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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门兵刃1·折叠弩》
一、托孤
夜风微凉,带来山林间固有的那种清新与霉味交织的气息,一轮圆月渐渐移到中天,把山岭照得如同白昼,躺在树杈上小睡了半个时辰的步天歌慢慢坐起身来,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装备。蝉翼剑、牛角匕、折叠弩、小箭匣、香料袋、百宝囊所有装备都妥帖地呆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这种检查有点枯燥,不过他已经把这养成了一种习惯和本能。
最后紧了紧腰中缠着的蝉翼剑,步天歌这才从树上跳下来,侧耳听听,前山那边的呐喊打斗声已经达到高潮,声嘶力竭中透着后力不继的喘息,这正是出猎的好时机。
借着月光的映照,步天歌沿着那条杂草覆盖的蜿蜒山路慢慢登上山顶,放眼望去,只见下方的天狼寨已淹没在一片火海中,这座盘踞天狼岭数年的黑道匪寨在另一股黑道势力海龙帮的围攻下,终于被攻破了。
在山道边选了一处制高点,步天歌这才取下背上的折叠弩,开始有条不紊地把它打开,熟练地调试弓弦的强度和扳扣的灵活度。这种折叠弩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巧手王”的得意之作,不仅可以完全折叠成一尺长短、两寸粗细的圆筒,它的射力更是异常强劲,十丈之内无人能躲过。曾有以“听风辨器术”闻名天下的暗器高手唐雨不相信它的威力,欲挑战它的速度,结果在九丈之外还没听到弓弦响就已经被射杀,它实在太快,声未到而箭已至,再高明的“听风辨器术”在它面前都无能为力。
双脚蹬住弓脊,双手拉住弓弦,步天歌使出浑身劲力才把弓弦拉起来卡到扳扣上,这种折叠弩唯一的缺陷就是使用起来太费劲,一尺长短的小小弩弓,一个壮汉居然要手脚并用,以腿力、腰力、臂力相加才能把它拉开。步天歌端起张开的弩弓,然后从箭匣中抽出一支黑黢黢的透心箭卡入弩弓的箭槽,这种箭也是特制,短短六寸箭杆全是精铁打造,寻常木质箭杆根本受不起弓弦那强大的推力,一出槽就会折断。
做完这一切,步天歌怀抱弩弓在原地坐下来,靠着冰凉的山石闭目假寐,他知道这儿是通往后山的唯一道路,天狼寨匪徒若败,肯定会从这儿经过,他像经验丰富的猎人一样,不仅能算到猎物的行踪、可能停留的地点,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足够的耐心。
来了!渐渐接近的呐喊声和打斗声把步天歌从假寐中唤醒,他冷静地观察着山道前方的情形,只见十多人边打边逃,很快就来到步天歌藏身处不远,领头的是个面容阴骛的披发汉子,眼神凶狠得像一匹恶狼。只见他在山道前突然刹住脚步,看看周围的地形,立刻挥手向同伴示意,众人心领神会地在道旁的荒草中埋伏下来,不一会就有十多人追到了这里,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方才那些汉子的包围,只见那披发汉子率先跳将出来,一刀砍倒一个毫无防备的对手,接着挥刀向同伴大喝:“干掉他们!”
说着率先杀入人丛,身形彪悍得如一只恶狼,一柄缅刀在人丛中纵横捭阖,无人可匹敌。众人发一声喊,立刻借着地利返身围剿几个贸然追到这儿来的敌人,片刻功夫十多人就浑身浴血倒在山道上,只有那阴骛汉子和寥寥几个同伴幸存下来。
隐在山崖上的步天歌等他们尽歼了对手后,才把弩弓架到山石上,伏身向那面色阴骛的汉子瞄准,就在那汉子斩杀最后一个对手,心神自然松弛那一瞬,步天歌扣动了扳扣,黑色的箭镞“嗖”一声窜出去,准确地钻进那汉子左胸,一股鲜血顿如涌泉般喷出来,显然他的心脏已被射穿。那汉子吃惊地看了看自己胸膛,跟着就一头栽倒在地。
“什么人?”几个幸存者惊惶失措地高叫着爬在地上,用目光四下搜寻暗藏的敌人。步天歌收起折叠弩,有条不紊地把它拆开,然后折叠起来负在背上,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异常冷静,就像是猎人在收拾他的猎具。他不怕别人能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就像猎人不怕猎物对自己会构成威胁一样。
山道上再次寂静下来,步天歌从藏身处跳下,几个幸存者已经逃走了,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处理自己的猎物了。
不紧不慢地来到那个被射杀的阴骛汉子面前,步天歌从靴筒中抽出牛角匕,蹲下身看了看自己的猎物,只见他双眼圆瞪,失神的眼眸中透着毫无生气的死灰色。步天歌一手抓着那汉子的长发,一手用牛角匕切下了他的头,然后把腰间香料袋中的香料抹到他的头颈上。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异常冷定,就像是猎人在熟练地处理自己的猎物一般。直到把整个头颅都抹上一层香料,步天歌才把它装入香料袋收起来,有这些香料的保护,这颗头颅十天半月也不会腐烂发臭。
突然,前方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引起了步天歌的警觉,他侧耳听了听,那声音已经很近,想要不引人注意地躲开已经晚了点。步天歌干脆在原地躺下来,躺在山道上那十几具尸体中间。刚躺好,那悉悉嗦嗦的声音就已经来到近前。
“发财了发财了!”有人在不远处不住地小声嘀咕着,“这位大哥,反正你已经死了,一定不介意把身上的银子赏给我吧?反正到阴间你也用不上;这位大叔,你这块佩玉也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先谢了哈;哇噻!这儿还有一柄金铁堂出的龙泉剑,值好几十两银子呢!谢谢,谢谢!”
那黑影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慢慢摸到了步天歌的面前。“你瞪着我看什么看?”他给了步天歌一巴掌,“死都死了还装得像个活人一样,你吓唬谁啊?”
说着他就往步天歌腰中摸去,步天歌叹了口气,淡淡道:“别摸了,我身上没钱。”
“啊!”那人吓得一下子跳出老远,目瞪口呆地看着步天歌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天歌没有理会对方的惊讶,只掸掸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他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人专门发死人财,就像专门吃死尸的乌鸦一样,所以人们也称他们为“乌鸦”,每一次江湖火并后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猎头人!你是猎头人!”那“乌鸦”突然叫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惊恐,显然是从步天歌的装束打扮看出了他的职业。这职业光听名字就令人胆寒,也难怪他说着转身就跑,刚跑出几步就见不远处火光盈盈,不少人正呐喊着向这边搜寻过来。对一个专发死人财的“乌鸦”来说,这些人可比一个猎头人还要危险,所以他马上又折了回来。
“快走啊,海龙帮的人搜过来了!”“乌鸦”讨好地向步天歌示警,边说边要从步天歌身旁绕过去,但步天歌刚好堵在山道中央,而他又不敢太过接近一个猎头人,加上他那一身叮叮当当的玩意儿也跑不快,慌乱之下只得闪到山道旁的草丛中躲了起来。
“什么人,站住!”那些人远远就看见了步天歌的身影,步天歌见自己已被人发现,干脆就等在山道边。既然敢做个猎头人,他就不惧怕任何对手,不过如果能避免正面遭遇的话他还是不希望被人发觉,就如他方才装死人一样。
“猎头人,是个猎头人!”海龙帮几个人很快就看清了步天歌装束打扮,再加上他脚边那具无头的尸体,众人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们的语气中除了意外,更有一丝本能的惊惧,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刽子手时,都很难克服心底那种本能的恐惧一样。
“别打咱们的主意,不然有你好看!”一个海龙帮的小头领虚张声势地吼道。步天哥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紧紧身上的衣衫便往山下走去,几个人似乎想追上去,却突然看到了步天歌背上的折叠弩,有人不禁颤声惊呼:“是步天歌!猎头人步天歌!”
都说行行出状元,每一行每一业通常都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代表,就如匠工中的鲁班,兵家中的孙子,猎头人步天歌,就如同猎头人中的状元。面对这样一个死神般的传奇人物,几个本欲追赶的海龙帮帮众不由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步天歌走远。
“这儿还有一个人!是个‘乌鸦’!”躲在草丛中的那个“乌鸦”也被人搜了出来,对他众人可没什么好怕的,立刻就有人用刀剑要向他招呼。“乌鸦”虽然不会伤害活人,但他们总是惹人憎恶,一旦遇到他们,一般人总是像对待真正的乌鸦一样,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打杀。所以“乌鸦”也是一种高危职业,因此能在这一行长久活下去的并不多,这些幸存者一般都有一两点过人的绝招,才能在不小心被人发现时逃脱被打杀的命运。而逃命,正是所有“乌鸦”最基本的技能之一。
一把推开围上来的海龙帮帮众,那个“乌鸦”立刻顺着山道狂奔,拼命追上步天歌的身影,这才慢下脚步与步天歌并肩而行,同时不忘回头对海龙帮那些汉子示威似地竖起一根中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只好借这个猎头人的威慑力来保护自己,吓退追击者,正如狐假虎威的狐狸一样。
对猎头人本能的恐惧使后面的人不敢再追,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背满死人物品的“乌鸦”和背着折叠弩的猎头人一道,慢慢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我欠你一个人情。”远离那些人的威胁后,“乌鸦”不住在步天歌身边絮絮叨叨的反复说着感激的话,大概是因为整天跟死尸打交道的缘故,在最初的恐惧过去后,他现在对恶名昭著的猎头人步天歌也并不感到特别害怕。偷眼打量这个传说中最恐怖的猎头杀手,这才有些惊讶地发觉对方似乎还不到三十岁年纪,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只是他那冷峻的眼眸中,有着这个年纪的人所没有的冷漠和沧桑,他的面容冷定木然,甚至算得上十分英俊,若不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肯定不比江湖上那些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逊色,并不像传言那样是个青面獠牙的魔鬼。“乌鸦”知道自己并不值钱,而猎头人步天歌对普通人一点也不感兴趣。
二人很快便下到山脚,突然,远处一阵喧嚣吸引了二人目光。循声望去,只见皎洁月光下,半山腰的悬崖上,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被几个大汉逼到了悬崖边,在那几个形若恶狼的大汉追逼下,走投无路的女子突然奋力一跳,纵身跃下了悬崖,纤纤的身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一下子坠向黑暗幽深的山涧。
“唉,可惜了。”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乌鸦”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惋惜那女子的性命,还是惋惜那女子落入深深的山涧,自己失去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步天歌漠然地看着远处那一幕,脚下并没有停步,江湖上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见得多了,他的心早已变得冷硬如铁。
山林间虽然还有零星的山匪,但有步天歌这道护身符,“乌鸦”还是顺利地满载战利品下得山来。他一路清点着自己的收获,一路都在跟步天歌套近乎。“我说老哥,你这是要到前面的叶城吧,我也要去那儿,咱们正好同路!”他气喘吁吁地追在步天歌身后,沿途收获的那些刀剑在身上碰得“叮当”作响,他也舍不得扔掉一件两件。
步天歌没有理会这个吃死人饭的“乌鸦”,顾自来到小溪边清洗手上的血污。此刻天已渐亮,有薄雾笼罩在天地间,使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乌鸦”也在溪边蹲下来,捧起一捧山泉洗了洗脸。突然,他警觉地停下来,往四下不住张望,同时使劲翕动着鼻翼小声说:“这附近好像有死人,我闻到有血腥味!”
步天歌不怀疑“乌鸦”对死人有天生的敏锐,不过他对死人不感兴趣,用溪水抹抹脸就准备继续赶路,却听一旁的“乌鸦”一声欢呼:“果然有财宝送上门来,看来我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啊!”
只见溪水上游缓缓飘下来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动不动像个包裹,“乌鸦”忙折了根树枝把它勾过来,拖到溪边一看,才发觉是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是先前那个跳崖的女子!”“乌鸦”吃了一惊。步天歌也从这女子的打扮上认出了她,果然就是先前在几个恶汉追逼下跳崖的女子,只见她满脸血污,双目紧闭,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也不知是生是死。看她那一身衣衫和随身饰物,俱价值不菲,显然不是个寻常女子。
“发财了发财了!”“乌鸦”说着就要捋下女子手腕上99lib?的翡翠镯子,却见那女子睫毛微抖,慢慢就睁开了双眼,“乌鸦”赶紧放下镯子跳开。不动活人的东西,这可是他的原则。
步天歌漠然地看着这女子,只见她浑身血迹斑斑,浸泡在溪水中的下半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脊梁。看她那涣散无光的眼眸,应该早就毙命,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只见她用虚弱以极的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先看到了一旁的“乌鸦”,然后又看到了面前的步天歌,她眼中蓦地绽出一抹希望之光,拼命把怀中的包裹举到溪水边,吃力地推到岸边岩石上,然后定定地看着步天歌,眼里尽是哀求和希翼。她的嘴唇嗫嚅着,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
步天歌不明白这女子在哀求什么,不过在她那垂死而绝望的眼光注视下,步天歌不忍她带着遗憾而去,便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眼光坚定,令人信赖。那女子终于长舒了口气,缓缓合上了双目。
“这是什么?”“乌鸦”急急地过去解开包裹,跟着就是一声惊叫,“是个孩子!”
步天歌扫了那包裹一眼,只见一个脸蛋像苹果般红润的婴儿正在襁褓中酣睡,那微微翕动的鼻翼和撅起的小嘴,就像是莹白的瓷器一样精美。一旁的“乌鸦”突然以从未有过的兴奋之声高叫起来:“发财了发财了!这回真的是发财了!我听说这次海龙帮和天狼寨的火并,就是狼王路天豪抢了海王金玉堂的女人,那女人还带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看这女子的首饰、打扮和孩子身上这些绫罗绸缎,一定就是海王的女人和孩子了!海王金玉堂富可敌国,出手又异常豪阔,咱们若是把这孩子给他送回去,他随便赏咱们一点,就抵得过咱们没日没夜干上好几年。”
步天歌对“乌鸦”的话恍若未闻,他最后看了看那个女子一眼,只见她心愿一了,生命便随之而逝,浑身也就松弛下来,身子立刻被溪水慢慢带走了。
“发财了发财了!”“乌鸦”边说边扔掉身上那些刀刀剑剑,然后把那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嘿嘿笑道,“有了这个小宝贝,我还要那些破烂干什么。喂!你这是要去哪里?”
步天歌已经转身离开了溪边,顺着山路往叶城方向大步而去,他对“乌鸦”的提议不感兴趣,更不想被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拖累,他是独来独往的猎头人,从来就没想过干别的事挣钱,再说他对黑道中人一向没什么好感,无论是天狼寨的匪徒还是海龙帮的海盗。
“喂……”“乌鸦”冲步天歌的背影喊了一声,还想再喊,却突然想到如果没人跟自己抢功劳,那海王金玉堂的赏赐岂不都归了自己?这样一想他便把“等等我”三个字咽了回去,现在已下了天狼岭,没必要再靠那个猎头人来保护自己了。
抱起这个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孩子,“乌鸦”正准备从另一条路去往叶城,但一种莫名的压力让他骇然停步,就像是任何一个靠死人吃饭的“乌鸦”一样,他对危险具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敏锐直觉。
慢慢转望威胁传来的方向,只见密林深处,两只蓝幽幽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乌鸦”顿觉浑身冰凉,嗓子发干,人也一动不敢动,就像是被恶狼盯住的小鹿一样,只感到双腿发软。
“把孩子放下!”密林中传出一个阴寒幽咽的声音,生涩干瘪得就像是恶狼在吞咽未嚼碎的细骨,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一身鸡皮疙瘩。“乌鸦”望着那双蓝幽幽的眼睛,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狼、王?”
“既知是我,还不放下孩子逃命?”那人的语气中透着一种天生的残酷和猫戏老鼠的调侃。“乌鸦”犹豫了一下,跟着就发足飞逃,不过却没有放下抱着的孩子,他边跑边冲步天歌远去的背影高叫:“救命!快救命啊!”
武功虽然不是“乌鸦”所长,但逃命的功夫却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那条从密林中射出的青影身形已经够快了,却依然没有追上抱着个孩子的“乌鸦”,只见他直奔到步天歌身前,气喘吁吁地躲到他身后。那青影脚步不停,直往二人冲去,人未至,双爪已遥指二人颈项,宛若饿狼扑食。
步天歌陡然转身、拔剑、出手,蝉翼剑从腰间如响尾蛇般窜出,带着刺人心魄的“嗤嗤”轻响,电闪雷鸣似地划出十余剑,那道青影如落入陷阱的恶狼般,连连挣扎变幻了十几个身形,才勉强脱出了红色剑光交织成的剑网。
“猎头人步天歌!”青影一个倒翻退出数丈,骇然望着仗剑而立的步天歌,那柄颤巍巍的暗红色软剑和他背上那独特的折叠弩使人一眼就认出他来。步天歌眼中也闪过一抹凝重之色,缓缓点头问:“狼王路天豪?”
青衣人身形半伏,形若一只伺机而动的恶狼,看年纪在四旬出头,却显得比任何年轻人都要彪悍阴狠,脸色白皙到令人发怵,尤其那双蓝幽幽的眼睛,完全大异于常人。这双眼睛在江湖中堪称独一无二,正是狼王路天豪的特有标志。
对于步天歌的询问,狼王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步天歌点点头,他缓缓道:“我路天豪这颗头颅也还值几两银子,被你看上也算是一种荣幸。”
步天歌摇摇头,拍拍腰间的香料袋淡淡道:“我今日已有所收获,至少半年之内不会再出猎。”
狼王暗自松了口气,对步天歌咧嘴笑道:“既然如此,就别阻止我杀了那只‘乌鸦’!”
“请便!”步天歌不以为意?99lib.地耸耸肩,收起蝉翼剑就走。“乌鸦”一看大急,忙追上去道:“喂喂喂,最多我把这孩子的赏金全给你,别丢下我啊!你怎忍心这孩子落到狼王手里?”
步天歌本不欲管这等闲事,伸手要把拦路的“乌鸦”推开,无意间却瞥见他怀中的孩子刚好醒来,正冲自己甜甜一笑。这一笑令步天歌心神一颤,只觉得灵魂深处有一种久违的情愫在萦绕。他慢慢收回手,转头对身后的狼王淡淡道:“你要杀谁我不管,不过这孩子我要带走,我答应过他的母亲。”
“你答应过什么?你根本没对那女人许诺过任何话。”狼王急道,“你们救那女人时我就在树林中,当时的情形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在心里答应了那女子,要把这孩子交给他父亲。”步天歌淡淡道,这话把狼王路天豪气歪了嘴,眼神狠毒地盯着步天歌切齿道:“你要想清楚,你这是和整个天狼寨为敌。”
“为敌就为敌,谁还怕了你不成?”步天歌尚未说话,一旁的“乌鸦”已抢着向狼王示威,跟着他又转向步天歌讨好地笑道,“步大侠要带走这孩子,总需要找个保姆吧,我冷欣儿就暂时给这孩子当几天保姆好了,我什么活都能干,照顾孩子更是拿手好戏。”
步天歌冷冷地扫了面前这个叫“冷欣儿”的“乌鸦”一眼,这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模样,只见他居然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瘦瘦弱弱的身架,白白净净的面庞,像个帮工打杂的学徒伙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专吃死人饭的“乌鸦”。步天歌鼻孔里冷哼一声:“我不是大侠。”
冷欣儿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不过他脸上不藏书网见任何尴尬,依然陪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步大哥不习惯这称呼,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好了。”
这“乌鸦”模样虽然不讨厌,但他的说话举动都让步天歌浑身不舒服,不过一想到要带着个孩子,如果没人帮忙的话还真是难办。虽是一时冲动说要带着这孩子,但步天歌内心深处还是不想惹上这麻烦,不过一向言出必行的他,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再丢下这孩子不管,找个保姆一路照顾倒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一想他便对冷欣儿点了点头:“以后你就负责照顾这孩子,不过你记住,别叫我大哥。”
“没99lib.问题,步大侠!”冷欣儿高高兴兴地追上步天歌的步伐,离开前不忘回头对不远处的狼王路天豪做了个鬼脸。
直到步天歌与冷欣儿带着那孩子去得远了,狼王路天豪依然没有追击,他知道这事有猎头人步天歌插手,那就变得非常棘手了。
“大哥,我们没找到那女子!”没过多久,几个天狼寨的兄弟也搜到了这里,路天豪遥望步天歌消失的方向,对几个兄弟冷冷道:“那女子已经死了,她那孩子现在在猎头人步天歌手里。”
“什么?”眉心有一道明显刀疤的三眼狼严烈急道,“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插手此事?他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我看他并不知情。”狼王路天豪遥望地平线尽头,那儿隐隐约约可见一座城池依稀的轮廓,他摸着腰间的狼牙刀冷冷道,“咱们一路跟上去,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把那孩子夺回来!”
二、小不点
官府的衙门总是显得黑黢黢阴森森有些怕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冷欣儿来到府衙前也不禁缩起脖子。见步天歌大步而入,他犹豫了一下,本不想跟着进去,不过一转头见远处似乎有一双阴毒的眼光正盯着自己,他赶紧追着步天歌的背影跟了进去。他知道这儿还是天狼寨的地盘,狼王路天豪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他手下那一群狼更是些无法无天的畜生。
有步天歌前面带路,守门的衙役对二人都没有阻拦,有的还客气地冲步天歌点头招呼:“步爷早!”但更多的衙役却不由自主避开两步,眼里流露出对步天歌本能的畏惧。步天歌对众衙役视而不见,径自来到正堂一侧的牙房,把腰间的香料袋往桌上一扔,只听“咚”一声响,把正在打盹的那个满脸胡茬的捕头吓了一跳。
“唔,又有收获了?”那捕头对步天歌的举动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他边打开香料袋检视着袋子里的东西,边嘟嘟囔囔地道,“嗯,青狼霍一飞,天狼寨十三狼之一,不久前潜入城中奸淫了萧大户的闺女,杀萧家两个下人,官府正出资二百两花红缉拿。等何老九验明正身你就可以领赏了。”
说着那捕头回头叫人去叫忤作何老九前来验头,然后他对神情木然的步天歌笑道:“你就不能留一回活口,要知道死人可值不了二百两。啐,我忘了你是个猎头人,从不留活口,嫌麻烦。”
步天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冷着脸等在那里。忤作何老九验完人头后,那捕头这才把一张银票递过来,对步天歌笑道:“我这儿还有好些海捕文书,都是百两纹银以上的重赏,有没有兴趣看看?”
“我没钱才出猎,你又不是不知道。”步天歌冷冷地接过银票,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过他也没计较,死人减半付花红,这是官府的惯例。
“我知道你这臭规矩,”那捕头一脸的不满,“砰”一声把一叠海捕文书摔在桌上,“这些家伙个个罪大恶极,你就不能稍微多点正义感,多杀两个为民除害?”
“我只是个猎头人,不是大侠。”步天歌冷冷道,“再说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
说完他把银票塞入怀中转身就走,却听身后那捕头还在说:“这儿有个千两花红的大猎物,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步天歌没有回头,紧跟在他身旁的冷欣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立刻认出那是狼王路天豪的画像。跟着步天歌出得衙门,他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杀个青狼那样的悍匪才一百两银子,还不如我干”乌鸦“这行,难怪这世上没几个猎头人。”
见步天歌没有搭理自己,他又笑道:“不过这下好了,咱们有海王金玉堂的孩子在手,只要把他送到海龙帮,金玉堂肯定会重赏咱们,以海王出手的豪阔,我估计这赏金可能不下一万两银子,到时咱们平分,你也就不必再干猎头这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了,我也可以不再做‘乌鸦’,享半辈子清福喽。”
步天哥突然回过头来,对冷欣儿冷冷道:“我答应把这孩子送回他父亲身边,并不是要什么赏金,更不会从盗匪手中领赏。”
“你不要我要!”冷欣儿赶紧道,“你可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别到时候又和我争。”
步天歌鼻孔里冷哼一声,丢下冷欣儿大步就走。冷欣儿冲步天歌大步而去的背影悄声咒骂了两句,若不是总感到周围有人在窥视,他都恨不得丢下没有共同语言的步天歌,自己独自带着孩子去领赏。
“等等我,咱们该雇上一辆车赶到海边,海龙帮可是在海上。”冷欣儿追着步天歌的背影喊道,“雇车的钱可得你来出,谁让你刚领了一笔厚赏。”
就在二人离去的时候,街角有几个面目阴沉的汉子隐在暗处正远远盯着他们,领头的骇然就是狼王路天豪。
“大哥,咱们怎么不动手?”一个疤脸汉子在路天豪身旁小声问。路天豪阴沉着脸,望着步天歌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这儿可不是荒山野岭,贸然动手只会引来莫大的麻烦,况且对手还是猎头人步天歌。看来最好还是让老七出马才妥当。”
街边一家普通的酒店内,一个少年正抱着个啼哭不已的婴儿手足无措,一个身形伟岸的汉子则在一旁袖手旁观,引得旁人连连侧目,俱怀疑这是两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若不是那个大汉面色冷硬,古井不波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恐怕都有人忍不住要上前质询了。
“怎么回事?刚喂他吃了不少东西,怎么还哭闹不止?”冷欣儿手足无措,抱着孩子东拍拍,西摸摸,最后还恶狠狠地威胁小家伙,“再哭,看我不把你舌头割下来!”哪知孩子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哭闹得更凶了。
“看看他的尿布,大概是拉裤子里了。”一旁的步天歌指点道。冷欣儿恍然大悟,赶紧解开孩子裤子一看,马上苦着脸别开头:“你说对了,他真拉裤子里了,现在怎么办?”
“赶紧给他换洗啊!”
“我没换过尿布!”
冷欣儿一脸苦相,表情既痛苦又为难。步天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孩子抱过来,对冷欣儿道:“看清楚了,我只教你一次!快去打盆水来。”
说着步天歌手脚麻利地解开孩子裤子,熟练地给孩子换掉弄脏的尿布,然后又把孩子屁股清洗干净。二人此刻才发现,这孩子原来是个女孩。
“是个丫头片子。”冷欣儿言语中有些遗憾,心中在想,一万两银子的赏金恐怕要打些折扣了。看着步天歌忙完后,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不喜欢孩子吗?怎么换尿布都那么熟练?”
步天歌一怔,把换好尿布的孩子塞回冷欣儿怀中,没有回答冷欣儿的问题,只冷冷道:“以后你负责她的一切,不然我另外找保姆。”
“没问题!”冷欣儿笑嘻嘻地抱起孩子,对着她说道,“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瘦瘦弱弱,身上也没多少肉,不如就叫你小不点好了。”
那孩子哭够了,终于露出难得的笑脸,把冷欣儿喜得赶紧向步天歌示意:“看!她笑了,看来她喜欢这名字。小不点,呵呵,好可爱的小不点。”
步天歌漠然地别开头,似乎对孩子并没有多大兴趣。这一转头就见酒店的掌柜正从门外领着个人进来,只见他快步来到步天歌面前,陪笑道:“客官,你老要的马车已经给你叫了来,就在门外候着呢,这是车夫老马,多年的老把式了,稳妥得很。”
步天歌细细看了老马两眼,见他是个五十出头的矮小老头,脸上挂着恭谦的笑,看模样是个老实人,步天歌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块碎银付了饭钱,然后对正在逗着孩子的冷欣儿示意:“咱们走!”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门,车夫老马佝偻着腰身,把马鞭抡得“啪啪”作响,马车一路颠簸着,把车上的孩子颠得“咯咯”直笑,让照顾她的冷欣儿兴奋不已。只有步天歌木然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的折叠弩和透心箭。这种短箭以精铁打造箭杆,乌金为箭镞,在折叠弩强大的弓弦力量推射下,可以轻而易举射穿人的心脏,“透心箭”因此而得名。
“看!那是什么?”马车刚出城不远,便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子倒伏在路旁,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冷欣儿一见之下不觉手痒,忙对老车夫示意:“快停车!”
不等马车停稳,他已跳下车来到那女子身旁,刚要翻检她身上是否有值钱的东西,却听那女子一声呻吟,顿时把他吓得缩回了手。“她还活着!”冷欣儿忙转头对步天歌喊道,“看模样大概是病了。”
“别管闲事,咱们还要赶路。”步天歌头也不抬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弩弓。
“那怎么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把她丢在这里她会死的。”说着冷欣儿不由分说便把那女子扶起来,搀扶着她来到车上躺下。只见那女子两腮赤红,脸上冷汗淋漓,稍一行动便气喘吁吁,看来病得不轻。
“怎样?好点没?你家在哪里?这附近有没有亲人朋友?”车夫老马在一旁关切地问。只见那女子双目紧闭,对老马的问话充耳不闻。冷欣儿忙道:“你看她都已经快昏迷,问也是白问,只有先到前边市集,找大夫给她看看再做打算。”
二人手忙脚乱地扶那女子在车上躺好,在车上玩耍的小不点对这个女人的到来也很是兴奋。只有步天歌冷冷看着他们忙碌,还不冷不热地问冷欣儿:“‘乌鸦’不都希望别人bbr>早死吗?你居然还会救人?”
“‘乌鸦’怎么了?”冷欣儿抬起头来,眼眶竟有些发红,“你以为我想啊,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发死人财已经够缺德了,若再见死不救,那是要遭天谴的。”
看着冷欣儿那满是忧悒和伤感的眼眸,步天歌竟有些不忍面对。他把目光转向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好心未必有好报,这江湖上处处可都是陷阱。”
马车继续上路,癞皮的黄骠马踏着疲怠的步伐,缺油的车轴发出难听的“吱嘎”声,载着几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缓缓奔行在通往海边的大路上。
“醒了,她醒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欣儿突然发现那女子睁开了双眼,只见她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冷欣儿和小不点,喃喃问:“我……我这是在哪里?”
“你昏倒在路旁,是我们救了你!”大约很少有救人的经历,冷欣儿暴露出了少年人好张扬的天性,立刻向那女子表功。赶车的老马也回过头来,对那女子笑道:“是啊,见你昏倒在路旁,也不知你家在哪儿,所以只好先把你带上,等到前面市集再寻大夫给你看病。”
“多谢几位恩人!”那女子挣扎着在车上坐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大概有双十 5e74." >年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虽然衣衫略显破旧,但眉宇间却有贫寒女子所没有的从容和大度。见车夫和冷欣儿都在望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小女子原本是到这儿来投亲,没想到亲人早已亡故,我在此地举目无亲,所以只得原路而回。路上盘缠用尽,又染上风寒,若不是你们相救,小女子恐怕已倒毙他乡了。”说完凄然泪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你别客气,救人急难乃我辈中人的本分!”冷欣儿把胸脯拍得“嘭嘭”直响,“我冷欣儿最喜欢帮助别人,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下头小声道:“小女子小名惠娘。”
“惠娘?好名字!”冷欣儿还想继续跟这女子套近乎,却听前面的步天歌不冷不热地道:“姑娘,你身子清爽点就继续赶你的路吧,咱们没功夫收留你。”
“你怎么这么缺乏同情心?”冷欣儿急道,“要把个大病未愈的弱女子赶到这前后不见人烟的荒野中。”
那女子也对着步天歌的背影道:“这位大哥别赶我走,其实……其实……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家乡遭了灾,亲人都死了,大老远来这儿投亲,谁想到姑妈也过世了。我如今腰无分文,大哥若赶我走,我迟早也会死在这异乡。”
步天歌头也不回地冷冷道:“跟我说这些没用,咱们没能力帮你。三、五两银子还勉强拿得出来,多了也就无能为力。”
冷欣儿不满地瞪了步天歌的背影一眼,“我记得你刚领了一百两赏银嘛。”
“那银子要雇车,万一出海还要雇船,还有这孩子不请个真正的保姆照顾恐怕也不行,能省下三、五两已经不错了。”步天歌淡淡道。
冷欣儿一想也是,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但跟着他眼珠骨碌一转,小声问那女子:“你会不会带孩子?”
“会!我会!洗衣做饭带孩子,这些我都能做!”那女子急忙表白。冷欣儿一听这话忙对步天歌笑道:“反正小不点也得找个女人照顾,不如就请惠娘好了,就当帮她一.99lib.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步天歌鼻孔里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反对。那女子忙小声对冷欣儿道:“谢谢你,好可爱的孩子。”说着,自然而然地把小不点抱在了怀中,小不点倒也不怯生,完全没有哭闹。
马车渐渐远去后,隐在数十丈外的几个汉子才从小土丘上露出头来,狼王路天豪遥望着远去的马车,自语道:“看来七妹已经接近他们了,把那孩子偷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大哥,咱们干嘛要怕步天歌?”路天豪身旁那个疤脸汉子不满地嘟囔道,“他名头虽响,咱们一起动手也定能将他击杀,既抢回孩子,又能为二哥报仇。”
“动手?”路天豪冷冷地扫了疤脸狼一眼,“万一不小心伤到那孩子,你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上次把那女子逼得从悬崖上跳下去,幸亏老天保佑孩子没事,这回要再动粗,你敢保证咱们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一听这话,几个形若恶狼的凶汉脸上竟流露出明显的后怕之色,疤脸狼更是缩缩脖子低下头去,不敢再提“动手”二字。
三、劫匪
――嗖!
一支响箭从密林中飞射而出,耀武扬威地钉在大道中央,车上的几个人都是一震,就连癞皮的黄骠马也本能地停下来,喷着响鼻不敢再往前。车上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场中就剩下小不点呀呀学语声,显得周围越加幽静。
“是强人的响箭,”步天歌警觉地盯着两旁的树林,对车夫老马小声道,“大概他们要在这儿做一票买卖,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先退回去吧,走别的路去海边。”
老马赶紧拉动缰绳,刚要把马车调头,却又听一声箭响,一支一摸一样的响箭钉在了马车后面的大道中央。
“是……是冲咱们来的!”看到这架式,就连老马也看出了劫匪的意图,吓得不敢再动。步天歌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看车上几人,只见冷欣儿脸色发白,惠娘则吓得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只有小不点对大人的举动感到有趣,独自在咿咿啊啊地说笑着。步天歌疑惑地收回目光,想不通这车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劫匪动手。
“是哪位道上的朋友?步天歌来得匆忙,没来得及递上拜贴,还望恕罪。”步天歌一声高喊,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直响。一般情况下,盗匪只要一听到猎头人步天歌的名字,早吓得躲远远的,但这一次,只听密林中有人阴恻恻地回道:“步天歌什么时候改行了,与人保起镖来?”
“镖?什么镖?”步天歌皱起眉头,心中疑惑不解。只听那声音又桀桀笑道:“本来咱们黑道中人,一听说步杀神的名字都要躲远远的,不过这次你手中那孩子关系重大,我龙老三只好冒昧向你要人了。”
“孩子?”步天歌疑惑地看看惠娘怀中的小不点,实在想不通这呀呀学语的婴儿怎么成了对方口中的“镖”,听对方自称“龙老三”,他蓦地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惊问道,“漕帮龙三?毒龙龙源兴?”
