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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片吐司与时空交错》


 1钟伦第三片吐司

作为典型的普通青年，钟伦的生活和其他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寄宿在学校内的男高中生差不太多。每天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来回奔波，不知为何即便如何努力（至少他自以为努力）也无法得心应手的完成学业，勉强能够应付考试，对同校的某位女孩子怀着一丝丝憧憬（可惜对方从不在乎）……钟伦在机械反复的高中生活中疲于奔命，钟伦感到劳累与无趣，钟伦最终决定抛弃这些使他烦扰的“俗事”。
于是，一个一如往常的周一早晨，噩梦般的一周的第一天，钟伦在餐桌前认真思考了远走高飞的可能性。
“快点，要迟到了！”对于父母颇带恐吓意味的斥责，今天的钟伦不想回答，他的脑中只有不同的交通工具排列组合的脱逃计划。然而，遗憾的是，直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奇幻经历全部结束的那一刻，这个计划也从未真正成型——这是后话。
对他来说，每天的生活从两片吐司开始，加上一杯牛奶与一个鸡蛋。对于体格与食欲都急速增长的高中生来说，这些食物看上去是早餐的标配，事实上很难满足一上午繁杂学业的需求。即便真如校领导与所谓营养学家提出的这些食物营养完全足够的言论那样，过于单调的食物只怕是很难引起钟伦的兴趣。
况且，为了将早餐主食从粥或面条换成吐司，钟伦不知与父母争吵了多少次，甚至以绝食相威胁。他绝不是对吐司有多么热爱，他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的能够反抗父母过分周到的管束的借口。即便吐司的味道并未比面条更好多少。
所以，钟伦默默享用着各种意义上都淡然无味的吐司，夹杂着鸡蛋的味道，吐司原有的自然甜味变得越发诡异。
按惯例地吞咽了桌上所有的食物后，钟伦破例多要了一片吐司，并为此在餐桌旁破例多挨了一次斥责。“今天可不一样，”他想着，“今天值得多吃一片，庆祝一番。”这片吐司不知为何看上去很不一样，给他的感觉也与其他的吐司完全不同，钟伦犹疑了一下，随后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
一个完美的逃亡计划即将开始，虽然之后的细节尚不清楚，总之，钟伦兴奋着，并张嘴从吐司的一角咬下一块，咀嚼着，吞咽着。之后是第二口，第三口。他越来越兴奋，完全无法克制撕咬的欲望，如同捕获猎物的狮子。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异化，这种热血涌上头脑的感觉在吞咽下最后一小块吐司后戛然而止。
钟伦昏倒在地。
第三片吐司仍然完好无损，仿佛没有被食用过。
父母没有表示愤怒或担忧，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钟伦的存在。
不省人事的钟伦当然不会知道，第三片吐司决定了他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钟伦从迷梦中惊醒，他依稀记得自己的额头被重击了一下，随后便失去了知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后，钟伦首先确定了自己的伤势——毫发无损。窗外黑漆漆的，看上去是夜晚，这座城市往日熟悉的灯火璀璨的夜景并未出现。
他呼唤了一下父母，他们看起来并不在家，抬起手确认了下时间，北京时间凌晨二点四十分。他没有挑灯夜战的习惯，这时应该早已熟睡。钟伦反应了足足五分钟，随后认定自己在做梦，并决定回到房间去继续睡觉，到了学校还有测试呢。若是不及格，想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钟伦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他立刻就知道那是自己，因为床上那人说出的梦话，是只有自己才会知道的事。万分惊恐之下，他抬起手腕，用力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随后再次确认了时间。
仍是二点四十分。
连秒针也没有任何想要走一下的意思。
他认真检查了一番，确认表没有任何问题，随后怀着无比的希望，近乎祈祷一般看向自己的手表。
秒针仍然残忍地拒绝走动。
钟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境地。在这之前，他认为当众出丑已经是最令人窒息的尴尬场面，然而他所经历的事实比此前的所有令他恐惧的事物更加绝望。而且，他丝毫不明白是什么让他陷入了如此可怕的情况之中，毫无准备地，他被拖入了一个时间停止走动的世界。
某种意义上，他成功逃跑了，逃离了原有生活，逃离了父母的斥责与过度的关切，逃离了无穷无尽的学习与考试。可这是计划以外的逃跑，对于会逃到哪里去，他没有任何的想法。此刻，一切的学识与分数都失去了作用，没有一门通识课程曾教会他如何面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狂乱中，他瞥到了窗外的一个阴影，那影子瘦瘦高高的，闪了一下便消失了，可钟伦不在乎那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直觉告诉他，那会是他离开混乱的希望。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阳台，打开窗户纵身一跃，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抓住那个阴影，以至于甚至忽略了自己正在飞快下坠的事实，以及也许将会过早到来的人生终点。
