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根据真实内容改编》 1 “常去禁啊。” 常去禁学着黑道老大的神韵,捡起地上的半截中华烟,别在具有标志性的小耳朵上。 “嗯哼?”他发出的这两个字酥涩的很,刚好让人头顶一丝凉意。他搔首弄姿的眨巴眨巴眼睛,故意侧过头用别耳朵上的半截烟对着面前这个正儿八经是拖着他长大成人的男人。 面前这个男人翻了一页手中的报纸,没正眼看他。 貌似到了常旭淳这个年纪,家中的装修水准都会靠近红棕木色调,也遵从四季规律的拿走了之前的凉席,倒是悠哉悠哉的,扫着拨他心弦的文字/ “我说,你最近挺闲的啊,老往我这跑,”男人眼睛瞄向了报纸底部,吹哼着一首哨,“我就这么个50平米的破小房间,爱来,低价卖给你啊?” 常去禁翻了个白眼,落拓不羁的往男人身旁一坐:“小孩钱你也赚,这老头。” 迟缓了大致4,5秒,男人慵懒的抬起头:“废话,你是我儿子,肥水不留外人田不知道嘛。” 常旭淳用食指刮了刮眉毛,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常去禁。 “臭屁,我不是你儿子,”常去禁接过报纸,一脚踢向趴在地上的大金,“这才是你儿子。” 大金鄙夷的看了常去禁两眼,换了个姿势继续撒着舌头。 “说了多少次,我们大金是母的。”常旭淳摸了摸大金的后背,生怕是常去禁脏咸脚没轻没重,大金磕了碰了。 常去禁嫌弃的打个盹,不理会常旭淳的举动,自己摊开报纸,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什么啊,看上这个模特了?” “你是按照你这破狗的审美给我找的后妈啊?”常去禁又踢了一脚肥硕的大金,一瞧见这狗两只眼睛凸出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被不尊重了。 常旭淳听着就不爽了,狠狠的抢过报纸,自己打量起来:“会不会说话你小子,这八哥是八哥,模特是模特,是人,能比吗?” “呵哼,我看差不多。”常去禁低头小声嘀咕。 常旭淳没理他,将大金抱回狗笼,撅开一半火腿肠,扔在狗盆里,另一半递给常去禁。 完事了,继续坐在小众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常去禁挠挠前额,盯着眼前这个穿的脏乱还倔强叛逆的男人,一时错觉,居然看出来稳重的气息。 “说吧,这来一趟又一趟,不会就只是小男孩家家矫情想我了吧?”常旭淳双手环抱,正对常去禁的眼眸。 “肯定不是啊,我怎么会因为想你来找你嘛。”常去禁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个吧……给点钱。” “嗯。” 这对常旭淳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话,毕竟自从他搬到这个小破房里来写作的这一个月里,常去禁几乎每个星期都来,每次来的目的,也都是这三个字。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这个坑爹儿子,“多少啊?” 常去禁挑高眉毛,向自己的常旭淳靠了靠,比了个耶:“200万。” “什么玩意儿?” 常旭淳“嘶”的一声就觉着心脏疼。 他使劲揉揉眉心,感觉治不住那个血压上来的劲,又熟练的从衣服内侧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 “去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创业啊?”常旭淳写了大半辈子的文章,坎坷的坎坷,跌宕的跌宕,离了两个老婆都没自己儿子问自己要钱这事来的猛。 常去禁可喜欢看常旭淳的表情了,比如此刻,常旭淳满脸滑稽,常去禁含笑欣赏。 “那你是赌钱赌输了,”常旭淳是越想越恐怖,音量不知不觉直线飙高,“犯法了!?” 常去禁最服气的可不就是常旭淳惊人的想象力吗?他忽然站了起来,冲常旭淳挤了一个浮夸的笑,然后,语气平和的回答:“不,是我要结婚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常旭淳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色,“结个婚你搞的和土匪抢劫一样。一个月,我出个剧本赚的钱全被你挖走了!” 常去禁不在乎就是了,谁不知道常旭淳除了出名就是有钱。 “记得打到我卡上,走了。”常去禁装模作样给了老爹一个飞吻,转头对着狗笼吆喝了两声,就消失在门口。 结婚是不是长久的事,因人而异。是不是好事,因人而异。是不是值得的事,因人而异。 不过这个人是常去禁。 那就一定不是个小事。 “走吧,大金,咱拿着相机,去咱自个儿家放影片吧!” “汪!” “儿子结婚了,咱得庆祝庆祝,是吧?” 好吧常去禁,他也“渴望”着谜底,下一个掉入深渊的,会是坠落苍生的陨石,还是被风拖起的灰烬。 “去医院。”常去禁坐上出租车,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咬咬牙,脱下外套盖在自己的左胳膊上,隐蔽的将自己的袖子扶上去,露出一个形状奇特的“纹身”。面积很小,却也很显眼,最重要的,是刺眼。 来医院的目的只有一个,没病,就是找人。 “我找你们徐太牵医生。”常去禁对着前台签到的护士说。 护士不理会他,继续低头签自己的字,签着签着赏心悦目的从头到位看了一遍。 “你好,找徐太牵。”常去禁再次问道。 欣赏完自己的字,护士又开始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嘴里含糊的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内容。 常去禁算是明白了,这个年头要当护士,原因应该是素质问题经常遭到毒打,在医院工作,方便第一时间抢救。 “美女这里是医院吗?”常去禁努力压下怒气。 “没眼睛吗,来哪的都不知道。”护士撇了一眼常去禁,不屑全写在脸上。 “没耳朵吗,别人说什么听不到?”常去禁这话像是甩了一个巴掌到护士脸上,火辣辣的一下子,令护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起,红的发紫。 本是喧闹的前台,也鸦雀无声。 原来长耳朵了。常去禁心想着,讽刺的眼神立刻针对向这个护士:“我找徐太牵,听见了吗?” 护士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赤红着颈脖,拿起电话。 不一会功夫,女士穿着白大褂,踩着高跟鞋,手插口袋,步履安详的就出现在常去禁的视线里。 “常先生。” 徐太牵停步于常去禁的跟前,却倒是很仔细的打量着前台的护士,与停留在前台的病人。随后噗嗤一笑:“上班的上班,看病的看病,都僵在这丢的可都是钱呀。” 群众像是瞬间反应过来了,都调整了木讷的姿态,刚准备做一场好梦,被一喊,可全醒了。 “常先生,坐吧?”徐太牵将常去禁带进自己的听诊室,端了杯水给常去禁。 常去禁的气还没咽下去:“这小护士,怎么个工资啊,这么傲娇?” 徐太牵看他幼稚的可爱。 “你什么表情?”常去禁发现徐太牵兴致勃勃的冲着自己,看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一般。 徐太牵是收敛了一点:“我是心理医生,病人说,我听,这是我的职业。” “两个啊,”常去禁收起小情绪谈起正事,“下个星期我们结婚。” 徐太牵点点头:“还有一个呢?” 常去禁闻言,笑了笑,而后伸出自己的左臂:“这个,从这到这。”他说着比划着,从手颈量到手肘处,停顿了一小会,看向聚精会神倾听着的徐太牵。 “剁掉。” 语速一般,情绪一般,音量不大,可明显,徐太牵的灵魂都跟着震慑了一下,她甚至怀疑自己听走神了。 “什么?开玩笑吧?”徐太牵认为这么个口出妄言法,常去禁真该是心理科该收的人。 谁知常去禁也没什么过多的反应,也就翘翘嘴角,戏虐发问:“怎么?怕婚后要照顾残疾人啊?” 他轻吐的字眼倒是和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弄的徐太牵心里直痒痒又挠不到,使得后背“噌”的泛起了强烈凉意:常去禁疯了吗? 徐太牵直了直腰杆,强作镇定:“常先生,这是您的手臂,要不要了我管不着。” “你,今天看过常老爷子了?”徐太牵首先转移开话题,不再多问。 “看了。” 徐太牵连忙点头:“身体怎么样?” 常去禁说听诊室里太冷了,要求徐太牵把窗户关上。他望着徐太牵纤细的身材,挡在窗前,隔开了一小部分的光线,忽然和声细语的回答:“还不错。” “嗯……那结婚的事说了吗?他来吗?”徐太牵眼神自然垂下,不明显的难为被常去禁尽收眼底。 常去禁仔细端详着她,对面的这位坐在主任位置上的成熟女性,都三十了。仅仅是个医生,还只是个常去禁靠花钱给她弄出来的虚牌匾。 唯一聪明的就是问题不多。 他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假装茫然的摇摇头:“说了,他没空,不来。” “没什么,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常去禁后头又补了一句,“而且他也从不管我,我和他的交集只有钱。” 徐太牵摸摸鼻尖。 “安排什么时候?”徐太牵不由自主的又瞟到他的左臂上。 常去禁的面部挂着最天真的笑容,:“再看。” 徐太牵没多过问了。 自从徐太牵和常去禁这样的危险人物在人际关系中挂钩,徐太牵就知道,“谨慎而谨慎”成了小我的生命中,当饭啃的一句话。 少说话,多做正事。 接着,徐太牵翻开腹前的柜子,将自己戒指塞到常去禁手中,沉默了一小会。 张嘴试喊一句“常去禁”,她显然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又勉强动了动喉咙。 “嗯?” 按照平常的经验,常去禁就知道,下一句一定是一个不在常去禁控制范围内的话语。 同时徐太牵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说这句话,她也必定要说出这句话。 此刻,这个房间里一切,都在屏息。就连地球都打着配合般的“停止转动”。除了正在进行语言交流的两个人类,剩下只有一片静寂,一片暗沉。仿佛周围都藏着密密麻麻的敌人,一个也不敢打草惊蛇。 “合作愉快。” 徐太牵握紧了常去禁的手,常去禁的手里,那枚戒指。 “从今以后,这就不是合作了。” “下星期开始,你的丈夫是常去禁,我的妻子是徐太牵。你是一个医生,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我们是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 常去禁站了起来,靠坐在棕色的办公桌上,给了徐太牵一个深邃的眼神,小漩涡一般的勾住徐太牵所有注意力,用天生存在于他体内的气场,削弱了所有徐太牵的气势,再施出有力的告诫:“懂了吗?” 徐太牵抿唇。 “懂了。” 常去禁迷人之处就在于他永远都会是你的领路人,无关你的年龄与才能。他缭乱的招式适应与每个人,让你第一眼就认定,此人就是你的一眼万年。 可真相却是无论对谁,都只是交情。 也代表着徐太牵若是打破了交情,祸端就会不请自来…… 至于,常去禁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追溯回忆,真让人痛苦不堪。 “好的,太太,”常去禁褪去了刚刚的神色,移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还是给你通通风吧。” “下班早点回家。” 窗外的阳光暂且扑在常去禁的脸上,盖住了他的脸部,有那么一瞬,常去禁感受到了就别的烧灼感,正在朝他疯狂袭来。 徐太牵望着常去禁远去,平复下的,是一次又一次肆意作祟的求知心。 2 准确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近一个月来常去禁的去向总是分散在常旭淳的破房,徐太牵的工作单位,和每天回家照常路过的“小黄打印”。 所以这个点,他最准确的坐标是一家广告定制店。 这家打印店最有特色的地方就在于,永远有个死皮赖脸的膏药粘在店门口,迎接常去禁的到来。 但凡走过店面,常去禁都会远远的躲到花丛后面,偷窥门口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在门口那块扎了根了。 事实证明,回回看,回回见。 “是不有变态觊觎我这店呢。”崔得黄是大无奈给小无奈开门,无奈到家了。 常去禁白了他一眼:“你这破店就符合你这破人。”他大步向店里跨,一屁股坐在入门左侧的破皮椅子上。 尽是一个坑一个坑的皮椅子,看上去就膈应的慌。 “你看椅子上的皮被你抠的,生意是没得做啊在这里闲的。”常去禁嫌弃的撇撇嘴,屁股上长了痔疮似的挪来挪去,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最后干脆不坐了。 “何止生意没得做哦。”崔得黄埋怨的揉揉鼻子。 常去禁看着他心事苦恼的小表情,眉毛一飞,嘴角逐渐上扬,啧啧调侃:“还有什么没得做?看面相不应该啊,你气色挺好的啊。” 话还没丢的全,一只笔就冲着常去禁的鼻头撞了过去,刚好打到他眼泪被酸出来。崔得黄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爷爷我比你行,爷是说爷被你这孙子弄的不好做人。” 常去禁吃痛,他捂着鼻子,酸的不行,忍着眼泪闷闷开口:“开个玩笑你还扔利器,被我说中了是吧?” “去你的吧,你看你让我弄的结婚请柬,”崔得黄憋着一肚子的气,抽出常去禁写给他的设计方案,上头“亮闪闪”的几个大字:绿色的封面,上面要别上土黄色的蝴蝶,周围撒上金粉显得亮眼。里面要画个男生拉着女生的手,头上写新郎新娘的名字。新郎名字用红色喜庆,新娘名字用蓝色素雅。 “挺好的啊,”常去禁接过自己留的设计方案,从上到下浏览一遍,“没毛病,这设计大师级别的理念啊。” “我可去你的吧,”崔得黄越想越是要吃了他的样子,“我初恋,国外进修设计师,老子特地请回来帮你搞这破请柬。结果一看你写的这破大师理念,你知道给我来一句什么?” “什么?”常去禁期待极了。 “她说我就和请柬上的蝴蝶一样。” “那不挺好的吗?” “放屁,那是说我又土又黄!” 有人说,沉默是克制。 不过常去禁没克制住,在空气凝固的五秒内,常去禁才叫体会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鸡是常去禁的鸡,这米,却是崔得黄的米。 那笑声,可谓是地动山摇:“哈哈哈哈崔得黄,你真是我亲兄弟。” “你要想笑早点笑,不用反射弧这么长,你尴尬我也尴尬,”崔得黄推开常去禁,拖着小腮帮子,耷拉着脑袋,“你说你,又着急结婚,请柬又不好好设计,最重要的…… ” “什么?” “你小子偷偷谈恋爱居然不告诉我!”崔得黄提到这个就想掀房顶,想起常去禁父母早逝,自己自然而然就是常去禁不是亲人的亲情。 要论平时,这两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澡都一起洗。没想到结婚这件事搞突然袭击的一点准备都没有,最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崔得黄在把妹的时候。好家伙给崔得黄给吓得,光是沉浸在震惊里,出宾馆的时候裤子都忘记提了。 “嘶。” 常去禁吐了个舌头。 “说到你要结婚了,我就感慨。”话锋一转,完完全全将气氛变得温情起来。崔得黄翘起二郎腿,沧桑中带着一些不舍,不舍中流露着一抹欣慰。面目祥和,眼光微微泛亮,对着空中莞尔一笑。 看的常去禁以为他在享受天伦之乐一般。 “感慨什么?”常去禁不以为然。感慨?他不相信狗嘴里还能吐出来象牙了。 崔得黄抿唇,眼神固定在常去禁的右耳上:“你记得咱们怎么认识的吗?” “不记得了,”常去禁懒得理他,拒绝进入他的感动回忆里。 崔得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哎!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热得要命的夏天,看见你在精……” “你好?” 刚酝酿好的情绪被陌生的声音打乱了,崔得黄与常去禁不约而同的扭头,门口正站着一位长发齐腰的女子。 “有客人就不打扰你了,走了。”常去禁起身,快速观察了一遍女子,然后自顾自的离开店面。 崔得黄不满的耷拉下脸:“跑的这么快!” “不好意思,”女子将手中的小信封摆在崔得黄面前,“这是您前几天在我们工作室定制的结婚请柬,您看看还满意吗?” 崔得黄拆开信封,难以启齿的哼哼:“行,行,挺好看的……” 闻言,女子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用商业模式笑盈盈答道:“那记得给我们工作室一个好评哦。” “给,给。” 很多人对傍晚的印象来自他的颜色,乌蒙,灰暗。可常去禁却把这誉为“黄金时刻”,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好好的舒适的搭配属于自己的时间,属实是闪着金光的,令人向往的。 “回来了?”常去禁扑在门框上,歪过头看正在换鞋的徐太牵。 徐太牵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上,转身屋里走。 “诶?” 她连忙俯首,只见门口的乱七八糟的拖鞋像调皮的石头,东一只西一双杂乱无章,个别鞋窝里还塞着不知是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袜子。 主要是自己还差点被拌了一跤。 “常先生,您家里被抢劫了?”徐太牵不敢相信,如若不是被抢劫了,还能是常去禁邋遢成这样? “你可以直接喊我老公或者名字,”常去禁不乐意了,“什么叫被抢劫了?我自从买这房子到现在就一直这样。” 理不直气也壮若泰山。 徐太牵离开“犯罪现场”,大规模的观察了一圈。300多平米的房子,整个地面愣都是被脏衣服铺满了,仿佛像是一个颜色杂乱的大地毯,“毯子”上还突出了几块明显的白花图案。设计师真是别有风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团团纸巾扔在地上了。徐太浅走近一摸,果然!还真是团纸巾。 再前后找找垃圾桶,更是头大。与其说是垃圾桶,还不如说是“杂烩火锅”。香的,臭的,能用的,不能用的都往里面塞。徐太牵捏着鼻子,嫌弃的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张十元纸币,为看清这是否是一张真的纸币,她举起纸币对着光猛照一顿,呵,货真价实的钱。 “常先……常去禁,你是有什么先天性的家居困难症吗?” 徐太牵又好气又好笑。 常去禁无谓的耸耸肩,自己本就一向如此,不足为奇。他的目光聚焦在衣服和书本堆积如山的沙发,想也没想大手一推,直接推开沙发上的衣服,腾出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常去禁拍拍右手边他给徐太牵留的空位。 徐太牵被常去禁的举动给弄没辙了,只好认命一排一排井井有序的摆放好拖鞋,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到固定的地方。随后紧跟着问:“晚饭准备了吗?” 常去禁诧异:“不错啊,家庭主妇适应的挺快的嘛。” “下个星期开始,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什么快不快的。”徐太牵直勾勾望着常去禁,正像是一个妇人的该又的模样,“菜呢,买了没?” “没。” “有现成的吗?” “没。” “那你先拿锅。” “没。” “那?” “什么都没。” 徐太牵扶额:“常先……常去禁,要是你不居家,恰好我也不居家,你会不会换老婆啊?” 常去禁撑着下巴,事不关己悠闲的看向她:“你不是会做家务吗?” 好一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常去禁再说什么,徐太牵了然没有什么兴趣听,她时而想消除犄角旮旯里的垃圾,时而瞧着脏的真不开眼地面,时而又觉得先把屋里缺的东西给买全了,锅都没有。面前的烂摊子让徐太牵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此时,就差端上来一盘瓜子给常去禁了。 脸色刷白,两眼微眯,嘴角惊人的向下弯出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弧度,甚至有点反人类。 常去禁津津有味的照猫画虎,学着徐太牵的面部表情使劲拉扯自己的嘴脸,怎么弄怎么不协调,怎么别扭。 “你别动别动!” 常去禁“卡擦”一声给徐太牵的表情定格在相机里,惺惺作态的戏弄着她:“徐医生,你觉得一个人露出这样哭丧的表情,大致你分析一下,她在想什么呢?” 常去禁将手机推倒她的面前,让她也品品自己的滑稽。 徐太牵充耳不闻,她利索的打开手机,娴熟的比划着屏幕,三下两下卖家接收订单的提示音就响了。 “买的什么?”常去禁问。 徐太牵看了一眼外卖订单:“阳春面。” 常去禁接着问:“没了?” “没了。” “没了?”常去禁现在的表情活脱脱的完美复制了金鱼,“就两碗阳春面?没了?” “不是啊,就一碗。”徐太牵草率的回答。 常去禁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是我耳朵小听错了?你就订一碗阳春面,我俩分?” “当然不是啊,”徐太牵摇摇手,看着一本正经的,“我一个人吃,没订你的。想吃就自己买嘛!” 蚊子放屁,就顺带着帮个忙能怎么着?常去禁心想着,寻思寻思还是自己叫了个送餐。 下面的时间里,常去禁同徐太牵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的行为举止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马不停蹄,健步如飞的开始整顿房屋,贪吃蛇一样,不管往哪走,反正就是停不下来。另一个,却一动不动,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和那堆又丑又脏的旧衣服融为一体,还毫不在意的闭着眼睛。听凭她徐太牵闹着动静,始终保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安心觉。 徐太牵忙碌着还不忘喊两声:“常去禁你可以帮帮忙吗?” “不。”常去禁悠然自得,继续睡着自己的觉,直到外卖到来的那一刻,不睁眼不起身。 徐太牵气不过来,但又止不住手头的活:“帮帮忙常先生。” 常去禁不吱声。 “常去禁?” 他不吱声。 “常去禁别装睡。” “木头。”徐太牵以为常去禁睡着了,小声嘟囔着。 “你不嫁我之前,我也是木头,”常去禁一百八十度水平翻了个身,“和我相处,无非就是钻木取火。” 外卖上门的及时,才是对用来填补两人内心的不满最好的方式。 徐太牵气是真的,乏也是真的。 她甩甩头,十指交叉做了个简单的小拉伸,拂起袖边,拽起抹布的边角包在自己的食指上,勾进墙缝里来回摩擦。 “叮咚——” 徐太牵被吓得一哆嗦,原来是外卖到了。 “常去禁,起来吃东西。”徐太牵将外卖提到他的鼻子上,飘散过去的香气实在是难以抵挡,连徐太牵都忍不住先拆封尝上一口。 常去禁却一动也不动。 兴许是晚上,昏昏欲睡的光线实在是太符合梦境的开端了,人会快一步的先跨进休眠状态。 徐太牵蹑手蹑脚的把晚餐放在餐桌上,塑料的声音实在是大,她不得不慢而再慢的解开外包装,解着解着还瞟两下常去禁,确认常去禁没醒,又适当加大自己的动作幅度。 真是滑稽,明明吵醒常去禁除了不礼貌又没什么关系,条件反射的偏偏就是不能有动静不能出声。一不小心搞出什么大动作,那可就和房子能塌了似的。 徐太牵噗嗤一笑,如果自己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那么目前它一定会被存档在“默剧喜剧”行列里。 晚风穿梭客厅,有些凄凉。 凌晨,徐太牵趴在餐桌上,出神的盯着一个地方,空洞洞的。 茶余饭饱之后,该到了忧郁人生的入睡时分了。常去禁应该是睡沉了,四舍五入,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徐太牵一个人了。 她这两天格外注重一个这样的问题:心理病是什么病? 说实话,没了解过,完全不清楚。更埋怨常去禁为什么把自己弄到这样的职位上。不要说不擅长,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许多人说无非就是因为一些小孩,没见过什么世间疾苦,屁大点事也搞得乌烟瘴气。和天塌下来了似的,老虎屁股摸都摸不得,受点苦都受不住。自己看开点不就没事了。外面苦的可多了,人就得受点罪多锻炼锻炼。打击换个角度想就是成长。 她连自己都觉得奇葩,她接手过十几个病人:有因为和男友闹分手过激跳河的;受了校园暴力打击导致精神错乱的;婚姻牢笼丈夫冷淡导致拿刀了断;…… 都是些说起来几个字就可以概括的小事,都是些只是很难过,很惋惜,却不会刺痛到你的事情。 徐太牵思绪飘着,人也莫名“咯咯”地傻笑着,不禁自我暗叹果然世间之大,敲锣不懂按弦疼,白天不懂夜的黑。 她忽然想起常去禁沉重的对她说过一句话,当人们开始认为只要足够释怀,伤害就不存在的时候,就是伤害在一步一步压垮释怀的时候。 人们的适可而止,是不会无辜产生的,忍受的越多,遭受的越多。 像个多愁善感的老者。 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何的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她只知道,对待他们的一定不是所谓的“屁大点事”,或许他们是从地狱走了一番,正拼命挣扎的人啊。 这一点上,她勉强站在常去禁的队列里。 徐太牵想困了,打了个哈欠渐渐回过神。不知道怎么会无端端想起这个。 她悄悄给常去禁盖了条被子,他睡得熟到快陷在沙发里了。她望了一会儿,独自回到卧室,关上灯,关上了昨天。 朦胧中,一个小男孩满脸灰土,面黄肌瘦。肩上挑着一筐红薯,一边往前走一边有气无力吆喝着:“卖红薯,卖红薯。” 一个女人见状走来,端详着他一身打扮,无奈的摇摇头:“可怜的孩子,一个人上街卖红薯。” 另一个男人走来:“嗯,看他浑身衣衫褴褛,肯定只能靠这个维持生计吧。” 越来越多的人走来七嘴八舌的评论着他。 “真可怜。”“看起来很穷,日子不好过吧。”“是啊,浑身脏兮兮的。”“脏兮兮的,这红薯干净吗?”“是啊,他自己都不干净,红薯干净吗?”“他一个小孩卖的红薯,能吃吗?”“不会不干不净的吧?”“这小孩,怎么出来害人呢?”“你这小孩怎么害人呢?” 说着说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来就破口大骂。 突然的,众人往他身上扔 石头,往筐里扔石头,砸的他寸步难行,最后晕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最后他被人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冷不热的踢了他一脚,说:“若不经风,卖个红薯很难吗……” 3 好重的回音。 仿佛说给了空气,因为面前如一滩死水的男孩突然不见了。 背后,一阵阴风刺着骨头,生冷冷的疼…… 匆匆夜幕,酷爱极了雷厉风行。摇身一变,就褪去了染料,如洗新的蓝画布。 徐太牵扑朔迷离的睁开眼睛,困意还未褪去,凉意也是。 “做梦了?” 常去禁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到徐太牵的床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净是把徐太牵吓得变貌失色。 “啊!” 徐太牵惊魂未定的给自己捋捋胸口。 常去禁瞥着她泛白的脸色,心里大概有数了:“做噩梦了?” “不是,我这是刚才被你吓的。”徐太牵挪了挪身子,准备下床换一件衣服。 常去禁依旧是坐在原地,全神贯注的看着徐太牵:“我刚才听见你喊了,喊得什么没听清。” 徐太牵张圆嘴形,好奇的问:“我说梦话了?” 常去禁迅速的给她复述了一遍她的梦话。 讲的确实像是毫无感情的复述,她却听的头头是道。 “诶,我问你个事,”徐太牵戳戳常去禁的肩膀,“你不是说过眼光这样东西,少的就是安全的,多的就是危殆的,欣赏就是救命的,不欣赏就是毙命的。” 常去禁连忙拍拍手,向徐太牵投来赞许的目光:“可以,你居然到现在还记着。” “这是很早的时候你教我的,我当时还不同意。”徐太牵想起当时和常去禁对台争辩的场面。 “为什么不赞同还要记下来?”常去禁好奇尚异。 徐太牵咳嗽两声,扑闪着炯炯有神的大小眼,流露出一丝求知的欲望:“我实在是不懂,眼光当然是越多人评判越好,越细腻的端详越珍贵吗?你这一出少来安全多来危几个意思。” “听得多想的多做得多才懂得多啊。” 徐太牵都没想到徐太牵会如此直接的飙出这句对准心窝子里的话,不敢相信大脑居然供应给自己这般有理有据的。 常去禁却摇摇头的似笑非笑,转转自己的鼻头,意味不明:“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坏人。”徐太牵斩钉截铁接道。 “谢谢,”常去禁不含表情,“假设我是一个对你家暴的坏人,但我的职业是个战士,战胜了一个敌人军队,那么我现在属于好人类吗?” 常去禁敛容:“认真想,扪心自问。” “怎么说,那不一定算不上吧。”徐太牵皱眉。 “算不上就是不能。”常去禁一步步把理儿推敲给徐太牵。 徐太牵略微迟疑:“没听懂,你是想表述你在我眼里是混蛋,你做什么都是混蛋吗?” “全世界就你一个觉得我是坏人,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坏人。全世界除了你不觉得我是坏人,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明白了吗?”常去禁方才在意徐太牵发懵的小表情,忽然载笑载言的问:“所以有的人可以利用大众的好印象来否认一切罪行,同样所有人都指责我迁怒于我,光靠个人挽救就想把人拉回来,那不就是海底捞针,捞死人吗?” 徐太牵神散了,眼球都不聚焦,痴呆呆的像个木偶杵在常去禁面前。怕是陷在脑海的轮回中梳理刚才的精彩发言,连常去禁摇她她都没知觉。 “徐太牵?”常去禁使劲掐了一下徐太牵的肩膀。 “嗯?” 她收起自己的小思绪,飘忽不定的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常去禁的解释唤醒了附在徐太牵肉体里的灵魂,表现症状为“鸡皮疙瘩”。搞得徐太牵面目怔怔的,话都不知道怎么送出来了。 “我说只能半靠半,具体对不对需要你自己琢磨。”常去禁拍拍徐太牵的头,合计刚才嘴头喷的口水都成了徐太牵的一头雾水,干脆直接让徐太牵自己领会去。 “常去禁,”徐太牵拉拉他的衣角,面色红润的说,“我喜欢听你说话,尽管我都不怎么赞同,都很奇葩,但我还是觉得受益匪浅。” 这样说,常去禁并不感觉开心。 午时,徐太牵乘车到达医院。本着今天没有病人的心理咨询项目,却意外接了一通预约电话。 还没踏进门框,先入眼眶的是一个被大风衣“捆”住,戒备森严,密不透风的背影。徐太牵如履薄冰向前跨两步,想探个究竟何人。没成想刚刚立站在这位病人的面前,他还墨镜口罩齐活,严实的过分。 徐太牵端相面前这位,体格不大,形态拘谨,双手环抱,微微拱腰。唯一显眼的是那双名贵的男士运动鞋。 “你好?”她尝试着和声细语打声招呼。 对方没有回应,他更加往怀里缩了缩,像是不适应新境的小兔子,不敢探头,一味的蜷缩自己。 徐太牵俯下身,小抬脚向前勾了一小步,说悄悄话一样询问沙发上这个男孩:“你好呀?请问是小付吗?” 男孩下意识往后躲,努力的把自己的背贴在沙发上。这种极没有安全感的行为让徐太牵不免有些怜悯。 来心理咨询科的每个人一个故事,每个人一个事故。她很难在这里得到其他不关于负面情绪的输入,唯一高兴的渠道,只有得到病人好转的消息。 徐太牵蹙眉,男孩紧紧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敢大喘气。 即使带着墨镜也不敢正眼对上徐太牵的眸子,整个腿僵硬在原来的位置从徐太牵进门开始就没有移动过一丝。 “你一个人来的吗?” 明媚的听诊室异常清冷,徐太牵挡在男孩的跟前,帮着遮挡穿刺过来的“光箭”。 男孩倾幅度的一抬头,不知是否,正当徐太牵还想开口在问些什么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你好,是徐医生吗?”门外的女子额头滑落豆大汗珠,气喘吁吁,鼻孔忽张忽缩,站在徐太牵的角度向她看去,像是额头被磨砂磨光滑了,摇晃两下面部光影还若隐若现的。 反光。 看男孩“嗖”的向后看去,徐太牵顿时反应过来:“您是家属吧。” 女子隐约点点头,顺带脚把门关上。 “不好意思,可以锁吗?”女子的手按在锁上,就欲转上两圈。 