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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世上》


 第一章年少轻狂

夜里，那被暑热追赶了一天又半夜，给追赶的无处钻无处跑的凉爽，终于站住了一直逃跑的脚步，缓过来了一口气，大起胆来，转过了身，要开始反击了。此一时彼一时呀。
暑热一看：乖得儿，这货硬起来了？那是啥？怎么手里还掂根大棒？老天爷，这是要拼命呀，要反攻倒算了。可咱这时已没了力气，咋弄？都怪白天张狂得太狠了。
看起来只有一条路了，跑！
还算它机灵，转身撒腿就跑。一边哀求：伙计，伙计，有啥话好好说，你弄这算啥样。
说归说，它也知道：这世上的理就是，起势嚣张，失势踉跄。踉踉跄跄也得跑，这才要紧。
这凉爽挥起大棒只管追，怼抢道：仗着太阳升起时，你咋追我的？也该我追你了，有骨气你站住。
它追过田野，追进村里，又追进人家院里，最后追进一间屋里。我看你还往哪跑。
抡起大棒就乱舞抡了一通。
那暑热在屋里窜了几圈，给撵得差点就要哭了。又一想，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泪，这才没哭成。哭不哭的都是小事，这样跑着可不是办法，心说：算它厉害，咱怯了，先躲起来再说，等咱到了兴起的时候，它也没有过头。
也说不得是低货不低货了，它抹个出溜猴儿，钻墙缝里去了。
晨光就是看到了这场争斗，是它伙计凉爽胜了，这才大洋洋出来。忍不住笑道：你给咱打这个场子，还真宽敞，得劲，哈哈哈。
它就四通八路地走过田野，走进村庄，也挤进了屋里。
看到一个小伙，正在做着美梦。就默默地守护这段时光。
肖民睁开眼，便享受到了凉爽。静静的凉爽。
他无论怎么也想不到，为了这一刻，这个大家伙和另个大家伙，干了好大一蹦子才把事情摆平。要不然，他该庆幸自己是多么有面子，而不会去胡想些没用的事了。
他在心里说：好像做了个啥梦。。。。。。是个很妙的梦，天呀，似乎有个不可描述的过程。
我去，还真是。
因为有个棍状物，在那里胡弹挣。让他很难受。更难受的是：老想做点什么事，又明知道做不成。
他看看静静的屋里，慢慢发觉平静的空气里，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在暗暗游荡。
奇怪，那是啥？
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东西有变成一种可怕的形状突然显现出来的可能。
不好！他叫一声，脑子清醒了过来：那是钟声！
他一下心急起来：咋没听见？响过多大时候了？不行，得赶紧起来！
唉，再躺一会儿多得劲，想想那个梦，你看美不美。
美你个头，想了那梦，只怕人家都下地走了。
再美的梦也不能想了。起，起,起！
可是。。。。。。这时候又发觉那根棍状物，有点碍事。那不安生的家伙，既耽误穿裤子，还耽误起来走路。
他穿上裤子，心里嘟哝：捂死你，却没用。一把抓起背心，把它盖住。
以为去后院放了腰水，它就脾气下去了。
事实是，它还在闹脾气，不想消停。
他就只有数落它了：你可给我听着，咱这是要出门的，你这样会行？见人家谁敢这样出去？太不要脸了。
这样出去，你知道怎么说不知？那叫敲着铜锣寻人--丢人打家伙的。
你再犟，信不信我扇你？
还好，它也有怕诀。估计是怕疼。
出去门往西走几步就是挂钟的地方。那里有棵碗口粗的皂角树，树杈上担根结实棍，另一头插在队部仓库的墙上。一根铁丝，吊着一根二尺长的工字钢。工字钢下面钻了个洞，洞里里戳着一根一揸长的铁棍，铁棍一头焊了个铁球。
就是这东西敲出的东西，让肖民的美梦没有做完。
队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他蹲在仓库的墙根。挨着他的是副队长。比他年轻几岁。
副队长干脆叉着腿坐在地上，正在卷他的旱烟。他那边是几个老头。
妇女们陆陆续续来着，都稍远一点就三三两两立在一起，各说各的话。
年轻人有的已走过来，有的刚出家门。
副队长卷了烟点上狠吸一口，翻着眼看着慢达似游的年轻人，撇着嘴说：“看你们那熊样，一个个霜打了一样，磨屁股操痒，图死买活哩，都带着饿死的底儿哩。”
那个绰号叫大嘴的小伙，正走到他跟前，就立住脚怼呱道：“你下地干了一歇子了？这大清早起来就光想把人蛋咬了。”
副队长低下声骂道：“看你那啥材料，这都老天大明了，还光想爬那上面不下来，没劲，有劲才能哩，才不使死你哩。”
队长也忍不住笑起来：“使不死也非使瘫痪不中。”
大家都咧着嘴笑。
大嘴一边笑一边说：“你的意思是你就不和你媳妇睡，都是狗和她睡哩。”
这一下，大家笑得更欢了。
大嘴就蹲到副队长面前，装着厉声道：“拿过来，你咬咱的蛋，咱吸你的烟，看那舅子吃亏。”
那烟叶用个塑料袋装着，就扔在副队长面前的地上。
副队长吐口烟说：“球，吸吧。”
队长这下找到了给副手帮锤儿机会，忙说：“对对对，吸吧，吸得狠点。”
这时，绰号叫叫驴的家伙过来了，说：“我看出来了，人家俩是一根柳条穿着哩。”
村里人去河里逮鱼，会折根柳枝把鱼串起来。这是句骂人是鱼的村话。
队长骂句娘，说：“半路插个驴嘴。”
这句很符合“实际”的骂让大家又好笑一阵。
队长乘胜追击道：“俺这都等半天了，你是才生出来？”
叫驴也不是瓤茬：“那不就差半天吗？差半天是啥？咱是弟儿俩！”
按辈分他得给队长叫叔。这无赖又棋高一着的反击把大家笑疯了。
肖民笑着说：“真说得美。”
队长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好几句骂娘，才算捞回了点便宜。
骂过笑过，队长站起身喝道：“回家拿锄，下滩锄地！”
肖民刚从学校回来没多少天，还融入不到这情境里，只能看看热闹。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娱乐的。也难怪，好像没有更多的方式。
回想一下，虽然粗野，也多有幽默。
他心说：这个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了。
其实，他不知道：骂人也是有技术的，还要有技巧和眼色。
不懂这些，是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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