“嘿嘿,既然知道是我,就把孩子放地上滚吧。”那人把声音提高了几分。江湖传言,有水的地方就有漕帮,天下的大江大河莫不在漕帮势力范围之内,而漕帮三条龙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道巨枭,也难怪他如此大的口气。不过这一回他面对的是步天歌,只听步天歌一声不屑的冷哼:“好大的口气。”
“你们的马车已被数十支强弓包围,只需我一声令下便能把你们钉成马蜂窝,就算你步天歌能躲过我手下的齐射,但其他人呢?”说到这龙三顿了顿,嘿嘿笑道,“听说你的透心箭无人能躲,我倒有心试上一试。咱们不如就来赌上一把,你若能射中我龙老三,我马上带人转身就走,不过你要是失手,就请把孩子留下,如何?”
步天歌向两旁密林深处望去,看不到半个人影,若真如对方所说密林中隐藏有几十个弓箭手的话,自己还真没法保证旁人的安全,他权衡再三,只得答应:“好,你站出来。”
“呵呵,你让我站出来当你的活靶子?”龙三呵呵大笑,“你当我龙老三是傻瓜?有本事就这样比试,我保证离你的距离不足十丈。”
步天歌眉头皱得更深,要想射中看不到的对手,这可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不过眼前这形势不容他多做考虑。慢慢从背上取下折叠弩,步天歌不紧不慢地打开弩弓,一边调试着弓弦和扳扣一边淡淡问道:“我若一箭射死了你,又岂能保证你的手下不出手报复呢?”
“这个你放心,江湖上谁不知道我龙三言出必行。”龙三的语音中透着一丝紧张,虽然藏身在弩箭决计射不到的一棵大树后,但面对这柄专门猎杀黑道枭雄的折叠弩,他还是本能地感到紧张和恐惧。
“那好!你小心了!”说着步天歌蹬着弓脊拉开弓弦,然后把弓弦卡在扳扣上,再在箭槽中卡入一支透心箭,端起准备好的弩弓对龙三高声道,“你准备好,我要动手了。”
龙三没有出声,大概是怕声音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步天歌用目光在密林中搜寻着,就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搜寻他的猎物。突然,他身形如大鸟般一冲而起,直扑密林深处,转眼便突入林中,脚尖在一棵树干上一点,猛然在空中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右方十丈外一棵古树扣动了扳扣,只见透心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射而出,弓弦响起的同时,箭镞已从树干中一钻而入,跟着就听树后响起一声痛哼,一道灰影立刻从那树后暴退而逃,转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步天歌射出透心箭的同时,身形已倒翻而回,如大鸟般稳稳落到马车上,这一来一回转眼之间就已完成,直把车上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只有小不点拍着小手高兴地“呀呀”叫着,大概是希望步天歌再来一回。
“走吧,赶路要紧!”步天歌若无其事地收起折叠弩,拍了拍呆若木鸡的老马肩头两下。老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打马赶路。冷欣儿此刻也才合上那张大的嘴,喃喃道:“乖乖,我总算明白为啥黑道中人都把你称为步杀神了。你不直接扑向龙三藏身的那棵树,反而..
扑向他藏身处十丈之外,让龙三以为你判断失误而心生麻痹,接着你射树不射人,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那角度龙三也看不到射来的箭,结果被透心箭射穿树干所伤。你武功高强大家都知道,但你这杀人的心计才更让人害怕啊!难怪你是最成功的猎头人。”
步天歌没有理会冷欣儿的奉承,只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这龙三为何要抢小不点?还说她是一支……镖?”
冷欣儿想了想,笑道:“大概也是想拿这孩子向海王金玉堂讨赏吧。”话虽这么说,可他自己都不信,漕帮聚敛的财富未必不如海龙帮,不该为金玉堂的赏金动心,以漕帮一向的作为,也不会干绑票勒索这些下三流的勾当,因此龙老三要抢这孩子就显得毫无道理。
“江湖上的抢劫,不外是财色二字。”冷欣儿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要说漕帮龙老三会为一点小钱出手,谁信?那就只剩下色了。”说到这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小不点再乖巧再漂亮,也还太小了一点吧,要说抢惠娘还差不多。”
惠娘似恼非恼地睃了冷欣儿一眼,嗔道:“我一个乡下女子,哪有什么姿色可言?”
被惠娘媚眼一扫,冷欣儿脸上有些发窘,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只傻愣愣看着惠娘发怔,第一次发觉这个不施脂粉的女子洗去脸上尘垢后,竟十分清丽动人。
“这孩子不知什么原因漕帮的人盯上了,咱们一定要万分小心。”步天歌望着前方即将抵达的市镇,头也不回地说,“从现在起小不点决不能离开我三丈远,就连睡觉都要跟我在一个房间!”
山林间的小客栈一向打烊得早,天刚擦黑就已熄灯关门。就在这朦胧月夜下,只见客栈中闪出一个纤细的黑影,如灵猫般落入外面的密林中。
“老七,怎么还不动手?”隐在密林中的狼王路天豪不等那黑影站稳便低声喝问。他身旁那疤脸汉子也道:“是啊,今日步天歌对付龙三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别说了!”黑影愤愤道,“现在那孩子跟步天歌在一个房间,我哪敢妄动?步天歌对付龙三只用了短短一眨眼功夫,谁敢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保证带走孩子而不被那杀神射杀?”
路天豪一想也是,不由软下声来,“嗯,大哥错怪了你,不过如今漕帮也插手此事,老七你得抓紧才行,若让漕帮抢在了咱们前头,以后咱们就别想在漕帮面前抬起头来。”
“我有些不明白,”那黑影喃喃道,“这孩子究竟有什么重要?海龙帮不惜为她倾巢而出,而大哥你竟丢下山寨追到了这里,漕帮龙老三更是亲自出手,竟然要从专猎人头的步杀神手中抢人。”
路天豪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七妹,你大概也听说过‘七子连阴’吧?”
“七子连阴?”黑影的声音陡然有些发颤,“你是说――七子连阴,星月复活?”
“没错!”路天豪一脸肃然地点点头,“就连龙三都不敢用强,才拿命和步天歌赌斗,这下你总该知道那孩子的重要性了。”
“我明白!”黑影涩声道,声音有说不出的哑暗,“我一定竭尽全力,决不让大哥失望。”
“这儿来,快到这儿来!”四个大人除了步天歌,都在兴奋地向小不点示意,尤其冷欣儿更是手舞足蹈叫得最欢,小不点莫名其妙地看了几个大人一眼,最后选择了一言不发的步天歌,步履蹒跚地向他走去。
这是官道旁一个小山洞,因为车夫老马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大家只好在荒野中将就一夜。还好有这个山洞可以遮风避雨,点上篝火铺上干草,倒也不比寻常客栈差多少。布置好一切后,蹒跚学步的小不点就成了几个大人最喜欢的宝贝,都抢着逗弄玩耍,甚至有点在小不点面前争宠的味道,当然,冷眼旁观的步天歌除外。谁知小不点偏偏选择了步天歌这个对她最不感兴趣的家伙。只见她丢下三个竟相向她献殷勤的大人,迈着短短的小腿偏偏倒倒地走向离她最远的步天歌,谁知刚走出几步脚下就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冷欣儿心痛得一声惊叫,赶紧跳起来就要去扶,却听步天歌突然道:“让她自己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能自99lib?己爬起来吗?”冷欣儿不满地瞪了步天歌一眼,心中很是痛恨这没同情心的家伙,却听步天歌淡淡道:“能的,小孩子学走路总是要摔很多跤,所以在学会走路之前,她得先学会从地上爬起来。”
“是啊!”车夫老马也笑道,“经得起摔打的孩子将来才会有出息。”
像是在印证步天歌和老马的话,小不点果然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叫着,径自扑到步天歌怀中。步天歌冷冰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柔光,甚至有一种亮闪闪的光芒在眼中流转,似乎忍不住要抱紧孩子,但他最后还是把她轻轻推开,对孩子小声说:“去吧,到惠娘那边去吧,别来烦我。”
一旁的惠娘和冷欣儿争相向小不点招手:“到这边来,快自己走过来!”
小不点看看二人,最后选择了叫得更欢的冷欣儿,蹒跚着走到他面前,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了两个模糊的音节,把冷欣儿喜得手舞足蹈,兴奋地向众人高叫:“听见吗?她会喊人了!最先喊的是我!”
“别臭美了,她叫的可是‘妈妈’!”惠娘笑着说出事实,把冷欣儿窘得脸上微红,不过他马上就反驳道:“要知道是我救了她一命,她把我当成她的妈妈也很正常啊。”
三个人正围着小不点说笑,突听步天歌“嘘”了一声,对三人低声道:“别吵,你们听!”
三人闭上了嘴,这才听到山洞外有隐隐约约的萧音响起,那箫声如怨如诉,几乎不成曲调,却令人心底不知不觉产生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什么人在外面装神弄鬼?”步天歌突然一声大喝,震得山洞内嗡嗡直响。像是在回答他的喝问,那箫声变成了一种断续的单音。听到这形若回答的音符,步天歌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朗声道:“原来是漕帮龙老大,以萧音化剑的龙伏海!”
听到“龙伏海”这名字,冷欣儿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龙……龙老大亲自来了?就为了呀呀学语的小不点?”
步天歌冷哼一声,“有我在,谁也别想打小不点的主意,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解下背上的折叠弩,转眼之间那件神奇的兵刃在步天歌手中就恢复了它蓄势待发的模样。把追魂夺命的透心箭卡入箭槽,步天歌大步往外而去,临出山洞前不忘回头叮嘱冷欣儿和惠娘三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呆在这儿别出来!”
步天歌一走,冷欣儿就像老江湖那样行动起来,他先用土把篝火盖灭,以防洞中的情形完全落入敌人眼中,同时急急地对惠娘道:“惠娘带好小不点,千万别让她哭闹。”然后他伏到洞口旁,侧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呜!
一声箫音突兀而起,像锥子一般直扎入人的心窝,冷欣儿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像活物撞击着肋骨,几乎像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按住左胸,却依然无法平息心脏的躁动。随着外面那箫音的忽高忽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如高空失足落下的活物,在半空中悠来荡去,随时有可能摔碎爆裂。他赶紧原地趴下,把胸膛紧紧压在地上,然后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这才才感觉稍稍好受了一点。
他知道这是龙伏海的“箫音化剑”,没想到自己隔远远的,又非他的目标,也感受到了他箫音中强烈的剑意。冷欣儿不禁有些担心小不点,以她的柔弱不知能否受得了如此霸道的剑意?回头一看,他不禁万分惊讶,朦胧黑暗中,只见小不点手脚着地正向自己慢慢爬过来,嘴里还“啊啊”地不知喊着什么,那箫音对她似乎并无任何影响。更让冷欣儿惊讶的是,山洞中只有小不点一个人在地上爬,另外两个大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冷欣儿担心毫无武功的两个同伴尤其是惠娘的安危,一急之下忙抱起小不点小声喊道:“惠娘,老马,你们是不是受伤了?你们在哪里?”
洞中只有“嗡嗡”的回声,无人应答,冷欣儿忙抱起孩子返身回到那堆熄灭的篝火旁,只见方才二人坐过的地方空无一人,他们并没有被龙伏海的“箫音化剑”击倒在原地。冷欣儿大惑不解,忙睃寻着山洞阴暗处,同时小心翼翼地喊着:“惠娘,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就感身后有微风拂动,跟着后心一麻,身体不由自主扑倒在地。倒地前只觉得手中一空,怀中的小不点竟被人夺了过去,接着山洞中响起“呼呼”的风声和衣袂飘拂声,空中像有无数激流在涌动,只可惜冷欣儿浑身发软,摔倒在地后脸紧紧贴着地面,完全无法翻过身来看看洞中的情形。正在着急,突然感到后心的软麻穴一痛,浑身顿时一阵轻松,他终于可以翻过身来,却发觉洞中已经完全归于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洞外有人正迈着沉重的步伐进来,那令人心跳加速的箫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进来那人沉重的喘息。
“嗒”一声轻响,一点幽蓝的火光落到方才的柴草上,篝火又重新燃了起来。只见步天歌正蹲在篝火旁把枯枝投入火堆,折叠弩已经收好系在背上,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除此之外,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一脸的平静。
在篝火的映照下,山洞中渐渐明亮起来,冷欣儿猛然翻身跳起,惊讶地打量着洞中情形。只见车夫老马正缩在一个角落簌簌发抖,像是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惠娘则坐在原来的地方,抱着小不点在喃喃说着什么,而小不点在她怀中“咯咯咯”笑得正欢。
“方才……我……”冷欣儿一脸疑惑地看看惠娘又看看老马,不知道该怎么向步天歌诉说方才发生的情形,更不敢肯定发才暗算自己的人就是老马和惠娘中的一个。
“怎么了?”步天歌抬起头来,他一开口,冷欣儿才发觉他的中气竟十分虚弱,他的脸色更是白得像张纸,他拿着枯枝的手竟有些微微发颤。冷欣儿使劲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步天歌还能不能震住那个暗算自己的家伙,想到这冷欣儿只得呐呐道:“没……没什么。”
“早点休息吧,”步天歌把手中的枯枝扔进火堆,然后靠坐到洞壁上,慢慢合上了双目,喃喃道,“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咱们就能赶到>海边。”
冷欣儿惊讶地发觉,步天歌的声音中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特有的自信。
四、群狼
篝火渐渐黯淡下来,然后慢慢变成一堆冰凉的灰烬。山洞中又恢复了那种朦胧的幽暗,四个大人一个小孩都在伏地沉睡。洞外不远的山冈上,有饿狼在发出幽咽的狼嗥,长长的“呜”声悠然传出老远。狼嗥声停息不久,就见洞中有人轻轻翻了个身,然后悉悉嗦嗦地爬了起来,慢慢往洞外走去,他的举动并没有刻意掩饰,洞中沉睡的几个人却依然没有醒来。
那人来到山洞外,听听山洞中几个人依然在沉睡,他立刻发足往方才狼嗥声传来的方向飞奔,只见密林中有一双幽蓝的眼眸迎上来,接着渐渐显出他瘦削高挑的身形,跟在他身旁的,还有六七个绰绰有约的人影。
“七妹得手了?”疤脸的汉子最先迎上来问。
“得手个屁!”来人愤愤回道。狼王路天豪一听这话不由皱起眉头,不满地问道:“你既然能平安出来,自然也能把那孩子悄悄偷出来,怎么还不能得手?”
“我是假装出来 89e3." >解手,自然不会有人管我,但只要我敢动那孩子,肯定别想活着离开。”那人无奈道。
“妈的,方才步天歌虽然击退了龙伏海,但他自己却也伤在龙伏海的‘箫音化剑’之下,”眉心有道疤痕的三眼狼大声道,“咱们现在正是捡便宜的时候,要对付他想来已不难。”
“是啊,”疤脸狼也点头附和,“明天他们就能到达海边,一旦让他们到了海上,那可就更难对付了,要知道海上可是海龙帮的地盘,金玉堂要在海上收拾咱们简直易如反掌。”
“步天歌虽然伤了,但山洞中还有个神秘高手!”来人摇头道,“方才步天歌出洞迎战龙伏海时,我想趁机把孩子偷走,谁知刚一动手就被对方逼得手忙脚乱。若不是?99lib?步天歌碰巧回来,恐怕我已伤在对方手中。我猜想对方大概也是不想让步天歌察觉到什么,才没有揭破我的身份。此人的武功在我之上,其目的咱们尚不清楚,只要有他在,就算步天歌已伤,咱们也万万大意不得!”
几个还在七嘴八舌地争论,只见狼王路天豪一挥手,众人立刻闭上了嘴。路天豪那幽蓝的眼眸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终于下决心道:“如今形势已容不得咱们从长计议,在步天歌带那孩子出海前,咱们定要把孩子弄到手,就算用强也顾不得了。步天歌的目的地是杭州湾,咱们就在那儿设伏,七妹能在这之前偷出孩子最好,不然咱们只好冒险击杀步天歌,夺回那孩子!就算杀不了步天歌,只要有我们引开他的注意力,七妹你偷出那孩子也容易许多。”
“那我得赶紧回去,外出太久会引起步天歌的怀疑。”说着来人已飞奔而去,片刻间又回到了那处隐秘的山洞。
“咱们即刻赶往前方设伏,等着步天歌到来,”狼王路天豪环视着这几个在与海龙帮火并中幸存下来的兄弟,森然道,“成败在此一举!”
“嗷――”几个人压着嗓子发出一种低沉的嗷叫,叫声中透着无尽的杀意。
天色渐近黄昏,西沉的红日把天边的云霞染得如鲜血般浓烈。一辆破旧的马车懒洋洋地行进在宽阔的官道上,赶车的老头抱着马鞭在车辕上打盹,那一点一点的脑袋就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看!大海!”隐约看到地平线尽头显出一道白线,冷欣儿兴奋地从马车上站起来,手搭凉棚向大海的方向张望,朦胧中似乎可以看到那隐约的桅杆。
“希望天黑前能顺利到达海边。”步天歌面色忧郁地望着地平线尽头,经过一天休息,他的神色并不见好转多少,眼光也比受伤前黯淡了许多,神情甚至显得有些委顿。他身后的小不点倒是兴高采烈精神十足地一路笑闹着,显得十分调皮好动,不是扯惠娘的头发,就是拽冷欣儿的耳朵,一路上把二人弄得狼狈不堪。
这是一条僻静的官道,大约因为已经黄昏,路上完全看不到半个人影,习习微风带来远方海潮清新的气息。目的地在望,众人不由暗松了口气,就连步天歌的神情也松弛下来,竟也像赶车的老马一般,垂着头打起盹来。只有冷欣儿开始不安的扫视着官道两旁的沟壑土丘,多年江湖打滚养成的本能,令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突然,官道中央的地面轰然炸开,一道灰影从土中暴射而出,一点寒芒直指步天歌的咽喉。与此同时,官道两旁的沟壑中,六道黑影也随之射出,六件兵刃俱指向步天歌全身要害。刺杀来得如此突兀,几个人配合得如此默契,神情委顿的步天歌几乎是死定了。
就在土中灰影暴射而出的同时,步天歌蓦地从假寐中惊醒,刹那之间便如猛醒的雄狮,脸上的委顿一扫而空,双目暴出刺人的寒芒,跟着拔剑、跃起、出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刺客尽数失算,被身跃半空的步天歌居高临下连出数剑,几个刺客顿时响起几声痛哼,赶紧狼狈退开,只一个照面,七个刺客就伤了四人。
“你、你没有受伤?”从土中跃出的三眼狼骇然望着昂立马车前方的步天歌,陡然发觉对方眼光凛冽,身手敏捷如旧,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却见步天歌嘿嘿冷笑道:“你们天狼山这群恶狼什么时候会轻言放弃?自会过狼王路天豪后,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再度出手,却没想到你们有如此好的耐心,直到我假装受伤才能引你们出来。”
“好!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步杀神!”只听头顶响起狼王路天豪的声音,不知怎么隐身树上的他并没有和几个兄弟一起出手,大概是在出手前一瞬,他看穿了步天歌假装受伤引自己出手的意图。此刻只见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立在步天歌身前不足一丈处。打量眼前这个黑道中人谈之色变的猎头杀手,狼王不禁微微点头道,“你剑法之高虽然出乎我的预料,但你这份心计才更令人感到害怕,你居然毫发无损地击败了漕帮‘箫音化剑’龙伏海,并借机假意受伤引咱们出手,以绝后患。佩服!”
“为什么?”步天歌对狼王的恭维恍若未闻,只目光烁烁地盯着狼王问道,“为什么对>99lib?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穷追不舍?为什么漕帮和你们都要来抢夺?”
路天豪摇了摇头,“这是个天大的秘密,没人敢泄漏,你只要知道我们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虽然你武功盖世,但你也清楚,猛虎尚敌不过群狼,况且你闻名天下的折叠弩尚未打开,一击必杀的透心箭无法射出,仅凭剑法你敌得过我们几兄弟的联手?”
步天歌一弹蝉翼剑,淡淡道:“人立于世,信字为先,步某既已答应那跳崖的女子,要把她的孩子送回孩子父亲身边,自然就一定要做到。如若不能,惟有一死而已。”
路天豪幽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敬重,慢慢拔出狼牙刀,用刀锋遥遥一指步天歌,“既然如此,我只好成全你了。”
话音刚落,狼牙刀突然幻化成万千狼齿,带着群狼的咆哮和嘶吼声,铺天盖地向步天歌扑去。与此同时,一旁蓄势待发的几只恶狼也扑上来,从不同的方向对步天歌进行围攻。
“叮叮当当”的兵刃碰击声刺人耳鼓,不时有血珠四下飞溅,甚至溅落到数丈外的冷欣儿脸上,他却顾不得擦拭,只紧张地盯着场中的恶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直恨自己武功低劣,眼看着步天歌遭群狼围攻,自己却帮不上半点忙。
就在他紧张地盯着场中剧斗的当儿,车夫老马突然回首向车上惠娘怀中的小不点抓去,惠娘“啊”一声惊叫,吓得抱着小不点往后就倒,竟一下子从车上滚落下来。她的叫声陡然让冷欣儿回过神来,顾不得理会步天歌与群狼的恶战,飞身拦在惠娘和小不点身前,对扑过来的老马厉喝:“老马你干什么?”
老马没有理会冷欣儿的喝问,双爪一扬,如恶狼般直取冷欣儿咽喉,又快又狠令人无从躲闪。冷欣儿顿时魂飞魄散,陡然发觉在老马凶狠的双爪面前,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时,冷欣儿突然感到后心有一股阴冷之极的寒流透体而入,瞬间既从后心灵台穴沿着后脊经脉传入上臂、小臂、手掌,跟着那只手臂就像不属于自己,被那股寒流抬了起来,平平向前推出,掌心刚好迎上了扑过来的老马。就在老马双爪99lib?抓住冷欣儿咽喉的同时,他的手掌也拍在了老马的胸腹上。
“呃――”老马一声干呕,脸上的皱纹顿时像蛛丝般龟裂开来,他的眼中闪出莫名的恐惧和惊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脸上肌肉因害怕而不住抽搐,把那上面一层薄薄的易容膏震落下来,露出涂层下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
“七妹!”远处的狼王路天豪见状不由一声惊叫,就这一分神,步天歌终于等到难得的机会,只见他左手连扬,一道道黑黢黢的箭影飞射而出,场中顿时响起群狼此起彼伏的哀叫,当路天豪意识到那是追魂夺命的透心箭时,它已经插入了自己左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狼王以刀拄地,捂着胸口喃喃问道,怎么也没明白步天歌的折叠弩未张,透心箭却源源不断地飞射出来,对这支传说中的神箭那本能的恐惧,使他完全忘记了躲闪,眼睁睁看着它穿入了自己胸膛。
步天歌漠然望着狼王那双幽蓝的眼睛,淡淡道:“世人只知折叠弩送出的透心箭十丈之内出必中的,却不知道我的甩手透心箭在三丈之内也很少有人能躲过。”说着他把左手扣着的那支透心箭插回箭匣,跟着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迟迟不愿倒下的狼王路天豪。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车夫老马跪倒在冷欣儿面前,步天歌一脸惊讶,待看清老马脸上那被震落的易容膏后,他不由失口惊呼,“千面狼容阿娇!”
千面狼容阿娇总算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立刻起身就逃,临走前不忘背起屹立不倒的狼王路天豪,跌跌撞撞地跑进路边的小树林。
步天歌望着二人走远后,这才回过头以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冷欣儿,惊问:“是你击败了千面狼容阿娇?把她打得跪地求饶?”
“我……我……”冷欣儿不明所以地看看自己方才击中车夫老马的手掌,又回头看看身后,只见身后只有惠娘抱着小不点在簌簌发抖,方才从车上摔下来时大概伤了腰腿,她至今也没能站起来。而小不点则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概没明白眼前这些大人们在搞什么明堂。
“想不到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少年高手,我一直都低估了你。”步天歌说着欣赏地拍拍冷欣儿的肩头,“这次幸亏有你,不然小不点就让千面狼给抢走了。”
冷欣儿莫名其妙地挠挠脑袋,始终没想通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高手?看看那只击倒容阿娇的手掌,他不由在心中问自己:莫非我是个罕见的武学天才,根本不用练就已经身怀绝技?这绝技为何连我自己以前都不知道呢?
就在冷欣儿胡思乱想的当儿,步天歌已把惠娘和小不点扶上了马车,然后他坐上车夫老马原来的位置,一抖马鞭自语道:“车夫虽然有假,幸亏这马车不假,不然咱们就得靠两条腿走路了。”
马鞭声中,黄骠马拖着破车,车上载着一个猎头人,一个小“乌鸦”,一个走投无路的女子和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缓缓驶向不远处的海湾。
在马车辚辚行远后,隐在树林中的狼王路天豪终于忍不住呵呵大笑,边笑边道:“步天歌啊步天歌,你百密一疏,以为一箭穿胸就足以置我于死地,却不知我的心脏却在右边,我迟早要你为今天的疏忽付出血的代价!”说到这他转笑为哭,呜咽道,“我的兄弟们啊!”
“大哥你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容阿娇忙安慰道,刚想为路天豪抹去嘴角的血迹,却被他一把推开手。只见路天豪阴恻恻地盯着容阿娇质问:“方才你怎么会失手?还被一个半大小子打得跪地求饶?你该不是喜欢上了步天歌吧?”
“大哥!”容阿娇急忙分辩,“方才我是被那小子突然使出的阴功吓坏了。”
“什么阴功能把你吓成那个样子?”
容阿娇脸上再次露出莫名的恐惧,深吸了口气才轻声道:“像是传说中的‘幻月神功’!”
“幻月神功?”狼王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恐,遥望天上刚刚升起的一弯明月,他不禁喃喃念道,“难道真是‘七子连阴,星月复活’了?”
容阿娇抬头遥望天上明月,脸上满是恐惧,她紧紧抓住狼王的手也喃喃念道:“星月之光,无处不照!”
五、海王
“看!飞龙旗!”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一叶小舟在随波荡漾。刚出海第二天就看到海龙帮的飞龙旗,也难怪冷欣儿如此兴奋,找到海龙帮就等于找到了小不点的父亲――海王金玉堂,那丰厚的报酬自然也就到手了,一想到这,冷欣儿就忍不住裂开嘴笑了起来。
呜――呜――
两艘海龙帮的快船鸣着号角慢慢靠了过来,步天歌立在船头望着靠上来的两艘快船,突然高声道:“步天歌欲拜望海王金玉堂,烦海龙帮兄弟通报领路。”
“步天歌?猎头人步天歌?”两艘快船上响起海龙帮众的窃窃私语,步天歌的名号即便是在海上,也依然令人闻之色变。
“不知步先生为何要见我们帮主?”半晌后,才有海龙帮头目高声问道。步天歌想了想,回身从惠娘怀中的小不点衣衫上摘下一粒明珠做成的钮扣,一甩手扔给那答话的头目。那头目接过钮扣后,忙道:“步先生请在此等候半日,待我与你通传。”
看一艘快船渐渐远去后,几个人只得把孩子抱入船舱中等候。冷欣儿从惠娘手中抱过小不点,突然对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唉,马上就要与你分手,我倒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今日这一分手,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等你长大后,也不知还记不记得你冷欣儿哥哥。”
惠娘一听这话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拍着孩子的小手喃喃道:“我也爱煞了小不点,这要突然一分手,我这心里还真是……”说到这不禁连连抹泪。
“你别难过,”冷欣儿忙劝道,“我可以帮你跟金帮主说说,反正你也没了亲人,不如就留在海龙帮照顾小不点,想海龙帮也不在乎多养你一个人。”
这话一说冷欣儿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不禁想到如果惠娘也留在了海龙帮,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想到这他不由偷眼打量惠娘,却见她面露喜色,连连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一定记得帮我向金帮主说说。”
“好的,我记下了。”冷欣儿只得没精打采地答应下来。就在这时,只听方才那位头目在外面高喊:“步先生,请随我的船前往海龙帮一处秘密岛屿见咱们帮主。”
小舟在船家的操控下,跟着海龙帮两艘快船缓缓向东进发,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小岛,几个人在海龙帮帮众带领下上得岛来,才发觉岛上风光明媚,花红鸟唱,竟是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
几个人最后在那头目的带领下来到岛上一处木楼中,刚进门就见一个锦衣中年文士从里面迎了出来,来不及与步天歌三人见礼,他的眼光就直勾勾地盯着惠娘怀中的小不点,然后疾步来到惠娘面前,向孩子张开双臂颤声呼唤:“珠儿!”
孩子胆怯地望着面前的锦衣文士,眼光有些陌生,大约被对方的神情吓坏了,不禁直往惠娘怀中躲。步天歌见状便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
“我就是金玉堂!我就是珠儿的父亲啊!”锦衣文士头也不回,只对着孩子连连道,“珠儿,到爹爹这儿来,不记得你爹爹了?”
孩子终于想起了什么,慢慢向锦衣文士张开了双臂,他不禁一把抱紧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久久不愿放开。步天歌眼中弥漫起一丝羡慕的神色,然后慢慢往后退去,想悄悄离开海龙帮。冷欣儿一看,忙连连咳嗽,总算引起了那锦衣文士的注意。
“哦,差点忘了几位恩人!”金玉堂忙把孩子交给身旁一位丫鬟,对冷欣儿和步天歌抱拳道,“珠儿能平安回来,全得几位恩人之助,请受金玉堂一拜!”
步天歌只得停下脚步,还礼道:“金帮主不必客气。”
冷欣儿则笑着说:“海王的大礼我冷欣儿可受不起,不过要是别的小礼嘛,我倒是可以笑纳。”
金玉堂立刻心领神会,忙对随从吩咐:“来人,打赏!”说着又对抱孩子的丫鬟摆摆手,“把小姐送里面去。”
丫鬟抱着孩子入内时,那孩子却挣扎着哭闹起来,惠娘一看,忙疾步过去接过孩子,孩子一到她的怀中就立刻停止了哭闹。惠娘拍着孩子的屁股,笑着向金玉堂解释说:“孩子这段时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丢不下我呢。”
冷欣儿见状趁机道:“惠娘如今孤身一人,跟小不点又如此之亲,金帮主不如把她留下来照顾孩子吧。”
“没问题!”金玉堂这才注意到仆妇打扮的惠娘,眼里顿时闪过莫名的惊讶,木呆呆望了惠娘好一会儿,直把惠娘盯得不好意思地转开头,他才收回目光点头道,“你们都是珠儿的恩人,珠儿跟惠娘又是如此投缘,我岂能让惠娘就这样离开?”
惠娘忙向金玉堂福了福以示感谢,就在这时,有海龙帮帮众托..着几大盘澄澄的元宝进得房中。金玉堂便向三人示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步天歌摇摇头,“金帮主美意步某心领了。”惠娘也道:“小女子这一路上还是蒙步大哥收留,岂敢收此重礼?”只有冷欣儿两眼放光,搓着手连连道:“金帮主真是太客气,太豪爽了,太……我冷欣儿若不替步大哥和惠娘全部收下,就是不给金帮主面子。”
金玉堂见步天歌不收金银,不由呵呵笑道:“我差点忘了恩公是谁,寻常阿堵物岂会放在眼里?”说着他拍拍手,“来人!去把藏宝库中的东西给我抬上来。”
两个帮众应声而去,片刻后指挥着几个大汉抬进来几口大箱。箱子在房中放下,打开,房中顿时珠光宝气弥漫,耀得人睁不开眼。金玉堂指着箱子中的珠宝对步天歌笑道:“珠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无论用多少金银珠宝来报答恩公都不为过,这是海龙帮众多藏宝之一,希望有几样能入恩公法眼。”
步天歌依然摇头道:“不必了,我不会要的。”
“恩公若是不收,我会终身不安,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答恩公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见金玉堂说得诚恳,步天歌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两步来到那几口珠宝箱子面前,打算挑一两样首饰意思一下,然后把它转送给惠娘,也算是对她这段时间的辛劳和冒险的一种补偿。他刚要捡起一挂明珠,手却突然僵在空中,他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箱子中一件东西,人像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厅中众人都不明所以,只当是步天歌在这一箱珠宝中发现了稀世之宝,半晌后才见他抖着手,慢慢从箱子中拿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纯金手镯,金玉堂以内行的眼光扫了那镯子一眼,笑道:“这镯子也就上面雕刻的那些花草鱼虫有点特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希奇,不过只要恩公喜欢,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
步天歌没有理会金玉堂的话,只小心翼翼地摸娑着手镯,涩声道:“这镯子原本是一对。”
金玉堂立刻对几个帮众吩咐:“快帮步先生找找!”
众人立刻在几个箱子中翻检开来,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另外一只。金玉堂一看便对众人道:“把东西全倒出来找,恩公就只看上这么一件小东西,我岂能让他留下遗憾?”
几大箱珠宝全都倒在地上,整个厅中顿时为五光十色缭绕,几个海龙帮帮众蹲在地上,细细地在众多珠宝中搜寻另一只小小的手镯。却见步天歌神情复杂地摸娑着那只纯金手镯,头也不抬地低声道:“不用找了,另一只在这里。”说着,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包裹,里面是一只小巧的纯金手镯,他把两只手镯并在一起,果然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金玉堂鼓掌笑道,“难怪恩公对这只不起眼的手镯如此偏爱。”
“没错!”步天歌把手镯贴在胸前,神情黯然地喃喃道,“因为这上面的花草鱼虫,是我自己亲手所刻,世间独一无二。”
金玉堂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寒意蓦地从心底升起。只听步天歌喃喃道:“那一年我儿子刚满周岁,正好跟你的女儿一般大,我刻了这对手镯送给他,希望他长命百岁。可是……他如今,永远就只有……一周岁。”
说着步天歌慢慢把手镯包起来,仔细放入怀中,然后从肩上解下折叠弩,开始慢慢打开。周围的海龙帮帮众慌忙四下散开,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但却被金玉堂的手势阻止了进一步的行动,只见金玉堂神色如常,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我还记得最后看到他的情形,他倒在血泊中,一只小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个镯子,另一只小手已断,手上的镯子不翼而飞,他妈妈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浑身赤裸,下身藏书网全是鲜血。”折叠弩已完全张开,步天歌从箭匣中抽出一支透心箭卡入箭槽,然后望着对面的金玉堂平静地道,“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多少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把透心箭射入凶手心脏的情形,感谢上苍,终于让我盼到了这一天!”
慢慢把折叠弩举到与肩平齐,步天歌继续道:“我知道,你金玉堂不一定就是直接凶手,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身为海龙帮帮主,海龙帮所有罪孽便都要算到你头上,你死,海龙帮解散,只有这样,我才能对儿子说,孩子,爹爹给你报仇了!”
