没法知晓,不过那个德忠大叔离开伙房时脸色有些凝重’。 沈追若有所思,好半晌在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扔在小齐天脚下,小齐天把木桶里的脏水到出,将油纸包放入水桶扒开看了看,原来是半只油汪汪的烧鸡,小齐天眉宇间都是笑意,靠出卖换来的烧鸡他难以下咽,可靠忽悠得来的烧鸡吃起来是真得香。 ······ 夜幕降临,大楚牢一角人迹罕至,原因无他,这里是整个大楚牢的排水渠所在,排水渠尽头有元朝士兵日夜把守,无论是楚国的亡国百姓还是元朝的将领士兵,他们都知道排水渠的重要也自动忽略了排水渠,只因为他们都知道排水渠有人守卫。 排水渠常年无人检修,有一段靠近院墙的位置渗出原本河道,腥臭扑鼻的污水将院墙冲刷出不少拳头大小的坑洞,若不是仔细观看任谁都不会发现墙角多出几个老鼠洞。 一个穿麻衣草鞋的魁梧汉子一步三回头的靠近院墙,好不容易走到墙根底下又一动不动的等候许久,反复确认无人跟随才在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把信纸折成小船放在污水上,轻轻撩拨水面,眼巴巴看着小船离自己越来越远。 直到看不见小船魁梧汉子才长出口气,起身迈步又猛然转身抬头看向高耸院墙,不知何时院墙上多出一个穿着华贵衣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跃下院墙,封死魁梧汉子的所有退路,借着皎洁月光二人互相看清楚了各自样貌。 年轻人是脸色苍白的沈追,魁梧汉子正是苏小妹口中的德忠大叔张德忠。 张德忠自后腰抽出一把劣质匕首,满脸凶戾,表情狰狞,‘元朝杂碎,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跟过来?’,沈追话语里尽是嘲弄,‘对你这种只知背地里行事的老鼠用得着跟踪?我在此恭候你多时,你清楚我的手段,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 ‘痛快你姥姥!’,言罢张德忠握匕首往前垫步刺向沈追胸口,沈追侧身躲避,提手握拳打向张德忠小腹,张德忠硬生生接了这招,反手横挥匕首划向沈追咽喉,沈追后仰身躯,顺势抬起脚掌踹向张德忠刚刚被击打过的小腹。 砰!沈追的脚掌后发先至,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张德忠踉跄后退,想要继续拼杀无奈嗓子眼发甜喷出一口老血,张德忠擦拭干净嘴角鲜血,苦笑着叹道‘想不到你这病痨鬼身手倒是高明得很!我知道你的手段,可惜你的手段对死人没用’,用字出口张德忠反手握匕首,对着自己心口窝狠狠捅去。 沈追身影如猎豹迅疾,三步并两步冲至张德忠身前,双手虚握似鹰爪抓住张德忠手腕往外一掰,骨骼断裂的咔咔声传出,接着便是张德忠痛苦无比的惨叫声,折断张德忠手腕后沈追仍旧不放心,握拳砸向张德忠脸颊,张德忠应声倒地,嘴里除了血水还有两颗槽牙,这一拳摘掉张德忠的下巴,让他连咬舌自尽都是奢望。 且不说沈追如何折磨张德忠套取情报,总之第二天天明时沈追满脸兴奋的敲响吕阿满房门。 几个呼吸后吕阿满推门走出,沈追不留痕迹的撇了眼屋内景象,床榻上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条**裸的女尸,这些人雪白的肌肤上满是鲜红伤痕,有两人的尸身还在不停抽搐。 吕阿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穿戴衣服,沈追跟在吕阿满身后小声诉说道‘吕大人,昨晚属下发现张德忠私自往大楚牢外输送情报,经过连夜突审属下终于撬开了张德忠的嘴,和吕大人猜想的一模一样,大楚牢中有寒叶门高层,可惜张德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单线联系张德忠,昨晚让张德忠通知大楚牢外寒叶门人于腊月二十九集结汴梁城中全部力量进攻大楚牢,势要将谭四、老楚和那个隐藏得最深的寒叶门高层救出’。 ‘好!好!好!匹夫始终都是匹夫,你找个理由把善扑营精锐撒出去,动静要大!要让寒叶门的人知道大楚牢内部空虚,我们以逸待劳,不愁寒叶门人死不绝’。 老楚跟小齐天说的是寒叶门人要在岁尾那天行动,沈追在张德忠嘴里逼问出来的却是除夕夜暴乱,孰真孰假自有分晓。 第九章风来之前 ‘你觉得动手那天应该定在尾牙节还是除夕夜?’。 