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秘密前线》 第1章闯哨卡的人 远东半岛最南端有一座港口城市,1895年大清朝海军北洋舰队在这里全军覆没。1904年露国人在这里战败,倭国人从露国人手里抢到这座城市,倭国人叫她关东州。这座城市有直达满洲里的中长铁路,有远东第一大不冻海港,有十几家国际著名银行,还有兵工厂、造船厂、医院和方圆几十公里的军需仓库。在倭国出版的地图上,这座城市和倭国地图是一个颜色--紫色,显然这座城市已经被倭国人纳入倭国版图。这里集聚了二十万倭国人,倭国侵华战争中多次重要会议都在这里召开,这座城市是倭国侵略华国的大后方。但是,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六十万华夏儿女,并没有向侵略者卑躬屈膝,他们和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斗争。这里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远东破袭战情报战的最前线。 关东州倭国宪兵队坐落在城市的最中心。五层钢筋混凝土建筑,窗户不大,不分昼夜遮挡着厚厚的窗帘,窗帘背后是鹰隼般的眼睛,阴森恐怖,时刻监视着这座城市的一举一动。楼顶上竖立着十几座无线电发射接收天线,随时接收关冬军和倭国大本营的指令。从宪兵队的楼上望去,向东是海港码头;向西是华夏人居住区;北面是火车站、工厂;南面是倭国人和欧洲人居住区,宪兵队的地理位置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天,市区刚刚下过一场小雪,天空被阴霾笼罩。路人行色匆匆走过街头,像是在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雪,急切寻找着避难所。远处慢悠悠驶来的有轨电车,偶尔响起铜铃的叮铛声,提示着人们它还在艰难地爬行。唯一显得有点生气的是街边干活的倭国工人,他们卯足了劲拆卸街边的铸铁路灯柱,这是当年露国人建城市时竖起的路灯柱,一个有六七百公斤重,典型的露国设计。 战争进行到1945年1月,倭国人家里的铝锅铝盆都捐献出来造飞机,倭国军工企业靠砸锅捡铁维持着巨大的金属消耗。 中午,宪兵队大楼里走出一位身穿九八式黄呢子军装的倭国军人,这个人身高1米75多一点,脸色煞白,颧骨突出。黄呢子马裤宽大的裆部显得这个人的身躯消瘦异常,棕色牛皮马靴粘满泥浆,这个人是宪兵队战务课少尉参谋阿南正吉,今年二十八岁,阿南要去满铁医院看病。 四个全副武装的倭国宪兵叉腿站在大门口,怒视着过往的行人,三八式步枪上的刺刀闪着寒光。二楼架着两挺歪把子轻机枪,形成交叉火力,分别指向东西方。阿南刚走到戒备森严的大门口,就看见街对面跑过来一个人,差点撞到有轨电车上。跑过来的是宪兵队军曹小山江村,小山和阿南少尉擦肩而过。小山军曹抬了一下右手,算是给阿南少尉敬礼,阿南心里不快,还是还了一个军礼。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小山军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木讷愚笨的少尉,一身病不说,干啥啥不行,最关键一条是这个少尉不受竹内队长待见。 阿南边走边想,小山军曹是宪兵队队长竹内真一的心腹,几天不见,今天突然冒出来,他们又要搞什么事情? 街角停了一辆卡车,车门口站着一个穿咖啡色礼服呢大衣的男人,嘴唇上留着八撇胡。阿南走过去,想搭话蹭车,八撇胡挺胸抬头,斜了阿南一眼,然后背起了双手。阿南心想算了,敢在宪兵队门口斜眼看宪兵少尉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 阿南不紧不慢向东走了一公里,来到满铁医院。这是一座现代欧式建筑,由德国人设计,四层高,三万多平方米。满铁医院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管辖的医院,是关东州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也是当时亚洲最先进的医院,病号多数是倭国人和极少数的满洲国达官贵人。 满铁医院医生山口惠子正在给患者看病,阿南站在诊室门口,默默地看着山口惠子。