盯着不到三丈远的金玉堂,步天歌眯起一只眼,淡淡道:“你可以先逃,不过我要告诉你,十丈之内,只要我目光所及,透心箭箭无虚发,我只射一箭,你可以试试自己的运气。”
“我不逃!”金玉堂脸色发白,但依然立在原地,“正如你所说,海龙帮所有罪孽都该算在我这个帮主头上,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动手吧。”
步天歌不再说话,把折叠弩平平指向对面的金玉堂,这一次透心箭瞄准的不是心脏,而是金玉堂的眼睛。这一次不是在猎头,不需要完整的头颅验明正身。
凛冽的杀气压迫得厅中众人喘不过气来,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杀神射出那夺命的一箭。就在这时,只听“哇”一声啼哭,突然打破了厅中的死寂。小不点在惠娘怀中拼命挣扎,把小手使劲伸向步天歌。小小的孩儿,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至亲之人的危险,但她只能用哭声来向大人抗争,这样的抗争显得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柔弱和无助。
但正是这种柔弱至极的抗争,让步天哥如磐石般稳定的手也颤抖起来,他只感到掌心在冒汗,小小的弩弓竟似重逾千斤。仇人就在对面,只需轻轻一扣,就可以从多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只需轻轻一扣,就可以告慰妻儿在天之灵。但这一扣,同时也就永远扼杀了另一个孩子纯真的笑颜,让她终身都沉浸在仇恨和痛苦之中。
小不点声嘶力竭地嚎叫挣扎着,爆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惠娘不得不把她放到下来。她双脚一落地,立刻蹒跚着向步天歌走来,途中摔倒了数次,但都顽强地爬起来,不屈不饶地向前,最后,她终于一把抱住了步天歌的大腿,于哭喊声中第一次清晰地吐出了两个音节――爸爸!
步天歌心中一颤,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做过父亲的人,完全能理解一周岁孩子的举动所代表的意思,她是在告诉步天歌,对面那个人是她的爸爸啊!
步天歌长叹了一口气,稍稍把折叠弩抬高了一点,然后轻轻扣动了扳扣。弓弦声刚响,透心箭已擦着金玉堂的头皮钉入了他身后的墙中。俯身为小不点抹去泪水,步天歌收起折叠弩,对金玉堂淡淡道:“这是透心箭第一次失手,三天后我再来,海龙帮不解散,我依然要杀人!”
说完步天歌转身就走,不再回头,冷欣儿忙追着他而去,临出门却又回过身来,把塞满衣兜口袋的那些金银珠宝全掏出来扔到地上,对金玉堂道:“你的东西不干净,我收下了怕要做恶梦!”
直到步天歌与冷欣儿出门而去,金玉堂才猛地上前抱起女儿,紧紧把她搂在怀中,久久不愿松开。直到二当家在一旁叫了无数声“帮主”,他才不得已放开女儿。只听二当家低声道:“帮主,方才咱们收到了这帖子,就在帮主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金玉堂浑身一颤,忙用探询的眼神转望二当家,只见对方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正是‘星月贴’!”
说着他双手递上一封贴子,模样看起来也跟一般的帖子差不多,惟有封面上有一幅星月图案,七颗星星拱卫着一弯弦月。金玉堂一见那图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失神落魄地喃喃道:“七星拱月!‘星月符’终于又重现江湖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神速,珠儿前脚刚到这里,帖子就递到了我面前。”
二当家不禁满脸恐惧地喃喃念道:“星月之光,无处不照。”
“好个‘星月之光,无处不照’!贴子上怎么说?”
“帖子上说,帮主你要在三天之内把孩子送到指定地点,不然……”说到这,二当家神情黯然,没有再往下说,金玉堂也就没有再往下问,只把女儿紧紧抱在怀中,迟迟不愿松开。二当家只得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帮主,为了全帮上下,早作决定吧。”
“我已做了决定!”金玉堂终于放开女儿,毅然道,“你知道我为何毫无抵抗地站在步天歌面前?我是希望他杀了我,这样我就可以逃避做决定的责任,但现在我已经无可退缩,只好下这最后的决心,虽然我也曾软弱过,犹豫过,想要把孩子献出去,但这一回,是珠儿帮我下了这最后的决心。”
说完,他把孩子塞入二当家怀中,黯然道:“兄弟一场,帮为兄最后这一个忙吧。立刻去追步天歌,把珠儿交给他,就说我金玉堂以死谢罪,孩子就拜托给他了!”
“帮主!”二当家一脸震惊,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金玉堂抬手阻止。“你别再说了,我主?意已决,你快带着孩子去追步天歌,我这就解散海龙帮,免得大家陪着我同遭厄运。”
二当家还想说什么,只听金玉堂一声断喝:“走!”
二当家只得跪倒在地,对金玉堂拜了两拜,然后把孩子抱入怀中,也不顾她的哭闹挣扎,转身便出门而去。金玉堂则别开头,不敢再看女儿一眼。
“你说什么?金玉堂自杀?海龙帮解散?”在海边正要上船的步天歌乍然听到海龙帮二当家带来的这个消息,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心中已下了让海龙帮解散,以慰妻儿在天之灵的决心,但如此快就听到这消息,步天歌还是不敢相信,不由连连追问,“金玉堂怎么了?海龙帮又怎么了?”
二当家黯然道:“金帮主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把女儿金龙珠托付给步先生,如果连你也无法保护珠儿的话,就……把她杀了吧!”
“什么?”步天歌更加震惊,“为何我历尽千辛万苦把孩子给他送回,他却又要把孩子推还给我?还留下如此一个令人无法接受和理解的遗言?”
二当家没有回答,却突然跪倒在地,对步天歌连连叩头道:“我替帮主恳求步先生,求先生看在帮主以一己之躯,救海龙帮数千人的份上,答应帮主临终的恳求吧!”
“我不信金玉堂会自杀!”步天歌说着一把抱起哭闹不已的金龙珠,发足往方才的那幢小楼冲去,不多时来到大门外,只见门外的海龙帮守卫已不知去向,进门一看,厅中凌乱不堪,几大口装盛珠宝的箱子还在原地,但那些珠宝已经被洗掠一空。而正堂的右首座位上,金玉堂瞑目坐在其中,不用探其鼻息,步天歌也知道他已震断自己的心脉死去多时了。
“怎么会这样?”步天歌茫然四顾,实在不明白海龙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转头见惠娘昏倒在地,他忙掐其人中令她醒转,不等她睁开眼,步天歌就急问,“方才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吓死我了!”惠娘见是步天歌,总算镇定下来,连喘了几大口粗气,才道,“方才金帮主突然宣布海龙帮解散,让大伙儿分了金银珠宝各自离开。那些人刚开始还不想散伙,谁知金帮主就坐到那椅子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大家。众人一看,这才分了财宝一下子散了,片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我见金帮主闭着眼睛还在睡觉,就上前想叫醒他,谁知一摸他的脸,已经冰凉冷硬,把我吓得昏了过去。”
这时侯二当家和冷欣儿也追进来,冷欣儿对眼前的情形也是一脸惊讶,二当家则对瞑目而逝的金玉堂拜了两拜,然后就把木桌凳椅慢慢堆到他的身旁,显然是要将之火葬。步天歌忍不住再次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玉堂为何要自杀?”
二当家凄然一笑,对步天歌黯然道:“步先生带着小姐快走吧,如今海龙帮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在争相逃离这儿,你若去晚了说不定连船都找不到。”
“那你呢?”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二当家苦笑道,“待葬了帮主我会离开这里,从此在江湖上隐名埋姓,世上再不会有‘东海蛟’解飞这号人物,海龙帮也彻底从江湖除名。”
步天歌骇然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文弱的汉子,实在没想到他就是海上大名鼎鼎的藏书网水上巨枭“东海蛟”。
当步天歌终于上船准备离开海龙帮这处巢穴时,不禁回头遥望,只见海岛中央有火光冲天,一代海上枭雄,有“海王”之称的金玉堂就这样葬身火海了。看看身旁惠娘怀中的金龙珠,他不禁叹道:“你这小丫头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顷刻间就令东海最大一股海盗因你而散,漕帮和天狼寨那些匪徒也为你斗得死去活来,你要是能告诉我就好了。”
珠儿吮着大拇指,突然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咬音不准的字:“爸、爸。”
步天歌心中一热,第一次把孩子抱入怀中,紧紧贴在自己胸前。望着天边那变幻莫测的云彩,他喃喃道:“好孩子,有我步天歌在,谁也别想伤害到你!”
“好珠儿,快叫冷叔叔,叔、叔!”冷欣儿在一旁也兴奋逗弄起孩子,既然她叫步天歌爸爸,那自己自然就要升级成叔叔,不然可就亏了。谁知珠儿呀呀半晌,叫出来的还是那两个咬音不准的字――爸、爸!
六、魔胎
天高云淡,海阔风熙,一艘三桅大船缓缓飘浮在海面上,像浮萍一般随着波涛在微微荡漾。海面上有无数背鳍在游荡,蜂拥向那艘海船四周,在它的周围来回游荡,迟迟不愿离开,不仅如此,远处还有更多的三角形背鳍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看!那是什么?”远处另一艘单桅海船上,冷欣儿最先发现远方海面那些背鳍和那艘三桅大船,不由指着它惊呼起来。“东海蛟”解飞手搭凉棚望向冷欣儿所指的方向,也是失声惊呼:“鲨鱼!如此多的鲨鱼!我海上飘泊十多年也很少看到过这么多的鲨鱼!那艘三桅楼船像是我海龙帮的‘飞鱼号’,怎么像没人掌舵的样子?”
“东海蛟”解飞是在火葬了帮主金玉堂后才离开,赶到海边才发现海龙帮的船已走得干干净净,幸好有步天歌所雇的那艘单桅小船尚未走远,他这才与步天歌他们一道,离开了海龙帮那处起火的巢穴。
步天歌也望着远处那艘大海船皱起了眉头,那海船的情形确实有些怪异,好奇心使他无法不去探个究竟,,便对船家一指:“老大,把船靠过去看看!”
小船渐渐靠近了那艘飘浮在海上的楼船,众人这才发现鲨鱼聚集的原因。只见船舷周围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大概刚死不久,那鲜血尚未凝固,正顺着船舷流落到海中,把方圆几十里的鲨鱼全都引了来。
“果然是‘飞鱼号’!”解飞大是惶恐,忙高声呼唤,“船上是哪个兄弟负责?是向老弟吗?古老三在吗?”
船上寂寂无人应答,竟像是没有一个活人。心知在大海中要靠近一艘随波飘荡的大船十分危险,弄不好小船会被它撞毁,步天歌看看两船间的距离已经不远,便抓起船上的铁锚猛抛过去,稳稳勾住了“飞鱼号”的船帮,试试铁链的松紧度后,他这才回头叮嘱众人:“你们等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我也要去看看!”解飞说着率先跃上铁链,然后双手平举,慢慢沿着铁链登上了“飞鱼号”,步天歌跟在他身后,两三个纵跃也上了海船的前甲板。
船上一片狼藉,无数海龙帮帮众倒卧在血泊中,众人大多是咽喉中剑,只这一剑就足以致命。解飞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从前甲板、中舱、底舱一直找到后甲板,竟没有发现一个活口,他脸色铁青,眼中除了悲恸和怒火,更有不加掩饰的胆怯和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步天歌虽然以猎头为业,但在置身于如此血腥和残忍的一艘死船上,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跟一直升到头顶。虽然海龙帮这些汉子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其中还有害死自己妻儿的凶手,但真要他把这一百多条汉子尽数屠灭,步天歌.99lib?自问也未必做得出来。看看船上金银珠宝扔得到处都是,显然杀人者不是为财,自然也不会是海龙帮内部为财火并了。
“星月之光,无处不照,星月之光,无处不照!”解飞嘴里喃喃念叨着,神色惨然,望着船上众多被杀的伙伴,脸色已由铁青转为惨白。步天歌眉头紧蹙,低声问:“什么是‘星月之光,无处不照’?他们因何被杀?”
解飞抬头仰望天空,一脸悲愤,“帮主解散海龙帮自杀,没想到还是没能救下这些兄弟,他们终于还是不放过我们bbr>?99lib?。”
“好快的剑!好精准的出手!”步天歌细细检视着海龙帮众人的伤口,只见每一个伤口几乎都恰到好处,足以一剑毙命,却又没有多浪费凶手一分力气,这样高效而狠毒的剑法江湖上从未见过,步天歌越看越惊讶,“他们是谁?为何要对海龙帮这些人下如此毒手?他们跟海龙帮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怨?”
“仇怨?”解飞一声惨笑,“金帮主不过是接到‘星月帖’,却没有按帖子上的指示照办罢了,没想到金帮主自杀,海龙帮解散也不足以赎我全帮上下的死罪。”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般霸道?‘星月帖’又是什么东西?”步天歌只感到一头雾水。解飞没有回答步天歌的问话,他的眼中爆出悲恸以极的怒火,遥望天宇切齿道:“你杀我如此多的兄弟,我解飞拚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兄弟们报仇,我虽奈何不了你,却也能让你永远无法复活!”
说着他身形猛地跃上连接两船的铁链,顺着铁链向下方的小船飞速扑去,步天歌见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心中暗惊,忙追在他身后原路而回。却见解飞尚未落到小船甲板上,半空中便抽刀斩向惠娘。
“你干什么?”冷欣儿大惊失色,忙用肩头撞开了身旁的惠娘。解飞一刀落空,跟着双脚在船舷上一点,立刻又凌空追着惠娘砍去,手中的刀锋竟然指向她怀中的金龙珠。这几下变故兔起鹘落,追在后面的步天歌竟来不及出手救援。
事发突然,..冷欣儿想也没想凭着本能就挡在了惠娘身前,一看解飞那闪电般斩落下来的利刃,他顿时浑身冰凉,不由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陡感到后心灵台穴有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透体而入,顺着背脊经脉直传到右掌,跟着那只手掌就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猛然拍了出去,在解飞的刀锋砍上他肩头的同时,他的手掌也击中了解飞腰腹。只听解飞一声惨叫,一下子就软倒在冷欣儿面前。
“哎唷!”冷欣儿也是一身惨叫,看看自己肩头上插着的刀,顿时吓得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哭号,“我死了,我要死了,我才十七岁,还远远没活够啊!”
步天歌闪电般封住冷欣儿伤口周围的血脉,然后小心翼翼地拔出刀子,再用金创药给他敷上伤口,又用布条把他的肩头紧紧裹住。做完这一切他才舒了口气,拍拍尤在哭号的冷欣儿的脸:“别哭了,你死不了。”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冷欣儿停止了哭号,在得到步天歌肯定的保证后,他也不顾满脸的泪水就呵呵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立刻又痛得咧着嘴直抽凉气,只得把满心的喜悦拼命压住。
包裹好冷欣儿伤口,步天歌这才去扶倒在甲板上的解飞,却见他口中有鲜血不住涌出,一摸他的脉搏,竟虚弱到难以觉察。没想到他伤得竟然比冷欣儿还重,步天歌慌忙以掌心贴上他后心灵台穴,以内力激发他生命的潜能,谁知解飞体内的反应异常微弱,冷欣儿这一掌竟然震断了他体内的所有经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珠儿?”步天歌凝望着解飞那渐渐黯淡的眼眸,很想从中看出他心底的秘密。只见解飞惨然一笑,边咳边道:“星月之光,无处不照,没有人能保护小姐,你步天歌也不能,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她杀了!谁知……天意,天意啊!难道这苍天竟也要星月复活?”
“什么天意?什么复活?”步天歌频频催动内力,希望能激发出解飞生命中最后的潜能,但鲜血已呛入了解飞气管,他边咳边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把整个胸口染得一片殷红。咳嗽声渐渐弱下来,他最后慢慢把头歪向了一旁。
“冷欣儿,你为何下如此重手?”步天歌黯然把死去的解飞轻轻放下,未及回头就是一声厉喝。只听冷欣儿结结巴巴地分辩bbr>.99lib.道:“是……是他要杀珠儿,我……我……”
步天歌使劲摇摇?99lib?头,暗骂自己错怪了冷欣儿,回想方才情形,冷欣儿在危急之下当然要全力出手,不然死的可就是他了。慢慢回过头来,步天歌的脸色已渐渐平复,望着惊惶失措的冷欣儿,他歉然地摆摆手:“别说了,这不能怪你。”
冷欣儿闭上了嘴,不过心中依然还在奇怪――我身负如此高明的武功,为何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难道是上辈子带来的?又或者爹妈在娘胎中就传给了我?难怪我不记得了。
步天歌扶起摔倒的惠娘,从她怀中抱过吓得“哇哇”大哭的珠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抢夺你,有我步天歌在的一天,就不容任何人伤害到你!”
秋天的杭州湾天青水绿,渔船往来频繁,这个季节正是江湖海洋渔产丰收的时候,各种河鲜海味俱十分肥美,临江太白楼的生意自然火爆异常,对渔家酒家来说,这个季节都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太白楼人声鼎沸的二楼上,冷欣儿正大大咧咧地吩咐着伙计:“河鲜海味你尽管上来,女儿红更是不能少,这位步爷有的是钱,别替他省。”
一旁的步天歌鼻孔里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反对。惠娘则抱着珠儿对冷欣儿笑道:“你别吃白食就不心疼钱,待会儿万一步爷钱不够,就只好把你抵给酒楼了。”
“我能值几个钱?”冷欣儿嘿嘿一笑,正要继续贫嘴,却听步天歌叹了口气:“你还别说,这段时间又是雇车又是雇船出海,那一百两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若再不省着点,恐怕以后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说话间小二已把酒菜端了上来,冷欣儿先给三人各斟上一杯女儿红,这才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随时可以打猎,不像我,一向只能靠天吃饭,老天爷不帮忙我就只有饿肚子。”
惠娘疑惑地扫了冷欣儿一眼,“靠天吃饭?你是庄稼汉吗?怎么一点儿不像?步大哥倒是有些像个猎人,不过在这繁华都市,哪有什么猎物给你打?再说打猎也挣不了几个钱。”
冷欣儿忍俊不住,“噗哧”一下把酒喷得满桌都是,刚要解释,却见步天歌微微摇了摇,他猛然省悟过来,自己和步天歌的职业要说出来,岂不吓坏了惠娘?想到这他赶紧转开话头,逗起了珠儿:“来,小珠儿,让冷叔叔喂你一口女儿红,这可是好东西,保证你尝了就不想吃别的了。”
孩子傻傻地张嘴要喝,却被惠娘一把推开酒杯:“别捉弄孩子!不然我饶不了你!”
冷欣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经过这段时间的出生入死,他对步天歌、惠娘还有珠儿都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愫,这是他流浪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情愫,不过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从海上回到岸上,自己迟早要与他们分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份天地,很难相交、重合,偶尔交汇在一起,那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如今缘分已尽,分手只在早晚,只是这分手的话任谁也不忍心先说出来。
“来!咱们先干了这杯酒,吃完这顿饭我就得去找活儿干了。希望过两年我还能去看望珠儿。”冷欣儿对步天歌和惠娘举起了酒杯,惠娘忙举杯相迎,步天歌却没有动,只把眼光盯着窗外。冷欣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窗外门楼下,几骑俊马正在太白楼大门前停下来,几个骑士下马后正大步进来。像太白楼这样的杭州名楼,经常有武林人物慕名而来并不奇怪,只是这几个骑士中,居然有光头的和尚,看他们僧衣的样式,竟然还是少林弟子,其中一个精瘦老僧身披暗红袈裟,颈项上挂有一百零八颗硕大佛珠,手提九尺禅杖,这打扮在少林寺中地位可是不低。
“这老和尚是谁啊?这么大的气派。”冷欣儿小声嘀咕道,步天歌没有回答,只用下巴指了指窗外:“那和尚倒也罢了,他身旁那个公子哥儿在江湖上的名头恐怕也不在他之下。”
冷欣儿仔细看了看,那是个面如冠玉的锦衣公子,看年纪并不大,他手中轻摇一柄折扇,在这深秋季节显得有些另类。
自这几个人进入酒楼后,楼下的食客就在陆续离开,没多久楼上的食客在店小二的低声耳语下也开始下楼离去,片刻功夫偌大的酒楼就只剩下冷欣儿这一桌,他不禁有些心虚地对步天歌小声道:“咱们也走吧,他们大概是要把整个酒楼包下来。”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你没见店小二让所有人离开,却偏偏没有催促咱们吗?”步天歌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向冷欣儿示意,“喝完这杯后咱们就此分手,你随时可以来看望珠儿。”
“这是什么话?”冷欣儿一瞪眼,“既然他们是冲咱们来的,我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冷欣儿话音刚落,就听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一行人在那手拄禅杖的精瘦老僧率领下大步上得楼来,那老僧果然一上楼就跟步天歌招呼:“步施主好兴致,不知这太白楼的佳肴可还合你胃口?”
“原来是少林罗汉堂方信大师,”步天歌神情不变,举杯对那和尚示意,“少林不禁腥荤,既然想知道太白楼佳肴的味道,大师何不陪我喝上一杯?”
方信“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身旁那个锦衣公子已摇着折扇笑道:“我到有心陪你喝上一杯,只是听说步杀神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同桌,谁知今日一见,才知江湖传言大多不可轻信。”
“是金陵苏家公子吧?”步天歌淡淡问,“不知是大公子苏逸仙还是二公子苏逸荃?”
锦衣公子“唰”一声收起折扇,拱手一笑:“小弟苏逸荃。”
步天哥有些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除了金陵苏家二公子苏逸荃和少林罗汉堂首座方信,其余几个人看模样打扮也都是名门正派的人物,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往来,也从未有过冲突或仇怨,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怎么会约齐了来找自己。慢慢放下酒杯,他用探询的目光审视着众人:“咱们好像素无交情,几位恐怕不是来陪我喝酒的吧?”
“善哉善哉!”方信合十为礼,“步施主果然是明白人,施主虽有‘杀神’名号,但一向猎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盗匪,所以少林与施主虽无交情,但对施主惩恶扬善、除魔卫道的举动一直心存敬意,不过今日一见却又让老僧疑惑了,施主为何要保护一个天底下最邪恶最凶残的魔头呢?”
“魔头?”步天歌惊讶地看看冷欣儿和惠娘,见二人也是一脸茫然,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大师,这位冷欣儿虽有一身神秘之极的内功,可他只是个小‘乌鸦’,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并不倚之伤人,而惠娘又是个不谙武功的寻常女子,在座这三人中,恐怕只有我步天歌才比较像一个魔头,大师是要除掉我这魔头,以卫天下正道吗?”
“善哉善哉,施主真会说笑,”方信合十道,“那位冷小哥就算身负绝顶武功,要做恶恐怕也有限得很,这位惠娘更不用说,至于步施主,虽然有作恶的本钱,但迄今为止,也没听说施主有过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步天歌这下彻底疑惑了,看看在座几人,再转头望向方信:“既然我们三个都不是,那大师口中的‘魔头’究竟是谁呢?”
方信深吸了口气,才郑重其事地道:“就是惠娘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
“什么?”步天歌一愣,跟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师真会说笑,原本以为少林高僧都不苟言笑,谁知大师说笑的本领远远在普通人之上,令我都忍俊不住。”
“贫僧没有说笑!”方信一张黑黢黢的老脸胀得通红,“那孩子将是天底下最大的恶魔,她现在虽然年纪尚小不能为恶,但总有一天,她将是整个武林的恶梦。”
步天歌一声嗤笑:“我不知道少林和尚除了武功高强,原来算命也这般了得,失敬失敬!”
“方信大师没有胡说!”一旁的苏逸荃也胀红了脸,“这孩子就算现在不是魔头,也是一个魔胎,你难道没听说过‘七子连阴,星月复活’吗?还有‘七星孕月,魔神转世’!”
步天歌皱起了眉头:“这话我很久以前好像也曾听说过,只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魔胎?我知道珠儿的父亲金玉堂,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却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的女儿怎么成了――魔胎?”
“她现在已经不是魔胎,而是魔种了。”方信谓然长叹,苏逸荃也接口道:“是啊,她正是天底下最邪恶的魔种,趁现在她还小,你该把她交给我们,让少林、武当等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商议决定如何来处置她。”
步天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声冷哼:“我没听错吧,你在说‘处置’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可惜我答应过金玉堂,决不容任何人伤害这孩子,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
苏逸荃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把手中折扇一甩:“你这是要和整个武林名门正派为敌?”
步天歌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名门正派?我看和黑道中人倒是有得一比,甚至还不如。天狼寨路天豪和漕帮龙伏海都想抢这孩子,不过他们却没有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各凭本事心计来争夺,倒也不失黑道中人的磊落。”
苏逸荃俊白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你这是在向咱们挑战?”
步天歌乜视着苏逸荃,淡淡道:“金陵苏家的‘袖底藏刀’名传天下,步某一向心存敬意,不敢稍有轻慢。不过如果它除了偶尔行侠仗义,如今也用来抢夺这孩子的话,那步某只好硬着头皮领教。”
苏逸荃盯着步天歌背上的折叠弩,脸色十分凝重:“据说步杀神的透心箭从不失手,在下若能领教倒是毕生幸事。”
步天歌摇摇头:“透心箭只用来猎杀畜生,苏二公子不看也罢。”
苏逸荃明显松了口气,笑道:“能领教步杀神腰中‘软红信’,那也算是不需此行。”
步天歌腰间缠着的蝉翼剑,因其剑身隐带暗红,再加上锋刃薄如蝉翼,柔软而坚韧,使将出来就如蛇吐信子一般带有“咝咝”的轻啸,因此又被江湖中人形象地称为“软红信”,喻其如蛇信一般,是江湖中屈指可数的利器,名头不在苏家“袖底藏刀”之下。步天歌见对方公然挑战,今日若不动手恐怕不能善了,他看看苏逸荃身后众人:“他们怎么说?也要一并领教吗?”
苏逸荃回头看看众人,这些人都是江南地界的名门子弟,见苏逸荃望向自己,众人纷纷表态:“有苏公子出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要步先生能胜过苏公子,我们自然不会再出手。”
就在众人表态后,方信大师却道:“贫僧也久仰步天歌大名,今日一见若不能当面讨教,定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那好,你们一并出手就是。”步天歌傲然一笑,并不因对方是少林罗汉堂首座和金陵苏家二公子而稍有胆怯。慢慢推杯而起,步天歌拍拍腰中的软剑,“能一并领教苏家‘袖底藏刀’和少林疯魔杖,实乃步某之幸!”
方信摇摇头:“咱们不会倚多为胜,你若能胜过苏二公子的袖底刀,老僧再来领教你的‘软红信’不迟!”
“那好,就请苏公子赐教!”步天歌说着离开了座位,江湖事江湖了,多数情况下江湖上的事最终都要靠武力来解决,正所谓公理永远站在强者这边,所以江湖永远都免不了争斗。
七、明争
苏逸荃一抬手,众人忙退到墙边,把酒楼中央全部让了出来。苏逸荃仗着轻功出众,轻踏凳子跃上一张酒桌,居高临下地对步天歌一抱拳:“请赐教。”
步天歌冷哼一声,慢慢抽出腰间软剑,迎风一抖,顿如蛇吐信子一般暴出“咝咝”的轻啸,闪烁不定的暗红剑身与蛇信也确有几分相似。苏逸荃不敢大意,左手折扇一指,以虚招遥点步天歌头顶。
步天歌稳稳立在地上,软红信化作万点红光,抢先指向桌上的苏逸荃,只见苏逸荃脚尖在桌角一点,身体就如白色蝴蝶一般凌空大翻身,越过软红信的威胁,轻盈地落到另一张酒桌上,这一翻一落身形曼妙无比,惹得墙边众人轰然叫好,鼓掌不迭。
相比苏逸荃身形的曼妙,步天歌就显得有些凝重笨拙,他只站在酒店中央,任苏逸荃如蝶舞鹰翔般在他周围往来盘旋,他也稳稳定在原地,就如激流中的礁石一般。激斗中只见苏逸荃右手一翻腕,袖底刀无声而出,只见一道淡淡的刀光夹杂在扇影和红光之中,如天边流星一般划破了混沌的天空。
“好!”步天歌也是一声赞叹,软红信一抖,迎上了速度惊人的袖底刀,只听场中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密集如雨打蕉叶,速度俱快得惊人。不过袖底刀终归还是无法突破剑网,反被蛇信一般的剑锋逼得有些忙乱,无奈之下苏逸荃只得往旁一个大翻身,想要落到一旁那张酒桌上,以闪开步天歌这一轮反攻。谁知步天歌已经猜到他落脚的桌子,抢在他落脚前一脚把那张桌子踹出几尺远,苏逸荃落脚之时才发觉酒桌已移了位,脚下空空如也,他顿时一个失足落到地板上,脚下不由一个踉跄。不过步天歌并没有趁机出手,反而收剑后退,对一旁看呆了的冷欣儿轻喝:“倒酒来!”
冷欣儿忙为步天歌满上一杯女儿红,步天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身后的苏逸荃僵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知方才就在自己脚下落空那一瞬,对方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回想方才步天歌的剑法,就算勉力再战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想到这他只得把刀隐回袖中,对步天歌抱拳道:“步兄杀神之名果然无虚,小弟佩服!”说着收刀后退,慨然认输。
方信见苏逸荃认输后退,便把禅杖对步天歌一扬:“这太白楼乃天下名楼,若因咱们之斗而毁,实乃无上罪过,贫僧就在楼下的等你!”说着他已翻身从窗口跃出,如一只老猿般翻落窗外。
步天歌看看楼上众人,大多是江南地面上的成名人物,心知这些人虽有诸多迂腐可笑之处,不过也最好面子?.,对诺言倒也看得极重,不会自失身份趁机抢夺孩子,于是便对惠娘和冷欣儿叮嘱道:“你们带着珠儿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也从窗口跃下,在太白楼门前的石狮子头顶一点,飘然落到十字街口中央。
“施主请!”方信一顿禅杖,杖上钢环顿时“唏哩哗啦”作响,步天歌心知少林疯魔杖一旦发动,方圆三丈之内俱为杖影笼罩,是最耗功力同时威力也极大的一种霸道武功,一百零八招杖法很少有人能抵挡其三分之一。他不敢大意,倒提软剑对方信一礼,跟着就出剑强攻,软红信闪烁着森冷的红光,直指方信手腕。
“来得好!”方信一声大喝,浑身劲力勃发,沉重的禅杖在他手中就如稻草般轻盈,一抖腕疯魔杖正要使将出来,却发觉对方的剑锋刚好拦在招数发动的前方,只要照疯魔杖招数一运杖,刚好就把自己手腕先送到对方剑尖上。方信忙后退变招,意图躲开剑锋威胁再发动疯魔杖,谁知对方剑锋总是料敌先机,巧巧地横在杖法发动时手腕必经的前方,彻底限制了方信的出手。方信无奈,只得以“韦陀杵”的招式应付,这样一来,手中禅杖就完全发挥不出方信那浑身勃发的劲力。
方信把手中禅杖舞得如一团金球,方圆数丈内只见金黄一片在熠熠闪烁,几乎看不到方信人影,就在这一片金色中,却有一道灵蛇般的红光始终缭绕在金球周围,每每突破金色的抵挡直达它包裹的核心。
“气死我了!”方信浑身劲力得不到宣泄,不禁一声大喝,一杖砸在地上,把地面的青砖也砸碎了数块。拚着手腕受伤他也要把疯魔杖使将出来,不然这被迫压回去的内劲也会震伤自己内腑。
勉强变招的当儿,方信只感到手腕一凉,肌肤如被蛇信舔了一下,一丝刺痛传入从手腕上传来,不过在方信疯魔杖下,对方也不敢把这一剑点实,剑锋一沾即走,躲开了疯魔杖的反击。
少林疯魔杖一旦施展开来,就见方圆 6570." >数丈全为禅杖的光影笼罩,“呼呼”风声如猛兽在咆哮。步天歌在风暴中如一叶随风飘荡的浮萍,被风暴吹打得东倒西歪,却始终不为风暴湮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法堪堪使完,方信突然收杖颓然长叹:“步施主剑法之高超乎想象,更难得的是见识独到,先冒险小伤我手腕,使疯魔杖无法尽展其威力,你也才能在我疯魔杖下坚持一百零八招不败,佩服!”
步天歌满身俱为汗水湿透,见方信收杖,他也收剑叹道:“疯魔杖果然威力无比,步某侥幸。”
二人俱是绝顶高手,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都清楚再斗下去的最终结果,疯魔杖肯定为步天歌所破,不过他也会因耗力太过而虚脱。高手相争若非赌命,通常都不会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所以方信收杖罢战,未败却先认输,也不失少林罗汉堂首座的风度。
“施主绝顶武功,却偏偏要助纣为虐,实在令人惋惜!”方信遗憾地摇摇头,并不因自己的失败而沮丧,反而为步天歌感到惋惜,“近日有不少已归隐的武林名宿纷纷赶来杭州,就是要联手阻止‘星月复.99lib?活’,你凭一己之力能与整个武林对抗吗?施主三思啊!”
步天歌淡然一笑,“古人尚知一诺千金,步某不肖,却也不敢轻易毁诺。既已答应金玉堂要护得珠儿周全,步某自然要竭尽所能。再说珠儿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我不信她就是你口中的魔头,更不信什么‘魔神转世’之类的荒诞之说。不管谁以任何借口要抢夺伤害珠儿,就得先杀了我步天歌再说!”
转身走回太白楼,步天哥不再理会身后的方信。他的步履有些沉重,竟不能从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上,抵挡一百零八招疯魔杖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劲力。
慢慢上得楼来,只见二楼上空空荡荡,那张靠窗的桌上酒菜还在,但惠娘和孩子却不知去向,就连冷欣儿也了无踪迹,不仅如此,偌大的酒楼上,竟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我需要一些海捕文书!”杭州府衙中,当步天歌对捕头何铁心说出这话的时候,令这个一向处变不惊的名捕也吃了一惊,望着神情有些委顿的步天歌,他奇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几乎半年才出猎一次,且每次只猎一个,这次是怎么回事?”
“你别问,把在附近出没盗匪的海捕文书给我,要最高价的!”步天歌与何铁心有着多年的合作,在他面前步天歌到也不用详细解释。何铁心果然没有多问,只把一叠海捕文书递过来,笑道:“你若是以后都像这次一样积极,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了。呵呵,你该不是借了高利贷吧?要是这样,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债主呢!”
步天歌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细细地把那一叠海捕文书看了看,从中挑出几张塞入怀中,然后把剩下的扔还何铁心:“我还要借你那通灵犬一用。”
何铁心顿时就睁大了双眼:“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我的小乖任谁都不借,就是亲爹都不行!”
步天歌知道对方那条通灵犬乃是海外送来的贡品养育的后代,全国上下也不过寥寥十数只,除了是一种乖巧通灵的宠物,更难得的是它的嗅觉远超普通犬只,是天下最为出色的追踪能手。不过它通常是作为皇家和贵族的宠物豢养,很少有流落民间,像这样辗转流落到一个捕头手中,几乎仅此一只,何铁心自然宝贝异常,对那只通灵犬简直比儿子还亲,难怪他不肯借。不过步天歌并不气馁,他深吸了口气,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盯着何铁心:“我可以为你猎一个你最想得到的猎物,作为咱们交换的条件。”
“真的?”何铁心有些惊讶地瞪大眼,要知道步天歌可是第一次作出这样的承诺,这也是何铁心梦寐以求的承诺,有了这样的承诺,他何愁不能买到那颗天下第一昂贵的人头?不过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这条件还不足以打动我,除非……”
“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步天歌有些急了,何铁心见状狡黠一笑:“除非你能留一回活口,也就是要把猎物活生生地交到我手里。”
这又是步天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可不许反悔!”何铁心立刻击掌而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从身后陈年旧案的柜子中翻出一张发黄的海捕文书,慎重其事地递给步天歌,“就是这个猎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不过你有的是时间,三年之内把他交到我手里,如何?”