然而他只是重重拍在了地上，浑身剧烈疼痛，但意识十分清晰。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瘦瘦高高的阴影，那几乎就是一个人，只是遮蔽在不知来源于何处的阴影中。之后的时间里，钟伦从未像这次一样有机会看清阴影的真实面貌，而这唯一的机会他也未能把握住。
阴影在一旁看着他在地上因痛苦而扭曲的姿态，似乎很有兴致。钟伦强忍住疼痛，尽力保持平稳（但颤抖）的语调，问：
“我在哪里？”
阴影看上去并不意外。“在你家楼下的草坪上。”
“废话，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怎么会这样？现在到底是几点？”
“北京时间二点四十分。”阴影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这一切在他眼里似乎都很正常。
钟伦逐渐失去了克制。他的拳头对着阴影应该是脸的地方挥了过去，他应该理智一些的，现在他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阴影比看上去有力多了，进攻被简单地化解，之后阴影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反击。钟伦可没有这样的好身手。他重重的挨了几拳，再次倒在地上。阴影仍然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有眼睛吗，钟伦想着），不过这一次，阴影先开口了。
“请冷静些，钟伦同学，你现在处境困难。”不等钟伦询问或反驳什么，他旁若无人地继续着。
“你身处于即将没有你的现实之中。”
钟伦不明白阴影在说什么，没有他的现实？可笑，那只会在故事中出现的情节竟然有人会当真！然而，钟伦发现阴影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阴影煞有介事地向他描绘着，仿佛这一切是真的一样。
“你即将彻底消失，你的存在会被在各种意义上抹除，并由另一个存在代替。他会成为另一个钟伦，与你完全一样，只是他不是你。”
钟伦决定不相信这一切，他束手无策，但不想轻易相信见到的一切。其实他只是胆小到不敢接受现实，可他自以为勇敢得很。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懦弱的一面，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懦弱的。
“这一切都是由于现实扭曲的影响。你不是唯一一个，但你是最后一个。其他在这次现实扭曲中受到影响的个体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你一个能够为此做些什么。”阴影住了嘴，给了钟伦反驳的机会。
“不要拿这些破事来折腾我！我只是个平常不过的高中生，不论是改变现实还是拯救世界什么的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读完高中考个大学，现在，我必须得去睡觉了，明天有一场考试等着我，我不想上考场犯困……”钟伦早已忘记自己今天早上的逃跑想法了，他只想好好睡个觉，吃个早饭。
“很可惜，不行。如果你选择坐以待毙的话，今后就再也不用考虑吃饭睡觉的问题了。你必须做些什么。”
“这些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明明……”
“你吃的第三片吐司，就是连接现实与扭曲的通道。这一切变化全都是因为你，你必须为此负责。”
钟伦仍旧执拗的摇头，可是他也意识到，手上的表也和他一样拒绝走动哪怕一下。阴影不再劝说他，转而开始了等待。钟伦开始逐渐接受现实，他选择相信阴影说的一切。他好后悔为什么要吃那片多余的吐司，直到最后，钟伦不得不承认，阴影看穿了他的胆怯与犹豫，现在他开始等待自己做出抉择。漫长的思考过后，钟伦仿佛死了心一般，面色突然凝重。他站起身。
“好吧，我该做些什么？”



 2阴影现实与虚幻的交错

“好吧，我该做些什么？”
面对钟伦的提问，阴影，或者说，钟伦眼中的阴影，并没有立刻回答。阴影思考着，找寻着合理的解答方式与逻辑回路。然而，阴影忽然发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完全解释清楚的。
何况对于阴影来说，他与钟伦的时间所剩无几，机会一分一秒地溜走。
眼下，好不容易说服了这个胆小鬼，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差错。阴影飞快思索着，完全忽略了钟伦的存在。如果时间保持流动的话，大约在五分钟后，他终于想到了合理的能够为人接受的解释方法，也终于发现，钟伦从他身旁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那个胆小的家伙！阴影在心里暗暗骂着，四下寻找着。这个过程并没有浪费阴影多少时间，因为他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钟伦。果然，离了自己，这个胆小鬼确实跑不远。这次钟伦的额头未能幸免，血流如注，看来是受到了什么袭击。阴影暗自庆幸着，由于自己就在不远处，对方没敢进一步做什么举动。
