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奇门拘灵人》 0001说书人—引子 2000年,太行山东麓,古灵县。 盛夏时节,裕泰茶馆。 说起这裕泰茶馆,可真是有些年头了。从清末到现在21世纪,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像个倔脾气老大爷,固执地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 茶馆结构古朴,陈设老旧。紧挨着县城古玩市场,生意倒也一直红火。 一楼大厅,热闹非凡。往来茶客,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交买卖的,谈天说地的,打赌的,约架的,五花八门。 二楼相对清静些,东边是几个包厢,西边是一处小剧场。平时茶馆会请些说书先生来此讲书,颇受欢迎。 现在是午后,小剧场的台下已经坐了三五十人,等着开书。 靠窗的一张方桌,围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40来岁,戴着小圆眼镜,土老板模样。右手拇指套着青玉扳指,左手手腕戴着紫檀手串。此人正是在一旁古玩城开店的“侯爷”——侯德顺。 另外两个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其中尖嘴猴腮,面黄肌瘦,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儿的是侯爷的亲侄子——侯三通。他在家排行老三,人们都喊他“猴三儿”。他从小体弱多病,总爱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最近又不知怎么被吓着了,连续几天睡不着觉。 坐在他身旁的少年,黝黑壮实,棱角分明。穿着跨栏背心,大花裤衩,人字拖。正在跟桌上摆的瓜果点心较劲儿。这少年名叫方天柱。 他俩是发小,都是县城西边——青果子村的,现在都在城西紫阳中学读初二。今天是返校的日子,他们先到这个茶馆跟猴三儿他大伯碰头儿。 “大伯(bai),到底啥玩意儿啊,拿出来瞧瞧。”猴三儿微微挑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宝贝可是我托人去道观里给你踅摸来的。”侯爷从皮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布包,一层层掀开,露出一面小巧精致的八卦铜镜。可能是年代久了,古铜都被盘出了包浆。 “带着这玩意儿,你半夜去坟头蹦迪都没关系。”侯爷说着,把铜镜交到了猴三儿手里。 “我可不敢,这事儿只有柱子干的出来。”猴三儿把玩着铜镜说道。 一旁嘴里塞满绿豆糕的方天柱不乐意了,说道:“乙雪子(你小子)——” 他端起茶碗,猛灌一口,继续说道:“你小子说谁呢,皮痒了吧。”说着又抓起一块花生酥,往嘴里放。 侯爷笑笑说道:“小柱子,慢点吃,别噎着。”又转头对猴三儿说:“老道士说了,晚上把这东西压枕头底下,保准能睡安稳觉。” “真的?”猴三儿半信半疑。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铃”声响起,侯爷从皮包里掏出他新买的诺基亚,“嗯嗯啊啊”地接起了电话。 “我有点事儿要去办,你们自个儿待会吧。”侯爷打完电话对二人说道。“这里已经付过钱了,听会儿书,别浪费了……”说着,他夹着皮包,离开了。 方天柱从小就很爱听书,可以说是“老书迷”了。他小时候经常围着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听他们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没过几分钟,评书开始了。 上台的老先生,一袭青布长衫,一双老北京布鞋。 他向台下观众微鞠一躬,撩袍上座,三指扣在醒木上,便开书了。 “一块醒木七下分, 上至君王下至臣。 君王一块辖文武, 文武一块管黎人。 圣人一块警儒教, 天师一块警鬼神。 僧家一块劝佛法, 道家一块劝玄门。 一块落在江湖手, 流落八方——” “啪!”醒木一拍。“——劝世人。” 刚刚还乱哄哄得小剧场,很快安静下来,嗑瓜子儿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小生金一笑,初到贵宝地。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这老话儿说得好,一路玩意儿惊动一路主顾,一路宴席款待一路宾朋。如有不周之处,还望三老四少,父老乡亲,多多海涵。 废话不多说,这就伺候大家一段短书——邪道士捉妖。 今儿这故事,发生在200多年前,清朝嘉庆年间。 哪儿呢?巧了,就在咱们这太行山脚下的古灵县。 这儿住着一位大财主。那是站着房躺着地,府宅几进几出。虽说不上地方首富,但也够瞧的了。 此人姓贾,贾大财主,是位大客商。 他小时候家里穷。后来种种机缘,经商做贾,发家致富,才有了如今这份家业。 贾老爷有个独子,名叫贾仁。 这小子可不是个东西,从小娇生惯养,飞扬跋扈。才十七岁,吃喝嫖赌抽,没他不爱的。贾老爷外出经商的时候,他更是无法无天。 这不,又看上了府里新来的丫鬟小翠儿。总想找机会跟她近乎近乎,各种威逼利诱。 但小翠儿性格刚烈,不为所动,贾仁一直没得手。 这天一早,贾仁找个理由,把小翠儿骗进自己房间,欲行不轨之事。文的不行,就开始用武的。不曾想小翠儿拼命挣扎,誓死不从,大声呼喊。 贾仁气急败坏,双手死死扼住小翠儿的脖子。没一会儿,小翠儿眼凸唇紫,声响渐弱。 看她不动了,贾仁伸手探其鼻息,发现她已然气绝而亡。 这下贾少爷方寸大乱,虽然平时奸淫掳掠的事儿干的也不少,可杀人还是头一回。这要是闹到官府去,他爹都不好摆平。 这小子定了定神,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他想起自家荒废的后花园里有口枯井,正好把死尸丢进枯井里。就算日后被人发现,也是她失足坠井,跟他贾仁没有半毛钱关系。 打定主意,他先把小翠儿的死尸用被子盖好,挨到天黑。耳听得谯楼上,鼓打二更。看看四下无人,背起死尸,直奔后花园。 将死尸丢下枯井后,贾仁长出一口气。继而心中愤愤不平,说道:‘臭丫头片子,真是不识抬举,不乖乖服侍本少爷,还让老子背你……’ 说着还向井里啐了一口。你说这小子多不是人。 他本以为这事儿到这就算完了。万没想到,弃尸入井,竟惹下塌天大祸! 0002龟妖—引子 听到这儿,大家肯定想问。杀人都没见怎样,怎么抛个尸就天塌了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众所周知,凡是名山大川都是龙脉盘踞之所。在这龙脉地气最为浓郁之处,年深日久,以气化形,往往能孕育出天灵地宝。这种宝贝有人叫它‘龙胆’,也有人称其为——‘地珠’。 跟这好宝贝比起来,什么灵芝、人参、天山雪莲,那都是烂菜叶子。不过这等天灵地宝,总会早早的引来各种山妖野怪。不管来几只,都会打得不死不休。最后剩下一只最厉害的,算得上是护宝灵兽。 它会一直守在‘地珠’附近,待其成熟后,囫囵吞下。传说吃了‘地珠’的山妖野怪,都能即刻成仙,一步登天。 而贾家后花园的这口枯井,正连通着孕育‘地珠’的溶洞。溶洞里,早有一只大妖守在那里。 此妖头背皆披坚甲,头大嘴利,上下颚跟鹰嘴似的。爪似钢钩,背甲坚硬无比,长有尖刺。乃是一只玄龟妖化而成。 这龟妖在此已经多年未食,虽然饿不死,但难免也会饥火中烧。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枯井里掉下来一具新死的女尸。这不是久旱逢甘露嘛! 龟妖闻着味儿就来在了死尸旁,也不客气了,张口便咬。可怜苦命的小翠儿,没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副血淋淋的枯骨。那龟妖吃完人后,意犹未尽,凶心大起。而死尸强烈的怨气,也在刺激着龟妖的神志…… 然而这些,贾大少爷浑然不知,只顾着吃喝玩乐。 三天后,贾老爷回府。老管家将府里大事小情跟老爷回禀。说是少了个丫鬟小翠儿,可能是偷跑了。 贾老爷没多问,叫管家自己看着办。 当天夜里,鼓打三更。 贾仁屋前,有人影晃动。那人影嘴里反复念着:‘贾……仁……贾……仁……贾……仁……’叫魂儿似的。 贾少爷迷迷糊糊醒来,抬腿就下了床。 此时院儿里,老管家正提着灯笼溜达过来。原来他今晚横竖睡不着,索性起来溜溜圈儿,顺便各处检查一下,别走了水(失火),失了窃。 他抬眼瞧见了少爷屋前的人影。 ‘谁在那?!’管家喊了一声,走上前去。那人影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小翠儿。 ‘是小翠儿吗?你这几天跑……’”管家还没说完,小翠儿一下子飘到他跟前,一口黑烟吹在他面门上。 管家立刻安静下来,整个人苶呆呆发愣。小翠儿转身往后花园的方向飘去,管家一步步在后面跟着。 此时贾仁也摇摇晃晃地出了屋,跟在‘二人’身后。 小翠儿飘到枯井的位置便消失了,管家提着灯笼立在井旁,好像恢复了一些意识,四下望望。 看到身后不远处的贾少爷,正要开口说话。井口处猛地探出半个怪物身子,正是那龟妖。 只见这妖双爪扒住井口,脖子伸得老长,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管家的脑袋。 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的惨叫,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是那老管家头骨碎裂的声音。管家脖颈处也被扯开大口子,鲜血喷了一地。随后便被那妖拖进了枯井里。 又是‘啊!——’的一声惊叫,原来是贾仁喊出来的。他惊吓过度,一下子晕死过去。 接连两声惨叫惊动了贾府上上下下。没一会,贾老爷带着手下众人,寻声来到了后花园。 先是发现了晕死过去的贾仁,又在井口处看到一滩鲜血。贾老爷赶紧吩咐人把儿子抬回屋。 回屋后,没一会贾母赶来。看见晕死过去的儿子,可要了亲命了,哭吧。 贾老爷命人熬了红糖姜水给儿子灌下去,见他气息逐渐平稳,便吩咐众人退下。老两口儿在床边守了一宿。次日天明,贾仁才幽幽转醒过来。” 讲到这里,说书先生停顿片刻,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几口。 方天柱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没发觉一旁的猴三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说书人放稳茶杯,便又开讲了。 “醒来的贾仁跟父母好一顿哭诉。把昨晚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家里怎么闹鬼啦,老管家怎么被被妖怪活活咬死啦…… 话里话外,还把小翠儿的失踪怪在了妖怪头上。说是妖怪吃了小翠儿,又控制着她的鬼魂儿来勾引自己…… 这些话一讲可不得了,把老两口儿也吓够呛。 屋里还有端茶递水的丫鬟呢,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地面儿上的人都知道——贾府闹妖了。 眼见着出了两条人命,贾老爷坐不住了。他先是派人去四处打听有没有能降妖捉怪的高僧老道,然后又赶紧报了官。 贾老爷跟这地方县令交情甚密。报官不久,衙门里的赵捕头便带着一班衙役来在了贾府后花园。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不得不下井瞧瞧了。可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下井。 贾老爷拿出纹银五十两,作为下井的酬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决定下井看看。自个儿在腰上绑好麻绳,一手持火把,一手攥腰刀,就被人系下了井。 也就半炷香的功夫,井下传来一声惨叫,众人赶紧拉绳子。开始死活拉不动,后来总算拽上来半个多人。 怎么说是半个多人呢?原来这衙役胸口往上的部分,没了,连‘下水’都掉干净了。 井边众人惊恐万状,叫的叫,吐的土,跑的跑…… 赵捕头见势不妙,就要撂挑子。 贾老爷急中生智——把这枯井填了不就成了吗?他请赵捕头跟自己一起,带人进山采石头。长话短说,一天的功夫,这井就被大石块填平了。 贾老爷还不放心,雇了几个勇壮之人,让他们整夜在府里巡逻。 原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了。结果第二天,又添一条人命! 这天一早,贾母熬好燕窝粥去看儿子,推开房门一看——我滴天爷! 屋里地面上赫然惊现一个大洞,洞口处血迹斑斑。再看贾仁床上,血肉一片,正当中是颗黑乎乎的人心! 0003生死祭——引子 贾母‘嗷唠’一嗓子,瘫坐在地,手中碗碟碎裂。 贾府又炸了锅——贾大少爷被妖怪吃了! 贾老爷看到这一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如刀绞。正当他抱着神志不清的贾母大哭之际,一个家丁领过来两个身着蓝布道袍的道士,头戴逍遥巾,腰系黄丝带,脚穿熟麻鞋。 书中代言,此二人一个姓葛,一个姓谢,都是齐云山下来的游方道士。游历至此,经人引荐,特来贾府降妖。 他二人看着屋里的惨像,直摇头。‘来迟一步啊’年长一些的葛道人说道。 贾老爷看见道士,眼里射出狠辣的精光。说道:‘两位道爷若能将那妖物碎尸万段,与我这可怜的孩儿报得血仇,我愿拿出纹银五千两,献给道爷。’ 那谢道人一听,摸着八字胡说道:‘好说好说,贾老爷您就瞧好吧。’ 葛道人却说:‘驱魔降妖本是我辈之职,替天行道,自不必金钱答报。’ 谢道人恨恨地咬咬牙,没说什么。 贾老爷先叫人安顿了有些疯癫的贾母,随后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两位道人。道人叫他准备些应用之物。到了晚上,开坛作法,会会这厮。 斜月初升之时,贾仁屋前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法坛。三柱长香燃起,葛道人手持桃木剑,踏罡步斗,掐诀念咒。 剑尖一刺,挑起几张黄符,顺门甩进贾少爷的屋子,同时念动法诀。不一会,屋里阴风大起。一物裹着黑烟从屋中大洞里爬了出来——正是那吃人入魔的龟妖! 这妖瞪着血红的双眼,突然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喷出一股暗青色的气,直扑葛道人的法坛。葛道人不敢托大,举剑向法坛上的红烛一挑,一道红焰蜿蜒升起。 他又顺手抄起一碗混合了朱砂、鸡血的白酒,朝那红焰泼上去。只听‘嘭!’的一声,凭空出现一个大火球,一下子冲散暗青的邪气,直奔龟妖而去。 龟妖急忙缩回头,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火球打在这妖身上,随即熄灭,显然没什么效果,只是把它激怒了。只见它怒气冲冲地往屋外爬。刚从房门探出头时,一声轻厉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寒芒斩在了这妖的脖颈处。 原来是一直暗藏于门后的谢道人!他手握镔铁法剑,瞅准时机,挥剑斩下!本以为可以一剑斩下它的头,没成想,这妖脖颈处也覆盖着一层坚不可摧的软甲,法剑根本没有砍入分毫。 法坛后的葛道人暗叫一声不好,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张红色的符箓。书中暗表,此为葛道人的本命血符,厉害的紧。 他将这符用桃木剑穿了,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门前,双手握剑,全力刺向龟妖的大脑袋。只听‘咔嚓’一声清响,桃木剑与那血符,同时碎成两半。 葛道人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再看那龟妖,头顶坚甲只是裂开几道裂纹,并无大碍。 龟妖张口便去咬葛道人的脖子,葛道人反握半截桃木剑,横在龟妖口中,大喊一声——‘黑狗血!’ 喊完之时,谢道人已将一大碗黑狗血,照着龟妖的大嘴就泼了下去。龟妖惨嚎一声,嘴里生烟,转身便朝屋里跑,口中一直往外吐黑血。它进洞之前,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 谢道人搀扶着脸色苍白的葛道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龟妖逃走。 这时,躲在院门处的贾老爷带着一帮人前来,询问道士这妖是死是活。 葛道人惨笑一声,说道:‘这妖道行很深,这次只是将它打伤。不出十天半个月,它还会出来兴风作浪。’ ‘那可怎么办?’贾老爷问道。 葛道人说,他得回齐云山请师父前来,十天左右差不多能赶回来。在此期间,谢道人会守在贾府,以防不测。 休息一晚,葛道人不顾伤势,骑了快马赶回齐云山。 现在贾府一片惨淡,贾母已然疯疯癫癫,请了不少大夫也治不了。 贾老爷对那龟妖恨之入骨,在饭桌上不停询问谢道人,还有没有办法,能早点灭了这只该死的妖怪。只要把妖怪弄死了,他立马奉上万两纹银。 这着实叫谢道人动心。他出身贫苦,自幼被送到道观,一直过着清贫的苦日子。下山几个月,见识了花花世界,早把道心抛到了脑后。自己舍生忘死地除妖救人,还老是受穷;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整天吃喝玩乐。 想到这儿,谢道人狠了狠心,对贾老爷说道:‘还有个法子能治这龟妖——生死祭!这法子极其阴毒,有伤天和。需要找来刚刚满月的男婴,喂以朱砂、水银,让妖怪将其吃下。再配合术法,能让那妖肠穿肚烂,爆体而亡。不过用了这招儿,我连道士都做不成了。’ 没想到贾老爷反而兴奋起来,眼里全是狠辣!他对谢道人说道:‘我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做什么道士。只要能弄死这妖怪,再赔进去几条人命我都不在乎!’ 谢道人点点头,又详细地对他交代一番…… 两日后的晚上,明月当空。 贾少爷的屋前又摆了一堆东西。这次可不是法坛,而是各种祭品:双烛——两根红蜡烛,三牲——猪头、羊头、牛头,四果——橘子、苹果、龙眼、荔枝,五杯酒。 最前面的一个红木托盘里,赫然盛放着一个活生生的婴儿!他正在痛苦地哭嚎,声音尖锐刺耳。 这男婴是贾老爷买来的。几分钟前,这男婴先是被谢道人灌下符水,紧接着又被灌下朱砂,水银,眼见着这就活不成了。 祭品后面,是跪倒在地的贾老爷,嘴里念念有词:‘灵龟大仙啊,我知错了。给您奉上血食,希望了此恩怨。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贾家……’ 没过多久,妖风四起,那龟妖从屋里爬出来,一口吞下男婴。它却没离开的打算,正伸长脖子,张开大嘴,想要一并咬死贾老爷。 就在此时,谢道人忽然从暗处窜出,手中一支令旗,直直的射进龟妖嘴里。同时快速地掐诀念咒,大喊一声——‘汰!’ 只见那龟妖周身上下裂开细密的口子。片刻功夫,‘嘭!’得一声巨响。那妖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烂肉。 就在龟妖爆体而亡时,它体内冲出一股深红色的怨戾之气,直撞在谢道人身上。谢道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擦擦嘴角的鲜血,赶紧吩咐人取来提前准备好的干桃枝,将龟妖的残尸一把火烧尽。 次日,谢道人形容枯槁,卧床不起。他请贾老爷帮他抓些草药来。不久,贾老爷亲自将熬好的汤药端给他,感谢他为自己报了杀子之仇。 谢道人喝过汤药,便询问起了报酬之事。 贾老爷捋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就算给了你报酬,你也没命花了……’ 霎时间,谢道人腹中像是着了火,四肢抽搐,呼吸困难,口吐白沫。