小齐天很认真的思索老楚这个问题,尾牙节是腊月二十七,除夕夜是腊月二十九,虽然仅仅隔了两天却足够造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局,其实小齐天觉得尾牙节和除夕夜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尾牙节还是除夕夜对寒叶门来说都是一场硬仗,杀敌不到一千,自损绝对超过一千五,我大胆猜测师父的计划是故意卖个破绽给吕阿满,让他以为寒叶门要在除夕夜行动,实际上提前两天动手,这样也算是短时间内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绝佳办法’。 老楚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你聪明的令人咋舌,既然猜出我的计划不妨想一想接下来你该做些什么?’。 小齐天没有片刻迟疑的回答道‘很简单!师父说不想死那就一定不会死,师父说送我出大楚牢那我就一定能自由,接下来应当抓紧时间修炼摸不着、要你命、送你走,获得自由后第一时间去麒麟山找魏无言学习枪法’,说到这小齐天不自觉的笑出声,不知道魏无言要传授自己的枪法叫什么名字,有没有摸不着、要你命、送你走这般朴实无华。 连小齐天自己都没意识到跟老楚和苏小妹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也开始有些孩子该有的心境,简单、纯粹、美好。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距离尾牙节大战还有四天,靠在院落门口偷看外面的苏小妹冷不丁跑向后院,小齐天正在海碗上苦练摸不着身法和要你命技击之法,老楚拄着拐杖恍然失神。 苏小妹跑到老楚身旁,沉声说道‘爷爷!善扑营将士成群结队的离开大楚牢,是不是又要去城中缉拿家里人?’。 对于尾牙节的行动苏小妹完全不知晓,很难相信老楚这人宁愿相信相识没几天的小齐天,也不愿相信孩子心性太重的苏小妹。 老楚咂了咂嘴,莫名呢喃道‘谁是鱼儿谁是钓鱼翁还说不清呢!既然你们先出招,我这老头子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老楚、老楚’,院落中传出元朝士兵的浑厚喝喊声,老楚气势从巅峰降到最低,不待他出口提醒,小齐天迅速的收拾好地上海碗,胡乱抹干净脸上汗水和苏小妹一同跑出。 来人是沈追手下亲兵,说是平台不干净,要小齐天去打扫,小齐天以准备清理工具为借口推脱,那人不愿意跟小齐天废话,辱骂两句扭身离开,小齐天重新回到后院把此事同老楚讲明。 苏小妹歪着脑袋疑惑道‘这个沈追叫你越来越勤,我倒不是担心你出卖我和爷爷,只是好奇你跟他说些什么?那人不是傻子,你忽悠的了他吗?’。 说实话想忽悠沈追很难,好在小齐天想的也不是如何忽悠,而是避重就轻,故意将假情报泄露给沈追,剩下的就是让沈追自己去调查,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远。 老楚斟酌片刻,问道‘你说沈追现在叫你有什么深意?’。 小齐天摇头答道‘叫我自然是为了监视您,不过现在应该安稳等待才对!刚刚小妹说善扑营精锐离开大楚牢,我猜沈追会不会将善扑营离开原因通过我的嘴告诉您,他们想请君入瓮’。 老楚点点头,苏小妹抱着膀子,睥睨着小齐天打趣道‘小齐天你这小鬼可以呀!我总共就学会那么几个成语,都被你偷学了去!’。 小齐天嘴角咧开,微笑满面 大楚牢平台,小齐天干脆蹲在谭四身边听沈追吩咐,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沈追要小齐天把善扑营离开大楚牢的原因不留痕迹的告知老楚。 汴梁城外三里地发现铜矿,善扑营将士先一步去挖掘,一来是确保铜矿品相,二来是震慑四周山匪马贼。 小齐天听完后直想笑,这蹩脚的理由恐怕也只有沈追这种自命不凡的傻子能想出来,老楚可是寒叶门门主楚良啊!别说汴梁城外,就是整个楚国哪里有铜矿他会不知? 想是这么想,小齐天还是十分乖巧的点头,并且装模作样的询问何时放他离开大楚牢,沈追象征性的安抚两句,最后甚至是拍着胸脯保证,过完年就放小齐天离开。 小齐天和沈追很满意这次谈话的结果,起码看上去两人都很满意,小齐天回到伙房后立即把此事讲给老楚听,无巧不成书,汴梁周遭还真有一条铜矿脉,楚国亡国前工部虞部司官员曾经上书楚皇阐明汴梁附近有铜矿一事,然而那时楚皇一心扑在如何巩固边防,厉兵秣马一事上,加上铜矿位置靠近国都汴梁,属于敏感话题,动辄牵扯到大楚立身的龙脉,这件事雷声不大,雨点更是没有,几天过后也就不了了之。 