山口惠子抬头看见阿南,嫣然一笑,示意稍等,阿南一点头,转过身偷笑一下。战争年代,军人能随时见到心爱的女人,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山口惠子有一双倭国人里少有的大眼睛,还是双眼皮,齿白唇红,身材匀称,是关东州的大美人,以冷艳著称。阿南还在想入非非,忽听三口慧子在叫他,阿南站起身,走进诊室。 阿南见诊室没有其他人,便脱下军帽,笑呵呵地坐下。山口惠子看着阿南没有血色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阿南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案能叫心上人迅速摆脱肺病折磨。惠子把听诊器用手暖了一下,伸进阿南的前衣襟,听了一会,又示意阿南转过身,把听诊器伸进阿南的后背。 阿南见惠子不说话,没话找话地说:“好了。”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阿南君,给你的药吃了?” 阿南点头说:“吃了。” 山口惠子不相信,“拿出来,看看。” 阿南转过身,摸了一下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小药瓶。 山口惠子一把夺过药瓶,把药片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马上就火了,“一天三片,一周二十一片,这怎么剩下这么多?” 阿南只好说:“有一天忘吃了。” 山口惠子语重心长地说:“慢性肺炎能引起心脏衰竭,能要命的,你知道不知道?” 阿南想辩解几句,一着急,激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惠子心疼地给阿南捶背,。 山口惠子在小药瓶里倒出二片药,放在自己细嫩的手心上,递到阿南的嘴边,温柔地看着阿南,“吃了。” 阿南不情愿地张开嘴,像个孩子似地摇着头,“天天吃药。” 山口惠子美丽的眼睛闪动无限温情,“不吃药,病能好吗?”说着递过来一杯温水。 阿南顺从地把药吃了,咧着嘴,拿起水杯喝水,“真苦呀。” 山口惠子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扒开糖纸,塞进阿南的嘴里,撒娇地说:“在这陪我吃午饭。” 阿南看了一眼手表,遗憾地说:“不行,我得上码头。” 山口惠子从抽屉里拿出铝制饭盒,用命令的口吻说:“我这就去食堂领午餐,等我回来。”惠子不容阿南反驳,脱下白大衣,一甩手,白大衣像一束白玫瑰飞落在阿南的头上,惠子俏皮地一笑,还不等阿南答应,转身走出诊室,身后留下欢快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脚步声。 关东州北部郊区北山哨卡。三个大号铁丝网路障横在关卡上,警察甲、警察乙拦住一辆卡车。警察甲打开卡车车门,厉声说:“下车,接受检查。” 卡车副驾驶位置坐着穿咖啡色礼服呢大衣的男人,留着八撇胡。八撇胡没有下车,也没有说话,牛哄哄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通行证,伸手就把通行证触在警察甲的脸上。 警察甲藐了八撇胡一眼,知道来者不善,没敢多说话,小心翼翼地接过通行证,看了一眼,愣住了,“警察局特别通行证,自来水厂,牛时义。”警察甲拿着通行证犹豫起来,因为他没见过几次特别通行证,不敢确定通行证的真伪,警察甲回头看带班哨长。 哨长警察乙激恼地说:“我看看。”警察乙一把抓过警察局特别通行证,向岗楼走去。警察乙来到岗亭,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用火柴棍在玻璃瓶里蘸取一点透明溶液体,点在通行证照片上,照片立即显现出一个红点,警察乙吓一跳。 警察乙慌慌张张跑出岗亭,大喊一声,“抓住他。”八撇胡慌了,企图关车门,警察甲手疾眼快地冲上去,攥住了八撇胡的手腕子,把八撇胡拽下卡车。卡车司机毛了,猛踩油门驾车逃窜。警察甲和八撇胡扭打在一起,警察乙跑过来,抡起步枪**,对准八撇胡的脑袋砸下去,只听一声闷响,八撇胡瞬间栽倒在地。 芳容照相馆,坐落在关东州市区西部,这里是华夏人居住区,离关东州警察部不远,门口就是有轨电车车道。 照相馆门口的展示窗里,摆放着满洲映画电影厂的明星照,美女照尽显雍容华贵,先生照更是风流倜傥英气逼人。