徐太牵为难笑了一下:“哦,可 ……” 女子快速把门锁起,两声并作一声,疾步如飞靠男孩一旁坐了下来,吞了两口气,急操操才稳定下来。 徐太牵等了一杯水给女子,女子一把夺过没个两下子就全入了咽喉,支吾支吾说了声“谢谢”。 徐太牵憋着清清嗓子,保持喃喃细语:“他是您的?” “我是他经纪人,”女子舞着粗壮的胳膊给男孩摘开帽子,并简短自我介绍,“你就叫我小迈。” 徐太牵没在意小迈,眼盯盯着男孩被帽子捂闷的小盖头直冒小白烟,不由得伸出手给他扇扇风去去热。 小迈整理整理男孩的衣服,没有给他摘下墨镜和口罩,男孩依旧乖乖坐着,一言不发。 徐太牵不认为是自己的职业病,会特别注意患者的行为举动,奇怪的在于,这个男孩从头到尾没什么存在感,纹丝不动,只字不说。这种奇妙的感觉类同于在博物馆看到一幅赏心悦目的油画,放在最不显眼的位置,最落寞的一角。却偏偏是最夺目的那一个。 “徐医生,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小迈溘然双手交叉,郑重其事,“你得先向我承诺一点,你有义务向我保证你一定会保密关于患者的任何信息。” 徐太牵作古正经的答应:“一定的。” “我说的保密,是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半个字的保密,”小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你保证你确定吗?” 徐太牵接过布满密密麻麻黑字的白纸:“保密协议?”她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一遍,戳戳眉心,也自我猜出个大概。她定了心,尤其小迈看着她那全神贯注的样子,让她不假思索就在合同的末尾签上了笔走龙蛇三大字“徐媚万”。 小迈欲言又止,徐太牵先一步解释,摸索出钥匙辗转几回,最下面封锁住的抽屉里,有一张年份较旧的身份证:“我的真名。” 看小迈信疑各参半,徐太牵虔诚将身份证交到小迈手中:“治疗期间,就交给你吧。” 小迈不作声了,默默把此收入囊中,半三不四的摘掉男孩的面部遮拦。 徐太牵甚至恍然了,难怪是把脸挡住都会透出的独特气质。男孩的浓眉如剑锋,眼神说不出的笃定与闪避,捎着参杂柔若清澈如水波涟漪,光是这就撑起了整张脸的格调。 徐太牵思前想后,觉得这个男孩就熟悉的躺在自己的记忆里,不觉在哪里看过:"付欢平,付欢平……" “看来徐医生不怎么关注影视行业,”小迈幽幽叹气,“或者你可以直接上网查询一下付欢平。” 徐太牵经这一点提才转过弯:“原来是那个十六岁的新晋小生付欢平。” 小迈没有什么表示,她一点也不觉得“新晋小生付欢平”这个称呼说出来有多么荣耀,反之像个千吨棉花,无比窒息。 付欢平红透的脸愈发滚烫,条件反射的把头埋进衣领里。如若被人望见,得该说什么污言秽语来羞辱自己。 “小孩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吗?”徐太牵翻开笔记本,记录付欢平的个人情况填写病历。 小迈瞄了一眼付欢平,拘谨回答:“以前不是。” 可怕的是,简短的四个字就能把所有意思全部传达到徐太牵心中,她略懂一二吸吸鼻子,拨了通座机电话给今天的指导医生。 海洋会被以为微不足道的杂碎变污浊,人类自然也会被微乎其微的龌龊所迷失。 不是风小引得骚动,而是无时无刻不停涌到根本早就站不住脚了。 “别担心,只是让他去歇歇,”徐太牵和小迈一同目送指导医生拉走付欢平,“我想应该不是压力大引起的吧。” 付欢平离开她们的视线后,徐太牵才升起自己的音量,提心吊胆的也丢下了,小孩那八公草木心智,与长相年龄都严重不符。 分明不是小打小闹造成的。 一人不好,一窝以他为中心的人都不好。付欢平出门没多久,小迈就翘起自己醒目的“牛蛙腿”,恨不得把这椅子都给坐断才平的了心头的怨气:“真不是人!” “我家付宝是我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的,当初他爸妈把他交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小迈讲着讲着抽去徐太牵桌上的纸巾开始抽泣,“我干这行我也知道里面的弊端,需要强大的心理,在这里头会发生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可放谁身上,还能顶得住的这么大的压力呢,”小迈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捶翻了徐太牵的茶杯,“一边要躲着上边儿腌臜,一边挡着外面的舆论,一边撑着对家的竞争,一边防着暴徒的人身攻击。” “这一路走来,诬告诽谤,猥亵变态,贬低辱骂,负重前行我都撑不住了,何况他……” 徐太牵不忍心看着小迈泪流满面,主动用纸巾抹小迈痘印满满的大脸蛋。 是眼泪还是汗珠,已然分不清了。 “好好的孩子,以前活活泼泼的,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禁无奈一笑,各式各样的身份,千家万家的故事,谁不就是一个小蚂蚁和一群小蚂蚁生活在一起去抵抗更多的小蚂蚁吗? 旁人再怎么说挺挺过去了,终究一只怎么能逆天抗过一群呢? 她不愿意听了,小迈也不愿意讲了。推想都能推想出阴郁可怕的画面。 16岁,朝阳初升的年纪。16岁,最容易被“洪水猛兽”淹灭的年龄。 付欢平的检查报告是情感障碍症,要求留院治疗。小迈满腹忧愁的帮他推了所有接下来的活动,打了不少交道,得罪了不少门面。 接下来,就都是徐太牵的任务了。胜任则是救人。 4 天已经雾霾弥漫。这个空气不优质的城市,净是给心烦意乱来个雪上加霜。一睁眼便是掩人耳目的白花花,有心要和你执意到底,骂不走打不散,角落里到处藏。 常去禁坊镳刚从崔得黄的门市里飘出来,左顾右盼死活找不到自己车停在哪里,对着空气狠狠口吐不快。 “这什么破天气,在这给我玩捉迷藏呢?我干脆当个瞎子算了!”他走两步伸手摸索两下,走两步步伸手捣鼓两下,吃力还不讨好,压根什么方向都不明不白。 常去禁算是彻底迷失了,好巧不巧,手机铃毫无预警就咋呼咋呼的。他满脑混沌就接起电话:“哪位啊?” 常去禁焦灼的搓搓脑袋,仔细回忆方向路线。 “常去禁,你在外面吗?”熟悉的声音,“出去千万别开车啊,外面什么都看不清,会跑没的!” 常去禁独木难支,掐着自己的大腿:“我不仅在外面,还开了车,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我感觉我已经丢的差不多了……” 徐太牵问:“你在哪?” 常去禁欲哭无泪:“下车看人家老年活动中心打会牌,出来还以为进了盘丝洞。”他刚往前踢踢脚,就吃痛的缩了回来。 “等下,我好像是我的车。”常去禁凑近看看外形,确认无误,激动的手一抖,挂断了电话。他一脚差点踩空,差点被绊倒。 钻进车里才有些安全感,他不精神,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雾霾给人很开放的压抑感,说什么常去禁都不会离开此车半步。外面尽是迷茫,他暂时动不了车,想爬到后座去卧下休息。“滋滋”,刚动身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今天雾太大了,我就住在医院里了。刚才你电话挂的急,没来得及说。路上小心。 常去禁乏味的缩在驾驶座,要是今天雾霾不退,看来自己真只能在车里凑合凑合。 他一时间不觉该把眼球重心放在哪,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一拳冲出一条光明道来。只好自讨没趣拿出崔得黄定制出版的结婚请柬孤芳自赏,他认为自己就是个被游手好闲耽误的伟大艺术家。 棕黄色的蝴蝶,与木土结合。才能为花一个营造出浪漫独特的自然风光,花儿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才能在该绽放的那一刻,需倾尽悉数美轮美奂的词语来配的上她的惊鸿。 悄然无声中,常去禁陷入了想象的迂回。搓摩中,他半睁不睁到迷糊不清,昏昏欲睡才是 入迷的证明。 徐太牵的信息发过去了,就没什么大心思。她巡视一遍走廊,着重看了看付欢平的房间。关着门,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门缝中没有漏出的灯光,想必一定是熄灯歇下了。她放放心,今晚想借同事的小睡袋在值班室睡下,明儿再早点起,不耽误人家上班。 她关了手电筒,一片漆黑下幽幽回到值班室,刚想锁门,门把一把被人握住。 “是谁?”徐太牵立马打开手电筒,对着门口猛的一打灯!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个被电筒直射光照到直发苍白的脸蛋。 “付欢平?”徐太牵收起手电筒,将值班室调成柔和灯,招呼付欢平进来。 付欢平原地扎根一样,任徐太牵如何搂他拉他,他都不愿意前进一步值班室,也不敢抬头,身体生生冷冷的,脸却不由自主的赤红发热。 “怎么了,”徐太牵拨开挡住他眼睛的一缕发丝,“有什么事吗?” 付欢平机械的转过身,抬手整整花了十秒钟才固定指向自己的身后。徐太牵向后转,没看出什么猫腻来。 “姐姐,上,不憋。”他坑头咕哝,徐太牵以以往从医的经验迅速判断出,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解手了。 徐太牵扶着他的肩膀,将它揽到怀里,打开左手边的小洗手间。他愣在一边,迟钝的摸摸裤子。 徐太牵看着孩子迟缓的行动能力,蹲下身子,预备快一步帮他脱下裤子,怕他着急。 伸出手触碰到他偏瘦的腰部,遽然一下! 大脑还不够旋转一下,就被付欢平的猛乍撞开,重力向后倚倒,一连退了好几个小碎步。 付欢平本是胆小慎微的面貌倏然惊恐失色,害怕中带有同归于尽的眼色面对面前的徐太牵,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裤子,浑身发抖。 他连滚带爬的迅速躲到门后,眼睛满是猩红。誓死抵住门胡乱反锁一圈,精神貌似不受控制了。他滑倒在地上,一声响仿佛要震坏了徐太牵的耳膜。 徐太牵实打实被甩在墙上,一阵惛懵。她使劲清醒着自己,拼命柔着自己的眼睛,花花的有些酸痛,这才有些回神。不忍回忆,眼前出现刚才的一幕,付欢平狠狠的样子,让徐太牵怀疑自己,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她撑着墙门定定神,还没完全站稳之际,“砰”的一声仿佛天摇地动,洗手间关闭的死死的,叫一个严丝合缝。 漫长的深夜,除了隐约间在徐太牵耳中游走的喘气声,就是秒针兜弯子的足迹声。徐太牵靠在门上,焦急的想破门而入一探究竟,都被自己的理智拦下了,避免冲动,她被迫多多少少降低了点血压,冷静下来耐心倾听里面发生的事情。转眼间,形成了一个大龄未婚女子偷窥未成年清纯男孩隐私的画面。 什么能来代替徐太牵的心急如焚呢?付欢平在卫生间里待了半个小时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徐太牵直接开门,门还被锁住了。虽说一门之隔,却好似相隔山海。 眼看月色越来越明,夜色加急昏沉,徐太牵大力拍拍头顶,来回踱步。 具体除了抽泣和大喘气的动静,也没有其它。徐太牵等不及了,翻箱倒柜出卫,寻出钥匙,正塞进门锁,突然门从外向里拉开了。徐太牵的手停留半空,战战兢兢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还不愿意抬首的男孩。他还原如初,还是那个身困春夏秋冬,畏惧万物骚动的男孩。 徐太牵眉头倾斜,第一反应当然是仔细查看付欢平的各个部位有没有损伤。他有意闪躲,徐太牵看到哪,他就不经意抽动一下。 “你,你还好吗?”徐太牵收回心思,她肯定看得出来付欢平的行为敏感,确认无大碍后,她等了一纸杯的温水,放在办公桌上。她猛的抽回一口气,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倒也悬崖勒马一般把放下紧张崩坏的小心脏。 付欢平胆怯的拉住自己的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是手汗不止。 这下徐太牵彻底买了个教训,她思疑付欢平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的同时,等同于下次千万勿在轻易不经同意触碰他身体的部位,对于他则是非同小可的排斥。 徐太牵低下头,离他半远不远,用心控制了距离后,循循善诱着:“坐一会,喝口水吧。” 这次付欢平有所行动,只是并不是迎合,而是踉跄了两步,得逞一般的退出了房屋门框那条边际线。 徐太牵本能欲去扶住他,看他迫不及待想离开房屋的样子,也就大致能清晰他的小心思。就随他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睡觉吧?”徐太牵嘴上客套的,心里想的全是千万别拒绝千万别拒绝。谁也没有预料到小插曲,推着本就困难的治疗进了大火坑。 徐太牵后悔。 付欢平还存有戒备,徐太牵叹口气,贴心的帮他照着走廊。 墙上忽而倒映出付欢平的身影。不同的是,同样一束光,付欢平的身子比起如同画布的白墙打照出那一庞然大物,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单调。 付欢平,在人群中最有吸引力的那个,在光辉中,最无助的那个。 徐太牵心情潋滟,直到付欢平稳稳妥妥的走进病房里,才像个小偷一般跟去,确了他平躺在病床上闭眼,这才收收心。 小迈因为公司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不能陪伴付欢平左右。所以徐太牵得片刻不能怠慢了对付欢平的照看。徐太牵能明察出付欢平的性格比较内向,隐私,还沉闷。其实医者大多不太喜欢这样的设定,不明朗就不好说治疗效率,这样的孩子更容易堆积怨气,阴沉消极。 徐太牵有打算联系付欢平的父母,问问孩子平时的身体状况,性格习性等。应了小迈的推辞说是付欢平父母常年在外工作,要事在身不方便来看小孩。但如果是付欢平的父母并不知道付欢平的病情,那么事情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人家的家务事徐太牵本身也不好掺合进去。她在睡袋里左右翻翻身,狭小的空间把一贯睡在大床上的她限制极了。 “烦,哎。”徐太牵抱怨,大脑里又怪异的冒出刚才付欢平那么恐怖如斯的神情,整个大脑程序混作一团。 这样的记忆才是最讨厌的。哪怕过去一个短暂无法自拔的瞬间,就能填补今后你整个大脑的空缺。特别是在睡前,记忆清晰到就像已经复刻过千万遍。你能放大到一粒尘子都在空气中凝固。惹人生厌的毛病,徐太牵是死活戒不掉。 今晚的觉好不好睡。徐太牵雾迷迷的看着这个城市被雾笼罩,黑夜一如既往的朦胧,看不出有不同的存在。 她含混不清夜里起身多少回,巡了医院上下多少回,才熬过这难耐的夜晚。 当然,必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夜里呼呼大睡,其中苦苦挣扎于漆黑中的人们也数不胜数,白越多,黑就越多。 在走廊最后的角落里,抱头痛哭到汗如雨下,辗转难眠魂不守舍,噩梦缠身没有一刻不在想放弃的那个男孩。这是他经历痛苦的第633天中重复到崩溃的一件事,也是克服痛苦持久战中的最开始。 徐太牵后半夜压根就没谁了,早上六点多不多,她碰巧看到两只脚跑到打结的小迈在医院里“驰骋”。 “小迈!”徐太牵夸张的招手,声音压制的低低的。 小迈脚底刹车,肥硕有力的体格戛然顿住,也冲徐太牵招了手。徐太牵从背后一路小跑:“你手上拿的是?” 小迈正好转过身,手随意一掠过徐太牵都掀起一阵风:“我给欢宝带的粥,你交给他,我还得回公司处理些问题。” “对了,”小迈想起什么事情,眼巴巴的望着徐太牵,“欢宝昨天怎么样?” 怕什么来什么,徐太牵皮肤上的松茸都跟着汗毛树立了起来,她尴尬的无声笑笑:“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她没将昨晚的事告知小迈。 “好好好,真是麻烦你了。”虽然小迈懂得好肯定是没好到哪里去,毕竟需要大量时间精力去做工作。 “真是太谢谢你的照顾了,我那还有烂摊子,他身边连个人都没,多亏徐医生了。”她匆匆感谢了徐太牵,又急忙拐了个弯,“好一点都是好,我还有急事,先走了,记得让他吃。” 徐太牵平生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像“脱了弓”的箭一样,体重与体育完全不搭边。 “应该的。”徐太牵面前除了大早起来干活的清洁工人,几乎没有别的病人会这么早出病房。 徐太牵少之又少能看见清晨的住院部,日常的医院可能闹腾了,乍一下让接触只有鸟叫声和扫地声的这里,突然有点不适应。她摸摸手中塑料盒的底部,烫的刺手,想必是才做好没多久的便当。她莞尔欣慰,有人还对你上心,你就绝对不是一个失败的人。 徐太牵职业专业而言没有多么合格,她也从不在意,她能用能力做好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之前不了解,以后不猜测。 把一切你愿意托付给我的希望存进我给予你的救赎里,一并答复你。 “啊!” 5 雄厚的惨叫震晃车身,常去禁一个翻身,卡在后座位与前座位靠背的那道小缝里。他睁开眼睛,不对劲的攒动身子,活生生一条脱水蹦跶的大鱼,解放浑身解数找好角度腾空翻,两腿夹凹陷了后椅,双手别扭的撑着地起到辅助作用,好吃劲才蹬到后椅上。 他心疼的摸摸被卡疼的左肩,撸起袖子仔细看,还红了一小块。常去禁咬牙按下车窗,往外探头,一阵风刮过他的发梢,骚弄着他的脑门发痒痒。他头杵着窗户玻璃口来回摩擦脑门,没注意到面前多了个人,正手持一捆子收据单,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醒了?”面前瘦黑的老奶奶带有口音,颇为亲切的含笑,露出他残缺不全的牙齿,黝黑的脸蛋上把憨厚和阴谋混合的淋漓尽致。 老奶奶用食指抿了一口口水,开始扒拉起自己的数据单:“小伙子啊,你看……” 常去禁并不想理睬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窗户,三两下踩踩油门,一溜烟没影了。论车后的老奶奶如何喊叫,全当乌鸦经过,都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躲开收车费的人可比冷水毛巾搓脸让人爽多了,天气也很凉爽。入秋的那一刹那简直是为人类打造的完美气候,雾也退散的差不多,大早上长长呼走一口晦气,神清气爽。 常去禁闲云野鹤的往常旭淳那里驾去,他快准的瞟扫过屏幕,才七点不到,心想那个老头指定还没起床。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常去禁不悦的大力踹门,难得老人家睡的死死的,如此响遏行云的撞击声都全当没有。 “有钱人的作息真帅气。”常去禁气喘如老牛,他一屁股蹲坐在台阶上,恨不得把把手给掰坏,干脆里面出不来外面进不去。 他气到头顶,重新筹好力量,换一条腿开始蓄力,心里默念:一,二,三。 脚跟着飞射,快速贴合到门的下方,剧烈一击,门牌都松了一角,不太挂得住了。随后跟着巨响起伏的就是叭儿狗的叫唤,还有冲撞笼子的声音。 这一轰炸倒是把常旭淳梦中惊醒,他的腾坐在床上,弹起身子磕磕绊绊走到笼子旁安抚大金。后时,才走向门外查看。 “老头老头,开门!”常去禁知道常旭淳醒了,在门外大嘴嚷嚷。 常旭淳撑好眼睛,哈了口气对准常去禁的额头出其不意送他个大脑嘣:“你是嫌我走的不够早,大孝子?” 常去禁也没什么好和气,指着自己的腿忿忿说辞:“我看你是睡觉的时候把眼镜跟耳朵一块放在盒子里了,走得早的耳朵都没你背。”他跟着关门,扭头看见大金虎视眈眈的冲着他,好似也在责怪常去禁耽误了他的黄梁秋梦。 常旭淳抽着雪茄轻颦浅笑,饱览常去禁囧着黑如酱油的脸,和大金暗暗较劲,大眼瞪突眼,明明互看互不爽,却又打不起来,他是忍俊不禁。太诙谐了,常旭淳一定要找机会在自己的文章里加一段文字,专门描写人与动物之间的不爽,就像痒却又挠不到,一定很滑稽。 “别盯着狗看了,你还能把它的眼珠子摁到眼皮子里去吗,它就这长相,”其实若要看,常旭淳能看戏一整天,“大早上闹我一个老家伙,是缺钱还是缺德?” 常去禁打了个哈欠,随手拉了一摞子书,放在裆下当凳子垫:“缺个伴,找你聊聊天。” “缺个伴?不是要结婚吗,”常旭淳挤眉弄眼,指派右手两根手指夹起桌面上的今日报,“这事黄了吗?” 常去禁“嘶”的从牙缝里倒吸气回去,脸上写着对常旭淳的不满:“你黄了,我这婚都不会黄,傻老头不盼着你儿子一点好。” 他从常旭淳的嘴上拽下雪茄往自己嘴里一塞,吸进去的烟下肚了,该呼出来的全往常旭淳脸上扑,呛的常旭淳干咳不止。 “离我远点,这烟质量好,冲!”常旭淳咯咯敦朴的笑,故意重拍着常去禁的肩膀。 常去禁闷哼:“你也知道。”他丢开雪茄,用袖子掸落在身上的烟灰,踢踢脚。他其实不会吸烟,刚来一口浑身难受,嗓子被熏卡痰了似的,有意无意伸伸脖子。 常旭淳日常的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等常去禁主动找话茬。你看人与人之间怪的,两方都希望并且等待对方的主动,谁都不说,谁都尴尬。是因为喜欢尴尬吗?不,他们只是觉得那个微妙的劲很有趣,难堪并享受着。 “你还在看上次那个模特啊?”常去禁挨着常旭淳,脖子伸缩性不差乌龟,灵活的查找报纸上缭乱的文字。 “什么东西,”常去禁眯起眼,仔细甚微一个字一个字往下排,“城南区巷路口隐藏多年**易场所被查,一窝端出几百号陪客名单,现已被封?” 常去禁玩味诩笑,转眼间就见常旭淳老耳根子一红,还没红的极顶便开始捧腹大笑,人仰马翻差点支棱过去。 他嫌弃的去扶常旭淳的脸:“你看你那幸灾乐祸样,是庆幸自己没去过是吧?” “小子,讨厌。”常旭淳笑色还未全褪。卷起报纸敲敲常去禁的头顶,故作姿态的搓挲着脸,实际上是想按摩按摩自己笑僵硬的脸盘。 常去禁横眼调侃:“现在不看模特看夜总会了?进化的够快啊。” 与其说是爱看报纸,不如说是又八卦又好色。什么正经事都漠不关心高高挂起,一到桃色新闻,看的那叫个起劲。 “我是恰好看到了,”常旭淳狡辩,“谁知道这个破报纸整天不搞点有用的,偏偏弄哗众取宠的东西,质量越来越不行!” 常去禁惟妙惟肖的学着教育家的口吻诠说:“质量从来都是说的,这种内容有几个不爱看,指不定有多少人在那等着看笑话,等着看有没有熟人出丑呢。” “行啊你,给老子上课,”常旭淳不停点头,老领导行为立刻显现出来。常去禁小有心酸别过头目视笼子里不知不觉睡香的大金。 关注别人的事比关注自己有趣,特别是能逗乐众人,能肆意取笑的,再喜欢不过。而后借讥笑别人来给予自己快乐,分享与众,众人因我而快乐,何乐而不为。 最怕你的形象来源于你身边每一张会说话的嘴,酒肉饭后,推向每一个渴望的耳朵。 “行了,”常旭淳端正身型,“今天又什么大事情劳驾你跑一趟?” 常去禁被吵醒,不紧不慢的回答:“下周我们去外地结婚,蜜月也省了,彩礼钱也不用给,前几次都问你要了。” 常旭淳张嘴瞪愕:“你还真有出息,不动声色按部就班的把该掳走的掳走了,真行,不让我操心。” 常去禁手握拳状,对着自己的心窝敲两下,拇指食指婉转一捻呈现了一个“心”形递进常旭淳面前。 “反正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常去禁拎起茶壶,往一旁的瓷杯里倒满水,“怕我出去你孤单寂寞冷,找儿子陪你聊天儿子不在,我可不想背不孝的骂名。” “那不请我去婚礼?” 常旭淳真不愧老作家,一语中的。他用下巴一掂量就知道,常去禁被他的话打乱喝茶的兴致,正考虑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又能名正言顺的推辞自己这个老家伙。 “请的都是狐朋狗友。再说,我亲爹都没机会去,你在这起什么劲?”常去禁吹了一口腾腾上升的热气,端起茶来仔细斟酌着茶的色度。 常旭淳被他这一番话弄的一激灵:“哎哟哟哟,小混蛋。难不成你还想把你坟里的爹挖出来带着跟你旅游一趟?” 常去禁抿了口,咧开嘴角,迷离的看着他,不搭边的夸赞:“这茶真好。” 常旭淳也意在言外的跟着应和:“嗯,这茬真是好。” 常去禁是“喜爱”极了这茶,才会毫无察觉的坐到中午。崔得黄电话联系说,所有请柬都送到货了,通知常去禁去店里拿。 “真快,”常去禁打着方向盘自言自语,“真不错,比想象中的快多了。” 他华丽的将车横打在“小黄打印”门口,刚好挡住入口。刚推开门一只腿蹬地下车,旁边一只大手五指摊开抵着玻璃死死摁着,摁得常去禁嗷嗷叫停:“诶诶诶!腿!腿腿!疼!” 常去禁一手捂着腿一手撑着门,破口大骂:“黄崽子你嫉妒我腿长啊!” “把车停到你该停的地方,不然我砸了,”崔得黄松手,俯视着常去禁负疼苦相,“呵,你活该。” 常去禁吃焖子,不情愿的关上门:“还不是昨天差点摸不着车。还不如直接停你门口,反正没多少人来,也不耽误你赚钱。” “谁说没人来?”崔得黄被激着急了,他矢口反驳,“我这天天都是大单子!你这个拦路虎,不是我谁帮你制作请柬,狼心狗肺。” 常去禁只看见外头崔得黄嘴巴动弹,嘴里嚷嚷的什么一字未知。 崔得黄敲敲他后座的门,示意常去禁给后座解个锁。 “干嘛?”常去禁转过身,瞧见崔得黄搬了一大纸箱子塞进车里,“这么大箱子里全是请柬?” “不是请柬那还能是我的份子钱啊?”崔得黄安置好纸箱子后拍拍手,“等着,还有一箱。” 常去禁伸手摸摸纸箱,寻思也不过就三百来张请柬,厚度了不得了也就那么多,两大箱子?未免太夸大了。他坐在前面都感到后座起码有几十斤了,压迫感从背后灌溉上来。 “嘿!”第二个箱子让崔得黄不可受重,连箱带人都绊倒在车上,整个车身都向下沉了几分。 常去禁连忙下车,打开后座:“你确定这是请柬不是枪支弹药吧,我还以为我要去驰骋疆场带兵打仗了。” 崔得黄撑腰,胸口起伏不定,气都不稳的逃窜出口。 常去禁强忍着他那股汗味,帮他打掉脸上的水珠:“三百多张请柬,这两箱子起码一张一斤半?” 结婚的地点敲定在另外一个国度,万事俱备,只等徐太牵的签证办理出来,即可出发。常去禁把该缩短的流程全部剔除,在最迅速的时间内完成了最潇洒的准备,在崔得黄看来,看似无懈可击的婚礼唯一不足的就是缺少了自己。 他抑制不多想都不行,不是自己干这一行,再往外牵扯点,连常去禁孩子出生了自己还蒙在鼓里的可能都不好说。 视觉效果里头什么环肥燕瘦海阔天空尽在你眼前,导致你产生他们已经被你包围的假象。 这件事后崔得黄才头脑清楚,三百多张请柬里没有一个你,你得到的失落,气愤都忽而赶不上他对你的警告。 “嗯。” 挂断电话,崔得黄打开水龙头向左转到底,冰冷的水刺痛了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他将整个头仰起,脸部发青色,直对不留情面的冷水冲击,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歪歪曲曲的线形痕迹直到地面。 太阳轮次六天,与月亮交替时为一个结束,待月亮下岗时,就是一个开始。 这一周内,常去禁都没有再去过常旭淳和崔得黄那里,而是一心赖在徐太牵那,她去哪常去禁就去哪,狗皮膏药一般粘在徐太牵屁股后面,恨不得把屁股割了。 徐太牵踱步门口,原本插着口袋的手还是决定拿出来:“欢宝?” 她蹑手蹑脚打开门,除了病床上鼓着大包的被坨,无一吸引她。来到床前,轻轻抚摸隐隐抖动的被单。 付欢平接受治疗一个星期了,徐太牵作为主治,没日没夜的上网搜寻付欢平。除了百度的第一层个人简介以外,以下的内容皆是惨不忍睹。舆论风向条条针对付欢平,为了了解具体事件,徐太牵特地下载了付欢平所在入驻的个人社交平台,清一色的评论内容大致都是咒骂诋毁,别说付欢平,搁徐太牵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讲也心疼。 她可抗不住这“视觉污染”,尝试劝说理智,效果不但不乐观,反而还被“群殴”了一顿。 所以徐太牵当机立断偷摸收走了付欢平的手机,让他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别再受形形**张牙舞爪的外界所干扰,惹得心智紊乱。 大水冲垮堤坝,理由是你的森林不茂密不繁盛不足以取悦我们,那就是一场自然灾害,被吞噬也是你该受的。 “欢宝。”徐太牵想都不用想,这一周内,付欢平的镇定剂次数已经超负荷使用,时而激愤,火山爆发,时而崩溃,雪山崩塌。次数一只手都扒不过来。 付欢平扯紧了被子,努力压下呜咽回答徐太牵:“拉不要,听有,不看。” 大意是:不要拉被子,我听得见,我不想被你看到。 徐太牵蹲下安抚他,欲言又止。付欢平有一定的语言障碍,如若不是婚期将至,对象又是常去禁,她真放心不下付欢平该交给谁。尽管和小迈沟通好说可以踏实去,但心里总会打井一般七上八下的。 徐太牵抬起一角紧贴床面的被窝,给付欢平一个通风口。即然被窝可以馈赠他安全感,他需要自我调节,她自然要避免打扰。 她看过。一布之隔,倦在被窝里的付欢平被掀开的那一刻,面貌不堪,体态狼狈。涌动的回忆正大量消耗他的意志,暗黑中,他的眼球布满红血丝,十分狰狞,嘴角的纵横交错的牙印是他疯狂遏抑的象征,口水眼泪混淆,床单上逃不了也全全踪迹。 与寻命鬼找不出半点模样上的差别。 想想都灵异后怕,却是病人的正常状态。 她直到退病房的那一刻,也未停止忧心。她不由得加速带着自己的行李,交代好人情,打车去了机场。 6 帘的发明是为了遮住光,还是为了挡住视线?他从帘缝中目送徐太牵出医院大门。飘洒不聚的眼眸转动两下,匍匐在地上,变成了“四脚”动物,漫无目的的爬到床下,疾风闪电般拖开行李箱里的电脑,随手探探揉揉嘴旁的牙印。脸上一束暗光刺痛他长期驻留黑暗中洞察的双目……还有他深藏不露的獠牙。 怪不得徐医生的报告里写,付欢平的自闭现象体现在喜欢沉浸黑暗,具体观察为:关洗手间,封闭被窝,钻床底等。 “签证,身份证,机票……”徐太牵耐心的一一查漏补缺,等待安检的同时也在来回观望不能和常去禁错开。她找靠门的座位坐下,感喟的整理衣服。以前每次上飞机前她总担忧着飞机的安全保障,无论是上飞机前,乘飞机中,还是飞机落地。现在她满心都是付欢平的身体状态,说白了她都不能给自己一个百分百的保证,没她看着,交代的医生到底会不会负责。 常去禁以为徐太牵的工作要拖很久,意想之外倒是比他提前了许多。他招摇大步的跟在徐太牵后面,小痞子的坏笑膈应跑了旁边的青春少女。 常去禁从口袋里拿出请柬,向前塞到徐太牵的手里:“拿好。” 徐太牵朝后看去,常去禁的大脸映赴眼前。她单纯好奇的观摩请柬,捻捻纸质,神采飞扬地问:“这是请柬?我还以为谁塞给我广告纸。” 常去禁脸色由晴变阴,一把夺回请柬,拱拱鼻子:“黄口孺子不懂欣赏。” 大屏幕上的检票通知伴随着喇叭里女声一同告知人们该拿好您的随身物品,要登机了。常去禁二位同时起身,各自揣好行李,步调一致往检票台方向。 常去禁丑人多作怪,偏偏要插脚排在徐太牵前面,二人卡着互相不顺眼的心情中,顺利登上飞机。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本次航班,祝你们旅途愉快。” “飞机将在10分钟后起飞,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手机打开飞行模式,放置好贵重物品,祝您旅途愉快。” 乘客们都相继熟练的做好一系列动作,还有人急忙的挂电话,嬉闹的孩童在大人面前问东问西,有的直接就抱着头睡觉了。 徐太牵索性关机了,欣赏云中风景才是飞机上的不二法门。 “你起来,”常去禁拉住徐太牵的臂膀往外扯,“我靠窗。” 刚打算抬开遮光板的徐太牵,被常去禁拽到旁边的座位上。她懒得争了,就随他去坐哪坐哪的找事。 算是安顿下,哄闹的人群变得敦默寡言,这时候通常无聊,缺谁也都不想成为第一个活跃的“异类”。 飞机持续上空,比房屋高,比大树高,比铁塔高,高入云层…… 常去禁脱下外套盖在半睡半醒的徐太牵腿上,他发现徐太牵是一个很不好睡的人,容易想东想西。这样的人更好利用引领,尔虞我诈哪边都不会倒,稍微有点安全感就上钩。 她侧挂在椅子上,嘴巴有些兜不住张开了一点,露出了半颗门牙。一定的时间里,睫毛就会抓住点颤两下子,兴许是没睡着的缘故。 常去禁抓抓手背,坐飞机的感觉就如同熬了三年的药渣,打心底里闹腾早该到了早该到了。加上旁边的人是睡美人,手里的机子是个样品,更索然无味。他“呼哧”下推开遮光板,看的入迷,这一回生二回熟,云是复制粘贴的,盯着循环动图打发时间还略胜一筹。 “啧。” 常去禁从两面挤压自己的脸,娇皮嫩肉的小白脸被按压成一个皱巴巴肉麻团。两边空间都不大,他只能酒壶里拌黄瓜,施展不开凑合弄。 徐太牵不悦他晃来晃去的胳膊,半睁眼呼用不着嗓子的小气音:“喂。” “啊?”他看着徐太牵的微表情。 “你们这种科……”徐太牵说到一半,眼瞳蓦然缩紧,硬是把到嘴边上的字眼给憋劲肚子里了。她贴近后靠背,默不作声的看常去禁固定捶击着左臂膀那个位置。 常去禁没听清她的话:“你们什么?” “你们这种磕巴磕巴的人也这么好动的吗?”徐太牵大脑临时拗不过来,嘴先顶了上去,怕怖常去禁耳朵过于灵敏,捕捉到她的失误。 常去禁亵视没巴没鼻的徐太牵:“有毛病。” 他们需要在飞机上磨合10个小时之久,预见劳累的两人统一决定先睡觉,到地点后要倒时差。 云海上空,机器“鸟”翾飞,庞大落寞,疾速还恋恋不舍。 寥寥无几的乘客望景发呆,听着呼噜声“摇摇欲坠”。