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幽灵太保》 幽灵太保·序章 台风又一次袭击了我的家乡。 我一向不喜欢潮湿的家具和地板,还有晾不干的衣服。 嗯,还有濡湿了的被褥。 她倒是很习惯,她的房间,还有我们的客厅,总是湿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可我们居住在内陆地区啊,我已经离开家乡好多年了。 只要有她在,不,确切的说,自从她来了,我们的合租屋,再也没有干爽过。 她在网络上**了一个充气浴盆,只要她在家,她就一定在充气浴盆里,她的工作,像是记录、整理什么东西似的,那些事都是在充气浴盆里完成的。 某个下午,我回到家,客厅里又多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装满了水和鱼的玻璃鱼缸,还有很多藤蔓绿植,而她依然在客厅中央的充气浴盆里忙她那些事情,浴盆里的水,不时溢出,我克制忍耐,没有跟她交涉,时间久了,地板上甚至生了苔藓。 她总是在太阳升起前,带着照相机出门,在正午前回到家,泡在浴盆里。 她对于我的存在,不以为意。 可能是她让我找到了家乡的感觉,我的潜意识认同了她,所以我没有去跟她交涉关于“水帘洞”的问题。 也可能,我害怕了,怕什么呢? 不知道,这感觉说不出,我知道自己是个怪人,大家也都这么说,但我觉得,她比我还怪,这就有些瘆人了。 我们在一起住了快三个月了,从未说过一句话。 关于我自己呢?不值一提。 我出身普通,资质平平,毕业多年,一直屈服于自己的天性,懒惰、拖延成性,不过做了一些吃、喝、玩、乐的勾当,偶尔帮人写点文章,做些零活,勉强谋生。 这合租屋是个老旧的两居室,我跟房东要了次卧,便宜,而且冬暖夏凉,窗外草木繁花,青砖红瓦,邻近街巷的矮墙外有家隐藏起来的小型清真寺,偶尔会有些信徒聚集祷告诵经,不远处的排排座落着的人家,鸡鸣狗吠,不过住在这里也算安静雅致,嗯,主要还是便宜。 话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房东了。 我每天都可以透过门缝,看着她裹着浴巾走来走去,她说不上好看,却也绝不丑。 我在过去几天的某个梦里,冲进了她的房间,对她做了些猥琐的事情。不过,这在现实里绝不会发生,因为我就是那种在现实的欲望世界里谨守卑微道德的人,一个小人物,也称“老实人”。 已经有些日子没人找我干活了,今天是2019年7月9日,明天就是缴房租的日子了,我已经弹尽粮绝。 以往每当即将山穷水尽的时候,总有意外之财,而这次,看起来不行了,我只好跟母亲开口。 母亲以前会经常给我汇款,父亲知道这事,严令全家人禁止与我来往,甚至每天盯着母亲,寸步不离。 给母亲打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传来的声音,有种被催眠的感觉,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母亲没有接听,看来是父亲在身边,我放弃了,准备尝试说服房东,再延缓些时间。 她回来了。 她的脚步有些慌乱,急不可耐,难道是着急回家来小便? 我透过门缝,窥探缘由,只看见她裹着浴巾从房间出来,穿过几株繁茂的藤蔓草植和玻璃鱼缸,疾步走向浴盆,然后扯掉浴巾,“噗咚”跃进水里,水满则溢,沿着盆沿洒出来,再一次浸透了木质地板上的苔藓。 隔着层层障碍,我只看得见她歪斜着的后脑,还有担在浴盆上的右臂,像一颗水萝卜。 连日来的观察,不能解惑,愈加好奇。 我在房间里轻咳两声,缓缓开门,故作响动,以求对方留意,若她惊呼阻止,我就装作不小心,借机返回房间,若她不理会,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窥探究竟。 果然,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在客厅里站定,安静得只听得见浴盆里的水声和鱼缸环氧器的声音。 阳台上也堆满了植物和鱼缸,寥寥几束阳光透进来,一束照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束经由鱼缸折射,铺在地板上,还有一束,正照射在她的身后。 接着,我故作姿态,逡巡着,与她渐近,一点点绕过那些遮挡物,小心翼翼瞥着她的身体,她自顾自地忙着,让我怀疑她耳朵可能不是很好。 鳍?鱼鳍? 我还是见过一些女孩的身体的,由于瘦弱,她们背脊会很明显,嶙峋骨感,像是裹着人皮的山脊,但是…… 她的背脊,有鳍? 虽然不是很大,但自后脑延展而下,手肘处也有,那么…… 难怪她如此依赖水,看来是返祖现象,使她成为一个依赖水的怪人,所以她一个人避世在这里,一定是这样的。 