三年时间,足够追踪到任何一个黑道枭雄,但步天歌脸色反而凝重起来,接过那张陈旧的海捕文书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怎么?有困难?”何铁心似笑非笑地乜视着步天歌,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发黄的海捕文书叠起来放入怀中,然后才淡淡道:“没问题!”
“太好了!”何铁心就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胡子拉碴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要用小乖?”
“马上!”
“没问题,说个地点,我这就给你送去!”
“城西太白楼!”
太白楼因日间那场打斗,早早就打烊关门,天色尚未黑尽伙计们就已经熄了灯火睡觉。就在空空荡荡的二楼上,朦朦黑暗中,一个黑影悄然从窗外翻入楼中,落到了临窗那张桌子旁,也就是日间步天歌几人坐过的那张桌子。
“小乖别出声,咱们就从这儿开始追踪!”黑影说着从怀中抱出一只仅有狸猫般大小的金毛犬,小心地放到地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童鞋给它嗅了嗅。这是日间在酒桌旁找到的唯一东西,那时步天歌刚击败少林高僧方信,回到酒楼时却发现珠儿和惠娘、冷欣儿俱不见了,酒楼上空无一人。追问那些名门子弟,众人都说是贪看步天歌和方信的打斗,先后追看到了大街上,没人注意到酒楼上的情形。步天歌知道,以这些名门子弟的为人,也不太可能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谎。所以步天歌最先想到的是找何铁心借犬,而不是找苏逸荃和少林方信要人。
通灵犬乖巧地围着那张酒桌转了两圈,又嗅了嗅步天歌手中的童鞋,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往楼梯口跑去,下楼前还不忘回头看看步天歌,像是在催促他快一点。这犬的聪明简直令人咋舌。
跟着小乖下得楼,往后穿过厨房,就见小乖在紧闭的后门边停了下来,这一路竟然没有惊动太白楼任何人。紧跟着它的步天歌忙为它打开后门,通灵犬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八、暗斗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冷欣儿终于从昏昏庸庸的沉睡中醒来,晃晃依然还有些晕沉沉的头,他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中,鼻端99lib?有山林中那种清新和霉臭交织的味道,这是荒郊野外固有的气息。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昏睡过去前的遭遇,那还是步天歌与少林方信激战正酣的时候,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街头十字路口中央,楼上那些武林中人也纷纷从窗口跃出,上前就近观摩这难得一见的高手之争,没人顾得上监视自己和惠娘。只有太白楼的小二似乎还没忘楼上这唯一一桌顾客,提着水壶上来掺茶,自己光顾着担心步大哥安危,那小二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都不曾发觉,直到他在自己后心点了一下,自己浑身一软倒下时,才第一次注意到小二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也才发觉这小二似乎和原先看到的有些不同。
看来是遭了暗算!冷欣儿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过来,暗恨自己绝顶武功尚未来得及施展就被人点了“昏睡穴”,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小子醒了!”近处有人一声轻呼,语音中满是戒备,冷欣儿忙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才发觉一个身形高瘦的黑影隐在门后阴暗处,熟悉的声音和身形,立刻就令冷欣儿心中一惊,想要起身而逃,却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昏睡穴”虽解,“软麻穴”依然被封得结结实实。
“狼王!”冷欣儿心中一颤,陡然想起狼王不久前中了步天歌的透心箭,不可能活下来,除非……想到这冷欣儿浑身不由哆嗦起来,难道这儿已经是阴间?
“这小子我横看竖看也不像身负绝顶武功的样子,”狼王见冷欣儿并没有解开被自己封住的“软麻穴”,这才从阴暗处走出来,俯身盯着冷欣儿道,“你说他还身负‘幻月神功’,这怎么可能?身负‘幻月神功’岂会被咱们轻易制服?”
“他肯定身负绝顶阴功!”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回答,她的身影也从暗处现了出来,只见她身上还穿着太白楼店小二的服饰,但脸上的易容膏已经洗净,显得光彩照人。她也小心翼翼地来到冷欣儿身前,有些不敢肯定地道,“不过是不是‘幻月神功’我却不敢保证,毕竟一百多年来已经没有人见识过真正的‘幻月神功’了,他那一掌中的阴劲却很像传说中的‘幻月神功’!”
“千、面、狼!”冷欣儿只感到嗓子发干,嘴里发苦,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面目,冷欣儿还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曾经假扮成车夫老马,后又假扮太白楼店小二暗算自己的千面狼容阿娇。
“请问,小哥儿是否来自昆仑山?”狼王路天豪在冷欣儿面前蹲下来,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出现在他那张瘦长的狼脸上,反而让人感到有些阴森。冷欣儿一瞪眼:“什么昆仑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冷欣儿四下张望,总算发觉在神案上酣睡的惠娘和珠儿,看她们呼吸和缓,想来也是被点了“昏睡穴”,见她们暂时没有受到伤害,冷欣儿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
“你们想干什么?快把咱们放了,不然步大哥若追到了这里,你们就别想再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冷欣儿说着开始挣扎起来,时间一长,他的软麻穴也开始解了。
“步、天、歌!”狼王一拳砸在墙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眸更显幽蓝阴冷,“我就怕他不来,他来了正好,我正要为我那些兄弟报仇雪恨!”
那边容阿娇也拍开了惠娘的昏睡穴,扣着她的脖子质问道:“你是谁?上次在那山洞中为何要跟我抢这孩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清醒过来的惠娘茫然望着面前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千面狼容阿娇,一脸无辜。容阿娇抬手给了惠娘一耳光,骂道:“别装蒜!上次在那山洞中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当时那小子在洞口附近,黑暗中和我抢夺孩子的不是你还有谁?”
“你们老不老实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路天豪慢慢拔出了狼牙刀,幽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残酷的凶光,“你俩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呢,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不然我就砍掉你俩的手脚,割掉你们的鼻子耳朵,让你们哀叫三天三夜也死不了!”
“别!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冷欣儿慌忙答应,一看狼王眼中的凶光,他就知道对方可不是在虚言恫吓,于是一边用缓兵计拖延着,一边寻思着脱困之计,直在心中埋怨:步大哥怎么还不来?我这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怎么又不灵了?
那边容阿娇小心翼翼地抱起尤在熟睡的珠儿,眼中满是欣喜:“有了这孩子,咱们不仅能一窥汇集天下武功的琅琊福地,待‘星月复活’之时,咱们更是莫大的功臣,这江南武林,恐怕都要唯咱们天狼帮马首是瞻!”
容阿娇话音刚落,就听庙外有人在轻叹:“天狼帮如今仅余你二人,却依然还有如此大的野心,真是可悲可叹!”
“什么人?”路天豪与容阿娇俱大惊失色,这杭城远郊的破旧山神庙已经非常荒僻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找到这儿,更没想到对方来到庙门外都没有引起自己注意,光这份内敛的功夫就令人感到一种威胁。只见山神庙无声而开,一个长衫飘拂的人影正立在门外,如银的月色把他的剪影勾勒成一幅缥缈如仙的图画。
“来者何人?”狼王本能地后退两步,戒备地盯着门外那文士模样的青衫人,那人没有回答,却缓缓跨入庙中,同时把一支碧玉萧竖到嘴边,立刻有幽咽的箫声在庙中轻轻响起。
“‘箫音化剑’龙伏海!”容阿娇一声惊呼,抱着珠儿连连后退,大概是她的惊呼太过突然,又或者“昏睡穴”已解,珠儿竟在这时醒了过来,一看抱着自己的是个陌生女子,顿时放声大哭,边哭边拼命挣扎,使命地要往一旁的惠娘扑去。容阿娇大敌在旁,不敢被这孩子拖累着,只得把她塞入惠娘怀中,同时解开了惠娘软麻穴,却又不忘封住她腿上的环跳穴,以防惠娘趁机抱着孩子逃走。
惠娘盘膝坐在地上,轻声哄着孩子,对周围的一切不再关注,孩子也渐渐止住了哭声,此时庙中的箫音渐渐开始转急。
“龙伏海!你究竟想怎样?”狼王一声厉喝,令箫音也不由一窒,龙伏海收萧淡淡道:“自然跟你有相同的目的。”
“你怎会找到我们?”狼王紧盯着面前相貌清奇、仪态雍容,完全不像黑道大佬的龙伏海,只见对方淡淡一笑:“今日在太白楼,少林方信缠着步天歌的时候,我也隐在楼下的人丛中,本想趁机出手,谁知却被你抢先了一步,我只好一路跟着到了这里。现在旷野无人,咱们正可以凭黑道规矩,由强者决定一切。”
狼王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龙伏海,暗忖自己箭伤未愈,恐怕难以抵挡对方闻名天下的“箫音化剑”,七妹武功比自己差了一大截,即便二人联手恐怕也非龙伏海之敌。心中正寻思着以弱胜强之计,却见龙伏海已把碧玉萧竖到嘴边,淡淡笑道:“趁我追魂曲尚未响起,你们赶紧滚蛋也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狼王路天豪本已在做暂时撤退的打算,听到龙伏海这话他顿时心中一亮,反而呵呵大笑起来:“龙大当家什么时候变成了菩萨心肠?你是上次伤在步天歌手中尚未痊愈吧?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不敢吹响追魂曲,只是虚张声势想吓退路某。”
龙伏海无声一笑:“就算龙某伤势未愈,要杀你只怕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是吗?”路天豪全神戒备地盯着龙伏海,手中狼牙刀遥指对手,“路某能领教闻名天下的‘箫音化剑’,也算是一种荣幸,就怕你那‘箫音化剑’已经没了往日的威力,令路某遗憾。”
“你不会感到遗憾!”龙伏海说着蓦地吹出一个单音,就听那一声锐响有如实质一般飞向数丈外的路天豪,狼王一声咆哮,狼牙刀在胸前一个大旋转,挡住了那道迎面飞来的声波。山神庙中顿时气流暗涌,“箫音化剑”终于攻出了试探性的一招。
“好!只可惜比我想象中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路天豪一声调侃,狼牙刀一挥,如恶狼般窜向数丈外的龙伏海,尚未接近对方身前一丈,就听箫音陡然而起,如暴风雪般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扑来,竟是一曲铿锵激越的《十面埋伏》。
路天豪嚎叫着舞动狼牙刀,拼命抵挡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声浪,刃锋与声浪相激,刀气与剑意碰撞,四下飞溅的声浪有如实质般落在山神庙内,在灰败的墙上和那斑驳的神像上留下了一道道剑痕一般的裂纹,直把整个山神庙震得摇摇欲倒。
“箫音化剑”一经发动,不说狼王苦不堪言,一旁的容阿娇竟也插不上手,冷欣儿更是伏在地上不敢乱动,背上的软麻穴已经解开了,可他几乎被山神庙内四下纵横的剑意吓破了胆,不敢妄动。只有盘膝坐在墙边的惠娘神色如常,她怀中的珠儿更是鼓着小手兴奋不已,大概是觉着场中两个大人打得十分有趣。
呜――
激斗中,只听箫音陡然一变,从激越昂扬的《十面埋伏》蓦地变成了晦涩幽咽的《追魂》,场中纵横飞舞的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箫音变成了直透人心的震颤,令人几欲发狂。狼王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狼牙刀也蓦地缓了下来,最后竟凝在半空,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终于知道,这才是龙伏海赖以成名的“心剑”――箫音化剑,直指人心!
一旁的容阿娇见路天豪危急,顾不得自身安危,一声娇斥,手中一对的飞狼爪蓦地袭向龙伏海。飞狼爪以精钢打造,以丈余长的细铁链相连,是江湖上罕见的奇门软兵刃。容阿娇这一使将出来,就见两只精钢狼爪如活物般飞向龙伏海,令他也不得不低头躲闪。
龙伏海苦于要抢先以箫音击杀狼王,无暇反击容阿娇,只得低头弯腰不住躲闪着不断飞来的狼爪,即便在躲闪之际,长萧也片刻不曾离口,那箫音剑依然源源不断地发将出来,不过有容阿娇的不断骚扰,终于还是使他的箫音无法尽展威力,不能一举击杀狼王。躲得数招,龙伏海再受不了容阿娇的骚扰,蓦地把箫音剑指向了她。苦捱多时的狼王终于抓住了这个转瞬即失的机会,拚着被箫音震伤,一声咆哮掷出了狼牙刀,跟着人也扑将上前,双拳狠狠击向龙伏海腰肋。
龙伏海攻敌护己无法兼顾,在以箫音剑震伤容阿娇的同时,腰肋间也吃了狼王一击,不由后退数步,脸上一阵青白不定愣在当场,箫音也暂时断了。
“七妹怎样?”路天豪一边询问着容阿娇的伤势,一边紧盯着龙伏海不敢大意。就听远处的容阿娇喘着粗气低声道:“我没多大事,不用管我!”
龙伏海一见方才的箫音剑没能击倒容阿娇,暗叹自己旧伤未愈,不可能一举击杀路天豪二人,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暂时稳住对方,待伤势稍复再作打算。想到这他便呵呵一笑:“容姑娘和路寨主的武功令人惊讶,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咱们通力合作,共谋大事!”
“合作?怎么合作?”狼王皱起眉头。只听龙伏海笑道:“咱们现在都奈何不了对方,不如就共同把这孩子送到昆仑。既然琅琊福地并没有限制人数,自然咱们都可以一窥旷世秘典。何况此去昆仑千山万水,一路上定有不少白道中人阻拦争夺,咱们联手也可多几分胜算。”
狼王心知龙伏海所说确有几分道理,但要他完全相信对方并与之精诚合作,那就是他把当成了初出道的毛头小子,不过现在他箭伤未愈,若要硬拼也殊无胜算,若能将计就计暂时与之合作,倒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想到这他缓缓点点头:“你这提议倒也不错,不过路某怎么敢随便就相信你?”
“咱们可以立下誓言!”
路天豪知道这只是聊胜于无的约束,不过自己 4e5f." >也没打算真正与之合作,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二人各怀鬼胎地击掌盟誓,暂时罢斗。龙伏海见容阿娇又要从惠娘怀中抱回孩子,忙阻拦道:“我看这孩子只认这女人,不如依旧让她照顾,免得孩子有什么意外。”藏书网
路天豪心知龙伏海不放心容阿娇,若让容阿娇去照顾孩子,自己就少了一个得力帮手,因此他对龙伏海的提议也没有表示反对。慢慢来到冷欣儿面前,他阴恻恻地笑道:“这小子没什么用,为了不暴露咱们的行踪,我看还是把他给处理了。”
见龙伏海做了个“请便”手势,路天豪就要去抓地上的冷欣儿,却见冷欣儿猛然从地上一跳而起,双掌连连拍向路天豪胸膛。“噼噼啪啪”在路天豪胸口连拍了十多掌,却见对方依然稳稳站在原地,脸上还露出似笑非笑的调侃之色,冷欣儿不由望着自己手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失灵了!”
“打够没有?”路天豪幽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描戏老鼠的神色,“还要不要再打几下?”
冷欣儿一咬牙,又是两拳击中路天豪肚腹,谁知这竭尽全力的两拳没把狼王打倒,他自己却被震得甩着手呲着牙直抽冷气,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狼王慢慢把手伸向冷欣儿的脖子,幽蓝眼眸中闪烁着兴奋之色。他喜欢欣赏弱者眼中的恐惧和害怕,更喜欢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中慢慢地、一点点地死去。
手就要扼上冷欣儿的咽喉,他眼中的恐惧已经令他的眼珠睁得老大。就在这时,狼王的手却停了下来,停在离冷欣儿咽喉不及一寸远,他的脸上有汗珠慢慢渗出来,幽蓝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恐惧和害怕。
“放开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一听到这声音,狼王的瞳孔蓦地收缩,胸口本能地感到一阵抽搐,似乎又感觉到了透心箭穿胸而过的痛楚。
数丈远的庙门外,步天歌平端折叠弩稳稳地指向狼王,他的脚边,一只形若狐狸的小犬正乖乖地伏在地上。只见步天歌盯着狼王和龙伏海,并向冷欣儿和惠娘示意:“到这边来!”
冷欣儿得意地对僵立不敢动的路天豪扬扬拳头,这才过去搀扶惠娘,却见龙伏海身形一晃闪到惠娘身后,以碧玉萧顶着惠娘咽喉,躲在她身后对步天歌笑道:“步杀神,你一次只能发一支箭,我们却有三个人,你射谁?”
“嘿嘿,是啊!”狼王路天豪也狞笑着回过头来,“只怕你箭刚出,这个女人就已经死在龙老大手里了。”
步天歌打量着场中形势,只见龙伏海隐在惠娘身后,仅露出一只眼睛,而冷欣儿也落入了容阿娇掌握,路天豪则慢慢退到冷欣儿和容阿娇身后。三人有人质在手,况且珠儿尚在惠娘怀中,一旦动手自己完全没把握保证孩子的安全。他不由暗自后悔方才没有一箭射杀路天豪,以至于现在完全陷入被动。
“步天歌,咱们来做笔交易如何?”虽然有人质在手,龙伏海依然不敢大意,只小心翼翼地隐在惠娘身后,仅露出一只眼睛。见步天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龙伏海笑道,“我们只要这孩子,你这两个朋友我们可以还给你,如何?”
步天歌摇摇头:“有我步天歌在,谁也别想带走这孩子!”
“是吗?我却不怎么相信!”龙伏海说着,突然向一旁的路天豪和容阿娇使了个眼色,容阿娇一怔,还没明白龙伏海的意图,路天豪却已心领神会,立刻一掌拍在冷欣儿后心,跟着就拉起容阿娇护在惠娘身旁往庙外飞逃。在三人裹挟下,惠娘和孩子毫无反抗地被拉着退出了山神庙。
“混蛋!”步天歌一声怒骂,发足向龙伏海三人追去,刚冲到庙门又不禁回头望向倒地不起的冷欣儿,只见他双目紧闭,口中不住咳嗽,阵阵血雾随着咳嗽不住从他的口中喷出。步天歌犹豫片刻,暗骂一声“卑鄙”,终于还是无奈放弃了追击路天豪三人。比起危在旦夕的冷欣儿,惠娘和珠儿暂时没生命危险,所以步天歌决定先救受伤的冷欣儿。他对自己这决定有些惊讶,这要在以前,他决不会把一只“乌鸦”的生死放在心上。
把冷欣儿扶起半坐,然后掌贴其后心把内力渡过去,这才发觉冷欣儿的内伤虽重,不过立刻救治也还能把他救回。步天歌不禁暗骂路天豪这一手的卑鄙狡诈,令自己既不能丢下冷欣儿,又不能很快把他治好,这样就能用冷欣儿拖住自己,没法去追惠娘和孩子。
先以内力逼出冷欣儿腹中淤血,然后再以“护心丹”护住其心脉,步天歌这才松了口气,为了防止有人打搅,步天歌把冷欣儿抱到神龛中山神像后坐下来,自己也在他对面盘膝坐好,双掌贴上他的胸膛,以内力助他行气,只要他熬过了最初的十二个时辰,他所受内伤就可渐渐痊愈。
通灵犬也跳上神龛,靠着步天歌的腿坐下来,没有主人的示意,它决不会发出半点声音。步天歌很庆幸身边有这样一只嗅觉灵敏又乖巧伶俐的通灵犬,只要有了它,就算孩子被龙伏海带到天涯海角,自己也能把她找回来!也正是因为手中有通灵犬,他才能静下心来为冷欣儿疗伤。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山神庙外有脚步声传来,跟着响起几个人的惊呼和对话:“看!这儿有血,看来这儿曾发生过打斗!”
“这墙上还有裂痕,不像是被利器划开,到像是被内力震开的一般。”
“这像是漕帮老大龙伏海的‘箫音化剑’!”
……
从几个人的对话中,步天歌已经听出他们的声音,那个嗓音苍劲的老者是少林方信,那个谈吐优雅的年轻人该是金陵苏家二公子苏逸荃,其它几个声音也有些耳熟,想来就是日间在太白楼见过的那些江南武林人物。不知怎么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看这血迹尚未干透,他们应该离开了没多久,咱们四下搜索,以火焰为号,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无结果,都在这山神庙汇合!”一个不徐不缓的声音平静地吩咐着,众人轰然答应,跟着就先后出了庙门,开始四下搜索。也许太过明显,竟没有一个人来看看神龛后面。
听众人陆续出了山神庙,步天歌才暗松了口气,不过对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陌生声音依然感到奇怪,不知这人是何来历,就连方信和苏逸荃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山神庙中很快又安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那脚步声有些奇怪,像是一步步退回到庙中一般。
“你……你是何人?”有人在颤声问着,一听这声音,步天歌心中大喜,这居然是狼王路天豪的声音,他竟然去而复返!不知他看到了谁,声音中竟充满了惊惧。
“你们不是想去昆仑琅琊福地吗?却还不知老夫是谁?”那人淡淡应道,话音刚落就听龙伏海一声颤呼:"七星长老,你是星月教七星长老。
九、天玑
“不错,老夫天玑。”随着一个淡漠阴沉的声音,有人已大步进来。龙伏海三人似乎对来人万分敬畏,一听他自报名号,三人立刻齐声道:“江南武林末流,参见天玑长老。”
“不必客气,”那人淡淡道,“念你们一心想要为本教迎回转世圣婴,虽然尚未成功,本教琅琊福地依然可以为你们开放。”
“谢长老!”三人慌忙拜谢,从声音中可听出,三人对天玑长老的许诺可称得上是欣喜若狂。步天歌心知狼王路天豪和漕帮龙伏海都是雄霸一方的枭雄,一向桀骜不驯,不知为何对这个什么“天玑长老”竟如此恭敬和巴结。他心中十分好奇,正好冷欣儿伤势渐复,人也清醒过来,步天歌便收回手,稍稍探出头往庙中望去。窗外有月光静静投射进来,只见朦胧月色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白色背影正立在神龛前方,他那一头银发在月色下熠熠反光。他的身前是龙伏海、路天豪和容阿娇恭敬而立,而在他们身后,惠娘也抱着孩子静静立在月色下,孩子安静地缩在她的臂弯中,像是还在熟睡中。
看到孩子和惠娘都安然无恙,步天歌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不过不知对方底细,他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把折叠弩悄悄抓在手中,弩弓方才就已经打开,随时可以射出夺命之箭。
银发老者对路天豪三人的巴结视而不见,却望向他们身后的惠娘,淡淡问道:“惠娘,你可知罪?”
惠娘低下头去,颤声道:“惠娘私离星月谷,罪该万死,愿受长老责罚!”
隐在神像后的步天歌对惠娘的话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大意外,倒是清醒过来冷欣儿十分惊讶,神情激动,胸膛不由急剧起伏。步天歌见状忙把手按在他胸膛上,以内力压住了他急促的呼吸,并向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私离星月谷,但为本教找到圣婴,也算是功过相抵,瑶光长老那里老夫会替你说情。不过你为何要假传星月帖,令金玉堂把圣婴送到一个不相干的所在?难道你想叛教?若非老夫刚好追到海上,杀了一船海龙帮的人,不然‘星月帖’的威信岂不让你败坏殆尽?”
“惠娘不敢!”
听到惠娘膝盖落地的声音和她语音中的恐惧,步天歌暗自叹息。虽然早知道她出现得蹊跷,却也没想到她的来历竟如此神秘。冷欣儿更是长大了嘴,半晌也没合上。就在这时,只听庙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着:“妈的,也不知步天歌把那魔种弄哪儿去了,让我们白忙活了大半夜。”
“忙活半夜倒没啥,就怕咱们再找不到那孩子。她尚在呀呀学语就已经在江湖中掀起如此大的波澜。唉,要真让那魔种长大成人,恐怕江湖又将有一场空前浩劫!”
几个人说着渐渐来到庙门外。步天歌见神龛前的银发老者对路天豪和龙伏海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二人立刻隐到庙门后。步天歌心知不妙,想要警告外面几个人时却迟了一步,只听黑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呼,几个人顷刻间就被狼王和龙伏海击杀。
“什么人?”庙门外响起一声轻斥,跟着破败的庙门突然碎成了几大块飞进来,朦胧月色下,只见一个瘦削老僧手执禅杖如神灵般立在门外,他的身后尚有几个绰绰约约的人影。
“是少林和尚吧?”银发老者负手立在神龛前,身形纹丝未动,“疯魔杖使得这般娴熟,想来也是寺中一个人物,报上名来!”
庙门外的方信似乎有些惊讶,既然能认出他手中的疯魔杖,就该知道他这罗汉堂首座,对方一眼就看出他的杖法,却完全不认识他。这让方信有些意外,借着月色凝目望向庙中,只见神龛前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老者负手而立,老者面如满月,眼神冷厉如刀,但模样却是从未听说过。方信疑惑地沉吟道:“贫僧少林方信,先生是……”
“老夫名号不说也罢。你既已来到庙门外,何不进来为你的同伴报仇?”说着老者指了指庙门两旁。方信这才看清地上几具尸体,俱是方才一起搜索这附近的同伴,方信不由一声怒喝冲进庙门,禅杖如怒涛般攻向银发老者。
银发老者身形终于动了,一>藏书网动即如脱兔,与方信身形交错而过,扑向他身后那些人影,只见他掌中一道剑光如闪电般蓦地亮起,轻快地在人丛中纵横捭阖,庙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锋刃破肉声和重物倒地声,却没有一声惨叫或惊呼,除了追在他身后的方信,没有人能躲过他一剑,甚至来不及呼叫就已经被割断了咽喉。
隐在神像后的步天歌只觉掌心冒汗,一股凉意从脚后跟一直冲上头顶。虽然还没看清这老者模样,但只凭这高效而精准的杀人剑法步天歌就知道,这银发老者果然就是杀害海龙帮“飞鱼号”海船上一百多条汉子的凶手!
紧握着折叠弩,步天歌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出手帮助方信,要知道方信和这银发老者一样,都想抢夺珠儿,一个是想让珠儿做什么“转世圣婴”,一个却是把珠儿当成魔种要“处理”。在步天歌心目中,他们现在都是自己的敌人,既然如此,任他们两败俱伤也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银发老者片刻间就杀尽了跟随方信回来的几个人,接着就回身迎战方信。只见他在方信狂风暴雨般的禅杖下,身形依旧那般优雅,出手依旧从容不迫,全然不落下风。
“看刀!”远处突然有人一身轻喝,声音刚起,人已经扑了过来,飘然如一只白色大鸟,人未至,袖底已有刀光闪出,亮着流星般的弧线划向激斗中的银发老者。
“好!苏家袖底刀!”银发老者一声赞叹,“今日能一并见识少林疯魔杖和苏家袖底刀,也算不虚此行!”
“今日总算可以大开眼界,欣赏天玑长老剑破苏家袖底刀和少林疯魔杖!”狼王路天豪在一旁鼓掌高叫。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人应道:“是吗?我倒想看看谁能破我苏家袖底刀!”
那人说着就已经来到庙内,一种无形压力顿时在庙中弥漫开来,银发老者忙收剑后退,与之对敌的两人压力一消,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方信一顿禅杖没有说话,他身旁的苏逸荃则向刚进来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并叫了声“二叔”。
“天玑长老?”来人没有理会苏逸荃,只盯着银发老者皱起了眉头,“星月七星之一的天玑长老?”
“不错!”银发老者傲然一笑,“不知阁下是苏家何人?”
“在下苏惜云,”中年文士打量着银发老者,皱眉问道,“星月教 767e." >百多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为何今日有天玑长老在江南出现?难道真如世间传言‘七子连阴,星月复活’了?”
天玑长老肃然道:“月神既已降生,星月教当然要重出江湖。”
“月神?”苏惜云指着惠娘怀中刚刚被吵醒的珠儿,“你是说这孩子?难道星月教就把未来寄托在这样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身上?”
“不得侮辱我教转世圣婴!”天玑长老一声厉喝,长剑遥指苏惜云。却见苏惜云一声嗤笑:“转世圣婴?难怪武林中人说起星月教莫不感到恐惧,原来你们都是些可怜的疯子。”
“找死!”天玑长老一声怒吼,长剑已疾刺而出。苏惜云拼命激怒对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就等对方失去理智和冷静后的含愤出手,只要对方情绪波动,剑势就无法达到颠峰,虽然这算不上破绽,但对像苏惜云这样的高手来说..,剑势上这一点点波动和起伏就已经足够了。
在天玑长老出剑的同时,苏惜云的袖底刀也应声而出,刀光剑影一闪而过,只一招二人便都后退了三步。天玑长老低头看看胸前破开的衣衫和胸腹间那道浅浅的伤痕,不由赞道:“好刀法,苏家袖底刀>果然名不虚传。”
苏惜云却是面色惨白,胸前剑伤几乎深可见骨。自己出手之时已经占尽了先机,但最终还是未能击败对方,甚至反被对方重伤,就这一点来说自己已经败了,苏家赖以成名的袖底刀竟然奈何不了对方。苏惜云黯然叹道:“好快的剑,佩服!”
天玑长老傲然一笑:“你是我剑下逃生的第一人,也是数十年来伤我的第一人,苏家袖底刀果然有些门道,他日有机会,老夫定要向苏家宗主讨教!”
“我大哥一定乐意奉陪!”苏惜云说着掩胸而退,成名绝技为对方所破,他自觉无颜在此呆下去,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片刻间便消失在庙门外的夜幕中。众人一看苏惜云也败走,而对方除了天玑长老,尚有狼王和龙伏海两大高手在侧虎视眈眈,己方人数虽众,却只有方信和苏逸荃可以勉强与天玑长老一战。众人不觉气馁,不等旁人招呼便悄悄往后退去,方信与苏逸荃一看,心知仅凭二人完全奈何不了天玑长老,只得一声长叹,无声而退。
直到众人去得远了,天玑长老才捂着胸口跌坐于地,叹道:“苏家袖底刀果然名下无虚,刀锋虽然仅伤我皮毛,刀意却透入了老夫胸腹,若非老夫善于掩饰,恐怕吓不退苏惜云。”说到这他转向龙伏海和路天豪,“咱们快离开这里,若那些家伙去而复返,咱们未必还能占到便宜!”
说完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带着众人离开,却听山神像突然低声道:“留下孩子!”
众人都是一愣,俱回头望向神龛,只见神像后慢慢转出一个人影,手中的折叠弩定定地指向天玑长老。
天玑长老慢慢转过身来,突然一指点向身旁的路天豪,这一下猝不及防,路天豪腰中已中了一指,不由“哎唷”一声惊叫。趁这声惊叫分散了步天歌注意力的刹那间,天玑长老猛地抓起另一边的容阿娇向步天歌掷去,人也追着容阿娇的身影暴射而出,一拳击向步天歌心窝。
这一下大出步天歌预料,在折叠弩面前,旁人都是想着如何躲闪,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抢攻。步天歌想要发箭,却发觉视线全被容阿娇飞来的身躯挡住,根本看不到目标。贸然发箭只能射杀容阿娇,伤不到天玑长老,无奈只得往旁躲开容阿娇飞来的身体。就这一犹豫天玑长老已经扑到面前,为抢速度竟然没有拔剑,一拳就直打步天歌心窝。步天歌无奈之下只得放开折叠弩,以双臂护住胸膛,拳臂相交,步天歌身形一晃不由后退两步,骇然惊问:“你没有受伤?”
天玑长老“嘿嘿”一笑:“老夫若不假意被苏惜云刀意所伤,岂能引你出来,又岂能攻你一个措手不及?老夫进入这山神庙之时就知道神像后隐有一人,却不知是什么来头,更不知有何目的,便不喝破,只引你主动现身。没想到你反应如此敏捷,功力更是精纯,猝不及防之下竟也挡住了老夫闪电一击,就凭这反应这身手,在江湖上必定早已名满天下!”
步天歌闻言羞愧难当,想冷欣儿的呼吸怎能逃过天玑长老聪颖的耳朵,都怪自己太过轻视了对手,结果一个照面成名兵刃就被逼得放手,胸腹更为对方方才那全力一击暗伤。这样的武功和心计,堪称步天歌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强硬对手。
“你究竟是何人?”天玑长老嘴上喝问着,手上却也不停顿,连连拍向步天歌全身要害。步天歌尚未回答,一旁惊魂稍定的路天豪发觉自己方才并未受伤,忙抢着说:“他是猎头人步天歌,就是他想抢走星月教圣婴!”
“步天歌?没听说过。”天玑长老转眼间已攻出数十招,步天歌在他急如狂风的攻势下虽然有些忙乱,却也攻守有度不露败相。把天玑惊得连连道,“这小子武功不低,比那苏惜云还要高出一筹!”
二人在山神庙中转眼间便斗了数十招,只见天玑长老越斗越勇,开始渐渐占到上风。步天歌暗叹方才被天玑长老暗伤,不然未必就不如他。就在这时,陡听一旁观战的冷欣儿突然惊呼:“小心!”
背后有风声流转,狼王路天豪和龙伏海早已对步天歌恨之入骨,现在见他陷入苦战,不由出手偷袭,想一举击毙这个仇敌为兄弟报仇。步天歌突然遭到三大高手围攻,顿时有些狼狈,为抵挡三人的抢攻,腰中软剑竟无暇出手。
“着!”激斗中只听天玑长老一拳击中步天歌小腹,跟着又是一掌追击而来。步天歌脚下踉跄,在路天豪和龙伏海围逼下,竟躲不开这势若奔雷的一掌。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蓦地闪到他身前,迎着天玑长老的掌势也拍出了一掌。
二人双掌无声相接,天玑长老脸色蓦地变得煞白,就连嘴唇也瞬间变成青灰色,眼中更有惊讶和恐惧之色闪过。“幻月神功!”他一声惊呼,连连退出数步,脚下竟已有些不稳。
天玑长老一退,步天歌压力一消,“软红信”终于轻啸而出,一剑便逼退了路天豪和龙伏海。之后他才看清挡在自己面前那个人, 5c45." >居然是一手抱着珠儿的惠娘。
“惠娘你……你好大胆,竟然敢引‘幻月神功’攻我?”天玑长老一声怒喝,声音中竟透着隐隐的惧意和微微的喘息,方才那一掌竟像是令他受了暗伤。惠娘对他的喝问置若罔闻,却抱着孩子又是一掌拍向天玑。天玑对惠娘信手挥来的一掌竟不敢硬接,身形倏然暴退,一下子撞在身后的墙上,把山神?99lib.庙的墙撞出一个大洞,人也从那洞中飞退而出,一声呼啸落荒而逃。
路天豪与龙伏海见天玑长老竟莫名其妙地逃走,也慌忙追着他的身影从墙上的破洞中射出,心知仅凭二人尚未完全恢复的武功,根本奈何不了步天歌,更何况惠娘一掌既击退天玑长老,这简直超出了他们最大胆的想象,二人哪敢在此多做逗留,慌忙追着天玑长老的背影远遁。
山神庙本就非常破败,如今又被天玑长老撞出一个大洞,顿时摇摇欲倒。步天歌一看,忙拉起惠娘并招呼冷欣儿:“快走!”
