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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的羔羊》


 第一章怪异的尸体

“恭喜啊韩警司，这么快就熬成咱们局的副局长啦！”刘青英笑的脸上的褶子更明显了，活像个狗不理包子，他粗糙的左手重重拍了拍韩树的肩膀，小指处明显比正常人短了一截儿。“年少有为，哈哈。”
“老刘你这是夸我还是埋汰我呢？”韩树无奈摇了摇头，“我当上着副局长还不是因为李叔他身体不好，只能提前退休。要不然这么大的官儿，哪轮的上我啊。先不跟你说了，我去请老局长去，一会儿饭店见。”
韩树说的不错，虽然他们这个公安局只不过是s市下的一处县级公安局，但能人一点儿都不少，他韩树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当上二级警司，坐上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八成靠的还真是运气。资历够的李叔前一阵子查出肾结石，操劳不得；比他早进公安局的学长才要了二胎，媳妇发话了，再不滚回家照顾孩子立刻就离婚；剩下的要不就是岁数太大，要不就是不讨局长喜欢，这不，就剩下韩树一个还勉勉强强看的过眼。
升职了，请客是自然的，韩树作为主角被灌得烂醉，还是刘叔给他打的车。闹铃叮当作响，韩树头一次醒的这么不费劲。他躺在自家床板上，抬头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眼前突然浮现出四年前，他刚当上小队队长时候，那件有些奇怪的案子...
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鬼门开，姨娘来，黑猫多纳彩，槐树底下莫久呆…三岁娃娃回家去，金银元宝别捡来…别捡来……”
城郊树林。
“呸，偏偏是今天出事，真他娘的不吉利。”一个上了岁数的民警只瞥了一眼横在树丛里面、因被树枝剐蹭而面目全非的尸体，便转过头去拨通了支队的电话。
电话铃声叮铃铃响了半天才有人接，民警蹙着眉蹲在林子前面。“喂！老李吗，我是刘青英，麻烦你叫韩队接一下电话。”
“老刘，你说。”一个沉稳的男性声音在听筒里回响着。
“韩队，我这儿有点麻烦事，恐怕得让徐法医过来一趟…”
“好，我马上到。”
……
韩树戴上橡胶手套，跟着徐法医轻轻摆弄着已经出现成片尸斑的尸体，以便她查看尸体背后的伤口。
“老徐，咋样。”
“八成是死于高空跌落。不过这脸…可能是被别人动了手脚。仅凭树枝的剐蹭不会造成这样纵横交错、甚至伤及到面部深层神经的伤痕。”徐法医摘下手套，对在树林前面待命的年轻警察挥了挥手。
“搬回去，我得好好看看。”
“别破坏二次现场啊！”即使面对过这么多次尸体，也早就做过相应的心理准备，韩树也实在难以忍耐尸体腐败的味道，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两个年轻警察点点头，抬着担架就冲了进去。韩树和徐法医与对方对视一眼，眉峰微挑，显然是注意到了两个小年轻没按规矩把口罩戴上。
“呕——”两个年轻警察不约而同地在树林里呕了起来。这长夏时节，本来肉质就容易腐败，更何况是细菌密布的小树林儿呢。
“哎哎哎，谁吐尸体上了回去可得给我舔干净。”韩树扭过头去，向着两人大声喊着。
“怎么个情况？”韩树探着头看着赖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徐法医。“切个人把你累着啦？”
徐法医翻了个白眼，随手提着抱枕的边角对他扔了过去。“屁话，你以为切人跟切菜似的？报告我写完了，桌上呢。”
“您辛苦！想喝雀巢啊还是立顿啊，”韩树一听报告出来了，狗腿子的一面立刻显露无疑，连忙上前给徐法医的胳膊腿儿敲打起来。
“就不能整点好的？！”徐法医被韩树捏疼了腿，腾地坐了起来。“天天速溶咖啡速溶茶，我受得了么我。”
韩树撇撇嘴，拿着验尸报告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还特意在门口给徐法医甩了句话，“咱们这儿就这个条件，甭想着啥星巴克太平洋咯，小心下次局长查你水表啊。”
……
韩树至今都还记得，那份验尸报告上写的死亡原因是，头部遭到钝器击打导致颅腔出血，在颅骨有一个明显的圆形骨折，所谓高空跌落而导致的内脏破裂出血，是发生在受害人死亡之后，也就是凶手先是用某种钝器行凶后，再从高处扔下尸体，想伪造出因高空坠落导致死亡的假象。而那片小树林周围别说高空了，连个土坡都没有。虽然那里肯定不是第一作案现场，到凶手把尸体挪动到这里，显然是多此一举。而尸体面部的划痕，则是为了拖延警方知道受害人身份。
因为当时的条件有限，调查的范围又小，目击证人几乎没有，四年来，这个案子几乎成为了一桩悬案。