楚皇相信有龙脉一说,老楚更加相信,楚皇自刎,整个皇室都被神牛营押解回元大都,但龙脉尚存,楚国就有复国可能,绝对绝对不能让吕阿满找到龙脉,龙脉若有差池,那楚国就真的万劫不复。 ‘计划有变,恐怕等不到尾牙节那天动手,汴梁地下有龙脉,无论是不是那条被吕阿满找到的铜矿都不能冒这个风险,小齐天,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关乎生死,你可以选择拒绝’。 提及生死小齐天变了脸色,他同老楚学习摸不着、要你命、送你走这些武功,他跟沈追装傻充愣,这些为的正是活着,他这一辈子总算看到些人应该看到的亮光,怎么就一下子又扯到了生死。 ‘师父您说’,小齐天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可说出口的话又充满了不愿。 ‘你要像张德忠一样送出情报,让沈追误认为你一时糊涂,为我所用,你我都知道接下来你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沈追这种人难以用道理衡量,他恼羞成怒直接一刀砍了你不足为奇,他手段跌出撬开你的嘴获取更多情报也不奇怪,你做这件事就是于生死边缘徘徊,是死是活全在沈追的一念之间’。 小齐天惨烈笑了笑,而后跪地叩拜,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后小齐天起身,停顿半晌方才一字一句说道‘你教我本领,我敬你一声师父,如今我以一条烂命冒险为的不是楚国而是你我这场师徒情分,不知还能活多久有些心里话想送给师父,羊不会是狼的对手,如果楚国是狼被灭国的就是元朝,复国、龙脉太过虚妄,与其斟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好好思索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毕竟楚国没了楚国百姓还在,不是所有人都像老楚这般为国为民,许多人想的都只是活着而已! 第十章机变 所谓机变,指的是临机应变之法,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这是种能力,更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天赋。 小齐天准备做些什么,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他不是为了早已破灭的楚国,而是为了他的师父老楚,小齐天看不上的东西在老楚心中重于泰山。 小齐天心里沉甸甸的离开老楚房间,苏小妹一如既往的在伙房忙碌,苏小妹负责三队人的饭菜,粗略算起来差不多有接近四十号人,小齐天给苏小妹的帮助有限,好在苏小妹也不会因为此事埋怨小齐天。 ‘小齐天,怎么啦?’,苏小妹一边清洗着白萝卜一边开口问道‘愁眉苦脸的,好像别人欠你几两银子似的’。 小齐天硬挤出些许笑容,走到苏小妹身边拿了根萝卜放在口中咔哧咔哧吃得痛快,一根萝卜下肚小齐天彻底平静下来,心中的不满和萝卜一样被消化殆尽,‘小妹,如果将来你我都活着,我娶你’,小齐天说完这话不管苏小妹作何反应大步跑回房间,他年仅七岁,苏小妹也只有八岁而已,一对七八岁的孩子说出我娶你三个字真的很美好,可悲的是这种美好诞生在大楚牢中。 苏小妹脸色微红,撅着嘴巴继续忙活,‘臭小鬼!你才多大?娶我、那得爷爷同意才行,不过我觉得爷爷应当不会拒绝吧!’。 腊月二十六,乌云满天,天空有些昏暗,太阳时隐时现,这糟糕的天气让人心烦意乱。 小齐天怀中揣着老楚递给他的纸条走出伙房,他要前往张德忠送消息出大楚牢的那段排水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会以同样方法被元军生擒,然后会遭受沈追的严刑拷打,甚至像老楚说的那样,沈追恼羞成怒一刀送他上路。 小齐天说不惧怕是假的,但却不后悔,他欠老楚一条命,现在还给他也无话可说,连小齐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骨子里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箭之仇睚眦必报的极端性格。 