可据我所知,返祖现象一般是体毛比较多,或者多乳,再或者生有短尾,直接“返祖”成鱼类的,就没听说过了。 我头皮有些发麻,步步轻缓,逃回房间时,额头湿乎乎的,有些晕眩。 已经三个月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只敢远观窥视,不敢近前,一直以来都以为她是个身材火辣的姑娘,她每次出门前的涂抹装扮,与常人无异。 两个小时,我几乎敲碎了键盘,检索了所有与“返祖现象”有关的案例,页面辗转跳跃,我看到了各类神鬼传说,终于有了结论,她是美人鱼…… 我的状态飘忽。 我是不是应该报警? 她每天在记录着什么?人类的信息?她在整理、记录人类的各类信息? 按照一般“美人鱼”相关的文学、艺术作品的思路来看,她只是一个渴求爱情的,很傻,很天真的人鱼公主,她远离自己的王国,来到陆地,尾鳍化作双足,学着人类的模样潜藏其间,以期遇见爱情…… 求姻缘需要每天出去拍照片,回来整理记录下来吗? 一夜无眠,在我幻想着,一个穷小子如何获得人鱼公主的青睐,如何与人鱼王国的顽固派对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房租还没有着落。 我把厨房菜刀偷来枕下防身,以免她是人鱼王国派往陆地的间谍,把我掳去海底,在身上插满管子做实验,又或者成为他们那里罕见的陆上新鲜食材,辗转反侧,然后我再一次想起,房租还没有着落。 天色渐渐亮起,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临街的早餐店开始营业。 我爬起来,透过门缝看着浴盆的方向,她已经回房间睡觉去了。 虽然我在自己家里,但我依然像个入室行窃的贼一样,步步小心,我担心她醒来,也担心满屋子的鱼醒来,谁知道这些鱼是不是她从海里带来的帮手…… 我有些神经质了。 我悄悄拾起散落在桌子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原来她拍了街上的行人,餐馆里的客人,闲坐着的,发着呆的,聊着天的…… 她在照片上涂抹标记,在某些人物身上,有些奇怪的标记,类似某种象形文字,不是日文、不是韩文,也不似古埃及文……虽然我也不清楚古埃及文什么样。 难道是苏美尔文?一种早起文明的楔形文字。 她把照片装订进一本牛皮小扎里。 我的房租还没有着落,一想到这,我就胸口疼。 嗯,我应该放过自己,用“拍立得”拍照,也没什么科技含量,可见她不可能是什么神秘的异域偷渡客,可能是繁茂枝叶和玻璃鱼缸掩映层叠、光线又折射与反射,让我眼花,我看错了,那背鳍可能是纹身,又或者她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总之,不乱想了,睡觉。 小时候在农村生活,邻家狗孩儿告诉我,南屯赵家的母猪生了一直小象,难产死了。 猪为什么会生出象呢?我和狗孩儿在南屯赵家房前屋后找了很久,终于在冰冻的水沟里找到了,是一只象,小猪崽一般大小,长着长长的鼻子。 我想,要么是小时候看错了,也记错了,要么,就是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人的背上长鳍,也不奇怪。 困倦难耐,不想了,就当我看错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房东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来敲门收租,我准备主动打电话过去,以免她上门,要我当面央求她延缓缴租,很难为情。 电话没人接。 她裹着浴巾走出来,依次给鱼缸里的鱼投食。 我再次轻咳两声,缓缓开门,在房门口假意伸了个懒腰,偷瞄着。 “没出门啊?” 她转头看着我,眼含疑虑。 “是不是在等房东上门收租?”我问。 她盯着我,那神情,就像看着一只学舌的鹦鹉,或者极通人性的猫狗,就像在她的认知里,我不应该会说话一样。 “房——东?” 朋友们都说我这人很无趣,但我人生中没有比这更无趣的时刻了。 “就——把这房子租给我们的人啊。” 我为什么要解释“房东”?她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房东”呢! “一个老太太,心宽体胖的,哈哈哈……” 我,笑得有点勉强。 鱼缸里的鱼群,簇拥在她抓着鱼食的手的下面,我甚至听到了小鱼撞击鱼缸内壁的窸窣声响。 “不知道”,她继续投喂。 她把手里的鱼食投进鱼缸,鱼群鼎沸翻腾,竞相争食。 显然,如果她不是故意中断我们的交谈,那么她就是一个离家独居的怪胎少女。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我走近,拿起相邻鱼缸顶部的鱼食,故作清闲自在,投喂起来。 我用余光盯着她,看她是否有留意到我,又或者,她是否反感或者接受我。 