不过当韩树把尸体的面貌复原信息张贴到各处，寻找死者家人的时候，韩树却发现认识死者的成年人无一不对他赞誉有加，而年纪稍小一点的，看到死者的面貌时则都露出了有些惊恐、甚至有些畏惧的表情。
韩树本想沿着这条线查下去，谁知此人死后，网上的舆论却是一片叫好，碍于种种压力，上面的头儿明里暗里提点韩树停止对此案的调查。韩树虽然不是什么执拗的人，但人嘛，总有那么点叛逆心理，就是喜欢对别人不让自己做的事情产生去做的欲望，因此这件案子，反而给韩树留下很深的印象。
天光大亮，韩树叼着个煎饼果子，骑着自己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往警局去了，明明才过了三十岁生日，却活的像个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似的。
“今儿也麻烦王大爷多照看照看我这车，豆浆，孝敬您的。”韩树把自行车往王大爷的修车摊子上一支，大步走进警局。
“韩局…好像出了点不大好的案子，市里打电话叫您去开会呢。”新来的秘书姜芳芳好像有点怕韩树似的，从来不敢正眼看他。



 第二章笼中鸟

“男娃女娃？”
“男咧，这回是男咧！”
“哎呦我的老天爷，开开眼咯——”叶秋他爹叶根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在地上磕的哐哐直响。
“哎呀谢谢李婆婆，都说你接生准有男孩儿，来来来，拿着，千万别客气。”叶家奶奶不像叶根生一样光顾着感谢老天爷，她拿了张红纸，裹上一张大团结就往稳婆手里塞。
“哎呀乡里乡亲的，这么客气干嘛，不用不用，哎呀——”
“哎呦，叫你拿着就拿着嘛，我们老叶家有后了，还不得多谢谢你这位大恩人呐！”
……
角落里的叶秋抱着家里的土狗大黄一言不发，在弟弟降生的那一瞬间，小小的叶秋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家庭中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地位了。
“姐姐…我要吃糖…”
叶秋挤出自己的生活费，走了四五公里到镇上买糖给他。
“姐，我作业写不完了。”
叶秋一边算着三角函数给帮着他想语文作文。
“叶秋，我想玩游戏机。”
叶秋放下手中的铅笔，合上写着别人名字，显然是已经用过一遍了的五三习题集。
“走，姐带你去。”
……
“死丫头！不学好！带你弟去玩儿游戏机，你存的什么心？！他以后可是要给我们养老的，叶秋，我警告你别再打什么鬼主意，听见没！”
叶秋咬破了嘴唇，趴在炕沿上一声不吭。本就是她两个姐姐穿剩下的衣裳，在她妈这么一番折腾下干脆变成了破布头。
“妈…你别打了，是我自己要去的。”
“别劝我，咱家娃儿四个就她一个鬼主意多的很，以后你就管学习，你三姐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妈——”
“啪——”幺儿越是劝，魏淑芬打的就越狠，叶秋干裂的唇瓣终于有些湿润了，是鲜红的血。
“你知不知错？啊，知不知错！”
叶秋越是不肯低头求饶，魏淑芬就越是来火，所有孩子里最出息最聪明的叶秋被她视为全家的拖累。
小学毕业上初中，那是国家规定的，没办法。初中毕业完了还要上高中，家里咬着牙挤出钱来，又靠她两个姐姐的扶持才勉强让叶秋读了下来，现在高中也快毕业了，妮子竟然惦记上了大学。
大学，那是他们老叶家能有的福分吗？自从魏淑芬嫁过来整个村子里出过的大学生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况且又是一个女孩子，长大了终究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我的好嫂子！你干嘛呢？”二蛋他爹叶樊生匆匆赶来拦下了魏淑芬的鸡毛掸子，“把丫头打坏了她怎么参加高考啊。”
“哎呀他二叔，一个妮儿参加高考有什么用？我还是指着幺儿吧。”
“嫂子可不能这么说，你可不知道，那城里人他就喜欢大学生，咱们叶秋要是能读大学，以后幺儿的亲事不就……”
两人的对话完全没有避讳叶秋的意思，仿佛她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不…这个成语不能这么用，这个成语的意思是谁给钱就替谁工作，而她…呵呵，应该算是替谁生娃儿的工具吧。
叶秋撇撇嘴，舔掉了嘴角的快要结痂的血迹。
嘶…有点儿疼。
“嫁到城里是好事，妮儿要是让人欺负了咋整？咱们都帮衬不上啊…”
叶秋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背后的灼烧一般的刺痛提醒着她不要相信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
……
“叶家妮儿——有你的邮件！”