没走上十几步小齐天看见沈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小齐天敏锐的察觉到沈追要找他,莫非是看出了端倪不成,小齐天不敢冒险,他越是谨小慎微,沈追就越是怀疑,本来也没什么,小齐天进大楚牢后一直窝在伙房中,这次沈追没主动找他,他却出来溜达有些耐人寻味,因此沈追才会多看他一眼。 小齐天不敢赌,想了又想后扭头直视沈追目光,不留痕迹的指了指自己胸口,或者说指了指怀里那张信纸。 沈追看不见信纸可却能看清小齐天有些反常的动作,小齐天生怕沈追看不明白自己的暗示不停递给沈追夸张眼神,这些看起来画蛇添足实际上是小齐天深思熟虑的小动作让沈追犯了迷糊,这臭小子到底要搞什么? 小齐天要的就是沈追蒙圈,他要给沈追一种模棱两可的错觉,这样无论接下来沈追有没有抓他现行他都有话说。 觉得小动作足够后小齐天长出口气直奔排水渠豁口,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随,抵达目的地取出怀中信纸折成小船顺着豁口送出,而后看见脸色比金纸还要白的沈追和一个精瘦汉子站在身后。 沈追杀机凛然,不是为了小齐天而是大楚牢中寒叶门高层竟然会选择用同样的方法输送情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道理亘古不变,‘于海,这小子交给你,我去会会寒叶门杂碎’。 于海阻拦的话不待出口便见沈追身子腾空跃起,在墙壁上借力往上攀登,整个人好像壁虎一般趴在墙壁上偷偷打量,不多时一声大喝‘贼人休走,与你沈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言罢沈追身子一悠跃出墙壁。 沈追走后小齐天心中更加忐忑,沈追做主小齐天尚有活路,沈追追杀寒叶门之人离开,把他扔给不知底细的于海,接下来可就是生死难料了呀! 于海很瘦,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小齐天脚步错开,左手放在身前,右手藏在身后,摆了个摸不着、要你命的起手式,于海不以为意,漠然转身吩咐道‘你帮沈大人做事我是知道的,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你且跟我来!’。 小齐天没有选择,他那半吊子功夫对付三脚猫货色足够,对付于海明显不是对手,二人一前一后走回大楚牢,好在于海没有将小齐天领进监牢而是沈追居住院落。 进入远落后于海关紧房门,獠牙外露的步步靠近小齐天,小齐天心中慌乱的不行,一边后退一边沉声问道‘大人想干什么?我、我真的是为沈大人做事!’。 于海冷笑连连,脸上是择人而噬的戾气,‘我问你答!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我都要你死’。 这话说完小齐天反倒是冷静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沈追野心勃勃,在吕阿满手中做事三心二意,沈追手下亲兵于海同样如此,说到底还是欲望权力难以割舍罢了。 ‘大人尽管问,都是为吕大人做事,大人何必来吓唬我呀!’,小齐天这话算是给于海一个台阶下,于海心领神会,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小齐天,‘哈哈!不错!都是为吕大人做事,我且问你,刚刚是谁让你送信?沈追沈大人又要你为他做些什么事情?’。 小齐天大脑飞速运转,几个呼吸就思索出一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说辞,‘几天前沈追大人要我暗中监视伙房老楚和谁交往最密切,我发现张德忠和老楚密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沈大人,沈大人不知道将张德忠怎样,昨天又找我说善扑营在汴梁城外找到铜矿,并且让我把这个消息不留痕迹的转述给老楚,老楚知晓后就给我张信纸让我按照张德忠的办法送出大楚牢,半路上我不停给沈追大人打眼色,沈追大人才跟上我’。 这段话看起来把小齐天摘得最干净,实则不然,一旦沈追在场便能戳穿他不怎么高明的谎言,可惜,站在小齐天面前的是于海。 于海沉吟半晌,砸吧着嘴追问道‘如此说来老楚是问题关键,生擒那老鬼不愁搞不清此事来龙去脉’。 小齐天陡然变色,回想老楚那副身子骨怕是经不起于海的折腾,小齐天想活不假,但从未想过以老楚的死亡来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