照相馆的高调和萧瑟灰暗的街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女老板芳容穿着一套蓝布棉衣棉裤,带着套袖,坐在工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给照片底片修版。芳容二十五岁,是满清王爷的女儿,她身躯娇小,面庞俊美,细长的手指灵巧娟秀,这是一双从小就没干过活的手,看这双手就知道其人是大家闺秀。房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人,警刀刀鞘磕在房门上,叮铛山响,芳容抬头一看,来人是警察局局长王炳政。 芳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迎接,笑容可掬地说“哎哟!局长大人驾到,快请进,快请。” 王炳政快六十岁了,不胖不瘦,戴着镶嵌水晶石镜片的圆眼镜,镜架是玳瑁做的,像个满腹学问的老学究。王炳政拍了拍黑呢子警服上的雪花,自言自语地说:“你忙你的,我路过这,坐一会就走,阿南少尉最近来了吗?” 王炳政在屋子里这走走那瞧瞧,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芳容,等待着芳容的回答。 芳容眉头一皱,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我想一想,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王炳政一听阿南好长时间没来,马上不高兴了,顺手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拄着警刀,敞开了话匣子,“芳容格格,你别嫌我啰嗦,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觉得阿南少尉哪不好?” 芳容有些生气,语气带着不满,“您又来了,我好难回答您。” 王炳政一脸认真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年龄也不小了,阿南君比你大几岁,我看挺合适的呀。” 芳容辩解说:“我是满洲人呀!” 王炳政好像预料到了芳容的回答,迅速接过话茬,“说的就是倭满亲善吗!婚姻是最好的亲善,你说是不是呀!” 芳容马上表示反对,“这样的婚姻违背祖训,老祖宗不能答应。” 王炳政不以为然地说,“现在都满洲国时代了,祖训也可以改;阿南君虽然是倭国人,我从小看他长大,就像是我的孩子,请你给我这个面子。” 第2章关冬军密电 王炳政给芳容来了一个大鞠躬。 芳容吓一跳,连忙搀扶起王炳政,“不可以,局长大人。”王炳政固执地说:“为了倭满亲善,你就答应我吧!” 芳容被逼无奈,“你逼我没有用,阿南君也不会同意的!” 王炳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他的工作我来做,这不用你担心。” 芳容没想到王炳政这么执著,推脱说:“不行,不行,阿南的未婚妻山口惠子要是知道了,我的照相馆就别开了,您还是放弃吧。” 王炳政一听山口惠子几个字,顿时火冒三丈,“山口惠子刁蛮任性,阿南不能娶她。” 芳容求饶地说:“您这是难为我呀,求您了,别提这事了。” 王炳政脸色变了,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芳容,我和你父王是几十年的交情,王爷把你托付给我,我要履行诺言,这事就这么定了。”芳容被王炳政的话噎住,父王弥留之际,确实把十几岁的芳容托付给王炳政,芳容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芳容站在办公桌前不知如何是好,王炳政拄着警刀等待芳容开口妥协,一老一小就这么僵持着,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警察局特等刑事课课长戴斌急急忙忙走进来。 戴斌向芳容一点头,小声对王炳政说:“局长,有情况。”戴斌对王炳政耳语。 王炳政腾地站起来,用命令的口吻说:“伪造警察局特别通行证?你去看看。” 戴斌啪一个立正,“是。” 王炳政、戴斌急匆匆走出照相馆,和芳容招呼都没打,看来真出大事了。 