不过，这也意味着“那些人”终于开始行动了。阴影等待着钟伦醒来。
过了一会儿，钟伦扶着脑袋渐渐起身。阴影没有给他休息的机会，时间不等人。他不打算听钟伦抱怨太久，开始向他解释起来：
“你刚刚受到了别人的袭击。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扭曲现实的目的却是可以清楚得知的。你应该明白了，由于误食了作为现实与虚幻的钥匙的那第三片吐司，你现在变得无比重要。”
阴影顿了顿，之后以惊人的语速解释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我认为存在有现实世界与虚幻世界两种世界。当然这可能不是它们最确切的称呼，不过便于理解，必须给它们两个名字。现实世界是你生活的世界，而虚幻世界则是你存在的世界。”他看到钟伦完全不明白，事实上，他也无法完全解释其中的区别。
“你说，存在？我平常不是存在吗？”
“我一时解释不清，”大概钟伦能够见到自己困惑的表情，“这其中的区别大致相当于‘你喝水’和‘你为什么喝水而不喝石油’之间的差异。”他顿了顿，不想继续这个费解的话题，“总之，你只需要明白，在虚幻世界中出现的，而保留了现实世界存在的人，由于同时在两个世界短暂存在着，因此有着改变这两个世界的能力。”
“现实世界与虚幻世界同时存在么？”阴影绝望地发现钟伦几乎完全无法接受“居然还有一个世界”的客观现实。他开始怀疑自己选择钟伦也许预示着一切的失败。不过，出于自己的目的，他必须让钟伦接受一切。
“没错，它们是位于同一时间中的不同的空间。而你现在正处在现实与虚幻的交错之中。但是根据已有的经验来看，保持这种状态的时间不会很长，如果什么都不做，你的现实存在大概还有几个小时就会走向消亡，而在虚幻世界中的你也会随之湮灭。请相信我，你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提问了。”
阴影很高兴看到面前的人终于理解了一些，“可是……时间并没有走动啊。”
“没错，现实时间早已停止流逝了，但你现在处于虚幻世界中，现实的计时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也就是说，现实中的任何一瞬间，对你来说都是永恒。而你甚至连这永恒的开头的开头都无法完整经历。”
钟伦应该明白了吧，他没有退路了。
“那……吐司呢，第三片吐司？那是怎么回事？”
“由于你的存在，现实与虚幻本来泾渭分明的平衡被打破了。两个世界原本只靠钥匙的存在互相维系，而钥匙也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稀少。但，正在今天，你吃下了仅存的最后一个钥匙，就是那片吐司。而恰好钥匙在那时发挥了它的作用——寻找替代品。也就是说，你已经成为了两个世界的最后联系。”
“那么，那些人呢？你说我被人袭击，那些袭击我的人呢，他们也在虚幻世界中啊，你怎么解释？”
阴影叫苦不迭。为何越是在紧要关头，人越是怀着各种猜疑与谨慎呢？
“他们本就活在虚幻世界中。你明白的，两个世界中总有对对方怀着恶意的人。虚幻世界能够对现实世界作出干涉，甚至是改变现实世界的既成事实。因此，不少虚幻世界的存在渴望将现实世界逐渐合并。而你作为钥匙，能够改变甚至扭曲两个世界的一切事实。不论是对谁，你都有着莫可名状的吸引力，哦，我只是指你目前拥有的力量而已。还有，袭击你的也许不是‘人’。”
告诉一个人他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果然是个错误，阴影在一瞬间看到钟伦眼中的贪婪与狂热，发觉自己也许正在犯下这个错误。
“哦呵呵，你的力量需要无比强大的精神作为维系，而你作为两个世界的交错显然是不合格的。正在你第一次昏迷的期间，由于你，无数的现实已经遭到改变，例如你的父母，他们已经不是你的父母了，这完全是出于你一时起意的逃跑方案，你肚子里的吐司将他当成你最热切的愿望，并付诸实践。同理，你熟悉的一切也不复存在，你的朋友，你喜欢的姑娘，等等等等。现实世界由于你昏迷中的躁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热切转为失望，阴影发觉自己逐渐掌握了钟伦的心理。再给他最后一击吧。
“还有，你的精神力量是维系你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机会，而要想改变现实，更需要你的精神力量。请记住，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钥匙，甚至不如你胃里正在逐渐消化的那片吐司。要想改变这一切，你的力量只够用一次。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否则你只能在现实时间停止流逝的交错点度过剩余的生命，即便将你改为永恒存在的生命也无济于事。”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他再次为钟伦的最终开窍感到高兴。
“和我走，一路上躲开那些试图夺走你的人，他们会用你来毁灭现实。不，不能在这里使用钥匙的力量，这个空间不足够稳定。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的点，那可以保证改变的现实世界不会产生任何差错。”