陆地上的生物们一晃结束了夜晚,他们才能缓缓降落。 徐太牵睡眠不沉,醒来时清醒的快。她捂着常去禁的眼睛,打开遮光板探头探脑的,估计不出外面的时间变化状况。她点亮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量,屏幕上写着四个数字:0505。 清晨五点零五分吗? 她用余光瞅着死猪一样的常去禁,大头压着手臂,怪难受的。徐太牵正纠结需不需要喊醒他,这时乘务员对着机舱控制室的喇叭朗道:“欢迎乘坐本次航班,先生们女士们,飞机即将……” 徐太牵伸手摇动常去禁,没成想他在徐太牵的视线下挪挪脸蛋先一步起了。他睡眼惺忪的敲敲自己的晕乎乎的头。 诶? 常去禁重新蓄力捶上去,怎么捶都不得劲,如隔着一层棉布,慌忙的看着微软无力的五指:“怎么回事,我的手没知觉了?” “你麻了。” 出了舱,常去禁流程之中的婚嫁服务车就位在机场东侧停车场。徐太牵的方向感并不是很好,更是一窍不通这个国家的语言,罢了只能一股脑子紧拽常去禁衬衫衣角。 “松手,进去。”常去禁一脚跨上电梯,等徐太牵拘谨的登上电梯,他才结束档门的举动。 徐太牵一路牵着常去禁,左眼瞄风景,右眼看人种,余光又寸寸不离常去禁人影。 “Hello sir!(你好先生)” 坐在车上,二人才舒坦的放下身段。司机热情的向二人打招呼,干这行最常接触的可就是新婚夫妇嘛。 司机是个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生疏的“不简单”,可能是闹变扭了。大脑飞速转弯,龇牙咧嘴笑笑,露出突挺的大龅牙,分外白净:“败念好贺!” 并没有热起场子。 徐太牵强迫嘴角摆平,一开始还没怎么听懂意思。 “Thank you for your blessing.please drive first.(谢谢祝福,麻烦先开车)”常去禁系好安全带,徐太牵也听懂了大致意思,果然能在一个频道里交流才是王道。 司机脑门刺挠,心里杂七杂八的:这是哪的人气氛这么带不动。 这的气候截然不同于自家气候,那儿都快入冬了,这儿这么会才刚刚迎夏。晒蔫的树叶也叛逆的脱离根枝,蝴蝶到处纷飞舞动。婚礼的躁动浪漫是需要营造的,此地绝对能称得上风水宝地。 “想什么呢?” 徐太牵喜欢阳光畅朗,行动如梭的车辆划过宽敞的大街,周围稀疏漫步的人群变幻成白日流星,和视觉产生摩擦,匆匆出现,豁然消失。头发也闲不住的跟着风的预谋,将整个人变成一只狮子,很毛糙,很舒爽。 嬉闹的情侣,流浪的琴师,动物的倾喊,都停留过你身边,你还成了一个未知的祝福。 “没有啊。”徐太牵深吸气,既然有机会重温夏天的浓郁活力情调,那就好好享受吧。 常去禁先行接过行李。酒店里的服务员推着安置车,礼貌的和徐太牵打了个招呼:“Beautiful bride.(美丽的新娘)” 徐太牵点头回谢,之后的交流就一问三不知了。她抬额看着酒店的大堂,金碧辉煌,建筑繁华。有规有矩的构陷勾勒了整个房型支架,襄着金黄条边的天花板还有壁画飞天的案貌,简直是艺术本身的降临。 徐太牵贪玩的伸出食指笔直的戳了一下常去禁的腰肋:“这里好好看。” “烦。”常去禁没躲过她的恶作剧,命中要害。身体从上到下一扭曲,泛开一阵鸡皮疙瘩。又痒又疼:“你老大不小快三十了,做些符合你年龄的行为不好吗?” “我28。”徐太牵着重纠正28这个数字。 常去禁查看着房卡号:“那也快了。” 徐太牵挑起一方嘴角,尴尬的抽动两下。实话戳心,忠言逆耳,打着想反驳的心也反驳不了她确实奔三的事实。 “以后能不能不要提我年龄,常先生,”徐太牵说,“很得罪人的。” 常去禁闻言,撑在楼梯扶手上,表情十分灿烂的狎笑。摇摇头说:“不能,我就喜欢得罪人。” 酒店的环境非常好,他们扫榻以待,维持着一尘不染。每个房间还会根据客人的选填喜好配套别致的花朵。 别出心裁。 “哔——” 门开了,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芳香。 整个套房的设计理念就是让每一对入住的情侣都能体验的洋溢的梦幻气息。徐太牵快步上前摸摸花瓣,新鲜名贵的手感都在花类中脱颖而出。 常去禁计算了一下时间,根据记忆里的计划给徐太牵盘算了一下:“这两天先在附近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后天摸路,彩排具体准备一下,大后天结婚。” “车啊,来宾啊,场景啊什么你全都别问,安排妥了。”常去禁自豪的昂着头,竖起了个大拇指佩服自己。 徐太牵也牵强的挤出微笑,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送给常去禁:“真棒,婚纱也没试,戒指也没买。” 常去禁一头扎进被窝里,嘴里好似吃了被子,说出来话全当给自己听,别人一句也听不懂。 “什么?”徐太牵贴近常去禁的嘴边。 常去禁腰力一提,一个翻身仗,仰着平躺在大摆床上:“我说等我睡一觉,去试婚纱。” 他想起什么,开口问:“你现在多重?” “55公斤。” 常去禁皱眉,被子盖过头顶小声的念叨:“胖死了胖死了。” 话音还没完全拖的出来,就被徐太牵扔的枕头打到,他也没有反击,过了好一阵子徐太牵才反应过来,他是又睡死了。 无论哪片土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夏天的主宰者是虫类。 徐太牵特地上网学习了“我需要蚊香”的英文,拨去前台。不通畅的与人家交流着,万般艰难下,前台周到的送来两片蚊香加一个精致的旅游纪念打火机。 “thank you.” 7 徐太牵拿砸常去禁的枕头驱赶蚊虫:“别跑,别跑。” 蚊香逐渐冒烟,盖过花香,整个房间冲劲儿飞天,徐太牵好不容易把长翅膀的家伙清理出去,光速关上门窗,再度检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常去禁一觉睡到月亮爬天。可想而知旅途很累,他是真懒。 “请进,”徐太牵又忘了是在异国他乡,“come in please.” 一位戴着高撅厨师帽的男子给他们送来了晚餐,男子肥头大耳,身材活像如来佛祖,厚实,宽肥,乍一估计起码也得200来斤,他好不容易挤过门槛,每走一步徐太牵就跟着担心一步,生怕一脚踩出个窟窿眼。 送完餐后还赖着不走,硬说是当地的习俗送餐后要唱一首异域的名歌祝晚餐快乐,晚餐过程平安,常去禁和徐太牵都没好意思拒绝,等排等坐着“静候佳音”。 好家伙,男子一开口,直接穿透二人的耳膜,就好比狮吼功,威力极强。挂在墙上的照片一外,差点掉落下地。常去禁坐着,使劲拍拍呆若木鸡的徐太牵,还以为她听傻了,连忙给她掐人中。 一曲毕,男子大手挥过两个木讷呆滞的“假人”面前,拍散了他们呆滞的目光,做了个感谢聆听的动作。 “啪啪啪啪……” 常去禁一顿鼓掌,唯一念想就是“赶紧轰人走”。男子憨态可掬的笑,给他们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一个脚印颠个屁股一个脚印颠坨肉的走了。 “我!有点听不见了!”徐太牵奋力指着耳朵,哇啦哇啦的吼叫,过了会又张着嘴哈气。 “早知道就把他的歌手梦垄断在胃里。”常去禁翘起二郎腿,努力找准小时候眼保健操的穴位。 常去禁边按边拉拢徐太牵:“来,你跟着我学,见效2分钟。”他摆出数字“3”的手势各置在耳垂的中心,画圈按揉。 “这是按摩眼睛的。”徐太牵吊着下巴,她第一次体会上下嘴唇不碰边讲话,真别致。 常去禁自吹自擂:“你外行,这叫一通百通。” 共进晚餐后,他们散步小街。常去禁大话饭后扭一扭,壮如耕地牛,于是乎他们从街道最东头到最西头来回走了五六次。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试婚纱。”徐太牵接不上来口气,裙子贴着汗如雨下的后背,浑身出动抗议。 筋疲力尽到节骨眼上了,她不避讳的往公共长椅上一赖。 常去禁直接晕在椅子上,烂泥一般挂不住逐渐下滑,脚都懒得撑地,“咣当”趴在地上,也不顾别人家指指点点。 “你,你帮,帮我看看,”常去禁断断续续说不上话,费力的挣扎两下才勉为其难出口,“我的腿还在吧。” 徐太牵没功夫说话,踩了一脚他的臀部。 她扶起常去禁,朝去反反复复路过多次的那家高级婚纱店。门外高出一截的台阶差点把仅有一口气撑着的常去禁拌个“跪拜礼”。 “欢迎光临。” 穿着黑色工作制服,体态优雅的小姐走到常去禁面前撕开一个垃圾袋,切换了一个职业的笑容:“我是本店导购,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你好,我想试婚纱,”徐太牵将肩上的常去禁扔在休闲区的小沙发上,“不需要定制,我们需要现货,今晚就可以带走。” 导购小姐点点头,给徐太牵带路,她直接走到齐刷刷婚纱摆放排的最后一列,徐太牵清清楚楚察觉柜子上雕刻的几个大字“现货婚纱样品”。 徐太牵一目十件绕了一圈,她鉴不出好的,也没有攻略。唯一看了然于胸的就是婚纱下那一牌固定住的阿拉伯数字。她只在最便宜的两件旁徘徊斟酌,定论难下。 导购小姐眼疾手快,小碎步到徐太牵面前,有模有样的帮忙解说:“美女看中这两件,我来给您一一介绍下。” “这款是国内一线设计师的作品,采用高胸式结构,保守安全。” 徐太牵仔细听着。 导购员见徐太牵对这件婚纱着实感兴趣,抓住商机,叽里呱啦就是一顿乱描述。 “颜色是正雪白,环绕型点缀着不规律的浑浊碎钻。暗处时,他们会发晶光,从远处遥望,乍然醒目的正是碎钻的柔锐,这是整个纱裙的焦点。你看它们似乎菱形,似乎椭圆。设计师的标注里有说自己的设计理念是人类的星星,我们的设计师认为啊,属于人类的星星是……” “是大米。” “是啊美女,你……” 导购员被徐太牵低落暗沉的声色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徐太牵仿佛撤掉了灵魂,凝滞的晃了两下身体,她细长的睫毛下何时多了几颗“大珍珠”。 她手脚慌乱的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徐太牵,思考自己有说错什么话:“美女你没事吧。” 不知不觉手上有了水滴坠落的感觉,徐太牵才发觉刚刚走神了。用纸巾胡乱抹开挤满眼框的泪水,她如梦初醒向导购员表示歉意:“不好意思,这件我要了。” 啊?导购员没想到自己硬是从为数不多的修饰词里拼凑出来的瞎话也能带徐太牵入木三分 导购员双手合十,高高兴兴去给徐太牵包衣服。 “不用试了吗?” “不用。” “不退换的哈。”导购员欣喜若狂,这件婚纱已经沉寂在橱柜里吃灰很久了。本猜测就卖不出去还打算清仓甩掉,毕竟没人在结婚的时候会选如此简单普通的款式,寓意还如此老土。编写简介语都无从下手。有人看上了原价卖还能赚一波,真是老天眷顾。 “走吧,回去吧。”徐太牵接过工作人员包好的衣服,对着“村里大爷”坐姿的常去禁说。 常去禁手法有序从大腿按摩到小腿,万般难耐坚持到徐太牵出来。他腿都不管了要一睹徐太牵穿婚纱的靓丽风采。 “婚纱呢?”常去禁左顾右盼。 徐太牵举起包装袋。 “小姐你和谁结婚啊?” 徐太牵一头雾,她用手背碰碰常去禁的额头,不烫不冰:“不是和你结婚吗?” 常去禁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试给我看,我还以为你自己和你自己结婚呢,”此话一出,旁边的服务员相继笑出了声。 他没好气白一眼徐太牵,借助沙发的力量抬身,由于实在是寸步难行,他用坚强的毅力打了三个电话,令已经脱衣睡下的司机开着婚庆服务车过来接送他们。 徐太牵从上车就一直精神不振,垂靠车窗玻璃一言不发。 “如果有机会,我想在我的衣服上铺满大米。” 徐太牵越发感到不适,她换了个姿势,挥之不去刻骨铭心的画面,就潜藏在最深处的黄昏记忆里。时间就是魔术师,一闪而过后是无法自拔的明晰。光光刻画在印象里,才是最不值得惋惜的,但偏偏就属它最为致命。 她依稀记得26岁前,他带自己来到一所胜地。出奇美丽,湖就是水,地就是土。简简单单的鸟语花香,柔柔和和的微波荡漾。 可谁知道,待到物是人非时,跳脱出来方才品味出,其实为枯湖一片,绿化皆无,乌烟瘴气,垃圾满贯。 美到让我坠入海渊又丑的让我厌恶万象。 原来,出奇美丽的构成是因为我有一双老实的眼睛啊。 为了看见出奇美丽的你,而忽略污秽满贯的众生。 冥冥之中,他在那块最像他的假石头上枕着徐太牵的肚皮,向她保证,以后会做一个很棒的模特,去世界级走秀做最有生命力的一颗种子,带着自己去宇宙里遨游,寻找被自己遗失很久的“浩瀚”。 “一颗星星就是一粒米,漫天星星就是粮仓基地。” 他笑如花猫,蹲在徐太牵面前角度由下往上拍了一张她与夜幕相拥的照片。 如痴如醉的沉迷其中。 他是大不了的孩子,老会傻乎乎的问,你觉得天空像不像一个大黑碗? 不懂,不像。 “我们合张照吧,”他眯起弯月眼,把相机镜头反转,“你看星星怎么和饭一样有菱有圆,我都饿了。” 不懂,不像。 他拉着自己的手上蹿下跳,到处乱跑,叫他不要跑来跑去的,小心危险。他却不听话,跑到了医院的急救室里去。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救不活,节哀吧。” 不懂,也不像。 “小牵,我好饿。” “饿了就吃吧。” 徐太牵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凭空摸索两下,台灯下出现了一个小光圈。有视线后,她才记起昨晚坐在车里,没防住眼皮一翻,潦潦草草就地睡了。她看向挂在电视机上的复古时钟,正指三点的位置。 她握住手机,拨了八个数字,电话直达给医院。 “喂,啊徐医生?”对面的噪音居多,现在这个点应该是早高峰时期。 徐太牵说:“付欢平现在在病房吗?” “在的在的,他刚吃了早上的药,家属又给他送吃的来了,可好了可好了你放心吧。”对方回答的空余之际,还在和其他病人例行检查。 徐太牵听出了对方的忙碌,大致也是在敷衍自己把。 “没事了,你忙吧。” “好嘞。” 徐太牵睡不着了。 太牵这个名字是房妈妈给的,她常念叨以后要多牵挂她们母子,多牵挂她们母子。 “房妈妈,”徐太牵踏着拖鞋,绕过常去禁的床,“我太牵挂你们了,走不出来了。” 阳台环形栏杆外布满说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尽管冷风习习,他们还是在这里扎了根。 毕竟没得选择。 好沉闷啊,都快三年了。徐太牵还是处在世态炎凉当中。房妈妈最终撇下自己去找房泛了,徐太牵活不相信自己的人生中还会发生比失去了房家母子更凄惨的。 她始料未及,这一场如火如荼的灾难让自己丧了半条命。她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都已经坦然遗忘了,唯独房泛,她站上悬崖往后栽,不到离地的那一刻,她都会记得血色褪尽,浑身僵硬的房泛,伴随着那一刻,刺耳的笔直医疗机器音———— 徐太牵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憋着嗓子闷声哭,在房泛苦相表情的施压下苟延残喘。一当哭急了,她就自残。砸向自己的每一拳都带着浓重的埋怨,恨不得就此敲碎自己,要比任何时候都好过。地板“咯吱咯吱”叫疼,快被徐太牵绷紧的五指抓出一个窟窿来。 花了快一个世纪填补伤口,别人轻轻一扯,全盘崩坏……只剩耳畔萦绕不休着一句与雄厚嗓音不符的幼稚话:“太牵,我饿了。” 她被吮干了力气,密静等眼泪自然蒸发。 是蝉鸣拉住她的神经,归来现实。兽困则噬,不断循迹。她从未在这番波折中跌倒,房泛逝世间,她非但不曾掉过一滴泪,反而肩负起重任,扛下来前所未有的灾难。房妈妈的心血,经济的窟窿,院儿里的运营多是她全全掌控的。 坚强不就是这样? 初遇常去禁的时候,他问过徐太牵,想找一个什么职业,他帮着弄。 徐太牵死死咬住医生一角,特别拗,强烈的让人认为板上定钉。奈何常去禁钻了多少渠道,最后的中和妥协才成了心理医生。 常去禁给她末端走向的人生带来了星云突变,拿走威逼利诱板块,徐太牵绝对自愿利用这次铤而走险,圆了一个弥补梦。 “常去禁?” 8 “常去禁?” 常去禁不在房里,隔床只剩一个坨成螺旋状的被子,其余的地方也空荡荡。 “找我去了吗?”徐太牵十有八九是悲伤欲绝,未有发觉常去禁离开房间。她无心管,任由常去禁扑空去吧。 不知哪里“进境”了大缕大缕的蚊香味,徐太牵把身体团入床中央,闭目养神。 “哎。”常去禁就蹲离徐太牵二十米不到的走廊里,颦眉蹙额的拍去一只丧了小命的无头苍蝇。睡一夜,后脚是一等一酸,他倍感坐骨神经疼痛,又动脚踌躇外头,变相舒缓。 “假的蚊香吗。”会飞的精灵抱团袭来,常去禁脸盘遭殃,猝不及防被吸了几个小红包,两脚把蚊香拆解成三半。 他踌躇厌烦,闲来发慌预估起蚊香烧完的时间:“她有婚前恐惧症吗哭哭哭,哭哭哭。” “又不是丧偶!” 大早起来,美好的一天从呼吸阳台传来的新鲜空气作为起点。谁想瞧着一个猖狂狰狞的“哑巴”在哭,连常去禁都想替她的“金口”滋哇乱叫。 好歹能脱两层衣服,舒坦一些。 常去禁一年四季都穿长袖,数不乐意的就是爱咬小膀腕的“吸血鬼”,转圈叮几百回了,仍然二愣子炒菜,没滋没味的。 “Doucement!” “什么玩意儿!吓死我了。”忽如其来的吟叫,常去禁脖子一扭,扯的神经扭曲成麻辫子。 差点忘记这是情侣酒店了! 女子的闷哼声物体的抖动音融成一首乐曲,有种被芦苇骚了心弦的错觉…… 此地不宜久留,间里间外串联着不为人知的羞耻,他一个黄花大少年留在这偷听更不光彩。 正好饿的离谱,常去禁二话不说,邋里邋遢的蓬头青年承重在一次性酒店拖鞋上,洋洋洒洒出动逮捕“食物”。 黑夜疾苦跨入白昼惬意恍如隔世,徐太牵过山车般大起大落。常去禁约她门口碰面,去看一下场地,婚庆公司发出邀请称下午彩排走个场子。 她按摩眼睛达到消肿效果,敏捷上妆,轻衣上阵,该涂该画该套该脱样样不落。小一码的高跟鞋高贵华丽,难耐磨脚。她压下痛楚,勾直小腿目不斜视走猫步。 整个走廊上,路过的小伙有的没的全会猫上两眼。长发飘飘不过腰,大红艳裙冷艳肤,身材均匀极其显赫,凤眼勾魂一见钟情。 如若徐太浅没选择做医生,常去禁设法给她个模特的头衔也是相当不错。 “怎么这么慢,”常去禁被她身上的靓眼气息所镇压,放眼细看风韵渗透全身,“怪不得,深红裙显白。” 徐太牵眉目一瞬变动,问:“早上你去哪了?” “我起来看你不在,”常去禁不禁失笑,红晕抹上小脸颊,“还以为你临时反悔,和哪个小白脸逃婚了。” “我没胆子。”徐太牵意简言赅,撂完话就上车。 常去禁帮她挡着车门框,何尝不知徐太牵泪雨滂沱,呕心断肠的埋伏在深夜:“没意思,本来我还准备捉奸呢。” 司机如坐针毡,,虽然自个儿没学过别的语言,但不妨碍自己聪明。又是小白脸又是逃婚,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词。就怕一言不合双方吵起来,给他的车盖掀飞地球。 好在风平浪静抵达终点,常去禁一手撑着腰,用一双贼眼暗示徐太强打个配合。 徐太牵也学着他一手撑腰,学着他自以为浪荡江湖,羁傲不驯的蠢样:“可爱吗?” “一点也不。” 常去禁捏起她的手腕缠在臂膀上:“应该是这样,有范。” 做作。 徐太牵心中谩骂,不露出半点相匹配的神色,笑眯眯随常去禁观赏婚庆场地。 进门看才能看入门。顶级特色不愧对“顶级特色”的名号,仿佛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欧式殿堂的装修风格端庄神圣,倍加仪式感。先是形态不一的雕塑屹立在墨绿草坪上,最为熟谙丘比特,手把标志性精致神箭,眼神被细化刻出炯炯有神,如炬火一般热烈。弓箭拉到最底,绷得紧实,丘比特看重的人只有一招制胜,命中注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据徐太牵长的慧眼,不难观测出顺过去的围墙在平行图上是一个心形,含义应该是被爱所困。爬满围墙的藤蔓就是牢牢抓住爱情的绳索,布满墙院的鲜花像是为两人的人生祝愿前程似锦。 接二连三的教堂上不约而同高挂着一颗纯木色钟摆,想必也是为突出爱你没有期限的浪漫情怀。 打造的如此完美。徐太牵都不忍讽刺:我的行为毁了每个心存向往慕名而来的信念吧。 “喏,咱的教堂是最左边的那个。”熟悉一圈后,常去禁淡淡开口,“走,进去拜见一下上帝。” 徐太牵的望而生畏被常去禁这句话听得兴味索然:“你应该见阎王。” 这所教堂里的回声可以听见好几层次,肉眼两人,听觉数十人。 你是一个覆盖进灵魂的低级生命。徐太牵突然想到这句话,她看向简朴的双边长椅,将它升华出一个境界:每一排都坐着黑色的小影子,表情模糊不清,只明一举一动,他们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思想,要么和谐高于瑶瑶众生,要么暴怒混沌一滩。 “真是,”徐太牵不对劲的打了个寒颤,“又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常去禁已经横躺在木椅上大腿一伸,挂在前一排椅子上岔开一个“人”字,用手指屡着眉毛,将其刮顺:“想什么?” “在……” 徐太牵无话可说。 常去禁不会吹口哨,他随口“嘘嘘”的输出两口气,突发奇想:“你说上帝靠谱吗?” “比你靠谱。”徐太牵对答如流。 常去禁盘腿,洗耳恭听:“说说。” “你知道我以前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工作吗?”徐太牵凝望教堂的天花板。 常去禁摊手。 徐太牵的嘴角偷偷颤动两下,不易察觉:“我是被收养的孩子,我的养母是那里的老板娘。她说我长得水灵又聪明,就把我留在那里给她揽客。” “没错,是开不下去的主要原因了。”常去禁眼光独到点评一二,连损人都意气风发。 徐太牵没生气:“为什么说开不下去?” 自从她和常去禁签协议达成合作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那里的事情。 常去禁自说自话的圆场:“你走了,人气没有以前好,货色也没以前好,我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吧,”徐太牵谈不上开心,“后来我去庙里祈祷过但愿妈妈的心血会好好的,走到今天,也算应验了吧。” 那还真不靠谱,常去禁暗自想。 他哧笑片刻:“你为什么不接手她的心血?” “嗯?” 常去禁有许多问题都会跨越你的正常的思维轨迹。 “等你成功我就告诉你。”徐太牵第一次当着常去禁面卖了个葫芦。 黄鳝遇见泥鳅——滑头对滑头。 “学我。”常去禁插着腰,本想佯装生气,刚打算把表情咧成吹胡子瞪眼的同时,徐太牵一只手从中穿过,学着刚进来的样子挽住他。 惹人见笑,常去禁片刻恍惚,小肚鸡肠的推开她:“跟谁套近乎呢。” 教堂的后门走出去后,院子被他们甩在后面。 “喝点下午茶?”远处有一个咖啡店,格局很小铺子很精致。常去禁眼尖,怕不是饿的不行。 徐太牵表示拒绝,她告诉常去禁夜里自己偷偷穿过那套婚纱,不嫌小,但紧。现在在控制体重,能缩点肉是一点。 常去禁数落她,买了份面包打包在路上。 他啃一嘴,满地是屑:“我们转回去,一会司仪来婚礼彩排。” “好。” 原路返回,二人吃吃笑笑。徐太牵不免怀疑常去禁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能说多么反常,但也和平常略有不同。 或许自己在结婚前会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太过不适应结婚的形式感,导致出现了错觉。 “你今天心情有点好?”徐太牵抽了个空档问。 “怎么说,”常去禁咀嚼着面包,嘴口一松,愣是一讲话没兜住,好大一口“啪嗒”摔在地上,“啊你不要和我说话!” 徐太牵直呼慢点,若有所思的回答:“说不上来,动作语言都还是很傻,但是我今天站你旁边感觉轻松了点。” “谢谢,你才傻。” 常去禁望着面包见底,干脆一口消灭。 他其实可心虚,尤其是看到徐太牵哭的涕泗滂沱,犹如肝胆俱裂。代入感强到他都以为自己应该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睁眼不呼吸,才能协作她。他无权过问,只好侧面帮助她消化消化坏情绪。欲想改变其人,先从自己下手,这不趁着有机会顺手给徐太牵散散心嘛。 徐太牵不语。十分钟多个零头,他们看见相隔几米处,有一位白发苍苍,身披黑大卦,身型高斗,儒雅的男人。 “神父?”男人吸引了徐太牵的注意。 常去禁激动的看着那个男人,脱缰野马一般甩开蹄子飞奔过去。徐太牵也顺势小跑过去,在心里默念两句国际交通语言预备和神父打罩面。结果发现常去禁距男子五厘米间隔擦肩而过,直线冲射到那个公共垃圾桶,把手中都快捂出臭汗的面包纸投进去。 “爽,”常去禁上下摩擦手,做了个拉伸动作,“不让乱扔垃圾还不多弄几个垃圾桶放放。” 徐太牵一阵心凉,几乎快撞上神父时来了个急刹车。 “你好。”神父似乎直觉到什么,用蹩脚的中文问候徐太牵。 徐太牵木然的反应:“您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是的小姐。”听着有些别扭,徐太牵不自主的靠近一些神父,接受对话信息也稳定些。 常去禁后方走来,与神父握手:“我是去禁常,很高兴见到你。”说来搂过徐太牵,温情脉脉向神父介绍:“她是我的未婚妻,比我大三岁,我们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哈哈,女大三可以抱石头,我祝福你们,长长久久。”神父用手抵住心脏,诚恳的向他们鞠躬。 徐太牵没听懂神父原话,只顾跟着弯腰,捏着嗓子以只有常去禁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他说什么什么石头?” 常去禁敷衍:“说你长得像石头。”人家女大三抱金砖,我这女大三抱石头,这婚能不能结了? 他们跟神父进教堂,神父拖着手中雅致的致词册。安排二位新人站在十字架的正中央,面对来宾席。 神父摸摸常去禁的手:“不要紧张先生。” 常去禁语重心长的握住神父的手:“明白,但你这句话应该去和旁边那个小姐说。”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与平时那种端庄大方,伶俐聪慧完全相反的徐太牵。她不停换气,中心有些偏。离他两米的位置,常去禁都能万无一漏的听到左侧的心跳阵阵捶响,就担心下一秒破土而出。 “我想,先生是的,”神父凑近常去禁的耳边,像说悄悄话一般,“我的意思是,我想让你和女士说,我担心我去说,她会更加紧张。” 常去禁挑眉,觉得司仪很人性化:“你怎么知道她会更紧张?” “噢先生,历来的女士都这样。” 常去禁模拟蛇的叫声呼叫徐太牵:“嘶嘶。” “嘘,”徐太牵把头水平转动九十度,“不要开小差,听神父说。” 神父就将就着往下彩排,从进场到奏乐致词,呼唤戒指礼成。徐太牵怕忘记,直接打开录音机把神父的话一五一十全部收录。 “来吧先生女士,最后一次。”神父累的连饮下大半瓶矿泉水,坚持着老胳膊老腿上台。 神父整理着衣装:“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常去禁先生与徐太牵小姐的婚礼。”他用口技模拟门吱呀推开,接着欢唱婚礼进行曲。 常去禁挽着徐太牵,多次训练后,他们基本上可以做到步调伐相同,步调一致。不快不慢来到教堂中最动人心魄的地方,礼台中央。 神父站在他们的正前方,声情并茂的问:“无论贫穷或……” “常先生,你愿意娶徐女士做您的妻子吗?” 常去禁眨巴眼睛:“嗯。” 神父又问:“徐女士,你愿意嫁给常先生做您的丈夫吗?” 徐太牵咽下口水,心跳加速。 她抬眼遥望教堂门口,过目每一束跻身来的光霞。突然天翻地覆,这里被摧残的人仰马翻,只剩灰烬,她被重重压服在倒塌的神柱之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惨不忍睹。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影闻声赶来救她,他抱住自己,一滴精贵的眼泪落在自己的鼻尖上:“还想去那汪水湖吗?” “嗯。” “请你们交换戒指。”神父听到回答,接着进行下一步。 9 礼成,他们纷纷感谢神父,在教堂里小瞌一会,婚庆的车后一步赶到。徐太牵昨晚一波周折,梅开二度,今天又乏累了一天,倒头拧在窗户上。常去禁从后备箱里翻出一瓶饮料递给徐太牵,没料她力气全无,毫无生气的定格在那,好像快化了的手工制品。 司机建议让常去禁去后座抱着徐太牵睡,被常去禁婉拒作罢。 他上网搜索了今日报纸,悠闲的打发时间。 “Wouldy you like some music ,sir?(来点音乐吗先生)”司机周到的帮助他打开音乐频道。 “Come.”常去禁目不斜视手机里的文字,随着音乐摇头晃脑,适当的音乐合理的解压。 徐太牵紧锁的眉毛平整开来。 “还想去那汪湖吗?” “嗯。” 嘘,她默无声息与她葵藿倾阳的男孩“杀青”了她一辈子中真正心属的婚礼。 常去禁怕扰到徐太牵,断了崔得黄两次急切思念的电话。第三次响铃声响起,常去禁无可奈何按下接听键,捂住整张嘴,好不客气直来呵斥:“说!” “啥啊?”崔得黄习惯**背熊腰的凝固身子,转念一想,常去禁现在人在外面,打不到自己,从而又乐呵乐呵恢复闲情逸致的悠着小腿。 “说事,”常去禁打了个哈欠,“快点说,一次性说完。” 崔得黄委屈,娇羞着在自己的受伤的心前推来推去,换上娘不娘的小嗓音,常去禁只感妖气逼人:“想你了。” 常去禁:“没事我挂了。” “别!不要!”崔得黄立马正色妆容,雄厚嗓子与刚才的妖气形成鲜明对比,外人要听还以为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崔得黄吐了一口痰:“你的戒指落在我店里了。” 常去禁用力按停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司机得令伶俐的找了个空地停靠一边。 “结婚戒指?”常去禁的另一只手开始活动,五根手指依次落到腿上,不寒而栗的眼神令一旁的司机汗毛力起,大气还得控制一二。 崔得黄谦意的笑笑:“我给你搬箱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扣下了。” “我也扣在你那好了,给你当个招财猫?”常去禁反唇相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经历内心波涛汹涌,回想当时所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不知不觉中,常去禁断定了一个结果。 哦。常去禁连声想赠他崔得黄啧啧指教,这么好的点,败就败在是你崔得黄说出来的。 “算了,毕竟是你,能万无一漏才怪了,”常去禁松口,“你快递过来。” 崔得黄此刻表情常去禁一问三不知,但,肯定不差。 “唉,我失责我失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邮寄过去,”就连崔得黄从那头摩擦白纸的“唰唰”声都刺挠着常去禁的耳膜。 常去禁毅然决然的报下了一个地点,崔得黄一连笔全部搞定,看着自己铿锵有力的笔锋,随后心情愉悦的暗自喜乐:“好的,结婚快乐!” 少有的,崔得黄先挂断电话。 常去禁握紧手机,开玩笑讲,他现在就好比高性能的制冷空调,大夏天的好处就是十分解暑,不多穿两件衣服都嫌冷。 人心叵测,常去禁也不能万分确定崔得黄把戒指“不小心”落在店里的目的。单纯靠这个借口来找出自己结婚的地点未免太低级了,“他们”如此低估自己吗?绝对不可能,更不可轻举妄动。 等崔得黄的快递到了,再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常去禁稍加休息,催促司机尽快赶路。 “喂?”崔得黄判若两人。 “你不要老打电话给我呀,联系的这么密切,就不怕他怀疑?” “我搞到他现在在哪了,”崔得黄喉结滚动,辗转反侧,“我搞不明白,我这么明显的问,那不是自曝身份吗,你以为常去禁是死人脑袋吗?” 对面蠢笑:“臭小子,我说你笨,你居然还真笨的像个烂泥猪。” “有屁快放!”他脑门鼓起,**裸的暴躁状态。 对面戛然停止,露出一副不堪入目的猖狂相,接着就听到对面熟悉的外来人敲门声。 “去死吧。”崔得黄气不得把手机掰碎,事到如今,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要是下水了,他能长久到哪个地方去。 静观其变吧,各位。 既然徐太牵和常去禁体力欠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体浸泡酒店。 期间,小迈有传过讯息给徐太牵,告知徐太牵不在的两天付欢平除了日常的发病会情绪极端,乱砸东西乱咬人,经常找隐蔽的地方躲之外,气色什么总的好了许多。虽然听声音气喘吁吁不可开交样骗不了人,但至少这么说徐太牵能好受点。 她有试着让小迈把电话交到付欢平手中,接触不到孩子徐太牵心里没谱。可这种情况,患者本就抗拒,接通电话嘴都不张,也不保险她能知道什么,反而猜来猜去猜出个“深渊”来。 接收病人期间外出很不道德,她询问常去禁看能不能一完婚就赶回去上班,常去禁却好像有心事一般不予回复,好在徐太牵软磨硬泡,最终他犹豫犹豫也点头答应。 付欢平还是躲在衣柜里,谁拉他他就爬到谁头上去暴揍一顿。过一会又泪流不止,灰溜溜的抱腿,自言自语一些莫名其妙的。这种煎熬看的都比受的痛。 “欢宝啊,”小迈不忍心,眼眶血丝乍红,窜流出两三滴泪,“欢宝啊欢宝,你出来吧。” 付欢平在衣柜里面毫无声息。 小迈没多少大文化,她认为己正经历同“薛定谔的猫”一样的故事。