他死死盯着贾老爷说道:‘你……你在药里……下毒!……’ 贾老爷轻笑一声,说道:‘都是跟你学的,我儿子死了,夫人疯了,总不能连这份儿家产都没了吧!’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没一会,带了名心腹手下回来。二人合力将死不瞑目的谢道人丢进贾仁房中的地洞里。而后将土填平,以为此事就此终了。 不承想,几日之后,疯癫的贾母无意打翻了烛台,一场大火将贾府吞噬,夫妇二人都葬身火海了。 等葛道人带着师父月华真人赶来的时候,贾府已然变成一片废墟。 月华真人找到最初的那口枯井,掐指一算,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几句话—— 善恶终有报, 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 苍天饶过谁。” “啪!——”醒木 一拍,说书人鞠躬下台。 此时,台下吃瓜的方天柱绝想不到,这离奇的老故事,竟与他今后的人生,有着莫大的关联。 0004河底女尸 一周后,古灵县,紫阳中学。 夏日的腥风,裹挟着蝉鸣,拍打着一面脏兮兮的窗子。 随风而来的,还有一只诡异的飞蛾。手掌般大小,红黑相间,贴在玻璃上。 窗子里,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在埋头写着试卷。一个不和谐的呼噜声覆盖住了“沙沙”的笔触声。呼噜主人棱角分明的脸,牢牢黏在地理试卷上。 讲台上的魏老师也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使劲睁了睁眼,看下手表。 “还有最后五分钟,抓紧时间!”她大声讲着。还拿起黑板擦,用力敲敲桌面。 讲台上的动静吵醒了酣睡的方天柱。他伸个懒腰,擦擦嘴边的口水。扭着头,四下望望。 突然,他的目光被窗子上的怪蛾吸引。这怪东西他曾经见过,那还是他父亲当护林员的时候。一次森林大火,烧死了三个露营的年轻人。等扑灭山火清理现场的时候,方天柱就发现了这种怪蛾。 土匪惯了的方天柱,当时就要捉住这怪东西。结果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猎人拦下来。老猎人说着玩意儿叫——吊魂蛾。常出现在横死之人附近,邪得很。 冷不防,一阵刺耳的“零零——”打破教室的寂静。 魏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考试结束,放下笔,最后面的同学收一下试卷!” 后排的同学纷纷行动起来。 很快收到了方天柱这里,他已经站起来收拾书包了。 “报告老师,柱子同学的试卷被口水黏在课桌上了”。收试卷的小林故意讲的很大声,惹得教室里哄堂大笑。方天柱一把扯起试卷,试卷上留了个透明窟窿。 “拿走。” 魏老师嘴巴动了动,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方天柱转头看向窗户时,那只吊魂蛾已经不见了。 没一会,他背着包走出了校门。 “柱子,等等我!”一个长相清奇的小瘦子追了上来,此人正是猴三儿。他比一周前要精神多了,不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鬼样子。 “总算放假了,柱子,你说是哪个孙子发明的考试啊,忒缺德了。” “你不把它当考试不就行了。” “嗯——还是你觉悟高。话说,你脸上是什么字啊” “啥?” 猴三儿凑近方天柱的脸,眯起眼睛念了出来:“秦岭淮河以北地区……温带季风气候……” 随后歪着头问道:“柱子,你是不是把试卷印脸上啦?” 方天柱推开凑近的猴三儿,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故意岔开话题道:“三儿,你把那个八卦镜再给我瞧瞧。” “你怎么还惦记上了,放心,不会送你的”。猴三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钥匙串,上面挂着那面小巧精致的八卦铜镜。 “你哪那么多废话。”方天柱把东西接在手里,仔细把玩起来。 自从猴三儿从他大伯那拿到这面八卦镜后,每晚压在枕头下。别说,睡得那叫一个踏实,连期末考试都迟到了。方天柱觉得很有意思,想好好研究一下。 “咱们还去不去网吧通宵啊。”猴三儿问道。 “去啊,干吗不去。” “那咱们先去小卖店买点吃的,网吧卖的贵。”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桥上。这座桥叫“金风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地人都叫它“孩儿桥”。 “看够了没啊,差不多该还我了。”猴三儿说道。 “给你,看你那扣扣搜搜的样儿。” 走在前面的方天柱把那串钥匙丢给猴三儿。猴三儿刚要伸手去接,一只大飞蛾出现在他眼前,正是那吊魂蛾。猴三儿吓了一大跳,双手胡乱拍打,结果一巴掌打在钥匙串上。只听“扑通”一声,钥匙串连带着八卦铜镜,一同掉进了桥下的紫阳河里。 就在八卦铜镜入水的一瞬间,他们耳边蓦然响起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柱子~~,你~~听到什么没有~~?”猴三儿显然有点吓到了。 “好像有女的叫了一声,没啥大不了的。”此时方天柱正盯着那吊魂蛾。眼见着那怪蛾缓缓飞到河面,竟也沉没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柱……柱子哥,你能不能帮我捞一下啊?” 这条河虽然挺宽,但水深只有一米多。方天柱以前也没少跑到河下游的水泡子里玩水。 “看在叫哥的份儿上,我就试试吧。”方天柱挑挑眉毛说道。 他们顺着斜坡,走到野草丛生的河堤上。方天柱利索的脱到只剩一个裤头儿,便下水了。脚踏进河里的第一秒,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C!仙人板板的!怎么这么凉!” 猴三儿穿的是凉鞋,他踩进河里试了试水。“嘿——真**的凉!” 现在可是三伏天,大中午,就差天上掉火球了。他们着实没想到,此时的河水这么刺骨。 方天柱适应了一下,就咬牙趟进了河沟里。水很快没过了他的腰。这条河沟不是很清澈,在河面上看不清下面。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把头埋进水里。一边仔细寻找,一边用手摸索。 突然,他看到水底有金属的反光。便伸手摸过去,一下子就把那钥匙串攥在手里。河底长了不少水草,钥匙串好像被缠住了。用力一拉,没拉动。他蓄蓄劲儿,猛地发力,竟然硬生生从河底拽起一具女尸。 那女尸仰面朝上浮了起来,全身浮肿。下身穿着红色格子裙,上身白衬衫,胸口处赫然一个碗口大的洞,触目惊心。而那串钥匙,正缠在女尸的头发里。 女尸直挺挺冒上来,头差点贴到方天柱脸上。露出水面的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着实把方天柱下了一跳,“啊”的喊出了声。 还得说是方天柱胆大过人,换另一个,早就吓得栽进水里了。就比如猴三儿,女尸浮起的时候他也看了个正着。还没等喊叫出声,他就脚底一滑,跌进了河沟里。 方天柱已然反应过来,一把扯下了钥匙串。又三两步趟到猴三儿身边,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扶着他就往岸上走。 此时,河沟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在不远处钓鱼的两个老大爷。桥上也传来路人的惊呼声。 方天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0005黑网吧与寻心女鬼 “三儿!”他一声惊醒懵逼状态的猴三儿。他们随即手忙脚乱地拿起书包衣物,顺着河堤就往前跑。 话说他二人的速度也是够快,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他们跑到一个隐蔽的老房子后面停了下来。猴三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实在跑不动了,没人追过来吧?” 方天柱把头探出墙角,看了看,没人。 “没事了,别说,那水漂子(溺水死尸)还挺吓人,胸口是不是开了个大洞啊?”方天柱一边问着,一边脱下裤头儿,用力拧了几把。 “妈呀,太**吓人了,吓死我了,真邪乎。”猴三儿还是惊魂未定。“胸口是有个大洞,血刺呼啦的,还睁着眼,太吓人了——” 这时,方天柱已经套好了外面的衣服,把湿漉漉的裤头儿拧了拧,挂在一旁的树枝上。随后拿出猴三儿的钥匙串,弄掉上面缠的女尸头发,就递给了猴三儿。 “瞧你那损出儿!老子初吻差点都没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那水漂子亲上了。你倒是把你那湿衣服脱下来拧拧啊。” 猴三儿渐渐平静下来,觉得浑身冷得要命,赶紧把湿衣服脱了。还好书包里有准备带回家的脏衣服,他麻利地换上。然后把湿衣服拧一拧,团成一团,塞进书包里。 休息了没一会,他们便听到远处传来“威——武——威——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溜了溜了。”方天柱说道。二人收拾好东西,朝网吧的方向走去。 他们先在网吧附近的小破拉面馆里吃了碗面,之后便一头扎进了黑网吧里。 网吧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而言,真是个无比神奇的地方。进来以后,所有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两人沉浸在电脑游戏里,时间似乎比考试时快了三千六百多倍。 很快,夜幕降临。网吧的灯光总是幽幽的,穿不透香烟的迷雾阵。 他们二人从服务台那里买了两桶碗装泡面,没舍得加火腿。顺便让网管开了通宵的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就是用木板隔断的简陋格子间。格子间不封门。以前封起来的时候,年轻小男女进去,经常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后来老板就把门都拆了。 二人换好包厢,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泡面,便又投身于伟大的网游事业。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凌晨一点。此时的网吧竟然已经变得格外寂静。只有这个包厢里,还能听到急促敲击键盘鼠标的声响。不过,慢慢的,他们察觉出有点不对劲。 温度降得太厉害了,他们的手都冻木了。 “柱子,你冷不冷啊。”猴三儿停下游戏,搓着手,对柱子说道。在昏暗的灯光下,甚至能看到他嘴里呼出的白气。 方天柱也摘下耳机,停了下来。“不对劲,这是夏天啊,怎么会这么冷。而且,你有没有闻到,烂泥味儿啊?” 猴三儿吸了吸鼻子,说道:“好像有点儿,我应该是感冒了,鼻子不好使。” 这是,二人同时听到一个幽怨的女人声—— “心……心……心丢,丢了……心……丢…………” 这个声音离他们太近了,准确的说,就在他们身后。 二人机械般缓缓地转过了头,用眼角往后瞥。先看到一件湿漉漉的红色格子裙,还粘着淤泥。慢慢往上看,滴血的白衬衫,胸口一个红彤彤的大洞—— “鬼啊—!” 他们刚喊到一半,两只冰凉的手已经紧紧捂住了他们的口鼻。那手的力气极大,他们挣扎着喘不过气。 “……帮……帮我……帮……找,找,……心……” 挣扎之时,方天柱脑袋灵光一闪,迅速把手伸进猴三儿的裤兜里。摸到那面八卦铜镜,狠狠地扣在女人的手背上。 女人惨叫一声,陡然松开了双手。 方天柱眼疾手快地抓起猴三儿的胳膊就往外冲。网吧大厅里黑乎乎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只得冲出网吧,一路狂奔。 夜空里,新月如钩。 二人在惨白的月光下渐行渐远。 “鬼啊,鬼啊,有鬼啊,柱子,有鬼……”猴三儿上气不接下气地絮叨。 “我瞧见了,你别复读机了。”方天柱说着回头看看身后。没人,也没鬼。“咱们直接回家吧,这个点儿也没地方去,回了家就安全了。” 他们朝着自己的村子跑去。从县城回青果子村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大路,比较绕远,需要两个小时的脚程。另一条路要翻过一座小山,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他们向来都是走山路。不过今晚走这条路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座小山外形怪异,中间平,两头翘,远观就如同一口巨棺横卧于群山之中,所以得名“棺材岭”。当地一直流传着“夜半不过棺材岭”的说法。 这条山路他二人不知走过多少遍了,自认为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况且现在只想快点回家,于是毫不犹豫的踏上了棺材岭的山路。 山路崎岖蜿蜒,他们两个逃命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脚步已然有点踉跄。 “柱子,今晚的月亮很亮吗?”猴三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天柱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觉得我的眼神儿越来越好使了,大晚上都能看得挺清楚。” “那不正好,不用担心走夜路摔个狗吃屎了。” …… 走到山上,小路变得似有似无,杂草丛生。四周围林深树密,怪石嶙峋。诡异的鸟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很快,他们来到了山顶附近。这里理所应当的有一处乱坟岗。平时白天的时候还无所谓,方天柱还会跑进去捉蛐蛐、蚂蚱、蜈蚣之类的虫子玩。不过此时此刻,两人也都提心吊胆。特别是猴三儿,走路哆哆嗦嗦的,大气都不敢喘。 没走几步,猴三儿突然脚底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C!疼死我了!” 猴三儿抱着脚在地上打滚儿。方天柱把他拉起来,说道:“你不是眼神儿挺好使吗,这就……” “有人绊了我一跤!”猴三儿惊恐地说道。“刚才地上有只脚!” 0006蛇老太 他们仔细瞅瞅,刚才的地方除了野草什么都没有。方天柱还特意走过去用脚踩了踩,没有砖石瓦块,枯木烂枝。心中生疑“又见鬼了?倒霉真是平路都能摔跤。” 此时,猴三儿感觉左脚一阵剧痛,站都站不稳,明显是扭到脚了。 “柱子,我走不了了,咱们不会回不了家了吧……”猴三儿的语气都带了哭腔。 方天柱蹲下来看看他的左脚。已经肿起来老高,凉鞋的带子都紧紧绷在了脚背上。 “瞎说什么呢,背也能给你背回家。”说着方天柱脱了他左脚的鞋子,让他自己拎着。然后转身蹲下去。 “这……” “别废话,赶紧的。” 方天柱背起猴三儿继续赶路。还好他瘦的跟麻秆儿似的,背着倒不是很费力。同时方天柱也加了小心,谨慎地盯着地面。 走了没一会,在一个月光照不到的树荫下,方天柱正背着猴三儿迈步往前走。突然,他脚下的杂草丛里,竟然伸出了一条人腿!穿着寿裤寿鞋,横在他刚要迈步的前方。 由于方天柱时刻加着小心,反应也快。只见他把脚高高地抬起,用大力,狠狠地跺在了那条腿上。 “吱——”的一声惨叫,听着像是老鼠的叫声。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那腿的主人从草地里蹦出来,竟然只有半截身子,腰部以上什么都没有! “啊啊!鬼啊!又来了!”猴三儿已经被吓得歇斯底里了。 要说网吧里看见的那女鬼大姐,虽然胸口开了个透明窟窿,但好歹是个全乎人儿。这老哥就欺负人了,就半截身子搁这儿蹦跶,着实吓人。 每当这种时候,方天柱反而变得更加冷静,甚至有点兴奋。他还在想这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半截缸”。之前他听村里老人念叨过—— 半截缸,半截缸, 黎明百姓要遭殃。 半截身子似黑缸, 无头凶煞吊人丧。 他一边瞎想着,一边用胳膊夹紧背上的猴三儿便开始狂奔。由于是下坡路,跑的倒是挺快。可是后面的半截人却死死跟着。 此时山岭的小路上出现极为诡异的一幕——两个半人在路上狂奔,前面一个背一个,后面半个死命追。 没一会儿,方天柱渐觉体力不支,脚步有所减慢。他们身后的半截人一个大跳,跳在了猴三儿的背上。很快,那半截人的腰上脚上竟然冒出来丝丝缕缕的黑线,牢牢的绑在了二人身上。 猴三儿已经吓得叫不出声。方天柱突然觉得背上变得异常沉重,而且还发现自己的胳膊完全动不了了。想把背上的人扔下去都做不到。 而那个保命的八卦铜镜还在方天柱的衣兜里,现在没法动手去拿。 此时方天柱也有些慌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岭里?”突然,他脑海里想到一个人——“蛇老太!” 蛇老太是他们村里的一个“乡通”巫医。能开草药治实病,也能消惊驱邪看虚病。十里八乡有不少人找她看事儿。 她一个人独住棺材岭脚下的一处小院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子,本姓姜。性格古怪,面相凶恶,还瞎了一只眼,院儿里还养了很多毒蛇。人们私下里都喊她“蛇老太”。方天柱是他们村儿里唯一敢跟蛇老太搭话的小孩儿。 此时蛇老太已然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想到这棵救命稻草,方天柱来了力气。他咬着牙,背着越来越沉重的猴三儿继续狂奔。凭着记忆,跑向山脚下的蛇老太家。 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他总算来到了蛇老太家门前。 方天柱呼哧带喘地砸着门,一边大喊:“姜奶奶!救命啊!姜奶奶!!” 喊了还没几声,院子里亮起了灯。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 “谁啊?这大半夜的。” “姜奶奶,我是村儿里方国忠家的柱子,快救命啊!” 脚步声渐渐响到门前,门闩抬起,门“吱嘎”一声开了。蛇老太睁着独眼,只瞄了一下。瞬间又把门关上了。门外刚要迈腿进来的方天柱顿时懵逼了。 “小柱子,你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门里蛇老太匆匆走回屋中,抄起灶台旁的扫帚。这把扫帚用了好几年了,毛儿都快磨秃噜皮了。只见蛇老太拿着扫帚走到了她供奉的神龛前,一手伸进供桌上的香炉里,抓起一把香灰洒在脏兮兮的扫帚上。嘴里念道—— 天地日月星,万物有神通; 清焰灼孤煞,玄光照幽冥; 祖师显威能,速速除妖灵; 化!化!化! 随后她便拿着破扫帚走到门口儿,开了门。看见已经满头大汗还在紧咬牙关的方天柱。 “柱子别动——” 说话的同时,手中的扫帚已经狠狠抡了过去。一扫帚拍在了猴三儿的头上。大喝一声——“滚!” 还没等方天柱说话,蛇老太一伸手把他拉进门,随后将门关好。 “把他放下来吧。”蛇老太放下扫帚说道。 此时方天柱感觉背上轻了很多,手臂也能活动了。他左右晃了两下,缓缓蹲下身子,总算把灰头土脸的猴三儿放了下来。 方侯二人瘫坐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方天柱心想“今儿真是开了眼了,一晚上碰到两只鬼。这蛇老太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就把那半截人打跑了……” 一旁的猴三儿已经躺了下去。方天柱推推他的胳膊:“嘿!嘿!三儿,你怎么了,说句话儿。” 