阴影明白，钟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稳定锚，可以使无意中打开通道的钥匙能够以较为平稳的方式回到现实或虚幻之中。你不用明白其他事情，只需要明白这可以帮助你安稳的回去就行了。”
“可我为什么要回去？再说，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企图？”
“再废话，你可能不用等到几个小时以后了，我立刻结束你剩余的美好时光。哪有那么多时间听你问这问那。”
阴影当然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钟伦显然被唬住了。大功告成，阴影终于轻松了一些。他自信，他可以带着钥匙安全抵达稳定锚的所在地，事实上，如果钥匙只是片面包，一切会更简单。
在两人（阴影也算个人吧）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人”的爪牙正悄悄密谋着些什么。他们看上去完全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在和善的外表之下，隐藏着诡谲波澜的大脑以极高的热情输送着形成阴谋诡计的生物电信号。
爪牙之中，一个人有些独特，他的手上沾着一些钟伦的血液。想必是来自额头上的伤口，那里直到现在还在流血。他刚刚由于过度谨慎错失一次机会，现在，他发誓不会再错过第二次机会了。
阴影猛然发觉，背后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不过自己能做的，只有带着钥匙尽快赶到该去的地方，赶在所有人前面，赶在爪牙与钟伦的前面，否则，对阴影来说，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他只能前进。



 3钟伦进退两难

坦白来说，钟伦并不完全相信那个阴影说的东西。什么虚幻世界，什么稳定锚，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只存在于妄想症患者的脑海中。然而，此时此刻，他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毕竟身边的一切确实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变，目前他暂且决定听从阴影的指挥。
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钟伦可以感受到，它还在流血。他试图回忆起袭击的细节，但无论如何，回想只有一片空白，仿佛记忆中的这部分被人刻意挖去了一样。他不仅无法想起袭击的任何一部分，连自己如何到达攻击者等待的地方都不得而知。他明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他不愿意相信这些。
短暂的休息后，钟伦跟随着阴影继续前进。一路上他不断询问着阴影，关于目的地或者关于阴影自己，但阴影只字不答。
他在隐瞒些什么？
“阴影”是钟伦自己想出来的对于正在带路的那个东西的称呼，因为阴影完全不愿意提起和他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以至于钟伦都无法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个“人”。但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阴影身上具有的危险的气息。
总而言之，钟伦坚信，对于阴影绝不能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暂时休息一下吧。”钟伦打破了沉默，“我很累了，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阴影回过了头，由于奇怪的兜帽的缘故，钟伦没办法看清他的神情。阴影显然不耐烦的很：“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到底还剩下多久？这样我们很难彼此信任。”
“我有我的理由，这可不是随便能讲述给别人的。”阴影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钟伦豁出去了，他想要知道更多东西。几乎不加思索，他立刻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完全不在意暴露位置地大声宣告着：
“好吧，很好，那你就这么保守着这些东西吧！老子不陪你走下去了。既然我对于你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么重要，反正我也活的差不多了，请那些正在追赶我的东西快点动手吧！毁灭世界也行，我是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人厌烦的地方去了！”
他不知道阴影在想什么，但不论阴影是恐惧还是轻蔑，他都得说完他准备好的台词。
“好啊，怎么样？你说我有扭曲世界的能力对吧？需不需要我立刻把你的嘴给扭开？”他咽了咽口水，同时看到阴影缓慢地走上前，“你愿意告诉我了？那么请一五一十地说出你的目的！”——阴影走的更近了——“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你……”
钟伦没能听到任何回答。