芳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表情耐人寻味。 关东州北山哨卡,黄昏时分,戴斌坐轿车赶到哨卡。一进岗亭就看见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警察甲说:“报告课长,人送医院了。”警察甲把缴获的特别通行证给递给戴斌。 戴斌接过通行证看了看,揣进制服口袋,“他有武器吗?” 警察甲报告没有。 戴斌接着问,“车上几个人。” 警察甲说:“司机一个人,把车开跑了,不知道车上拉的什么。” 戴斌命令道:“封锁消息,谁来问都说不知道。”警察甲乙回答是。 戴斌想上车,有转身嘱咐道:“把血迹擦干净。”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灯光幽暗,墙上挂着溥义身穿军装的大幅照片,下面是王炳政身着前清朝警察制服的小照片。王炳政手拿朝珠,站在溥仪的照片前祷告着什么。 戴斌风风火火地进来报告,“局长,我回来了。” 戴斌递上缴获的通行证,“局长,车跑了,人在医院抢救,自来水厂牛时义,假的,自来水厂没这个人,这是缴获的警察局特别通行证,跟我们的一模一样。” 王炳政接过通行证,迅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出一小瓶溶液,用滴管吸了一点无色溶液,点在通行证的照片上,照片上显示出一个红点,王炳政肯定地说:“伪造的证件。” 戴斌叹口气说,“反抗军一年没动静了,这是又开始行动了。” 王炳政眯缝着眼看戴斌,“全力抢救这个叫牛时义的人,最好能叫他开口说话,弄清楚他是什么人,这张通行证是哪来的。” 戴斌露出为难的表情,“伤挺重,够呛。” 王炳政鼓励戴斌说:“戴课长,全力抢救,不惜一切代价。”_ 戴斌啪一个立正。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摆放着洋酒酒瓶、酒杯。宪兵队队长竹内真一上身穿着西式衬衣,系着领带,下身穿着背带西裤,黑白相间的火箭头皮鞋锃明瓦亮。唱片机里传出来的是西洋乐曲,竹内真一边喝酒边听音乐,沉侵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办公室门忽然开了,小山军曹急急忙忙闯进来。 竹内真一回头看了小山一眼,眉头一皱。小山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竹内真一眼前,毕恭毕敬地给竹内真一敬礼。 小山江村小声说:“队长,出事了。” 竹内真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多大的事?” 小山江村咬牙切齿地说:“北面来电话了,大岛茂,三个小时前被警察局北山哨卡扣下了。” 竹内真一噌的站起来,“那出问题了?” 小山江村说:“不知道,队长,大岛茂要是跟警察局招了,我们就被动了。” 竹内真一疑虑重重地说:“大岛茂如果招了,王炳政就抓住了我们的把柄,王炳政是关东州军政长官吉野的人,对我们非常不利;这件事非常严重。” 小山阴阳怪气地说:“队长,肯定是走漏消息了。” 竹内斜了一眼小山,“什么意思?” 小山说:“我怀疑阿南少尉给警察局提供消息。” 竹内摇头说:“阿南少尉给警察局王炳政提供消息的动机是什么?倭国军官给满洲籍警察提供消息,为了什么?” 小山江村无话可答,嘟囔着说“反正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你得想办法把他弄走。” 竹内眉头紧皱,“这么办。”竹内和小山耳语,小山频频点头,竹内一摆手,小山江村走出队长办公室,竹内真一拿起电话听筒,“接阿南少尉,阿南少尉,到我办公室。” 竹内放下电话听筒,低头思忖起来。一会,阿南垂头丧气地进来。 阿南有气无力地说:“队长,我刚回来,白跑一趟。” 竹内假装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回事?” 阿南说:“没见到油船,白白在码头等了一个下午。” 竹内头都没抬,说:“愚蠢,不会打电话问。” 阿南愣了一下,连忙抓起电话听筒:“接满铁总机,满铁,我想找菊地工程师,我是宪兵队阿南正吉少尉,没有预约,有急事,他认识我。” 竹内一听就火了,抢下电话听筒,“我是宪兵队竹内真一,你给我接满铁调查部计划局工程师菊地办公室,什么预约,你现在就告诉他,我找他。”