叶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抬眸看着从田埂上跑过来的快递员大哥，快递员是他们家邻居，因为成绩不好就不念了。自从干上快递这行，倒还能吃得饱饭。
“还有人给我寄快递呢？！”叶秋撂下锄头，赤着脚迈上田埂。
快递对于叶秋来说都是新鲜东西，这还是她头一次收到邮件。
“啥东西，快让我看看！”
“你猜是啥？”
“我哪儿猜得着，你别卖关子了，快让我看看。”
“哈哈，看着了你得高兴死！”快递员不再墨迹，拿出薄薄的一个文件袋来。上面的邮寄地址明晃晃地写着“东南政法大学”。
叶秋瞪大双眼，捧着那封邮件看了又看，又把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个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邮件的外皮。
一封录取通知书掉在了叶秋的手上。少女欢快而又疯狂的笑回荡在田野里。叶秋趿拉上黑色的布鞋，大喊着，
“妈——妈！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啥？”魏淑芬蹙着眉头看着自家疯疯癫癫的丫头，“你发烧了？不得劲找你孙叔去瞅瞅。”
“妈，我说。我考上了。”
叶秋双手叉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录取通知书递到了魏淑芬的手里。魏淑芬发觉，叶秋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神儿，那种神采是她养育叶秋十七年来第一次见到的。
魏淑芬看了看通知书，又看了看她闺女，把录取通知书又递了回去，两个明显的指头印子在白纸上格外明显。
“我也不认字儿，妮儿你念念吧。”
从小到大没出过这片大山的魏淑芬根本就不知道这张通知书对叶秋来说有多重要。
叶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她勉强提起嘴角。
“叶秋同学，被我校东南政法大学录取，请于2009年8月25-27日前来报道，招生简章和物品清单已附在……”
“哦，你瞅瞅学费多少钱。”
“…一年两千八，加上住宿费四百，一共三千二。”
“三千二…三千二！”魏淑芬把手里的菜叶子一丢，戳着叶秋的脑门，逼得她连退好几步。
“你有什么脸面问我要三千二。初中高中的钱，我跟你爹咬咬牙出了，腆着脸求老师让你在家吃住。大学你可是撒丫子使劲儿跑了，我和你爹、你弟咋整？！我们不活了？”
“妈…我的生活费我自己赚，妈我绝对不拖累咱们家…”
“就你？你耪个地还耪不明白呢，出去了那你干啥？学着那些电视机演的，出去卖还是怎么着？啊？”
“妈…我求你，我求你…这个学我一定得上，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糊涂着过去……我不会的我去学，只要您让我上这个学，以后幺儿的亲事我帮他解决。行不行，妈……”
叶秋红着眼睛，拉住魏淑芬的衣角。叶秋哪怕挨了再多顿打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跟她说这么多话来讨好，魏淑芬心中有些动摇。
“妮儿考上了？！”叶根生扛着锄头进了院子。“可真给咱们老叶家长脸，来，让爹瞅瞅你的录取通知书。”
叶秋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递给了叶根生。
“不错嘛，这两年的书咱家妮儿没有白读，行了。就这样吧。”叶根生把通知书往怀里一揣，叶秋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爹！你要干啥去！”
“找个人替你上大学呗，咱家又供不起你，我听他二叔说了，要是找到合适的主儿，咱们家这窑洞就能翻盖成瓦房呢！”
“爹！我求你了，我求你！”叶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叶根生的裤腿。叶根生往前一步，叶秋就跟着往前一步。
哪怕叶秋的膝盖磨得几乎要出血，她也没有放开手。
那张纸，那张简简单单的纸，是她脱离被奴役的生活、脱离这个家的唯一希望！只要她放了手，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一辈子困在山坳坳里，跟她娘、跟她两个姐姐一样，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
……
叶秋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看着窗外，看着山的那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书本上说的花花世界、小桥流水恐怕她这辈子也没缘分见到了。可叶秋还是想，还是想离开这里…如果能看到外面的一角也好啊！