猴三儿只是急促地呼吸着,脸色格外苍白憔悴,全身都在发抖。 “……柱子,我……我……” 方天柱发觉他的胳膊冰凉凉的,又把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坏了!三儿!你要凉了!!” 猴三儿一听,当下翻了白眼儿。“呃——”的一声,晕死过去。 “姜奶奶,三儿昏过去了。” 蛇老太走过来,先是摸摸猴三儿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之后迅速掐住的他的寸关尺,给他号脉。 方天柱眼瞅着蛇老太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哥们儿。 “小柱子,把他背进屋里。”蛇老太说道。 0007“九月霜” 很快,猴三儿已经躺在了里屋的土炕上。 屋子里陈旧杂乱,南侧盘着土炕,北墙根儿放着红漆大板柜,掀盖儿的那种。柜上柜下都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屋子正当中还放着一把红木太师椅。屋里弥漫着一种草药混合檀香的气味儿。 蛇老太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茶碗跟一块红布,在茶碗里填满粟米,用手压实。把红布紧紧包在茶碗上,倒扣过来。在猴三儿身上摇来摇去,从头到脚。 随后把茶碗正过来,揭开红布。原本碗中满满的粟米中心出现一个空洞。这个洞成漏斗形,竟然直通碗底。蛇老太暗道一声:“不好!” 再次填满粟米,重复摇了一次。再掀开还是那样,中心一个圆洞直通碗底。 蛇老太收起家伙事儿,说道:“这小崽子丢了一魂儿,应该是被那个邪祟勾走了。” “魂儿丢了会怎么样啊,还有那邪祟是‘半截缸’吗?”方天柱问道。 “半截缸?那要是半截缸你俩现在早凉透了。半截缸是无头尸煞,碰上了基本没命可活。 你们刚才遇到的是‘患鬼’,也叫‘积忧虫’。是一种由‘死气’‘阴气’‘怨气’‘衰气’凝聚而成的灵体,一般出没在坟地附近。 这小崽子被患鬼取了一魂,要么一直昏迷不醒,要么今晚就小命不保。” 方天柱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下对蛇老太深鞠一躬,说道:“姜婆婆,你一定要救救三儿,我们会好好答谢你的。” 蛇老太眯着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天柱。说道:“想要救他,就得先降服那只‘患鬼’,你要跟我一起去,有没有这个胆子?” 方天柱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没问题,我要怎么做?” 蛇老太坐到太师椅上,点了一颗旱烟抽了起来。 “先说说你们是怎么碰上这患鬼的,这东西一般只有阴气过重,或者霉运当头的人才能看见。” “这就对了,我们就是霉运当头的人……”方天柱叹了口气说道。 蛇老太端给他一大碗茶水,他咕咚咕咚喝完后,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今天所有的遭遇。蛇老太耐心地听着。期间她从炕柜里取出来三根绿色的香,在小炕桌上插好,点燃。 那香的味道怪怪的,闻过以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连一旁陷入昏迷的猴三儿也舒展了面容,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蛇老太听方天柱讲完,嘬口烟,说道:“真是该着杠着啊。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见鬼吗?” “我也一直想不通,就捞起个水漂子,人又不是我杀的……” “你们俩都把头泡进了尸水里,三火俱灭,阴气缠身。阴眼都开了,鬼不找你们找谁?”蛇老太说着,将抽剩的烟屁股丢在地上,“行了,准备东西,去收拾那只患鬼。” 蛇老太起身走到院子里,方天柱紧随其后。 蛇老太递给方天柱一个手电筒,让他去东墙根儿找一块涂有红点的半头砖。找到以后,叫他踩着那块砖朝正西的方向走八步。继续在地上找一根铁钉。 方天柱很快就找到了那根铁钉。蛇老太与他一起用铁锹把这里挖开。 没挖一会儿,土坑里出现一块木板。把木板揭开,下面放着一个古朴的酒坛子。方天柱费力地把酒坛子从土坑里取出来。而这时,蛇老太又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小号的空酒坛。 蛇老太打开了大酒坛的红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酒香四散开来。 她让方天柱把大酒坛的酒往小酒坛里倒一些。大概倒了小半坛,蛇老太喊停。又封上了大酒坛的盖子。 此时的方天柱竟然被酒香熏得有点飘飘然。 “姜奶奶,这是什么酒啊,我能尝尝吗?” “这酒叫‘九月霜’不是给人喝的。人喝了会开阴眼见鬼,喝多了就会变成鬼。” “那鬼喝了呢?” “鬼喝了,连鬼都没得做,不需几日就得魂飞魄散。你现在把这酒坛埋回去吧。”蛇老太说完,转身又进了西边的配房,不知道去拿什么了。 方天柱明白过来,原来这“九月霜”是专门毒鬼的毒酒。不过听蛇老太的意思,人喝一点好像问题不大,还能见鬼。他眼珠一转,从窗台那儿摸来一个小小的空罐头瓶,倒了一些“九月霜”进去,塞进了自己裤兜。 随后他把那古朴的大酒坛又埋回土里。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蛇老太走回来,递给方天柱一个盐罐子。她则抱起了那个小酒坛。对方天柱交代了几句,然后二人便出了门。 蛇老太抱着酒坛子走在上山的荒凉小路上,方天柱拿着盐罐子远远跟在她身后。 走不多时,蛇老太已经到了那片乱坟岗一带。她故意走的左摇右晃,一副醉酒的样子,怀里的酒坛子也摇晃的厉害。一些酒顺着坛子口撒了出来,清冽的酒香弥漫在四周。 忽然间,走在后面的方天柱又看到了那个“半截人”——患鬼。它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跟在了蛇老太身后。 方天柱沉着气盯着那患鬼。只见它的身形开始有了变化——拦腰处慢慢长出了身子。不一会儿,变成了个全乎人。它上身**着,乌黑一片。脑袋又尖又长,没有五官,没有头发,两只胳膊端头不是手掌,而是一根尖尖的触须,跟章鱼脚似的。 这人形患鬼渐渐把脑袋凑近蛇老太抱的酒坛子。蛇老太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根本看不到它。 很快,患鬼又起了变化。头变得越来越细,开始往那个酒坛子里面拱。只见它一寸一寸地把脑袋探进酒坛里。 就在那患鬼整个头钻进酒坛里的时候,蛇老太眼神一凌,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它的脖子。顿时,那患鬼手忙脚乱,还发出一阵“次——次——次——”的叫声。 “动手!柱子。” 就在蛇老太喊出声时候,方天柱已经跑到了近前。他抓起一大把盐,狠狠地扔在患鬼的身上。 那邪祟疯狂地挣扎,叫声急促,但始终拔挣脱不开。 0008还魂 方天柱不停地向患鬼身上撒盐。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患鬼的身子越缩越小,腿和胳膊都变成蠕动的触角,慢慢缩进身体里。它本来穿着的寿裤寿鞋都掉在了地上。 狂撒了半罐子盐之后,患鬼的身子变得跟黑泥鳅一般。方天柱双手沾满盐,握住患鬼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用力地往坛子里塞。 终于,那只患鬼整个儿塞进了酒坛子。方天柱又往坛子里撒了不少盐。随后蛇老太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瓶塞子,把瓶口塞紧。 就像之前蛇老太交代的那样,方天柱顺利完成了任务。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山顶的夜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回去的路上,蛇老太又让他捡了一些枯枝朽木,一并带回了家。 方天柱先去里屋看了看猴三儿,看他还是昏迷不醒。 随后蛇老太在院儿里生起了火,用的还是她平时炖鱼的大肚炉子。炉火烧旺以后,蛇老太把装有患鬼的酒坛子架到了火炉上。 一会的功夫,酒坛子里传出来急促的“次—次—次—次——”的声音。方天柱按蛇老太的吩咐添柴猛烧,还找了把破蒲扇用力地扇。 坛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没了动静。 方天柱在厨房找到蛇老太,把情况一说。 “嗯,知道了,你把这锅鲅鱼端过去,把那个酒坛子换下来。” 方天柱看到那黑黝黝的铁锅里放着几条杀好的鲅鱼,还有白菜叶、白豆腐、腌萝卜片、葱花、黄姜、辣椒之类。心想这蛇老太真是个过日子人…… 方天柱用湿抹布裹手搬下酒坛子,换上炖鱼铁锅。蛇老太拿着个油脂麻花的锅盖走过来,从一旁快见底儿的盐罐子里抓了一小把盐,撒在炖鱼锅里,盖好盖子。 方天柱看着一脸淡然的蛇老太说道:“姜奶奶,我那哥们儿,你看……” “不用急,等酒坛子凉一凉,你再去捡点柴火来。” 方天柱又捡来不少柴火,填进了火炉里。 “走,去把那猴崽子的魂儿弄回去。”蛇老太说道。 她把酒坛子拿进屋里,打开盖子,竟然一点酒味儿都闻不到了。随后,她把坛子里的酒倒进了一只大海碗里。里面还倒出来很多已经变得乌黑的盐粒子。沉淀几分钟后,蛇老太把上层清澈的酒水单独盛到一只茶碗里。 这一碗澄澈的酒水竟然隐约泛着莹莹的微光。 方天柱歪着头问蛇老太:“这酒是怎么回事?” 蛇老太说道:“现在这酒里有那猴崽子的魂魄。此为‘灼鬼炼魂法’,既能及时消灭患鬼,又能炼出被它摄去的魂魄。而且还能消去‘九月霜’的阴气。” 两人配合着,把这碗液体灌进了猴三儿嘴里。蛇老太又在一旁点燃了三柱安魂香。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蛇老太看着倚在墙边犯困的方天柱,说道:“放心吧,到不了中午他就能醒过来。” 方天柱并没回应,而是传出了轻微的鼾声。蛇老太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陷入了沉思…… “柱子!柱子!快醒醒,该吃饭了!” 此时猴三儿正用筷子夹着一大块鱼肉,在睡熟的方天柱面前晃来晃去。 在香味儿的攻势下,方天柱很快醒过来。 “嘿——”话还没出口,他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狂叫不只。 “你醒啦?” 这句话是两人同时说出口的。 猴三儿把鱼肉塞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我早上九点多就醒了,就是头还有点儿晕晕的。” “昨晚咱们……” “我都知道了,姜奶奶跟我讲了。柱子你够仗义,多谢啦。” 方天柱抬头瞄了一眼墙上的老挂钟,发现已经快中午12点了。 他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道:“咱哥们儿不用讲这些,得好好谢谢人蛇老太。没有她,咱俩都交代了。” 猴三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以前还以为她是凶神恶煞,现在发现她人还不错。找时间我带大伯过来,大伯跟她有些交情。”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围坐在土炕中间的小炕桌旁。这小小的炕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正中间是一大盘炖鱼,旁边一盘油炸小辣椒,一碟黄酱,一碟咸菜丝。还有三碗热腾腾的小米饭摆在桌边。桌角的篦子里,盛着几个馒头还有几个窝头儿,正冒着热气。 方天柱此时已经饥火难耐,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也不等蛇老太了,一手抄起筷子,一手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窝头儿,就着菜大吃起来。 这时蛇老太手里拿着几根葱走了进来。她麻利地上炕,在炕桌里侧盘腿坐下。看着狼吞虎咽的二人说道:“慢点吃,不够还有。” 方天柱好不容易腾出嘴来,说道:“鱼,鱼炖的真好吃。谢谢啊,姜奶奶,救了我俩的小命。” “是啊是啊,昨晚我都快吓死了。”猴三儿附和道。 “这没啥,我也是在给自己积累功德,这样我这把老骨头兴许还能多活几年。”蛇老太自顾自地笑了几声。 “您老人家肯定能长命百岁。”猴三儿满脸堆笑地说道。 “长命百岁啊……”蛇老太的眼神很是复杂。 …… 吃过饭后,蛇老太对猴三儿说道:“猴崽子,这几天多晒太阳,去人多的地方走走,拜拜庙也好,晚上别出门。” “哎,我记下了。”猴三儿说道。 “对了,这个还你。”方天柱打着饱嗝从裤兜里掏出猴三儿的钥匙串递给他。摸着那面八卦铜镜竟然还有些不舍。 他低头还钥匙串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炕桌一只桌腿儿下面垫着一块深色的木板。四四方方,缺了一个角儿。 他鬼使神差地把这块木头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个青铜罗盘! 虽说这个罗盘已经破旧不堪,但对方天柱而言,还是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一旁蛇老太毫不在意地说道:“喜欢就拿去玩吧,这玩意儿我不会用。” …… 0009崔府君庙 方侯二人从蛇老太家出来以后,一路上,猴三儿对昨晚的撞鬼经历,进行了学术性的发言和技术性的总结。想着怎么把故事编的更吓人一些,开学后,好讲给同学们听。 而方天柱则是一直把玩着那个缺了个角儿的青铜罗盘。 突然,猴三儿停住脚步,说道:“柱子,咱们的书包是不是还在网吧里啊。” “不一定。”方天柱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准已经丢了……” 猴三儿“咳咳咳”的咳嗽几声,说道:“你去拿回来吧,我现在太虚了,走路都发飘。” “门儿也没有,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明天六月六庙会,我请你吃羊肉串。” 方天柱眉毛扬了扬,大声说道:“我要吃十个!” 不一会,二人分别回了家。 方天柱的家境并不太好,房子也比较简陋。 “妈,我回来了!”方天柱踏进了自家院子。 “二树回来啦,你妈回姥姥家了。”答话的是方天柱的父亲方国忠。方国忠前几年当护林员的时候,出了意外,双腿落下残疾,行动不便。平时只能干些轻松的农活,为贴补家用,他还在家里养了不少家禽。 至于他为什么喊方天柱为——“二树”,是因为方天柱还有个在外地当兵的哥哥——方天朔。“大树”“二树”是他俩的小名。 此时,方国忠叼着一根烟卷儿,坐在小马扎上,正在给一只老母鸡拔毛。 “吃饭了吗?” “在猴三儿家吃了。”方天柱并不想把昨晚的经历告诉家里。他径直走回自己屋里,拉出床底下的“百宝箱”——里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把那个青铜罗盘跟一小瓶“九月霜”放了进去。 随后又骑着家里的老古董——二八大杠,去县城的网吧,取他跟猴三儿的书包。顺便将以前辛苦捡来的一袋子废铜烂铁卖到了废品回收站,得了50来块钱。 等他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儿。他母亲刘氏已经回了家。一家三口开心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一夜无书,次日天明。 方母一大早就去外村的纺织厂上班了。父子二人吃完早饭后,方天柱回自己屋,又拿出了青铜罗盘跟那瓶“九月霜”。前两天的经历已经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他偏偏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因为等会儿要去赶庙会,他的心思活络起来。既然这世上真的有鬼,那有没有神仙菩萨呢,那些神仙会不会也赶庙会呢。他决定“开眼”长长见识…… 他先将破罗盘揣进兜里,随后拧开装有“九月霜”的小罐头瓶。闻闻酒香,一抬胳膊,“咕咚”一声,灌下一大口。这酒入口清凉顺滑,转瞬火辣滚烫,而后冰寒刺骨。方天柱“咳咳咳”的呛得不行。 此时,猴三儿走进了方天柱家的小院儿,“柱子在家吗,上庙去啊……” ………… 片刻功夫,二人已经骑行在去往庙会的路上。猴三儿骑着一辆新式自行车,方天柱还是骑他的二八大杠。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就来在了庙会附近。 庙会庙会,总要有庙才能会。 这里所说的“庙”,并不是寺庙。庙是中国古代祭祀天地鬼神的地方。既不属于佛教,也不属于道教。说其是“民间宗教的载体”更为准确。就比如关帝庙、妈祖庙、龙王庙、土地庙之类。 而古灵县城南的这座庙比较特殊,名为——崔府君庙。崔府君即崔珏,崔子玉。民间传说中的判官之首。 此地正是唐朝时期崔府君所管辖的地区。崔子玉执政期间,清廉强干,“昼理阳事,夜断阴府”,屡屡显灵。早在唐朝中后期,就有人开始为其建庙。宋元时期,香火更盛。 崔府君的诞辰是农历六月初六。此庙会是为了祭祀崔府君诞辰而举办的。 虽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信奉崔府君的人士大为减少。但每年六月六的庙会却保留的很好,甚至还很火热。 方侯二人快赶到庙会的时候,沿路已经出现了很多手持马扎、小板凳的老头儿老太太。这些人三五成群地慢慢赶路,一看就是上庙听戏的。唱戏的戏台下面没有座椅,人们多是站着看戏。老年人身子骨弱,都会自己带一个小马扎之类的,好坐着看。 不一会,方天柱他们来到了庙会的边缘地带。这里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再往前是没法儿骑车了。二人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一块儿写有“存车五毛”的纸牌子。那是一户普通农家,大门敞开,存车的硬纸板挂在院墙上。 他们把自行车推进那户院子,锁好,交钱。 方天柱站在大街上,伸长脖子,用力嗅了嗅。说道:“嗯,有内味儿了……”然后他们二人迫不及待地闯进了热闹的庙会大街,很快便淹没在人潮人海中。 再看到他二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挤在一处卖羊肉串儿的摊位前了。烤羊肉串儿的老板带着小白帽,被汗水浸透的褂子贴在肚皮上,满是油渍。他一边吆喝着,一边卖力地烤着串儿,时不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 等了好一会儿,猴三儿终于举着十串羊肉串儿挤出人群。他数出五串拿给方天柱。 方天柱说道:“说好请我吃十串的。” 猴三儿一个不留神,手里剩下的五串被方天柱一把抢去。而后方天柱又很豪爽地递还给他,说道:“拿着,这五串给你吃。” 猴三儿接过来,心想“这小子搞哪一出儿,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二人一边吃着烤串儿一边逛着庙会。 今天是庙会的正日子,盛况空前。 大街上贩夫走卒,五行八作,干啥的都有。 卖酒的,卖饭的, 喊街的,看店的, 摆摊儿的,相面的, 套圈儿的,扔毽儿的, 扎气球儿的,拉洋片儿的, 打把势卖艺的,踩高跷唱戏的, 聊天的,扯蛋的, 偷摸的,要饭的, 坑蒙的,拐骗的, 还有喝醉酒躺大街上装蒜的, …… 他二人一路玩儿一路闹,嘻嘻哈哈地逛到了庙会深处。庙会的核心地带——崔府君庙。 