她抓耳挠腮的踌躇,把这个破衣柜撤掉,让付欢平无处可藏,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达,她才叫个安心。 造化弄人,她垂头丧气的,肉板板的手无处可放。大掌都贴合在柜门上,又落下来。 柜子里又传出如同念“天书”的话,小迈弹起身,靠在柜门上默念,满脑子周游着付欢平的叽叽喳喳,嘀咕不休。 乱七八糟。 “唉。”小迈娴熟的将音频上传给徐太牵,心情不振。在这样下去,小迈几乎是被洗脑,也一起跟着默念,默念上百遍,其义也藏着掖着没有自现。 徐太牵发来了一段语音,小迈岌岌可危的的点开,晚一秒就再也听不到的想法。 小迈开着简听模式:孩子是想起以前收到的伤害了吧,正在回答一些他想争辩却没能力争辩的东西,让他自由发泄,先别打扰,联系护士台给他为半片安眠药,睡一会。 小迈撒腿就跑,火辣辣的组织好语言和护士交流。 “家属你别着急慢慢说,”护士不停步安抚小迈迫切的心情,手头边上还准备着安眠药和防咬防护措施。 再等护士进病房门的时候,付欢平正鬼使神差的坐在床旁的床头柜上,吃的喝的洒了一地,环抱双腿,头埋里的深。小迈也习惯这幅糊里糊涂的感觉了,连忙哄着付欢平服用了安眠药。被咬了两个大牙印,付欢平总算累呼呼倒入病床。 小迈轻轻拍着付欢平的被子:“欢宝啊,快点好,快点好起来吧。” 付欢平皱眉,体内硬撑着意识半清半醒,直到耳旁小迈的熄灭了踪声,置换成让人心满意足的两个字,他才肯罢休,安定下神态。 “收到。” 今日空气格外“透明”。徐太牵想象的的婚礼比现实的忙碌,一大早的充足时间,压根只需要自己穿个婚纱,化个妆。剩下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可以用来嗑瓜子,看小说,无所事事。 徐太牵撩起盛装,从底部拱进头,整个身子套缆后,她轴转扭动的试探婚纱的质量尺寸。布料贴身不瘙痒。除了在胸部勉强紧凑些,以徐太牵胡乱下手的一件婚纱来评价,这已经是能够赎罪的婚纱了。 她喝了一口热水,内涵的看着常去禁呼呼大睡。好歹是婚礼,就当他做戏,不温不火的也会惹人怀疑一下感情的真实性。 她走上床前,扯动常去禁的被角。 “有人吗?” 有人敲门大喊,徐太牵拎着婚纱磕磕绊绊前去开门。 “你好小姐,”门前的女士微笑着,“我是沈阅,是常先生安排的婚庆规划师。” 徐太牵纯张望沈阅,从头到尾皆是时尚潮流风范。她比徐太牵矮,却比徐太牵瞩目不止一分,灰蓝发色不张扬不内敛,刚好合适每一种肤色妆容。她无有眉锋,却得当体现她温婉可人的特性,水灵灵的圆眼睛,双眼皮不唐突,很柔和,融入在眼皮上。鼻子不挺也显美,嘴巴看起来小,只要一笑就咧到眼角那去了。 衣服都是些不认识的小众品牌,可一件小恤衫加上个短牛仔裤,完全能衬托出俏皮的气息。 “小姐?” 徐太牵沉迷在女子的相貌中,一时忘了女子还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快进来快进来。”徐太牵向右挪开婚纱,给沈阅让了个道。沈阅笑眯眯的顺着到走进去,把自己的大包小包搁置在储物柜旁。 沈阅发现常去禁还在床上七叉八仰的躺着,踮脚轻走的拍拍徐太牵胳膊:“徐小姐您还不叫常先生起床吗?” 徐太牵丢给常去禁一个冷眼,招呼沈阅坐下:“不用理他,他肾虚。” 沈阅下颚一垮,心领神会的给徐太牵伸出一个大拇指:“那要不,我先给您……”她这才发觉徐太牵已主动将妆容上好,精致到连她都没有注意:“我给您整理一下发型吧。” “好,麻烦了。” 沈阅一蹲下,那大包小包大件小件的徐太牵远远一撇都头晕眼花。里头的东西是目迷五色,目不暇接。徐太牵还预计耐心等待十几分钟,不料沈阅一弹指之间就找来了一把细梳子,一盒皮筋和一盒黑色固定夹。 她摸的快,灵敏的找到电视机后的电插头,直接把卷发棒放置在前:“小姐,你对发型固定喷雾过敏吗?” 徐太牵回答:“不但不过敏,我还喜欢闻。” 沈阅乐乐的笑弯眉毛,扶着腿“咻”的一下”站起来,上下甩动喷雾:“我也喜欢闻,那我就放心整了哈。” “沈阅,你多大。” 沈阅扶正徐太牵的头,用间隔细小的梳子给徐太牵疏通发根发尾:“我啊,二十二。” “嘶,有点疼,”徐太牵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年纪轻轻就出来奔波了!” 沈阅小鸡啄似的点头,甜甜的嗓音有些忧凉:“我得赚生活费呀,我阿爹和阿娘在和我隔着好几十座大山的小村落里,我可不能要他们还拿钱养着我。” 徐太牵不能点头称赞,只好变扭的用眼神示意:“你很棒。” 沈阅又笑笑:“谢谢小姐。” 时间好像假的,徐太牵一会儿功夫就从邻家姐姐蜕变成了公主般清爽高贵的模样,华丽的高盘头十分符合徐太牵的气质。 这时,常去禁从卫生间出来。 “好了?” 常去禁搭话聊热火的二人,心里荡起一阵期待:“转头我看看。” 沈阅惊讶:“常先生您什么时候醒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太牵回眸。 这下,该轮到常去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惊讶的腿软了。 常去禁遏制,他真三生有幸能见到徐太牵如此惊世骇俗的一面。与之前那样不温不火,平民百姓一样的女人根本不符。两鬓螺丝卷,从太阳穴后的一小撮往后一根小辫子编了一个小巧的麻花辫,固定后去,毫无一根碎花头发直接盘起高挺的卷球,在头的上方插戴着一个固定的晶制皇冠,整个一童话世界的公主出逃在外的样子…… 这是重新“头”胎了? 常去禁强制移开自己的视线,并不是认为徐太牵美的多天方夜谭,而是认为沈阅开拓了徐太牵新的驾驭领域,则更加一鸣惊人:“是真好看。婚车在下面,好了的话就走吧。” 沈阅撇嘴:“多夸两句嘛。” 徐太牵对着镜子多照了两下,带上头纱,沈阅扶着她先踏上一步婚礼的路程。 在教堂备用的休息室等候,徐太牵意想不到整个教堂椅子上粗略三百多号人叽叽喳喳闷吵的凶。她掀起休息室的一方帘子,观望着外面:“常去禁上哪请了三百多个人啊。” 且总有些久违的熟悉感。 徐太牵眯着眼睛对焦起眼球自习打探坐在最前面那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士:“沈阅,你看到那个女士没有?” 身后的沈阅挤过去,一眼锁定那个吊带女士瞅了两眼:“她的身材真好。” “不是,”徐太牵皱眉回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觉得她好熟悉。” 沈阅齿牙春色:“肯定啦,这坐着的都是你们的亲戚朋友,难免有一两个眼熟的很正常啦。” 徐太牵皮笑肉不笑,整个场女性占去一大半,男性少之又少。最大的年龄也就不过40多了,没有老态龙钟,也没有人小鬼大。 徐太牵有一种没由来的窒息,她总认为教堂里的每一行坐凳上都坐着与自己起码半面之旧的故友,就是名字身世全忘得一塌糊涂了。 “可能是在梦里梦见过。”徐太牵强作解释,也可能是把各个口的邻居拉过来凑场了。这不归她管,她的任务就是坚持等待和常去禁的合约到期。 然后归于自然。 “Ladies and gentlemen.(先生们女士们)”神父严肃的声音敞亮在教堂中,受声波感染,空气中洋溢着鸡皮疙瘩,异曲同工的紧闭上嘴,气氛迅速拢合,像模像样的遵从这场“虚伪”的仪式。 台下的人也不免听不懂英文的可能性,有几个还装模作样的卡着话尾点头,惹笑徐太牵。 神父说完之后,音乐响起。众人纷纷扭头,熟悉的身影展现眼前。常去禁身着黑色西装,身躯凛凛,昂首挺胸。修长笔直的身形伴随着稳当有力的渐渐移步上台。如同一座高傲巍峨的高山,英姿飒爽屹立不倒。 徐太牵没想到,如若不说话不做表情不与她的潜印象里判定,常去禁一定是个正人君子风派的,倜傥大度,气宇不凡。 怪不得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分歧,原来每个人认识的都是丝毫不苟同的。 这个世界千亿面孔,怎可能形色一致。 常去禁走到神父身旁,身受羡慕笼罩,无轮教堂前女人男人,皆是投出吸引的神色。 神父都晃神片刻,接着唤出美丽的新娘。 “到了到了,”沈阅盯着神父的一言一行,“快,我帮你拎着裙子,别紧张别紧张。” 徐太牵很容易乱了阵脚,她用手盖住心口,心跳的重力失衡上升,已经快到她沉受不住的范围。她无助,只能跟着沈阅的后脑勺。自从房泛走后,她从来都不会停止瞎想,以她的第六感准直觉,她预估到这场婚礼应该不会有想象中的顺利通畅。 手心的汗使得徐太牵心乱如麻,愈发焦虑。 但愿这只是想想。 “沈阅,”徐太牵没憋住,喊住正在帮她整理裙摆的沈阅,“你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阅云里雾里的看着徐太牵:“没有啊,姐你是太紧张了,很多人结婚上台前都紧张,很快的成一下礼就结束了。” 沈阅也很无奈,形容的就像催着徐太牵进产房一样。 “嗯。” 徐太牵暗中使劲,撑起自己的心理素质。她回想刚才常去禁走过教堂座椅的过道,那种雄姿英发的模样。自己也直直段起了架子,努力稳扎稳打的踩过这条道。 新娘如仙女下凡般坠入人间,真所谓郎才女貌。 就是新娘太像神仙了,脚下颤抖晃悠的像是仙女飘渺不定的样子。 神父也注视着新娘的一举一动,以前在主持婚礼时,什么样的新娘都有,不按流程的,大呼小叫的,一动不动木讷的都有。 相比这种还较为正常的新娘,那些简直就是东方妖魔西方怪。 徐太牵步法不齐,好一顿收心才走到台中央。原来结婚也是个隐藏的危险交易,人都容易晕过去,婚后就更不知道什么对什么了。 “ask the brids and groom to exchange rings (清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神父念完致词,教堂里洋溢着祝福洋溢着羡慕嫉妒。 “你手上怎么这么多汗?”常去禁嫌弃的摊开徐太牵的长指,拿出晶莹的戒指,一瞬之间戴了进去。 徐太牵皱眉,嘴巴微开不开谁也看不清,蚊子哼哼般:“紧张。” 轮到徐太牵拿戒指,她的手在半空中,就连空气对她来说都如十级大风一般,每从她的指缝间穿过一缕风,她都觉得戒指拿不稳,下一秒就要被“大风掠夺了去。 常去禁痴痴的凝视徐太牵捉住戒指像玩乐一般套了几次都套不进自己细长手指的操作,“赞美”她说:“你在穿针吗?” “别说话。” 徐太牵可算环进去了,眉间的灼烧感仿佛都使得她闻到了呛鼻的烧焦味,她想要伸手捂住鼻子,却看座位上的人不停咳嗽。 “嗯?”徐太牵愈发感到不对,她下一秒就想提醒常去禁,眼前突然被乌漆麻黑的一团烟蒙住,让他火辣辣的不得不闭上双眼。 蒙雾中,只听得一个女子大喊:“是火啊!快跑啊!快点跑!” 接着,人群豁然如油锅上的热炕蚂蚁,整个教堂内弥漫着上“千人”的脚步声。烟雾的间隙,他们只能跌撞着找到出口,上蹿下跳,落荒而逃。 教堂的支撑柱倒地,一声巨响,和随即而来的呐喊求救震人心弦。 10 接着,人群豁然如油锅上的热炕蚂蚁,整个教堂内弥漫着上“千人”的脚步声。烟雾的间隙,他们只能跌撞着找到出口,上蹿下跳,落荒而逃。 教堂的支撑柱倒地,一声巨响,和随即而来的呐喊求救震人心弦。 “救命啊,啊!”她的嗓音撕扯着,惹来的却是更多人的慌乱,无人施救于她,更多的拥挤已经把出口堵的水泄不通。 慌乱中,徐太牵被常去禁一把拉起,火势朝他们逼近,常去禁抱起徐太牵,一手护住徐太牵的头部,另一只拍开周围闹的不可开交的杂群,常去禁被人肉墙拦住去路,顺势一推,五六个人坠落火坑,被大火吸去,吃掉,不见踪影,只有一股难闻至极的味道刺鼻而来。徐太牵眼泪滑落一滴,她双眼死睁,模糊中沈阅早已不见了踪影,徐太牵勉强扯下口气。她扒住常去禁的衣服,对着前头踩着人背跳出去的那一块大喊:“别踩了都往后退,下面的人会死的!” 冲天大火,红黄间夹的美丽倒是对火仅存的一点开恩。就此之外,它们兴风作浪,无恶不作,它们好喜欢听到万物喊叫的声音,这让它们有兴奋感,有成就感。 越来越旺越来越烈,整个教堂都充斥着火焰,然而它们不罢休,还想滔天而去。 常去禁也没多管,他撒腿就冲向等候室,里头的门可以直接出这个被火占领的“地狱”。他疲惫的将徐太牵放下,一把甩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慌忙的洒在徐太牵身上:“我数三二一,你踩着我的肩跳过火圈,懂没?” 徐太牵依稀听到“肩”,“跳”等字眼,心想常去禁是急中生智了。常去禁用短暂的世界估略了大火的距离,扑朔迷离的火眼看就要卷风袭来,常去禁二话不说立即蹲下,只能赌一把了:“三……” 徐太牵捏着婚纱,如此紧急,没有机会给她睹物思人了。婚纱的尾梢已经被毁成虚无,她一脚蹬在常去禁的肩膀上。 “二……” 徐太牵发力。 整个教堂被世界隔绝,再多的描述都架不住那日所有人的拼命和无奈。 医院的手术灯崭亮,有人有意识地看着自己被包围,蓝花花的一片,好像还有人脸的映现。他知道有人在触碰自己,想必一定是活过来了。他想露出个胜利的笑容,哪怕是分不清现在是否是梦境。 “常去禁,常去禁?”有人在床边呼唤他的名字。 “醒了,醒了。” 崔得黄拍手叫好,吵闹欢呼着抓常去禁的打针的手来回晃动。 “我,”常去禁喉咙沙哑,“疼。” 崔得黄怔住,眼看着吊针管回血一寸,他安静下来,把常去禁的手塞进被窝里:“对不住对不住。” 他面色不太好,还想说什么,被常去禁搪住嘴:“你怎么在这,我回国了?” 崔得黄一拍脑袋,从鼓起的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唉,还好你有先见之明,重新买了个戒指,不然飞机晚点,你这婚非接不成不可。” “嗯。” 常去禁知道他不是来送戒指的,再他看来,崔得黄的表演十分拙劣。 “额,禁禁啊,”崔得黄神色犹豫,不忍心开口,“你信得过我吗?” “信不过。”常去禁闭上眼睛,一团晕黑使他急切想安静安静,凡是谁死里逃生一番都需要静养,受不得刺激。 崔得黄摸摸人中,支支吾吾的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知道的,自然灾害它毕竟没有人性……” “你,也别担心,就是个胳膊,也没什么的。” 暗示的够明显,常去禁因为一场大火,丢失了左臂膀。 常去禁依旧闭眼没有说话,崔得黄乖乖闭上嘴,有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崔得黄又心疼又期待,恨不得钻到常去禁心里去,刨根问底的探究探究他在想些什么。 他脑补了一台以“命运不公”为题,主人公暴怒,悲泣,如丧考妣,上吊跳楼的惨痛故事,原型大概就是常去禁这样的。 常去禁如今这样,倒显得太与常规背道而驰了。 隔大火结束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崔得黄也分秒不漏的守在常去禁身旁,尽管常去禁总会推辞他。 “你老婆呢?”崔得黄洗了个苹果,坐在一边用心削皮,“怎么没看见她,她怎么样?” 话说,崔得黄对常去禁那素未谋面的老婆可是相当“期盼”。他很想知道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近女色的常去禁能和谁偷偷摸摸的结婚了。 常去禁蔫着眉尾:“要你管。”崔得黄故意避开他的左膀切断处,把常去禁扶坐起,有鬼的细心,崔得黄给他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常去禁的腰部舒服一些。 崔得黄没想到常去禁失去了一个臂膀后的体积还如座泰山,他好一番劲才把他弄正:“我不管谁管,就你现在这样,说不准人家正在请律师办离婚手续了。” 常去禁向护士打探过,得知徐太牵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处理好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加上崔得黄严防死守,看得紧,想要抽出间隙找找徐太牵不好实现。 “也许呢。” 常去禁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一股头满脑子都是想法和甩开崔得黄的策略,所以露出的爱答不理和阴霾的眼光,让崔得黄脆弱的心灵步入困窘。 “也许个鬼……”崔得黄刚好冒出个音头,一位不速之客前来衔接住他的话。 “谁是常去禁?” 他顺着胸前拿出警察证,举在二人的眼前各停留五秒钟。崔得黄破口大骂:“放屁!你们是土匪吧,哪有警察证是这样的,买装备也不买正版吗?当这里是法外之地吗!” “这里是国外。” 崔得黄继续口水连战:“国外又怎么了,国外就没有法吗?你们还敢冒充国外……” 警察掏枪。 “国外啊,”崔得黄反应过来,呆头呆脑的先上去拥抱一下正对着他举着枪口的警察,“I fear you.” 这地方本就是第一次来,谁知道还能有这个命见识到这里的警察证。 “我就是,”常去禁镇定坦然仰看那个举着枪一脸严肃的警察,“有什么事?” 明明找的是常去禁,截然不同崔得黄“花容失色”,一脚跨进警察身边,一副狐狸狡猾样眯着眼睛对警察和声和气解释:“阿sir,我们一没抢二没偷三没**四没杀人,您大驾光临,和气点别举着枪了呗。” “常去禁!你犯了什么错!”崔得黄矛头一转,树立起正人君子的招牌,力挺警察指责常去禁,“干了什么就承认,别让警察大哥忙活,听到没?” 警察不耐烦的收起抢:“常先生别紧张,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您,您结婚时的那场大火我们初步判定为是烟头点燃了教堂等候室的窗帘,引发了火灾。” “这么看来,一切都应该只是场意外,”警察的严厉的外表下又搭边着怜悯,刚刚进门有特意观察常去禁,人为至少还可以得到惩罚来弥补,尽管弥补的也许会不尽人意。天意之下,才叫一个有气无力使。 “看你心态还不错,”警察赞许的点头,“你很厉害。” 崔得黄立马应和,眼球溜左溜右:“是是是,我也佩服他,值得学习值得学习。” “你少说点话。” 警察看不惯油嘴滑舌的不识大体的崔得黄,说教一句,向常去禁聚了一躬,毕恭毕敬的走了。 崔得黄上一秒拍马屁,后一秒跟着鞠躬趋附。直到亲眼见那个警察走开有十几米,这才忿忿不平的握了个拳头,对着空气挥舞:“我就要说,你管我。” 常去禁的左边还巴缠着石膏,不然他一定会双手夹击,拉扯着崔得黄的嘴皮,让他的烂嘴皮子也品尝品尝纱布的芳香。 “烟头。”常去禁心中顾虑,“烟头点燃窗帘引发的火灾”这种话实在是太概括了,没有任何明确指向。哪里的烟头,何处的窗帘,标准位置如何点燃的一概不知。 不免他怀疑,就连崔得黄这么缺心眼的都跟着粗略的瞎念叨:“烟头点窗帘,真行。我们是受害者,又不是受气包,一句半句搪塞一下就打发我们了?没这个门。” 徐太牵之前定是被警察叫去问话,说起便是忧心忡忡,她一个不明所以的场外人,脑子又不灵光。 麻药才最残忍,抛下还未脱离伤痛的肉体,说走就走。常去禁抽痛,脑门上露出细小的颗粒透明珠。他强强咬着牙根坚持,打不到的毅力在筑标杆。 尽管这般田地,他还是忍不住去猜以徐太牵的知识水平会说些什么离谱不着调的生僻话来。 可事实,警察前一脚离开医院,后一脚才查到了徐太牵的地理位置。他们用多年不变依旧指哪打哪的方式举着警察证,睹视面前女士礼貌官方的问:“是徐太牵女士吗?” “是,”徐太牵直杆杆的耳视目听,她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不好意思,我不太看不懂上面写的。” 警察示意没关系,并问:“我是警察,认识常去禁吗?” 徐太牵抬高头,望着警察半信半疑:“认识,他是我的丈夫。” “好,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说这,身后另外两位肉比较结实的警察就站在她的身后。 其中有一位安慰道:“不用紧张,只是问话。” 之前,徐太牵得知常去禁的病情后,从医院直接回到酒店,安排了两个护工在那帮忙照顾,收拾一下行李直接搬到常去禁的病房里扶侍他。她不知情崔得黄在的情况下,刚想收拾话就去了,没料到警察会找上门来,状况来看,徐太牵只得以跟着他们上了警车。 忐忑的徐太牵一路上的紧着心头肉,快速的警车让她头晕目眩。 “徐女士,我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审讯室简单极致,自己坐在一张带有枷锁的椅子上,不是大力出奇迹的定理,任由你如何挣扎抗拒也摆脱不掉。面对面坐着一位审讯员警官,她的桌子就相比下高级许多,桌上有一堆高机的设施,比方说那个正好符合她腰身的话筒,和一个记录本与一支看起来很旧的签名笔。 徐太牵力气充沛的点头,她在报纸上看到许许多多的犯人被审视时都是一种吊儿郎当,对警官爱搭不理甚至出言不逊之徒。 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她不想与那种人为伍,因此夸大表达出诚恳,极力配合的状态。 女警官看得多,当然理解。她字正腔圆的问:“你不是本地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结婚,是吗?” “是。” 警官下笔,龙飞凤舞的落下几个草字:“现场来宾加司仪新娘新郎一共三百余人。” 徐太牵仔细排算有出入的回忆:“好像是的。” “好像?”女警官的口型停留在“像”字,她转动两圈笔,在纸上写下了“未知”。 女警官继续盘问:“到场来宾里有不认识或行为怪异的人吗?” “没有,都是我久违了的朋友,”徐太牵还处于大脑运转状,思来想去,微张嘴巴,“剩下的就是婚庆公司的人了。” 女警官并没有直接把这段话记到本子上,而是对此产生疑虑:“你的婚礼上只有你的朋友?” “我是孤儿。”徐太牵腰略略酸痛一下,她克制住自己随后涌上来的泪意,一咬牙,睁睁看着女警官。 女警官又些同情,但职业素养与真相告诉她一定要刚正不阿:“你与常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你和你的丈夫相处和睦吗?”女警官又问。 话说,常去禁一朝一暮都从未亏待过徐太牵:“他对我非常好。” 女警官慰籍,徐太牵从她的神态动作上来看,这场事故在警局的定位里现阶段属于一个半定不定的意外,死伤不少,源头也有,就是不确定是否为人为。 为何执意要想它是人为造成的,因为巧合的用处是想来掩盖谁的暗中下手,且不一定会留下某个证据。 这次的证据,是教堂里半残废的摄像机。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女警官合上记录本,从中找出一些破绽与线索难之又难。调查徐太牵并不是怀疑到她的头上,并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她,没有前科,连这次所提供的现场都没有任何一条明确指向她。 从始至终,他们都把大量火力聚焦在常去禁那方,他丢失的左小臂。 女警官走上前,她站起来的时候,徐太牵才露出一副看巨人的表情,这个女警官快朝着树桩的高度奔去了。 “徐小姐别紧张,”女警官拍拍她的肩膀,“这都是工作嘛,其实我也是个刚结婚不久的人,走动走动,顺便和你唠唠家常。” 徐太牵没特殊表示,点头配合。 “和常先生认识多久了?”女警官围着徐太牵为中心支点,绕着她漫步辗转,转圈。 徐太牵停滞几秒:“大概是他十九岁那年。” “那个时候你芳龄?”女警官粗略的扒着手指,不确定的拖长音,“二十……二?” 看来,他们有在调查常去禁。 徐太牵咳嗽两声:“是的,我比他大三岁。” 11 “常先生是什么工作?”女警官却步,望着她的闪闪发光的无名指“能在高档的场所里,买价格不菲的戒指,收入还不错。” “无业游民,”徐太牵回答女警官,被女警官的视线盯的不自在,她微微收了一寸手的摆放位置,“是个富二代。” 女警官嗤鼻一笑,伸手揽住徐太牵的肩,低下身躯八卦的问:“愿意给你花钱吗?我听说富二代都很花的,万一这次的火灾就是那些野花野草蓄意报复,怎么办?” 徐太牵被女警官哈出的热气吹痒耳朵:“不,不会吧,真的是他外面的人在蓄意报复吗?” 女警官收回八卦,搬弄是非的样子,脸上继续挂出严肃端庄的表情:“我只是问问,不用当真。你没想过让常先生去找个工作吗?” 徐太牵定神,她不是个傻子,也不会因为进了局就脑里空白,全全把警察的话当子弹一样一片白茫。她必然会听出里面的端倪,从进门到现在,女警官都没有正经盘过关于自己的问题,多少不偏的是想通过自己套话出常去禁的动向,就连火灾的发生过程都很少了解。 “既然有钱就随便他了。”徐太牵开诚布公的回话,使得女警官连声拍案叫绝。 女警官松开她椅子上的那道锁:“最后一个问题。” 钥匙卡嚓卡嚓的推入锁里,女警官双眸敞亮锐利,二人首次针尖对麦芒:“你从事什么职业?” “心理医生。” 徐太牵神魂错开,她无意识的从警察局走出,有点晕头转向的。太阳如此骄躁,丝毫不给她放松的情面曝晒着她。 她谨记常去禁交给她的话。 二十二岁的小阁楼里,一切都很曼妙,她糊里糊涂的听常去禁说他的人生观感,突然对世界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样顺理成章的徐太牵在心理科任命主任一职,启蒙老师完全由常去禁担任。 他说最多莫过你不再活着,赚钱多,品德好,学的深,交际广都不如死后的第一天。 徐太牵至死都不会忘了这句话,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无缘无故蒸发了一个人,只要他身处人间之中,一定会有人为他的死亡所做出些什么。 哪怕只是一句:哦,他走了。 活的开不开心,正不正确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在你逝去后收集更多的人不远万里过来,包住你,对你墓碑比比划划,你都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偶然间常去禁的话让徐太牵生硬笨拙的脑袋翻译过来,为自己活着,叫有价值的生命,为别人而活,才叫有生命的价值。 但是世界不足以让人人充当都皇帝老儿,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别人有生命的价值,顺便提供给苟且偷生的人一次机会,足矣。 相信这些,我们注定要相互支撑,也仅限于你我。 她打道回府,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国。警察告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意外,虽然死伤有目共睹的多,但让自己不必担心,该是假象就一定会让它水落石出。 常去禁是肯定走不了的,这点她用脚后跟都能想,并且现在的常去禁一定被星罗棋布的警察严防的紧密。 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她利用音译器和司机交流,司机油门一踩,带徐太牵告别了这段旅程。 她在机场里随便晃悠都可以在寸寸块地瞄到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她找一处安稳歇息,听不懂身旁的那个棕黑色发肤的母亲在同她的孩子讲什么。 徐太牵目光飘去母亲的食指方向,张望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通眼熟的场景,她亲眼从另一个角度看着那天,一座英美神圣的古典教堂被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火毁灭。 她立即带上口罩,压低帽檐,紧迫感油然而生,望着那个提示牌,一秒一秒的等待。 这个,从这到这,剁掉。 徐太牵的小巧唇躲在口罩里打了个哈欠,眼前泛出一簇泪花。她握紧自己的拉杆箱杆靶,双腿闭合,不过问身边的一切,专注大屏幕里唯一懂得的阿拉伯数字,从3:59变成4:00那一秒之差,徐太牵奈何苦笑,上颚与舌紧紧贴着,嘴角间失去了笑容的甜度,酒的熏陶占满凹陷的梨涡。 常去禁还全然不知徐太牵擅自离开,情绪总归有点突冒上来。 “崔得黄。” 空荡的病房,只有床上躺着冷眼相对的两个大老爷们互相不爽。崔得黄连续睡了两天地铺,今天的腰已经万万不可再摧残下去,死皮赖脸的挤在常去禁的被窝里待着不走。 常去禁大脑血液循环连到断臂的那一块都严重供血不足,他实在没想到赶走了徐太牵的护工是他人生当中做的第一件后悔的事。 “别喊我。”崔得黄双腿夹住常去禁,双手缠住常去禁的腰,脑瓜靠在常去禁的厚实肩膀上,树懒般安逸。 常去禁动弹不得,默念个数,鞭子一般抽开脚当机集中力气狠狠给崔得黄来了一飞毛腿。 崔得黄被突如其来的威力蹬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疼!啊!常去禁我是崔家独苗啊,你要杀人灭口断子绝孙吗!” “老崔家有你这个独苗,”常去禁每个字都重重砸在崔得黄的头上,“算,是,废,了。” 崔得黄拍拍屁股,委屈的站起身来,八字眉都皱的如此刁钻:“你嫌弃我,不愿意和我一个床,还说我是个废物。” “没错。”常去禁出口平淡。 崔得黄无趣的白白眼睛,松开眉头,灰溜溜的在地铺上各玩各的,被子一盖动来动去,好似小孩在撒泼,不服输的打滚。 常去禁关注着崔得黄的举动,摇头以示和他同一个屋檐下的心酸。 别想错了,他不是认为崔得黄的行为很幼稚,而是认为崔得黄已经在做一件相当暴露的事。从徐太牵的护工离开到现在也有三天三夜了,崔得黄除了上厕所,剩下的时间从未离开过一步半步,这令常去禁非常烦恼。 他草草的在心里排兵布阵,屏息的瞬间喉结如同鼠标滚筒滚动,如若他现在的模样是睁开在崔得黄眼前的,那么崔得黄一定会问他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此刻挥洒出去的形象是一种陌生的鹰鹫,心思好比钻针一样刺向每一个值得深思的角度。 崔得黄到底是哪一方人呢? 是他早就在自己之前察觉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或整件事的起源经过他都知道,他也是一个资深的参与者。 想到关键,他心中不免又荡起一波,现在紧要关头作为首位需要担心的并不是毛孩子崔得黄,而是这里的警方。前两天来的两位是毋庸置疑的“家里人”。皮肤语言都和常去禁同一个种类,没有疑点,疑点在于这一切有些太巧妙了些。 在这之前,没人知道他执意要截肢左臂的原因。唯一要说扯得上关系的就是徐太牵,可他们合约在先,以常去禁对她的了解来讲,胆小怕事,人聪明但不精明,借她两个胆子都不敢造次。 这场大火却真真的就烧掉了他的左臂,警方说不是故意纵火,常去禁不信这个邪门。他从来不信自己无依无靠,随意提出一刻钟都提心吊胆,精打细算的生活里居然还能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 警方在敷衍了事的可能性占一点,不过最合理的解释,大概躲不过一种可能性:他们的破案方向是自己。却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而打算将计就计使用骗的战术,让自己原形毕露。 他看,在医院的这段时间,警方从来没有停止查找与自己相关的所有事件物品。 包括所有亲临现场的嘉宾,婚庆公司的老底,甚至会调查到常旭淳头上。 他呼了一口凉气,定定身心,如果这条猜想成立,警察已经把所有瞄头指向常去禁,那么作为第一嫌疑人应当有实足的证据,他敢笃定警方没有找到证据,才结论出给自己下了一套,等着自己往狼窝里钻。 常去禁鼻头一缩。 警方一定不敢查的光明正大,既然决定要配合自己演戏,除非证据到手下肚。这样,常旭淳那首当不必担心,姜是老的辣,他应付警方可谓是小菜一碟。崔得黄先不管。 徐太牵,是重中之重。 常去禁乱按一顿护士铃,惹得病房内外满天响。 脚步声乱中有序,远处传来由小到大的踢踏声:“what happened?(怎么了)” 护士情绪带有隐忍,不满地问。 “(对不起我的膀臂很疼)”常去禁的手轻轻盖在自己的石膏上面,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护士平静下来,扶着常去坐起来,在膀臂上下游动搜索帮常去禁检查:“right here?(是这里吗)” 常去禁点头,崔得黄就在地铺上盘腿,乐呵呵的幸灾乐祸:“疼死你,真活该!” 常去禁不把崔得黄当一回事,他靠近护士的脸颊,凝望着她不优质的皮肤,热泪低落直言卖惨:“I can't accept waking up and losing an arm(我不能接受一觉醒来我居然是去了一只手臂)” “I‘m sorry.”护士的性子一下被软化,不由得让崔得黄大吃一惊,现在的护士也太好骗了,没长眼睛光听都知道常去禁是无聊透了,趁着老婆不在泡妞呢。 常去禁见护士被泡成了面条,掐准时机,眉头下滑提着嗓音:“You didn't get my approval.(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计划之中,护士被动一吓,连忙间矢口否认,生怕又滋生出一个医闹的主在这狂妄撒野。 12 徐太牵的飞机差不多降落的稳定,她吃力的从飞机架上抗过行李,手的掌控力耗完,捧不住摔在地上,正好砸到一位女士的脚:“你小心点!” 女士端着雍容华贵的气貌呵斥她,拍拍自己金玉般的鞋子。 “对不起,对不起。” 徐太牵打着的到医院,从机场到医院的路途中小迈万分激动的差点就要摔手机,得知徐太牵完婚回来,她没合眼的这几天总得算是熬出一个尖尖角了。 “可算回来了。”