读书为她打开了窥向新世界的一道缝隙，她从那里看到了从未见到的、甚至不敢想象的东西：不会滴滴哒哒叫的火车、四季花开的春城、钱塘江按时而来铺天盖地的潮水…
然而，她的父母却把这道大门彻底关上，还给她上了一把撬不开的锁。
“哎，对，三叔是我，我要两吨水泥你弄得着不…嗯，是呢，这老房子实在住不得人啊。”
“好，好，谢谢三叔。”
……



 第三章沉重的档案

天光大亮，韩树叼着个煎饼果子，骑着自己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往警局去了，明明才过了三十岁生日，却活的像个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似的。
“今儿也麻烦王大爷多照看照看我这车，豆浆，孝敬您的。”韩树把自行车往王大爷的修车摊子上一支，大步走进警局。
“韩局…好像出了点不大好的案子，市里打电话叫您去开会呢。”新来的秘书姜芳芳好像有点怕韩树似的，从来不敢正眼看他。
“行，你把这个案子的卷宗都给我找来，再叫上老刘，我们马上就去。”韩树拍了拍姜芳芳的肩膀。“不过我这人呢，不喜欢听什么好像啊，似乎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以后说话想明白点儿再说，知道不？”
“是！”姜芳芳不知怎么的就涨红了脸，韩树眉峰微扬，完全搞不懂这些女人怎么动不动就脸红。
S市公安局
“去年七月十五出事儿的是哪个区？”
“报告，我们西山区。”
“前年呢？”
“我们河东区。”
“再之前呢？”
“报告，是在开发区。”
“大大前年和今年，都是我们远安县。”没等局长提问，韩树自己就举起了手。
“很好，近几年阴历七月十五号都会有命案发生，可是作案手法和杀人地点跨度极大，我们缺乏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是一人所为，但也不能排除团体作案的可能。”
“西山区多山，远安县低处偏远，这本来就给罪犯提供了采取不同手段杀人的场地，我觉得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作案，并在本市区域内流窜。”西山区公安局副局长王星冷着一张脸发言。也怪不得他始终坚持作案的人只有一个，毕竟西山区是老领导们的疗养区，在那儿出了事儿，不就相当于抽王星的嘴巴子么。
“我认为模仿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至今为止并未发现受害者之间任何的有限联系，其中有富豪、有老师、也有自由工作者，他们之间的社会关系毫无交集，硬说有什么关系，也只有他们同样住在S市这一条了。”开发区公安分局发言的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年轻，韩树不太认识。
“我不太认同。我认为是团队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建议把一开始的那件章豫学院院长高空坠亡的案子并案处理。”
“我不同意！那是另外一件案子，韩树，你要我说多少遍。”河东区的局长杨文胜曾经亲眼见过学校里的孩子受到怎样非人的虐待，是他亲手把孩子们一个个从小黑屋里接了出来，屋子里臭气熏天，而被接出来的孩子们无一不患上了严重的PTSD。这让杨文胜对这件案子的抵触特别强烈。
“杨文胜！你是个警察！”韩树瞪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文胜。
“我知道，正因为我是一个警察！！”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市局局长钟卫国清了清嗓子，“都听我说说，行不行？”
杨文胜和韩树仍然对视着，恨不得用视线戳死对方。其他人则都安静下来，静静等着钟卫国发话。
“今年发生在远宁县的案子…我说小韩小杨，出去了可别找我报销眼药水的钱。”钟卫国又清了清嗓子，“我的建议是，每个分局各查各的，不过有了线索或者消息，你们互相联系一下，这个案子我也不给你们压力，毕竟有的案子时间确实有点长了，咱们S市呢，又是个人口流动速度和频率比较大的城市，查起来确实费劲。”
“不过，小韩的案子，我同意他并案调查。散会。”
……
“韩树，你给老领导灌什么迷魂汤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你有意见你跟老领导说去，这案子能不能并案调查，你和我谁说了都不算。”
老刘取来章豫学院的相关档案，放在了远安县分局警车的后备箱里，韩树一拉车门，立刻踩了脚离合，喷得正要上前跟他斗嘴的杨文胜一脸车尾气。
“走了啊老杨，记得回家买个眼药水——”
“干嘛这么气他，你也不是不知道杨文胜那个性格。”老刘戴上老花镜翻起了手机。