0010诡异的山猫子 崔府君庙前是一个开阔的小广场,广场四周摆满了小摊儿。这些摊位上堆满了各种香烛、纸钱、供果、土特产、手工玩偶之类的小商品。 广场中央有三个用青砖砌起来的香池,里面已经架起了三座香山。熙熙攘攘的上香人还在不停地为香山“添砖加瓦”。空气里满是檀香的味道,一阵热风袭来,能给人糊上一层香灰面膜。 方侯二人没有停留,直接跨入崔府君庙的正门。大院儿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大部分是些上年纪的人。他们坐在在台阶上、凉亭里歇脚,聊天。院子正中的大香炉前倒是围了不少上香的香客。 再往里走,就来到了正殿前。匾额高悬,上书“崔府君庙”四个烫金大字。两侧门柱上刻有一副对联,写道 : 生死轮回阴阳有律 善恶报应毫厘不爽 走进正殿,先是看到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各式供品,正中端放着香炉鼎,插着几柱清香。供桌后面端坐着崔府君的神像,法相威严,右手持朱笔,左手捧着生死簿。两旁边站着一些其他的神像。 大殿内的一侧,团坐着一群人。他们正在诵读经文,举行“斋醮”仪式。人群中有一位老者,身着道袍,其他人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 方天柱拍拍猴三儿的肩头,说道:“磕头吧,拜完庙就踏实了。” 猴三儿话不多说,跪在蒲团上就磕起头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保佑我考高分儿啊”,“找个女朋友啊”……吧啦吧啦的,听不太清。 此刻的方天柱则是转着眼珠儿在大殿内四下张望,想看看这大殿里到底有没有神仙。 神仙没瞧见,倒是崔府君神像头顶的一团黑气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团黑气,动来动去,外形像是什么小动物。 他眯起眼睛也看不清黑气里的东西,心想是不是喝的“九月霜”计量不够啊。此时猴三儿已经磕完头,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方天柱把他拉到身边,指着崔府君神像的头顶,问他看到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没有。 猴三儿迷茫地摇摇头,说到:“啥也没有啊,他们肯定打扫过了,神像上连灰尘都没有。” 方天柱更为奇怪,显然大殿里那些搞仪式的人也看不到那团黑气。就在此时,方天柱裤兜里的破罗盘突然有了动静。他把罗盘掏出来,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狂转几圈,突然直直地指向崔府君的神像。 “这里肯定有古怪!怎么才能看清那团黑气呢?”方天柱冥思苦想着,跟猴三儿一同走出了大殿。 他很快把目光定在了大院儿东边的一棵柳树上。这棵大柳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看着得有上百年的树龄了。 方天柱听过不少柳叶见鬼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次正好试试看。 他立即跑过去,揪下两片柳叶,用手搓了两把,贴在自己眼皮上。猴三儿看得一头雾水,问道:“你又搞什么啊?” “没搞啥,你在凉亭里坐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着方天柱又跑回了大殿。他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神像头顶的那团黑气,黑气竟然真的慢慢清晰起来。 里面赫然蹲着一只诡异的野山猫子! 这只山猫子毛发棕黄带有黑色斑点,四肢粗壮,尾巴很短,像是被咬掉了一截。两耳极尖,竖直向上,生有黑色耸立簇毛,颊有下垂的长毛。看面相,与其说是山猫,倒更像是只小狮子。 此时这只怪异的山猫子,正贪婪地嗅吸着香炉里飘上来的香火。 就在方天柱聚精会神盯着它的同时,这只山猫子也盯上了他。只见它慢慢伏低了身子,双眼像刀子一样射向方天柱。 就在一人一兽眼神交汇的瞬间,那山猫子猛地一蹬后腿,如箭离弦一般,直直地扑向方天柱的面门。 电光石火之间,方天柱也反应不及。慌张地后退一步,正绊在大殿门口高高的门槛上,随即仰面栽倒在地,后脑勺磕得生疼。 就在方天柱倒地的前一秒,扑到他眼前的山猫子先是邪魅一笑,然后“嘭”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大殿门口的动静引来了周围人的观望,人们只当这小子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没在意。 随后,方天柱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揉揉后脑慢慢肿起来的大包,四下寻找那只山猫子。暗暗说道:“你可别被我逮住了,我要是把你逮住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猴三儿已经跑到了方天柱身边,拍拍他背后的土,问道:“这是咋了,中邪啦?” “差不多,碰到个挑事儿的小王八蛋!”方天柱恨恨地说。说着摸出兜里的破罗盘,指针一阵猛转后指出一个方向。 “惹了老子就想跑,门儿也没有啊。”他心里想着。随后对猴三儿说道:“三儿,我去办点事儿,一会你自个儿回去吧。” 没等猴三儿说话,方天柱已经拿着破罗盘跑了出去。 他按照罗盘的指示,穿大街越小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终来到了一个卖山货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他猛喘几口气之后,站直身子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正是崔府君庙的后街。不远处就能看到崔府君庙的后门,门口还有两座石狮子。 这条后街现在已经变成了古玩一条街,卖的东西千奇百怪。就比如方天柱眼前的这个摊位,摆的是各式各样稀奇的山货。有多稀奇呢,这么说吧,要是被相关执法人员看见,连人带货都得弄走。 此时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中年胖子正站在摊位前,把玩着一截青羊角。只见他凑近摊主,压低声音说道:“老板,你这儿有好货没有?” 那摊主戴着一顶颇有年头的破草帽,胡子拉碴,一身粗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深深的抓痕。他左右看了看,转身走向后面的一辆面包车。那辆旧面包车像是在土里埋了三年,刚刚才刨出来的。 摊主神秘兮兮地从车上搬下来一个木箱子,箱子用一块大红布盖着。他把木箱子搬到中年胖子跟前,掀开红布。胖子顿时眼前一亮,半蹲着仔细观瞧。 0011梁绘彩 方天柱也凑了上去,看到箱子里整整齐齐摆着灵芝、人参、熊掌、虎骨、鹿茸、象牙、犀牛角……里面的东西够他判十几年了。 就在中年胖子兴奋地挑货的时候,方天柱突然在木箱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山猫子! 他一把就将那山猫子拎了出来。入手很轻,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像是一具干尸。 可是它的毛发却很浓密,柔顺有光泽,像活的一样。他能确定,这就是先前庙里的那一只。 “这山猫子是死的是活的?”方天柱突然问道。 摊主看到方天柱的举动甚是惊恐,表情极不自然。“额,额,这是猞猁大仙,小兄弟,你想买吗,很便宜的,送你都成。”摊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几句话,引起了一旁中年胖子的兴趣。他强势地从方天柱手中把山猫子抢了过去。把玩了两下,那胖子突然脸色大变,瞬间冷汗都下来了。他迅速地将其放回木箱,站起身就要走。 摊主一把攥住胖子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像铁钳子一样。“看都看了,啥也不买你可走不了。” 胖子也没争辩,直接掏出300块钱,买了一个熊掌就匆匆离开了。 等摊主收好钱,扭头看向方天柱的时候,差点儿给他吓放屁了。只见方天柱左手攥着山猫子的后背,右手不停地弹它脑瓜崩儿。 “小畜生,叫你吓唬我,叫你遛我……” 摊主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小兄弟小兄弟,这只猞猁你就带走吧。” 方天柱没有理会他。 “你瞅这样行不,这只猞猁我一块钱卖你,另外再送你一颗人参,怎么样?”摊主说着,从木箱里取出一根拴着红绳的人参,个头儿可不算小。 方天柱抬眼看了看,心里打起了算盘。他深知这山猫子肯定是邪性的很,摊主下这么大的血本儿也要摆脱它。 不过他对这只诡异的山猫子确实很感兴趣,而且有蛇老太作后盾,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正好还可以把人参当做谢礼送给蛇老太。这棵人参少说也得值个小一千了,自己肯定是买不起。 “真的?”方天柱问道。 摊主啥也没说,利落地把人参用盒子装好,又拿了个布袋子装好那只猞猁。两样东西一同交到方天柱手里。方天柱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钢镚儿,递给了摊主。 摊主沧桑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释重负一般。 方天柱收好东西,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回家。结果刚走没两步,兜里的破罗盘又有了响动。方天柱掏出来看看,心想:“刚买过来就要作妖吗?” 他顺着指针的方向一看,并没看见什么山猫子的鬼魂儿,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正趴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背上,一旁还跟着一位中年妇女。那妇人眉头紧锁,时不时摸摸女孩的额头。 女孩的状态很不好,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双眼紧闭,好像已经昏迷了。 之所以方天柱能一眼认出她,是因为这个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学。那中年男女正是女孩的父母——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方天柱见过他们。 女孩名叫梁绘彩,是个标致且文静的女生。平时戴个圆框眼镜,喜欢看书,画画也很棒,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经猴三儿同学的统计,班里有一半以上的男生喜欢她,其中也包括方天柱。 他们曾经还发起了一个集体告白的活动,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在同一天,每人写好一张告白纸条,夹在语文作业本里。由于梁绘彩每次收齐作业以后,都要先替老师检查一遍作业完成情况。那个时候,便能拿到他们写的告白纸条。 点子是很不错,只是他们没有料到,那次作业要的实在太急了。她没有检查,就直接把作业本交到了老师手里…… 那堂语文课精彩极了。教语文的陈老师还是他们班主任。陈老师一个一个地点名,一共点起来17个人,每个人都臊眉耷眼的。 “行啊,你们一个个的,都长能耐啦,要是把写情书的文采用在写作文上,都是高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站到讲台上来,把自己写的情书大声朗读出来; 二、去走廊罚站半天,抄十遍《桃花源记》” 16个人选择了方案二,陆陆续续低着头走出了教室。只有一个人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讲台,声情并茂地念起了情书……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方天柱同学。自从那次以后,梁绘彩整整一个学期没有理他…… 没想到两人这次偶遇,梁绘彩的情况竟这么糟糕。方天柱收起罗盘,迎上前去。 “叔,婶儿,我是梁绘彩的同班同学,我叫方天柱,梁绘彩这是怎么了。” 夫妇二人脚步没停。梁父沉默不语,梁母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方同学啊,我们闺女生了点儿病,带她到庙里请人看看。” “医院去过了吗?”方天柱问道。 “去过了,没治好,老大夫说这病是癔病,他们那看不了。”梁母说道。一旁的梁父给了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梁母随即说道:“方同学,谢谢你关心,我们会照看好孩子,你去玩吧……” 方天柱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他耳边响起一个凄凉的女人声——“心,心丢了…心丢,丢了…帮我,找找…心…丢了……” 无心女鬼! 一股凉意从方天柱的脚跟直往上窜。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身跟着他们走进了庙门。 “看来是躲不掉了,大不了跟她死磕!”方天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无心女鬼的事儿给平了。 前面的一家三口被一个小道士领进了一间屋子,方天柱也跟了进去。夫妇二人把梁绘彩平放在一个床榻上,见方天柱跟了过来,皱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 “小道长,你快看看我们闺女这是得了什么病,医院都治不了。”梁母焦急地说道。 那小道士走到梁绘彩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又翻开她的眼皮,只见她的眼球上像是涂了一层白蜡,跟白内障似的。 小道士显然也吓了一跳,说道:“这个我看不了,得叫我师父来。” 0012被咬 “你师父在哪?”梁父也很是焦急。 “在大殿里主持法事。” 梁父一听就要往大殿里闯。小道士拦住他,忙说道:“我去喊师父过来,你们稍安勿躁。” 不一会,小道士带着身着戒衣道袍的老道士回来了,老道士身后还跟着个一瘸一拐的半大老头儿。 这老道士是个火居道人,姓王,有家有业。虽然崔府君庙归他管理,但他平时不住庙里。在有仪式活动的时候,才会出面主持。 他身后的小老头儿是老道的远房表弟,年轻时候狂赌滥嫖抽大烟,现在40多岁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他以前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人称“李老棍子。”有一次给人看事儿的时候,**了人家刚过门的小媳妇儿,被人打得半死,腿也瘸了。老道士收留了他,让他做杂役,看庙门。现在人们都喊他“李老瘸子。” 夫妇二人见了王老道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迎过去。 “王道长,您赶紧来看看,一定要救救我们闺女!” “你们别着急,先把这孩子的情况讲清楚,尽量详细点儿。”王老道走到梁绘彩身边,翻看她的眼皮,然后给她号起脉来。 梁母说道:“怪事儿是从昨天早上开始的。闺女在昏迷前跟我讲来着。 我家闺女有晨跑的习惯,平时在学校操场跑。现在放暑假了,天还没亮她就出门跑步了。 跑到金风桥的时候,她听到了怪声,像是小孩的嬉笑声。她四下望了望,什么人也没有,心里就有点发毛。走到桥中央的时候,她感觉有人抓她的脚,拽她的手,想把她往桥下拖。 就在快要掉下河之前,身后又刮来一阵阴冷的风,那风直往她的身子里面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迈开步子,甩开拉她的手,转过身往回跑。 等我闺女跑回家的时候,小脸儿煞白,浑身都是冷汗,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就把这些事跟我讲了。 我当时没有太在意,以为她就是让冷风给打了,感冒了。我叫她上床躺一会,又让她喝了药。 没过多久,我闺女开始喊冷,现在是三伏天儿啊。我给她换上厚被子,她还是喊冷。脸色开始发青,神志都有点不清醒了。我一摸她额头,哎呦!冰凉冰凉的。 我知道事情大发了,赶紧喊她爸骑摩托送闺女去县医院看病。到了医院就输上液了。输了一天一宿还不见好转,闺女一直昏迷不醒。今天上午,给我们闺女瞧病的老大夫把我俩叫出病房,说这病邪性,医院治不好,最好给她找个会看癔病的。 我们怕碰到骗子神棍,问老大夫有没有认识的人。老大夫让我们来这庙里问问王道长。” 梁母终于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王老道已经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说道:“不出意外,这孩子应该是撞客了。” 梁绘彩的父母听了都是一怔,虽然以前也没少听别人说撞客的传闻,但让自己赶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闺女啊,要多少钱都行……”梁母带着哭腔说道。 王老道摇摇头,“贫道是民间散修,平时诵读些道家经典,识些阴阳礼数。对于驱鬼除妖,真真只是略知皮毛,恐怕难以……” “让我试试!”站在一旁的李老瘸子突然不客气地打断了王老道的话。“我有一套推拿点穴的手法是专门驱邪的。”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夫妇二人听了先是一喜,等看到那人样子的时候却犹豫起来。一个猥琐的半大老头儿,实在不像什么高人。 李老瘸子却自顾自地走到了梁绘彩的床边。 “你别在这儿搅和,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王老道上前要去阻拦李老瘸子。 此时李老瘸子正色眯眯地把手探向梁绘彩的胸口。 一边的方天柱见了,跳起来就要给他一个点炮飞脚。还没等他踹到,李老瘸子已经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只见梁绘彩已经一口咬在了李老瘸子的胳膊上,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李老瘸子奋力地挣扎。此时的梁绘彩面目狰狞,力气极大,瞪着白蜡球儿一样的眼睛,硬生生地咬掉了他一块肉,吐在地上。随后她从床上跳起来,双手死死掐住李老瘸子的脖子。 瞬间的变故惊呆了众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天柱。他上前一步,灵巧地钻到了两个人的中间,背对着梁绘彩,将两人隔开。双手紧紧握住梁绘彩的手腕,用力地向外掰。方天柱心里清楚,如果梁绘彩真的掐死了李老瘸子,后果不堪设想。 王老道喊小道士上前帮忙,他却转身跑了出去。 此时,梁母一边哭着一边从后面抱住自己女儿。小道士跟梁父都在奋力地掰她的手掌。李老瘸子已经憋得满脸通红,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突然,方天柱的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疯狂的梁绘彩一口咬了上去。方天柱吃痛,闷哼了一声。 随后众人听到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崔府君显神通!