先把二人送出庙外,步天歌又回头扶起受伤倒地的容阿娇,待二人出得这破庙,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山神庙终于轰然倒塌。容阿娇骇然回头望向身后尘土飞扬的废墟,心中满是后怕。
十、月神
“你不想问问我为何能一掌击退天玑长老?”惠娘逗弄着怀中的珠儿,头也不抬地淡淡问。一旁的冷欣儿看看惠娘,又看看自己的手掌,似乎渐渐有些明白了。步天歌则目送着孑然远去的容阿娇的背影,低声道:“不想。”
说着他收回目光望向惠娘:“如果你想告诉我们,不必问你也会说,如果你不想说,我就算问也是白问。”
“你不怕我对珠儿不利?”惠娘迎上步天歌的目光。只见猎头人脸上露出一丝难得微笑:“不怕,你对这孩子的关爱不在我之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到这步天歌轻轻叹了口气,“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就觉得蹊跷,你伪装的本领实在有些幼稚,以为用内功把自己弄得浑身发烫就能瞒过别人?我刚开始不知道你的底细和目的,所以留下你想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冷欣儿一掌击倒容阿娇后,我曾出手试过他的内功,虽然有些根底,但还不足以击倒千面狼,只可能是你在他身后暗中相助。解飞要杀珠儿之时,你又借冷欣儿的手出手一次。我不知道你接近珠儿的目的,也不知你的来历,不过你对孩子的关爱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想只此一点就够了,把珠儿交给你照看我放心得很。”
“难怪!”冷欣儿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平静的惠娘,“我还以为自己是武学天才,不用练就已经身怀绝技,原来……在山洞中那次,也是你出手拦住了乔装成车夫的千面 72fc." >狼容阿娇对珠儿的抢夺吧?”
惠娘眼中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她躲开步天歌的目光,把珠儿紧紧抱在胸前涩声道:“谢谢,谢谢你的信任。”
说着她轻抚着孩子柔嫩的小脸,眼里满是爱怜地望着珠儿,眼光渐渐迷蒙起来:“珠儿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和姐姐都是星月教的星女,珠儿是唯一一个‘七子连阴’的女婴,这注定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平静地生活。”
“..什么叫做‘七子连阴’?”冷欣儿心中满是疑惑。
惠娘抬头望向天边,眼光宁静而幽远:“百多年前,星月教纵横天下,武林中莫不人人自危,即便少林、武当也不敢捋其锋芒。后因教中内乱,至高无上的月神突然幻灭而未能转世,加上武林各大门派的联手围剿,星月教败走昆仑,并分裂成了数支,分别由七大长老统领,大家相约‘七子连阴,星月复活’,也就是月神重新转世之际,星月七长老将再次走向联合,共同恢复星月圣教,重新称霸武林。”
“究竟什么叫‘七子连阴,星月复活’嘛?”冷欣儿还是不明白。
惠娘从天边收回目光,神情复杂地望着怀中的珠儿,继续道:“星月教没有教主,只有一位圣女和七大长老共同掌管教中事务,圣女乃月神的化身,七大长老以北斗七星为名,是为七星长老,方才败走的天玑就是七星长老之一,这也是星月教之名的由来。星月教认为天地间只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明――月神,新一代的月神只不过是上一代月神的转世化身,认定她转世身份的标志就是本教至高无上的‘幻月神功’。”
“幻月神功?”冷欣儿喃喃道,“方才那个天玑长老好像说你击伤他的那一掌就是‘幻月神功’,莫非……”
惠娘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幻月神功’乃本教至高无上的心法,惟有练成之后才能被认定为转世月神,它修炼的方法与世间所有武功都没有像通之处,它是通过母子传功一代代积累,达到七重实现‘幻月’方算大成,这就需要‘七子连阴’七代修炼才能达到。”
见步天歌与冷欣儿都是一脸茫然,惠娘叹道:“这是世间最为复杂而残酷的修炼方法,难怪没人能理解。星月教每年都要选一些小女孩作为修炼‘幻月神功’的人选,她们统称为星女。星女们从小就被传以‘幻月神功’的心法,但她们穷其一生都只能达到第一重,在她们二十岁时,星月教会让她们去江湖中寻找自己中意的郎君成婚,因为只有两情愉悦所孕的胎儿才健康聪颖。怀孕期间色渐明,朝阳初升,把万道霞光静静地投向大地。三人沐浴在朝阳中,背影渐行渐远。似乎知道前路的凶险,三人的步伐都有些沉重,只有不懂事的珠儿,独自在清晨的朝阳中“咯咯咯”笑得正欢……
十一、同行
风和日丽,闹市之中,既不是出猎的好时机,也不是出猎的好地点,但步天歌偏偏选在这个不适合的时间地点行动。
隐在鸿运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步天歌俯瞰着窗外长街中的情形。下面是熙熙攘攘的闹市,差不多算得上是人头攒动,加上现在正是下午,要在朗朗乾坤、攘攘人流之中杀人,无疑是拿生命去冒险。不过步天歌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调查了目标后,发觉只有这个时间和地点,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习惯性地擦拭着弩弓和箭镞,步天歌在心中回想着这次目标的特征――丁亚虎,男,四十七岁,十七岁出道,一柄九环刀罕逢敌手,刀下已有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官府通缉多年而无果。令人惊讶的是,就这样一个通缉多年的恶..汉,居然可以在这个海滨小城耀武扬威地做土皇帝,就因为他除了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寻常捕快奈何不了,更在于朝中一些重臣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收受过他的重礼,因此每每有人提议出兵剿灭,都不被朝廷采纳,就连地方官吏对他也刻意巴结,只求他不在本地作案,有的甚至与之朋比为奸,如此一来,他竟成了维护当地秩序的太上皇一般。
步天歌对丁亚虎的背景和来头不感兴趣,他只知道丁亚虎的人头值一千五百两银子,这是一个罕见的高价,刑部所有海捕文书中,超过一千两的悬赏屈指可数。步天歌如今对赏金有一种极度的渴求,自从把惠娘和珠儿藏在一处偏僻小村后,这一年多来他就已经出猎了七次,挣下了五千多两赏银,但他依然觉得不够,在信守诺言为杭州名捕何铁心活捉那个最昂贵的猎物前,他得为珠儿和惠娘挣下足够她们一生花费的银子,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命去完成那个诺言。
想到惠娘和珠儿,步天歌冷硬的脸上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一股暖意在心中流转。自从妻儿遭了不幸后,他再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一种令人幸福和振奋的感觉,使他对每一次出猎都充满期待。不像过去,他只是机械地猎头换钱,然后满世界去追查杀害妻儿的凶手,直到银子花完,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自从有了珠儿,仇恨在他心中就渐渐淡漠,直至金玉堂自杀谢罪,步天歌心中就只剩下责任和关爱,当初对儿子的那种感情又渐渐从他心中复活,并转移到珠儿这个仇人之女身上。
看看天色,快到丁亚虎经过这条街去香风楼听曲的时候了,步天歌有条不紊地打开折叠弩,调试弓弦和扳扣,脚蹬弓脊拉开弓弦,把透心箭卡入箭槽。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禁又想起了珠儿――该买些新布料重新给她做些衣服了,她又长高了不少。想到珠儿他..自然就想到惠娘,也就想到了把惠娘和孩子带到自己身边的“乌鸦”冷欣儿。步天歌是过来人,完全看得出这孩子喜欢上了惠娘,但在惠娘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这注定他将为此痛苦。对此步天歌完全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惠娘的关爱视而不见,甚至刻意回避,不过这没多大用,冷欣儿终于还是看出了惠娘的心意,他最终不告而别,这令步天歌内疚了很久。
街上响起了一阵骚动,百姓们正慌乱地四下散开,把中间的街道完全让出来。步天歌知道这是丁亚虎来了,在这个小城中,就连府尹都没有这么大的气派。
长街远端出现了一队骑士,个个精气内敛,神闲气定。他们蜂拥着一乘软呢小轿,正沿着长街缓缓行来,小轿飘动的帘子后,隐约有一个身材魁伟的锦衣汉子端坐其中。
把折叠弩架到窗棂上,步天歌开始向小轿瞄准,同时默默计算着自己与小轿之间的距离。小轿还在射程之外,不过他已经可以隐约看见丁亚虎的身影。步天歌不由在想:他是不是也有妻儿?他的死对他的妻儿来说是不是也是一场灾难?
步天歌很奇怪最近自己经常会在出猎的时候像这样胡思乱想,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出手的稳定。他现在出手前对每一个目标都有仔细的调查和了解,肯定了猎物的死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之后他才会出手,不像过去那样只关心人头的价钱。
小轿渐渐进入了弩弓的射程,通过轿子上的窗口甚至可以看清丁亚虎的模样,不过他的身子却隐在轿帘后无法看到。步天歌开始眯起一只眼瞄准轿帘,只等有风吹开轿帘露出丁亚虎的胸膛,如果运气不好始终没有风,他决不会勉强出手。已经在此等候了十多天了,他有的是耐心。
突然,风把轿帘吹开了一道缝。――嗖!一只弩箭带着轻啸蓦地钻入了轿帘中,步天歌惊讶地望向街对面一扇窗口,也就是那支弩箭射出的地方,实在没想到这次出猎居然还遇到了一个同行,竟抢在了自己前面动手!
“什么人?”轿帘被扯了下来,一个面如雄狮的汉子从轿中跃了出来,他胸口的锦袍破开了一道口子,从中可以看到有隐约的金光闪烁,他竟在锦袍下裹有护身软甲一类的东西。方才那支箭就扣在他左手,而他右手则倒提着一把九环刀。
“快把刺客给我拎出来!”大汉话音未落,几个人影就射向街对面那扇射出弩箭的窗口。步天歌收起折叠弩隐回房中,躲在窗帘后静观事态的发展。不与同行争功,这是他的原则。
一道瘦小的人影从方才那扇窗口中逃了出来,刚翻身上得屋檐,却被几个追上屋檐的汉子给围了起来,顿时像落入陷阱的小兽般不知所措地左冲右突,却根本突不破那几个汉子的包围。步天歌一看那人身影,神情蓦地就变了,立刻端起折叠弩就扣动了扳扣。弓弦声响,透心箭飞射而出,倏然没入了街道 4e2d." >中央丁亚虎的后颈窝,再从他前面咽喉穿了出来,带出一股殷红的喷泉。丁亚虎一声没吭就软倒在地,软甲虽然可以护住身体,却藏书网护不住咽喉。
“大哥!”几个骑士翻身下马扶起丁亚虎,另外几个则向步天歌所在的客房扑来。步天歌没料到丁亚虎这些兄弟不比寻常花钱雇来的保镖,都是些可以为丁亚虎卖命的铁杆兄弟,决不会因老大被杀就失了斗志,相反这激起他们复仇的血性,被他们缠上将会十分危险。
从窗口迎着众人跃下,半空中蝉翼剑已带着轻啸迎风而出,如蛇信一般逼退了冲在最前方的几个汉子。步天歌顾不得割下长街中央丁亚虎的人头,已跃上对面的屋檐。那个瘦小的同行正在丁亚虎两个兄弟的围攻下险象环生,狼狈不堪。都说同行是冤家,通常情况下,步天歌决不会出手救助一个同行,但这一次,他竟丢下价值千两的人头不顾,冒险出手救他。
暗红色的“软红信”带着毒蛇吐信的“咝咝”轻啸在空中闪烁,两个围攻那瘦小人影的汉子立刻被逼得落下屋檐。步天歌拉起那同行立刻落下另一边的屋檐,跟着就沿小巷向远方逃逸。待丁亚虎那些兄弟追上屋檐时,已经没了二人的踪影。
“你原来不是个‘乌鸦’吗?为什么学别人去做什么猎头人?”步天歌把那瘦小的同行扔到墙角,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背着弩弓、腰悬匕首和香囊的猎头人。这儿是步天歌为猎杀丁亚虎准备好的藏身地点,短时间内还不会被他那些兄弟找到。
“我不再是‘乌鸦’!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猎头人!”冷欣儿努力地挺起胸膛,双眼圆睁迎着步天歌的目光。一年多没见,他长高了不少,身架比以前也结实了许多,嘴唇上还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茸毛,不过在步天歌面前,他还是显得有些瘦弱单薄。
步天歌皱了皱眉头,知道这孩子是要证明自己,证明他可以像个男子汉一样做个令人敬畏的猎头人。没想到当初惠娘一句玩笑话对他的刺激竟如此之大,使一个孩子也背起弩弓从事起这世间最危险的职业。打量着眼前这略显稚嫩的新同行,步天歌突然发觉他不再是个孩子,他眼中有着一个猎头人应该具备的冷厉和阴狠,唯一欠缺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稍变的冷静和凝定,这是普通和优秀的最大区别,武功高低还在其次。
慢慢向冷欣儿伸出右手,步天歌眼中泛起一丝暖暖的笑意:“很高兴认识你,猎头人冷欣儿。”
冷欣儿眼中有晶莹的光芒在闪烁,一种久违的情愫在泪光中流转。“啪”一声紧紧握住步天歌粗糙的大手,他涩声道:“我欠你一条命。”
步天歌眼中的笑意渐渐在冷硬的脸上弥漫开来,拍拍对方的肩头,他笑道:“那你记得一定要还我,现在,先请我喝杯酒再说。”
“没问题!我请你到本地最好的醉仙楼喝最烈的烧刀子!”
烧刀子如火焰一般从咽喉窜入腹中,一团炎热顿时在全身弥漫开来。一声满足的轻叹,步天歌徐徐放下酒杯:“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烈的烧刀子了。”
冷欣儿有些奇怪地扬了扬眉梢:“步大哥一向不都是喝最烈的酒?打最狠的架?杀最恶的人吗?”
“曾经是的。”步天歌的眼光有些黯然,“不过当你曾经有过一个家之后,就会觉得世间最烈的酒也无法代替家的温暖。”
冷欣儿有些同情地望着步天歌,低声问道:“大哥又想起蒙难的妻儿了?海龙帮那帮王八蛋,真该把他们斩尽杀绝!”
步天歌使劲摇摇头,似要把心中的郁抑甩开,为自己和冷欣儿重新满上一杯烧刀子,他举杯叹道:“金玉堂赔我一个女儿,虽然无法代替妻儿,不过我也不再恨他了。对了,你该去看看珠儿,这一年多来她又长高了不少,出落得又乖巧又漂亮,小小年纪就有一副伶牙俐齿,就是被惠娘宠坏了,有些娇气。”
冷欣儿苦涩一笑:“珠儿恐怕都不记得我这个冷叔叔了,还有惠娘,她……还好吧?”
“当然好,她还常常说起你呢!”
“真的?”冷欣儿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但立刻又暗淡下去,“恐怕……我现在该叫她大嫂了吧?”
“你说哪儿去了!”步天歌忍不住拍了冷欣儿一巴掌,叹道,“自从妻子蒙难后我就没打算再娶,况且,像我这样整天跟危险和死亡打交道的猎头人,也实在不该再耽误一个好女子。”
“真的?”冷欣儿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色,忙借着倒酒来掩饰。步天歌点点头:“去看看她们吧,她们都很想念你呢。”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步天歌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当初对杭州捕头何铁心许下的诺言,在那个诺言实现之前,他对任何女子都不敢有异心。而现在,离实现那个诺言的最后期限已经只有一年多时间,他真希望万一自己有什么意外,有人可以接替自己照顾珠儿和惠娘,所以他要邀冷欣儿去看望珠儿和惠娘。
冷欣儿犹豫了一下,突然一口喝干杯中烧刀子,然后抹着嘴慨然道:“好!我跟你去看望她们,一年多不见,我还真有些想念她们呢!”
“呵呵,那现在就走吧,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在一起喝酒!”说着步天歌立刻起身出门,冷欣儿忙付了酒钱追出去。这醉仙楼处在这座海滨小城的繁华地段,离方才丁亚虎被杀的那条街没多远,大约没想到刚击杀了丁亚虎的两个凶手居然有胆在这儿喝酒,他那些兄弟竟没有一个人追查到这儿来。冷欣儿出门后望了望不远处丁亚虎被杀的地方,发现那儿还有不少闲汉在围观谈论着,他不禁遗憾地叹道:“可惜了那颗大好头颅,值一千多两银子呢!”
“别想它了!”步天歌却是头也不回大步就走,“就算别人的头颅再值钱,可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只猎杀自己有把握的目标,这是猎头人的第一准则!你可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这是一处偏僻的小山村,藏在滇西的群山环抱之中,当冷欣儿再次来到这儿时,发觉和一年多前离开时没有多大区别。望着山林中那隐约的竹楼和木屋,冷欣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期待和激动,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惠娘和珠儿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样子,尤其是惠娘,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不是依然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与冷欣儿忐忑不安的心情不同,步天歌每次出猎后回到这儿,心神都有一种难得的松弛和宁静,那感觉就像远行的倦鸟回到自己熟悉的山林。不过这一次他的脸色有些凝重,随着那山村越来越近,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紧紧的结,步伐也不由加快了许多。
“怎么了?”冷欣儿终于发觉步天歌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不由问道。步天歌指着山林中的竹楼木屋低声道:“现在应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但村寨中没有炊烟,也没有鸡鸣狗吠,恐怕村中有什么事发生!”
村寨中的情形证实了步天歌的担忧。只见偌大的村寨中静悄悄没有半点人声,步天歌顾不得谨慎,直扑为惠娘和珠儿盖的那幢木楼,冲上楼一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立刻发疯一般冲出木楼,片刻间就搜遍了整个村寨,这才发现除了珠儿和惠娘,村子中每一个人每一条狗甚至每一只鸡都在,只是,他们全都安祥地倒在各自的家中或家门口,除了没有呼吸,就像刚睡过去的样子。
步天歌脸色铁青,曾经稳定如磐石的手也在微微发颤。相比当年天玑杀害海龙帮一船汉子的血腥,像这样无声无息地让全村一百多口人和数百口牲畜安祥毙命,岂不更令人感到恐惧?
“看!那是什么?”冷欣儿的嗓音也在微微发颤。步天歌顺着他所指望去,才发现自家屋檐上,一面黑色的小旗在迎风招展,那上面绣有死白色的七星拱月图案,黑白分明十分刺眼。因为太过明显,刚开始二人反而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看清那旗子上的图案后,步天歌心中渐渐镇定下来。这旗子证实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想,星月教终于还是找了惠娘和珠儿,不过他也知道,珠儿是他们心目中的转世月神,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回身望向冷欣儿,步天歌面色已平静下来,拍拍少年的肩头,他淡淡道:“你今日来得不巧,惠娘和珠儿都不在,欢迎你改日再来。”
“你这是什么话?”冷欣儿怒道,“惠娘和珠儿也是我的朋友,我岂能就这样离开?”
二人默默地对视着,步天歌从少年那明亮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只属于猎头人的冷厉寒光,这让他突然发觉,眼前这少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他终于一把握住冷欣儿的手,昂然点头道:“好!就让我们闯一闯星月教的龙潭虎穴。有我步天歌在的一天,就决不容任何人从我身边抢走珠儿,天王老子都不行!”
冷欣儿紧紧握住步天歌的手:“谁要敢动惠娘和珠儿,我冷欣儿见神杀神,遇佛灭佛!”
十二、仙姬
巍巍昆仑,连绵数千里,万千山峰如一个个神态各异的洪荒怪兽,静默地伏在蓝天白云之下,组成了一幅幅绝不重复的山水国画。置身于如此一片不见首尾的山峦峰岳间,步天歌的第一个感觉是壮阔,第二个感觉则是恐惧。极目眺望,不说人踪,就连兽迹都很难看到。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上苍抛弃了的微不足道的渺小生灵,除了孤独就只剩下无助和茫然。
“真该找个好向导!”望着一望无际的山峦,冷欣儿不禁有些后悔。为了节省不多的盘缠,他和步天歌都打算到了昆仑山中最后一处驿站再请向导,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银子,但行走在这条完全被杂草掩盖的盘山小路上,二人都有些怀疑自己还能否走到昆仑山中那处最边远的飞鹰渡驿站。
可惜手中没有通灵犬,步天歌有些遗憾地想。若是有通灵犬,那自然是最好的向导,它会聪明地循着人类的气息追踪下去,这样就能保证不会迷路了。只可惜当初借助通灵犬追踪珠儿和惠娘的气息到一条河边就失去了她们的踪迹,想来她们是坐船沿河而行,通灵犬也没法再追踪下去,所以只得把它还给了何铁心。
“看,那只鹰!”冷欣儿突然指着空中叫起来,步天歌仰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一只孤鹰在白云下翱翔,不过奇怪的是,它不是悠然地盘旋着,而是在空中不住的翻滚挣扎,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搏斗,不一会儿竟直直地从空中落下来,摔在前方不远的草丛中。二人心生好奇,忙过去一看,只见那只硕大的老鹰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颤抖,似乎在做垂死挣扎一般。细看它全身上下,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真是奇怪,这只鹰是怎么回事?像是羊癫疯发作一般,又像是在打摆子,全身抖个不停。”冷欣儿仔细翻看这这只古怪的老鹰,却见它抽搐半晌,突然扑腾着翅膀挣扎着重新飞起来,摇摇晃晃飞过一座山峦,渐渐消失在那座山峰之后。步天歌与冷欣儿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一切充满了诡异和古怪。
二人一路闲聊着,这才不觉得山路漫长。黄昏时分,二人终于看到了隐在山峦中的飞鹰渡驿站,这是官府设在昆仑山区最边远的一处驿站,再往前就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了。二人看到那破旧灰败的驿站,不由一声欢呼,俱加快了步伐。
现在正是夏秋之交,不过山区中还是有些寒冷,当冷欣儿撩开驿站的门帘闯进去时,也把一股寒流带了进去,立刻引来几个大汉的低声咒骂。步天歌没有理会他们的粗口,却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驿站内的情形,只见十几个汉子正在驿站内小息,其中许多人竟是以前见过的熟人。
右首一个精瘦的老和尚正冷冷地打量着进来二人,一条九尺长的禅杖倚在他身后的墙上,老僧目光如炬,令人有不敢直视之感,他竟然是一年多前在杭州太白楼与步天歌大战过一百零八个回合的少林罗汉堂首座方信;他左边那个公子哥儿在这有些寒冷的时节依然轻摇着折扇,居然就是苏家二公子苏逸荃;他身旁那个眉目与他依稀有些相像的锦衣公子,不用问步天歌也猜到,一定就是他的大哥苏逸仙;在方信右侧那个神态飘逸出尘的中年文士,竟是一年多前,一招惜败于星月教天玑长老剑下的苏惜云;周围散坐着的那些汉子有几个步天歌也见过,俱是武林名门正派中大有名望的人物,像中原霹雳堂的雷猛、瑞木世家的二号人物瑞木桐竟也赫然在侧。在这荒山野岭、偏僻驿站中突然看到如此多的成名人物,步天歌惊讶得都忘了招呼。
“真是巧了,步先生!”苏逸荃最先开口招呼,不过语音中有着明显的敌意。步天歌环视众人一眼,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昆仑山是你家么?”苏逸荃言语中不光有敌意,甚至还有挑衅。方信见步天歌面色蓦地沉了下来,忙圆场道:“步施主有所不知,滇西惊现蛊毒杀人,一个村一百多人连同全村牲畜尽数毙命,星月邪教又在江湖中现身了。”
“是啊!”苏逸荃接口道,“若不是当初步先生把星月教那转世圣婴藏到如此隐秘的地方,也不会被星月教找到,更不会连累一个村的人为之送命。”
“步先生这次来昆仑,莫非还想保护那魔种吗?”一旁一个面如紫酱的大汉用调侃的口吻问道。步天歌一听“魔种”二字,心头一股怒火蓦地腾了起来,猛然转头盯住那汉子,他冷冷道:“谁再提‘魔种’二字,我定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那大汉在步天歌冰凉目光注视下,呐呐地不敢再开口。一旁的苏逸荃淡淡道:“咱们这次来昆仑,就是要把星月邪教的转世月神扼杀在幼年,决不能容她长大成人,你若再存了庇护她之心,就是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
步天歌没想到这些人消息如此灵通,竟要深入昆仑山追杀一个孩子,他不由一声冷哼:“中原武林若都如你们一般,跟你们为敌倒也不算坏事。”
众人面色都有些变了,苏逸荃身旁那个锦衣公子突然起身盯着步天歌:“上次舍弟败在你蝉翼剑下,苏某便起了好胜之心,今日若能领教步天歌名震天下的‘软红信’,也算是一件幸事,希望步先生不会令苏某失望。”
99lib?步天歌见苏逸仙公然挑战,不由呵呵一笑,傲然道:“苏家大公子名震江南,袖底藏刀杀人无算,步某正想讨教!”说着“软红信”已应声而出,暗红色的剑身在步天歌手中闪烁不定,逼人杀气顿时在驿站中弥漫。
周围众人不由面色凝重,不少人纷纷拔出了自己兵刃,这是在杀气逼迫下的本能反应,倒也没有倚多为胜的意思,不过这也让本就杀气弥漫的驿站内,凭空又增添了几分凶险和变数。
“别打别打!”有人突然冲到对峙着的苏逸仙和步天歌中间,连连对二人比划道,“下官这小小驿站怎禁得起你们折腾?再说私相械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本官?”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这才想起这儿还有一位官府的代表――飞鹰渡驿站的驿丞。那驿丞也不知在这荒僻的飞鹰渡驿站苦守了多少年,一身破旧的官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的人也像被人遗忘了的破袍子,又老又旧,要不说话都不会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不过他既然开了口,大家也好不给他面子,毕竟都是有家有业的正道中人,没有充足的理由,大家通常不会与官家的人发生正面冲突。
“你们明天便要进山,怎么不先去拜祭山神娘娘?”那驿丞见众人收起了兵刃,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质问道,平日驿站中只有一个哑巴伙计,很少看到过这么多人,他显得既兴奋又唠叨。在如此多对手的包围下,冷欣儿本就担心步天歌的安危,一听这话赶紧对那驿丞陪笑道:“不知山神娘娘在哪里?咱们正想拜见,还望老人家引路才是。”
驿丞老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不由拍拍冷欣儿的肩头:“小伙子尊老敬神,定会得到山神娘娘的保佑,跟我来吧!”
冷欣儿忙拉起步天歌就走,能借拜祭什么山神娘娘的机会暂时脱离众多武林人物的威胁,这机会他当然要抓住。跟着那驿丞来到驿站后的山神庙,只见这座小小的山神庙修建得十分精致,打扫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个荒山野庙。见步天歌二人脸上都有奇怪之色,驿丞笑着解释说:“每一个进入深山的猎户山民都要先到这儿来拜祭山神娘娘,因此这山神庙香火不断,本官也经常令哑儿时时打扫,不敢偷懒。”
二人随着驿丞进入庙门,只见小庙半截嵌入山壁中,而正中的神龛则完全嵌入一个岩洞中,神龛上是一尊一人多高的女子立像,手拈一支硕大的不知名花朵,妙目半合做浅笑状,十分传神。步天歌定定地望着栩栩如生的石像,很是奇怪这神像既没有神仙的空灵圣洁,也没有寻常女子的端庄娴淑,反而显得有些妖娆妩媚,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奇怪,”冷欣儿对那神像看了又看,“这山神娘娘怎么跟活的一样?我以前只听说过山神公公,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山神娘娘,难道昆仑山的山神都跟别处不同?”
“不可胡说!”驿丞忙呵斥道,“得罪了娘娘神灵是会降罪的,快快给娘娘磕头赔罪!”
“应该应该!这山神娘娘如此美貌,就算给她磕上十个八个头那也是咱们的福分。”说着冷欣儿果真跪倒在蒲团上,笑嘻嘻地磕了几个头。那驿丞大为高兴,拍着冷欣儿的肩头连连夸奖道:“年轻人如此敬奉山神娘娘,娘娘一定会保佑你的!”
冷欣儿上完香磕完头后,二人在驿丞带领下重新回到驿站,路上步天歌趁机问驿丞:“老人家,不知这儿可否找到向导?”
“要叫大人!本官姓童,你们该叫童大人。”驿丞挺胸凸肚地白了步天歌一眼,这才接着说,“每过一段时间总有山民进山采药打猎,你们要等上十天半月,总能等到向导。”
“十天半月?”步天歌与冷欣儿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尽的失望。以他们现时的心情,哪有耐心等那么久?说话间三人已回到驿站,却发觉驿站中除了烧水的哑巴已经空无一人。向那哑伙计追问半晌,看他“啊啊啊”比划了半天步天歌才知道,方信一行已经连夜进山了。大概是不想跟步天歌一路,又或者要抢在他前头找到珠儿。步天歌担心珠儿安危,忙向那“童大人”问明了去往星月谷所在的仙女峰的山路,二人顾不得休息也开始往深山进发。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老迈的驿丞又来到山神庙内,对着神像痴痴地凝望了半晌,然后跃上神龛,拨动了神龛内一处机关。只听“咔咔”声响,神像慢慢挪到了一旁,露出它身后那个未经修凿的岩洞,驿丞敏捷地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功夫,神像在“咔咔”的机簧响动声中慢慢又恢复了原状。
“你说,那山神娘娘像不像个仙女?”虽然离那驿站很远了,冷欣儿却还在不住回望。步天歌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仙女?世上要有这么妖媚的仙女,那神仙都不用修炼了。”
“真不知道谁有如此巧手,可以塑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神像,直让人疑为真人,可世间又到哪里去找如此绝世美貌的女子?”冷欣儿眼中满是向往。
步天歌看看前方越发朦胧起来山峦,不由停下脚步:“天色太晚了,在此将就一宿再赶路吧,今晚看来是追不上方信他们了。”
二人在林中升起篝火,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山坳那边传来隐隐的呐喊打斗声,接着又听见阵阵狼嗥,那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其凄越。二人正想过去看个究竟,却发现幽暗的山林中,有一对对幽蓝的莹光在闪烁,同时听到“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二人相顾骇然,忙退回篝火旁,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那些绰绰约约的暗影包围。
“是狼群!”步天歌只觉嘴里发苦,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遭遇狼群,就算你武功再高,恐怕也逃不过狼群的追杀,狼群才是这深山中的霸主。
“怎么办?”冷欣儿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倒也没有惊惶失措,一年多的猎头人生涯,使他早已变得坚强起来。步天歌冷静地打量着在数丈外徘徊不去的狼群,也没有什么脱身之计,只能往篝火中不断添加干柴枯枝,使狼群不敢太过靠近。
狼群在数丈外或坐或立,粗粗一看竟有百十头之多,两个猎头人望着群狼那闪着贪婪凶光的碧绿眼眸和呲着长长獠牙的狼吻,第一次发觉自己成了猎物。
“妈的!不射杀几只,这些畜生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冷欣儿终于受不了被群狼当成猎物来打量,拉开弩弓就是一箭射去,一只灰色皮毛的老狼顿时被弩箭射了个对穿,打着滚跌出老远。弩箭准确地穿过老狼咽喉,看来这一年多来,冷欣儿在这弩弓上也下了不小的功夫。
狼群慌忙退回林中,隐在灌木和草丛中觊觎着二人。步天歌见状轻叹道:“没用的,狼是一种非常狡猾又非常有耐心的动物,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况且如此多的恶狼,就算咱们的弩箭全部射完也不能尽除。只有等天亮后,咱们再想法甩开狼群。”
就在二人松懈下来的时候,狼群突然发起了一轮进攻,十几只胆大的雄狼克服了对火光的恐惧,悄没声息地向步天歌和冷欣儿扑来,事发突然,弩弓派不上用场,二人忙拔剑迎击,谁知这十几只狼凶悍异常,连连被步天歌斩杀了数只也不后退,幸好冷欣儿抄起一根燃烧的树枝才把狼群逼退,暂时挡住了狼群的进攻。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细细沥沥的小雨,二人不由暗叫一声“惨”。眼睁睁看着篝火被雨水渐渐浇灭也无能为力。篝火尚未全灭,狼群就已蜂拥而上,前仆后继对二人撕咬追杀,一场人狼大战在荒山野岭中开始了。
步天歌一连刺杀了四、五只恶狼,同时留心着冷欣儿的安危。只见冷欣儿一把短刀使得又狠又准,虽然刀法未见有多精妙,但出手的那股狠劲弥补了刀法的不足,转眼间也连杀两只恶狼。二人边战边退,却见四周恶狼越来越多,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渐渐把二人逼到一处悬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再看看紧追不舍的狼群,二人相对苦笑,没想到还没有接近星月教所在的仙女峰星月谷,就要先葬身于狼群之腹了。
“跳崖吧,我可不想葬身狼腹!”冷欣儿浑身早已血迹斑斑,这一路恶战下来,他早已伤痕累累,若非有步天歌扶持,他几乎无法站立起来。面对身后杀不胜杀的狼群,步天歌也几乎丧失了信心,看看那深不见底的崖谷,不禁一声轻叹:“难道咱们真要被这些畜生逼死在这里?”
就在二人萌生死志的当儿,突听远处传来“呜呜”的牛角号声,悠悠扬扬回荡在山峦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飘忽。更令人惊讶的是,狼群听到这号角声,尽皆爬伏于地,嘴里发出不甘的“呜呜”声,有几只甚至翻倒在地,嘴里吐着白沫,浑身抽搐不止。狼群俱回头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竟丢下了近在眼前的两个猎物。
号角声越来越近,山坳那边慢慢转出了两个身披轻纱的妙龄女子,女子白衣如雪,在朦胧月色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飘然出尘之感,直让人疑为仙人。二女一吹号角,一执长鞭,闲庭信步般从狼群中缓缓行来,群狼尽皆拜服,不敢稍动。偶有一两只狼不规矩地抬起头来,便会吃那执鞭女子一击。只见她一抖腕,长鞭便会准确地抽在某一只骚动的恶狼身上,没一下落空。
步天歌二人呆呆地望着穿过狼群来到自己面前的两个身形曼妙的白衣女子,只.见二人模样有些相似,都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在月色下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秀美。二人来到步天歌和冷欣儿面前,盈盈一揖,方才吹号那女子轻启朱唇开口道:“步先生、冷先生,我家主人欲见二位,请随我来!”
“你认识我们?”步天歌有些诧异,“你们的主人又是谁?”