我投光手里捻着的最后一点鱼食,看着她,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投食。 嗯,就像言情小说的套路,两个陌生人同处一室,关系日渐亲近,没有交谈,但互相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应该是的。 我有些窃喜。 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的神秘和冷淡,她不羁的生活方式和别致趣味,在我这样一个无趣的人眼里,极具魅力,我也厌倦了寡淡无味的生活。 房东没有来,我准备好的说辞无处施展。 她一切如旧,自顾自地走向浴盆,在只有七、八步的路途中,就一件一件地脱掉了本就不多的衣物。 我有些心虚,或者……害羞?我假意瞥向别处,东飘西晃,故作镇定走回房间。 就这样过了五天,除了外卖小哥,没有见过其他人。 原来网络上那些段子是真的,我猜测,房东可能忘记了自己拥有某处正在出租的房产,迟迟不来收租。 我暂且不言语,又过了两天。 有人敲门,可我还没点外卖,看来是房东来收租了,敲门声急促,听起来,可能她有些生气。 我心虚,但是没办法,硬着头皮,去开门。 “您好,请问您最近有留意到附近有奇怪的人出现吗? 警察?怎么会是警察? 不是我职业歧视,也不是我迷信, 警察上门,多少有些晦气,又或者,给我一些心理暗示。 “您指什么样奇怪的人?” “临街的花鸟鱼市场失窃,值夜的更夫失踪了好多天。” 听起来问题不大,我有些懈怠,打断了民警的话,右手撑着门框,左手不自觉的伸向后摇搔痒。 “电视剧里,有人失踪,不是应该优先排查他的社会关系嘛,我觉得……” “人找到了,那市场是简易搭建的棚户,人被裹在渔网里,挂在棚顶” 民警顿了顿,盯着我。 “溺死的!” 我有些诧异,正懵着,那民警探身向屋子里看,还嗅了嗅。 “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你家里鱼腥味好重。” 我果断打断了民警的话。 “奇怪的人?我喜欢养鱼,家里有很多水族箱,腥味重了点,这……算奇怪吗?” 民警听罢,下意识的看了看门牌号,再次盯着我,那双眼睛就是我印象里的警察,有些时候他们靠一双眼睛观察他人的细微表情,就像是在测谎。 我自然没有问题,不会心虚,我绝没有杀人盗窃的胆子,我了解自己。 “这样,如果见过什么,或者是听到什么相关的传闻,都可以去所里提供线索,谢谢配合。” 民警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下来,看着楼梯扶手,足有两秒钟。 我也是好奇,上前一步,透过楼梯扶手,正看见一双眼睛,还有一对白白的胸脯,她正在下面两层的楼梯上盯着我们的谈话。 我看了一眼民警,又是那样审视的眼神。 “你回来啦!赶紧上来吃饭啦!” 她好像有些诧异,但随机低下头,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嗯——吃。” 这蹩脚的口语,像极了初学中文的日本人。 民警离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我想此时此刻,没有人比我更迷惑。 民警可能怀疑,我们是一对专门偷水族箱的雌雄大盗,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再来。 她,可能是她。她是美人鱼,去花鸟鱼市场拯救同类,被更夫撞见,于是溺死了他。 嗯,又或者,她是个孤独症患者,她童年的唯一玩伴,是一条鱼,她长大后离群索居,依然喜欢养鱼,她没有钱,于是去偷鱼,至于更夫溺死,可能是另一个故事。 但是她站在楼道里,向上仰望的那个眼神,像根钉子,盯在我脑海里,时不时让我一阵战栗,毕竟,这两个版本的故事都太离奇。 我躺在床上,努力闭上合不上的眼皮。 房东怎么还不来?难道也被裹进渔网里,挂在什么角落? 有人敲门。这敲门声…… 有人敲门?我难道不是在卧室的床上吗? 我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没错,我就是在卧室里,我卧室的门在响。 我头皮发麻,敲门声又响,她……竟然敲我的房门?在这几秒钟之内,我脑海里闪过几个瞬间的画面,血腥的,香艳的,还有言情剧一样的情节。 我还是开了门,她的眼神较之以往,有些变化,可能是多了些疑惑的神情。 我先开了口。 “你……” “请问,你为什么要那样?” 这,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总之有些蹩脚。 “你知道了,是不是?” 这句话,似乎验证了我最离奇的那种猜想。 “真的……是你干的?你杀了更夫?” 天地翻覆,我有些眩晕。 她向前一步,惊得我我整个身体瞬间瘫软,踉跄几步,瘫坐在地板上。 