“正是因为他那个性格，越生气越冷静嘛。我不气气他，他能往对的方向想？”韩树哼着小曲儿，余光瞥了一眼老刘的手机。“呦，我记得你闺女没这么大吧。”
“当然不是我闺女，这些啊，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老刘嘿嘿一笑，因长期抽烟而发黄的牙齿露了出来，看的韩树嘴角直抽。
“要不我还是先带您洗个牙去吧…”
咖啡厅。
警察这个行业，忙起来特别忙，天天起床见的都是别人对象。韩树就更惨了，他没有对象。
而远宁县公安局里上了年纪的人统一认为，上了三十岁还没有女朋友是一件比替王婆婆抓猫，帮二毛拦住他妈的毒打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刚过三十岁生日的韩树就被迫坐在了这里。
一家他连看都不会看的，名字都读不利索的咖啡厅里。
韩树看着对面的确算得上是漂亮的女生，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幸好对方不是个闷罐子。
“韩先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女生的确漂亮，漂亮到韩树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冒犯到了对方。
“最好还是叫我名字，我叫韩树。嗯…”
“好的，韩…树，哪个树？”
“大树的树。”
“喔……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意思吗？”
老刘并不清楚韩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其实韩树是有过女朋友的，大学的时候，韩树也算的上是警校一枝花，可惜这只花只是看着漂亮，要是让他张了嘴，那可就……
“…不是，我爸觉得取贱名好养活。”
“呵呵…韩警官还真是风趣啊。”
女生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为了相亲成功她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吃两根菜叶子就能撑死的仙女，女生的叉子刚落上餐盘，就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女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两嘴塞的跟仓鼠一样的韩树，一张俏脸顿时气得通红。
“韩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女生撩了筷子，提起挎包大步走出门去。
“都不吃完……多浪费。”
韩树摇摇头，自顾自地捏起一块三明治咬在了嘴里。
“还是煎饼果子好吃啊……”



 第四章迷雾

“来人啊！抓小偷！”女人的尖叫让小区里的声控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刚吃完饭溜达回家的韩树一瞬间警惕起来，顺着女人的视线看了过去。韩树的眼睛迅速定位到一个穿着深色外套，身材短小精悍，动作灵活的男子。确定目标，韩树瞬间暴起，冲了过去。
“哎呀——！”一个打扮得土里土气的姑娘被男子撞倒，男子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韩树趁机上前将他扑倒在地。
“别动！警察。”把男子拷在灯柱上之后，韩树动作利落地从男子怀里抽出一个女士钱包。
“哎呀哎呀！谢谢小伙子。真是多亏了你啊——”
韩树摆了摆手，扶起一旁摔倒在地的姑娘。“没事儿吧？”
姑娘摇了摇头。“没事儿，警察叔叔。”
韩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警察叔叔？！”
“不是不是，我…警察哥哥？”女孩摆着手连忙改口。
“那成，大姐你和这个小姑娘一起跟我去警局备个案，省的以后这小子以后再犯事儿。”
“好，这种人就应该关进去好好教育教育，”被抢钱包的大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得把小偷立刻扔进监狱里。
韩树拍了拍大姐的肩膀，“小姑娘，你也一起呗，要是以后查出来被这小子撞出什么事儿来也好找他负责。”
“不用…不用了，我没事儿。”那姑娘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慌张，韩树见多了这种一听进警局就紧张的不行的年轻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你留个联系方式吧，要是回头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我再找你。”韩树的主动退步果然换来了那姑娘的放松。