小迈温和的揉揉正在撕咬被子的付欢平,在空气中抚摸付欢平的身形,触碰不到他,却又想安慰他保护他。 付欢平不懈努力,在被中掏穿一个洞。这已经是这几天的第六床被子了,正当小迈准备找人帮忙再送一床被子时,后背一阵舒缓的风让她不自主猫了个懒腰。通过背影探测,这短短几天,她比刚来的那一阵瘦一大圈。 “小迈。”徐太牵摘下口罩和墨镜,轻轻把指尖落在小迈的肩上,很轻很轻,轻到小迈肩上的担子也扔了几斤。 小迈一听,快要汪出泪迹,伸手一把抓住肩上的那纤长的妙手,生怕是幻觉:“徐医生,你终于……” “我回来了。”徐太牵的另一只手搭了上去,确切的告诉小迈一件对她来说的大喜事。 她回来了。 她们共同看向面前这个容色惨白,怒目大眼,仇视着她们两个的男孩,他的脸上还“贴”着一个一寸的疤痕,许是在意识混乱中跌跌撞撞留下的。 小迈的坚强在徐太牵回来的一刹那坍塌了,她愈发掌控不了泪腺,透明珍珠一颗一颗落在她的大腿裤上,晕开了一个不规律的圆形。 “欢平。”徐太牵唤声,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暴戾极了。 有的情况下,患者比医者要明白的更多,他们只是丧失了沟通的渠道,愈发着急愈发急躁。 可是他们真切的都懂。 付欢平并没有搭理徐太牵,只是用脚拼命踹着床板,咬牙切齿的攥着床单,穿云裂石的声响和脚底的一片赤红,徐太牵不知道是该心疼小迈还是付欢平好。 她欲备上前按住付欢平的脚,被小迈一个身躯拦住了:“徐医生,危险啊。” “怎么了?”徐太牵不明所以,向后退了一步,“有什么新的症状吗?” 徐太牵想摸摸白大褂里的笔,这才发觉赶来的匆忙,一心扑在付欢平身上了,还没有换装。 “可不能按,”小迈谈虎色变,“前天有个护士摁住他准备打镇定剂,结果欢宝浑身力气,一脚把她踹倒十万八千里去,青一块紫一块可吓人了。” 徐太牵想到那天值班室里发生的事情:“小迈,欢平之前是不是很敏感?” “唉,很憨,没有男孩子家那种机灵,有的时候坐在那一动不动,小鬼头人特别好,也没有竞争心。”小迈想起种种过往,酸涩的眼睛又要开始排泪。 徐太牵扶小迈坐在椅子上,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付欢平的举动上,他还在不懈气的踢着床板:“我说的不是性格,是内心。” “说直白了,他会反感人向他伸手吗?”徐太牵试想着能说些小迈听懂的语言。 “不会,”小迈大概领会到徐太牵话里去,她看看付欢平强强憋住模糊的视线,再看看徐太牵:“八杆子打不着,欢宝参加活动时会和很多人有肢体交流,他从来不会拒绝和别人有身体接触,更不会反感了。” 生病原因会让一部分人改变自己原有的性格体制,可如此激猛的抗拒不得不让徐太牵心有余悸。 最要好的,不代表就是最懂的。 徐太牵只能先把小迈的话撇在一边,种种迹象看来付欢平的腰部,腿部都是重点圈起来的位置,就像是爆炸按钮。 是因为天生不喜欢靠近别人,还是仅限于一些部位,还是…… 她突然大胆上前,与付欢平对视。 付欢平相比刚才之下,情绪稍作稳定,空洞的眼球停滞不动,脸蛋骤然褪去力量惊人鼓出的肌肉。 遍布的红血丝挂在明显面部,变为一个没有生气,死气沉沉的皮囊。 她慢慢将手探到他的被窝里,连着整个床绷紧,付欢平僵硬的握紧拳头,待徐太牵进一步动作去向。 小迈在一旁瞠目结舌,想喊停徐太牵奈何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干着急。 眼看付欢平就要一拳砸向徐太牵,徐太牵两只手内外一合,付欢平的拳头被包在徐太牵的手心。 “恭喜付欢平被评选为新一代最具影响力艺人!” 徐太牵学着主持人的腔调,出口一句,彻底掀翻了小迈的认知,同样也震惊着付欢平。 她们不约而同的都很期待付欢平会做出些什么,会是继续暴打徐太牵,会默不作声平静下来,还是会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这是徐太牵少有的大胆尝试。 付欢平呆若木鸡。掉陷片刻迟疑中,他应该是正幻想着他引以为傲的画面,红色长地毯引去的那庞大建筑,搭的景台格外高级雄伟,四周的彩带颜色聚齐,星光熠熠。付欢平心中的激动和不安,害怕与期待,全全在撕扯着他。 光彩靓丽的舞台上,站着两位礼服相称的主持者,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吸引力,上百人的目光汇聚,全神贯注他们的一言一行。 周围的建筑忽然缩小了,隐约了,不见了。 他不由自主的快步奔向观众席,怕错过主持人的稿子里写有付欢平三个字。 渐渐的,凝固在眉心的那块肉烟消云散不见影踪,嘴角弯弯的向下一撇。 “谢,”付欢平发出了一个字音,徐太牵反应过来,耳朵凑近一尺,“谢。” 小迈顶着发晕的脑袋,再也逃不住伤感的折磨,不可收拾的大哭起来:“徐医生,他,他,欢宝说什么?” 哽咽的声音从来都不是一个失望的人发出来的。 徐太牵听到这句出自付欢平嘴中的感谢,才体会到被真正感谢的感觉,她等同于找到了一把钥匙,不管以后灵不灵,这都是一把金钥匙。 谁都猜不到付欢平的“谢谢”二字对小迈来讲有多具有杀伤力。 “三个月啊,三个月啊!”小迈放声大哭起来,浑厚的嗓音释放到每一个墙壁上再反弹到她自己的耳朵里,尽管全是噪音。就让她舒服这么一会吧,把三个月里的所有痛苦都一吐为快,畅心所欲的把心里不必要的情绪垃圾全都扔了。 徐太牵叹了气,拍拍小迈的后背,她也欣慰的舒畅了一次。 付欢平懵懂的眼神转溜转溜的,新生婴儿一般。好似在这之前世界对他来说都是乌黑的,凄淡的,现在才是第一秒,他真的回到了人间一样。 “徐医生,我谢谢你,三个月了,欢宝说句正常话了,终于了!” 小迈说着还想立马徐太牵下跪,三个月的行尸走肉,加上一个星期的暴动,付欢平如愿以偿的说出了一句让小迈得以回报的话。 徐太牵顾不得什么,把小迈就要磕到地面的身体抬起,小迈快奔四了,这般劳累过忧的徐太牵实在是心疼:“小迈你快起来,使不得,我们已经跨出第一步了。” “徐医生,我好不容易,我兴奋,”再这样,小迈的语言组织能力也要垮了,“对,我们应该镇定,这才是第一步,后面会越来越好。” 小迈站起身,抱住徐太牵的身体,一把就揽住了,怀里的人记不尽她的无限感恩。 徐太牵微笑着回答:“对,对。” 付欢平眯上眼睛,听见了一阵抽泣声。 “她回来了。” 他免去一针镇定剂,这一觉睡的比任何人都香,都踏实。 徐太牵和小迈在不远处的接待室聊天,出于客套,小迈问了许许多多徐太牵出游国外的喜事趣事:“新婚快乐,一切都顺利的吧?” “都还好,”徐太牵谈闲,飞机划过天际,一道棉花般的白线牵连着一座壮阔的教堂,里面不时传来凶焰的红光,魅力也险恶,“欢平这几天怎么样?” 这几天,大家的都藏着难言之隐。 “你看到的那样嘛,”小迈有些避讳徐太牵的眼神,“情绪还是不稳定,老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也只能安慰他。” “我制止他,他反过来会咬我打我,所以我就趁医生都不在的时候才上前去制止他。” “他啊又不知道我是谁,一会又喊我大名吧,让我挡住前面冲过来的人群。” “还好你回来了,刚才那一幕真的,感动,比我拿了高薪工资还棒。” 小迈一口气一通说,当然,她掖着肚皮里的话,唠出来可不止一朝一夕能说完。徐太牵一边听一边在字里行间找付欢平的过往碎片,把他们连成一个参差不齐的时间。 一聊聊到无边长,知道月亮爬上天空,出现在大众的相思情中,才知道黑夜这么容易来临。 13 常去禁和面前的医生僵持不下:“我快疼的飞走了,你们还得不出个结论?” 医生相继甩眼神,最终捉拿不了,直接求助身后站姿挺拔的警察。 “常先生,告诉你是火灾是意外了,你这怎么还搞医闹?”警察两手撑桌,望眼快到一米八的个子,一弯腰,陡然少了一截。 常去禁别过头,想想就一肚子气:“还帮他们说话,我疼死了没人管吗?” “头转过来,看着我说话。”警察看他的自我拗劲,与他日常的形象完全不符呢。 “我有权告你们。”常去禁依旧扭着头,脖子酸劲上来,就算脖子以后就歪在这了也不肯罢休。 警察强行掰正他的头,告诉他昏迷期间的事情经过:“你的手是经过你妻子的同意,才截掉的。” 常去禁嘴角抽抽两下:“我妻子谁啊?” “徐太牵女士啊,”警察皱眉,意识到情况微妙的转变,他心虚的瞥过眼睛,“不是吗?” 常去禁凝聚的表情一松,五官施展开来,缓慢的起身学着刚才警察的动作,手贴着对朝自己的平行桌面,手悄悄滑到两边,一个桌角一只手撑着,兴趣上来提着嘴角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我老婆?” “只要她是你的合法妻子,就有权利签字所有医嘱,”警官利用简短的时间给自己打了个气,更加镇定的回答,“你的妻子向我们提供了结婚证。” 常去禁靠近了警察一点,呼出了一口热腾腾的气:“哦。” 我还以为,你们看着我结婚的呢。 常去禁淡淡的坐下:“那我要求,去看一眼我截下的肢体,有谁反对吗?” 警察灵敏的察觉到里面的猫腻,或许他们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嗅到一股线索的味道。 上钩了吗? “常先生,你的做法真让我感到新鲜。”警察似笑非笑,微赤着糙皮构成的脸,试探着常去禁的口风。 常去禁看着警察满目期待已久的虎眼开始放光,这种感觉他也喜欢:“我不本来就是个医闹的吗?” 这场面看的糊里糊涂的医生只闻了一身**味,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爆发一般,挨个打了个冷颤,一起身抬腿就想逃走。 警察佩服的点点头,一口流利的交流语指着一个医生的胸口向他表示,带这位先生去看看他的“遗落”部件吧。 医生交头接耳的找出一把钥匙,在他们的带领下,常去禁和警察同时踏进了一间乌漆麻黑的病房。 警察停步门口:“去吧,常先生。”他给常去禁穿上大一码护服,带上医生同款手套。 “唰”,一排灯崭亮了整个标本实验间,常去禁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大,完全忽略了警察的存在,环顾一圈,这里的风格以及物品的摆放都很灵异,瘆人,不是胆子大或经常接触的医者,很难适应里面的气氛。 “你说什么?”常去禁又问了一遍警察刚才站在门口的话。 警察观察他的肢体,明显点的除了他的石膏,和没见过世面的好奇,没什么特别之处:“你跟着他们进去看,我在门口守着。” 常去禁想,里面应该到处是摄像头和审听器,正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瞧着自己的好消息吧。 不能让他们失望。 “进来,我猜你也想看。” 警察与常去禁并排走动,找到了一块正好大小的医用罐,里面正好装下一块木头块大小的黑炭,医生用带着特质手套的双手把容器捧在常去禁面前。他先常去禁一步捂住鼻子:“这就是你的左臂。” 常去禁表情略变,在旁人看来就是丢失了左臂的不可置信。满目泪水的眼睛仿佛就要砸碎透明容器,取出里面的左臂恨不得立马再接上去。 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痛心疾首的,常去禁自然也不能少去这样的风光:“你,确定这是?” “是,”警官拍着他的右肩,“其实并不建议你看。” 有病,不建议还带我来看,他心想着。容器不同于其他的是,手上的医用罐只有自己被烧成木炭的膀臂,其他的还有化学成分水用来浸泡标本。他端详烧坏死的左臂,没有任何明显的特征可以证明这就是他的手臂,除非拿去化验检测,但化验检测也不能全盘拖出他们要查的真相,他心中有数的一塌糊涂。 警察认为怀疑他,找到他,搜索他,保留他,就能知晓他。殊不知自己身上最有力的线索已经永远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想起那只刻画在记忆看里永垂不朽的“猎鹰”图案纹身,发自内心的叹为观止,不管是谁放的着一把火,借火逃身,下了一步险棋,成则成。想到这,常去禁不免更加深信不疑的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警局在很早就盯上自己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走一寸,都要打预防针,要格外小心。 不怕思想打结,就怕行动出错。 常去禁回神,还是一副可怜人的相貌抱住一旁的警察,挤眉弄眼掉出两滴泪。 警察也任由他抱,透过常去禁的肩膀,他朝着宽松的防护服里看,透着微弱红光的机器瞬间熄灭,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毫无异样的对讲机。 并不乐观,常去禁没有表现出任何瑕疵,这么多年一环套一环的案件下来,能做到丝毫没有破绽,连警局都想过多次放弃,认为对他的执着是偏见。 明明只有他,却不受掌握的没有任何指向? 承认了,倘若是有一天常去禁败了,也否定不了常去禁是个大器。 “常先生,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警局了。” 警察挣脱开,像常去禁立定敬礼。 “不留下来吃饭吗?” 警察夹着公文包,站姿刚毅,严肃的敲们:“刘局长。” 在办工作前转圈思虑的刘民好,耳朵扇动,听闻是调查常去禁案子的邓小元回来了,立即回答:“进来。” “局长。”邓小元先尊称一声,随后循规蹈矩的坐在局长办公桌对面汇报手头材料与此次调查结果。 刘民好心有不悦,深深被这个案子所迷惑,提起常去禁这个人他就打不住犯个反应,抓耳挠腮,惶恐不安:“来,先给我看看。” 邓小元递过材料,酝酿两下:“刘局,我们每天轮换安排两个警员盯常去禁,目前看来,他们没有调查出什么。” “今天我接到当地医院的求助信息,常去禁无端医闹,我谈话20分钟,最终带他提出了要求,我带他去……” 邓小元双手扶腿,认真整理当时所发生的一点一滴,全部一五一十的描述给刘民好。 “我在近冷藏室时往他的护服里放了声音探测器,”说着,邓小元低头取下头顶光辉的警帽,一块硬币般大小的乖乖掉入他的手里,“所有录像在这里。” “哦?”刘民好抓了好几次才将这样微型的摄像机拿好,拿起手来放在眼边摇晃两下,好不容易看清外置样貌,新奇的对着摄像头伸着舌头,“这个机器关了吧?” “关了,您随意。”邓小元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民好将摄像机放进口袋,语重心长对邓小元倾吐:“小邓啊,你是什么时候接手这个案子的?” “三个月前。”邓小元清楚记得,警局前所未有的摸不着头脑,局长甚至私下找过侦探所的专业侦探都无济于事,常去禁就仿佛是一片穿插在案件里的游云,很大却碰不着,当你奋起一跳,钻进他的整个事件里,你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他根本就摸不着。尽管你已经被眼部判断判为接触,并齐了,手头还是空空如也。 从最初常去禁的母亲被毒家中作开头,一直拖到医院失窃案,拖到房屋爆炸案,再到教堂失火,无一例外常去禁阴魂不散的混入在这场像是有人给他出场费一般的舞台中,有幕后操纵人员吗?查了,没有。常去禁的行踪就光明正大的亮在他们眼前,给他们来现场直播,也毫无意义,无法排查。 至此之后,警局决定暗处行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装探头,差监控,就连声音也照实录制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常去禁的父亲是个艺术疯子,根本沟通不了,只知道埋头写书,仰天长啸,两耳不闻窗外事。好一番检查下来,他的父亲十指不沾证据半边,什么笔墨纸砚意外的东西都没碰过,那只丑狗例外。 常去禁也没有工作单位,当然,父亲是个出书狂魔,坐拥读者无数,富二代就算他再没良心点四脚朝天躺家里睡大觉都属于正常。 近期唯一的一次排查出的就是常旭淳给常去禁的一大笔开销,本来顺藤摸瓜,以为老天开眼,谜底即将揭晓,不料人家是要结婚,还新拓展开一件教堂火灾案。 邓小元不久,刘民好在这个事件里待得最长了,反话说,常去禁倒是看着他一路走上局长位置的。 刘民好用力按压眉心,眼前一阵黑花花的缭乱图案:“你知道我在这个臭小子身上待了多久吗?” “局长,”邓小元看着刘民好心脏病要突发的模样,快步跑去刘民好的后背拍拍,“起码五六年了。” 刘民好奋力咳嗽,好像这样才能解开他心头的死结:“10年咯!” 邓小元从上到下稍微用点力抚按他的背部帮他顺气,不然容易一下过去。他一边按摩一边又不舍浪费宝贵时间:“刘局,我们让徐太牵回去,真的是个好选择吗?会不会……” “你的意思,”刘民好抬眼随意盯住一处可以安神的物体,呈灰状浑浊的眼球衬着厚重的眼袋,预示着步入老年的标配,“你怀疑徐太牵?” 邓小元不确定的眨眨眼睛:“我只是想预防。” “无妨,”刘局竖起手掌,给他合理说法,“我们是根据任务来到当地,以常去禁现在的架势还得待这么半个月左右,他心里如果真有数,也能预估自己走不了。至于徐太牵回到当地,那里有我们的线人,警员也多,怕不了她跑到哪里去。” 14 “再说,让他们待一块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哪怕是有相互包庇的小动作,都不好下定论”,刘民好还没说全站起身,立马派给邓小元一个重要工作,“邓小元。” “在!”邓小元端正挺拔的立站敬礼。 “告诉下面警员给我盯紧,看这两天常去禁用什么交通渠道和外界联系,”刘民好一拍桌子,“盯的准咯,别有差错!” “是!”邓小元简短大声。 常去禁在医院里盘腿打坐,闭目养身。崔得黄总像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飞来飞去,不是抱怨就是说教:“你昨晚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医闹了?” “还把警察给搞来了,”崔得黄双手叉腰,“要不是看你是病人,可怜你不和你计较,你现在就在局子里吃大盒饭呢。” 常去禁睁开一只眼睛,瞧崔得黄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要录个视频发出去,十拿九稳老崔家的香火就没人续了:“你挺怕警察的嘛。” 崔得黄一下子蹦起来,圆溜溜的眼睛一下缩起,贼眉鼠眼的环绕看,十分胆小的把嘴巴弄成一个“o”型,发出嘘的一声:“废话,是个出息人谁不怕警察。” “你是出息人?”常去禁眼角都有笑意,戏虐道,“你顶多算个冒气的。” 崔得黄回绝回去,脖子伸长一直靠到常去禁的耳膛边:“你一天不说我你身上长鬼吗?” “长。” 常去禁差不多有些饿,点开手机,目光锁住视线,定格在时间上:“去食堂吃饭。” “我不去我不吃,”崔得黄一听食堂立即瘫在自己的小地铺上,“这里的饭菜难吃的还不如让我去嚼树皮。” 常去禁耸肩,推着他到窗户边上,手指那颗比他们矮一米左右的茂密大树:“喏。” “干嘛?” 常去禁留下一句:“吃掉我立马把我的左手长出来给你鼓掌。” 头也不回,揉着嗷嗷待哺的小肚子,去往他进食的小天堂。 崔得黄瞪他一眼,挨不住饥饿的残酷,闷闷的紧随他身后,都前胸贴后背了还哪来的骨气。 病院食堂并没有很可口的餐饮提供给人们,常去禁也周转多次犹豫不决才点好中餐,入了座:“今天人少。” 他照旧点开网页的新闻快报,孜孜不倦的浏览起来,完全不理狗皮膏药一般坐在他对面的崔得黄。 “喂,”崔得黄用手骨关节敲桌子,造出尖尖脆脆的击响,“每次吃饭把我晾在一边,看破手机,里面有美女啊?” 常去禁盯着手机。 “喂!”崔得黄脑门一股,用筷子末端戳他的胸部,居然也毫无反应,常去禁仍然乐滋滋的看着手机。 崔得黄不接受常去禁总把他晾在一边,于是悄悄的向下平移,餐桌对面的上半身缓缓消失,崔得黄蹲藏在桌下,横向伸腿走螃蟹步挪到他的身后,偷窥常去禁看的什么宝藏这么津津有味的。 常去禁的手在手机底部拖动那条小横线,立刻换屏为一张真人海量选图:“好看吗?” 看的入迷,崔得黄凑近放大了她的胸部,鼓鼓满满的:“好看,不过应该是隆过胸,鼓得有点违背科学了。” 常去禁握着手中的筷子,崔得黄还不留神地品味人间极乐。说时迟那时快,常去禁手中的筷子飞快直击他的裆部。 崔得黄的痛觉后半拍蔓延全身,从脚到头一处不逃全燃气皮疙瘩,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只好遵从人的本能习惯,双手抱头,面部不协调的先叫出来:“啊!” 食堂中回荡着一句惨痛悲壮的“啊”。 惹得那些伤员都感到伤疤处又复痛起来,纷纷不自在的放慢筷子的动作,想是不是旧疾复发了。 “常去禁你杀人啊,”崔得黄腿软的站不起身,“你看看我我是崔得黄啊,下死手你也太狠了。” 常去禁看了一眼他的小白脸:“你是崔得黄?” 崔得黄一边捂住下身,一边熬着疼痛小鸡啄米的点头。常去禁收回目光,继续切换回 他的报纸,冷漠的扔给他一句:“早知道捅死了。” 崔得黄吃痛,强忍着拖着肉体起身,灰溜溜就坐在他身旁,脸贴着桌面,刚才那完美一击确实要了他半条命,胃口也丢,脸也丢。他斜视常去禁的动作:“看美女看的这么入味,果然老婆一不在就变成第二个我了。” 常去禁嫌人的冷哼一声:“真有自知之明。” “男人都一样,怪不得嫂子回去一点意见都没有,我看就是花花公子花前月下招蜂引蝶色胆包天……”崔得黄看破世间一般,嘀咕嘀咕口若悬河的说常去禁坏话,像念经师傅一样在常去禁二边飞来一阵嗡嗡的闷鸣声。 常去禁满头唾沫星子,从他的碎嘴中挣脱出来,将自己的盒饭推到他正面前,怪笑:“帮我倒掉。” 崔得黄白费力气,他端起常去禁褶痕累累的饭盒,稳稳的走到食堂尽头的大锅桶扔去垃圾。卡在墙上的一个探头吸引了他,他龇牙一笑,像有摄像师给他拍照似的。 再等回头看去时,常去禁早早消失在座位上。 “手断了,腿溜的比谁都块。”崔得黄无奈的加快脚步,跟紧常去禁。 走廊里,形成了一个男子遭受失去臂膀的痛苦却健步如飞,一位四肢健全的八尺男儿一瘸二跌的忸怩作态。 常去禁并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让身后的崔得黄去护士台借一个蚊香来,大夏天蝇虫漫天逍遥,灭灭能睡好觉。 崔得黄得令后“移驾”护士台,趴在桌面上午休的护士安详的打呼噜,崔得黄不好意思直接叫醒她,显得自身没礼貌,于是对着天花板吼:“It's off work now!(现在下班了)” 果不其然,护士口水一抹喜出望外,活动活动筋骨,收装着病人的案例。 “Do you have mosquito repellent incense nurse?(请问你有蚊香吗?)” 崔得黄借机搭讪,护士翻捣柜子里的杂物,好不容易纠结出只剩半截的蚊香,抱歉的让崔得黄凑合用,崔得黄点头应下,另外崔得黄还接着提问有没有剩下的石膏,诚恳的对护士说他只需要20厘米。 崔得黄轻轻捂住自己的裆部,娇羞的笑笑。 “怎么这么慢,”常去禁坐在床上至少有十分钟,才看见崔得黄通红着脸拿着半截蚊香心情不振的走进病房,“巴掌印哪来的,你去偷了?” 崔得黄自顾自点着半边蚊香,眼含热泪,包着委屈的低声冲常去禁嚷嚷:“不要你管。” 不就是想借些石膏来绑一下受伤的地方嘛,犯法吗?怎么就是地痞小流氓了,说的这么难听,还挨了一巴掌。 “什么?” 常去禁看着像吞了火枪药的崔得黄,伴随着蚊香的呛鼻气息显得他分外生气。 崔得黄愈发受气,今天真是吃瘪,不但被常去禁来了个下马威,就连护士也缘由不分打他一巴掌,真是倒霉。他气呼呼憋着骂人的嘴,忍不住性子冲出去到护士台找电话向医院总部投诉这个蛮不讲理的护士。 只留一目十行看报的常去禁晕头转向:“有病。” 他脚步飞快,生怕再慢点就记不住那个女护士的样貌,导致刹不住车的扑倒在迎面而来男教授的身上。男教授的眼镜差点被崔得黄碾碎,还抱着用一块布包住的玻璃制品差点落地成渣,崔得黄爬起身子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怒气,正愁没地方用,对面白送上一个给他骂:“不长眼睛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运用交流语,就让医生打着哑谜灯笼罩猜去吧。 男教授的地中海发型别具一格,只好挠挠头皮,试图激发脑智商能听懂崔得黄的话。 “还有你们护士台那个护士,她凭什么打我?凭什么hit me?打我?”崔得黄双语交加,语气加重许多,避免男教授完全听不懂,他还做了个吃拳头的动作。 教授惊讶的问:“hit you?(打你)” 崔得黄点头,想伸手指向护士台的那个打他巴掌的金发护士。 “砰!” 崔得黄不明所以,震惊的哑口无言,眼前这个老家伙在那一声响的霎那间,所有人面面相觑看见他被这个憨厚老实的男教授揍了一拳头,忽而场面鸦雀无声,呆若木鸡。 被打的嘴角忽而疼痛感上升忽而轻飘飘的,崔得黄的反应都慢下来,只看见那个男教授抱着胸前的玻璃容器呆头呆脑的嘀咕一句:“character(真有个性)。” 简直是奇迹,能在一天内活生生被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开刷三次,岂有此理! 崔得黄青筋突爆,露出愤怒,一把拉拽着男教授的大褂衣领:“what are you doing?” 慌慌张张的教授举起双手,鼻梁上的眼镜歪斜,掉落坠中地面,零散开来。 崔得黄顾不得一时冲动的代价,伸手就要送给教授一个大巴掌解解心头恨。 教授见形式不对,踉跄着往后闪,赶忙闭着眼睛,生怕疼痛突然降临,毫无防备,本来见崔得黄一个挥手重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脸上了,他定睛一看:一个眼熟又英姿雄壮的超级英雄正紧握着“恶魔”的手腕,将自己挡在身后,为正义人间默默付出。 教授崇拜的看着常去禁生气的面庞,**裸的崇拜全写尽双眼,脸上出奇还泛起了老来得子的光芒。 “你发什么神经。”常去禁给崔得黄使了个肃立的眼色。他闻声,扒着门听了半天,被整的哭笑不得,防止崔得黄丢人现眼惹没用的麻烦,赶紧赶趟来救个场。 崔得黄不肯罢休,甩开常去禁的手:“跟你没关系,我今天到处吃怂,今天我不跟他掰扯清楚我就不叫崔得黄。” “你也可以叫崔得绿红紫蓝灰。”常去禁接话。 崔得黄管不得常去禁,气势汹汹的逼近教授,惹得人流骤停,都想目睹这一场好戏。看来所谓八卦多事才是世界统一的精神,他们的此时的快感仅次于在无味无趣的山洞里挖出了一大箱钻石。 15 教授刚才那一秒钟下的定论,若有来世,他一定会选择做一个体育生,拥有强大的体格与极高的战斗力忍耐力,能在刚才两位男士僵持时趁机撒腿就跑,还留在这无异于等着挨揍。 教授把盖着布的玻璃容器放在一旁,端正了瓶体后,捞起袖子,用余光感同着崔得黄的杀气,教授只觉得今天应该多穿几件,气温幅度变化太大了。 崔得黄同样也拼命卷起袖子,区别在于他穿的是件T恤衫,袖子就是算死了都不到肘关节,他也不介意,结局就是一件好好的T恤衫变成了一件男士背心。 崔得黄指着教授鼻子大吼:“来啊!come!” 教授实在不明白哪里有得罪了崔得黄,老脸生疼,硬着头皮站稳脚步,看着迎面冲来的崔得黄,脚步不受自控的前后瞎晃,像一位帕金森患者,抖的一秒比一秒凶。灾难还没来,教授先一步吓倒了,整个身体连同身旁的容器摔个厉害。 玻璃破碎,教授更不清醒,晕晕的扯着嗓子喊救命。 崔得黄立即刹车,差点就被躺在地上乔装奄奄一息的老东西绊倒:“喂,起来!你这算碰瓷了啊。” “You are touching porcelain.”崔得黄也看傻了,忘记切换语言,又重新说。 一地碎渣,一个老人,一群观众……和一群总是喜欢跟事尾的保安。 常去禁上前扶起教授,他根本没有执意要誓死拦住崔得黄攻击教授,维护正义一说。只是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需要警觉,以免有警察的眼线在这,会对崔得黄产生祸端,不管他知道什么做过什么,离着常去禁的末日也就近距离等候了。 保安负责把这里处理干净,散开群众。 常去禁将地上的容器捡起,两位保安看他是个残疾人,上前拉开常去禁,并称谢不需要帮忙。 可常去禁的脸色略显难看,两眼着魔般附在破碎玻璃渣上,仿佛要将这一切探出洞来,他伸手小心的捏着残渣,不停反转查看,心事重重的负压表情太不像是一个单纯看玻璃材质的。 这个容器的样貌与材质怎么这么眼熟。 “Sir?”保安在常去禁焦灼的眼前摇着双手,以为他不仅残疾,还是个双目失明的盲人。 崔得黄看着被教授本人抬走,也算自食恶果了,他拍拍常去禁的后背:“回病房吧,真是个大乌龙。” 崔得黄这个名字真的很烂,干什么都黄了。 “老常?”崔得黄使劲拍拍正扭拧眉头的常去禁,魔怔了似的纹风不动瞄着保安大哥扫碎渣,就和扫掉他掉了的肉一样。 崔得黄十指相扣合,双食指中指合拢伸开,密不可分的贴紧,指端尖头集中火力,瞬间戳向常去禁的肛门:“老崔祖传点穴!” “嘶!”常去禁一抽抽,伸手逮住崔得黄倔强的双手,利用他大名鼎鼎的祖传功夫,借助剩有余力的指尖反客为主趁其不备一指戳天的塞向崔得黄自己的鼻孔。 常去禁撇了一眼他滑稽的动作:“好闻吗?” 崔得黄又气又疼,鼻子还够呛,好费劲周章的才将手从鼻孔里扯出来,还痛苦的揉揉鼻子上的肉,看着常去禁那副不愿多搭理他老板气质,灰头土脸的念叨:“好闻到死。” 常去禁还沉浸在他触摸到的一片玻璃渣上,他试图用脑力脑补奖几片图形怪异不成方圆的碎片合成一个大体能拼上的形状,据目测,应该和昨天器体储存室里储放左臂的容器是同样大小,同样厚度。 常去禁渐渐产生了一个的可怕想法,每样生物的储放物件不同,形体不同,必须要找一个正好且大于物体本身的容器放入,至于方不方便取出那是另外一说,看物体存放出于是何目的。 这里是医院,大大小小的手术有许多许多数不胜数,截肢手术就算不是很多,但起码不是每一个肢体都用同样的容器,那么有概率极大的可能性,这就是装置常去禁左臂的那个容器! 那天他在实验室里清**的。 如果是这样的可能,里面的肢体先存放在哪里? 常去禁越想越不对劲,他蹬步坐在医院的蓝色铁靠椅上,沉甸甸的面容加上脸部神经的交错使得肌肉叠起,揣揣不安的用右手在腿上画些奇怪的图形试想来解决当下的愁眉不展。 他们为什么要挪动自己的手臂,凭那天常去禁的观察来判定,再有更高明准确的机器,用来检测出任何对警方有利的事物实属是难上加难,几乎没有可能完成的一样艰巨性挑战。 除非销毁和刚才的容器不是他的微小可能性,另外常去禁想到了一件更加胆战的事情:那天的容器里并不是他截下的肢体,而是一个套用来试探自己的一个考究物。 真正的截肢膀臂对自己来说,也许有大不利的关系。 常去禁预判的可能性多之又多,真当不该小瞧任何不起眼的人事,任何事物都知道要把翻身仗打的漂亮。 这一把,陡途凶险,稳扎稳打都不见得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拌脚给功亏一篑。 此刻,面前的护士热汗淋漓,不拖拉的脱下白大褂,身影带风走过,常去禁的联想让他灵光乍现一个细节:空的容器为什么要盖上一块布? 是不愿让人捉摸,还是故意耍心机惹人注意,匪夷所思。 邓小元坐在办公室里乘凉写稿,下笔本就困难,被刘局突然召唤去,还真有些吃不消折腾。 “刘局。” 邓小元规矩敲门。 刘民好站在办公室的对墙角,仰望头顶的牌匾,**的表情具有感染力,下巴一皱:“进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茶叶的香味在掀开盖子的一刻奔涌而出。 “刘局,您找我。”邓小元正步走到刘民好的身旁,抬头凝望“契而不舍”四个大字。 刘民好喝茶抿唇,干褶褶的嘴皮被茶水润过之后要显得平易近人的多。 “嘘,你先欣赏。”刘民好抱住邓小元的肩膀,眼神里充满逍遥快活的沉醉,像喝了假酒。 “刘局。”邓小元刻意接住点刘民好,以防他不小心摔倒。 “看见契而不舍四个大字没,”刘民好特意卖个关子,突然老练的开怀大笑让邓小元摸不着顺序,“契而不舍的老干部我,契而不舍的盯着常去禁,契而不舍的追到了一个大头目,哈哈。” 邓小元更是疑惑,刘民好的话语让他没头没脑:“刘局请教,什么大头目?” 此刻,刘民好双眼放光,目标明确。完完全全褪去方才那副陶冶性情的模样,变身为统领****的大将军风范:“来,你穿我的衣服。” 邓小元不解是不解,但还是照做。他忍耐着出汗系统的肆意妄为,披上刘民好的大长外套,浑身热感促使他变成一朵云,团着只剩水分的身体并没有得到答案,他问:“刘局您卖的什么迷,我脑子笨,您就解答了好了。” 刘民好胸有成竹的给邓小元开了窗帘,下午时间的太阳丝毫不减火辣的姿态:“热不?” “热,”邓小元擦去脸上不止下滑的水珠,看见刘民好满意的露出欣笑,还是云里雾里的扣不准刘民好的套路,“刘局您直说吧。” “永日不可慕,炎蒸毒我肠啊,”刘民好瞧见邓小元耐不住热的孩子样,先行替他脱了外套,“四季生存,必须要遵从自然,如果违背,那一定事出有因。” 邓小元伸头,好像这里那里也好生摸清点路数:“刘局,您说的好像很正确。” “什么叫好像?”刘民好挂相,一屁股压在沙发上,翘着大二郎腿双指悠哉悠哉的指向门外,“永远都只穿长袖衬衫的人,你说他想藏些什么?” 刘民好说着,代入感的摸摸自己强壮的膀臂。 “刘局,会不会只是个人习性?或者他很少穿,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邓小元在如数回忆,记忆不骗人,在邓小元能看见的熟悉画面中,常去禁当从未跟着他的面展露过臂膀,难道? 刘民好一拍沙发,安逸的仰着脖子,又视线重返契而不舍四个大字:“亏心事做多的人就容易多疑,我敢断定,他的左膀子上必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正当邓小元还半信半疑的时候,刘民好喝了一口热腾茶水给他充足时间进行排查考虑,然后续说接话:“我已经安排把他的小左膀子拿去检查化验了,先等结果。