崔府君显神通!崔府君显神通!!!” 只见刚才离开的王老道快步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支大毛笔,笔尖红红的,像是蘸了朱砂——正是崔府君神像上的那一支。他几步赶到近前,用毛笔在了梁绘彩眉心处重重点了一下。 梁绘彩一声惊叫,双眼一翻,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倒在了她母亲怀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老瘸子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都呼出了破风箱的声儿,好像丢了半条命。 王老道收起笔,吩咐小道士去取药匣子过来。夫妇二人把梁绘彩抱上床,也是惊魂未定。面对如此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梁母哭着掏出手绢儿,擦掉了女儿嘴边的血迹。 王老道对他们说道:“你们快点离开这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梁母急了:“道长,道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我把话讲完。”王老道继续说道:“现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两个人能救你孩子的命。” “是谁?!” 0013文送与武送 “一个是市里济世堂的阎之道,另一个是青果子村的‘蛇老太’——姜赛花。这二人皆是高人,此地离青果子村近一些,可以去求求蛇老太。” 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梁父掏出800块钱交给王老道,说道:“我们这就过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梁母也一个劲儿地道歉。王老道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算是收下了。 随后梁父走回床边,背起了女儿。 方天柱对夫妇二人说道:“叔,婶儿,你们别担心,我就是青果子村儿的。姜奶奶确实很厉害,肯定能把梁绘彩治好。” “小伙子,多谢你了,刚才多亏了你。”梁父真挚地说道。看着方天柱肩膀上一片血红,心里满是感激。他心里清楚,要不是这小子眼疾手快地挡在闺女身前拉偏手儿,那李老瘸子很可能狗急跳墙,下狠手重伤女儿。 梁母也心疼地看看方天柱的肩膀,摸摸他的头。说道:“男子汉,了不起。” 此时,小道士拿来了药匣子,王老道分别给方天柱,李老瘸子上药包扎。随后方天柱拿好装有猞猁的布袋子,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出了庙门。 李老瘸子缓过来一些,声音沙哑地朝着那夫妇叫嚷,让他们赔医药费,还要告他们故意杀人什么的。不过此时他们已经走远了。 王老道把800块钱交给李老瘸子,摇摇头,便带着小道士离开了。 …… “叔,你们是骑摩托来的吗?”方天柱问道。 “嗯,你怎么过来的。” “我骑车子来的,你们先过去,蛇老太家的位置很好打听。我晚点到,别耽误了给绘彩看病。” “行,那我们就先过去。” 方天柱与他们分开,取回自己的二八大杠,一路猛蹬骑到了蛇老太家。门口正停着一辆摩托车。 他支好车子,拎着布袋走进院儿里。 他刚走进院子的时候,南墙根那边的蛇池里“嗖嗖嗖”地立起来好几条过山峰(眼镜王蛇)!它们颈部皮褶都鼓鼓的,还发出“呼呼”的声音,气势汹汹地盯着方天柱。最大的一条,身子探出蛇池一米多高,好像随时准备扑过来。 这情景把方天柱也吓了一跳。此前蛇池里的过山峰还算温顺,今天不知怎的,如此暴躁,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他拎的布袋里传出来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大型猛兽发动攻击前,喉咙里传出的声音。 随后,猛地一声“吽!——” 闷雷一般,方天柱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再看蛇池里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过山峰,像是泄了气的长气球,一下子萎了下去。 方天柱走近蛇池一看,里面所有的蛇都缩成了一团,好像还在颤抖。他心中生疑——这吼声真是山猫子发出来的?听着有点像牛叫,真是有够奇怪的。 “外面怎么了?谁啊?” 是蛇老太的声音,她说着已经走到了院儿里。 “姜奶奶,是我,柱子。” 蛇老太盯着方天柱看了两眼,又扫了一眼院儿里。说道:“先进屋。” 屋里,梁绘彩正躺在土炕上,梁母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梁父坐在炕沿另一头儿默默抽着烟。 “刚才那声音是……”梁父问道。 “没什么,小孩儿瞎胡闹。”蛇老太一边说着,一边从大板柜里取出来一条黄绸布,上面织有密密麻麻的符文。 她将方天柱手里的布袋子要过来,用这黄绸布包好。方天柱捏着下巴说道:“这床单真好看,哪买的?” 蛇老太黑着脸答道:“这是陀罗经被……” 一段小插曲结束后,蛇老太坐回到太师椅上,点燃了一颗旱烟抽了起来。 “照你们所说,这丫头应该是在金风桥上被怨鬼附身了。”蛇老太吐出一口烟,语气平和地说道。“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孤魂怨鬼。” “我知道,姜奶奶,我知道是什么鬼。”一旁的方天柱插话道。 其余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方天柱身上。 “姜奶奶,你还记得前两天晚上,我跟你讲的那个找心的女鬼吗?就是我在金风桥底下发现的那个水漂子。” 蛇老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天柱继续说道:“我记得她的声音,之前碰到梁绘彩的时候,我又听到了这种声音,她还叫我帮她找心。” “小伙子,你说的是不是前两天在紫阳河里发现的那个女尸啊,听说胸口开个了大洞,可吓人了。”梁母说道。 “对,就是那个。” “难道是她要抓我家闺女做替身,没能把她拉下河,就直接上了我闺女的身?” “有这种可能,现在还不好说。当下最要紧的是把她从这丫头身上请出来。我看这丫头的样子,撑不了多久了。”蛇老太说道。 一句话直戳夫妻俩的心窝子。梁母当下就要给蛇老太下跪,被蛇老太一把搀起来。 “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您可一定要救我闺女的命,我们砸锅卖铁报答您……” “孩儿她妈,别着急,有救的,放心。”蛇老太底气十足地说道。 夫妇二人这才平静下来。 蛇老太继续说道:“这驱鬼之法有两种,一是‘文送’,一是‘武送’。 所谓‘文送’——要去山野采集十二样花草,再从崩塌的墓穴中,找到棺材板里的‘阴木精’。将这些东西一起煮了,熬成汤药,淋在被附身者身上。这样能消去怨鬼的怨气、戾气,可送其往生。人自然也就没事儿了。不过这种方法费时费力,所需材料一时难以集齐。这丫头应该等不到那会儿…… 至于武送嘛——” 蛇老太按灭烟头儿,端起茶缸喝了一口。 “武送,就是我用术法做局,将附身之鬼强行逼出来,也就是通常所讲的‘拔殃’。武送跟文送不同。若是附身之鬼不是什么恶鬼凶灵,或者它与被附身者有命理纠葛,那施术之人要承受相当的业力。 不过现在也没得选了,先保住这丫头的命再说。” “大师,您就赶紧动手救人吧,保住我家闺女,多少钱都行。房子卖了我们都不心疼。”梁父斩钉截铁地说道。 0014拘火拔殃 “用不着那么大阵仗,武送虽然贵一些,半方(5000块)也就够了。”蛇老太说道。 梁父暗暗松了一口气,要的不算太多,用不着卖房卖地。“我这就去筹钱。”说着站了起来。 蛇老太也站起来,说道:“不急,先治病!你先去我们村南边儿的养鸡场那,买一只大公鸡回来,鸡冠子越大越好。快去快回。” 梁父听了便急匆匆出了门。 随后,她又对方天柱说:“小柱子,你也帮个忙,去外面砍一截桃木枝来。”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长短大小。 方天柱拿着把小锯子就出了门,去到南山坡,很快便取回一截桃木枝。 他回了屋,发现屋子正中摆起了一个小方桌,铺着红布。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香炉,红烛,毛笔,朱砂,瓷碗,陶罐,正中是一个插满各色小旗子的四方米斗。 此时,蛇老太正跟梁母一起,在炕上撒着粟米。她们用粟米慢慢把梁绘彩围了一个圈。方天柱把桃木枝交给蛇老太,蛇老太将其横在梁绘彩嘴里,让她咬住。随后,蛇老太回到方桌前,摆弄上面的瓶瓶罐罐。 伴随着一阵洪亮的“咯咯咯”的声音,梁父拎着一只大公鸡进了屋。蛇老太接过公鸡,揪着它的鸡冠子,用一把小刀放血。将血滴在一个盛有朱砂粉的小瓷碗里。随后就把鸡扔到院儿里了。大公鸡好像身体被掏空,没了刚才的精气神儿。 一同被撵出来的还有方天柱,屋门都插上了。蛇老太说他不合适在场,让他在外面等一会。他在院儿里跟公鸡大眼对小眼。随后转身溜到了窗户下面。 蛇老太住的老房子窗户又高又小。窗台上还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瓶瓶罐罐。方天柱点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 屋里,蛇老太让梁母把梁绘彩的上衣褪上去,露出肚脐,然后将她的长裙褪到大腿处。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映红了方天柱同学的脸。 之后,蛇老太让夫妇二人分别按牢梁绘彩的手腕脚腕。 只见蛇老太一手拿着一只毛笔,一手端着混合了朱砂与鸡冠血的小碗。嘴里念念有词,听不太清。她走到梁绘彩身边,用笔在小碗里搅拌几下,便在梁绘彩额头上画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刚画完,梁绘彩就有了反应,双眉紧皱,表情变得扭曲痛苦。牙齿把桃木枝咬的“咯吱吱”响。双手双腿也开始挣扎,她的父母只能咬牙按住自己的女儿。 蛇老太笔没有停,依次在她的右臂,左臂,右腿,左腿画上歪歪扭扭的奇怪符文。等蛇老太画完的时候,夫妇二人感觉女儿的体温在迅速回升。 蛇老太让夫妇二人松开手。虽然梁绘彩还在激烈的挣扎,但她的胳膊,腿却都动弹不得。只是手指用力地乱抓,脚背也绷紧了,看起来万分痛苦。 梁母看得心都快碎了。哭着对蛇老太说:“大师大师!我闺女!这,这可不行!还有别的办法吗,再想想别的办法……” 蛇老太正色说道:“这是拘火拔殃之法,多少是要遭点罪的”。 梁父用力搂住自己媳妇儿的肩膀,对她说:“彩儿她妈,冷静点,这是有真本事的高人,看看再说。” 蛇老太随后的举动又吓了他们一跳。只见蛇老太从一个黑罐子里取出来一只大青蝎子。她用拇指食指掐着蝎子的尾巴,大蝎子举着两个强有力的钳子张牙舞爪,很是吓人。 夫妇二人眼睛都瞪大了,刚要说什么。蛇老太声音低沉地说了句:“看不了就都出去。” …… 蛇老太拎着蝎子来到梁绘彩身边,用尖锐的小指甲在蝎子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然后用蝎子青色的血,在梁绘彩的肚脐周围画了一个圈。随后把已死的蝎子拿回去,又抄起一个红木塞封口的玻璃瓶。 蛇老太打开木塞,将玻璃瓶倒扣在梁绘彩的肚脐上。用手掌按住瓶底,嘴里念到——“来,来,来!” 梁绘彩的肚脐眼儿里先是升起一缕黑色的烟雾,紧接着一股深红发黑的血流,顺着瓶壁倒流至瓶底。 几秒钟后,血流变得鲜红。蛇老太果断的拔起瓶子,用红木塞塞住瓶口。随后用手纸擦掉了梁绘彩肚皮上的蝎子血,她的肚脐处很快止血。 “差不多了。”蛇老太语气平顺,显然放松了不少。“等会这丫头就能醒。”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说道“至于请出来的这位,我会妥善处理,肯定不会再找上这丫头了。” 梁绘彩的父母听了,大为欣喜。上前看到女儿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呼吸均匀,体温正常,只是有些憔悴。 蛇老太将玻璃瓶放到外屋的神龛前,然后拿过湿毛巾,将梁绘彩身上的红色符文擦掉,给她把衣服整理好。之后她又打开了外屋的屋门,叫方天柱进来。 “水……我想喝水……,妈,我想喝水……” 梁绘彩微微睁开眼睛,向她母亲说道。此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声音虚弱而轻柔。 梁母看到这一幕,喜极而泣,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一下子将炕上的女儿抱在怀里:“彩儿啊,彩儿啊,我的宝贝闺女,你总算是好了,可吓死妈了。”一旁的梁父眼眶也红红的。 蛇老太很快端来了一碗温水,递给梁绘彩。“喝吧,丫头。” 梁绘彩接过碗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喝光了。梁母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彩儿,慢点喝,别呛着,她爸再去倒碗水来。” 此时方天柱已经端来了一碗水递给梁母。梁母接过去,吹吹碗里的热气,递到女儿嘴边。梁绘彩见到方天柱竟然有些害羞,喝水的动作也小了很多。 两碗温水下肚,梁母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还没说话,肚子就“咕噜噜”的响了起来,闹了个大红脸。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梁父说道:“姜大婶儿,我现在回去筹钱。能不能麻烦您先给孩子整点吃的,都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这个好说,你去吧,我去做饭,等会你也在这吃。”蛇老太说道。梁父连声道谢,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0015女鬼的自述 “小柱子也在这吃吧。”蛇老太说着走出了屋,去西屋准备饭了。 梁母又陪女儿说了几句话,便去帮蛇老太一块做饭去了。还嘱咐方天柱,帮忙照看一会女儿。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突然的安静,让空气中充满尴尬的味道。 “额…额…那个……”方天柱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天柱。”梁绘彩侧卧着,背对着他。 方天柱挠挠头,“额…没事儿,碰上了,帮个小忙……” “肩膀……还……疼不疼?” 方天柱愣了一下,“不……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你都记得啊?” 梁绘彩一时没有回应,抱着腿,蜷缩起来。隐隐传来轻微的抽泣声,像是强忍着泪水。 方天柱有点慌张,心想“难道她知道我偷看她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我差点杀了人……就像个……像个怪物一样……是不是?” “没有没有,你杀人的时候也可漂亮了,一点儿都不凶的……” ……………… “哇——”梁绘彩在方天柱惨无人道的安慰下,终于大哭起来。 哭声很快引来了梁绘彩的母亲。“怎么了,怎么了,彩儿?”梁母慌张地询问道。 “呜呜……我没事,就是饿的,饭好了吗?” 梁母松了一口气,说道:“快好了,快好了,我先给你盛碗粥垫垫……” 方天柱已经悄悄地溜出了屋子,来到了蛇池边。看着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毒蛇们,陷入了沉思——“怎么安慰女孩子啊……” …… 梁绘彩父亲回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众人也已经吃罢了晚饭。 梁父毕恭毕敬地将50张新旧不一的大钞供在神龛前的供桌上。之后随意扒拉了几口给他留的饭菜,便千恩万谢地带着妻女离开了。 方天柱还没走,他摸出人参盒子递给蛇老太。蛇老太打开看了看,爽快地收下了。 “你们这些小鬼头还挺会来事儿。中午那会,那个猴崽子带着侯德顺来看我,也拿来不少东西。”蛇老太显然心情不错。 “姜奶奶,那个……那里面还有只山猫子……”方天柱指着那团陀罗经被说道。 “我知道,一个个来,谁也落不下。先来处理女鬼的事儿。” “女鬼的事儿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麻烦的才刚开始,你以为钱那么好挣啊,得先把那女鬼叫出来聊聊……” “我家院儿里还晒着被子,先回去了……”方天柱见势不妙,准备开溜。 “别扯淡,有我在,用不着担心。你先去外面揪点柳叶回来。”蛇老太吩咐道。 方天柱很快取回来一大把柳叶。他看到蛇老太正在屋里用香灰画圈儿,车轱辘大小。她让方天柱把柳叶均匀地撒在圈子里。 而后,蛇老太倒了一小杯酒递给方天柱,说道:“喝了它。” 方天柱一闻就知道那是“九月霜”,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这酒虽然冲,但并不是那么容易醉。 蛇老太去神龛前取来了装有女鬼的玻璃瓶,将瓶塞拔掉,把瓶子放在香圈儿的正中间。 接下来她开始念动咒语—— “天地日月星,万物有神通; 清风迎烟魂,阴木通幽冥; 寒池浮游灵,速速显真形; 醒!醒!醒!” 一段萨满醒鬼咒念罢,屋子里平地生风。玻璃瓶里慢慢飘出一股黯青色的烟雾,逐渐的化为人形。 没一会,一个女鬼清晰地站在了二人眼前。红色格子裙,染血的白衬衫,空洞的胸口,湿漉漉的头发。正是那无心女鬼! “无本游魂听我言,萨满真仙立在前, 你的遭遇同我讲,生前死后对我言,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蛇老太半唱半念地讲出这么几句话,女鬼听了,缓缓抬起头来。方天柱看的清楚,这女鬼虽然外形可怖,但容貌却是十分俊俏。 女鬼怯生生地开了口,断断续续交代了她的经历。 她叫廖慧如,今年19岁。父母早亡,被二舅养大。一个月前,她被二舅安排进了一家娱乐会所,做陪酒女。 前几天晚上,凌晨以后,她下班回家。经过金风桥的时候,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后来感觉有人在拉她的手脚。挣扎一番之后,被拖下水。 跌到水里,脑袋一阵眩晕。突然间,觉得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个滚烫的,金光闪闪的小铜镜惊醒。她看到两个男孩,其中一个把她从水底捞了起来,自己却动不了。后来他们跑掉了,又围过来很多人。她感觉那些人身上都冒着灼热的气浪,很快她又难受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清凉凉的铁皮格子间里,特别狭窄。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的能动了,一点点爬了出去。 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很迷茫,总觉得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碰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她在街边看到一对情侣吵架,女人大骂男人:“你缺心眼儿啊!”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摸摸自己胸口,知道自己心丢了。