那女子浅浅一笑:“你见了我家主人后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她已转身带路,那执鞭的女子长鞭轻抖,准确地抽在拦路的几只恶狼身上,几只狼慌忙往两旁逃开,嘴里不甘地“呜呜”叫着,让出了一条丈余宽的通道。步天歌见状更是惊讶,虽然民间也有驯服猛兽的驯兽师,但那都是要把猛兽关在笼中慢慢磨去了野性后,驯兽师才敢接近。眼前这些恶狼显然都充满野性,却被一个妙龄女子的长鞭治得服服帖帖,比狗还要听话,若非亲眼所见,说什么自己也不敢相信。
“咱们跟去见见她们主人吧,好歹别人从狼吻下救了咱们,肯定没有恶意!”冷欣儿见步天歌在犹豫,便小声催促道。步天歌一想也是,便扶起冷欣儿跟在那吹号角的女子身后缓缓而行。那执鞭的女子跟在他俩身后,除了以长鞭教训偶尔一两只不安分的恶狼外,同时也把一些黑色的东西洒在身后,身后立刻传来群狼抢食和争斗的嘶吼咆哮,比方才围攻步天歌二人还要疯狂。
“奇怪,这女子的武功也未见得有多高明,为何这些恶狼对她俩竟如此服贴?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野狼啊!”步天歌喃喃自问。冷欣儿笑道:“你看她们那清纯脱俗的模样,肯定是仙女,说不定是山神娘娘跟前的侍女,所以山中的野兽都要服她们管教。”
“仙女?”步天歌一声冷哼,他对一切怪力乱神都不相信,不过眼前这情形,除了这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所以他冷哼一声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十三、瑶光
桂花酒、酥脆糕、莲子粥再加绝美少女的殷勤侍奉,这对刚从狼吻下逃生的步天歌和冷欣儿来说,不谛于最不真实的美梦。
他们是在那两个驱狼女子的引领下,翻过三个山头,穿过两处山谷才最终来到这片座落在深山幽谷中的村寨。这小小的村寨如桃花源一般隐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中,而谷中又有温泉流淌,使得整个山谷温暖异常,气候与山谷外截然如两个世界。山谷中还开满了成片鲜艳而硕大的不知名花朵,赤紫嫣红,分外妖娆,使整个山谷氤氲着一种令人精神舒畅的异香,更有万千蝴蝶翩翩其间,直让人疑为人间仙境。
步天歌与冷欣儿也算是走遍千山万水见多识广了,可也从没见过这种花,比牡丹更艳,比茶花更妖娆,直如传说中的瑶池仙芭。
“主人为何还不出来相见?”面对这对方殷勤的招待,步天歌依然满怀戒备,没有碰桌上任何东西,却先问领他们进来的那两个驱狼女,在路上冷欣儿就问明了她俩的名字,她们果然是姐妹,一个叫如烟,一个叫如梦。只是她们对主人的名讳均忌讳莫深,冷欣儿怎么打听二人也只是笑而不答。
“二位先生请先用早点,我家主人尚未起床呢。”如烟笑语嫣然,比传说中的仙女又多了几分亲切感。步天歌看看外面天色,太阳才刚刚升起,主人也确实没有整夜等候自己的必要。一旁的冷欣儿已抓起桌上的糕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步天歌道:“她们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若是要在酒水糕点中做手脚,昨夜何必又救咱们?你别多心了。”
话虽如此,不过步天歌从不相信天上掉下的好事,况且昨夜到现在遇到的一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因此他坚持不碰任何酒水糕点,如烟、如梦也没有殷勤相劝。
直到日上三杆,才听里屋传来侍女的娇呼:“主人出来了!”
厅中众女忙盈盈拜倒,只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掀开珠帘,一个浑身环佩的宫妆女子已缓步来到厅中,二人顿觉厅中一亮,如一轮明月升上夜空,顿时令群星失色。先前在厅中侍侯的众少女也算是人间罕见的绝色了,可这女子一出现,众少女尽皆成了不起眼的小星星。
那女子太过明艳,竟令人无法估计她的年纪,只能肯定是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冷欣儿自这女子出现那一瞬,双眼就直愣愣地盯着她,直到对方在厅中主位款款坐下后,冷欣儿才回过神来,悄悄拉拉身旁步天歌的衣袖,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女子喃喃道:“是……是山神娘娘!”
步天歌早就注意到这女子与那山神庙中的山神娘娘十分相像,就连神态、衣饰也几乎完全一样,可以肯定当初铸像的工匠一定是以她为原形,甚至连她眉宇间那股独有的妖娆妩媚也表现得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山中食用简陋,无以待客,还望二位贵客不要介意才好。”那女子对二人举起了酒杯。冷欣儿忙举杯还礼道:“不简陋不简陋,这糕点莲羹均十分精美,恐怕别的地方还吃不到呢。”
步天歌则拱手问道:“还没请教救命恩人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步先生客气了,小女子怎敢以恩人自许?妾身名叫瑶光。”那女子浅笑着抿了口桂花酒,她言语间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大家闺秀气度。话音刚落,冷欣儿就连连鼓掌道:“瑶光?这名字好!这名字好!听起来就像是瑶池仙女一般,果然是人如其名。”
瑶光?步天歌心中一惊,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北斗七星中魁星之一,好像也叫瑶光?”
“步先生见识广博,妾身这名字确是来自北斗七星。”那女子神色如常,但步天歌的脸色却已经变了,紧盯着那女子追问:“星月教七星长老之一的瑶光长老?”
“不敢。”那女子面色如常,对步天歌举杯笑道,“妾身枉居此位,不敢以长老自居。”
“七星长老!”冷欣儿大惊失色,慌忙跳将起来,手中糕点扔之不迭,想起当年天玑长老的残忍好杀和小村中那一百多人无声无息就被蛊毒所杀的情形,他不由把手指伸入咽喉,想把方才吃下去的酒水糕点全挖出来,却只引得自己一阵阵干呕,哪里还吐得出来?
那女子笑盈盈的望着他,直到他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努力,她才笑道:“妾身若要杀你,何必如此麻烦?你二人是本教的贵宾,妾身岂会伤害你们?”
冷欣儿听了这话总算镇定下来,强笑道:“是啊,你若要害我们,昨夜只需不令弟子出手相助,我们多半也是死定了。”
“这是哪里?”步天歌对瑶光长老的示好视而不见,只盯着对方冷冷问道。瑶光嫣然一笑:“这里当然就是‘仙女峰下星月谷,蝴蝶泉边琅琊阁’了。”
昆仑山仙女峰星月谷,相传为星月教总坛所在地,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副世外桃源景象,大出步天歌预料,更没想到眼前这位美艳绝伦的神秘女子,竟然是星月教七星长老之一,尤其没想到的是对方竟从狼吻之下把自己救了下来。以步天歌恩怨分明的性格,到不好立刻就翻脸。木然半晌,他冷冷问:“你想把我们怎样?昨夜方信大师等人也落到你们手中了吧?还有惠娘和珠儿现在在哪里?”
瑶光笑道:“你俩曾拼死保护过本教转世月神,本教恩怨分明,自然要把你们待如上宾。方信和苏惜云等人妄想对本教未来的月神不利,当然是本教的敌人。至于我门下弟子江惠娘,虽私离星月谷,却也找到并保护了本教转世圣婴,功过相抵,妾身不会严惩她。你口中的珠儿就更不用说了,她是本教转世月神,咱们自会以最大的小心来抚育她、培养她,让她将来成为振兴本教的真正月神。”
“她只是个普通孩子,不是什么神灵。”
“普通孩子?‘七星孕月’养育、身负七重‘幻月神功’的旷世天才,你认为她还是个普通的孩子吗?”
步天歌无言以对,心知珠儿的出身注定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像个普通孩子那样平平静静地生活,在正派中人眼里,她是未来掀起武林腥风血雨的魔王,在星月教徒眼里,她则是星月教的神灵和希望。不过在步天歌的心中,珠儿就是他的孩子,他既不愿珠儿被正派中人当成魔种来对待,也不愿她被当成邪教的神灵来供奉,他只想给她一个平平静静的生活,像其他孩子一样,过一种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不过,夹在正邪两派中间,这微不足道的愿望恐怕已经比登天还难了。
想到这,步天歌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道:“我想见见珠儿。”
“没问题!”瑶光答应得非常爽快,“小月神回到星月谷后,整天哭闹不休,茶饭不香,众多奶娘丫鬟都束手无策。你跟她有过一段缘分,兴许可以令她快乐起来。不过要见本教转世月神,通常得先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方可。你二人伤势不轻,先洗去血污,休养三日再说吧,别因你们身上的血腥冲撞了本教转世月神。”
步天歌内心深处本想马上见到珠儿,但看看自己和冷欣儿身上的血污,恐怕真会吓着了孩子。再说对方既已答应让自己见珠儿,到时便可相机行事,现在若是用强,在这邪教总坛重地,说不定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想到这他只得点道:“好,我们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希望莫让我们等得太久。”
瑶光笑道:“你们放心,妾身也希望你们早日见到转世月神。如烟、如梦会带你们去蝴蝶泉沐浴,那泉水有疗伤生肌的奇效,还从来没有外人得到过本教如此款待呢。”
步天歌心知瑶光也需要自己去安抚茶饭不思的珠儿,暂时不怕她会耍什么花样,便顺从地起身告辞,跟着如烟、如梦去往星月谷深处的蝴蝶泉。
躺在温暖舒适的泉水中,步天歌也不由放松了心神,任由温暖的泉水冲刷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冷欣儿见如烟、如梦避得远远的,近旁没有别人,便小声问道:“步大哥下一步有何打算?”
瞑目养神的步天歌没有睁眼,只淡淡道:“在见到珠儿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这三天时间咱们要尽快恢复身体,到时再见机行事。”
冷欣儿叹了口气:“那瑶光长老还真懂得享受,选了这么一处世外桃源隐居。若我守着这么一个仙境般的山谷,瑶池般的蝴蝶泉,哪还有心思去争霸中原?真不明白他们为何念念不忘‘星月复活’?”
步天歌也微微叹了口气道:“在淡漠名利的人眼中,权力地位金钱财富俱可视若粪土,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淡泊名利?谁不想掌握、控制他人的命运,只要有可能,谁又不想把天下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星月教为何要创出一个掌管他们命运的月神?并把阖教上下都交到她手里?这有违争权夺利者惟我独尊的心理啊!”冷欣儿拨动着泉水,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猜想,星月教七大长老俱是一等一的人物,当年天玑长老的剑法不用说了,就连这瑶光长老门下的弟子如烟、如梦姐妹,也能轻易制服狼群,我至今也没明白她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像瑶光、天玑这样的人物,肯定不甘人下,所以七大长老互相制衡,致使星月教四分五裂,无法合力进犯中原武林。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不过以珠儿的年幼,她只不过是长老们共同操纵的傀儡,有了这个名义上的神灵,既可以令教徒效命,又可以令星月教团结,所以他们才把珠儿看得如此重要。”说到这步天歌冷哼了一声,“不过珠儿的亲生父母都不愿她做这个傀儡,甚至宁愿她死也不愿她做什么月神。我自然不能负金玉堂临终所托,就算拚却性命,也要给珠儿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
冷欣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夹在正邪两道中间,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实现起来恐怕也非常困难,更何况现在珠儿已经落到星月教手中,以步天歌之能也未必有机会把她救出来。
山中的夜晚十分漫长,躺在客房的床上,步天歌辗转难眠。遥远的山谷外,隐隐有狼嗥声传来,杂在此起彼伏的狼嗥声中的,还有那沉闷悠扬的牛角号响,当牛角号声转为高亢时,群狼寂声,竟像是为那号声慑服。
“如烟、如梦姐妹又在驯狼了?”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冷欣儿小声嘀咕道,“真不明白她们如.何能驯服数百只世间最难驯服的野狼。”
冷欣儿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渗人的嚎叫,虽然这叫声中满是兽性,但它明显是人类的嚎叫,充满了无奈、绝望和痛苦,这声音显然就在山谷内,离客房虽然有些远,不过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能清晰地听到。步天歌与冷欣儿相顾骇然,二人行走江湖多年,听到过不少同类在痛苦至极时的哀嚎,但与这嚎叫声比起来,蕴含的痛苦和惨烈也远远不如。
“走!咱们去看看!”冷欣儿翻身而起,却见步天歌躺在床上没动,两眼直愣愣地望着虚空淡淡道:“明天咱们就可以见到珠儿了,在见到她之前,这星月谷中发生的一切都跟咱们无关。”
冷欣儿无可奈何地躺下来,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可远处传来的嚎叫声越发凄厉惨烈,像针一样直钻入人的耳鼓。冷欣儿终于忍不住再次翻身而起,对步天歌低声道:“你不去我去,我要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会被这叫声逼疯!”
说着他打开窗户准备翻窗而出,却陡感后心一麻,身子顿时软倒在地。只见步天歌把他抱回床躺好,然后对他低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就回。”
翻身出得窗棂,步天歌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还是不对。他不想让冷欣儿去冒这险,如果一定要有人去冒险的话,那还是由自己来吧,毕竟无论武功还是江湖经验,他都比冷欣儿要高得多。
循声望黑暗中摸去,这三天时间,步天歌已经基本熟悉了谷中的地形,可以巧妙地借着地形的掩护自己。穿过一大片开满碗大花朵的原野,步天歌来到一处白日里从未到过的峪口,隐约可见峪口立有一块石碑。步天歌悄悄摸到石碑旁,借着月光可看到石碑上那几个血红的大字――琅琊福地。
步天歌心中暗惊,这琅琊福地传说收藏有无数武功秘典,是百年前星月教从各个门派巧取豪夺而来,许多典籍在中原武林已经失传,是武林中人人向往的神秘之地,相传有不少武林高手曾偷入此地盗取秘典,但从来没听说有人成功过,不仅如此,凡偷入此地的高手从没听说有人能出来,这为琅琊福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在峪口犹豫了片刻,步天歌还是贴着山崖慢慢往里摸去,嚎叫声越发近了,可以肯定就在这琅琊福地之中。
进入峪口没多远,一幢黑黢黢的木楼就出现在眼前。木楼依山而建,与山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像是半截陷进了山中。那嚎叫声就是从木楼内传出来。
伏地听了听动静,步天歌肯定近处没有暗桩岗哨后,才悄悄掩到木楼旁,侧耳细听,嚎叫挣扎声越发清晰。强烈的好奇战胜了小心谨慎,步天歌闪到木楼大门旁,然后从虚掩的门中闪了进去。
门里有一种汗臭与酸臭交织的味道,步天歌贴着山石间开除的甬道摸进去大约十余步,又是一道木门拦住了去路,木门的缝隙中隐约有灯火透出来。步天歌贴到门上往里一看,不由浑身一颤,骇然愣在当场。
十四、毒药
“没想到这些牲畜的哀嚎竟惊扰了步先生,实在是抱歉!步先生既然游览到了这里,何藏书网不进去参观参观?”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温情款款的邀请,接着是衣袂的飘拂声和环佩的“叮咚”声,以及那令人陶醉的暗香飘来。不用回头,步天歌也知道身后来的是瑶光长老。对方悄没声息就来到身后数丈之外,这令步天歌大为震骇,瑶光长老这份潜行隐踪的本领,竟不在步天歌这个猎头人之下。
“他们……在干什么?”步天歌没有回头,依然贴在门上望着里面的情形问。瑶光轻笑道:“武林中人都知道琅琊阁藏有无数武功秘典,却不知道这儿也是妾身驯人之所!”
“驯人?”步天歌心神大震,隐隐猜到点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却听瑶光长老在身后笑道:“是啊,在妾身眼里,天上的凶禽、地上的猛兽,没有不能驯服为我所用者,就连最聪明的动物――人,在妾身手里也可以被驯化得服服帖帖。”
说着瑶光推开了木门,对步天歌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木门乍开,里面灯火通明,门里的情形完全展现在步天歌面前,见多识广如步天歌,也被门里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门里异乎寻常的宽阔,靠墙是一排一人多高的铁栅栏围成的笼子,那笼子如关押猛兽的牢笼一般,由儿臂粗细的铁条铆接而成。十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被关在笼子中,有的盘膝坐在地上,有的如困兽一般在笼中不安地来回徘徊,有的则仰天嚎叫,甚至还有不少人倒卧在地上,像垂死的野兽一般发出渗人的哀嚎。步天歌惊讶的发现,这些人竟然就是比自己皁一会儿进山的中原武林群雄,其中又以金陵苏家弟子和少林门人为主。
笼子被分成三格,最左边一格中的几个人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浑身不住抽搐,就如羊癫疯发作一般;中间一格几个人正拼命以头撞击铁栅栏,把头撞得血肉模糊也似不知疼痛,那惨烈的嚎叫便是从他们口中发出来;最右边那个笼子中关押着方信、苏惜云三叔侄和一个面色阴沉的大汉,只见苏惜云与方信并肩坐在墙角,盘膝闭目,神情痛苦而委顿,身子不时发出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抖,似乎正在与身体内的痛苦抗衡着;苏逸仙和那面目阴沉的大汉则缩在墙角,抖着身子发出低低的呻吟;苏逸荃则在笼中不安地来回徘徊着,不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眼泪鼻涕交泗而下,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影子?
笼子外有几个少女正冷漠地面对着那些人,突然见瑶光长老进来,众少女慌忙躬身行礼。瑶光望着笼中众人,淡淡问:“今日的效果怎样?”
一个少女忙禀报道:“左边这七个人已经完全屈服,中间这六个也快要崩溃,不过还有所反复,只有最右边这五个人自恃功力深厚,还在竭力抵抗。”
自从瑶光进来后,笼中的众人俱扑到栅栏边,纷纷对她伸出手,有的拼命哀求着:“给我!快给我!”有的则破口大骂:“妖妇!你杀了爷爷吧!”有的则只是发出一阵阵希翼的嚎叫。瑶光对众人的哀求咒骂视而不见,只对众少女道:“不能大意,即便这几个完全屈服的,也要每日驯化,让他们丢掉一切尊严和自我,养成绝对服从的习惯。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这几天来的成果。”
“是!”几个少女同声答应。一个少女打开了最左边那个笼子,然后提着皮鞭便钻了进去,抖鞭便抽向那几个倒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汉子,并娇声呵斥道:“起来!今天谁最听话,就能得到长老额外的奖赏。先过来舔舔我的鞋底!”
几个汉子争相扑到那少女脚边,捧起她的一只靴子便舔舐起来,完全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围观。步天歌见状大为惊讶,心知武林中人尤其是名门正派中人最要面子,眼前这情形若是传到江湖上去,这些名门弟子苦守几十年的清誉算是全毁了。他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力量竟然能令这些名门正派中人像狗一样匍匐在那个少女面前。
“好了!”那少女不耐烦地收回脚,把鞭子胡乱抽在众人身上,“去墙边排成一排,然后给我唱歌,谁唱得最好,谁就可以最先得到奖赏!”
众人慌忙到墙边排队,两个动作稍慢的还吃了那少女几鞭子。众人也不反抗,乖乖在墙边站好,然后就放开喉咙大声唱起来。只听南腔北调参差不齐,嘈杂混乱得实在难以入耳,但众人神情十分认真,拼命放开喉咙大声高唱,把几张污秽不堪的脸也胀得通红。
瑶光长老似乎对这种表演没什么兴趣,转而来到最右边那个笼子前,打量着笼中的方信大师和苏惜云等人,她悠然道:“我不信这些人的意志能比别人强多少,扔一颗极乐丸进去试试?!”
“是!”一个少女立刻把一粒白色的药丸扔入笼中,那颗蚕豆大小的药丸滴溜溜滚到苏惜云面前,最先看到它的苏逸荃立刻向它扑去,刚要伸手去捡,却见苏惜云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炽炽地盯着苏逸荃,厉声喝道:“你是要像狗一样被人驯服,还是要像咱们苏家男儿一样顶天立地?”
苏逸荃痛苦地收回手,不甘心地低声道:“二叔,我……我好难受!”
苏惜云叹了口气,指了指左边笼子中那些扯着喉咙拼命放声高唱的人,冷冷道:“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战胜自己,战胜了自己,你就不愧为我苏家好儿郎,不能战胜自己,你就将和那些人一样!与其那样,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苏逸荃痛苦地以头撞地,嚎叫道:“那我撞死算了!”
就在这时,只见身旁有白影闪过,有人已飞身捡起了地上的药丸。苏逸荃本能地一掌拍出,顿时把那人打得一个踉跄跌出老远。仔细一看,却是兄长苏逸仙99lib?
。苏逸荃不由怒问:“你干什么?”
只听苏逸仙痛苦地呻吟着:“我受不了了!做狗就做狗吧!”说着就要把那枚药丸往嘴里送,苏逸荃见状忙扑将上去,一把扣住兄长的手腕高叫:“是我先看到的,快把它还给我!”
苏逸仙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它原本就是无主之物,谁捡到就归谁!”
“一人一半!”二人拼命争抢,混乱中那枚药丸突然从苏逸仙手中滚落出来,滴溜溜滚到墙角那个面目阴沉的大汉脚边,他立刻捡起来塞入口中,“咕噜”一声便吞了下去。苏逸荃忙冲过去一把把他抓起来,对着他的脸吼道:“快吐出来!”
一旁的苏逸仙也高声道:“唐彪!你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大侠,怎么有脸抢咱们后辈的东西?”
那大汉脸上露出欢畅无比的表情,喃喃道:“唐彪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一没出息的狗,你就算打死我也没关系,至少我可以死得很舒服!”
“混蛋!”苏逸荃暴怒地一拳击在唐彪肚子上,顿时把他打得跌出老远。唐彪果然既不抵抗也不还手,只像吃饱的猪一样躺在地上发出满足的哼哼。一旁的方信见状不由连连摇头,苏惜云更是双目垂泪,痛心不已。
“哼,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坚强呢?也不过如此而已。”笼子外的瑶光一声冷哼,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步天歌惊讶地望着笼中的苏氏兄弟,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几天前还丰神俊秀恍若天人的苏家两位贵公子,更不敢相信那个面目阴沉的大汉,就是川中唐门成名已久的暗器高手唐彪,要是对别人说唐彪曾和两个后辈像狗抢骨头一样争抢一枚药丸,肯定没人会相信。
“他们怎么会这样?那药丸又是什么?”步天歌转望瑶光,只见她嫣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步先生见识广博,可知道这世上最毒的毒药是什么?”不等步天歌回答,瑶光就自问自答道:“不是唐门杀人于无形的断魂散,也不是一点引子就可悄没声息杀人千万的苗疆蛊毒,而是这个。”
说着瑶光抬起手来,两根春葱般的手指间拈着一枚蚕豆大小的白色药丸。步天歌仔细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它有何特别,便问道:“这是什么?”
“极乐丸!”瑶光似笑非笑地盯着步天歌的眼睛,“可以令人实现人生最大幸福、最高愿望的极乐丸,它毒就毒在明知它有毒,尝过它的人也还是忍不住要继续抢着吃,为了得到它甚至不惜像狗一样供我驱使,就像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大侠一样。”
“它究竟是什么?”步天歌皱起眉头,行走江湖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毒药。
瑶光浅浅一笑,手指轻弹,那枚药丸便划着弧线飞入牢笼中,立刻又引来笼中之人一阵争抢,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手说:“咱们为何老是谈论这些无趣的话题?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步先生还要晋见本教转世月神,还是早些歇息吧。”
想到珠儿,步天歌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还是忍着没有再问。却见瑶光对他示意道:“让妾身送步先生出去吧,这琅琊阁乃是本教禁地,外人是不允许在此乱闯的。若是被别人撞见发生误会,倒要令瑶光难做了。”
“为何要对我这般客气?”随着瑶光出得琅琊阁,步天歌终于忍不住问道。却见瑶光嫣然一笑:“你是妾身的贵客啊,再说你与本教转世月神有过一段缘分,咱们岂敢怠慢?”
“惠娘在哪里?我现在能否见到她?”步bbr>天歌这几天都没见到过任何一个长老,现在总算可以把这要求提出来。却见瑶光面色一冷:“看来步先生对我门下弟子江惠娘颇有些关心嘛。”
“瑶光长老多心了,”步天歌淡淡道,“在下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有惠娘的消息,忍不住问问罢了。”
“你放心,妾身不会责罚惠娘,”瑶光的语气也清冷起来,“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相见,你现在还是先养好精神,准备明天去晋见小月神吧。”
想到珠儿尚在对方手中,步天歌只得暂时放弃了进一步追问惠娘下落的打算。跟着瑶光出得琅琊福地,在客房外与之道别后,步天歌才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客房中。进门一看,步天歌顿觉浑身冰凉。只见床上的冷欣儿已不知去向,房中并无打斗的痕迹,而冷欣儿的穴道是自己以独特手法所封,不该这么快就自解,也不该有人能轻易解开!想到这步天歌只觉心乱如麻,若冷欣儿有什么意外,那自己绝对难辞其咎!
看看外面天色已蒙蒙亮,步天歌只得在床上躺下里,与其毫无目的地四下寻找冷欣儿,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算计一下他会落到谁的手里。可惜步天歌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谁会把冷欣儿给掠走。
听窗外渐渐喧嚣起来,开始传来清晨的鸟鸣虫唱。步天歌强迫自己丢开杂念闭上眼睛,希望以吐纳之术让疲惫的身体尽快恢复过来,以应付更加严峻的挑战。
十五、交易
一条青石路蜿蜒着伸向星月谷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宏大的宫殿矗立在道路的尽头,追随着几名星月教祭司来到这里时,步天歌实在不敢相信这昆仑深山中竟然还有如此雄伟的一座石木建筑,从祭司们的口中他已知道,这就是月神殿,专门敬奉星月教至高无上的神灵――月神的神殿。
沿着石阶一步步登上月神殿,步天歌心中感到有些怪异,珠儿在他心目中就如同自己的女儿,如今要见她居然要沐浴更衣,斋戒三日,真不知星月教把珠儿当成神灵,是孩子的不幸还是自己的不幸,或者两者都是。
从正门进入大殿,过二门,抬头便见高高的神殿上,一个浑身白衣的孩子端坐在白玉雕成的云椅中,孩子只有三岁模样,坐在宽藏书网大的云椅中显得更为瘦小。陡然见到步天歌进来,孩子一愣,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提着裙摆便向他跑来,她身旁两个侍女竟然没有拦住。
“珠儿!”步天歌一声颤呼,冲上几步把孩子搂在怀中,他心痛地发觉,孩子瘦弱了不少,小脸也少了往日的红润。只见孩子扑到步天歌怀中,小嘴一撇便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拉起步天歌就走:“爹爹,我要回家,我们回家。”
步天歌忍住泪水,把孩子抱起来,对她低声道:“好!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
步天歌原本打算见到孩子后再随机应变,他知道要想从星月教手中明目张胆地把孩子带走肯定难如登天,再说瑶光长老既然敢让他见孩子,肯定有充分的准备,所以步天歌开始并没有打算用强。但在见到孩子那一瞬,步天歌皁忘了最初的打算,看到孩子脸上委屈的泪水,只觉得自己该立刻满足她一切愿望,哪怕这愿望实现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步杀神别来无恙啊!”有人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招呼道,“一直以为步杀神杀人不眨眼,谁知竟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落泪,这样传了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从进入这月神殿那一刻起,步天歌的全部注意力就只在珠儿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殿中的情形。突然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他这才转头望去,只见一旁有两个汉子垂手而立,其中一个那幽蓝的眼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另一个手执碧玉萧,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假笑。
“狼王路天豪!箫音化剑龙伏海!”步天歌心神一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天豪“嘿嘿”一笑:“蒙天玑长老推荐,瑶光长老恩准,咱们得以进入琅琊阁修习上乘武功。感念圣教的恩典,我二人现已入了圣教,成为教中护法,法名天狼、天龙,什么‘狼王路天豪、箫音化剑龙伏海’俱已是隔世人物,与我们再无关系。”
步天歌实在没想到这两个独霸一方的黑道枭雄,居然甘于人下做了星月教的护法,甚至连威风多年的名号都抛弃了,难道这星月教真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想到这步天歌隐隐猜到一点原因,不过却不敢肯定,便问道:“你们想怎样?”
龙伏海嘿嘿笑道:“步先生是本教贵客,咱们岂敢把你怎样。不过这孩子是本教转世月神,谁若存了把她带走的心思,就是本教大敌,本教上下定会竭尽所能将之铲除。”
步天歌冷哼一声,用左手把孩子紧紧搂在胸前,对二人淡淡道:“我倒想看看你们新近从琅琊阁中习得的上乘武功,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神奇。”
“你真以为自己是神?”龙伏海有些惊讶,“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月神殿乃是按天罡北斗阵所建,其中机关消息无数,你就算能击败我们又如何?还是出不了这月神殿。”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着步天歌已拔剑而出。虽然知道自己的举动实在莽撞,但因心痛珠儿的缘故,步天歌竟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只想着尽快把孩子带离这邪教,为此不惜硬拼。
“珠儿乖,闭上眼别看。”步天歌柔声对孩子道。孩子听话地闭上眼搂紧步天歌,满是信任的大声说:“珠儿不看,爹爹一定能打败所有坏人!”
“挡我者死!”步天歌一声厉喝,蝉翼剑化作点点红光向拦路的路天豪点去,却见路天豪身形如鬼魅般迎将上来,狼牙刀幻起万千锋刃,生生挡住了步天歌的“软红信”。甫一交手,步天歌既感到路天豪的武功果然比一年多前精进了不少,狼牙刀越发阴狠诡异,奇招妙式层出不穷,隐然可以与自己战个旗鼓相当。
呜――
龙伏海的箫音剑也跟着发动了,音波比之原来更为低沉阴郁,颤动的箫音 76f4." >直透人心,引得步天歌的心跳也随之震颤不已。不过步天歌却有些意外地发现,龙伏海的箫音虽然比一年多前更为凝练阴毒,但内力却似乎反而不如原来精纯,不仅如此,路天豪在刀法精进的同时,长力似乎也有所退步,只数十招就有点气喘吁吁的迹象,完全不像当年那般彪悍生猛。
“呔!”步天歌以丹田之力迸出一声大吼,震乱了龙伏海的箫音剑,跟着“软红信”陡然绷得笔直,闪电般刺向路天豪咽喉。路天豪忙以狼牙刀格挡,刀剑相击,顿时溅起万点火星,路天豪被震得连退数步,手抚胸口喘息不已。
步天歌以内力贯注软剑做这全力一击,原本也没想到会击退路天豪,对方的耐力似乎已大不如前,前二十招还能与自己斗个旗鼓相当,一百招后就完全不是自己对手,枉有精妙至极的刀法也无法抵挡自己以力胜巧的一剑。这多少证实了步天歌心中的揣测,不由信心大盛,“软红信”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出击,全然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在“软红信”怒涛般的攻势面前,路天豪与龙伏海狼狈不堪,这在一年多前根本不可想象。那时二人联手,步天歌根本占不到半点上风,但现在,二人竟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
“退!”殿外有人一声低喝,路天豪二人忙往后退开。步天歌与二人并无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见二人不再阻拦自己,也就没有乘胜追击,只大步往门外而去。一脚踹开殿门,步天歌惊讶地发现,门外是一堵石墙,方才来时的道路已经不知去向。
一掌拍在石墙上,石墙纹丝不动,听这沉闷的声音,石墙真不知厚有几许。步天歌连击数掌,只把自己胸腹震得隐隐生痛,那石墙却依然如旧。
珠儿一看出去的门被完全堵死,顿时“哇”一声大哭起来,步天歌忙拍着她的后心安慰着:“珠儿别着急,爹爹一定能带你出去。”
“步先生别白费力气了,这月神殿乃昔年巧手王按天罡北斗阵所建,没有我的指点,任何人进来后就别想再出去。”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叹息。步天歌回头望去,只见偌大的月神殿中空空荡荡,龙伏海和路天豪已不知去向,只有一个宫妆女子孤身立在高台上那月神的云椅旁,在阴郁的月神殿中,依旧显得光彩照人。
“瑶光,你把我困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步天歌怒视着宛若画中仙人般的瑶光长老,厉声喝问道。只见瑶光手捋鬓发款款一笑:“步先生好没道理,妾身把你当贵宾,你却想掠走本教的转世月神,妾身没责备你,你倒责备起妾身来了。”
步天歌一声冷笑:“贵宾?如果你真有如此好心,恐怕就不是邪教长老了。你能以蛊毒杀一百多名无辜百姓,把龙伏海和路天豪这等黑道枭雄制得服服帖帖,视苏惜云、方信等武林豪杰如猪狗,心肠之歹毒手段之高明,简直令人恐惧,岂会单单对我步天歌就另眼相看?你从狼吻下把我救出,待如上宾,明知我不会任由珠儿做这邪教的傀儡,定会拼死救她出去,你却依然让我来见珠儿,不就是看上我步天歌还有点利用的价值?说吧,有什么打算尽管说出来,不必装神弄鬼地绕弯子。”
瑶光眼中闪出莫名的惊讶:“步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倒可以省了妾身许多口舌。不错,妾身对你另眼相看,就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步天歌没有感到太意外。
“现在这月神殿中除了不懂事的小月神,就只有咱们二人,妾身也不妨直说,”说着瑶光捋捋鬓发,风情万种地凝望着步天歌,“皁听说猎头人步天歌有杀神之名,原本以为是个冷酷凶狠的恐怖人物,谁知今日一见,才发觉先生外表冷酷,却心怀柔情,全然不似传说中那般令人畏惧。”
“少废话!有话直说!”
见步天歌并不为自己美色所动,瑶光只得敛起万种风情,收起迷人笑容正色道:“妾身想借你的箭,杀一个人。”
步天歌皱起眉头:“你手下人才济济,不说视群狼如绵羊的如烟、如梦姐妹,就是龙伏海和路天豪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还有苏惜云和方信那些武林豪杰,想必迟早也会为你驯服,杀什么人用得上我步天歌?”
瑶光轻轻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靠极乐丸驯服的高手已经算不上什么高手,路天豪和龙伏海虽有琅琊阁中无数秘典之助,依然不是你的对手。极乐丸毕竟是毒药,长期服用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功力受损还在其次,它的毒性总有一天会把绝顶高手也变成废人。妾身门下弟子更不用说,靠极乐丸驯服豺狼虎豹倒是驾轻就熟,要她们去对付那人简直是把羊送入虎口。其实单以武功论你也未必是那人对手,不过你有箭无虚发的折叠弩,论武功你未必强过苏惜云和方信,但论杀人,恐怕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步天歌总算明白自己已经被这月神殿困住,路天豪和龙伏海为何还要与自己打斗一场,那是瑶光在试自己的武功,考较的结果显然是对自己的武功并没有多大信心,不过瑶光还是把宝押在了自己的折叠弩上,可见她杀人的心情已经非常迫切。以她之能都要借助步天歌才敢动手,可见她要杀的那人一定不简单。步天歌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想杀谁?”
瑶光浅浅一笑:“事关重大,在没有得到你的保证之前,妾身不会提起那个名字。妾身知道步杀神言出必践,所以现在就想得到你的保证,这也是妾身让你来见月神的真正原因。”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能容我带走珠儿?”
“当然不能!”瑶光遗憾地摇摇头,“小月神是本教复兴的希望,妾身要让你带走她,岂不成了圣教千古罪人?这世上哪还有妾身的容身之地?就算妾身答应这条件,你又岂能相信?”
步天歌面色一沉,“除非能让我带走珠儿,我可以考虑你这笔交易,不然一切免谈!”
“就算你带走小月神又如何?”瑶光不徐不缓地问道,“难道你还能保护她一生?这次她能被本教找到,下一次她未必不会被别人找到。被本教中人找到是她的幸运,若是被那些名门正派或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你能肯定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活生生的她?”