常去禁这边心里要真有鬼,急了走下一步棋,我们也拭目以待,见招收招。” “如果您的猜想成立,那常去禁大几率存心想毁坏他膀臂上的污点,”邓小元眉毛立起,突然想到一出,“没错,这样他根本就不会认为失去臂膀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反而应该为此庆幸。” 16 邓小元脑筋打结,细思恐极。他碎跑到刘民好身边,内心蹦的仿佛三丈高,大胆的做出一个判断:“刘局,如果真是这样,常去禁应该不是感到庆幸,而是侥幸。” “说。”刘民好的鱼尾纹又挤起,他喜欢眯着眼睛看人,这般能突显出一个人的城府与有眼光的优点,一如既往已成习惯。 邓小元沉住心气,这是他三个月以来唯一一次根据案子发展的合理常规提出一次推理,他撸起衣领,好好彰显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凭我的记性,当时常去禁是被火烧晕了,蓄谋已久倒是一种可能,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刘民好刹那间醒悟,他兴致冲冲,立起头,清醒的胶大双眼皮在慈祥的中年人身上格外嚣张跋扈。抬了巴掌取自邓小元锻炼出的腹肌上扇了几下,数不尽的惊诧就近喷泉,崩发而出。 他们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徐女士就站在手术室门口,亲自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同意截肢。”邓小元不妨更直白些。 刘民好揉捏着沙发,按松有序,端稳打稳的鸿姿:“不怕,她比那臭小子的水准要低得多,如今在国内谅她闹不出祸,但愿我没小瞧她。” 破解真相的过程必定是乌烟瘴气在肆意喧嚣。 “里应外合还简单点,”刘民好的眉间长出了一朵娇艳多轴的牡丹花,“你安排下,立刻监察常去禁的最新动作。” 这般风云盖过天啊。 小迈陪付欢平步进治疗室,付欢平的键盘手比较骨感,牵着小迈肉嘟嘟的抓钱手潜移默化舒适许多。 “今天治疗完,我陪你去小院里逛逛吧,”徐太牵拢着散落在肩端的一撮发丝,将它们简单的稍到耳后根,“你喜欢拼接画吗?” 身受静谧的闭门屋中,付欢平不需要心如开弓的随时机过度犀利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瞻前顾后的生活使人筋疲力尽。 足够的间隙让付欢平自行回答,付欢平才抖瑟着伸脖子点头:“嗯。” 小迈激悦失声,她超级珍重付欢平所听进去,经历思考后递向小迈的一言一语,宛若一封远方的书信,一个字也是报答念想的回应。 徐太牵治愈腼腆一笑,目光所及,付欢平撑着一份力告诉她喜讯:我尽最大的努力开始学着变好了。 付欢平缩怩着身子,刻板的表情痴騃騃的怵人,闪躲徐太牵期盼的眼泉,抽搐着小嘴角并齐的括弧线。 “你喜欢看秋天的树叶吗,”徐太牵趁热打铁,她揭开手机大小的小众铁盒,“看,我在小路旁捡的两片叶子。” 一片金黄璨亮,一片青翠欲滴,品类相同,形态各异。金灿灿的那一片向里翻蜷,波浪形边缘襄上一条金丝,由深到浅的金系原色染墨遍叶,浅白叶梗穿插灵气,附在这片完美的艺术品上。翠绿的则是和往常无有不同,吸引人处自是少不了,与荏苒隔绝,青丝当盛的树叶令人垂延,并玉佩如出一辙,何故落地,都与自身俊秀新鲜的质量无关。 “喜欢哪个?”徐太牵取出树叶,各有张彩特点,其美眷如画。 收缅心态的付欢平,撇了一眼黄色树叶,默不作声双手冷颤,眼底圈青。一股寒意逼上心头。再往衣服护层下躲窜几分。 徐太牵抚慰他的拨动,拾起金黄的树叶娓娓道来:“我也喜欢这只,它代表秋季风韵的魅力所在,你有注意过窗户外的蔚丽石子路吗?每颗树上都限定着时段驻有许多金雀,一传千里,他们喜欢你就会落点铂色羽毛在你的头顶上,迎你的到来。” 她停下,手捻树叶轻轻一掷,无巧不成书,树叶也长着一双通灵的耳朵,轻轻瞥浮付欢平的头顶,顺沿鼻尖滑倒他的手心里。 他紧闭着眼睛,小脑袋与肩用意歪斜。空中缈来的树叶对他仿佛抛来的尖涩木枝,偏唯恐些。所以当树叶正巧落于他的额上时,轻巧无感的触觉让他的后劲骤然停止。他惺忪一拙,懵懂的神往随树叶坠入手心,浅暗中,他在惊喜。 徐太牵细水模样的语言进不去付欢平的视听里了,他执着的张望树叶,静止一切头绪运行。付欢平心相惜的用手指的纹路与树叶的折纹交接过,不糙,像贴过胶膜,感受顺滑畅通。 付欢平联想到小时候经常被关封闭的小房间里,朋友只有镜子和镜子中的自己。他需要的是锻炼面部表情肌肉训练,上镜会好看不止一星半点。老师会准备一尺教棒,假设你没有准备好,教棒挥动,你就倒霉了。如若你眯着小眼,体态绷弦,勾着脚丫浑身散发害怕的准备肉体承受时,她却没有落棍,你会是恍惚的。 幸福的事藏于生活,付欢平只挖得这一件。 日常的微乎其微,也非比寻常的印象深刻。 “欢平,”徐太牵止步文思泉涌的温馨故事,她打量付欢平的小动作,心尖冒出无端窃喜,“一会小院里人少些,我们去捡些小树叶好吗?” 点回话题,付欢平隐私的靠拢靠拢双腿,徐太牵的媒绍的确诱人,他碾捏树叶的边缘,凝重表达一种潜在的忽忽不乐。 “放心,我和小迈陪着你,不会有人会来打扰你。我们去找寻些其他样子的树叶。”徐太牵大方点头弘通,朝小迈闪了去左眼,小迈回应眨巴右眼表示同意。 付欢平小小动嘴,仅用自己才勉强听清的嗓子有所表示:“去,要不能晚。” “去,但不能晚,是吗?”徐太牵的耳朵暗处拼了力气往付欢平身上赖,实则坐如泰山,不露丝痕表显出付欢平的声音娇小,以免他紧张。 “嗯。”付欢平脚尖也移动到一起,羞答答的耷拉着脑袋。遵从往常轨迹,这时候,徐太牵该给他端来一杯水了吧。 徐太牵捧起纸杯,冷热水参半兑着温度给付欢平适中的调和:“来吧,喝点。” 付欢平起了一身肌粒子,无动于衷。小迈见机又鬼使神差的上前,帮助付欢平完成事项。徐太牵有和小迈背地里沟通过,应当慢慢给付欢平适应的空间,他此时此刻的行动能力会根据病貌不断千变万化:迟钝、麻木、逆反、甚至是障碍隔阂都是极有可能的。在得当的机遇里一步步引诱他去做些能及时挽回他行为正常的指导。 比如吃饭喝水。 显然,付欢平还没有能力锻炼培养这些。但他的突破在于,可以偶尔听进去些你讲的话,做出放心的回应举止,内心里盼望你不要再为他瞎操心,徐太牵和小迈都一肚子准数。 孩子的本性徐太牵打包票,绝对没有网上的舆论烘托的滔天险恶,悍戾。 坐了几个个秒钟圈,徐太牵找出了一副医用口罩,心细的给付欢平的耳旁绕上圈绳,以前给常去禁佩戴的时候总会牵扯到耳朵不大的话题,因为口罩两旁的绕耳线总需要卷两三圈,不然口罩只会耷在下巴处,拖着口滑稽可爱。 “我牵着你,”徐太牵伸出手心,期待抓住付欢平骨节分明的白稚细手。只是他迟迟不愿搭上徐太牵摊开的手掌之中,她欣然作罢放下,“没关系,慢慢来。”她领在付欢平身前,小迈并齐他左右,像是两个小护法一样。 “我带路。”徐太牵刚抬一步脚前去开诊室的门,后头的付欢平吱唔一声。 脚步陷进地里,小迈在后面捧住他,差点往前方磕着摔倒了,他立定不前成为地表上的一方不拔之柱。她连忙返回视线心切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迈用小肉手急切贴在付欢平的脸上,扭动眉毛:“发热倒是没有,不会是着凉了昨天?还是心口或者头疼?” 付欢平气路不稳,短促的呼出小怯气,把浑身上下憋的涨红,似是要做一件什么大事。他欲断不断的将手搓娜伸出袖口外,可能骤然松开了另一只手的包裹,回冷的空气使他倍感不佳。徐太牵不知他需要什么帮助:“欢平。” “嗯。”付欢平用鼻子哼气出声,状态煎熬,他五指团团的拳头小迈见都后怕见,莫不是又要发作病症,小迈快些作出反应,脚步飞跃的钻到他后面,围搂住他的肩膊:“要不咱不去了欢宝,我们回病床上休息休息。” 付欢平着急,推开小迈的肉坨坨的手臂,双手遏制着屈劲,拧拧单个指头单个指头寒噤挣洒开,手心里的汗被忽然疏通的风吹袭,肆意在五指间穿梭。他机械的捂住自己的大腿根,用心的折转两下。 他的举动很莫名其妙。 “欢宝,你要不……” 小迈欲言又止,模拟着他的动作细微末节在自己裤腿上多摩擦两下,灵感出现的及时,她大悟:“欢宝,是不是手心有汗?” 话音才落下,付欢平面部刻苦的释放力量,猛然一抬手,伸曲松软的手掌正面应对上徐太牵错愕的薄唇:“你,我。” 徐太牵吓到没组织好语言陈述眼前的付欢平。 “牵。”付欢平只是一个字节往外蹦,后来的时间里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但他不累不劳,反而较比刚才愉快轻便阵阵。 徐太牵片刻小差,情理之中的迷蒙,百感交错,晃呆模糊的视线倒在付欢平身上。 他又一次,再一次告诫身体,“魂是我的,意识是我的,身体是我的,我回来是迟早的”。 马上响应,右大脑还钝钝的不听使唤,肉体早飘到付欢平面前,毫不拖沓的拉着他有些黏糊的小热手。 短短两日,小迈再次激动的想爆发尖叫,付欢平又一次戳破了病症的牢网,像徐太牵与小迈宣誓,虽然大家对他的印象可能是一个任劳任怨,与世无争的人,但他对自己的定义绝不是一个无能怕事的人。 17 靡侈的希望一旦发动刻励,将断绝失败一说。 徐太牵讷桩脑筋协调过弯,被付欢平感动之举筑起了斗志。付欢平从始至终没离开过悬崖上的麻绳,他注定掉不下去。 鲜明比对,徐太牵手度数偏冷,她既高兴付欢平主观终于意愿接纳并且追赶徐太牵此刻多么多么向往的一个情景去,又忧心付欢平只是为了迎合刻意剔除心理障碍。 “欢平,是要牵手吗?” 徐太牵笑眯眯的,和蔼的目润眼前猜想该是遮住脸上的小伤疤,安静低首的男孩。病例上显示,他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按理说他应该好喜爱热闹才是。 付欢平不回答她,就算是默认应答了。 她与付欢平牵着手抬着不大的步丫,慢中有慎,慎中带欣的走去金雀盘旋的小院里。 她们爱这一段磨合时光。 不远,穿交过医院的两个楼道就能看见几颗枫树“棉花”,簇簇团团的聚会,万物皆有灵气,说不定他们在讨论今天的病人里,哪位的长相深得他心。 徐太牵弯腰曲背,指勾起一片垂落归根的树叶:“欢平,你知道叶子离开大树后,都回去哪吗?” 付欢平被徐太牵手中的蔫叶夺走了片刻注意,他瘫软的蹲下身,包住自己的膝盖,徐太牵或许猜到他意为为衰去年华的树叶感到伤心。 欢平不必沮丧,都该拥有两三个人生,这才不糟。 徐太牵悉心蹲下,免去付欢平惧怕大物的压迫感,和颜悦色:“它是这片林子的一份子,它不会离开这里,迟早它归还大树,依旧与风华并茂。” “你也会的。”徐太牵加工一句闲淡的,衷心的心愿祝福。嘈杂声早就遣散了徐太强弱小的音量,付欢平听进去了便好,没听尽,更好。 小迈趁闲暇机会,多收集了各式各样的树叶。这个季节最是称得上好筛子,过滤去众多涣散叶片,保住根稳,不受风向影响的多。剩下的落至地面,黄皮地毯的姿彩倒不比树上差,反而别具一格了。 “徐,”付欢平望目两腿间,不知不觉,一片鸭掌版型的小枫叶闪现在他的腿上,也许是在炫耀自己的曼妙来获得他们的青睐,他双手捧住树叶,“看红色的。” 徐太牵向前凑近几分,小精灵就乐哉乐哉的躺在付欢平的手心里,娴静乘凉。她微妙的笑逐颜开,压低成粗厚的动画嗓,给枫叶声情并茂配音:“你好呀欢平,我叫小槭叶,你觉得我漂亮吗?反正我觉得你很帅,交个朋友吗?” 徐医生的搭讪技术看来不太行,小迈心想。 付欢平入迷端望,手像是粘上了胶水,松不掉它。他旁若无人,专注这片辣红色的巧小身段:“交。” “你居然能听见我说话,真的太好了!看来我找对人了,你可真是无所不能的男生。”徐太牵认为有必要自费出版一本童话故事书,更重要的,付欢平已经在时间的迁移中,学会了不少。 接着一阵风起鼓舞,不知谁开头,树叶竟统一“沙沙嗦嗦”的七嘴八舌,徐太牵很怕这场不是时候的“大合唱”会吞没付欢平历经艰难险阻才漏缝一毫的心扉。 徐太牵借着树叶的风头关心道:“嘿,欢平,如果我的树叶朋友很吵,我们可以回去聊天,我把我的故事都说给你听。” 心虚的徐太牵闻不见付欢平的其他动静,眼帘中,他定格之久的姿势在徐太强迫切希望他回应的心态中更加像是无法控制的僵固。 “嘿,欢平,你有在……” “一直在听。”付欢平语气冰凉严苛,无心中止徐太牵的存眷。 同样在秤上不亚于徐太牵担心他的小迈不厌其数的再次潸然泪下。平时工作中的一姐,带领工作室创下辉煌战绩的女强人,被这个小鬼折腾的废寝忘食,倒头来随意一句,就活生生把小迈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努力煎熬统统一笔勾销。 付出太久,回报一点都算老天恩赐。 徐太牵动容,搞怪的腔调回轨许多,这一句实打实是替徐太牵自己表达的:“谢谢你,一直在听。” 付欢平没反应,还是目中闪星,欣奇的朝着树叶投递感情。 “喜欢的话,我们就把它带回去,做成饰品,好吗?”徐太牵从未见付欢平如此认真不移的抓住一个吸引他的小物件。她已经找到了一把铁钥匙,开了一道金刚锁。 小迈见他暗默低头,将他手中的树叶拎起,盘算放进问清洁工借的小竹篮里,一会带回去给付欢平的病房布置布置,存留今日的回忆。 “啊,”付欢平慢半拍攥住树叶,阻止小迈掠走,“不碰!” “不碰不碰我不碰,它是你的。”小迈立即举起手,就怪自己莽然的一个举动摧毁付欢平此时此刻,当下短暂的惬意。只要一想起不久后他依旧不改的砸东西咬人打人,阴沉不语悲观流泪头痛:“嘶。” 人和鬼既是遥远的距离,又是近在咫尺的边界。 付欢平抚摸树叶,又恋恋不舍的视力盘旋,将它还归还在土地上,任他随波逐流。 不要我了吗? 我想仰望你,一年后见吧。 付欢平最后看一眼,随后自顾自的将一旁的树叶拢来,耐心铺盖在小槭叶上,让它在土壤之中安息和藏在心里,是相同的。 “欢平,”徐太牵见他流连忘返,“她决定降临来你的身上,发出与你赛跑的邀请,我保证,来年她一跃而起了,你仍然与她并肩齐驱。” 付欢平呆板点头。 “我这还有一篮子呢,欢宝,我们再走走,后头多着呢。” 三人同步,流着蜿蜒的小路,漫过丛林,映入眼影的锦云密布,金风送爽美不胜收。 “欢宝,好看不?”那么多天,小迈还未定神下来,感受季节的问候。 付欢平和徐太牵手拉彼此,应景的木板靠椅上,总坐着些孤独伴着温馨的人们:“欢平,想休息吗?” 徐太牵掸了掸座椅上的灰尘,匀匀步伐,坐下赏景交谈,多给一些和付欢平相处的空间未尝不可。 “欢平,累吗?”徐太牵将座椅上的树叶拾进小迈的篮子里,看向不远处愁眉苦脸的小迈,脚步紊乱,气不喘声的痛斥电话中的哪位工作人员,由于惊吓到付欢平,心领神会小迈的情绪抑制。 付欢平俯视地面,嘴唇拨动,同时,徐太牵的电话铃声也尖突突的响起,她不满的拉住付欢平搅拧的双手,低沉的接通:“你好。” 严峻的女声响起的那一秒钟,徐太牵就顺音色认了出来:“你好,徐女士,我是警察局郝彗。” 徐太牵在意付欢平的脸色略显苍黄,想必是因为双双方在连线通话而缺乏安全感,倍感不自在:“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可以尽快说吗?” “徐女士,我们需要您来一趟警局,有一样物证需要您确认。”郝彗那头传来一种扯拉密封袋的“撕拉”声。 徐太牵仔细回想,困惑地问:“你是那天那位女审讯员吗?” “是的徐女士,”郝彗点头确认,“今天晚上五点中来局里吧,我把位置发给您。” 徐太牵拍着付欢平的手,示意他小迈的的电话结束了,正朝着这里走:“你现在是在国内吗?”她追问。 “是的。” “晚上见吧。”徐太牵道了再见,收起电话,才后知后觉的脸蛋一坠,物证? 人为事故? 18 徐太牵眼神闪躲,眼前扑朔出教堂的熊熊烈火,视觉角度调准焦点折返到常去禁脸上,没发现任何异样,常去禁只会相比以前正统规矩点,并无出手做事的预兆。 她仔细追溯当天逃生的残缺碎片,常去禁双臂捧拖自己全身,要求让自己踩着他全力委托的肩膀跃勇跳出火场,之后就很难说了。 假设常去禁放火,然后救出了自己,单纯想英雄救美吗?徐太牵想起常去禁不修边幅的屌丝脸劲,心中冷笑,也有可能。 她见小迈倚靠过来,心中闪过一万种可能性,终于抵不过心魔纵横,又伸手囊中,通讯联系常去禁。 本正在陪同崔得黄向有关部门举报护士的常去禁,裤裆部口袋骤然震动。 “你最近怎么这么虚,抖的好厉害。”崔得黄注视着常去禁跳动的跨拉链,深觉可怜。为了面子硬撑着身体,真佩服。 沉寂多天的不出声的通讯电话,终于活蹦起来,他摸摸裤裆,一看是徐太牵的来电。主动找,这事好办不少。 他轻蔑的向崔得黄举起一个中指:“抖的比你快。” “喂,常先,常去禁?”徐太牵差点脱漏嘴,再喊常先生就搞低级笑话了。 常去禁的思维律动里暂缓过“紧张”二字,回神后立马消失,腻歪的嚷嚷着刺痛崔得黄想割掉的耳朵:“喂,老婆啊。” 崔得黄讨厌他做作的本性,逮到机会就炫耀一波,等自己合适了时机也找一个,比他嘚瑟二十五倍。 “常去禁,你在那边还好吗?”徐太牵无意瓜葛他的生活,单单只是客套一下,提防有外人在场,说话得业业矜矜的。 常去禁刺激崔得黄得逞,胜利的右脚在地面上画饼:“还好,你呢?” “我已经回医院了,”徐太牵是怕极了盘根错节,纵然中断,对小迈晃悠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你旁边有人?” 常去禁闻言,旁敲侧击的顾眼两下崔得黄,不难鉴定这句话是在内涵崔得黄的地理位置站的不准确。 崔得黄翻白眼球,嘟囔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只需要填充常去禁优越感爆棚时羡慕嫉妒恨的观众席里最凸显气氛的一员。 常去禁默默在崔得黄欲离开前台的后脑勺处伸个大拇指,他一点也不笨。 “额,教堂火灾的事,警察向你解释过了吧?”徐太牵期期艾艾的,尽显心头没底气。无阻的气流也送传不出如此单薄的声音,亮脑袋看实际是想默示常去禁那警察的动作步骤,以免对不上。 “是个意外,警察亲口说的。”常去禁没有全盘供出,他只利用徐太牵协助计划,尽量不将她卷进其中,这点良知他还是能驶方向盘的。 “只说了是意外吗?” “当然。” 徐太牵避开身影穿流,她深知常去禁果真思虑到的定当不计其数:“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国。”她再马虎一问,做到话头话尾前后呼应。 盯日期,常去禁嗅嗅鼻子:“还有一些恢复疗程,快了。” “好。” 徐太牵柔唇用末,挂断连线。她从公共厕所后返回路线,从远方遥望,付欢平的肤色要重合以前明亮的多。 “欢平,”徐太牵小心的跨过他,秋波盈盈的目光附和去他比同龄人憔悴的脸颊:“时间不早了,我们顺着石子路回去吧?” 付欢平吭哧点头,徐太牵更上恬静的笑容,付欢平的突飞猛进使得徐太牵有一丝空隙可以藏入憩息片刻,什么糟心事全甩掉,徐太牵希望有那天的到来。 徐太牵挨个查看了手头的病人,即刻赶往郝彗的地点分享,她知道所谓“意外事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不信,常去禁不信,警察肯定要细致盘缠。 “市中心?”徐太牵出租车付费四十元,一脚踩在本市最繁华昌盛的地带,环顾一圈,建筑四起,交通发达,软红香土。娱乐广场的顶楼竟然意外碰撞上投送有付欢平的电子海报屏。 果然稍微偏僻一些的地带尽显与世隔绝。 硕大的公安局指示牌在对面,徐太牵穿行水泄不通不同一排千里的马路,刚摸完最后一层台阶,迎面撞上来一位短发精炼的女人:“徐女士。” “郝警官,”徐太牵一惊,主动问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我也是刚刚才出来,你来的正是时候。”郝彗用端正峻厉的语气。那天灯光暗,相离较远,没仔细脱开一层上下级的眼光,今日近距离接触,郝彗冰雪冷艳的眼光外裹着严肃瘆人的皮,徐太牵望而生畏。 公安局内部比她想象的面积大上不止一点,徐太牵根据郝彗的介绍坐在一个用不透明门遮挡住外部的小房间里,郝彗用独有贴上标签的钥匙轴开柜子:“您看一下。” 徐太牵提过一个纸密封袋,和一张现场拍摄的照片。 “这是?” “是烟灰,你看。”郝彗推给她一张检验报告单,上面清楚写着所有依据以及物体细分配对的综合资料。 郝彗趁徐太牵查阅资料的时间,泡了一杯茶:“给你。” “根据我们到当地进行实景探查时,教堂内部已溃不成军,倒的倒,塌的塌。这是在教堂斜后方,靠一座丘比特雕塑正对面位,一间小房室里找到的。”郝彗给徐太牵描述当日的所见所闻,若有若无的瞟向徐太牵观阅资料的皱眉动作。 徐太牵毫无预兆:“确认是烟灰吗?” “不准确就不会拿,”郝彗秉着一颗职业心,她双手交叉,“对于调查案件,锱铢必较才是我们的本分。” 徐太牵认可郝蕾的言行,肺腑而谈:“抱歉郝警官,我可以询问一下,目前你们有明确怀疑谁吗?” “之前我们怀疑是有人在教堂中无意吸烟后随手之扔引发火灾,”郝蕾变魔术般从怀里的档案袋中拿出第二张照片,“认识她吗?” “沈阅?”徐太牵大呼小叫,连同尾部弹起座椅,她还记得这个女生,是一位造型兼策划师,因为她一席话,徐太牵对她有所特等印象。 郝彗见怪不怪,直直的注视徐太牵收住自己的失态垂头道歉:“不好意思郝警官,我认识她。” “没事,”郝彗先有效安抚她冷静下来,案件中遇到熟悉的嫌疑人谁都躲不开一阵惊慌,“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很熟吗?” 徐太牵目视炯炯这张拍有些失真气质的照片:“不熟悉,她是我的结婚策划师,准确来讲我们接触半天不到。” “半天内,她有表示过对您或您先生的不满,怪异的举动或争执吗?” 郝彗当着徐太牵的面第二次进行口供记录,她翻开薄薄的两页,抹平皱褶的纸张,接下来一行一行的“货架”上就会铺满琳琅满目的字体,座无虚席。 “郝警官换记录本了。”徐太牵依稀有感,上次的笔记本从大致观摩的角度,翻开的也差不多是这个页面,短短几天,就开新篇了。 “你观察的很仔细,”郝彗拔开笔盖,既是因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是用来推敲别有用心之人的话语矛盾,从而进一步调查。写完一本子根本不在话下,“最后一次见这个女生是什么时候?” “我结婚当天,她很时尚,但不同社会上的前端人物。沈阅很懂事,不是一个见外的人,很自来熟。”徐太牵的耳边还来回荡漾沈阅给她描述家世时的绘声绘色。 “怎么说?可以仔细一点。”郝彗转动笔杆,有些心不在焉,可见一斑徐太牵对沈阅的初印象很得体,评价很高。 徐太牵将是非曲直统统在心中过了遍,终究是憋不出什么采纳价值高的线索,这些内容无非是杯水车薪。 “你们有问过她吗,”徐太牵询问郝彗,那天火势咄咄逼人,她无法关心沈阅的走向,“她怎么说?” “徐女士,”郝彗止褪严肃气场,腮帮外侧肌肉转瞬之间立起,徐太牵敏捷的逮捕到她收起下巴受制于人的模样,“抱歉,我不方便透露嫌疑人的过多讯息。” 徐太强昙花一现的弯弯嘴角,领会过郝彗的难言之隐:“我理解。” 怎的,郝彗不折不扣的气焰减弱了许多,她顶着刚才的劲头,稍许温柔了点:“谢谢。” “火灾当天的初始至结束一共用时不到两分钟,据现场人员搜查,在这个大包里,”郝彗有取之不尽的现场照片灌注徐太牵,“它原本层次多样,只是被烧得哪也挨不着了。” 郝彗翻倒干瘪的档案袋,最后张照片利落窜出:“铺盖在上面唯一可以看出的的肉黄色液体与……” “是化妆师的粉底液。”徐太牵指着照片左侧,压制在粉底液下暴露的半个红色盒角,“这是香烟盒,对吗?” “没错,”徐太牵浏览后,郝彗井井有条逐一让这些证据先回收纳袋里蹲着,“徐女士,她只是嫌疑人,我们会继续排查,让真凶落网。” 铿锵有力的话衬上望远镜般千里透视的凝睇,郝彗的炬火架势已然收成徐太牵作为要培养心理素质的标杆, “对于她,我们现在缺的是直接的证据与杀人动机。” 郝彗所绪顾虑的避开着徐太牵的聚焦,较劲箝制心中冷飕飕的波澜。 “我相信你,郝警官,”徐太牵向郝彗的壮志道谢,“郝警官,我与沈阅无冤无仇,一定要好好推判她的话,我愿意相信这个女孩。” “明白,”郝彗没正过眼,她并行不悖的转移说话对象,“什么事?” 徐太牵的注意被门外低声勾背,谦卑着脸耐心讨郝彗理睬他的青年警察:“郝警官,刑侦部门来信了,麻烦您过去一趟。” 郝彗没给那位年轻小伙什么脸色,反过来和徐太牵无间拉腔:“徐女士,您的丈夫还没回来吗?” “还在治疗,等康复运动结束吧。”徐太牵警惕的心理让她延伸出整理衣领的小差,这局按明牌打,沈阅的嫌疑要被常去禁这种惯犯甩去十万八千里去。 19 郝彗举棋不定的掌咬手:“嗯,我这还有事,就不留您了,有新通知即使联系您,您慢走。”徐太牵指尖点着桌子,转体起立:“不打扰了,你忙。”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大马路上人头攒动,嘈嘈杂声。徐太牵伸手叫车都如同登月般难,没有司机愿意特地绕个圈候着徐太牵,否则刚一违章,映入眼帘就是公安局来活处理交通事件了。 她自不量力,信步方圆十里,坐在一颗阻挡汽车的圆石球上观摩紫红怡人的烧云晚霞,遐等城市交通逐渐撤去火热。 直至晚九点,她才全身而退,疲劳的拎着菜市场卡着点售卖的末端一批菜回到布罗宁静的小家中。她头一次模仿常去禁冷眼相待着沙发上弥盖的灰尘,傻瓜般自言自语:“常去禁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番四次招惹警察,是生怕自己不被抓进去待上几十年吗。” 幽闭住七窍与独立共处,欲哭无泪,只能干涩的眼巴巴酸红着眶目。 她索性闭上怄悔的双眼,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六神无主的精神涣散,不自觉浮现出房泛雄鹰般笔挺的背影。 “房泛。”她幻想着,手无意识举高,摸,拽,终究触摸不到他。徐太牵揉开眼睛中的雾朵,曾几何时数不清的梦惊而起,全然关联着房泛与房母,仿佛在梦境中重回了过去的人生。他生前对徐太牵无微不至,精心呵护,房妈妈待自己亲如一家,往事历历在目,才有的今日徐太牵对房家人的之死靡二。 改天再给房妈妈烧点纸吧,徐太牵心想。 七点以后,大楼中的装潢队就停止修工了,为居民得到保证质量的安顿睡眠,或许这一层楼按数盘点完,只有徐太牵孤零零的希望装潢队能够多留片刻,给她制造点陪衬落寂的夜晚。 2008 1021 记 “万妹,睡了吗?” 他蹑手蹑脚的。 我打开台灯,推耸他的肩膀。 “呀!你来做什么,这是女生睡宿的地方。” 如果姐姐们在,被蒙头男生闯进门,定被吓个没魂。不过我不害怕他。 “没事,妈不是让她们去陪客了,倒是你第一次不跟她睡,还适应不。” 他抱着一捆子大件,手吃不消了,发抖。 我帮忙接捧着。 “适应。” 他笑呵呵的,利索的摊开,我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 “来,换这个被子,秋天了气候陡冷,着凉的凶。” 徐太牵打了个喷嚏,泄气的翻翻身子。别人总归要一夜知秋,她靠房泛的托梦来仰依秋季稳妥的脚步。 你无法填满芸芸人海,于是慕名充斥我的脑海,惋惜我寻遍山海,痴情为你泪流海川。 “大爷,出来遛狗啊,”邓小元扇扇鼻尖前飞舞空中的狗毛,“什么品种啊,毛掉的这么多?” “没好好养吧,还拿出来牵,你看这毛都掉出一窟窿了,还能看见肉,大老远一看还以为狗也出新花色了。”邓小元吐着唾沫星子,妄图用喷射而出的气流将腾空而起的狗毛抵抗下去。 老人家坐姿歪歪斜斜,干皱的眼皮缓缓上升,苍老的烟嗓也口齿不清:“What did you say?” “This dog is so cute.”邓小元立马转换态度,频频点头,眉飞色舞露出珍视宝贝的认可笑容,接着又是好久的夸夸其谈。 检验大厅门口,话剧舞台拉开了帷幕,老人光听邓小元吹萨摩耶的姿色,都开心的合不拢嘴,剩下的两颗牙齿倔强的扒住牙龈,为老人家最后挽回一丝年龄上限。 “Officer Deng.” 法医手翻检验报告,确认打印无误郑重的交到邓小元手里。邓小元赶时间过目两行,接着把搂法医的肩膀诚挚感谢,报告放进公文包最里夹层,寒暄几句,大步流星的离去检验厅。 “Hello,is my dog porenred?(你好,我的狗是纯种的吗)” 今天被大爷逮到人了。 法医无奈,这位大爷已经缠了他整整一个星期,他糟心的整理这衣衫,不假思索的告诫老人家,这里并不会帮他鉴定任何一根狗毛。 邓小元轻步飞跃,有得交差,总算扬眉吐气一次:“报告,刘局。” “报告?”邓小元只见空壁,空无一人的局长办公室隔三差五见到一次,不足为奇。他先行踮起脚跟进门,公文包随手丢在办公室的衣帽挂钩架上:“真的不在。” 他逐渐放开脚步,乐在其中的享受绿植牌匾,樟木桌高级台式电脑,舒适的棉沙发和闲情逸致沏茶式茶几。 “这设备待遇,”邓小元接近泡茶壶,回味无穷扑鼻而来的茶水芳香,“怪不得刘局总是容光焕发的。” 邓小元在沙发上打了个盹,眯着细长的眼睛瞅了斩钉截铁挂在墙上“契而不舍”四个大字一眼:“得多贵啊,这牌子。” “拍个照回头上网上搜一下。”邓小元见异思迁舔舔嘴唇,嘴上还没说全,行动都已经完成一半了。“卡嚓”,邓小元找了个满意的角度,心满意足的放大边边细节,感叹自己鬼斧神工的拍摄手法。 看够了,他撑圆大嘴,粗长的双臂向高处伸去,懒洋洋的个性挣脱开衣服的包围鱼贯而出。 “怎么困了?” “没困,打个盹子。” 邓小元昭然沉浸在仅有自己的时光中,料不知背后的人已用朗目乐此不彼的观看许久。 “刘局早上好!”他冷汗突袭后背,脚步立即一靠拢,手笔直的成铁杆,按动了什么切换按钮一般,朝气蓬勃的给刘民好敬礼。 刘民好欲说不说,嘴角摆弄着“老奸巨猾”的笑容,虚眯双眼看表:“来的真早,看来很敬业啊小邓。” 邓小元在变脸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白璧无瑕。他客观摇手,抬口就来:“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刘民好笑容一提,饶有趣味的上手邓小元留过的沙发,还残留着他并未散无的体温:“呀,热的。” 邓小元巴不得向隅而泣,强行搬起话题放入正题当中。刘民好两三步取下带有邓小元特定标志的公文包,最上表面有条险些接连边界的斜刮痕,是在一次追捕抢劫犯的案件中,挡劫匪刀子留下的。 “我来拿就行了。”邓小元从刘民好手中接过,拉链抓住了口袋两岸,最里面一层较为难拿些,他绞劲抽出,手工平整着纸张,随后双手奉上。 刘民好哈口气,搓搓手,大半辈子下来,还是抵不住调查结果的震慑力,悲欢如何,全靠结果是否给予自己有力的线索:“你看过没?” 邓小元手靠鼻下人中,眼不离报告半分。同样心跳加快一倍:“早上才拿来,赶时间就没细看。” “我翻开了。”他慎微的紧盯双双摩擦的纸张,随着激动的心,缓缓落眼在正题位置。 看到哪,手指追到哪。一目十行数下来,终于在一页尾,他们涌动着咽喉,仅是只言片语,却察到一段按序排起颠覆邓小元认知的方正字体。 刘民好将信将疑的挤着拙眼:“这,这什么意思?” 邓小元咬唇,纠缠不清的打量重读,他反手将看不透的纸张处于光线明刺的地方,好似这样就能解忧除难的通畅了脑筋。 “你干嘛?”刘民好不闲置的扯弄长条眉毛,觉得邓小元的举动好笑。 像是个被逼疯的。 邓小元失神的晃晃腿,思来想去,决定另起炉灶:“刘局,可能是我们方向错了。” “哦?”他夺了过去,白纸黑字处标得很明显,检验差错的事故几乎为零,就近这样的原则看,是时候推翻并实施一个新的方案。 邓小元顾虑重重:“刘局,您记得之前我去处理常去禁为难医院的事件吗?” 未卜先知邓小元的猜测,刘民好先上一步:“常去禁故意利用病人的身份大闹,让咱们妥协他去看手术中被截掉的左臂?” “对,”邓小元中拇指一捏,打了个响指。他踟蹰起身,一手拎一把椅子展在刘民好平行的视线中,“我想,常去禁之所以闹这一出并不是给我们个下马威,而是想核实他想确认的东西。” 他一脚踩在左边的椅子上,撑着一步就飞了上去,瞬间变成一个高耸的巨人。刘民好不知所云的撇着他。 “这里是常去禁,”他单脚向另一个间隔不大的椅子上跨去,右边的椅子被他焦躁的脚步踩的差点后仰,“这里是徐太牵。” 他又向左边的椅子跨去:“现在我演的,是检验结果成立。” “常去禁,为什么你的左臂上会检测出大量的毒剂,”邓小元自说自演,顺着刚才的话茬接话,“被人陷害。” “刘局,当年常去禁的母亲也是被人毒杀,不了了之。”邓小元下了趟,秀出一身轻功,同出一撤的登上右边的椅子:“徐太牵,常去禁是做什么工作的?” “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邓小元掐高嗓音,模仿女人柔和不成,反而显得婆妈,“刘局,这是郝警官口供记录时,我们监听到的。” 刘民好头晕他的上蹿下跳,说的倒的确句句在理。 “常去禁,为何你的父亲早年写作出书,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靡到人手一本,怎么忽然就患上了精神病?”邓小元意犹未尽,继续导演着这场大戏,“可能是因为我母亲的忽然离世。” “母亲被毒杀,父亲得精神病,遭到监视,自己也深受其害,”邓小元开始没由来的不知送谁掌声,“一家子的遭遇,却无人背锅。” 刘民好有头无尾的按揉鼻梁,愈发难堪:“直接说重点。” “我们本来在暗中调查,结果半途中突然流出徐太牵同常去禁结婚的消息,”邓小元就地取坐,面色红润,头头是道的分析,“除了两情相悦,父母相逼,金钱,利益,地位,仇恨也同样可以走入婚姻的殿堂不是吗?” 刘民好破天荒的能亲耳听见邓小元说出如此富有老者谈事的口吻。 “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出自徐太牵?” “只是猜测,”邓小元再接再厉,激昂着胸脯,“以前的尸体失踪案,我们也浅浅的接触过徐太牵了,当时我们也是冲着常去禁去的。” “常,常去禁,”刘民好的法令纹成深沟,说不出口这几个字,“他还能是,还能是受害者?” “不无可能,我们不能否决任何该存在的可能,”邓小元供出想法后,有种释然天下的快感,“刘局,我可以借您点茶喝吗?” “给给。”刘民好反扣过一个比掌小的瓷杯,颇有架势的儒雅倒茶。 邓小元鞠躬:“谢谢刘局。” 刘民好仔细考究邓小元的猜测,多年来扑在常去禁身上的心血倒头来一无所得,他也起过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比如方向问题,逼供问题,去找常去禁喝点酒听他酒后吐真言直接破案等。 从未有过常去禁是受害人,是嫁祸背锅一说,甚至认为这种想法过于削足适履。 倒是难说,多一个人多一个想法,邓小元的意思是仅凭徐太牵的侧重论点,足以推翻掉常去禁的种种怀疑。虽属荒唐,但毕竟自己追查多年,至今也仍然没有能够射中靶心,直戳常去禁脊梁骨的利箭。 “小邓,”刘民好摩拳擦掌,预警着大动干戈的打算,“看来,我们真该好好顶上去了。” 邓小元最后凝望检验报告上始终戳人眼球的方块体,这几个字就刺青在邓小元布满问号的脑囊中:“刘局,我申请去一趟常老爷子那里。” 一掌糙凹的手盖在邓小元的眼前:“不急,从长计议。” 20 推断多也侧面反应了相辅相成的证据少,现在的莽撞相当于飞蛾扑火。 “首先,”刘民好半睁虎眸,肚皮微鼓,“你先把你踩过的椅子给我擦干净。” 外头刮着风,邓小元根据旧时记录的地址找到常旭淳的住所,他加了一件毛衣,却依旧抵不住送爽凉风的热情款待。 乘坐早班飞机的他,足够收着充沛的时间,好好利用五天的调查,争取能获得重要的思路才好。 他惯性的整理好衣服边角,挺拔身形,扣指敲门。 “常先生?”邓小元卖力喊着,过好几分钟,还不止住手头动作,肘肩举的生生酸痛。 怎么回事?他疑惑的退后,撇着大小眼东张西望:“门牌,没错啊。” “搬家了?”邓小元利落的从裤兜里夹出一张折叠成香包大小的纸,双手铺开:“就是这啊,没有错。” 他接着从另一边掏出手机,熟练的伸指戳动屏幕上那几块按键的位置:“喂,刘局。” “他们家里没人啊,会不会搬家了?”邓小元将情况告知刘民好,嘴边挂不住的寒凉,胸有成竹的来考案,结果是扑了个空。 “行,我去趟老爷子待的疗养院。”他捏着鼻尖,发型被他的发胶固定已久,支不住弹出来一搓毛,显得有些蠢。 他结束通话时已经坐在自己的小轿车中,交叉双手外翻伸缩,抓紧时间放松身体,后一秒驾车远去,原地只打转着汽车尾气。 这家精神疗养院比较出名,虽然没有立标准规定,但不知为何陈陈相因都是些名气大小不一的作家到此医治。这是天下同行抢窝睡吗? 到达目的地,邓小元开门迈脚,对着铁门标配的保安室里呼话:“那个,门开一下!” “门!开一下!”保安室里并没有给出回应,他只好再次扯着嗓子大喊。 依旧毫无应答。 邓小元纳闷,拔开车钥匙,一路杀过去保安室。玻璃窗概不隔音,邓小元大手撑着眼皮上,杵着窗前:“大爷,麻烦您开个门。” “大爷?” 保安大爷悠闲的叠放双腿,翘在桌上,身体律动。老花镜的度数瞄一眼就知道深的发慌,大爷的眼睛都快缩成黄豆了,就这还不忘看数字电视里的戏曲节目,打着乐呵跟在后面支吾学唱。 他连续叫出一首山歌了,大爷坐如泰山,无一点旁心,眼珠子跟着电视机转悠。 邓小元不耐烦了,他直接上手敲窗:“开们,警察!” “啊呀,”大爷闻声一虚,头顶的随意盖着的帽子掉落地上,才猛然醒悟过来,斜着口音看看周围,“嘛子警察,嘛子警察?俺没干坏事儿啊!” “大爷,开门。” 邓小元前驶着,将车完美角度漂移进车位间隙,不禁自我佩服,转眼,车外一个胡子拉碴的胖大汉搔首弄姿的翘兰花指, 对他抛去一个狐媚眼,浓而短的眉毛上下缓动。慵散的趴在他车窗前,像看恐怖片一般:“帅哥,300一个晚上哦,来玩嘛,我可是乱世佳人哦,嘻嘻,讨厌。” 邓小元被突如其来的汉子一怔脑,鄙夷的看着这妖娆的姿态,手就握住警察证了,下一秒就摇下车窗,亮在这位“佳人”的正对面眼前:“局子里帅哥更多,你要不要去?” “什么局子呀,男人行不?”男人泛泛的问道,注意力集中的玩弄着自己扁圆的指甲,“哎,我的姐妹们都做美甲了,我还关在着破地方。” “你个大……”邓小元刚预备数落着男人,远方一高一矮的女士才气喘吁吁的跑来这里,连忙向邓小元鞠躬道歉,声称没有看住病人,打扰到实属抱歉。 他这才定神注意,这位男子穿的是件病号服:“下次注意点,伤到人怎么办?” “是是是,”高个的护士许是因为看见警察的缘故,紧张的掐大腿,还不忘捂着那位男子的嘴,“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你有手汗,好恶心哟。”男子嫌弃的吐着口水。 邓小元谅他是个病人,不予计较。随意摇摆摆着手:“没事,去吧。” “诶等下,”他忽然想到叫住护士,“疗养中心怎么走?” 两位护士一边压制着男子的奋力挣扎,一边指着最西边的方向:“直走穿过一栋楼就到了。” 邓小元点头,后怕的看着如同青蛙般伸胳膊蹬腿眼住凸到吓人的男子:“你确定你们可以,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两位护士身形抵不过男子庞大,力气却和此壮汉有得一拼。 邓小元三步并作两步,披荆斩棘的来到“疗养中心”。仅仅是一栋楼,里头哭的哭,喊的喊,疯的能疯出人命,傻的一脸阴笑,真热闹。 “你好,我找常旭淳。”他走去前台,面色严肃散发冷气,惹得人家以为他是病前仇家来要债的。护士似是而非的打量一番面前像是受过训练的男人,别再是打手黑社会什么的,更是鉴定了自己的想法,询问:“您不是家属吧?” 邓小元回答:“不是,我是他朋友,来探病。” “常旭淳在花园散步吧,他今天在医院,”护士抬头,望着他似有目的的样子,“你要是来讨债的,我估计你没戏。” 邓小元听不懂护士的胡言乱语,皱着长眉:“什么讨债?” 他顺着指路牌找到花园,一眼就捕到常旭淳心怀大志的盘腿坐在花园的假石堆上,像是在练一种民间功夫。 “老爷子,我来看看你了。”邓小元漫步上前,坐在矮他半米的石堆上,安分的等待他耍完功夫。只见他左手擒住自己容易脱离头部的软发根,坐如钟。渐渐一只脚伸直,另一只腿照旧盘着。稀奇古怪的招式,邓小元看着傻眼,大致也只有他一人孤芳自赏罢了。 说来老爷子的体格子真是强硬,人到中年,经历过种种,到这份上还能学着歪门邪道的健身方式来打岔,知足了。 如今也名利皆有,皆大欢喜,只是希望案件的犯人推断发展不会再牵扯到他,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成闹剧。 “诶,小邓!”常旭淳一觉醒后,惺惺着眼发现邓小元挨他身旁,诧异的推推看以防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人。 “老爷子,你还认得我啊,”小邓下意识摸摸口袋,“怎么样,我一阵子没来看你,最近恢复的不错吧?” 常旭淳满面红光,精神焕发的指着自己:“可好啦可好啦,最近接二连三的喜事啊,让我这个奔六的老头过得可安稳咯。” “都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啊老爷子,”邓小元跟着常旭淳的意思,同样喜贺道,“我先提前恭喜了。” 常旭淳哈哈一笑,抚摸着邓小元的头,帮他把挑起的一搓毛捋顺:“你呀,恭喜晚了,这时候我儿子婚都结完了,估计在度蜜月咯!” “是吗,”邓小元揪着腿裤,无所用心的穿透他,遥望公园的中心点,一柱喷泉正兴奋的高涌着流水,“您儿子和您老人家关系真好。” “儿媳妇对您也很不错吧。”他略有愁闷的脑门中央隐约着一个大鼓包,瞬间出现利用人工助力才能完成均匀呼吸的错觉。 常旭淳不自觉的向后移动了身子骨:“儿媳妇对我怎么样我总归要把她当女儿看的嘛,天下父母心,对我好不好也就那样。” 路边何时来了一只莺鸟,歪着头瘪上黑透透的玛瑙眼,注视着他们的谈话。 “我说你啊,赶紧找一个女朋友,”常旭淳津津有味的嚼着滋味,打逗他,嘴咧的那大门牙都快收不回去了,“你条件又不差,人又善良,哪个姑娘不喜欢。” 邓小元也呵哧河哧的,一把手拉起常旭淳坐久麻木的身躯,同他活动筋骨后,二人沿着公园落脚点兜转着圈,正好阳光明媚。 常旭淳的手后背牵着,乐陶陶的享受惬意午后。 “我没这个意向,父母也没开始催呢,”邓小元走马观花,听着也不好意思挠挠头,脚步渐渐随着常旭淳慢了下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老爷子,您的病情好点不?” “就那样吧,偶尔会跟小孩一样爆发两下,总的来说趋势不错。” 邓小元带着他拐了个弯:“那就好,您儿子这一结婚呐,家庭什么都要照顾,将来要小孩子,肯定有的忙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打算。” “那肯定是我抚养咯,”常旭淳一提到小孩,好像异常开朗,眉毛和旭的飘飘上扬,“我把孙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对,有您在,什么能是问题,”邓小元讨人高兴,张望着一碧如洗的日空,衣布跟着微风摇曳,随口带过一句,“您儿子现在收入应该也不错,足够撑起家了。” 常旭淳听话,没给出回答,只有勾嘴轻笑。 邓小元没有听到回应,眼中有些沙干,不过很快就被他的职业素养给全全抛之脑后,只能再等时机,今天一整天,邓小元不计时光,只做常旭淳的贴身“侍卫”。 “有的时候啊,还真挺羡慕您的。在我小的时候,就爱读您写的悬疑小说,一看就是熬夜到早上,真是精彩动人。”邓小元回想起幼时,一切尽始料不及,小时候的男生们都想因为当警察破案捉拿坏人被常旭淳描写进小说里,被他认识。 没想到自己走了一条尴尬的捷径。 常旭淳会心一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意味深长的说:“孩子,只有你的热爱才真正属于你。” “就像你的心善指引你做了一个热心志愿者,上天就安排你就见到了我,”常旭淳从容不迫的似水般流露情感:“因为上天知道,你没有擅自动用别人给予你的道路,而是选择了内心所爱,热爱,只属于你自己。” 作家就是不一样,什么都能说到高层次去。邓小元心想,笑意挂满面:其实也没有那么崇拜你,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的。 走了阵子,常旭淳喘着气的抬手扶脑门,他的脚步交错交错,戛然停下。他狐疑的扫了一环风景,倍感熟悉:“我们好像转了一圈下来了。” “累了?”邓小元探着路,顺向在喷泉直对面察看到一个饮料售卖机:“等我,请您喝饮料。”他把常旭淳撂在原地,小跑过路对面。 “这孩子,”常旭淳变脸,啼笑的掩盖下,反差着深不可测的眸子疾风般卷住邓小元的背影,令人发指,“真敬业,比我书写的还敬业。” 他叹一口气,坐在地面上。 “空着手回去,太可惜了。” 说完,天气突变,风雨骤然错落开,从高空一串一串往下跳。 “啊哈哈哈,丽怀啊,啊哈哈,丽怀你怎么了,你看我啊丽怀!” 整个疗养中心的公园广场回荡着凄凉又疯狂的痛苦撕裂声,邓小元耳旁一阵嗡鸣,他两手一软,吼叫声到处撞击,欲炸裂开所有建筑。 公园里的病人纷纷站起,朝着这个跪在地上哭笑不分的男人指指点点,比划手脚。 “发病啦发病啦又发病啦一个!”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光头男子在场所里任意撒腿窜跑,龙卷般飞快,叫声也震耳欲聋。 “丽怀啊,你怎么就死了,我抱你,我抱你睡啊,哈哈哈你让我和你一起去了吧啊啊!” “发病啦哈哈,又疯了又疯了,这老头又疯了。” 21 一山容不得二虎,他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活像雷公电母般组合闹的不可开交。 邓小元定睛一看,常旭淳正屈尊跪在地上,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放肆捶打自己和身旁无辜遭殃的大石头,不一会还抱着一旁的草坪夜灯窃窃私语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糊涂话。 “丽怀啊,丽怀!”常旭淳不停哀叫,像招魂一般恐吓人,对于此般夸张瘆人的举动,邓小元闻所未闻过原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拿到砍他!” 邓小元等不及在原地,急转直下飞奔过去,在人人都不敢靠近的包围圈中,一束流星划过人群,在张牙舞爪,癫狂怵人的病号面前止步,直接上手使劲控制住他。他面部难以琢磨的崩发出兴奋和恐慌:“你冷静点,你说的谁,杀谁,是谁?” “我杀了你你你你!”常旭淳直哆嗦,抽脱邓小元的怀抱之外,面部狰狞血腥,嘴角的扭曲能形成一个大漩涡,三番五次的摸索自己的外衣领。 邓小元还契而不舍的追上前去,两只前后箝制着他,擒住他的脖子:“老爷子!是我,我是邓小元,你告诉我谁要杀秦丽怀,是谁!你要杀谁!” 常旭淳胡乱冲撞,如同倔强的老牛,嘶咬着邓小元的衣服,扯开他净白的外套,差点就看见邓小元放置在内部的警察证。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常旭淳,面对如此雷霆万钧,他迟疑的不再鲁莽的冲向前搞的两败俱伤。邓小元双手探出伸直,手板弯勾做出引导邀请的动作,沉着应付面前如同野兽出山似的狂躁之人:“老爷子,是我,我是邓小元,还记得我吗,我是三个月前来这里帮忙的志愿者。” 常旭淳胡乱倾听着,就连二楼病人养的含羞草都缩起了头,在场所有无一不屏息观看,生怕风吹草动再惹怒了着头暴怒的怪物。 虽说这些人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怪物。 “又疯了一个哈哈,秦丽怀秦丽怀疯了一个,秦丽怀……” “完了。”邓小元才作出条件反射,就被虎扑而来的常旭淳推到在地,承受实实在在的金刚拳头。常旭淳劲头遇硬则硬,没人上前拉架,反而冒出些陪同病人的家属嘴跟子鼓动,闲言冷语:“活该,不看好病人,打得好。” “杀了你,杀了你!你杀了秦丽怀,你不得好死!”邓小元越想知道答案,可惜那个“他”就死活换不成人名。 邓小元举手顽抗,势均力敌,邓小元也不好伤了常旭淳,只能一味防守:“你告诉我,你要杀谁,我是谁?” 他撑着常旭淳写字的金贵手,死死不松的握住他较为力弱手腕,一圈都泛起了淡红色。他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眼前痴狂亦鬼的脸变本加厉的,一口黄牙要吃了你的样子:“杀,就杀你,就是你杀了她杀了她,我弄死你,我要报仇,你不得好死!” “我是谁!我是谁!”邓小元的话在别人看来也列为疯言当中,他的左脸已经青肿,像个青蛙。 挤开人群的医护人员嚷嚷着让路,近十个人将厮打猛烈的二人强行拉开,才勉强平息了这场稀奇的“战争”。 邓小元赌气,心有不甘的上前,却被控制现场的男保安拦在半路:“他是个疯子,你跟他较劲,你是傻子吗?” 他是个疯子,你跟他较劲,你是傻子吗? 邓小元茫然,常旭淳张牙舞爪的模样更加发指,保安的话就像锋利一把磨刀,突然削掉了他的灵魂。一个渴望知道真相的人,会摇身一变成傻子吗? 经过他们的努力,注射给常旭淳某种药剂,暂时让他进入昏迷状态。好端端的发作,倒底是被自己撞上了:“啊,造孽。” 他仰天长啸,护士带他处理一下伤口,虽然圈圈紫紫的很重,但专业人士来看只不过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 他死死憋住疼痛,静心守着常旭淳苏醒过来,心存歉意是真的,想从他口中揽来那个“他”,也是真的。常旭淳的记忆里一定偷摸摸储藏着一系列秘密,邓小元叹气,此时此刻他要是不是个精神病患者,该有多好。 说不定,常去禁找了个做心理医生的老婆,只为自己的父亲。常去禁的嫌疑指数在邓小元心目中减弱不少。 “哎,真伤脑筋。”侦案就是此般脑力风波,邓小元最恐惧自己曾坚信不移的,或许下一秒就会被全部倒塌,从头再来。这是一个没完没了的死圈套。 他不知不觉在紧控的思维里,视线萎靡。 场景转换到相隔较远的一栋楼里,徐太牵被装潢的穿云裂石给轰闹弹起,烦躁的开窗通风。她很少会表现的很上火,预示今天注定会是不平凡的一天。 往常一样热了杯牛奶,地面险些晃动,徐太牵如履薄冰的踮脚,担惊受怕的以为再震两下地面就平掉下去了。 “谁家大早上装潢你缺不缺德啊!”窗外忽然起着一句泼辣的声音,估计是哪位邻居忍不住气喊话装潢队了。 徐太牵扎坐在沙发上痴痴走神,计划今天下班后买点烧纸,去一趟房妈妈的墓,陪她说说话。这个时节,她也会抑制不住的想念房泛吧。 待楼下声音好些,她刚起身漱口,不料快赶不上点,要迟到了。她囫囵的咽下面包,在嘴里揉和两下子漱口水,急匆匆地跨上包,关上门,一溜烟的跑没影。 “姐,”一位浓妆艳抹的的护士见徐太牵跨着包急不可耐的像换上白褂子准备巡查,上来就绕着她打转,“姐,你帮我说说,跟付欢平要个签名呗?” 徐太牵无奈的脱下外套,忙乱的在抽屉里寻找黑水笔:“签名?” “要不来,抱歉。”溜溜的转了一圈眼球,徐太牵的码速加快了些许,将她有意无意甩在后头。 “你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嘛,怎么会要不来?”护士认为她敷衍自己,不近人情的回问。 徐太牵没理会她,直径拿上表格沿路走廊一条道挨个查看病人反馈情况。 “姐,你理理我呗,要个签名这么简单的事,你就帮我要一下呗。”护士堵住徐太牵的去路,水汪汪的眼睛卖弄可怜,好生膈应。 “姐,又不是登月球。”护士抱住她的手像她扭身撒娇。 徐太牵别扭的轴动胳膊,还是不作声。 “你是不是小气!” 徐太牵早间心情线路本来复杂,她再缠住徐太牵,不得不怪她一团怒火不断上升:“你别闹了,签什么名,他现在是个病人,怎么签名?” 张祖雅稍微惊诧的张张嘴,没想到一向说话镇静大气的徐太牵也有横人的时候。她也不示弱:“脑子有病又不是手有病,签个名让我和小姐妹们看看这么难吗?” “我们都签过保密协议,你让他给你签名,你再拿出去炫耀,这不等于拿大喇叭喊吗?” 徐太牵盯着她立即转换为委屈的小眼神,收敛些气愤:“你要是把他治好了,他会记得你的,比给你签名要珍贵的多。” “就他这样的情况,好了还早呢,那时候名气早就大不如前,我还要他记住干嘛?”张祖雅把这当作是唇枪舌战,反击回去。 徐太牵没想到她会如此胡搅蛮缠,忍无可忍的直接给张祖雅甩了个臭脸子:“他就是个再普通的人,也没必要偏得记得你。闪开,别挡着我查人。” 她奋力推开张祖雅,眼望着她趔趄,无动于衷的扬长而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知道你是靠你老公砸钱才坐上主治医师的位置,得瑟什么?”张祖雅故意抬高嗓子眼,撕着徐太牵的耳朵灌给她听,也是说给在场的有耳朵的人听。 她不懂事的一句,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离得远的可以假装听不见,就近的人脸都充血了,加快手头的动作纷纷假装没在意到。 有几个不明事情的路人多看了两眼徐太牵,就好像说的不是她一般,她也不慌乱脚步,夹着臂间的写字垫板,昂着头消失在走廊里。 张祖雅剁着脚,吃到瘪心中不爽,如花一般的年龄偏偏当了护士,就像进了监狱一般的,整天任人差遣,夜以继日上下班,好不容易来了个大明星能解解闷,谁知道要个签名都难。 徐太牵不能让糟糕的状态影响到付欢平,她咳嗽两声,硬推着肉固定一丝微笑,打开他的房门:“欢平?” 她以为这个点的付欢平应该是躺在床上到处翻滚的,结果看见他静养身心的看向窗外,这一幕意外的有些美好,徐太牵的出现,有些打扰雅致,便没动静了。 付欢平明明听见有人说话,过了一会才调过头,看见徐太牵正憧憬的对他笑:“徐。” “我在,”徐太牵脱下白卦,天气陡然速降,她不受控制打着哈欠,坐在付欢平身旁,退出刚才的不悦,“在看什么?” “黄叶子色,好看。”付欢平的交流能力日渐变好,至少能够主动想方设法回答你。磕磕绊绊是常事,不急于求成,需要时间的演变和帮助。 付欢平眯着一只眼,喉咙里卡着骨头一般用力,眉峰撩起:“迈,迈,迈……” “小迈去公司了,她有点工作,”徐太牵见他的指挥神经发不上力气,干着急的字字结巴,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放心吧,她一会就回来。” 付欢平好缓气息,眉毛牵动着鼻梁拱了一下:“迈,迈讲,徐,新娘子。”拼拼凑凑的几个词语,徐太牵困惑的低头,双手从头处空中比划大波浪,扭动的滑落到肩部:“新娘子?” 她在模仿头纱的形状。 “徐,新娘子,”付欢平也学着她抬手,从头部笔直画三角,“好看。” “小迈都告诉你啦?”他不协调的双手努力想运输出情景的样子戳到了徐太牵的心坎,她心满意足的言笑晏晏,轻盈的帮他盖好被子。 付欢平管束着身体,尽量避免腿部碰到徐太牵的手指:“是。”他细细的用气流吱了声,之后涨红着脸蛋,也没再说话。 “谢谢欢平。”徐太牵的嘴角挂不住,轻揉着自己的脸蛋,和婉灵动的开口。见气氛逐渐温热,余下几分休闲的气候,“趁小迈不在,我跟你讲个小秘密好不好?” 付欢平和木偶人共用一个肉体,欲听欲不听的琢磨不清。 “没关系,我说就好,”徐太牵话语恰如其分,随之而讲,“其实有很多人都认为医生是一个官方的存在。” “你知道吗?就像老师,一旦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个人是个老师,是个医生,那种心头的窒息感就占据全身了。”徐太牵没好气的笑笑,弯起了眼,宛如两只小月牙。 付欢平两眼花花,散光在大面积的床被上。徐太牵下意识摸摸他的头:“之前有很多人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或见到我就害怕,打冷颤。” “我特别奇怪,就找原因,想说改变一下,”徐太牵先是等着下巴,说到哪就做到哪,手腕上翻送到付欢平的面前,“你闻到了吗?” 付欢平马马虎虎的嗅嗅鼻子,还是存有举止太亲密的隔阂,不愿意太过靠近。 “我今天喷香水了,想赶跑医院那股消毒药的刺鼻味,结果什么用都没有,反而还有人说我的香水很便宜,你说气不气。”徐太牵用余光注意付欢平,忽而有种解乏的畅怀感。 可能来自于付欢平的手没那么紧致的不敢动了。 “后来我就问我丈夫,”徐太牵洋装严肃,转身指着病床前的小风铃,汉子起来,“你说,我长得很凶吗?” “我丈夫吓得话不敢说,直摇头,和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一样夸张,”徐太牵又自说自话,“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医生这么恐惧?我们又不吃人。” 这才,徐太牵将常去禁的动作精髓模仿到极致,她一手揉着太阳穴,咂巴舌根,老就的翘着二郎腿:“你是不吃人,但是你扎人。” “别说看到你,只听到医生两个字,我都开始晕血了,”徐太牵瞪着常去禁的特色大小眼,“简直是肉体上的折磨,心灵上的摧毁。” 付欢平眸动,同时更加舒展开一丝警觉的神经。 “所以呀,无论是那些吃痛的家伙让大家有多害怕,多恐惧,”徐太牵恢复了先前的柔和状态,她意境悠远的望向天高云淡,“还是医生对他们的强行制裁与哄骗。” “我永远不会质疑现在的尽心敬业,是融入你们的计日可待。” 22 “如果你相信我,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徐太牵委婉一转,目的是想让坐在床央动容的付欢平明白:在他面前,自己不是个医生,而是一个“追求者”。他不用如此封住自己,认为人人都必定因为社会风评而远离他。 牡丹会历经磨难,谁也都伸出魔爪与他共舞,他无法言语,艰难生存,抵不住风雨降临,不停歇的摧残,奔向凋零。 付欢平悄悄目送徐太牵离开房门后,才模棱两可的抬起了眉。 今天这一般对话会提升些付欢平的好感。除了今早的一些不愉快被付欢平及时扳回过来外,没有其他摩擦火花的事情发生,度过的比较安稳。 下班后,她顺路导航到一家殡葬用品店,买了一打大烧纸和金银箔元宝,去向房妈妈的墓园。 她直径走向中间一排,一眼就看见那张拥有慈祥笑容的黑白照。 强忍住内心翻涌,时隔多年,第一眼仍然会出现切肤之痛。她哀心的盯向落灰的墓一阵,直到风吹刺骨,才提醒着她要保持清醒。她神情代入进几年前,初见房妈妈时她强悍的模样,指着梳妆间的小姐们指挥东西,那种丝毫不作,有干劲的女人,如落日余晖下的劲松,坚韧有力。 先是无铺垫的下了跪,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她从不远处提供给人们使用工具的地方拎来一个铁桶,向墓园工人借来打火机。 “房妈妈,我来看你了,”徐太牵苦涩的笑着,从始至终不敢对视幕上钻刻的那几个字,“我最近总是梦到你们,你们是不是想我了呀?” 徐太牵一叠一叠的卷起黄纸向里头放,眼泪太不自觉的掉出来:“你们还好吗?” 房凤德之墓,爱子房泛,困之于一个方框内。 她不愿再当着房妈妈的面哭了,可断了线的珠子岂能立马拢回呢。“房妈妈,你在那里千万别省吃俭用的,要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房妈妈,我好想你们。” “我想你对我说的那句小妞,我多想听你再喊一次,小妞,给妈抱抱。然后房泛跑过来幼稚的说,他才是你的儿子。”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徐太牵的面前像是下起了小雨,一片晕染开的水珠陷在地面上,“房妈妈,你会怪我把房泛拽的太紧吗?” “为什么我们谁也没有发现,房泛的求救呢?”徐太牵忍不住哽咽。 她的嗓子在崩坏的边缘挣扎着:“我为什么没理解他拽着我的衣角,告诉我他好饿是什么样的含义呢。” “房妈妈,我好想和你们一起离开。” “房妈妈,我好想和房泛一起再去一次那片湖。” “房妈妈,你一个人在那里会不会孤独?” “房妈妈……” 她失声了,嗓子使不上力气,嘴却还在不厌的嘀咕着什么,她一辈子就栽在房泛的手里,不会逃出去了。 如果,其中一个人阻止了房泛的举动,活在惨剧里的人,就不会是我们了,对吧? 她出神好久,仿佛在构造一个世外桃源,她脑补了后来他们一家所发生的故事。人悔不够,唯一的方式,只是等恢复了一点状态,才揉着自己无力的膝盖,扶着地面蹲起。 走两步回头看的离开墓园子。 徐太牵收拾好一天的累倦疲惫,只希望到家倒头栽在沙发上,所有担子都会平坦给其他物体。 她没按楼层,只顾在电梯里慌张的翻包,她翻开又翻放钥匙的那一层布袋,就是不见钥匙的踪迹。 她倒着追忆起早上出门的那一霎那,钥匙应该还挂在门口的吊篮里,她一拍脑袋,恼恨至极:“啧,这不好了。” 专注寻找钥匙的徐太牵在电梯中头疼欲裂,家里也没人,恨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正当她打开电梯出去时,电梯缓缓开门,眼前的楼道没有灯,只单单依靠电梯内的光线,撑不起面前的偌大一片。 暗得绝无仅有,阴冷逼人。 徐太牵看不清面前,扫了眼楼层显示屏:“嗯?显示屏怎么坏了。”她本能的大脑决策电梯故障,打开手机电筒的同时,出手按动其他楼层。 “诶。”徐太牵叫了一声,似乎看见什么不对劲的。反手挡开电梯门,不让其关闭。她战战兢兢的走出电梯,来回照亮这里的每一隅,空无一人。 徐太牵将手电筒上移,发现这一层楼道没有窗户,全闭式空间格外有压迫感。徐太牵无法确认这是停困在那一层里头了,只好先去看看最楼道尽头的那扇没有关紧的门。 “门怎么开着?”徐太牵更加防备的拉拉门,里面还是很黑,她继续端着那束光抵在前胸,探脑问了一声:“有人吗?” 看来没人。徐太牵后退,替这户人家把门带了上,里面家徒四壁,一眼探去,全是未糊好的墙,这户人家搬走了也许,她这样想。 “你谁啊?” “啊!”徐太牵胆子一青,面色要比手电筒还白,她迅速用膀臂胡乱扇了空气几巴掌,再像后看,一个瘦小偏黑,个头还没徐太牵高,戴着头盔的男人滋着一口黄牙满脸疑问的看她。 “我警告你,你,你别过来啊!”徐太牵倒了霉,利索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在这遇见一个陌生男子,来历不明的撞上,不知有什么企图。 男子开口解释,结果迎面出现一把小刀子,直接踉跄几步:“哎呀呀呀呀,小姐呀,你这是干啥!” 徐太牵尽管有刀,但还是手抖不止,豆大冷汗从头顶繁衍出好几颗,幸好的是,太黑了,不惹人观察到:“你别过来,你说,你是谁?” “我是这层装潢工人,你关了咱装潢队的门啦!”男子难堪的举起双手,手无缚鸡之力,生怕面前的女人是个抢劫的,一个不注意刀子飞过来,也报不了工伤。 徐太牵还是没放下手中的利器,她一点一点向旁边绕圆移动,和男子成包圆对角线状态转移周旋:“我刚才喊有没有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吱声?” “我不知道你哪位啊,万一是小偷呢,”男子有些着急,“谁知道你把门带上了,我也没有钥匙,进不去了。” 徐太牵的牙口松了点:“装潢队就你一个人?” “这个点,全下班了!我一个人再来看两眼,差不多也下班了。”男子委屈的软着腿,就差跪下求徐太牵相信他了。他死死盯着直对自己的刀刃,不能自己的声带漂浮。 “你别动啊,”徐太牵靠在白墙,慢慢的身上全染白灰,她的衣布与墙层表面摩擦生响,摸到鼓起的按钮,不厌其烦的多敲打几下,“你等我走了你再动,你别过来啊。” 电梯打开,男子像是一张照片定住了,徐太牵生硬的搬动腿部,好一会功夫才全身进到电梯中,她刻不容缓的关上门,显示屏上还是没有数字,她傻眼,盲目的按了一层键,电梯还是毫无反应,她即刻反应,转换拨号器拨打110,离着拨号按钮就差一厘米之际,电梯门开了…… 徐太牵心中一凉,这里灯光如昼,是一楼厅门的场景。一时间,她一个有家有业者竟无处藏身,也不知向谁求救。形单影只的在大厅里转悠,漫无目的。 最近国外的风头比较松,常去禁当下是在医院里做残疾人康复训练。暂时与国内也没有联系,他不知什么原因让警察局对他掉以轻心了,只能一步棋一步棋的走。 崔得黄不耐烦的很,左手搭在常去禁头顶转动着他的头颅:“哥,我问你个问题呗?” “闭嘴,我要看报纸。”常去禁撇开他的手,抬起臀部往床头靠。看也没看一眼崔得黄,眼不离手的嚼着手机里的最后几行文字。 崔得黄简直纳闷,抓抓耳腮,与他的后脑勺面面相觑:“大哥,哥!” “你这报纸是哪家的这么好看?好看的连康复训练都不去做了?” 病人不好好做训练,医生骂得都是家属。 常去禁一句话也不说,剩下崔得黄气鼓鼓的砸手拍桌角,不敢实质性抗议,制造点声响来意思一下自己的不平。 他很久没有接到徐太牵的电话了,邓小元的通知也很少,他收心的扔开手机,改为仰在床上闭目考量。 空气不明又安静下来,崔得黄哈欠连篇,值得窝在自己的小地铺上,无时无刻不在安慰自己,这场早该结束的悲催旅程将在一周后华丽收尾。 外边几只喜鸟,它们的叫声吸引人,但扇动翅膀的风向,更能牵动常去禁的小耳朵。崔得黄已经养成和地板接触的习惯,如若再让他回到大床上,应该会百般抵触。 23 “Why are you still here?(你们怎么还在这)”门口,如之前无二,训练部重复派人来催常去禁去做训练的护士,惹得常去禁头疼。 “Wait a minute.(稍等)”崔得黄坐起,习惯性的回答一句,眼皮挡住了他半个眼球,藐视躺在床上高高挂起的男人,“常去禁,烦人精又来了,赶不赶他?” 常去禁盖好被子,安稳自得的抽出纸巾擤了个鼻子:“赶。”崔得黄得令,转头脱口而出:他二奶奶去世了,需要休息两天。 护士识趣的离开,听到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后,常去禁翻了个身睡向另一边,他拱拱身子。说实话,经历过灾难而后失去了完整身体的人,在没有过度沉迷于悲伤的情况下,都会神思恍惚的盯着不忍睹的断连处,不习惯的原因,会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漂浮好奇感。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原来这块也是有触感的,很奇妙的会让人接二连三关联,若是人类一开始就是这样不完整,那该会是何去何从的历史。 他诧异,镜头突然切换到那天崔得黄撞上的老教授,手中的容器分外显眼。他找到点头绪,顺着捋,他看到那块披在容器上为它遮头盖脸的布料。 或许,他把容器里的手臂偷偷摸摸给带出医院了。 并不是用来引得他的注意力,让他狗急跳墙。除非有筹码,不然无人能确保一件事情一定会顺着他们的意发生,就像是那天崔得黄没有去举报出前台护士,没有和教授大打出手,自己将不会发现与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常去禁愁眉,抬头瞟了一眼眯睛装眠的崔得黄,心中又有另一个底子的诞生。 他对于报纸真可谓爱不释手,并且专揽国内新闻。捡起页面又埋头看。滑倒最下方,一列这样的标题吸住他的目光:科学怪人声称人死可以复生。 常去禁遇见个奇葩,饶有趣味的点进去把事情经过,调查报道细看一遍:“地球真的大了。” “谁的球大了?”崔得黄幽幽出声,惹得常去禁背后冷汗瘆起。常去禁白了一眼他的不正之风:“我的。” 邓小元在医院直至隔天,才正面和常旭淳交锋。常旭淳一睁眼,格格不入的环顾院内一层蓝雾雾的墙壁,真是压抑。他咳嗽着,门外果然一前一后跟进两个大活人,表情一致的观察自己。 “常老爷子,您醒了。”邓小元取来的早餐放置床头柜前,慢条斯理的架起常旭淳床上的桌子。 常旭淳揉花花眼睛,打过针醒来就会精神不佳,如此多年,他也早已适应了药物折磨,蓬着乱糟糟的头发,茫然的问:“小邓,你还在啊,没回去?” “我怕您醒后没人,守着您呢,买了点吃的,您先垫垫肚子。”邓小元扯开打包的塑料盒,一股浓郁的米香随流热腾腾的气递传给常旭淳的鼻孔。 常旭淳憨憨一笑,捂着肚子:“我睡了也挺久了,还真的饿,你有心了。” 邓小元用毛巾打了点水给他抹了把脸,这是段似曾相识的画面,父子同在医院里住着怎么说也是一个家庭的不幸。好在他们富有。 他屈膝坐着,拿了双筷子递给常旭淳,调整合适角度的靠背让常旭淳舒服些,护士多瞄向了邓小元两眼,进来给常旭淳换走吊针,随后识相离开给二人空间交流。 “小邓,不是我说,你可比我儿子更疼我了。”常旭淳一边吸溜汤包的汤汁,一边调侃邓小元。 邓小元有再多疑问也先不动声色的埋藏在肚子里,吞了一口假空气:“您儿子还有媳妇要疼呢,我得接上他的力。” 有说有笑的交谈让邓小元离着常旭淳的性格习性更了解一步:“老爷子,您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做作家挺拼命的,人老了该懂得劳逸结合了。” 常旭淳没回答他,眼角的鱼尾纹尽显沧桑,深邃的浊眸又有丝城府不浅的意思。邓小元轻哼,此起彼落的音调拖拽出他底气不足的事实:“老爷子,您儿子最近有和您联系吗?” ”不提那小子,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来,估计是玩高兴了,忘记有个老爹在家。“常旭淳嫌弃的甩个头,说道吐槽常去禁的话,常旭淳的词汇量蜂拥而至的上来,压都压不住。 邓小元沉沉的,常去禁非但没有告知他父亲截肢的事,就连婚礼上发生火灾的事也只字未提吗?徐太牵回国后也没来照看常旭淳,任一个有前科病症的老年人就此一人独行,未免也太不像子女所做的事了。 但是理由若是他们怕老人伤心,刻意隐瞒,也可以理解。 邓小元瞬间心腹疑惑,如果常去禁打算隐瞒,难道一直都不见老爷子吗?总不能持续不脱衣服穿个大长外套和常老爷子共处一辈子吧? 大长外套? 邓小元突然从坐凳上起跳,一蹦三丈,他茅塞顿开,激动的转了两圈,完全没发现常旭淳正瞪着圆润的眼睛惊吓的看着面前打了鸡血的邓小元:“孩子,你没事吧?” “哦,哦,没事老爷子,我活动一下筋骨,坐累了。”邓小元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兴奋了,还未求证心中所想,不得麻木的定论,以免出了错再酿成大祸。 常去禁一年四季都穿长膀衫的原因他摸不着头脑,但从现在开始,避开为了隐瞒常老爷子怕他伤心过度而言,常去禁一旦开始接触短膀领域的衣服,就代表他已经释怀某样执着,丢弃了某个必要的习惯,抛之脑后那些来掩盖他已经不用在意,不需要的。 比如他的膀臂上真有他行凶的证据,他需要的条件是,只要换上假肢,真相就永远找不着他,他就可以溜之大吉。 也不再需要所谓遮挡物来给他加强保护。 可体内浸毒,理论上说,搭不上穿长袖的边,根本说不通。 想到这,他又亡了心头的喜鹊,这时候,脚步不能被打乱。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坐到椅子上:“老爷子,您现在还住病院填写的地址吗?” “还在,”理所当然,那所房子还是常旭淳的,他完全可以这样讲,“怎么,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邓小元耳目忽然光彩,随即黯然下来:“不好吧,你一个人在家,我过去了给您添麻烦。” “就我一个才无聊啊孩子,甭跟我客气,走,上家说话。”常旭淳像长满爬墙虎的心突然伸出一枝花来,抖米般的速度按着床头柜上的按钮铃,还没多久,两三个护士急匆匆跑来。 “气喘喘的还,”常旭淳摆开还架在床上的横向桌子,丢去离开的束缚,“姑娘们,帮我拔了针,我赶时间,有事。” 又利落干脆的喊了声:“小邓,坐你车,我先去趟卫生间。” “我陪您吧,老爷子。” 护士拖着他的腋下,再怕一个不小心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秦丽怀”。常旭淳大气的一甩头,跟住他的发型慢了一拍,视觉上翘起来,光看背影还有些许可爱。 谈何容易,时间只愿意递交给你死亡,时机才会拐弯抹角的带给你希望。 常旭淳在人声沸鼎的走廊里穿梭,时不时会有人顶撞上他,尽是些疯傻的人。他不恼,反之还给人陪笑脸。空间里,莽夫捷足先登,心怀鬼胎的人从知难而退,进化成了以退为进。 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更加狡猾。活到今天,他如今的地位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手遮天。不够,你以为事业有成,财富一有尽有的人是富疯了才干坏事的吗? 合格的人类,什么都想得到。 “老爷子一觉过后还挺精神。”邓小元不多傻站着,他返回停车点取车,一会开到楼下,直接接常旭淳上车,方便的多。 不好! “我把这茬忘了!”邓小元兴冲冲的敢回停车的那一格位置,定睛一看,自己开的居然是警车,他浑身凉透,鸡皮疙瘩一身爬满,他东张西望的手足无措。 焦头烂额也不好借车的情况中,邓小元一拍大腿,只好硬着头皮原道返回,不自然的抓捕来个借口,声称自己没有带车,坐公益车来的,谁成想昨天他们也不盘点个人数,把他落下了。 常旭淳欣然接受。 “打车怎么样,老爷子?”邓小元见常旭淳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与他预计的皱眉苦脸有奇怪的一念之差。 常旭淳笑脸和蔼的摸摸邓小元结实的脸蛋:“可以,但是要你付钱。” “没问题。” 24 徐太牵在楼下眼睁睁的目迎太阳跨过地平线,着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天明了,她狂奔到保安室里,一口气吐出上百个词语,串联成河。 “大姐,你慢慢说,慢慢说,”保安淡定的往保温杯里吐着茶叶,脸上被吐的唾沫星子让眼睛睁不开来,“是不是就是没带钥匙!” 徐太牵骤然一停,圆润的撑住眼皮子:“准确说,是的。” “几栋几楼,户主是谁?”保安用袖口抹掉喷满头的口水,萎缩的苹果肌股出鹌鹑蛋大小的包,一口沧桑老腔调:“我说你们女人,事就多。这一个月下来全是你们婆娘搞这个搞那个。” 徐太牵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户主姓常。” “常什么?”保安说累了又吮了一口热茶,“常去禁啊?” 徐太牵见保安戴着老花镜,塌鼻梁顶不住眼镜框架,不断下滑,苹果肌又不饱满,嘴角要大幅度咧开才能勉强固定:“嗯,常去禁。” “一天天的,”保安唠唠叨叨的紧跟一句,转着圈瞧瞧徐太牵一副没神的熊猫眼,“等下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保安大哥,我是他老婆。”徐太牵有气无力解释,熬了一夜,脚下都怕是踩空,飘飘欲仙了。不过显而易见的,这句话说出来于事无补。 保安屏气,圆着半径比一般人长的鼻孔:“你说你是他老婆你就是啊,我还说我是他爸呢。” “身份证和结婚证我看看。”保安伸手就问徐太牵要证物,未可曾想,谁家出门还带上结婚证。没了身份证也不能办事,自个儿的身份证还抵押在小迈那里。 徐太牵没法子,只好中和的调解询问:“我手机上有结婚证照片,给您看一下好吗?” “哎,行吧行吧,服了你们这些婆娘了。”保安抓着鼻子,期待的盯着徐太牵无奈之下翻查着手机。 徐太牵蹙眉,搓搓袖子:“行了吧,保安大哥,货真价实他是我老公。” 保安挑眉,确认无误后翻找了那一栋楼的钥匙,有些吃瘪:“大姐你也别生气,工作嘛,要严谨,是吧,哈哈哈,哈哈。” 一阵干笑。 “哈哈哈,哈哈。”徐太牵也一阵干笑,敷衍的学着保安厚实的脸,露出不情不愿的表情。 保安尴尬的自我圆场,假装巡视周围,放心的估计暂且无人来找:“你带路吧,我帮你去开门。” 兜兜转转,家门终于顺利打开,徐太牵仿佛看见上帝赋予的荣光般,想也没想立刻钻进去:“谢谢保安大哥。” “噗通——” “不用谢。”这两声是并齐出来的,保安大哥被突如其来的风灌入嘴里,有些晃悠。刚打算按电梯离开,这户门不安分的又措不及防打开。 徐太牵伸出半个身子,正好见保安还在等电梯上升:“保安大哥,我问一下,您知道我们这栋楼是哪一户人家在装潢吗?” “装潢,”保安托腮思虑两下,摊开两只手随着肩膀垮下,“不清楚,我没听说最近有哪家在装潢啊,我今天才来值班,前一个星期我都在家。” 徐太牵作罢,接着微笑的点点头,照这样说就怪不得保安大哥觉得她陌生了:“谢谢,单纯问一下,有点吵。” “太吵了居民可以投诉。” “嗯,另外昨天晚上电梯显示屏坏了,到几楼也看不清,怪吓人的。”徐太牵想起些毛骨悚然的,连着脚后跟一紧,连忙抬了两下脚。 保安嗅嗅鼻子:“瞧,现在好了。” 门再次关闭,徐太牵在玄关处停留几秒,抵不住眼皮的下滑:“应该真是装潢队。” 或许是自己的多虑在为非作歹。她随手将包丢在柜子上,锁好门,整个身体沉浸在床。 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天花板上不停扑朔过昨夜楼道里的画面,触目惊心的暗黑中,装潢工人忽然出现使她到现在还有丝后遗症。 她埋在被子里面,缩着腿抱顶头,捂出汗来也不敢掀开“保护罩”。可记忆并不是能盖住的,她索性就睁着眼睛,眨都不轻易眨一下。 现在是早上几点她说不清,如若不出意外,她只剩下五小时不到的睡眠,她不禁精神催促着自己赶紧补觉,以防上班后又让别有用心的人说了闲话,影响口碑。 不料,刚好有些入梦的影子,轰动人耳的钻墙声再次响彻千里,徐太牵无法忍受,她猜现在的时针应该指向七点左右了,万万不可浪费目前宝贵的休眠时间,这段间隙内,脾气也臭。等一觉醒来再想办法投诉。 想着,才溶解了震地声,渐渐顺着扭曲的时空,惺惺入睡。 电钻声有片刻停止,她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上一秒在清醒中厌烦,下一刻就在困惑中依赖,徐太牵醒来后若有会照常的感慨人生,一定会想到这一点。 这会已经超出点制定的钟头界限了,她的细长独立的睫毛开始轻颤,不知不觉,已经五个小时了。 醒后有些呆滞,大概是还未缓好,楼下的装潢师父依旧未停止手头的扰民工作,徐太牵又一次闹心的捂着耳朵。手没放下,她向客厅踏步去,走到直对门的过道里,弯腰:“这么多未接电话?” 她翻出手机,一目十行的浏览几遍,医院打来的次数最多,看来焦急上头了,她迅速给拨回去,可无人接听:“医院没人?” 她重复拨打,还是以彩铃的循环作为结局挂断了。 电钻还是不停作乱,徐太牵两手扶着腰,心头上涌着不可忍耐的气愤,她决然的找一次物业探探情况。 “喂,物业吗?”徐太牵话语严肃,少去了平时的友善。 那头接电话的人也憨憨的:“你好你好啊,怎么了?” “我们这栋楼有一家人装潢的声音太吵了,可以管一下吗?”地又开始措手不及的震动,声音洪响的可怕,她只好拎高嗓门大喊。 “我妈妈啊,你说的啥我一句也听不清,”对面有些地方口音,受徐太牵的影响,他的嗓门也逐渐吊起来,“你是几栋几的,我查一下子。” “六栋六楼,”徐太牵匆匆扫了眼时间,眉头锁成一捆肉丁,“麻烦您快点查,我赶时间上班。”只是说完后,对面沉默了一小会才讲话:“六栋六楼啊?” “对,怎么了?”徐太牵疑问。 “不是啊,我这里查到你们小区就只有一个地方装潢的,登记的就是六栋六楼啊?” 徐太牵一层麻木:“什么叫登记的是六栋六楼?” “就是你家在装潢啊,你打电话来闹我们物业呢吧?”对方话锋转变,显然不高兴了。 徐太牵迷茫的扫视一圈自家屋顶,又听听手机里的的声音:“我就是六栋六楼,别家在装潢吵到我了,我才打电话向你们反应,什么叫我……” 对方打断了徐太牵的话,听声音带有讽刺的味道:“哦,明白了,你不是六栋六楼的,故意找我们物业麻烦的吧,我警告你,爷爷不和你们玩!” 电话挂断,徐太牵迷茫的散散眼角快呼之欲出的泪滴,诡异的事从昨天晚上忘记钥匙起,连珠似的往外蹦。究竟是有人在搞恶作剧或愚人节,还是闹鬼了? 她仔细梳理细节,从昨天晚上没带钥匙,到乘电梯,电梯显示屏出问题,连接到那一层楼黑暗无光,惊悚的装潢工人。 徐太牵起身,换了一身打扮,将手机和钥匙死死扣在手心里,开门探踪迹。“滋滋,滋滋——”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她从本层向下,聚精会神的抓住显示屏上的数字,变成5,电梯门平移开来,她的手心像是浸透过水的模样。 面前,映入眼帘大同小异的过道口,只是多了一个鞋架,显得陌生。却没有丝毫施工痕迹,她松了口气,脑袋收回电梯,按钮点到下一层去。 数字变成4,这扇门后,又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她脖子一紧,直勾勾的洞察,活像扫雷游戏,也许就在下一刻,你会预防不住一脚踩在爆炸点上。聚集成群的云,才符合别有洞天。 一扇又一扇门,好像渡劫般难耐着性子,她强忍着耳旁不停输入的噪音,憋住心跳加强。 向往是憧憬没错,未知仅代表恐慌。 直到楼层1,徐太牵按捺不住心弦着火。每一层都无任何装潢队来过或正在干活的踪影,门都是紧闭着的,拼死了,连一个颜料桶都不放。 可声音却还持续。 她动了想报警的点子,才狠狠揪住自己脸上的肉,遏止想法。比当务之急更加烧眉毛的事情就是,摆脱开警察,让自己的噩梦早些结束。别因为愤怒恐惧感而主动招惹警察。 徐太牵壮了壮胆子,重新乘坐电梯。她总有些不着调的预感,认为没停一层就离那惊天动地的声响越近,可终是没次都扑空。她前往第七层,你追我赶着这令人烦心震响。 她莫名起立了一个可怕的直觉,背后冷风飘游。 相比,常旭淳安逸的很,和邓小元说说闲闲,他不会将小木屋那风水宝地介绍给邓小元,这所房子,是他的妻子过世的地方。 邓小元只来过一次,不陌生。毕竟时时刻刻他睁眼闭眼都是为此案件的话题所做准备,比起与常旭淳叙旧玩乐,其实身在其中,他是来再次考察现场的。 尽管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小邓,你在这买房了吗,”常旭淳靠着椅背,大口吞吐着烟圈,“我想起了,以前没问过,你本职工作是干嘛的?” 邓小元的反应直接跳过掩盖的那种犹豫与微怔,哪怕心里还是会陡然一停:“我以前是个小地方的渔夫,后来和朋友联合生产鱼罐头。” 背稿子一般,流利自如的连自己都快相信了,这绝对是自己职业生涯中发挥最自然的一次。 “哟,小邓还是个小老板嘛,年轻有为啊,”常旭淳发笑的看着这个形体健壮,身材魁梧的男人,“我还以为你是干健身教练,或者军训警官的呢,有眼不识泰山,老板见谅啊,哈哈哈。” 邓小元皮笑肉不笑的翘着嘴角,他隐约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暴露了:“哪里哪里,我有哪点气质像训人的,我啊,一般都是被训的。” “哦?”常旭淳泡了点茶水给邓小元,眼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戏虐与青睐,导致邓小元的颈部有种被勒索的感受。 25 他快言快语,反应极速转弯:“被客户骂咯,干生意不都得照顾着那些有钱人的想法嘛。” 常旭淳的法令纹有些深凹,被刻上纹路的脸上似乎掀起了一段犀利,但只是过眼云烟:“是啊,但又不能一直安于现状,总要先给上头的人铺个舒服路子,自己得跟着上头的路子爬才能舒坦。” “对,我们得往上爬,知足常乐才叫肤浅,”邓小元端起茶杯,咪了一小口,“老爷子,在人生观点上面,我们还是蛮一致的。” 常旭淳耳聪目明,听出邓小元诚恳了,而不是跟着他后头遛:“这小子,你啊以后肯定是个社会顶梁柱,我今天把话给你撂在这。” “承老爷子吉言了,”邓小元有模有样的抱拳头,一副得了真传的样子,“我也觉得我将来肯定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常旭淳对视着他,心头一乐呵,红着蜡黄的皮肤,一把抓住桌上的香烟,递给邓小元一支:“那你得注意啊,我儿子小时候也心怀大志,他现在啊,你知道长什么样不,一张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像,我看了糟心啊。” “我不抽烟,”邓小元婉拒常旭淳的那支价格昂贵的香烟,被常去禁提起了些许聊天的主动性,表面打趣的说道,“看您挺喜欢您儿子的,应该是个好苗头,他心怀哪方面的大志啊?” “我说,有空你们一定得见见。”常旭淳看似津津乐道的描述着常去禁小时候那番幼稚的样子,邓小元的视角中有些不可抗拒的凝神,他比任何人都想更多了解常去禁的个人性格以及事迹,获取蛛丝马迹是他的职责所在,就打此聊了起来。 “他小时候喜欢拿这个饮料兑那个饮料的,天天说啊要造福社会造福人民。”常旭淳拎着古匠风格的茶壶,又给邓小元换了一种风味的茶水,“一看到电视上这个克隆人变异人,那个大炮啊飞机啊,想入非非,屋子是一团糟啊。” “哈哈哈,这么看来要奔着理科去了。” 闲暇之余,邓小元听到屋内的某的墙角发出了电流声,他放低声音,喇叭花一样的耳朵有意向右处寻听。 不约而同的,常旭淳也没有开口说话,脸上只挂有出于客气的微笑,形象一点的形容,他在观看邓小元憋屈的所作所为,与自己笔下的阿万侦探查找现场时一摸一样,说明功底较佳。这孩子,十几年了,你还能光靠发现,找出什么来。他心中顿下,邓小元简直比沙漠中的水源还要执着。 真棒。 他浅浅的吸了下鼻子,见分贝全失的环境需要缓解,便自然而然的引起话题:“额,老爷子,你现在还在创作期吗?”方桌下,邓小元的五指弯聚在手心,稍微扭动了些腿脚,以免 坐久致麻。太杯弓蛇影的人更易招惹蛇的伺机出动。 “是创作,但不是小说,”常旭淳双手捧腹,露出年轮感的沧桑,背对着透光的湛蓝色风窗,也追加勾勒一笔他逐渐步入老年的身娇,“现在再让我搞个长篇大论我是吃不住了,也就偶尔来个小灵感,写个小短文,找个地方发表一下,就满足了。” 邓小元频频接收点头,今年高秋的风向和往常有着偏差,预估会加快点入冬的舞步:“也好,这样轻松。” “老爷子一定得注意身体,您还有病在身,拐着压力做事没有好处。”邓小元后头还接着,如若对面坐的不是常旭淳,一定会万般感激邓小元的无微不至。 警告会自然而然的跑到心怀鬼胎的人耳朵里,与此同时,话才会成为警告。 常旭淳把嘴边的雪茄夺下,投到五米开外的垃圾桶:“我这一生名利双得了,实在干不动了,败就败在孩子没妈,没给他个好的成长环境。” “噗通”,雪茄准确沿着空中抛物线,完美演绎着飞舞二字,进入垃圾桶里落幕。 邓小元竖起耳朵,重点总要跨行千里才摆到你面前,他上去二话不说直冲装傻:“您的爱人去世已经很多年了吗?” “我儿子十四岁那年,被人杀害了,”常旭淳后牙槽爆着,眼泪也似有似无的故弄玄虚,“这一弄,是彻底打乱了我们一家子的生活节奏啊!之后我患病,我儿子也跟着哭,那段时间真是刺人骨头啊!” 他眉目渲染了悔恨的色彩,伸出老手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胸部,仿佛要捅出个窟窿来。 邓小元发懵,第一时间拦住常旭淳的两肢,十个嘴都不够他来劝常旭淳别做傻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眼前再次浮浮沉沉着常旭淳发疯无助的那个镜头,急燥的浑身冒汗,再使出力气的按压住他:“老爷子,你别激动,咱现在不也好好的嘛,人要想些进步……” “疼疼疼。”常旭淳一把老身子骨哪里经得住邓小元这壮丁的折腾,快快喊了停。 邓小元即刻松手,举过头顶,他心急如焚的过头,只顾得粗鲁瞎使劲让常旭淳勾着背喊疼:“啊,不好意思老爷子,真对不起真对不起。” “小邓啊,你这么壮的身体不去当保镖可惜了。”常旭淳晕头转向的看见三四个邓小元,酝酿感情没到位的泪珠,硬是被疼痛挤了几滴,头顶生疏的闯出两颗青筋,腰椎险些错位。 邓小元一下不不动了,略显尴尬的摇摇手:“老爷子,我们要不要再去一趟医院?” 本无意出手大打自己的常旭淳,装模作样意思两下,谁料到邓小元出手是真迅猛,如此的,身体还真有待考量了。 "你啊,真是个小孩,哈哈哈哈。"常旭淳一根手指指着邓小元焦红的脸蛋,自己嚎笑起来。 崔得黄叼着一根牙签,双手撑着与他腹部平齐的钢管,两脚是随身体的软和度一撇:“这玩意儿还需要康复训练?他有手也不用,什么事不都喊我做。” “我听得见。”躺在仪器上锻炼右侧手腕的常去禁腾一下腰,立马坐起,懒得去理睬崔得黄一个眼神。虽说是句实话,可从崔得黄这副臭嘴里说出来就十分讨人嫌。 崔得黄懒惰的下巴赖在横棍上,在钢管上碾的来碾的去,比常旭淳的大金还哈巴狗:“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爷不想待了,又热又饿又无聊。” “啧,”常去禁站到他面前拍了个脑瓜,俯视的表情装载着对崔得黄毫无毅力品行的看不起,“有点出息你,大男人。” 崔得黄眼皮都懒得动,就弯着腰正对常去禁的肚脐眼,体内的抵抗力量已经荡然无存,大部分还是来自天气的炎热,一字一句拖着下牙齿才好不容易说完:“你行行好吧,倒是快点练,快点结束,让我们早点逃脱这个破地方。” “你待着,我去洗手间。”常去禁伸手推崔得黄的脑袋,挂不住脖子差点给他来了个当场下跪,崔得黄在背后给常去禁竖了个中指,识趣的躺到仪器上去迷糊的睡起回笼觉。 常去禁走到拐弯点的男厕所,厕所标志这样稀奇的东西并不是全地球统一,比如说这里的标志男性会有一个圆圈,上方矗立着一个箭头,耳目一新,乍看全知。 他两步进门,公共卫生间总弥漫着反胃的臭腥,他尽所能的捂住口鼻,进了一间蹲坑才发现好了些,他这才注目到角落旁正在努力工作的蚊香。 这所城市的温度仍然保持水平线,这里的天气预报,常去禁可以耳熟能详的脱口而出,最小不低下二十八度。 蚊香的刺激烟雾戳痛了他的双眼,他勉强的蹲着,今天的报纸软件没有给他推送新颖的文章,他扬起一丝旁观的笑容:“看来,你有点麻烦了嘛。” 他根据时差公式转换着现在徐太牵那里的时间,对着隔壁的兄弟说了声:“Can I borrow Some toliet papaer?(我可以借一点卫生纸吗)” 隔壁没有声音,常去禁隔墙看着,脸部的笑容更加灿烂。他认为某些人的应变力真是愚不可及,跟了他一路,蹲了他相隔不到一米的厕坑,到头来什么话都不和他搭,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这就是刘民好派来跟踪查案的警察?不堪一击。 有动静,他的眼神扫射下方,透过门下未封死的那道缝,对面递了一包崭新未用的面巾纸。 见到就行,他继续扫几眼手机,朝下翻了一页,“科学怪人声称人死可以复生”的标题闪过他的眼眸,他的贴合着上颚,些许算计后关闭了屏幕。 已经没有排泄物的掉落了,他单手挑起裤子与衣角,转了一圈眼珠,决定偷偷的不出声,拾起公共厕所的蚊香带回病房。 现在,只剩下一只伸着进退两难的裸手,和一个失去蚊香庇护的空坑位。 一个美女医生正用钢笔戳着崔得黄香甜迷糊的面庞,别看医生长的三庭五眼,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的大气名媛像,嘴里嘀咕崔得黄的,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脏话。 常去禁就远远一瞄,那个医生就与风间柔弱的女子相差甚远,一打量就清楚不是个可惹的善茬。 26 崔得黄被捣鼓醒,利用十分钟睡一香觉的能人没有起床气简直俗不可耐,一睁眼看清人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喷着口水:“谁啊你!没事找事,没看见我在睡觉吗!你吵个屁你吵,给我滚!” 常去禁挑着眉头,有些怜悯的望着崔得黄半醒不醒的模样,不出意外,下一秒他将会进一步的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比如,那个女人给了崔得黄一些教训。 他证实了,女医生逮过崔得黄的衣领,怒音一起,节骨凸出的吓人,奋力将他徒手拎在空中,这么高的一个活人,被直接摔在地上,还不忘羞耻他几句脏话,脏话的中心点是在说他是个“狗男人”。 常去禁歪着肩,漫不经心的看着才缓过神的崔得黄:“你怎么老被欺负?” “我怎么这么倒霉,”他任由常去禁帮他整理边幅,饶是害怕的看了一眼在背面瞪他的美女医生,“怎么到哪里都要被攻击一下,真是没有人比我更委屈了。” 常去禁无意向后扫描人头攒动的过道,眉毛拱着,拍两下崔得黄隐隐作痛的后背:“走,不练了。” 崔得黄听完头也不回直径往病房去了,到门口意识到不对劲,又原路退回常去禁身边:“走啊,你怎么不走?” “我没说回病房,”常去禁垂头,“去医院外面看看吧,很久没出去了,透透气。” 崔得黄付之一笑,平常他习惯性跟着常去禁的后脑勺转悠,不过今天,他很自觉的横步挡在常去禁身前:“路上人多,你不方便,我帮你挡挡。” 此举算崔得黄还顾及点人情世故,常去禁探到他的左边,完全没有被懂事的崔得黄影响到一丝一毫,只是紧紧塞住自己的想法,不能全写尽表面,到今天为止他才完全能看懂崔得黄的所作所为:“崔得黄,你怕吗?” “什么,”崔得黄被常去禁一个问题给扣住脚步,“你问我会不会怕她?一个小护士?我就是大度不和她计较而已。” 人群中传来谁的笑声盖住了面前的气氛,常去禁咳嗽两声,闭上嘴巴不在胡乱问些听不懂又不明确的,崔得黄同自己一般,也有一条选择生存的路。 他们一路溜达到一家小卖部,跟着他们挤进来的还有三到四个大高个,显然地方狭窄,他们局限性的蹑手蹑脚,好一般折腾才拿到自己想要的。 “你拿点什么?”常去禁等那几个高个子团过来付钱时,随手拿了只打火机灌入口袋里。买部老板娘举了跟手指,像是在练功,常去禁会意,丢给她一元的货币。 崔得黄扼腕抵掌的舔舔舌头,下意识撇了一眼常去禁买的东西,就在他的侧面,有一排小盒装的东西:“进口避孕套,拿回去试试。” 老板娘鄙惑的举了两个弯勾手。 “九十九?”崔得黄直接找出一百的货币,大气的告诉老板娘不用找回了,多出来的给孩子买点吃的,之后学着做好事不留名,洋洋洒洒的昂着头离开。 心悦诚服的常去禁不禁感叹,一元钱也能走出大老板的架势,崔得黄的脸皮拿去挡灾,哪里还有堤坝什么事。 “你怎么拿了个打火机?”崔得黄口头问着,手头却举高避孕套,上面的印刷字体过小,看的不清楚,崔得黄有些迟疑,停下了脚步。 常去禁没刹住车,差点撞上这堵肉墙:“我拿打火机点蚊香。”他好笑的看着崔得黄这一行为,抢过他欲要看清的那个小方盒:“你这是最小号的。” “我去!怪不得那个老板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崔得黄猛然醒悟,伸手就要扔了这破盒子,在脱手的最后那一刻转念,“不行,我这九十九呢,太贵了。” “你可以转送有缘人。”崔得黄把小盒子推进口袋里,给常去禁抛了个狐媚眼。 常去禁没搭理他,注意到后面那伙人渐渐散开后,才打道回府:“太热了外面。” 崔得黄看着常去禁湿透的长T,在望眼车水马龙,他的穿着真叫一个反群体:“这么热你还捂的这么严实。” 崔得黄并不纳闷。 大雁不停盘旋,迟早会是鹰鹫。 徐太牵被院长叫去问话,她揣揣不安的踏进去,只看见张祖雅衣服溃烂,头发炸裂的邋遢模样,和一群面色沉重的护士,个个都闻风丧胆的软着腿,眼睛不由自主的躲避徐太牵疑虑的视线。 “徐太牵,你过来。”霍曜带上老花镜,长满皱纹的脸搭配上秃头顶,一眼即猜出,他也七十有余了。 “老院长,”徐太牵卸下疑问走过去,鞠躬给予霍曜尊重,“您这是,怎么了?” 她一近门就见同事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扑倒自己,声称有**烦了。果然是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味,霍曜用笔捣着桌子,让交头接耳有小动作的护士肃静:“院长就院长,不要老院长。” “是的,院长。” 霍曜转过头,笔尖**明确瞄准张祖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从肚子里跑出:“你,你来说说看,你怎么的弄的这一身。” 张祖雅扣扣手指,小一步上前,埋着头小声嘘嘘的蚊子哼,众人的耳边传来一阵嗡咛:“我就那个就,打架,然后就那个,和他打架然后就……” “嗯嗯嗯嗯嗯,”霍曜阴阳怪气的学着忸怩作态的张祖雅一边哼哼,“你当着我的面在表演唱歌呢?” 张祖雅被一批评,更是脸红的鲜艳。她一鼓作气,长痛不如短痛的大吼:“明明就是付欢平先打我的!我要告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殴打人民群众!” “你告谁啊你,告一个小孩子,还是告一个病人,还是告你明明可以找别人来帮忙,还偏要和他大打出手啊?”霍曜说的急了起来,一口痰把他咽的不轻,恨不得飞起来掐住张祖雅的脖子让她别再惹是生非。 “我告诉你,就你这衣服破的样子,看看你这妆花的跟鬼一样,都还是别人劝架的时候拉不住你扯破的!”霍曜这么一说,徐太牵大致也摸清楚些路子。 她腔调庄重的反问张祖雅,面色如石。围成一圈的女孩们真是见识面,她们从未瞧过如此冷漠的徐太牵:“你当着孩子面做了什么?” “什,什么做了什么?”话都说不利索,张祖雅心虚的歪着脖子。 “做了什么!”徐太牵一使劲,大吼一声。 张祖雅被吓得有点六神不安,徐太牵不管,焦急的更逼近一步,一定要迫切得到答案:“快说!” 这样一吼,张祖雅开始急压压的仓皇爆发,打了鸡血的几乎要蹦上桌子了,她双手愤怒的捶打桌子,一脚踩在凳子上,让一旁的霍曜舌桥不下,硬这头皮去顶撞徐太牵:“我说徐太牵,你干嘛大呼小叫的质问我,都和我对着干针对我是吧?你老公有钱,把你捧上位子了,狗眼看人低了是吧?” 徐太牵看着她急头白脸的样子,再次用眼神丢出锋利的刀刃:“我只问你,你对孩子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能对他这么个人物说什么,”张祖雅气不过,夸张的金刚怒目,“真是好一个治病啊,好一个护犊子啊。哎哟哟,不就见不得我说你,呸!我偏说!” 霍曜让一旁的护士拦住张祖雅,把她按坐下,最好还能捆起来,他轮刮眉毛,心情闷火:“来,小帆,你说!” 他指认另外一个护士,甜甜静静地扎着两个马尾辫:“徐姐,您消消气,早上付欢平的家属带着付欢平去做检查,带着口罩也没人看得清,正好听见祖雅在一边谈闲的时候说了些。” 她片刻停顿,有些难为说出口:“说了些。” “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然后欢平听到后冲上去揍她了。”徐太牵气势不减,顺着小帆的话往下续接,背地里绷直了神经。 徐太牵的眼窝深陷丝毫,冥冥之中气氛也在降温,张祖雅都情不自已的打了个癫痫,她深深叹一口气,强行不被脾气牵着鼻子走:“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说了什么?” 张祖雅也是豁得出去,一般人见好就收,她偏偏选择正面死磕:“怎么?做了还不让人说了,徐太牵傍大款去包养小鲜肉,藏在医院里打情骂俏的也不让别人接近,说不定啊,你们一个家庭都扭曲,你丈夫也好这口!” “谁知道呢?说不定床都上过了,就是在医院里呢。不然付欢平怎么这样护着你?” “啪!” 徐太牵还在原地经历口舌的血雨腥风,霍曜的手直接甩在张祖雅脸上:“你再说!” “舅爷!”张祖雅捂着被甩疼的脸蛋,腮红比她自己的上色红了整整两个度,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霍曜气的剩下的几撮毛也树立在头顶,抑制不住的双手发抖,起也起不来,坐也坐不下去,半蹲在空中肌肉也僵住了,动弹不得,紧紧的憋着嗓子,狭隘的空间里挤出两个不全的字音:“大逆不道!” 真叫触目惊心。 女孩们眼疾手快的挽住霍曜脆弱的老骨头,为了安全起见,先拖着霍曜往医诊室走。只留下张祖雅与徐太牵二人唱对台戏。 “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的位置心有不满,你只是说出来了而已。”徐太牵明白他们的心照不宣,冷静下来,孤寂的目光斗争着张祖雅的怨气。她方才用力过头,昏眩的站不稳。 “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承认,”徐太牵大方的掏心窝,“所以我尽心尽责想要弥补,争取能让我的实力配得上这个位置。” 张祖雅扭过头,别着脖子死不看她,不久便转不回来,斜着禁锢一侧:“你伤害我们去弥补病人干什么玩意儿?先斩后奏你真是有这个脸。” 可避免的向来不叫生活。 “我只是解释,”徐太牵低眸,她百感交集的甩甩手,婉转退却到门外,留张祖雅一人拗劲,“但我没要求你原谅我。” 她没有优柔寡断的回头,而是快马加鞭的奔向付欢平的病房。大厅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些报告单,她也不顾帮忙,此时此刻,唯一的航道是去追逐心中所念,不会关心半路多余的岔道口。 “你们有人看见这床病人吗?”徐太牵焦头烂额,扯着颈子对在场你来我往的护士大喊。付欢平不在他自己的病房里,她上下翻了一遍,就连房门都是自由敞开的。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