她开始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心,四处飘荡。后来,在一个网吧里,找到了最初在河里见到的那两个男孩。 她发现他们可以看见她,就想让他们帮忙给自己找心。担心他们大喊大叫招来很多人,就捂住了他们的嘴巴。结果那个壮实的男孩用金闪闪的小铜镜烫伤了她的手。两人又飞快地跑掉了。 她又在外面游荡了很久。直到天快亮了,她又来到了金风桥边。她看到桥上正有两个红红的小孩在拉扯一个女孩。那女孩眼看就要被拖下水了,她一着急,用力地撞过去。想撞开那个女孩。 结果自己一下子钻进了女孩的身体,她就控制着女孩的身体,用力挣脱开那两个小孩,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没跑一会,自己又没意识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个壮实的男孩,还想让他帮自己找心……后来她跟一个面貌丑恶的人形怪物打了起来,当时异常暴怒,几乎失去理智……再后来,就来到了这里…… 0016拜师 故事讲完,方天柱的眼圈儿红了。之前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凶狠的恶鬼,没想到她是这般的善良,这般的凄惨。这让方天柱深深的内疚起来。 蛇老太认真的听她讲完,叹了口气。半唱半念道: “凄凄游魂你是听,你的冤屈我查明,定当帮你寻真心,不枉人间苦修行。 区区陋室且存身,待到他日渡往生。先回去吧……” 女鬼廖慧如,扭头看看一脸内疚的方天柱,随后化作一阵青烟,回到了那个玻璃瓶中。蛇老太将瓶子盖好,放回到供桌上。 方天柱双眼通红,坚毅地对蛇老太说:“我一定要帮她把心找回来!” 蛇老太却摇摇头,说道:“难啊,你对鬼神之事知之甚少。与鬼寻心千难万难。她要找回的东西,与其说是‘心’不如说是三魂之一的——人魂‘幽精’ 。 这幽精素来藏于人心。她的心不知道被何物取走,连带幽精被一同摄去。现在她只有‘胎光’,‘爽灵’二魂。再过些时日,这二魂若是自然消散了还好,要是她执念太深,二魂异变,化煞化魔,那就不堪设想了。” 方天柱听个一知半解,问道:“她的心不是被桥上那两个小鬼挖走了吗?” “不好说,我看她胸口那个血洞,不像是鬼弄出来的,倒像是什么野兽搞出来的。不过肯定跟那两个童鬼脱不了干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得先把她的死因搞清楚。明天要去一趟金风桥,看看那儿到底有什么古怪。” 此时方天柱心里五味杂陈,思绪万千。这几天的经历太过于离奇,各色的鬼怪,神奇的术法,善恶的纠葛……这些让他看到了一个更为真实,更为广博的世界。 而这个异彩纷呈又危机四伏的世界,正是他内心所向往的。他也想扶危济困,赏善罚恶,除魔卫道。虽然凶险,他还是决定选择这种滚烫的人生。 “姜奶奶,你收我做徒弟吧。”方天柱坚定地说道。 蛇老太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不行啊,小柱子。萨满蛇巫一脉传女不传男。况且,我唯一的一位弟子,因为我,已经……” 她的独眼变得黯然起来,好像回忆起什么忧伤往事。 方天柱并不甘心,他想到蛇老太孤身一人,没有子嗣。而自己的爷爷奶奶,早在他出生之前,就过世了。 他干脆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姜奶奶,你不收我做徒弟的话,就让我认你做干奶奶吧。以后我来给你养老送终。”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蛇老太沉默着,伸手摸着方天柱的头,眼神很是复杂。片刻功夫,她突然释然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肆意,笑得很癫狂。 方天柱是在许久之后,才明白过来她如此大笑的原因,不过那是后话了。 “好小子,你这个大孙子,我姜赛花认下了!” 方天柱不由分说地磕了九个响头。 蛇老太从衣兜里摸索出一把老式的铜钥匙,转身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柜子。她从那个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兽皮包裹的物件,递给方天柱。 “小柱子,奶奶送你个好东西,权当是给你的认亲礼。” 方天柱接到手里,沉甸甸的。掀开兽皮,里面是一把黑乎乎的短刀,造型古朴,全长一尺有余。他将短刀握在手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极为踏实的感觉。 蛇老太看着愣神儿的方天柱说道:“这把刀有个名字,叫——宿铁,是把能保命的家伙。以后你就用它来防身。” “谢谢奶奶!!” 方天柱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将这把宿铁短刀用兽皮包好,别在自己的后腰上。 “再来说说这只山猫子吧。”蛇老太打着哈欠说道。 “对了,奶奶,你都没看怎么就知道这里面是山猫子啊?” “它都在我院儿里撒野了,我还能看不见它?”说着,她将那团陀罗经被取过来,自己坐到太师椅上。继续说道:“用这陀罗经被裹住它的肉身,就可以暂时封印住它的兽灵。” 她将猞猁肉身从布袋里取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是长白山的猞猁!你怎么得来的?”蛇老太惊讶地问道。 方天柱把他怎么在庙会上买到猞猁的经过,仔细讲给蛇老太听。 蛇老太将猞猁肉身放回陀罗经被上,说道:“我原本以为它只是一只小有气候的山猫精怪。现在看来,它应该是东北长白山上的猞猁野仙。 这猞猁自古就是大山里的灵兽,邪性的很。无论是凶狠,智慧还是灵性,都远胜于狐狸,黄皮子之流。但也正因如此,天道制约,修行之路困难重重,极少成功。 我看这只猞猁,深具灵根,一身傲骨,修行也小有所成。对你来说,是莫大的机缘!” “啥意思啊?”方天柱问道。 “我是萨满蛇巫,虽然不同于出马仙,但是本质都是借助自然之力修行,与仙家达成一定的契约,相辅相成,共积功德。我供奉的蛇仙,全是女性,由于契约限制,不能收你为徒。 你小子以后难免会游走于阴阳两界,必然是一路坎坷。而这猞猁野仙,与你颇有渊源。要是有这位仙家做你的护法仙,同修道行,共积阴德。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它毛儿撸着很舒服……”方天柱说道。 此时,谁也没有察觉,这只猞猁的尖耳朵轻微地动了动。 蛇老太继续说道:“这猞猁大仙与其他仙家不同,争强好胜,桀骜不驯。我不知道那个摊位老板是怎么将它的肉身带来这里的。听你的讲述,那人也被折磨的不轻。你要想让这猞猁认可你,有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打赢它!” 方天柱不以为然地说道:“在庙上的时候,也没觉得它有多厉害啊,我——”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生异象!只见刚刚还趴在陀罗经被上的猞猁,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了墙上。像壁虎一样贴着墙面,身形竟然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方天柱下意识地伸手去拔后腰上的短刀。可那猞猁根本不给他拔刀的时间,后腿猛然一蹬,直直地向他扑过来! 0017月光下的猛兽 在半空中的时候,那只猞猁的身形已经如同猎豹一般大小,粗壮的前肢伸出五个钢钩似的利爪,直抓向方天柱的脖子。 由于它速度实在太快,方天柱来不及拔刀,只得将身子往后仰。可是眼见着还是避不过这一爪子。 就在猞猁爪子离他脖子还有几公分距离的时候,猞猁突然停住,然后迅速地摔在了地上。原来是蛇老太在后面一把抓住了猞猁的短尾巴,将它甩了出去。 那猞猁打个滚儿便稳住了身形,伏低前爪,弓起后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暗金色的双眼死死盯着屋里的二人。 此时蛇老太一把将方天柱护在身后,面容变得极为冷酷,周身爆发出强烈的阴寒之气。 那猞猁与蛇老太对视片刻,转身窜出了屋门。而后院子里一阵骚乱。 等蛇老太跟方天柱追到院儿里的时候。月光下,那猎豹一般大小的猞猁,正站在南边的院墙之上。它嘴里叼着一条3米多长的过山峰(眼镜王蛇),一转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方天柱有点看呆了,这怪物还是他在庙会上看到的山猫子吗?他转头问蛇老太:“怎么会这样?白天的时候,它还跟个山猫似的。” “白天的时候,阳气极盛,又是在人山人海的庙会上,它的兽灵受到很大的约束。到了晚上,阴盛阳衰,它才显现出真正的身形。这也是因为它道行尚浅,才有此制约。不过这种道行,能有如此强的杀伤力,我也没有料到的。”蛇老太说道。 “那它会跑去哪呢,还会回来吗?” “不好说,它可能会去太行山里,寻一处洞穴安顿它的肉身。至于还会不会来找你,就看你的造化了。最好是别来,你现在根本对付不了它。等我日后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招来它的兽灵,跟它盘盘道儿……” 方天柱倒是期待着这只猞猁来找自己,这两次对弈他都被猞猁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里也憋着一口气。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它不来呢!” 方天柱又在蛇老太家待了一阵儿,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回家了。回到家里,这些事全被他抛到了脑后,一挨枕头便睡得天昏地暗…… 次日天明,他吹着口哨来到蛇老太家。准备跟蛇老太一起去金风桥看看。来之前,他还特地跑到水泡子附近,捉了几只田鸡,装在个塑料袋里,一起拎了过来。 进了院子,他先去蛇池边上,看了看里面的毒蛇。里面最大的一条过山峰昨晚已经被猞猁叼走了。剩下的那些都死气沉沉的,一点精神都没有。他将田鸡都喂了蛇,然后进屋去找蛇老太。 只见蛇老太一身紧称利落的装扮,斜挎一个五色麻布包。她正点燃三柱清香,插到了供桌上的香炉里,随后说道:“柱子来啦,那就一块儿去金风桥走走吧。” …… 方天柱刚把蛇老太的座驾(一辆“吱嘎”乱响的旧三轮车)推出院门,就看到一辆桑塔纳迎面驶来,停在了蛇老太家门前。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白胖子;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红背心的壮汉。这二人方天柱还都认识,他们都曾是方天柱的小学老师。 方天柱小学是在“古灵县蓝天小学城西分校”就读的。这所小学坐落于紫阳河西岸,斜对过儿就是今天要去的金风桥! 白胖子是小学的教导主任,姓邓。学生们背地里都叫他——“瞪眼熊猫”。 壮汉是小学保卫处主任,兼副主任,兼组员,兼体育老师,绰号“牛大壮”,主要负责管理学校纪律以及看门的老孙头儿。 牛大壮看到方天柱,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啊。” 方天柱只是白他一眼,“哼”了一声。——当年牛大壮与方天柱斗智斗勇的血泪史,都能写成一本小说了。 “小柱子,姜大师在家吗?”“瞪眼熊猫”邓主任略带焦急地问道。像方天柱这样的奇人,全校师生没有几个不认识的。而邓主任之所以认识蛇老太,是因为他以前请蛇老太看过他媳妇儿的怪病,对蛇老太很是恭敬。 “在家,有事吗?”蛇老太正走出家门。那二人赶紧围过去,与蛇老太攀谈起来。 一旁的方天柱只听到一句:“学校出事儿了!” 没过几分钟,蛇老太与方天柱已经坐在了桑塔纳的后座上。邓主任开着车向小学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把学校发生的怪事详细讲述了一遍。 这所小学规模不大,学生多是城郊农村的留守儿童。由于父母长期在外地打工,他们平时都寄宿在学校里。学校有专门的宿管阿姨管理他们的起居。现在虽然放假了,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没有离校。 就在昨天早上,管生活的李婶儿去查宿舍的时候,有学生向她反应——晚上有舍友梦游,还不只一个! 大半夜的,有两个人穿好衣服,闭着眼在宿舍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脚步声吵醒了其他几人,那几人吓得够呛,也不敢叫醒他们。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两人才脱了衣服鞋子,爬回到了自己床上,全程都闭着眼睛…… 等到天光大亮,那两个梦游的人睡醒了。其他人就问他们昨晚是怎么回事。那两人竟然讲出了同一个怪梦——梦里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领着他们去紫阳河里玩…… 到这里李婶儿还没觉得怎样,安慰了他们几句,继续去检查别的宿舍。 这一查可不得了,原来不止这一个宿舍有人梦游,好几个宿舍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而且梦游的人全都梦到了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李婶儿不敢再查下去了,她慌慌张张地找到邓主任,向他反映了这一情况。 邓主任开始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学生们恶作剧。提前商量好,合起伙来编故事,吓唬李婶儿。于是敷衍了几句,就将李婶儿打发着走了。 结果当晚就出事儿了!  0018打生桩 凌晨一点左右,学生宿舍楼的门,学校正门,接二连三地无故自开。十几个孩子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校门,向着紫阳河的方向走去。 看门的老孙头儿被声音吵醒,披上衣服往窗外看去。这一看可是给他吓得不轻,他连忙拿着手电筒,大呼小叫地追了出去。 老孙头儿的大嗓门儿将梦游的孩子们纷纷吵醒,他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恍恍惚惚,不知所措。随后老孙头儿将他们带回了学校…… 第二天,这个情况很快反应到牛大壮,邓主任以及校长那里。校长听完,一身冷汗。他先是找人安排学生的回家事宜。然后将邓主任跟牛大壮叫到校长室,让他们快去请高人来看看。一定要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不能影响了新学期的招生工作。 蛇老太跟方天柱听完邓主任的讲述,心里都清楚,这肯定又是那两个童鬼搞得事儿。蛇老太直接让邓主任把车开到金风桥。 邓主任喃喃自语了一句:“果然是金风桥那儿出的事儿……” 他们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金风桥边。当他们顺着河堤,走到金风桥下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一个人正在桥下烧纸。印有“天地银行”字样的冥币,在一个破铁盆里迅速燃烧着。 烧纸人是个精瘦的老大爷,秃头,一脸的褶子,从左眼角到右下巴,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他光着上半身,穿着一条军绿色的裤子,一个裤腿儿挽到了膝盖处,两只黄胶鞋都张着嘴儿,露着脚指头。 这人是垃圾处理站的张老疤瘌。曾经也算是个大混混儿,号称城西一片儿几场硬仗的主打人。后来蹲了几年笆篱子(监狱),出来后就在垃圾处理站混日子。牛大壮跟他多少有些交情。 “疤瘌老哥,你这是在干啥啊?”开口的是牛大壮。牛大壮走过去,伸手递给他一根儿红塔山。 老疤瘌接过烟,别在耳后。说道:“瞎啊?!这不烧纸呢吗。” “这儿一没死人,二没坟的,你烧给谁啊?” “烧给你。” 牛大壮当时就火了,正要上前去跟老疤瘌比划比划,被邓主任拦了下来。 老疤瘌又往火盆儿里加了一些冥纸,说道:“你们知道人们为什么管这金风桥叫‘孩儿桥’吗?” 邓主任说道:“这个我听别人念叨过。说是老年间,打仗那会儿。一户穷人家的龙凤胎双双染病夭折了。早夭的小孩不能入祖坟,两口子就把他们埋在这座桥下。 后来有一回,连年大旱,连这紫阳河都见底儿了。当地人集资,请来一个老道士在这附近求雨。做法事的时候,老道士在桥边打下两根石柱。石柱入土以后,人们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大。随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道士说是桥下埋的金童玉女引来了雨水,还让人们逢年过节好生祭拜。慢慢的这座桥就被人们叫成了‘孩儿桥’……” “扯**蛋,谁家死了孩子会埋在桥底!”老疤瘌啐了口唾沫说道。“这**都是当年日本鬼子造的孽啊!” 在老疤瘌的讲述下,众人慢慢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早在建国前,这里有一段时间是日占区。当时,日本侵略者急需在紫阳河上建一座大桥,用来跑汽车,运输军用物资。建桥的时候怪事不断,意外频出,怎么都造不好。被抓来建桥的老百姓死伤不少。虽然日本亲侵略者对中国百姓的生命视若草芥,但是工期一再延误,他们没法向上级交代。 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带来一个术士,以术士一家老小的命要挟,让他解决修桥的问题。术士迫于无奈,使出一个极为阴损的办法——打生桩。 打生桩是记载于“鲁班书”中的邪法——需要将小孩子用红绳绑成“人钉”,竖着活埋进工地。以此来定住四周的山河气脉,保证施工的顺利完成。 当时的日本侵略者觉得不妨一试。竟然从老疤瘌的邻居家,绑来了一对刚满四岁的龙凤胎。当时的老疤瘌才七八岁,经常领着这两个小孩一起玩。他乍着胆子,一路尾随日军来到桥边,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对龙凤胎被活埋进桥底以后,大桥竟然真的顺利完工了。那个术士却在不久之后自杀身亡。 抗战胜利后,当地**重新修缮了这座桥,定名为“金风桥”。 又过了不少年,这里赶上了连年大旱,粮食颗粒不收。正值年轻力壮的老疤瘌,带领着一帮小将,压着一个老道士来此地求雨。老道士拿着罗盘转了好几天,竟然寻到金凤桥下。老疤瘌偷偷跟他讲了金凤桥当年的往事。 老道士随即在此地开坛作法,一连三天没有成效。之后,他叫人去道观里运来两根石柱子,钉进了桥下,大雨随之到来。 他说对围观的众人说,这下面埋着金童玉女。要人们好生祭祀,逢年过节,多烧纸焚香。 老疤瘌觉得事有蹊跷,在他的逼问下,老道士讲出事情原委。原来此地连年的大旱的元凶正是这桥下的这两具童尸。 老疤瘌也听过不少乡野传说,就问老道士,桥下的死尸是不是快变成旱魃了。 老道士摇摇头说道,下面的男女童尸,即将变成“阴孪血煞”。这方圆几十里的水土阴气,被他们尽数吸收。这才导致气象阴阳不通,引起连年大旱。而他并没有开棺渡尸的道行,只得用安魂碑封煞流阴。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扯了个谎,让人们多去祭拜供奉,好慢慢化解他们的戾气煞气。 故事在老疤瘌的讲述下,更显得绘声绘色,骇人听闻,只听得几人后脖颈子直冒凉风。 几人也大概明白了他在此烧纸的原因。 “这两天县城里都在传‘孩儿桥’发生的命案,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来这桥下给‘毛毛’,‘豆豆’烧点儿纸钱。”