步天歌心知瑶光所言不假,不过要任由珠儿留在邪教,说什么也无法接受。瑶光似乎看穿了步天歌的心思,便轻捋耳边鬓丝,悠然一笑道:“你不愿孩子留在圣教,无非是怕她受咱们摆布成为傀儡,或怕她沾染上咱们的所谓邪气,又怕她将来被圣教培养成你眼中的恶魔。其实,你应该换一种方式来考虑问题?如果妾身答应你可以随时见到孩子,并亲自担负抚养教育她的责任,甚至通过她来影响、改变圣教,那她留在圣教岂不是两全其美?要知道现今这世上,对这孩子来说也只有圣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步天歌心中一动,不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瑶光见步天歌有所心动,不禁嫣然一笑:“妾身的意思是你可以加入本教,甚至可以成为教中长老,专门负责保护、培养月神。凭你与月神那一段尘缘,妾身可以说服长老们接受这建议,你就可以随时见到孩子了。”
“要我也加入星月教?”步天歌一声嗤笑,“你倒真会打如意算盘。”
瑶光并不因步天歌的嗤笑而着恼,依旧耐心地劝道:“或许本教在你眼中邪恶无比,不过那些名门正派之中也?99lib?不乏欺世盗名之徒,邪门外道之中也有耿直之士,正所谓邪中有正,正中有邪,为正为邪其实只在各人。如果步先生有心为正,即便身在地狱依然可以修成菩萨之身,又何必在意本教是正是邪呢?”
“你一心邀我入教,原因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步天歌若有所思地问道。瑶光一声轻叹:“先生精明过人,妾身还是直说吧。星月教七大长老虽然互不统属,不过依关系远近又分为三派,其中天枢与天璇、天玑与玉衡、天权与开阳各为一派。妾身游离于三派之外,是三派既拉拢又防备的人物,为此妾身反而得以掌管总坛星月谷,并肩负起转世月神的教养重任。表面上看妾身风光无比,其实活在三派的阴影之下,妾身有说不出的凶险。三派中以天玑玉衡实力最强,对妾身早有拉拢之心,尤其天玑,对妾身姿色早已垂涎三尺。如今月神归位在即,天玑对妾身更是苦苦相逼,想在月神归位大典前把妾身收为胯下之臣,以便在星月教重新联合后占得先机。妾身无力反抗,惟有借先生之箭除之!望先生看在弱女子不甘屈辱的份上,以侠义之心鼎力相助!”说到最后几乎凄然泪下。
步天歌若是不知道瑶光手段,恐怕会为她所迷惑,但如今既知她手段毒辣,奇巧百变,便已存了防备之心,所以对她的哀求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我对贵教权力之争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在这笔交易中我有什么好处。”
瑶光忙道:“只要你杀了天玑,妾身会扶持你成为新的天玑长老,小月神也会置于咱们共同的监护之下,一旦月神长大成人,即可在咱们扶持下总揽大权,凭星月教的实力,定可独霸江湖。”
步天歌摇摇头:“我对江湖争霸不感兴趣。”
瑶光嫣然一笑,抬手轻扶云鬓,眼光流转如电,略带羞地低声道:“除此之外,你不仅可以永远拥有惠娘,就连妾身,也愿意为先生叠床铺被,早晚侍奉。”
“惠娘不是物品,不能任你拿来做人情!”步天歌面带嘲讽,眼中更现出一丝轻蔑,“至于你,虽貌美如花,却也剧毒无比,我避之唯恐不及,岂敢招惹?再说我对老女人也没什么兴趣。”
瑶光脸色陡然大变,厉声喝问:“你凭什么说我老?”
步天歌走前几步,以戏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瑶光,“你虽保养得极好,穿着打扮无不极尽艳丽之能,但你却不知道,女人有一个部位是无法掩饰其真实年龄的,所以我知道你已经是个韶花皁逝的老女人。”
“哪个部位?”瑶光满脸通红,那神情比在大厅广众之下被人脱光了还难堪气恼。她一向以成功抹去岁月痕迹而骄傲,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如今被人一眼看穿,那感觉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却见步天歌悠然一笑道:“指甲。”
“指甲?”瑶光忙望向自己?双手,只见尖尖十指上,指甲果然比年轻女子黯淡灰黄许多,甲盖内甚至有隐隐的暗黑色,毫无美感可言。她不禁握紧双手,把指甲藏于掌中,脸上的神色已由气恼变得有些狰狞。
其实步天歌只是信口胡诌,他只是猜想瑶光既然能位列星月教七大长老之位,在教中一定有不浅的资历,那她的年纪一定不小了。所以步天歌才以她身上唯一有点丑陋的指甲为借口来试探,没想到歪打正着,竟说中了瑶光年龄的秘密。其实他不知道,瑶光是因为长年浸淫于各种毒药,毒素早已侵入了她的身体,并在肢体末梢的指甲下沉淀下来,所以她的指甲才变得黯淡灰黄,与正常女子有所不同。
就在瑶光难堪气恼之际,步天歌身形陡然一掠数丈,如大鸟般向她扑去,人未至,手中“软红信”已幻化成一点红芒指向瑶光咽喉。他方才故意露出对瑶光的提议动心的模样,令其放松警惕,然后再激怒瑶光,所有这一切就是要制造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拿下瑶光让她带自己和珠儿离开月神殿和星月谷的机会。
瑶光果然没有轻举妄动,任由“软红信”冰凉的剑锋贴到脖子上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冷冷望着近在眼前的步天歌,平静地道:“没用的,就算你把我扣为人质也别想出这月神殿,我既然敢孤身与你相见,就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我既然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诉了你,咱们就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么狼狈为奸,要么同归于尽,你选择好了。不过我要先提醒你,惠娘和这孩子的性命也都掌握在你手里,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凝望着瑶光那亮如晨星的眼眸,步天歌陡然发觉自己在这女人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力,从她貌似风情万种,其实冷酷阴狠的眼中步天歌已看出,这女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竟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中来逼自己就范,逼自己成为她争权夺利的杀人利器。
“你想利用我!从你掠走珠儿,并用星月旗把我引来昆仑,先让狼群围逼,然后令如烟如梦姐妹出手相救,带我来星月谷,答应我见珠儿,直到把我引入这月神殿。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你要借我的箭帮你杀人!”步天歌终于有些明白过来。瑶光也没有否认,只淡淡道:“一个人若还有利用价值应该感到高兴,被人利用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若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和苏家那些废物还有什么区别?”
“威胁我?”步天歌恨恨地盯着容光照人的瑶光,“如果我没这点利用价值,是不是也会和苏惜云、方信他们一样?”
瑶光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妾身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你不算名门正派中人,没有那些清规戒律,你又不像黑道中人那般鲜廉寡耻。步天歌一诺千金,这在江湖上名传遐迩,与你打交道妾身很放心。你箭无虚发,可以成为我的强助。最重要的是,小月神与你有父女之情,你一旦加入星月教,定可与妾身共揽大权。”
步天歌心知无法用武力逼这女人就范,恰好怀中的珠儿又开始哭闹起来,他只得暂时收剑安慰孩子。心知对方既然把秘密全部告诉了自己,那就已经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自己除了就范已经没有多的路可以选择。沉吟片刻后,他只得道:“我可以帮你杀天玑,也可以暂时不带走珠儿,不过我不打算加入星月教,但珠儿必须由我和惠娘来养育。”
“没问题!”瑶光面露喜色,“只要你帮妾身杀了天玑,一切都好商量。就算你不加入本教,这星月谷妾身也任你来去自由。另外,除了天玑和玉衡,其他长老都不在昆仑,没有人会追查天玑的死,就算追查,妾身也有办法掩饰过去。”
在无可奈何之下,步天歌只得做了让步,暂时保得惠娘和珠儿的安全。以后待珠儿大一些,或者有好的机会,再想法带她离开星月教,所以步天歌只答应“暂时”不带走珠儿。不过瑶光似乎没留意到步天歌的用词,对他的条件立刻就答应下来。
“现在咱们既已合作,你该把冷欣儿放了吧。”见对方已答应自己的要求,步天歌便向她要失踪的冷欣儿。谁知瑶光一脸惊讶:“你那同伴不见了?怎么可能?妾身还以为他没来呢!”
“别装蒜!冷欣儿在你的地盘失踪,你会毫不知情?”
“步天歌你听清楚,姑奶奶虽是女流,却也说一不二,你那同伴的失踪跟我毫无关系,不过我会去查,尽我所能帮你找回!”说着瑶光走到月神云椅后,拉动了云椅后面一个圆环,大殿外隐隐传来钟鼓声。接着,巨大的月神殿似乎动了起来,跟着殿门无声而开,门外又是熟悉的来路。瑶光对步天歌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先随妾身到我的陋室,妾身会详细告诉你咱们的行动计划。”
十六、暗算
隐在半山腰一处岩洞内,步天歌慢慢调试着折叠弩的扳扣和弓弦。这里正对瑶光长老绣房的窗口,距离大概有八、九丈远,这个距离步天歌有绝对的把握一击必中。虽然天玑是唯一一个在折叠弩前抢攻并成功逃脱的顶尖高手,但那次是在他有所防备且步天歌心中没有杀意的情况下,这一次他不会再有那么好运,步天歌对此信心十足。
脚蹬弓脊拉开弓弦,然后把透心箭卡入箭槽,步天歌怀抱折叠弩闭上双眼,像往常那样耐心地守候着。在出击前这难得的片刻宁静中,他不由想起了惠娘和珠儿,还有失踪了的冷欣儿。若不是为了她们的安全,他实在不愿为瑶光所用,哪怕天玑确实该死。
就算是为那一船海龙帮的汉子报仇吧!步天歌只能这样说服自己,想到那些汉子中说不定就有杀害妻儿的凶手,步天歌只有苦笑,发觉自己第一次对即将来临的出击有所抵触。
下方传来隐隐的争吵声,步天歌循声望去,才发觉白衣飘飘的天玑已经进了瑶光的绣房,二人似乎正为什么起了争执,天玑在瑶光面前颇为放肆,一只手指几乎都指到瑶光的鼻尖。瑶光则连连后退,渐渐把天玑引到了窗前。
步天歌把折叠弩架到山石上,伏身向天玑瞄准,可惜天玑一直侧身对着窗口,胸膛、咽喉等要害部位俱没有暴露出来,而他的头又被窗棂挡住,没法做到一击必杀。步天歌有些焦急,心知这一次不像往常出猎,没有必杀的机会可以暂时放弃。这一次是有没有机会都必须出手。
绣房中二人的争执越发激烈,可惜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争什么。眼看天玑就要离开了窗口,步天歌只得把透心箭对准他的下肋,天玑刚好抬起手臂,露出了腋下的空门,透心箭从那里射入也能穿透心脏,只是,这个部位步天歌没有十足的把握。
――嗖!
弓弦暴响的同时,透心箭已越过八、九丈距离,准确地从天玑腋下穿入。只见天玑浑身一颤,跟着就地一滚便隐回房内,这一箭竟没能将之射杀。房中跟着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隐见其中有剑气纵横。步天歌忙再次拉开弓弦重新装好透心箭,端起弩弓向房内瞄准。可惜窗口只见瑶光在拼命抵抗天玑的长剑,天玑只隐在房内,不再靠近窗口。从窗口望去,步天歌只能偶尔看到天玑的长剑在房中纵横捭阖,依旧凌厉无匹。
――嗖!
步天歌终于再次射出了一箭,这一箭没有射向天玑隐在房中的身体,而是射向他暴露出来的长剑。并选在他抬剑招架瑶光短刀的瞬间。遥听“叮”一声脆响,天玑的长剑应声而断,刚好瑶光的短刀也刺到,天玑原本天衣无缝的一招顿成败着,事发突然,天玑变招不及,眼睁睁看着瑶光的短刀刺入了自己咽喉。
步天歌这一箭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在瑶光出刀、天玑格挡的同时射断他的长剑,总算助瑶光刺杀了天玑。只见瑶光在窗口冲这边摆了摆手,步天歌才收起折叠弩瘫倒在地,方才那一箭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绣房中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天玑的尸体也早已处理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桌丰盛的酒席。步天歌本不想与瑶光举行什么庆功宴,不过既然已经与之“狼狈为奸”,又想到惠娘和珠儿还在她手中,而冷欣儿下落不明,也需要..她调动人手追查,步天歌只得勉强出席。
窗外月色如画,房中红烛高照,如烟、如梦姐妹则在一旁侍侯,而席中对坐的就只有瑶光与步天歌二人。只见瑶光在红烛映照下,愈发显得光彩照人,她亲手为步天歌斟上一杯清酒,然后双手捧到步天歌面前,娇笑道:“今日若非先生相助,妾身定遭不测,请容妾身敬先生一杯,以示谢意。”
见步天歌没有接杯,瑶光嫣然一笑:“你是怕酒中有毒?”说着她把酒杯往旁一举,“如烟,替先生试酒。”
“是!”如烟忙接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递还瑶光。见步天歌依然没有接杯的意思,瑶光无奈道:“既然先生有疑心,就容妾身为先生亲自试酒尝菜吧。”
见瑶光把酒和每一样菜都尝了一点,步天歌才接过酒杯。虽然对瑶光仍有戒心,不过步天歌对自己的江湖阅历更有信心,自信天下任何毒药都瞒不过他的口鼻。再说既然已经与之合作,这点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所以步天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推杯对瑶光道:“我已助你除掉了天玑,现在该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那是自然!”瑶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玉牌,递到步天歌面前,“这面玉牌是妾身的信物,凭之可以自由出入谷中任何地方,妾身所辖这星月谷,先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惠娘和孩子你也可以随时相见,甚至可以偶尔把孩子带出谷外散散心,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经过妾身的同意。”
步天歌接过玉牌,只见正面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背面是斗柄上最末一颗瑶光星的放大图案。看玉牌的精致程度显然不假,这玉牌对自己还真是十分重要,尤其瑶光的许诺比当初还有更大的让步,步天歌对此不再有异议,收起玉牌道:“冷欣儿有消息吗?”
“妾身正在令门下追查。”瑶光脸色有些凝重起来,“按说星月谷虽非龙潭虎穴,外人要想不惊动妾身门下进入谷中,这肯定不太可能。而妾身门下弟子也没人敢瞒着我搞什么手脚,这事到有些蹊跷。”
步天歌叹了口气:“冷欣儿是我兄弟,望长老定要帮我找回。”
“那是当然!”瑶光嫣然一笑,对步天歌举杯道,“不过咱们今日只庆功,不谈扫兴的事。来!为咱们的合作,干杯!”
酒过三巡,瑶光轻解薄衫,露出光洁如玉的胳膊,并以手轻扇着香风说:“房中酒气弥漫,令人燥热难当。如烟,把我的天堂香燃起来。”
“是!”一旁侍侯的如烟忙答应着来到香案前,把一种黑色如膏的香料在香炉中燃了起来,一股似兰似麝的馨香顿时在房中氤氲开来,袅袅轻烟顿时为绣房增添了几许缥缈如梦的气氛。步天歌本对香料不甚喜欢,不过第一次闻到这与众不同的异香,也不由奇道:“这是什么香料?竟令人浑身有说不出的舒坦,暖洋洋似浸泡在温泉之中。”
瑶光嫣然一笑:“这可是妾身从异域引进的奇香,看到外面山谷中那些美丽妖娆的异花了吧,这香料就是从它的果实中采集、提炼、发酵而来,由于它有令人愉悦舒畅的功效,给人以如坠天堂之感,所以妾身便叫它天堂香。”
“天堂香?”步天歌皱起眉头,这是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这香味也是从未闻到过的味道,难免使他心生警觉。不过暗查内息,完全流转自如,丝毫没有异兆,而瑶光和如烟如梦姐妹也甘之如饴地深吸不已,这也令他放下心来,只道,“这香料若是流入民间,当可价值千金。”
“唉,只可惜妾身走遍天下,也只找到这一片山谷来种植它。”瑶光遗憾地叹了口气,“因为它极不容易成活,对气候条件要求甚严,而恰好这星月谷中有蝴蝶泉,使整个山谷温暖潮湿,它才得以在这儿开花结果,所以它的产量极为有限,仅够咱们自99lib.己的用度。”
“果然很神奇,令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步天歌深吸一口气,只感到身体飘飘然似欲乘风而起。瑶光见状笑道:“你若再深吸几口,还会有更为奇特的感受呢。”说着示意如梦,把香炉捧到了步天歌面前。
步天歌将信将疑地深吸了几口浓烟,立刻感到那种飘然舒惬的感觉渐渐弥漫全身,房屋楼宇似乎也跟着飘忽摇摆起来,对面瑶光的笑容渐渐变得缥缈朦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像是仙界幻境,令人有如梦如幻的感觉。
“先生,妾身再敬你一杯。”对面的瑶光笑眯眯地举起了酒杯,她的声音也变得异常飘渺遥远,步天歌忙摆摆手,“不……不喝了,我……好像有些醉了。”
说着他挣扎着要站起,却感到整个天地都飘忽摇动起来,不由吃了一惊,暗道:仅喝了三杯酒,我为何醉得这般厉害?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和警惕,但人却像坠入了一种幸福的梦魇,完全无法清醒过来。
“先生醉了,扶他去歇息吧!”瑶光的声音越发飘渺遥远。
身子被两个梦幻般的仙姬一左一右扶住,步天歌只感到脚下像踏在云端般的飘忽。迷迷糊糊被放到床上躺下,身上覆上了熏香的锦被,步天歌不由喃喃问道:“这是……哪里?”
“睡吧,你将享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有人在轻轻抚摸着自己,像是妻子温暖的爱抚,云端有妻儿乘风而来,一尘不染如瑶池仙人。
“阿兰,宝儿!”步天歌喃喃呼唤着妻儿的小名,激动的把她们拥入怀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弥漫全身,像雷电般冲击着步天歌的身心,幸福在幻境中弥漫……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在步天歌脸上,瑶光从步天歌怀中挣脱出来,理理有些凌乱的云鬓,她冷冷地打量着依旧沉浸在幸福幻觉中的步天歌,瑶光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怨毒寒芒,“哼,步天歌,步杀神,我倒要看看你与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敢对我不正眼相看,敢说我是个老女人!”
随手放下帷帐,瑶光转头对如梦如烟吩咐道:“喂他一颗极乐丸,黎明时再喂他一颗,我不信他这个杀神不会像狗一样匍匐在姑奶奶面前!”
雀鸟的喧嚣把步天歌从美梦中吵醒,晃晃昏沉沉的头,他总算睁开了干涩的双眼,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只见自己置身于一间女性的绣房中,头顶鸾帐高挂,身上锦被熏香,窗外日头高照,阳光投入房中,为绣房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金色。
慌忙从绣床上一跳而起,步天歌总算记起这乃是瑶光的睡房,还好她并不在房中,而自己衣衫还算周正,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步先生醒来了?”随着一声温柔的问候,如烟如梦已并肩进入房中,一个手捧玉盆,盆中清水巾帕一应俱全,一个手捧一套干净衣衫,屈膝向步天歌行礼,“请先生梳洗更衣。”
步天歌“嗯”了一声,呐呐问道:“我怎会在这里?”
“先生昨夜醉了,长老便把自己的睡房留给先生歇息,自己去了客房。”如梦答道。
醉了?步天歌心中十分奇怪,想自己酒量不该轻易就醉,问题一定出在昨夜那天堂香上!步天歌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警觉,但又想到瑶光若是要暗算自己,昨夜尽可动手,没必要把睡房留给自己,还令如烟如梦一早就侍侯在门外。这样一想步天歌又有些疑惑起来,不知道瑶光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昨夜那场大醉倒是很幸运,竟同时见到了阿兰和宝儿,虽是做梦,也令步天歌感到十分幸福。
就着玉盆洗去一夜疲惫,步天歌转到铜镜前准备梳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抬眼便看到镜中那个眼窝深陷、一脸憔悴的汉子,他浑身不由一颤,手中的玉梳也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这是我么?”他瞪着镜中人吃惊地问,慌忙用手抹抹铜镜,原本一尘不染的铜镜并无任何变化,镜中之人憔悴如旧。步天歌不禁摸摸自己脸,不敢相信镜中那个萎靡憔悴的汉子就是自己。
“先生宿醉方醒,精神尚未完全恢复,歇息两日就没事了。”如烟边收拾摔碎的玉梳边轻声道,她的眼中有一丝同情,更有一丝遗憾和惋惜。
“但愿吧!”步天歌对着镜中人苦笑道,看看外面天色,竟已是日上中天,他不禁又是一声惊呼,“我竟醉了这么久!”
门外有环佩响动,瑶光似得了门下的汇报适时过来。步天歌见到她不觉有些尴尬,忙道:“昨夜醉酒失态,弄脏了长老香房,实在是惭愧!”
“没什么!”瑶光脸色冰凉,一副客气而冷淡的模样,“昨夜先生烂醉如泥,妾身门下俱是女流,不便把先生扶回客房,瑶光只好留先生在陋室歇息,希望先生莫怪妾身蜗居简陋才是。”
听瑶光这一说,步天歌更是尴尬,忙客气两句告辞出来。待他刚一离开,瑶光便对如烟吩咐道:“把这臭男人用过的被褥全都给我烧掉!”
瑶光果然守信,星月谷中任由步天歌自由来去,没人对步天歌阻拦过问。在月神殿中与珠儿玩耍了半日,又到谷中游览到黄昏,望着天边渐渐黯淡下来的晚霞,步天歌心中感到一阵烦躁,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的美梦,妻儿的一颦一笑彷佛就在眼前,令人难以忘怀。到现在步天歌已经明白,昨夜的醉酒肯定与那天堂香有关,那种香料显然有一种强烈的致幻作用,能让人在幻觉中实现心灵深处最大的愿望。步天歌很想再次进入那种幻觉,它不仅能使自己见到妻儿,还能让自己的身体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舒适中。
可惜今日瑶光没有再邀请自己,步天歌只好独自回到客房,整夜在床上辗转难眠,苦苦捱到天明,步天歌再受不了那种百爪挠心的痛苦,只得厚颜去见瑶光,向她讨要一点那种天堂香。瑶光没有拒绝,还让如烟耐心地教会步天歌怎么用特制的香炉燃起天堂香,并让如梦包了一大包那种黑如泥膏的香料,连同一个精致的香炉一并送给了步天歌。
急急地回到客房,步天歌立刻照着如烟教的法子燃起天堂香,熟悉的香味顿时随着袅袅的轻烟在房中缭绕飘散开来,步天歌深深地呼吸着,渐渐沉浸于一个物我两忘的梦幻世界,在那里,阿兰和宝儿的音容笑貌是那样的真切,步天歌感觉又像回到了过去那最幸福的时光。遗憾的是,无论燃起多少天堂香,幸福感总不如第一次那般强烈而悠长。
可惜那一大包天堂香没几天就用完,步天歌只得再次去向瑶光讨要,这一回瑶光没有爽快地就把天堂香给步天歌,而是把玩着自己的手淡淡笑道:“虽然你是妾身的贵宾和伙伴,可妾身也没答应要一直供应你天堂香啊。”
“要多少钱,我买!”
“天堂香如此珍贵,再多钱也是买不到的。”
步天歌哑然无语,隐隐有一种坠人彀中的感觉,而体内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又悄悄爬上来,令人难以丢下那天堂香。就在这时,却见瑶光从怀中掏出一枚蚕豆大小的白色药丸,用两根春葱般的手指拈着举到面前,对步天歌嫣然一笑:“天堂香是没有了,现在只有它,要不要?”
“极乐丸!”步天歌骇然后退,顿时就想起99lib.t>了苏逸荃等人像狗一样争抢它的情形,以及那些被驯服得比狗还听话的江湖豪杰。只见瑶光娇笑道:“没错,是极乐丸,它可是比天堂香更为美妙。对了,忘了告诉你,它和天堂香一样,都是从外面那些山米花、也就是罂栗花的果实中提炼而来。天堂香是用果浆熬制发酵而成,而极乐丸则是用天堂香提炼浓缩而成,过程非常复杂烦琐呢,所以它也比天堂香珍贵许多。”
步天歌闻言浑身冰凉,总算开始明白瑶光的阴谋和手段。只见瑶光笑盈盈地继续道:“不过你是妾身的伙伴和贵宾,所以妾身要好心提醒你,这可是毒药,虽然不会一下子把人毒死,但它会让人上瘾,这药瘾可比什么酒瘾、赌瘾都要大得多,一旦瘾头上来,就会令人痛不欲生。知道如烟如梦如何驯服那些野狼吧?就是用这个,先用这种药拌入新鲜牛羊肉中,抛之荒野,引野狼抢食,每次饲狼之时都吹响牛角号,使狼群一听到号角就想起这药,药瘾立时发作,时间一长就被如烟如梦驯得服服帖帖!”
步天歌顿时想起了刚进昆仑山时看到的那只从空中摔下来的老鹰,想必也是吃了混有极乐丸的牛羊肉,才药瘾发作从空中摔下来。还有那些被制服的江湖豪杰,也是屈服在这药瘾之下。一想到方信和苏惜云也被这药瘾折磨得那般狼狈,步天歌就觉得后脊一股凉气直冲到头顶,不由涩声问:“你为何要言而无信,以这歹毒的药物害我?”
“没有啊!”瑶光的神情有说不出的无辜,“天堂香可是你自己向妾身讨要的,这极乐丸妾身也把它的毒性告诉了你,要不要全由你自己决定。再说是妾身让你体验到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见到了最想见的亲人,你还该感谢我呢!”
望着笑颜如花的瑶光,步天歌突然发觉她正如山谷中那些罂栗花,美丽而邪恶,她的毒又非比寻常,有种令人不惜放弃一切也要追寻的诱惑。但步天歌不甘心成为被她驯服的狗,不由一声大喝:“我要杀了你!”说着便向瑶光扑了过去,半空中软剑迎风而出,直指对方咽喉。
瑶光慌忙向后飘然退开,步天歌仗剑紧追不舍,二人在房中一追一逃,转眼就交手十数招,每一次瑶光都一沾就退,并不与步天歌硬拼。片刻功夫,步天歌就感到脚下虚浮,气短胸闷,手脚也不禁颤抖起来,那种百爪挠心的熟悉感觉开始从心底升起,渐渐弥漫全身,这让他手脚酸软,几乎拿不稳自己的剑,那药瘾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慢慢坐倒在地,步天歌从背上取下折叠弩,抖着手把它打开,几乎拼尽了全身之力才勉强拉开弓弦。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只想在药瘾完全发作前把这个暗算了自己的蛇蝎女人射杀当场,以免她再用这种毒药去谋害更多的人。抖着手把透心箭卡入箭槽,步天歌端起弩弓,但双手甚至浑身都抖得厉害,根本无法瞄准。
瑶光见步天歌药瘾已经发作,便没有逃远,只在数丈外笑盈盈地望着正与体内药瘾做最后抗衡的步天歌。“过来啊!”她举着那枚极乐丸对步天歌娇笑道,“你只要像狗一样爬过来,跪在地上求我,这颗极乐丸就是你的了,它立刻就可以解除你所有的痛苦,让你马上享受到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见到你最想念的亲人。我要看看闻名天下的猎头杀神步天歌,会不会拜倒在我这个老女人脚下,像狗一样苦苦哀求!”
步天歌使劲咬破自己的舌尖,瞬间的疼痛令他神志稍稍清醒了一点,趁此难得的清醒他终于扣动了扳扣,透心箭应声而出,瞬间即没入了瑶光身体。只可惜出手的刹那浑身都在战栗,那箭终究还是偏了一点。步天歌暗叹一声“可惜”,扔下折叠弩伏倒在地,像虾米般卷曲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近乎野兽般痛苦至极的嚎叫。
“啊!”瑶光也是一声惨叫,捂着被射中的肩头摇摇欲倒,如烟如梦慌忙一左一右将之扶住。看看伤得虽重,却还不足以致命,瑶光这才稍稍镇定了一点,不由对着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步天歌恨恨地叫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意志!把他给我关起来,我一定要让这个杀神彻底屈服在我的面前!”
十七、巧手王
幽幽黑暗,徐徐凉风,冰凉的滴水像风铃一般在耳边轻轻回响。步天歌渐渐从昏迷中醒来,茫然打量着周围一切。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处岩洞改造成的囚室中,洞顶石钟乳的滴水正断断续续地滴落到囚室外那一湾清泉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看来瑶光还真对自己另眼相看,没有把自己与方信他们关在一起。步天歌在心中苦笑。挣扎着慢慢坐起来,这平常不过的动作也如此吃力,步天歌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的虚弱。
“你醒来了!”有人在囚室外低声问道。步天歌透过拇指粗细的铁栅栏望出去,朦胧中发觉是一个女子在栅栏外焦急地张望,心中以为是瑶光的门下,不由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却听那女子低声道,“你感觉好些了么?我给你送来了一点酒菜,你多少要吃点东西才行啊!”
那女子的声音依稀有些耳熟,步天歌凝目望去,意外地发现她居然是一年多没见的千面狼容阿娇!
“你……怎会在这里?”步天歌一开口,才发觉嗓音是如此的哑暗。只见容阿娇垂下头,低声道:“一年多前曾蒙先生相救,阿娇侥幸不死,但天地之大,阿娇竟无半个亲人,只得追随义兄路天豪投入了星月教瑶光长老门下。没想到竟在这样一个情形下再次与步先生相见,阿娇对先生的救命之恩一直铭记在心,可惜阿娇无力救步先生脱困,惟有送些酒菜聊表寸心。先生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若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汉子也要被折磨成废人。”
听容阿娇这一说,步天歌才感觉腹中空空,肚子在“咕噜”直叫。但望着栅栏外容阿娇送来的酒菜,他却没有一点食欲,只感到似有万千蚂蚁正悄悄在自己骨髓血脉中蠕动,他知道这是药瘾即将发作的征兆,不由扑到栅栏前,急急地问道:“有极乐丸没有?快给我一颗!天堂香也行!”
容阿娇骇然后退,眼中满是同情,连连摇头道:“没有,我没有,瑶光长老对门下控制极严,任何人不得私藏天堂香和极乐丸!”
“快帮我弄些来!求求你了!”体内那万千蚂蚁开始骚动起来,像在咀嚼着自己的骨髓和神经,那种无法言诉的痛苦几欲令人发狂,步天歌再不敢勉强压制,不由高声哀求起来。
“你求她还不如来求我!”远处有人款款应道,随着两盏明亮的宫灯引路,岩洞出口的石阶上慢慢下来一个宫妆丽人,只见她在这幽暗阴森的溶洞中,沿着那凹凸不平简易小路缓缓行来,步态依然有说不出的绰约多姿。
“长老!”容阿娇慌忙跪倒在地,神情十分惊恐。只见瑶光径自来到容阿娇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跟着一脚踢翻地上的酒菜,骂道:“贱人!居然敢私自给他送酒送菜,现在他就只配吃点猪食狗食!”
“长老恕罪!”容阿娇慌忙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瑶光不再看容阿娇一眼,转望步天歌恨恨地道:“步天歌,你究竟有什么好?现在都这样了还有女人巴巴地给你送来酒菜,江惠娘那个贱人更是为你不惜背叛我这个师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惠娘!步天歌心中一痛,忙问:“惠娘她怎样了?”
“她很好,我不会让她轻易就死。”瑶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牢笼前一块凸起的岩石旁站定。如烟忙把手中的毡毯铺到那岩石上,瑶光这才款款坐下来,把一只纤手伸到步天歌面前,“你看我这指甲还丑吗?”
指甲还是和原来一样黯淡灰黄,不过步天歌看也不看就说:“不丑,它很美!”
瑶光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还是个老女人吗?”
“不是,你既年轻又漂亮!”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加入星月教,让瑶光侍奉枕席呢?”瑶光的声音十分温柔,脸上竟现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羞红。
“愿意,我愿意!”步天歌话音刚落,脸上就吃了瑶光一记耳光。
“撒谎!敢骗我!”瑶光的神情刹那间变得十分狰狞,“你说这些来讨好我,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求得一粒极乐丸罢了!”说着她手腕一翻,指间已多了一粒白色药丸,“你是不是想要它,求我啊!看看你的哀求是不是会让我心软!”
“给我!快给我!求求你!”步天歌拼命从栅栏中伸出手来,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才能够到那枚可以解除痛苦并带来无穷快乐的极乐丸。
瑶光脸上现出满足的笑容,转头对尚跪在原地的容阿娇道:“阿娇,你过来!”
容阿娇一怔,慌忙来到瑶光面前跪下。只见瑶光把一只脚伸到她面前:“把鞋给我脱了。”
容阿娇又是一怔,不过也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地捧着瑶光的脚把那只绣花鞋褪了下来。却见瑶光依旧伸?99lib?着脚说:“把袜子也脱了。”
粉色的袜子褪了下来,露出一只纤纤巧巧白皙如玉的秀足,瑶光把那只脚伸到栅栏中,对容阿娇恶毒地笑道:“我要你看看你喜欢的男人是多么的卑贱,多么的一钱不值!可惜惠娘那贱人不在这里,真想让她也欣赏到这一幕。”说完转向栅栏中的步天歌,“舔我的脚,只要把我舔舒服了,这枚极乐丸就是你的!”
步天歌浑身一震,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抖着手缓缓捧起了瑶光那只赤足。容阿娇见状不由垂下头去,不敢让瑶光看到自己眼中那痛惜的泪水。瑶光身后的如烟如梦也别开头,不忍再看。瑶光则眯起双眼,喃喃自语道:“男人,一个最骄傲的猎头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她的嘴里就迸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拼命从栅栏中抽出赤足,人也从那毡毯上狼狈地摔落下来。如烟如梦慌忙将她扶起,却见那只赤足上血肉模糊,一只脚趾竟已不翼而飞!
“妖妇!你杀了我吧!”步天歌拼命撞击着铁栅栏,那满嘴的鲜血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竟把容阿娇也吓得连连后退。
“混蛋!畜生!我看你能坚强到几时!”瑶光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推开搀扶自己的如烟,声嘶力竭地厉喝道,“给他极乐丸,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不用再控制药量!”
如烟一脸骇然,不过也不敢违抗,忙把一粒极乐丸扔进牢笼中。步天歌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塞入口中,跟着就瘫倒在地,缓缓合上了双眼。
慢慢扶着瑶光离开这岩洞改造成的地牢,如烟见她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不由小声劝慰道:“师父,步天歌不过是第一个没有为您的绝世美貌动心的男人,就算他冒犯了您的尊严,一刀杀了岂不干脆?何必一定要他屈服?要知道不控制药量,他也会很快就死于极乐丸之毒。”
“混帐,你也敢来教训为师?”如烟话音刚落,脸上就吃了瑶光一记耳光,“是不是你也心痛他了?是不是每个女人都会为这种又臭又硬的男人动心?”
“弟子不敢!”如烟慌忙跪倒在地,心中实不知道师父何以发如此大的火。却见瑶光幽幽叹了口气,眼光极目蓝天,神情复杂而幽怨地喃喃道:“你错了,步天歌不是第一个对为师视若无睹的男人,而是第二个。不巧的是,他也是一个自高自傲的猎头人。对第一个我狠不下心来,所以该当他倒霉。”
搀着如梦慢慢往回走,瑶光突然问道:“查到跟步天歌一起来那个猎头人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如梦忙道。
“奇怪了!”瑶光喃喃道,“那小子去了哪里?谁又能在我星月谷中来去无踪?”