她站在那里不动,她观察我,继而走近,俯身半蹲,继续盯着我。 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我竟然在失魂落魄的时候,留意到了她白花花的双腿,还有嫩绿色的棉质内裤,她两颊和肩上裹着水珠,看起来她刚刚从浴盆里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能用言语讲述清楚,我的脑子就像是被掏空了,被动物性完全占据,结果触了“逆鳞”…… 她真的有鳍! 我从隔世一般的迷离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径直走出我的卧室,继而传来水声,“噗咚”。 我用手抹掉身上的汗,透过门缝,看着她。 她泡在水里,左手端着那个牛皮小扎,右手拿着笔,涂抹记录着。 这样看来,我似乎成了她的研究对象。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如往常,但每天归家之后,都会机械似的来到我的房间,而我也似乎习惯了,不像之前那么惧怕她,也就闲聊起来。 “你……从哪里来的?” “一个遥远的地方。” 她见我没有说话,于是补充。 “我的家乡,不像你们这里这样干燥,那里有二十二个大岛屿,而我来自一个叫做“鲸落”的小岛,是远古巨鲸的尸骸搁浅形成的,那是一个雇佣军部落,我从记事起,就跟随大人们往来于几十个黑市和雇佣军部落之间……” 我再一次萎靡,她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而且内容……令人咋舌。 我无言以对,良久之后,她开了口。 “我被雇佣军出卖,被幽灵太保通缉追杀,意外躲进幽灵太保的巡逻舰补给室,来到了这里。” 她的发音,听多了,也渐渐习惯了。 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即便这些只是一个畸形少女的幻想,我想她一定很孤独,所以才在我这里寻求一丝丝的安慰。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把我失败的人生讲给她听吗? 我荒废了青春,生活惨淡破败,在动物性里沉溺,卑微又无聊。 我有些醉了,也无所顾忌了,两个孤独感极强的灵魂彼此安慰,像极了老港片里亡命天涯的情人。 其实我,竟然有些开心,甚至是有一点幸福的感觉,我从生活的庸常里跳出,好像一切都不同了,比如以往让我头疼的房租。 她天没亮就出了门,我在花花草草之间踱步,看着那些鱼在虚空里游动,拈一点鱼食投喂着,行至她的房门前,突然有些好奇,于是扭动门把手,缓缓推开门。 靠。 房间里蛛网遍布,尘土积了半指厚,只有从衣橱到房门之间明显有一条小径,看来她除了换衣服之外,都是在浴盆里睡的,我竟然从没察觉。 鉴于近日的关系变化,我生了善心,决定帮她打扫,于是走向窗户,准备开窗通风,不意脚下羁绊,踉跄几步才站稳,仔细一看,床下的黑色编织袋露在外面。 这又是什么? 近来的经历,让我不敢再那么随意的对待这些事,我用脚轻轻踢了踢,感觉里面是实实在在的有些液化的固体,我愈加胆寒。 我翻来覆去,思量再三,准备打开看看,无奈这编织袋被胶带缠绕太多层,只好找来刻刀,看准了薄弱处,用力一划…… 液体流出,蛆虫涌动,剩下的是白骨,竟然是一只人类的小腿,恶臭袭来,躲闪不及,我逃命似的奔出,摔似的关了她的房门。 我漱了口,洗了脸,来到客厅,喘着粗气,看着那些花草和鱼。 有些小虫在花草之间翻爬,那些鱼在吞吐进食,竟然感觉有些阴森可怖。 客厅里弥漫着恶臭,这空间内的所有生物都焦躁不安。 敲门声响起。 警察?房东?外卖员? 我不敢开门。 “谁啊?” 不见回应,但敲门声依旧,我透过猫眼向外看,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敲门呢? 我还是打开了门,在那一瞬间,她跑下楼梯,躲在那些警察身后,而那些警察鱼贯拥入,把我按在地上,我的脸贴在地板上,嗯,青苔很凉爽。 我看见门口的她,躲在围观的邻里之间,一反常态,惊恐唏嘘。 她向身边的围观的邻居们说着什么,而且……操着一口重庆方言。 重庆方言?没错,确实是。具体说了什么呢?类似腥臭味云云,我没听清,我总是听不太懂重庆方言。 我看见了那个民警,他抹了抹头上的汗,四下观望检索着,然后走向她,言语神态,像是在感谢警民合作之类的。 以上是我的自述,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离奇得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这个她,不是她,那她,去了哪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