姑娘上前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部杂牌子的手机，从老旧的壳子就能看出来是个山寨货，更不用看打开个微信都卡的不行的运行速度。
“我们警局没有官方微信，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就成。”韩树实在不想看那姑娘扣弄那个破旧的手机，干脆要了人家的电话号码。
“哦…行。138xxxxxxxxx。”
“姓名？”
“叶秋。”
“行了，你可以走了。”韩树把电话号码输入进去，看着叶秋的手机响起来电，这才挂了电话。
“那我…走了？”叶秋瞪着一双大眼，比了个走开的手势。
“行，路上注意安全。”
叶秋渐渐走远，和韩树同行的大姐却不好搞定。
“小伙子，你干嘛非要人家联系方式啊？”
“警局规定。”
“呦，现在还有这规定呐…”
“嗯，为了维护咱老百姓的利益呗。”
……
其实这种事情留不留联系方式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全看个人意愿。不过韩树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硬说吧也说不清楚，只能把人家的联系方式先留下，等他琢磨明白了再说。
“哎呦！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缘分到了呗，小韩你是不是傻，不是大姐说你……”
韩树抱起档案一溜烟就冲了出去，回到办公室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就刘叔那嘴你也信，你也信！现在全局都知道你缠着姑娘要人家手机号了吧！”
韩树本想告诉老刘他那股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没想到一个中午的时间，整个远宁县公安局都知道他以公务之便谋取年轻姑娘手机号儿的事了，关键是这传言愈演愈烈，在局里转了一圈再回到他耳朵里时，已经变成“副局长求偶心切，不惜自降身价街头索要年轻女子手机号”了。
“韩局！”
“进来。”
“您要的叶秋的资料全都在这儿了！电子版一会儿发您邮箱！”
“我特么什么时候要叶秋资料了？”韩树拿起烟灰缸就要砸进门那小子的脑袋。
“哎哎哎！刘叔说让您过过目，他相中的您都不喜欢，没准儿这个能成呢…”资料室赵铭城把话说完，没等韩树回话就撂下资料跑了出去。
“呸，跑的这么快，你有本事参加奥运会去啊。”韩树狠狠啐了一口，手上却是老老实实地翻起叶秋的档案来，他对叶秋产生的那种奇怪感觉，在看完这份资料后越发浓烈。
叶秋，一个农村出来的高中文凭的女孩儿，在s市最乱也是消费水准最高的酒吧里卖酒，身上却没有一丝丝那种常驻在酒吧之中的小姐们都会有的，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反而还是像刚出来那样傻傻愣愣的，完全没有被s市这个大染缸染出适合这里的色泽。
这个叶秋，要么是装出来的憨厚，要么就是在酒吧里有让老板都得掂量着办事的人保她。
不过不论哪种情况，都和他韩树没什么关系啊！韩树蹙着眉把叶秋的档案扔到一边，点了根烟坐在沙发前，暗骂着自己怎么就轻易上了老刘的套。
......
太阳都快下班了，韩树还一个人杵在会议室里看着苏娜父母简单到无从下手的社会关系。
两人都是柳编村的村民，一辈子都普普通通的没啥特点，生孩子、种地、养孩子，有空编编柳编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除了为女儿苏娜说亲去了趟隔壁村，再有就是赶集的时候会带着小儿子苏成出门走走，在就没出过村。尤其是这阵子雨季到来，俩人连赶集都不去了。
“社会关系...社会关系...”韩树的眼神在白板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目光一再徘徊于几条加粗的横线上。
“邻居王富贵，外村人，入赘的，曾因儿子错采了苏娜家里的作物与苏娜父母发生口角，但王富贵的儿子和苏成是好友...不过这个王富贵，是个认识蘑菇的。”
“苏成，十岁，小学在读，成绩不大好。苏娜，十九...这俩孩子，啧，恐怕连正常日子都难过下去了。”
韩树的双眼微微眯起来，现在这个王富贵的嫌疑最大，而且看苏娜的口供来看，让苏娜父母中毒的野生菌也是他送去的。
韩树把照片一一从白板上撕了下来，并拨通了档案室的电话。
“小赵，把苏娜父母的卷宗给我拿到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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