岩洞中又归于平静,那山水依旧在“叮咚”滴落,像风铃一般的清脆。隐约觉着有人来到近前,但步天歌没有动也没有睁眼,依旧沉浸在那飘飘欲仙的梦幻世界中。
“步大哥!”有人在低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痛惜。药瘾渐渐退去的步天歌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声音很熟悉,令他不由转头望去,意外地发现竟是失踪了许久的冷欣儿。
“步大哥,你怎样?我这就救你出去!”说着冷欣儿扑到栅栏前,想扭开铁锁打开牢门,却怎么也不能如愿,他只得回过头,对着身后低声道,“快来帮帮忙啊!”
他身后的岩洞阴暗处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跟着闪出一个干瘦的人影,那身破旧的官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他依旧习惯性地挺胸凸肚,官威十足。步天歌有些意外地认出,他竟是飞鹰渡驿站那个姓童的老驿丞。只见他来到牢笼前,从袖子中掏出一根弯弯的铁丝,往锁孔中捅了捅,就听“嗒”一声轻响,那锁就开了。他却一脸苦恼的叹着气说:“我真后悔救你这小子,尽给我添麻烦。”
冷欣儿没理会他的牢骚,低头钻进牢笼中把步天歌扶起来,哽咽道:“大哥,冷欣儿来迟了,我这就带你走,咱们这就离开星月谷这鬼地方。”
说着他把步天歌扶了起来,吃力地把他搀出牢门,然后往岩洞深处走去。这过程中步天歌都恍恍忽忽任由他摆布,像一个失去了灵智的傻子。
岩洞深处是一个死巷,并没有出口,但那驿丞把一块凸起的岩石转动了一圈后,一块石笋便无声地缩了回去,露出一个能容一个人钻入的黑黢黢岩洞。驿丞率先钻入洞中,待冷欣儿和步天歌钻进来后,那石笋又重新回到原处把那洞口完全堵了起来,再看不出半点异状。
步天歌任由冷欣儿扶着走在幽暗阴冷的岩洞中,而那老驿丞则在前面举着一枚夜明珠领路。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那老驿丞收起夜明珠一声低叹:“到了!”
前方有机簧声“咔咔”响起,渐渐露出一个明亮的出口,老驿丞从洞口钻了出去,接着冷欣儿也扶着步天歌钻出洞口,跟着机簧声再次响起,那洞口又重新被堵上,步天歌回头望去,陡然间骇得连连后退,若非冷欣儿搀扶,差点要摔倒在地。
只见半人多高的神龛上,瑶光手拈一朵罂栗花,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自己。
“妖妇!”步天歌恐惧地高叫起来,挣扎着就要逃离此地。冷欣儿忙把神龛上的幔帐拉上,遮住了龛中的神像,然后对步天歌柔声道:“步大哥别害怕,不过是一尊石像罢了。”
“妖……妇……”步天歌双眼发直,定定地瞪着已经垂下的幔帐凝立了片刻,跟着两眼一翻就摔倒在地,冷欣儿慌忙把他半扶起来,却发觉他已经昏迷过去。冷欣儿不由抬头望那老驿丞急道:“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回事?”
老驿丞不紧不慢地摸了摸步天歌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不碍事,他这是多日未曾进食,身体极度虚弱,方才又被山神娘娘给吓着了,所以昏迷过去。给他弄点吃的,再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什么山神娘娘!”冷欣儿不由破口大骂,“你雕什么不好,偏偏要雕瑶光那妖妇,若是步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老驿丞面有愧色,竟没有争辩,只高叫那哑巴伙计赶快生火做饭。
“我……这是在哪里?”不知过了多久,步天歌终于清醒过来,茫然望着周围的一切,他喃喃问道。
“咱们现在在飞鹰渡驿站中,”冷欣儿边用勺喂步天歌稀粥,边小声解释说,“你放心,这儿很安全,瑶光那妖妇不会找到这儿来。”
听到瑶光的名字,步天歌浑身不由一颤,眼中竟闪过莫名惧色。冷欣儿见状不敢再提瑶光的名字,只道:“别怕别怕,咱们已经出了星月谷,现在很安全。”
步天歌茫然望着面前的冷欣儿,喃喃道:“你去了哪里?”
冷欣儿笑道:“那晚你点了我的穴道走后没多久,童老就进来把我救走了,带我从那溶洞改造成的秘道中出了星月谷。若非有他相救,我恐怕也难逃瑶光毒手。”
“不是本官救了你,是山神娘娘借本官之手救了你,你该感谢山神娘娘才是。”一旁的驿丞连连辨白。冷欣儿一听又是一沉脸,抢白道:“什么山神娘娘?不过是瑶光那妖妇罢了,我真不明白你有如此巧手,雕谁不好偏偏雕那妖妇,让我每次一看到那神像就生气,恨不得把它给砸个粉碎!”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驿丞气呼呼地睁大了双眼,“要不是当初你大赞娘娘美貌,又恭敬地上香磕头,本官才懒得救你呢。再说本官雕的是如玉,不是什么瑶光!”
“瑶光就是如玉,如玉就是瑶光,这又有什么区别?”
“瑶光是瑶光,如玉是如玉,大大的有区别!”
冷欣儿与驿丞顿时争吵起来,步天歌不明所以,不由插话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他!”冷欣儿用眼乜视着老驿丞,对这个救命恩人一点不假辞色。那驿丞对冷欣儿的无礼也不介意,反而面带愧色轻轻嗓子道:“本官……”刚说得两字就一拍自己的脑门,“嗨!这狗屁驿丞当久了,我他妈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说着他在床前坐了下来,对步天歌道:“老夫名叫童欢心,这名字你多半没听说过,不过老夫还有个外号你一定听说过,那就是‘巧手王’。”
“巧手王!”步天歌果然感到惊讶,实在没想到这偏僻驿站的老驿丞,竟然就是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名震天下的“巧手王”。而自己的折叠弩也是出自“巧手王”之手,想到这步天歌不由往背上摸去,这一摸却摸了个空,那片刻也不离身的折叠弩竟然不在身上,这才想起它已经被如烟如梦收缴了。
“别摸了,折叠弩在这里!”童欢心说着从身后像变魔术般拿出了步天歌的折叠弩和透心箭,“老夫这辈子有三件最得意之作,这折叠弩就是其中一件,我可不想它落到寻常之辈手里,就顺手牵羊把它拿了回来。”
“你有三件得意之作?那另外两件是什么?”冷欣儿忙跃跃欲试地问道,既然步大哥能以一把折叠弩就名震天下,自己要能找到“巧手王”另外两件得意之作中的一件,没准也可以成为天下名人。谁知童欢心却道:“一件是星月教的月神殿,另一件就是后面山神庙中如玉的雕像,也就是山神娘娘的神像。”
冷欣儿大为失望,没好气地问道:“那神像明明就是瑶光,你为何偏偏要说她是如玉?”
童欢心幽幽地叹了口气,饱经风霜的老脸上竟现出一抹幸福的红晕,眼光极目虚空,似穿越时空一般的幽远,“那还是二十多年前,如玉年方二九,还只是星月教上一代瑶光长老座下弟子。那时老夫正是壮年,受星月教之托建月神殿,以及修缮星月谷中各处建筑,第一次见到了美若天神的如玉。不怕你们笑话,老夫那时也算风流人物了,见识过江湖上不少美貌女子,可第一次见到如玉时,也不敢相信天地间竟有如此绝代佳人,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老夫那时就动了心,谁知如玉生性高傲,对我这个‘巧手王’也不假辞色,她越是如此,老夫就越是想见到她。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明知这是一种病态,可老夫偏偏就跳不出这种情结。随着月神殿一天天接近完工,我怕日后再见不到如玉,也怕星月教卸磨杀驴,于是利用设计修缮之便,借天然的山石溶洞在谷中为自己留下了几处通往外界的秘道,其中一处秘道的出口刚好就在关押步天歌的岩洞深处。月神殿完工后星月教果然杀人灭口,众多工匠俱长埋星月谷,老夫借着秘道才逃得性命。出来后老夫又在江湖上游荡了几年,但心中实在放不下如玉,于是又多次从秘道偷入星月谷。老夫对谷中地形了如指掌,倒也不怕被人察觉。为了能经常见到如玉,老夫买通官府,在这深山设了处驿站,自己则买了个驿丞的芝麻官,正大光明地在此长住下来。又在那通往星月谷秘道的出口处建了座山神庙,并耗时一年打造了一尊如玉的雕像,这样老夫就可以随时见到她了,没想到这一住又是差不多二十年了。”说到这唏嘘不已。
冷欣儿听得出神,见童欢心歇了下来,不由追问道:“后来呢?那如玉姑娘就是后来的瑶光长老吧?她知道你一直都在暗恋着她吗?你为何不向她明说?”
“我不敢啊!”童欢心缩了缩脖子,眼中竟闪过害怕的神色,“如玉年轻时就已经心如铁石,杀人不眨眼,后来成了新一代的瑶光长老后,手段更是毒辣。她就像那谷中的罂栗花,美则美亦,却是最阴险的杀人毒药,要知道如玉一生骄傲,任何男人对她稍有冒犯,迟早会被她折磨而死,还死得惨不忍睹。尤其令人害怕的是,你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老夫就亲眼看到过前一刻她还在对人倾诉爱慕之情,后一刻就把那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直到最后折磨而死。老夫虽然对她迷恋万分,可也不愿把命送到她手里啊。”
“我就不信她从未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冷欣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要是那样她一定就不正常。”
童欢心犹豫了一下,叹道:“说来也怪,拜倒在如玉面前的男子多不胜数,但她偏偏全都不放在眼里,反而为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甚至还射了她一箭的男子念念不忘。”
“哦?那人是谁?”冷欣儿顿时来了兴趣。童欢心遗憾地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也是个优秀的猎头人,他射中如玉的那枝箭,如玉至今还保存着,可见对他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那人该不会是……”冷欣儿不由把古怪的目光转向步天歌。却听童欢心怒道:“你小子想哪儿去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步天歌恐怕还在穿开裆裤呢。”说到这童欢心叹了口气,“也是因为这个,老夫曾发誓也要做个最优秀的猎头人。于是制作了天下独一无二的折叠弩,谁知折叠弩虽有天下第一的速度,但老夫却没有一双足够稳定的手和猎头人那种坚忍不拔的耐心,以及在稍纵即逝的机会面前那份惊人的决断,所以老夫还是做不成猎头人。不过没想到这折叠弩流入江湖后,竟成全了猎头杀神步天歌,对这老夫倒也没有想到。只可惜,步天歌这个折叠弩最好的主人,如今却被如玉的极乐丸彻底毁了。”说完童欢心连连叹息,眼中满是遗憾。
“步大哥不过是暂时虚弱一点,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冷欣儿连忙道。谁知童欢心一声冷哼:“休养几天就没事?老夫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在染上极乐丸之毒后,还能摆脱它的控制,步天歌也是人。染上天堂香或许还有救,染上极乐丸,哼哼!”
“步大哥可不是一般人!”冷欣儿bbr>?骄傲地挺起胸脯,好像那人就是他自己,“他可是猎头杀神步天歌,江湖上最有名的猎头者,天底下最强的硬汉!”
童欢心又是一声冷哼,“他能熬得过今夜,老夫也给他雕一尊石像,当成神灵供奉起来!”
“好!一言为定!”冷欣儿说着就要与童欢心击掌盟誓,却听身旁步天歌发出了压抑的呻吟,转头望去,只见步天歌满脸大汗,嘴唇紧咬,浑身颤抖不已。冷欣儿惊问道,“步大哥你怎么了?”
“是极乐丸的药瘾发作了。”童欢心在一旁淡淡道,“你最好离他远点,那药瘾发作起来,他可是爹娘老子都不认的。”
“你快想想办法帮帮他啊!”冷欣儿忙拉着童欢心的手哀求道。却见童欢心摇摇头,“谁也帮不了他,极乐丸之毒只有极乐丸可解,这正是它的厉害之处。任何人一旦染上极乐丸之毒,就只有一直吃下去,直到让那毒素把自己彻底毒死为止。知道瑶光是如何控制门下不沾上极乐丸吧?她的门下任何人只要沾上极乐丸,她就一杀了之。”
“我不信!一定还有其它法子!”眼见步天歌在床上痛苦地翻滚起来,口中甚至冒出了肮脏的白沫,冷欣儿急得眼泪都快滚落下来。却听童欢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法子还有一个,就是一刀结束他的性命,让他彻底解脱,免得再受那无穷无尽的折磨。”
“你他妈放屁!”冷欣儿气得破口大骂,真恨不得自己能分担步天歌的痛苦,想按住他挣扎的身体,没料到虚弱至极的人,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把冷欣儿也掀翻在地。跟着步天歌从床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翻滚着,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走吧,咱们都帮不了他!”童欢心拉起还想做无谓努力的冷欣儿往外就走。冷欣儿眼见步天歌的嘶叫是如此的歇斯底里,他只得跟着童欢心退出房门。不过终究担心步天歌的情况,便伏在门边从门缝中往里偷看。却见步天歌挣扎着从衣兜中掏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抖着手就要往口中送去,冷欣儿不由一脚踹开房门,冲入房中一巴掌扇飞了步天歌手中的药丸,扳着他的双肩吼道:“你不能再吃极乐丸!它会害死你!”
“走开!”步天歌一巴掌推开冷欣儿,然后向那枚滚落到床底的药丸爬去,冷欣儿忙扑到他身上bbr>扳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个翻身甩处老远。跟着就见他钻入床下,待冷欣儿拖着他的脚腕把他从床底拉出时,刚好看到他把那枚药丸塞入了口中,一扬脖子就咽了下去。冷欣儿颓然跪倒在地,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心中无奈、心痛、惋惜、悔恨种种感情交织,那个曾经在心目中如天神一般高大、神圣的偶像,此刻竟像狗一样钻入床下抢食一枚腐心蚀骨的极乐丸,然后又像猪一样躺在地上发出满足的轻哼。这种巨大的反差令冷欣儿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随着心中的偶像一起坍塌。
望着曾经是那么崇拜敬仰的步天歌,此刻像没心没肺的猪一样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躺在地上,冷欣儿只觉心如刀割,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染上极乐丸之毒的那个人是自己。
“别管他了!”身后传来童欢心的轻声叹息,“染上极乐丸之毒的人,已经不能把他看成正常人,任他自生自灭吧,他已经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天底下最强的硬汉步天歌了。”
“可他,还是我的兄弟!唯一的兄弟!”冷欣儿咬着牙抹去泪水,默默把神智恍惚的步天歌扶上床,然后开始为他抹去脸上的污垢和嘴边的白沫。
童欢心见状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摇着头悄悄退了出去。
十八、疗毒
“步大哥,别再吃极乐丸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坚持住。”冷欣儿把粥喂入清醒过来的步天歌口中,耐心劝慰道。但听步天歌言不由衷地“嗯”了一声,却没有下文。冷欣儿不禁急道,“你再吃下去,中毒会越来越深,再想戒除就会更加困难,它迟早会毒死你的!”
步天歌不以为然地摆摆头,“人生在世谁无一死?极乐丸虽有毒,但它可以让我见到想念的妻儿,令我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你也不用再管我,就当步天歌已经死了,我现在就跟瑶光驯服的那些人没有区别,甚至跟一只狗也没多大区别。”
“你的妻儿已经死了,你别再沉浸于幻梦中了!”冷欣儿生气地扔下碗勺,对着步天歌麻木的脸吼道,“死去的人已经无法再复活,可珠儿还活着,惠娘还活着,她们都还等着你去营救!你要再这样沉沦下去,你今日的遭遇或许就是她们明天的命运!”
听冷欣儿提到惠娘和珠儿,步天歌那散乱无光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眼望虚空,他嗫嚅着嘴唇,无声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冷欣儿见状不由捧起步天歌的脸,脑门几乎顶到步天歌的额头上,瞪着他的眼睛大声道:“珠儿一直都在叫你爹爹,也别说你对惠娘毫无感情,她们就是你的妻儿。振作起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步天歌的眼中开始闪出原有的坚毅,使劲点点头,他轻声道:“把折叠弩给我!”
冷欣儿忙把床边的折叠弩递给步天歌,他默默接过来,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冰凉弩弓,然后抖着手慢慢将它打开,缓缓调试它的扳扣和弓弦,最后,手拉弓弦脚蹬弓脊。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力也无法将弓弦完全拉开,一连尝试了数次后,步天歌颓然扔下弩弓,痛苦地捶打着自辈救命之恩的份上,我放过她这一次。”
童欢心有些惊讶地望着步天歌,“你以为老夫是怕你用折叠弩去对付如玉?其实老夫是怕你再次落到如玉手中!你既然从谷中逃脱,如玉肯定已经有所防备,你这一去多半是自投罗网。老夫认识如玉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斗得过她,包括在她面前最为嚣张的天玑,不也被她借你的箭铲除了?”
步天歌对童欢心的警告没有感到特别惊讶,他依然坚持道:“亲身感受过极乐丸之毒,才知道它有多么邪恶,我不能再任它留在世上害人。前辈对谷中情形了如指掌,一定知道如何才能毁掉它。”
望着步天歌那冷静到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童欢心开始为如玉担心起来。犹豫片刻,他终于道:“罂栗对气候条件的要求极为严苛,星月谷是因那一眼温泉才四季如春、温暖潮湿,刚好适应罂栗的生长。若能炸掉蝴蝶泉上的山石堵了泉眼,那些罂栗花就无法再存活。”
“太好了!咱们今晚就去!”步天歌一挥手,眼中闪烁着猎头人才有的果敢和决断。童欢心见状忙道:“老夫可以给你们带路,不过你可要记得你的诺言,放过如玉!”
十九、内斗
步天歌炸毁半壁山崖的惊天爆炸声,皁惊动了星月谷中所有人,琅琊阁中的星月教徒大部分俱赶往蝴蝶泉查看究竟。冷欣儿趁此机会摸入了关押众多武林豪杰的牢笼,那儿守卫本就不是很严,现在更是空无一人。冷欣儿顺利地把苏惜云等人放了出来,没想到众人自由后不是想着赶紧逃命,多数人竟要去找极乐丸,有些还想去琅琊阁找寻那传说中的武功秘籍。只有苏惜云和方信坚持要大家先离开险地,这一争执终于惊动了琅琊阁留守的星月教徒,这一下双方便发生了混战。武林豪杰bbr>.99lib.俱受极乐丸之毒,武功本大打折扣,但一想到星月教徒手中有极乐丸,众人便如野兽般疯狂。一旦砍倒一个教徒,众人便一哄而上搜寻他身上的极乐丸,到最后竟为了争抢那不多的极乐丸,自己人竟也相互争抢殴斗起来,直如野兽般疯狂。
少数定力强的高手如苏惜云和方信,虽想阻止众人的疯狂,但身受药瘾之害,根本没能力与众人抗争,只得退到边上,无奈看着众人自相残杀。
激斗中只有少数高手幸存下来,多数人已倒在星月教教徒或自己人刀下,幸存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个个神情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个人都抢有不少极乐丸,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抢劫的目标。
一颗藏在血泊中的极乐丸吸引了苏逸荃的目光,他不由伸手要去捡,却见一旁人影闪动,有人已抢先捡了去。苏逸荃勃然大怒,袖底刀一挥而出,闪电般刺入了那人腰肋。那人一声痛叫,惊呼:“你干什么?”
苏逸荃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匆忙出手竟没留意到这人是自己兄长,他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故意的!”
苏逸仙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对自己出手,招数还如此狠毒,猝不及防之下竟伤了自己。他不由怒喝道:“为了颗极乐丸你竟要弑兄么?”
苏逸仙的咄咄逼人令苏逸荃不快,加上这段时间深受毒药折磨,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好脾气。现在药瘾正在发作,为了保命暂时又不敢吃药给别人以可乘之机,体内正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现在见兄长得理不让,他不由一梗脖子道:“谁让你抢我手中的极乐丸?仓猝之下我又怎知道是你?”
苏逸仙也在忍受着药瘾发作的痛苦,脾气比胞弟还火爆,一见他伤了自己还不道歉,不由把手中药丸往苏逸荃扔去,口中喝道:“还你药丸!”
苏逸荃眼见药丸飞来,本能地伸手去接,谁知苏逸仙一刀跟踪而至,竟然直指致命要害。苏逸荃慌忙出刀还击,二人身形交错而过,只见苏逸仙慢慢跪倒在地,胸口要害再中一刀。毕竟他受伤在先,武功大打折扣,这一交手竟然败在乃弟刀下。
“畜生!”一旁的苏惜云见两个侄子竟然为一颗药丸自相残杀,不由冲上前阻拦,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苏逸仙一伤,周围觊觎的高手立刻出手,纷纷争抢他怀中的极乐丸,数般兵刃竟同时招呼到他身上。重伤的苏逸仙哪还有抵抗之力,顿时被几人砍倒在地。苏惜云想要救援,谁知药瘾发作,竟无力营救。
“混帐!”苏惜云一声怒喝,一巴掌扇在苏逸荃脸上。苏逸荃见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跪倒在地,却见苏惜云一掌就要往自己头顶拍落。他顿时大惊失色,心知自己若受伤,立刻就要像方才兄长一样。不禁本能地抢先出手,一掌拍向苏惜云小腹。苏惜云药瘾正在发作,竟无力抵挡,眼睁睁看着苏逸荃一掌拍中自己,不由一声音痛叫,一下子跌出老远。
边上幸存的几个人本能地向苏惜云出手,只想哄抢他手中的药丸,却没留意到苏惜云和方信是唯一没有参与争抢药丸的两个人,他两人身上根本没有药丸。不过幸存者皁养成了见人倒下就抢劫的习惯,几般兵器同时落到苏惜云身上,苏逸荃一看,慌忙出刀砍翻两人,这才把剩下的几人赶开。
“二叔你怎样?”苏逸荃一见苏惜云竟是致命伤,顿时又惊又怕,二叔、兄长皆因自己而死,那回到家中自己怎么向父亲交代?这一想不由大为惶恐,加上药瘾的折磨,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苏逸荃。一看周围见证者不剩几个,他竟心生恶念,干脆尽数除掉灭口!
这样一想他便丢下奄奄一息的苏惜云,一刀划向一旁运功与药瘾抗衡的方信。方信根本没想到苏逸荃会向自己突施杀手,加之极乐丸之毒正在发作,根本没作抵抗便被苏逸荃划破咽喉。跟着苏逸荃把自己怀中的极乐丸抛了出去,引剩下的几个幸存者去抢。他自己却舍了众人直扑一旁目瞪口呆的冷欣儿,他知道冷欣儿是唯一没中极乐丸之毒的人,只要先除掉他,剩下几个人就好办多了。
苏逸荃原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只是受药瘾折磨,便如醉酒一般不能理智冷静地面对变故,极乐丸之毒催发了他潜藏在心底的恶念,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转眼间便成了杀戮成性的狂人。
冷欣儿根本没想到把众人放出来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更没料到苏逸荃会向自己出手,幸好他反应还在,慌忙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苏逸荃的刀。谁知苏逸荃袖底刀连环出击,顿时把他逼得左躲右闪,十分狼狈。
“你干什么?”突听有人一声大喊,一柄带着红光的软剑从旁接下了苏逸荃招招逼命的袖底刀。却是步天歌刚巧赶到,从苏逸荃刀下救了冷欣儿一命。
“他疯了!”冷欣儿躲到步天歌身后,心有余悸地望着双眼血红的苏逸荃。他从没遭受过极乐丸之毒,根本不明白苏逸荃心底的恶念,更不明白他杀害兄长和叔叔的目的,所以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苏逸荃已经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步天歌骇然望着场中那血腥狼藉的情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逸荃眼见步天歌赶到,心知自己杀人灭口的计划落空,但冷欣儿的话提醒了他,刚好体内的药瘾实在难忍,他便顺势倒在地上,开始半真半假地哀嚎翻滚起来。
步天歌有过中毒的经历,心知药瘾发作时人往往已经身不由己,所以他也就没有追究方才苏逸荃追杀冷欣儿的举动。眼看场中还有人在打斗,他立刻上前尽数点倒,免得他们再糊里糊涂地自相残杀。
“步天歌!帮帮我!”身旁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步天歌转头望去,才发现是倒在血泊中的苏惜云。只见他身中数刀,全是致命伤,已经命不久了。但令他痛苦的显然不是身上的伤。他的嘴里有白沫和着鲜血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身子也在不由自主地抽搐,是极乐丸之毒令他无法忍受。
步天歌黯然在他身边蹲下来,从血泊中捡起一枚极乐丸递给他。对于一个将死的人不能要求他太多,如果极乐丸能让他死得舒服一些,那也算是这种毒药唯一一次功德吧。99lib?
苏惜云没有去接步天歌手中的药丸,却把袖中的刀柄递到步天歌面前,他的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嘴里含混不清地喃喃道:“帮帮我!”
望着伸到面前的刀柄,步天歌突然明白了苏惜云真正的心思。他顿时心生敬意,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轻轻托住苏惜云的头,步天歌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去吧,我会告诉天下人,极乐丸也没有令你屈服!”
说完,步天歌从他袖中抽出那柄短刀,一狠心刺入了他的心脏。
轻轻把他放到地上,默默为他抹去嘴边的血沫,步天歌对着阖然而逝的苏惜云低声叹息:“好汉子!可惜,我步天歌认识得太迟!”
月神殿的大火终于熄灭,步天歌一遍又一遍地在废墟中徒劳地搜寻着,心中既希望找到惠娘和珠儿的痕迹,又怕真的找到她们的遗骸。望着仅余断垣残壁的月神殿,他不由心神不定地问自己:“月神殿既然是童欢心所建造,他该知道哪儿有出路,哪儿又是暗道,他一定已经把惠娘和珠儿带到了安全地点,可他为何还不把她们带来与我相见呢?”
“步大哥!找到惠娘了!”远处传来冷欣儿兴奋的呼唤,他负责搜寻瑶光的住所,离月神殿并不太远,远远一喊也能听到。步天歌一听这消息,立刻往那儿扑去,人未至,他已在焦急地问:“在哪里?”
“在瑶光卧房夹壁的密室中!”冷欣儿一边说一边为步天歌带路,“惠娘并无大碍,只是,瑶光那妖妇怕惠娘再接触珠儿时,有机会引‘幻月神功’对付她,竟废了惠娘的武功!”
步天歌听到这反而心中一松,只要惠娘其它一切都好,有没有武功倒没什么要紧。匆匆来到瑶光卧室中,只见惠娘已被冷欣儿安顿在床上休息。望着惠娘那苍白的脸,步天歌只觉鼻子发酸,喉头发堵,哽咽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再说不出话来。
“步大哥!”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激动地交汇、凝望着,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这段时间来磨难留下的痕迹。凝望良久,二人终于同声道:“你瘦了。”
听步天歌竟和自己说了同样三个字,惠娘不禁莞尔一笑,接着又担心地看看步天歌身后:“珠儿呢?我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
步天歌黯然垂下头,低声道:“还没找到,可能童欢心是把珠儿带出了险地,或许过两天就会把珠儿带来与我相见。”
“谁是童欢心?”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巧手王’,月神殿就是由他设计建造的。”
惠娘突然诧异地瞪大眼:“我记得小时候听瑶光长老说过,月神殿乃是由教中一位长老设计建造,只是那时我还小,现在已不记得那位长老的名字和法号。”
“不是吧?‘巧手王’可没必要吹这种牛来骗我。”步天歌话刚说完,自己心中就不由“咯噔”一下,既然“巧手王”不会吹这种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想到这他不由把目光转向冷欣 513f." >儿。
“不会不会!”冷欣儿连忙摇手强笑道,“童老怎么可能是星月教长老,他是真正的‘巧手王’,我亲眼见过他制作的不少器具,都是江湖上闻所未闻的东西,他还想收我做徒弟呢!。”
“‘巧手王’和星月教七星长老这两种身份并不冲突,甚至想收你做徒弟的心思也多半不假。任何人要把一身绝技都带入坟墓,肯定是不甘心,无论‘巧手王’还是星月教长老都一样。”步天歌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珠儿和童欢心为何至今都没有露面。
“那他为何要救咱们?还有他为何在飞鹰渡驿站做驿丞?这时间就算没有他说的二十年,也肯定不短了。”
步天歌沉吟片刻,喃喃道:“我想他跟咱们说了不少真话,比如他暗恋瑶光却又不敢接近,只好雕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以解相思之苦,又比如他建造了月神殿,并在星月谷中留下了不少秘道。他在飞鹰渡驿站做驿丞大概也是想偷偷接近瑶光。至于他为何救咱们,多半是想利用咱们在星月谷中造成混乱,好寻找机会带走珠儿。我想星月教长老们都想把未来的月神控制在自己手中,那就掌握了星月教最大的权力。”
“他既然对瑶光如此痴情,为何又要帮咱们对付瑶光,甚至最后令瑶光丧命?”冷欣儿还是想不通。步天歌想了想说:“或许他以为咱们对付不了瑶光,所以在明知瑶光那时在蝴蝶泉,他依然指使我去堵泉眼,好为他缠住瑶光。他带走珠儿也是一种让瑶光来找他的手段,最关键的是他事先让我答应放瑶光一马,所以他决没料到瑶光会死。谁能料到瑶光会出意外烧伤面容?谁又能想到瑶光竟如此刚烈,因毁容而自焚?”
“可是,他这样做不仅毁了星月教总坛,也毁了瑶光最为得意的罂栗,他这样做不怕瑶光或别的长老追究、报复吗?”冷欣儿还是不明白。步天歌叹道:“这你就不懂了。首先,他是挑动咱们出手,别人未必想到咱们是受他利用;其次,凭他的本领,要重新建一处更好的总坛和一座新的月神殿根本不是难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瑶光太强大了,他根本不敢接近她,天玑就是前车之鉴,因此他要借咱们之手拔去瑶光最毒的那根刺,毁去瑶光最得意的罂栗。只要瑶光实力大减,他就有接近她的机会。很少有人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比自己强大,这是男人的通病。”
冷欣儿想了想,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放心了,至少说明珠儿没有葬身火海,我们有机会找到她,童欢心至少要比瑶光好对付一些。”
“你错了!”步天歌神情凝重地摇摇头,“童欢心心机之深沉、伪装之巧妙、苦守瑶光二十年也不轻举妄动的这份耐心,都远在瑶光之上。如果说瑶光是一株美丽的罂栗,那童欢心则像是天边变幻莫测的云霞,让人猜不出也看不透。我们至今不知道他是善还是恶,甚至连他在星月教中的法号也不知道。”
冷欣儿突然笑道:“管他呢,谁要带走珠儿,那就是咱们的敌人!”
“没错!”步天歌不禁握住了惠娘的手,“无论谁带走珠儿,无论把她藏到了哪里,我步天歌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孩子找回来!”
一个月后,步天歌站在了金陵苏家那金壁辉煌的大门前。只见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上披着白布,门楣上也挂着青色布幔,大门两旁则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看来苏府正在办丧事。步天歌尾随吊唁的人流缓缓进入中堂,在堂中苏惜云的灵位前上了柱香,对他的灵位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这才在苏家弟子的指引下离开了灵堂。
灵堂外步天歌叫住一个苏家弟子,低声道:“我想见苏宗主。”
那弟子打量了步天歌两眼,忙问:“先生贵姓?有何事见宗主?若事情要紧我这就与你通传。”
步天歌拱手道:“在下步天歌,有人托我给苏宗主送来一件旧物。”
那弟子蓦地睁大了双眼,声音也陡然高了许多:“你就是步天歌?猎头人步天歌?”
那弟子的表情令步天歌有些意外,但他还是点头道:“正是在下。”
话音刚落,就听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声,数十名苏家弟子顿时把步天歌围在了中央,有人还愤怒地喝问:“步天歌!你居然还敢上门来?”
步天歌有些莫名其妙,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99lib.有珠儿的消息,他心情一直不好,也懒得与众人多说,只冷冷道:“在下只是想见苏忆云,把别人托我带到的东西交给他就走,却不知哪里惹了你们?一言不发就要动手,难道这就是苏家的待客之道?”
苏家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喝骂起来,不过众人嘈杂,步天歌反而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有人高声道:“步天歌远来是客,请他到我的书房相见!”
众人一听这声音立刻闭了嘴,并乖乖地让开一条道。苏家两个年轻人立刻在前面领路,把步天歌带到了一间幽静的书房中。
“你就是步天歌?”房中有个神情淡泊的中年人正冷冷地审视着刚进门的步天歌,他的模样依稀与苏惜云有些相似,显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让步天歌心生好感,便没有计较对方的无礼,忙道:“不错,我就是步天歌。想必你就是苏家宗主苏忆云,有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步天歌从怀中取出瑶光交给自己的短箭递过去,那人顿时一呆,缓缓接过箭喃喃问道:“如玉可好?”
听到这话,步天歌心中有些为瑶光感到欣慰,毕竟二十多年过去,苏忆云并没有忘记她的名字。只可惜天人两隔,瑶光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想到这步天歌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她死了,临死前托我把这个交还给你。”
苏忆云浑身微微一颤,凝立片刻,然后把箭收入怀中,对步天歌一拱手:“多谢先生不远千里送来故人旧物!”
“不客气!”步天歌正要拱手告辞,却见苏忆云盯着自己突然问:“舍弟苏惜云可是死在你手里?”
步天歌一怔:“不错!”
苏忆云点点头,冷冷道:“你今日远来是客,我不为难你。待舍弟和犬子头七一过,忆云定当登门拜访。”
步天歌一听这话心知他有所误会,忙要解释,却听身后书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有人在身后愤怒地喝问道:“步天歌,你伤我兄长,杀害我二叔,居然还敢上门来,当我苏家无人么?”
步天歌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有十多人聚在门外,领头的骇然就是苏家二公子苏逸荃。他不明白苏逸荃明明清楚当时的情形,为何现在要如此质问自己。难道苏家人都是如此不讲道理?
心中正为珠儿的下落忧心如焚,今见苏逸荃如此咄咄逼人,步天歌心火暗升,不由冷哼一声没有作答。却听苏忆云高声对众人道:“步天歌今日远来是客,任何人不得为难,让他走!”
众人忿忿不平地让开一条道,步天歌也不搭话,大步往外就走,却听身后苏忆云淡淡道:“七日之后,我在郊外萧山等你。”
步天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脚步不停。转眼便来到书房外,却见一个身穿孝服,十一、二岁的少年拦住去路,少年那双怨毒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步天歌不由停下脚步,进苏府这么久,这少年的目光是第一个令步天歌也无法忽视的存在。
“你就是步天歌?”少年拼命装得像个大人,但声音却显得稚嫩。见步天歌点了点头,少年又道,“我叫苏逸飞,苏惜云是我爹爹。我现在十二岁,还不是你的对手,请等我五年,到十七岁时我一定去找你。”
步天歌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大步离开苏府,步天歌立刻往城外而去,他对苏忆云的约斗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出言答应。现在所有事对他来说,都不如寻找珠儿重要。
出城望北而行,步天歌又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