老疤瘌说着,将最后一沓纸钱扔进了火盆儿里。 “毛毛,豆豆是当年埋在这儿的两个孩子吗?” “是啊,他们可是我最初的‘小弟’啊,在这儿都埋了几十年了……”老疤瘌将耳朵上别的红塔山拿在手里,点燃,抽了起来。 0019六丁六甲阴阳阵 这时,一旁的蛇老太问道:“疤瘌大兄弟,你确定当年那个老道士说的是‘阴孪血煞’吗?” “记得真真儿的,这事儿想忘都忘不了。说了这么半天,你们这帮人来这儿干嘛?” 邓主任主动上前,先向他介绍了一下蛇老太,又跟他讲了学校发生的怪事儿,听得老疤瘌脸上变颜变色。此时蛇老太在桥下四处查看,还将河沟里的卵石捞起来,拿在手里端详。 “疤瘌大兄弟,你还记得当年那两块石碑埋在哪了吗?”蛇老太转过身对老疤瘌说道。 此时的老疤瘌正一脸的惊慌。邓主任所说的,学生们梦到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让他有点不寒而栗,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蛇老太走过去又问了他一遍。 “啊……石碑啊……埋在哪来着…………”老疤瘌一边说着,一边在桥下转悠,随后指出来一个地方,用脚画个圈儿,说道:“好像是这里……”然后指着河对岸的位置继续说道“河对岸那儿还有一个。” “得把这两块石碑挖出来看看。”蛇老太对其他几人说道。 “不能挖!挖出来会出大事!”老疤瘌大声劝阻。 “已经出了大事儿了,就算是**也得挖!”邓主任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疤瘌拿起烧纸的破铁盆儿,将里面的纸灰倒进紫阳河里。说道:“行行行,你们挖,你们作死我不拦着,我走行了吧,一群棺材瓤子……”老疤瘌拎着铁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方天柱嘟囔一句:“这老*属驴脸的啊,说翻脸就翻脸。” 牛大壮打个圆场说道:“这孙子本来就这*德行,咱们不用鸟他。不就是挖两个洞嘛,简单。我这就回一趟学校,拿把铁锹过来。”说完,他就开车去学校了。 蛇老太找了根木棍儿,将刚刚老疤瘌指出来的两个位置分别画好圈。然后她叫方天柱跟她一起去河边找石头。需要找一些拳头大小的鹅卵石。邓主任也摘下自己的手表,帮忙一起找。 他们很快找出来一小堆鹅卵石,蛇老太在里面挑出来12个。然后对方天柱说道:“小柱子,昨天给你那把短刀带了吗?” 方天柱“嘿嘿”地狡黠一笑,从腰后拔出来那把兽皮包裹的宿铁短刀,递给了蛇老太。 蛇老太接过短刀,手捏着刀尖,在一块鹅卵石上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甲”字。然后又拿起一块石头,刻上一个“丁”字。 随后,她将刀递给方天柱,说道:“你来把剩下的10块石头,分别刻上5个‘甲’字,5个‘丁’字。” 方天柱拿过短刀,学着蛇老太的样子,开始刻石头,同时问道:“刻这些石头干嘛啊?” “等会儿挖石碑的时候,要摆一个‘六丁六甲阴阳阵’,来阻止两处穴眼的煞气外泄。这几块石头就是阵胆。” “奶奶你会的法术可真多。”方天柱不失时机地拍拍马屁。 蛇老太笑笑说道:“这还是当初跟阎之道那老小子学的,现在正好能用上。” 这是方天柱第二次听到“阎之道”这个名字,上次还是在崔府君庙的时候,听那个王老道说的——“鸡屎糖(济世堂)的阎之道”。话说这个“鸡屎糖”是什么玩意儿啊,方天柱瞎想着。 他正想问问蛇老太的时候,牛大壮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铁锹,向他们打着招呼。蛇老太跟邓主任迎了上去,方天柱只得留在原地刻石头。 牛大壮还带了个小老头儿过来,那人正是牛大壮的直系部下——看大门的老孙头儿。他手里也拿着个铁锹。 蛇老太对两人交代一番之后,就把他们领到了之前画的圈儿那里。那两人废话不多说,当即就卖力地挖了起来。 这里的土壤潮湿,挖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力。没一会,挖下去了半米左右。 突然,牛大壮手里的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件,发出“锵——”的一声脆响。他跟老孙头急忙多挖几下,土坑里露出一块黑乎乎的石碑。 “挖到石碑了!” 就在这时,土坑里蓦然冒出一阵刺骨的寒气,寒气打在众人的皮肤上,竟然火辣辣的,还生疼。 蛇老太叫众人后退两步,转身对一旁的方天柱说道:“小柱子,石头刻好了吗?” 刚刚收好宿铁短刀的方天柱说道:“刚刻完。” “拿6块刻有‘甲’字的石头过来。” 方天柱很快捧来了6块石头。蛇老太将石头一个一个地插入土坑周围的土里,摆出一个六角星的阵型。 说也奇怪,当最后一块石头摆好的时候,土坑里的阴寒之气一下子渐弱了许多。 蛇老太叫牛大壮跟老孙头儿又往下挖了几尺,然后喊停他们,自己凑上前去仔细观瞧。只见那湿漉漉的石碑表面,布满了像血管一样的血色纹路,原本上面刻的符文已经模糊不清。 “哇,这石碑上怎么还有血管儿啊!”牛大壮惊讶地说道。 “这石碑吸收了过多的血煞之气,有点吃不消了。不过现在还问题不大,咱们得把另一块也挖出来瞧瞧。”蛇老太说完,带着众人走过金风桥,来到了河对岸的位置。 对岸的桥下,也有一个蛇老太画出来的圈儿。牛大壮跟老孙头儿找准位置,又挖了起来。不多时,下面的土变得越来越红。还没挖半米,土坑里已经是血红一片了,两人的手都有点打哆嗦。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让坑里冒出来的寒气冻的。蛇老太看着血红的土坑,也是眉头紧锁。赶紧又在土坑周围,用剩下的6块刻有“丁”字的石头,摆好了“六丁六甲阴阳阵”。 摆好法阵之后,土坑里的阴煞之气有所减弱。 牛大壮又壮着胆子在土坑里挖了几下,挖出来很多红红的碎石块。看那碎石块的材质,分明就跟之前看到的石碑一模一样。显然,这里的石碑已经碎了。最让众人心惊的是,碎石块的断面上,竟然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0020安魂碑 蛇老太用铁锹,铲起来一块石碑碎片。用手攥着铁锹手柄的前端,仔细观察着那流血的碎石块。石块还传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 一旁的牛大壮看着好奇,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那流血的石块。 “别碰!” 蛇老太一声断喝,吓得牛大壮缩回了手。 “这些石块已经被阴煞之气浸染,上面冒出的血应该是这石碑之前所吸收的孽水。直接用手碰容易阴毒入体。” 蛇老太说完,将这石块远远地抛了出去,扔到了阳光照耀的河堤上。说来也怪,这血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斯——斯——”的冒出一阵白烟。 “奶奶,啥事孽水啊?”方天柱好奇地问道。 “孽水说白了就是死人血。埋在地里的死人,包括在河里淹死的人,尸身都会慢慢的往外渗出血水。这些死人血会顺着地下水、河水慢慢流动,汇聚,形成孽水。孽水本身就带有很强的阴煞之气。所以会被这两块安魂碑所吸引。 安魂碑一旦碎了,非但不能化解煞气,反而还会加剧阴煞之气的凝聚。 想必埋在这桥下的那两个童鬼,就是因为这块安魂碑的碎裂,才会摆脱束缚,跑出来害人。” 蛇老太这一番讲解,有的人听得明白,有的人一知半解,有的人摸不着头脑。 方天柱跟邓主任显然都听明白了——本来这儿有两块安魂碑,封印着桥下的两只小鬼,现在碎了一个,那小鬼就蹦出来祸害人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邓主任问道。 “嗯……”蛇老太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下面的两只小鬼具体是什么情况。等到晚上,我试试将这两只小鬼招出来,看看能不能跟他们沟通。” 邓主任见事情有了眉目,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姜大师了,解决了这件事,报酬好商量。” 蛇老太点点头说道:“现在还有件事儿要马上办,这块碎掉的石碑不能再埋在这里了,得把它们全都挖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邓主任扭头给牛大壮使了个眼色,牛大壮又扭头给老孙头儿使了个眼色。老孙头儿左右看看,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俺不挖了,太邪乎了,俺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老孙头儿嘟嘟囔囔地不肯去挖,方天柱要来他手里的铁锹,走到坑边,自己动手挖了起来。牛大壮看他一个小孩儿都不怕,便也硬着头皮挖了起来…… 一阵忙活之后,土坑被挖到了一人来深,坑里的碎石都被清理到了阳光照射的河堤上。 就在这个时候,土坑里又出现了异样。众人在坑壁上发现一个横向的大洞,水桶般大小。洞口湿滑,有很多淤泥。 坑口的几人纷纷猜测这是什么洞,蛇老太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牛大壮却来了兴趣,他家往上倒三辈儿都是打猎的。直到现在,牛大壮还经常钓鱼捕鸟,逮野鸡,抓野兔…… 他跳到土坑里,对着那个大洞比比划划。然后兴奋地说道:“我回家做一个大号的竹地笼,放上鱼虾作饵,不管是大鱼大蛇,还是河狸水獭,来了就别想跑。” 蛇老太觉得石碑的碎裂,与这个大洞有着很大的关系,便同意了牛大壮的计划。 随后,牛大壮让老孙头儿找来了几块木板,盖在了土坑上面。他又按蛇老太的指示,将对岸那块完整的石碑重新埋好。 做完这些事儿,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牛大壮打个招呼,便跟老孙头儿一起离开了。 蛇老太说要回家准备些东西,等晚上再过来。邓主任客气地请蛇老太跟方天柱下馆子,吃了顿好的。又亲自把他们送回家,约好晚饭后再来接她们…… 回了家,蛇老太便开始准备应用之物,方天柱像个跟屁虫一样,围着蛇老太转悠。 突然,蛇老太很认真地对方天柱说道:“柱子,你晚上还是别去了。” 方天柱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早就做好觉悟了。”然后傻兮兮地笑了笑。 蛇老太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说什么。她从柜子里取出来一沓圆形方孔的白纸钱,就是那种农村办白事,抛洒在路上的“买路钱”。 随后她又摆起小方桌,取来了两个黑罐子。将罐子里养的大青蝎子捉出来一一放血。拿了支细毛笔,蘸着蝎子血,在白纸钱上画些奇奇怪怪的符纹。 蛇老太一边忙活着,一边跟方天柱讲解一些捉鬼降妖之法…… 下午很快过去,两人吃过了晚饭。蛇老太又打开了那个带铜锁的柜子,取出来一面跟铜锣造型差不多的扁鼓,还有一根头上裹着红布的鼓槌。 蛇老太说这叫萨满手鼓。她将这两个物件,连同下午画好的白纸钱一起装进了那个五色麻布包里。 之后,她又取出来一条漆黑的软鞭。将软鞭的手柄贴在自己小臂上,用鞭身一圈一圈地将手柄与小臂缠在一起。鞭梢处跟软鞭手柄末端都有一个小铜环,可以扣在一起,固定住。远远看去,就像戴了一截护臂一样。 弄好这些,蛇老太还是对方天柱有点放心不下。她把那条陀罗经被装进一个布包里,让方天柱背上。 至于为什么在出发前,搞这么大的阵仗,蛇老太心里很清楚,全都是因为老疤瘌说的那个——“阴孪血煞”! 方天柱为了开阴眼,能夜间视物,又主动向蛇老太讨了两杯“九月霜”喝。喝完之后,他“咳咳”地问蛇老太:“奶奶,你为什么不用喝鬼酒(九月霜)开阴眼啊?” 蛇老太指着自己白蜡球一样的瞎眼说道:“这个就是阴眼。” ………… 没过多久,邓主任就来接他们了。他还说牛大壮已经下好了地笼,正在那附近守着。 等几人来到金风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牛大壮正守在河边,吃着花生米,喝着啤酒,时不时挥手驱赶蚊虫。 几人聊了没几句,突然听到土坑那边传来了“吱吱、吱吱”的叫声。牛大壮立马蹦起来,兴奋地喊了声“来了,来了——”便打着手电,跑向了土坑的位置。 0021望月鳝与童鬼 其他几人也赶了过去。在手电筒的光照下,人们看清了地笼里的东西——一只肥硕的河狸,正在地笼里惊惧地乱叫。 牛大壮把手电筒交给邓主任,自己跳下土坑,去取地笼。就在他查看地笼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见那坑壁上的大洞里,猛然探出一个硕大的怪鱼脑袋,张开锯齿獠牙的大嘴,一口咬在了牛大壮的胳膊上。 牛大壮惨嚎一声,跌坐在坑底。那怪鱼长长的身子快速爬出洞口,如同怪蟒一般,紧紧地缠住他的身体。牛大壮眼看小命不保! 站在坑口的蛇老太惊呼一声——“望月鳝!” 蛇老太惊呼的同时,手里并没闲着。她从腰间抽出三根鸡骨刺,狠狠地甩在这怪鳝身上。望月鳝吃痛,松开了巨口,扭过头,盯着坑口上的众人。 此时的邓主任已经吓傻了,拿着手电筒的手不停颤抖。而方天柱这时已经将宿铁短刀握在了手里。只见他纵身一跃,跳入坑中,对着那望月鳝举刀便砍。 纵使那怪鳝周身粘液,甲坚皮厚,这一刀下去,也落得个皮开肉绽。望月鳝见势不妙,扭身钻洞,速度极快。瞬间消失在了黑黝黝的洞口里。 “你们快上来!”蛇老太对坑中的两人说道。 惊魂未定的邓主任此刻也缓过神儿来。他跟蛇老太一起,连拉带拽地将坑中的两人弄了上去。 牛大壮的情况非常糟糕。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人也惊吓过度。若不是他生的五大三粗,皮糙肉厚,恐怕这条胳膊都保不住了! “你快送他去医院,这里我来处理。”蛇老太大声对邓主任说道。 邓主任慌里慌张地把牛大壮架上了车,驱车离开了。 “奶奶,刚才你说这怪东西叫什么,什么鳝?那个无心鬼大姐会不会是被它害死的?”方天柱问道。 “没跑了,准是这畜生。那女鬼胸口的伤口,正好能跟这畜生对上号。这望月鳝,是一种天生遍体生鳞的怪鳝。经常出没在大坟里,食人腐尸,至阴至邪。而且这只显然已经妖化,通了灵智。定是它伙同那两个童鬼,害人吃心!” “我说呢,这畜生也太聪明了。它不仅看穿了牛大壮的陷阱,还反过来利用这个陷阱来钓猎人。” 此时蛇老太已经从五色麻布包里,掏出来一把白纸钱。正是她下午用蝎子血画过符的那些纸钱。 这些纸钱本来是为了招那两个童鬼的,不曾想出了望月鳝这个变数。她只得先用这些纸钱来追踪那只望月鳝。 只见她将一把纸钱抛洒到半空中,然后将布包里的萨满手鼓跟鼓槌一并取出来。“咚咚咚”的有节奏地敲了起来。 再看那些已经散落到地面上的纸钱,它们就像是活了一样,纷纷竖了起来,像一个个小车轮子,开始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伴随着蛇老太的鼓点声,那些竖在地面上的纸钱竟然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滚去。 此时方天柱灵机一动,他从裤兜儿里掏出了那个缺角儿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一直猛转,一直猛转……哎?!这破罗盘怎么不灵了! 眼见着蛇老太已经跟着纸钱追出去老远了,方天柱只得将那破罗盘又揣回兜儿里,向着蛇老太追去。 蛇老太跟着那些滚动的纸钱,已经顺着河岸追出100多米了。 突然,那些纸钱纷纷停住,开始在原地打转。没过几秒钟,纸钱竟然调转方向,快速地折返回去! 蛇老太好像瞬间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往回跑。方天柱也跟着她往回跑。 等他们又回到桥下的时候,只听到河对岸,埋安魂碑的位置,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糟了!”蛇老太暗道一声不好。心知那狡猾的望月鳝已经将另一块安魂碑给弄断了。 一时间,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漫长的几秒钟过后,河对岸埋安魂碑的位置,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阴煞之气!由于此时蛇老太跟方天柱都开着阴眼,所以他们还能看到夹杂在煞气之中的丝丝血色! 河面上开始刮起了阴风,鬼哭狼嚎一般。那风打在人身上,冰凉刺骨。 顺着阴风,传来了小孩子唱的童谣声,声音清脆刺耳:—— 女声:天上一颗星 男声:地下一只钉 女声:钉到墙上挂油瓶 男声:油瓶漏,炒黑豆 女声:黑豆香,换生姜 男声:生姜辣,点支蜡 女声:蜡烛烧,打把刀 男声:刀很快,好切菜 ………… 这童谣越是唱到后面,声音越发尖利古怪。之后干脆变成了——“桀桀桀桀桀桀……”的恐怖狞笑声。 这童谣跟这怪笑听得河岸上的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方天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宿铁短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再看蛇老太,当她听见歌谣的时候,就已经将萨满手鼓塞回了布袋里。随后,她将鼓槌顶端缠的红布一圈圈取了下来,里面露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骨质长刺。方天柱是后来才知道,这骨锥竟然是用一截罗刹骨打磨而成的! 蛇老太听着刺耳的笑声,又将左臂上缠的黑色软鞭取了下来,拿在了手里。 突然间,风中的笑声戛然而止!刚刚还在原地打转的白纸钱,竟然纷纷“噗噗噗”的冒起了绿色的火焰,迅速的化成了飞灰。 “柱子!快往后跑,厉害的主儿要来了!”蛇老太向方天柱喊道,同时紧张地环顾四周。 方天柱也一直紧绷着神经,他紧盯着前方,慢慢地向后挪步。突然!土里冷不防地伸出一只粉红色的小手,一把抓住了方天柱的脚脖子,惨白的长指甲直接抠进了他的肉里。 剧烈的疼痛让方天柱条件反射般,猛地抬起了腿。这一下子,竟然从泥土里带出来一个面目狰狞的女童尸! 女童尸三四岁的模样,身形极为枯瘦,皮肤却粉红粉红的。身上缠着很多已经发了黑的红绳,红绳深深的陷进了皮肉里。她那惨白空洞的眼球儿以及长长的獠牙,显得格外可怖。 0022恶斗 方天柱刚才的动作,已经把她甩到了地上。只见她四肢着地,像只野兽一般,伏在地面,还发出“桀桀”的狞笑声。 蛇老太将方天柱这边的情形,全都看在眼里。她转身就向着方天柱的身边跑去。 她刚跑没两步,只听得耳后恶风不善——在她身后的河水里,竟然又跳出来一个同样面目狰狞的男童尸!他正以极快的速度射过来,伸着惨白的长指甲,直插蛇老太的后心。 蛇老太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只见她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并迅速地跑到了方天柱的身旁。 地上的男女童尸也慢慢爬到了一起,睁着惨白的大眼睛,狞笑着盯着方天柱他们二人。 蛇老太低声向方天柱说道:“刚刚在他们唱童谣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他们的人格在迅速的消失。本来还想着度化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它们现在已经彻底失了人性,变成了尸煞。如同恶鬼猛兽一般,要是今晚不解决它们,这附近的人,都会遭殃。 不能心慈手软,稍有闪失,咱们就交代在这了!” 方天柱听了蛇老太的话,点点头,随后问道:“它们现在已经变成那个老疤瘌所说的‘阴孪血煞’了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以前没遇到过。只是听说‘阴孪血煞’煞气极强,凶残无度,杀伤力巨大。