短暂的颤栗以后，钟伦惊恐地发现阴影的手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周围的一切快速失去色彩，视觉和听觉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不知名的存在夺走。他似乎想到，阴影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活着——面包也不是什么具有生命的存在。
钟伦懊悔地想着，自己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的价值，现在没机会后悔了。他感到天旋地转，不，这么说并不确切，他无法“感到”任何东西了。除了阴影将手抽出，并带出了什么东西。
他向后倒去，再次不省人事。
等钟伦再次醒来时，他下意识的抬手，发现手表恢复了运转，时间显示仍为二点四十分，但确实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环顾四周，发现阴影仍在旁边，手里拿着第三片吐司。不知为何，那片吐司没有被撕咬或消化的痕迹，钟伦清楚地记得自己以莫名的狂热吃下了这片带来麻烦的吐司。
然而阴影并不是唯一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他们附近，还有一大堆身着黑衣的人（钟伦一瞬间就将他们当做了人），他们大多面色和善，只可惜，手上拿着的武器使他们的和善形象大打折扣。
情况不用再多加解释了。钟伦明白，由于自己的耽误，他与阴影陷入了追逐者的包围之中。
他刚想问些什么，阴影用手势制止了他。
“交出那片吐司，”对方先开口了，“我们不希望无谓的冲突。”
阴影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为首的黑衣男子摇摇头，表情似乎很沉重：“那太遗憾了。”
接着，那些人逐渐靠近。钟伦仍在状况外，但他明白，陷入这样的包围，不论是阴影还是和善的追逐者都不值得信任。无法脱逃，但放手一搏结果也不会好太多，他已然进退两难。
于是，他寄希望于阴影。一个具有钟伦未知的力量的存在。既然阴影看上去十分有把握，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现在的危局。
追逐者们完全忽略了同样处于包围之中的他。
然后他目睹了那些面容和善的人以精准的技巧与充足的力量，先将试图抵挡的阴影击倒在地，再夺走了那片被称为“钥匙”的吐司，最后对仍坚持爬起并反抗的阴影给予一顿痛击，直到阴影失去反抗的能力。对方看来绝不是滥用暴力的那类人，然而为达成目的，施加暴力时他们也绝不手软。
钟伦目送着那些人带着吐司离开，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能做的。这之后，他才想起来倒在地上忍受疼痛的阴影。
阴影除了浑身伤痕以外，并无大碍。意识也十分清晰，在能够勉强起身之后，阴影缓了缓。
“我们保护现实的希望看来很渺茫。”这是阴影的第一句话。
“得了，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钟伦对阴影的评价因为这场打斗下降了一些，“看来对方的目标只是钥匙，而不是你或者我。”
“确切地说，对方的目标是扭曲现实，钥匙只是达成这一目的的一种手段。除此以外，他们还有许多办法。而我们唯一的反击手段，只有钥匙。”
阴影说着，“面对”着他（钟伦只能看到兜帽以及一片虚影），钟伦猜得出来，阴影在责怪自己。因为自己，他们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厚颜无耻地提出分道扬镳，毕竟自己失去了第三片吐司，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阴影耐心听完了钟伦的离别感想。
“抱歉，现在你已经回不去了。”
“什么？”
“你失去了钥匙，失去了改变两个现实的能力。现在你已经被困在了现实与虚幻的交错之中。”
钟伦不愿意听这些，他沉默着，看了看表。
“时间在继续走动对吧？”阴影再次猜到了他的想法，“很可惜，那不是你所在的现实中的时间。请在仔细看看你的手表吧。”
钟伦低头，发觉现在是“二十六点二十一分”。而且，即便是超乎常理甚至看见本不应该在表盘上出现的时间，钟伦也几乎立刻就接受了“二十六点”这个脱离二十四小时制的时间存在。这样的矛盾令他恐惧。
“你在逐渐适应虚幻世界。你身旁的一切都在发生难以名状的变化，不仅是这块表，还有你的心脏，血液循环，等等。”阴影不理会钟伦，自顾自说着，“也就是说，你已经不再是现实世界的人了，不，你不再是个‘人’了。”
钟伦也几乎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轻易地理解了不合常理的时间，同时对原先习惯的二十四小时制感到费解。自己的异化令他逐渐绝望。
“欢迎来到虚幻世界！”阴影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钟伦瘫倒在地，他无法回到原来的生活，却也无法进入新的世界，他最终陷入了比被黑衣人包围更进退两难的境地。
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个所谓的交错中度过剩余的生命么？
他该如何是好？
钟伦看向阴影，他在找寻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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