好像还有一句话是专门形容‘阴孪血煞’的,不过我记不清了。单看眼前这两只尸煞,确实很难对付!” 方天柱脸色凝重地紧紧握住宿铁短刀,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只女煞率先发动了攻击。只见它高高跃起,嘴巴裂到了腮帮子,露出满嘴獠牙,向着方天柱直扑过去。 蛇老太一边紧盯着眼前的男煞,一边用眼角瞄了一眼半空中的女煞。她将右手的黒鞭猛然一甩。一条漆黑的长鞭破空而出,黒鞭前端一下子卷住了女煞的后腿。 此时那女煞正扑到方天柱身前。方天柱咬着牙,狠下心来,把握住时机,横刀一挥,直接砍在了那女煞的肚子上。 “啊————”的一声惨叫,极为尖利。只见那女煞肚子上已经被砍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但是并没有鲜血四溢。女煞跌落在地,双手捂住伤口,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再说蛇老太这边,当她甩出黒鞭的同时,那只男煞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蛇老太左手挥舞着那根长长的骨锥,格挡着男煞的利爪。 看得出来,这只男煞对她手里的骨锥相当的忌惮。但它身形灵活,速度很快,凭着蛇老太将骨锥挥舞的水泼不进,也难伤它分毫。 当方天柱将那女煞重伤的时候,蛇老太立马将黒鞭撤了回来。 趁男煞看着惨叫的女煞愣神儿的时机,她一鞭子抽在了那男煞的肩膀上。直抽得它皮开肉绽! 男煞怒嚎一声,煞气大盛,嘶吼不断,扑将上来。攻势变得更为凌厉。 蛇老太一手持黒鞭,一手握骨锥,远抽近刺,配合的极为精妙。打得那男煞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要说蛇老太这般年纪,还能有如此的身手,当真是十分了得。只是她没有发觉,在打斗的过程中,那男煞正在一点点地将她与方天柱的距离拉远。 在蛇老太离方天柱已经有10来米距离的时候。那男煞突然一转身,仗着自己速度快,几个大跳就窜到方天柱面前。 它伸出利爪,直抓向方天柱的脖子。方天柱反应迅速,后撤一步,挥刀格挡。那鬼爪抓在宿铁短刀上,传出金属相击的刺耳声响。 就在这时,方天柱大腿处突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那女煞一口咬在了他大腿上!他之前注意力一直都在蛇老太与那男煞身上,根本没有发觉女煞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脚边。 他一个站立不稳,向后倒去。那只男煞瞅准时机,张着大嘴,猛扑上去。眼看方天柱小命不保—— “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一根长长的银刺,子弹般斜射过来,直接刺穿了那男煞的喉咙。那根银刺正是被蛇老太甩过来的罗刹骨锥! “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宁静的夏夜。还好金风桥这边位置偏僻,又是在晚上,没什么行人。要是有行人听到这样的惨叫,很容易被吓出个好歹来。 此时的方天柱已经跌倒在地。他强忍剧痛,紧咬牙关,手持短刀,一刀剁在了女煞的脖子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只女煞已经落得身首异处。 蛇老太紧走几步,来到了方天柱身边。她先将手中的黒鞭快速地缠到腰上,然后伸手将方天柱扶起来,把他架到了一处远离尸煞的位置。 “那两个尸煞死球儿了吗?”方天柱问道。 “那样的伤势,应该是没得活了。等会放把火,烧了它们就完事儿了。倒是你,被那女煞咬了,尸毒入体,得赶紧处理才行。” 蛇老太让他平躺在地上,拿过他手里的短刀,割开他的裤腿,检查他的伤势。只见他脚踝处的抓伤还好,不算严重。但是大腿处的咬伤,很是糟糕。伤口处已经有紫红色的污血,开始向四周蔓延。分明是中了强烈的尸毒! 蛇老太从布包里掏出来一小瓶烈酒,浇到短刀上,给短刀做了一个简单的消毒处理。她对方天柱说道:“忍着点儿!柱子!忍不住就喊出来!” 说着,她就用短刀在方天柱伤口处,划开一个十字形的豁口,马上流出来很多浓稠的污血。 然后蛇老太双手掐住豁口处,用力挤出里面紫红色的污血。蛇老太手劲儿奇大。方天柱大腿处传来排山倒海般的痛感,使得他几乎晕厥。只见他的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拼了命地咬着牙,愣是没有喊叫出声。 这样的痛楚,已经足够一个中年壮汉疼得嗞哇乱叫了。蛇老太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坚强的少年高看几分。 挤出污血之后,蛇老太又从布袋里取出来一小袋糯米粉。她将糯米粉敷在方天柱的伤口上。随后,又从方天柱的裤子上,扯下来一段长长的布条。用布条给他包扎好伤口。 此时,方天柱对蛇老太也是十分的敬重,崇拜。先不说她与那尸煞打斗时的凌厉身法,光是她布包里准备这些应急之物,还有她处理伤口时的熟练手法,这得需要多么丰富的实战经验,才能做到啊! 伤口包扎好之后,方天柱便挣扎着坐起了身。刚看了一眼前方,脸上随即露出大惊之色。他用手指着蛇老太身后,那两只尸煞的位置,略带磕巴地说道: “动了!那个,动了!那鬼玩意儿还没死呢!” 0023阴孪血煞!(上) 方天柱看到那只男煞,正一点点地拔出脖子上的骨锥。蛇老太转身一看,也是震惊不已。她马上攥着短刀走过去,准备补刀。 在她即将走过去的时候,那男煞将拔出来的骨锥,恶狠狠地扔向了她。蛇老太只得侧身闪躲。 随即,那男煞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阴煞之气。几乎同时,不远处的女煞身上,也散发出了相似的煞气。那无头女煞竟然也动了起来。两只尸煞慢慢爬到了一起。浓烈的煞气,将它们紧紧地包裹起来。 这时的蛇老太已经变得面沉似水,看着那猩红猩红的煞气,嘴角都开始微微地抽动。 浓烈的煞气让蛇老太无法上前。她从腰间拔出三根鸡骨刺,朝着它们狠狠地射了过去。没想到那三根鸡骨刺还没碰到它们的身体,就已经被强烈的煞气崩飞了。 此时煞气旋涡里的两只尸煞了已经起了变化。它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身体变得血红,四肢变得模糊……竟然慢慢融成了一体! 蛇老太大骇,她终于想起来这“阴孪血煞”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浓于水,阴阳流转,极煞相融,双身一体! 不远处的方天柱,将这尸煞的异变全都看在眼里。他挣扎着站起身,将掉落到他附近的罗刹骨锥捡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蛇老太身边。 他将骨锥递给蛇老太,蛇老太将其接到手里。然后平静地对他说道:“小柱子,你不赶紧跑,还过来干嘛?” “奶奶,你不也没跑吗?” “你不怕死吗?” “怕呀,怕得要死。”方天柱镇定地说着。 “哈哈哈哈……”蛇老太大笑着说道:“你小子跟我年轻那会儿真是太像了!”说着,她将宿铁短刀交还给方天柱。继续说道:“既然你都说了不想死,那我这个当奶奶的就得卖把子力气了!” 蛇老太深吸一口气,用骨锥刺破了自己的大拇指,用血在自己额头上画出一个蜿蜒扭曲的蛇形血纹。然后双手掐诀,口中厉声念道: “天分阴阳日月星,地长万物有真灵。 蛇巫老祖观天下,通天透地鬼神惊。 诸仙若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跑不停。 今日借来三分气,斩妖伏魔济苍生。 降!降!降!” 蛇老太念完口诀之后,一股凌人的阴寒之气从她身体里爆发出来。在她周身上下,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青光。 不同于尸煞的煞气,蛇老太的这股阴气之中,蕴含着清冽的灵气。如果说那猩红的煞气像是灼人的火焰,那这股阴寒之气则像是清冰一般。 方天柱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蛇老太只回了一句——“降气”! 说完,她便身形一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进了那团煞气旋涡之中。 “嘭!”的一声闷响,从那团煞气之中,飞出来一个红红的人形怪物。那怪物并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而是很灵活地四肢着地。它很快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柱子,那东西就是‘阴孪血煞’!”蛇老太一闪身,已经挡在了方天柱身前。她继续说道:“这血煞着实是厉害得紧!刚刚那一击我用了全力,本以为能轰碎它的脑袋,没成想,连伤都没有伤到它。” 不远处的阴孪血煞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急着攻过来。方天柱得以仔细地打量它一番。 那个人形怪物通体血红,并没有长着两头四臂,而是跟普通人的身形差不多。个头儿比原来的两只尸煞要高了不少。四肢细而长,手脚都像是鹰爪那般,漆黑的指甲如同死神的镰刀。 它长着一头长长的黑发,两颗惨白的大眼珠里有两颗小红点儿。脸上没有鼻子嘴巴。从它额头到下巴有一排交错的獠牙,将它的脸分成了左右两半。 它这尊容属实惊悚怪异,看得方天柱后背直冒凉气。心想,这要是放进展览馆里,来参观的人怕是能把展览馆的大门儿挤破。 此时,那只血煞不知道是被蛇老太揍得有点发懵,还是在思考人生。它就站在那,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又抬头看看夜空。 突然,它的眼睛定格在了方天柱他们二人身上。它眼球里的小红点儿迅速放大,脸上的那排牙齿“嚯——”的一下张开,露出一张恐怖的巨口。同时发出“嘎嘎嘎嘎嘎嘎……”的怪异叫声,听着像是乌鸦在叫。 那血煞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不紧不慢。蛇老太紧走两步,迎了上去。甩起黒鞭,向那血煞狠狠抽过去。血煞没有要闪躲的意思,手臂一晃,看不清它的动作,它已经一把攥住了那黒鞭,用力向后一拉。 蛇老太顺势被拉过去几步。那血煞一个箭步窜到蛇老太面前,尖锐的黑爪直掏她的胸口。 蛇老太现在是“降气”的状态,身体各项机能都有了显著的提升,反应速度极快。她猛地一侧身,躲开血煞的爪子。左手紧握骨锥,顺势往上一捅,直接刺入了那血煞的腹部。紧接着她将骨锥向上一挑,给那血煞来了个大开膛。 随后蛇老太连跳几步,与那血煞拉开了距离。方天柱深谙“趁他病,要他命”的真理。只见他手握短刀,悄悄摸到了那血煞的身后,准备给它后心来一刀。 就在他离那血煞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血煞长长的黑发突然炸开,露出了后脑上的两只怪眼。 “C!背后还长眼睛?”方天柱暗道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那血煞的头发突然绷紧,向着方天柱刺过来。由于惯性的原因,方天柱根本刹不住脚,迎着那钢针一样的头发就要撞上去。 本来还想给那怪物来个透心凉,没想到自己即将被刺成马蜂窝了。就在这紧急时刻,方天柱突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一股大力将他直往后面拽,堪堪躲过了那长发的攻击。 方天柱一屁股跌坐在蛇老太的脚下。原来是蛇老太见势不妙,一甩黒鞭,卷住了方天柱的腰,将他拽了回来。 再看那血煞,它腹部的伤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0024阴孪血煞!(下) 蛇老太也冒了冷汗,这怪物实在强的离谱!她让方天柱躲远一些,然后嘴里发出“嘶嘶嘶嘶”的怪声,断断续续的。 方天柱听得真切,虽然以往蛇老太也经常念些根本听不懂的咒儿,但这回她嘴里发出来的根本不是人声。听着倒像是蛇的声音。 不远处的血煞突然有了动作。它快速的扑过来,蛇老太一个鞭腿踢过去,那怪竟然高高跃起,跳到半空中,俯冲下来。 蛇老太一甩黒鞭,抽向半空中的血煞。那血煞竟然用长发一下子卷住黒鞭。蛇老太马上松开握鞭的手,往后一个撤步,躲开它的攻击。 随后蛇老太手持骨锥与那血煞斗在一处。辗转腾挪,叉招换式。但一旁的方天柱看得出来,那血煞的攻势凌厉迅猛,蛇老太虽然有阴气加身,但是也只能勉强抵挡。 方天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此时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了也只是给蛇老太添乱。 突然,他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个河堤上,不知何时,已经围过来一大群蛇。由于方天柱此时还开着阴眼,看得更为真切。 草蛇,水蛇,菜花蛇,野鸡脖子,赤链蛇,短尾蝮,五步蛇,金环蛇,银环蛇……长的短的,大的小的,无毒的,剧毒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就连方天柱的脚下,都爬过去了好几条蛇。 方天柱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动。倒不是他怕蛇,而是脚下的蛇太多了,很多都是剧毒的。咬上一口,小命难保。 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蛇群,纷纷爬向酣斗中的蛇老太与血煞。 蛇老太此时已经挂了彩,胳膊跟腿上已经被抓出不少血口子。而那血煞不仅毫发无伤,还变得更加癫狂,攻势越来越迅猛。 眼看蛇老太已无招架之力。正在这危机时刻,几条毒蛇突然窜到血煞身上,张口便咬。很快,越来越多的蛇扑到了血煞身上,缠住它的手脚,撕咬它的血肉。 方天柱看得明白,这些蛇原来是友军!估计是刚刚蛇老太念的奇怪咒语招来的。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方天柱手握短刀,也冲了上去。 此时,那血煞快被蛇群缠成了个粽子。蛇老太瞅准时机,将骨锥一下子刺入了血煞骇人的大嘴里。赶到近前的方天柱不管三七二十一,眼疾手快地将宿铁短刀狠狠捅进了血煞后心的位置! 一声恐怖的怪嚎之后,那血煞垂下了头,不动了,任由蛇群在它身上游走。 方天柱刚松了口气,一束长发突然缠住了他的脖子。蛇老太刚要有所动作,血煞的双手猛地挣开蛇群,一下子攥住了蛇老太的两个手腕。然后那血煞又用一束头发,缠住了蛇老太的脖子。还好血煞的大嘴里还插着那根骨锥,否则它一口就能咬掉蛇老太的脑袋! 情势急转而下,方天柱的双手也被血煞用长发死死缠住了。两人一煞一群蛇,胶着在了一起。 显然方天柱与蛇老太的情况更为危急!他们两个都被血煞坚韧的长发勒的喘不过气,眼看撑不了几分钟了。 那血煞后脑上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方天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要说有的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会变得头脑发蒙,不知所措。可也有人,越是到危急时刻,越能极速思考,起飞智。 方天柱显然是后者,他不想死,拼命的思考怎么才能活下去。他想到了今天下午,蛇老太跟他讲的那些捉鬼降妖之法,还记起了他一直背在身上的陀罗经被,之前一直没机会用。 蛇老太跟他讲过,人身上阳气最盛的血:一是舌尖血,二是中指血。像方天柱这种十几岁的小处男,舌尖血的阳刚之气威力十足,对于阴煞邪祟有着很大的杀伤力。 想到这里,方天柱用牙齿狠命地咬破自己的舌尖,然后一大口舌尖血,喷向了血煞后脑上的那双眼! “嘎啊!——”一声惨叫。那双眼睛已经冒起了白烟。 方天柱跟蛇老太同时觉得脖子一松,只见那血煞的长发纷纷垂了下去。方天柱挣脱开来,然后迅速从布包里取出来那条陀罗经被。 趁血煞现在不能动弹,他抖落开陀罗经被,直接兜头罩在了血煞身上。一瞬间,蛇老太感觉那双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力气减弱了不少。她一抬腿,狠狠揣在了那血煞身上。血煞直接被踹倒在地。 与此同时,蛇老太嘴里吹出几声尖利的口哨声。随后群蛇快速地从血煞身上爬走,四散而去。很快陀罗经被下面只剩还在胡乱挣扎的阴孪血煞。 眼见着陀罗经被快顶不住了,蛇老太又从她的布包里又掏出一把白纸钱,嘴里念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咒语,用手一指,那纸钱突然冒出赤红色的火苗。 她说了一句:“尘归尘,土归土!”然后将燃烧的纸钱撒在了包裹血煞的陀罗经被上。 一瞬间,整个陀罗经被燃起熊熊大火。血煞在火焰中疯狂地挣扎哀嚎,但也无济于事。没过多久,充满灵力的火焰已经将阴孪血煞烧成了一堆灰烬! “可惜了我的陀罗经被啊……”蛇老太有些不舍地说道。 此时,原本包裹她周身的微微青光已经不见了,她的脸上尽显疲态,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等大火彻底燃尽的时候,方天柱想起来那把宿铁短刀跟那根骨锥之前都插在血煞身上,不会都报废了吧?! 方天柱赶紧找来一截树枝,用树枝在那堆灰烬里划来划去。很快,短刀跟骨锥都被他找了出来。 那根骨锥还是寒光闪闪的,他试着用手指碰了碰,竟然还是冰凉凉的! 而那把短刀此时已经被烧得通红,原本手柄处缠的布条早被烧光了,现在整个就是一条烧红的铁片。 他凑近了一看,只见那红红的刀身上竟然浮现出一些金色的符文,看着有点像原来陀罗经被上的经文。 方天柱把蛇老太喊过来,指给她看。 蛇老太看过之后面露喜色,说道:“这把短刀经过陀罗经被的淬炼,得到了灵力加持,因祸得福啊!” 方天柱也不由得眉开眼笑起来。 此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巡警模样,手里打着个手电筒。他一边跑一边说道:“哎哎哎,说你们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来放火!” 那名巡警走近一看,见到一个老太太,一个半大小子,都是一身破破烂烂,伤痕累累,不由得大吃一惊。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是被人打劫了还是非法斗殴啊?!” 方天柱不想节外生枝,抬抬眼皮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在河边钓鱼烧烤不行吗?” 那巡警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继续问道:“你们这一身伤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烤鱼的时候来了一群野狗,我们打了一架。” “哪有烤鱼,哪有什么野狗!?” “烤鱼被野狗吃了,野狗被我们打跑了……” “你小子……” 就在他们两个争执不休的时候,远处又跑来一个人——原来是白白胖胖的“瞪眼熊猫”——邓主任。 他上来就跟巡警客套起来:“这不老李家的老大吗,搁着巡逻那,他俩是我亲戚,今个本来打算在这野炊的……” 邓主任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人脉很广,在小县城里很是吃得开,不一会就把那个巡警打发走了。 然后他对蛇老太二人说道:“其实我早就从医院回来了,远远看到你们在跟一个打架。我就一直躲在车里,没敢下来……”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