一会,电话接通,竹内厉声问道:“菊地君,我,竹内真一,我问你,油船哪去了?” 电话里,菊地油腔滑调地说:“噢,是竹内队长,瞧瞧你这火气,油船进港计划取消了。” 竹内真一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电话里,菊地笑着说:“取消计划还不好吗!省得你们蹬船了,弄脏了你的细呢子军装,哈哈!” 竹内真一火了,“别跟我兜圈子,我问你,为什么不通知宪兵队?” 电话里,菊地停止了嘻嘻哈哈,说:“你别发火,我也是刚刚知道,三景炼油厂有石油了。”阿南听到石油两个字,眉毛一动。满铁调查部是满铁的情报机关,地位比关东州宪兵队高,宪兵队配合满铁调查部的码头进出口登记工作,实际是给调查部干活。竹内队长把这个出力不讨好的活给了阿南,任命阿南为港卡课少尉参谋。阿南今天下午在码头给菊地打过电话,菊地根本就不接这个少尉的电话。 竹内放下电话听筒,说:“阿南少尉,你记住,跟菊地说话,别听他嘻嘻哈哈耍嘴皮子,要坚持你的问题。” 阿南呆萌地说:“但是……,给菊地工程师打电话要预约的。” 竹内被阿南的话噎住了,实在是没法接阿南的话茬,打电话人家都不接,还谈什么坚持你的问题。 阿南又问道:“队长,油船是不是被击沉了?” 竹内调侃道,“真应该叫你去当海军。” 这时,门开了,小山江村拿文件进来,把文件放在竹内真一的办公桌上。 竹内真一斜眼看电文:“什么事?” 小山江村看了阿南一眼,“关冬军宪兵司令部密电。” 竹内真一漫不经心说:“念。”意思是没必要叫阿南回避。 小山江村又把电文拿起来,“石河宪兵分队今天下午抓捕一名反满抗倭分子,缴获卡车一辆,据其交待,其同伙牛时义已被关东州警察局北山哨卡截获,命你部迅速收押此人,不得有误,此令。” 竹内真一装模作样地兴奋起来,“好极了,警察局王炳政又立功了,阿南少尉,你去警察局,把人犯要过来。” 阿南接过电文,一个立正:“是,我马上去警察局要人。” 阿南走了。 小山江村一脸的不高兴,“队长,他能行吗?” 竹内说:“先叫他去探探口风,看看王炳政的反应。” 宪兵队阿南正吉办公室兼宿舍,一个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单人床。陈设简单。 阿南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手里的电报扔在桌子上,迅速拿起电话,“接警察局特等刑事课,找戴斌课长。” 电话里,戴斌说:“我是戴斌,阿南君,你有什么事?” 阿南说:“电话里说不清,我一会过去,你等我。” 电话里,戴斌不情愿地说:“有事你现在说,我马上就走了!” 阿南说:“关冬军宪兵司令部查找人犯的事。” 电话里,戴斌说:“那……,你快点过来,我一会有事。” 阿南说:“等我,我马上过去。” 阿南放下电话听筒,拿起军帽,快步走出办公室。 宪兵队前门大厅。 小山江村给宪兵丙一个嘴巴,教训道:“我不是叫你跟车去吗?” 宪兵丙委屈地说:“大岛先生不让我上车。” 小山江村又给宪兵丙一个嘴巴,“犟嘴,真该毙了你,记住,我的话你不听,你就死到临头了 。”小山还要打宪兵丙。 阿南走过来,抓住小山江村的手臂。 第3章少尉的婚事 阿南怒气冲冲地说:“小山军曹,他有错,你也不能打他。” 小山江村讥讽道:“你别多管闲事,少尉先生。”小山江村大摇大摆地走了。 宪兵丙委屈地流下眼泪。 阿南给宪兵丙擦眼泪,叹口气说:“有事和我说。” 宪兵丙感激地看着阿南,“没有事,我挺好,谢谢阿南少尉。” 阿南正吉点了一下头,快步离开大厅,阿南驶出宪兵队的轿车,向警察局开去。 关东州警察局是座红色三层楼,整座大楼灯火通明。 阿南把轿车停在警察局大楼门口,阿南跳下车,整理了一下军装。戴彪急急忙忙从警察局大楼里出来,径直向阿南走过来。 阿南抱歉地说:“戴彪课长,叫您久等了,这是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通缉令,倭人大岛生茂被你们警察局逮捕了,我要把人带走。”阿南递上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电报。 戴彪接过电报,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惊喜,“没有这个人。” 阿南说:“麻烦你给查一下。” 戴彪把电报还给阿南,转身要上自己的车,“以后再说。” 阿南拉住车门,“戴彪课长,关冬军宪兵司令部要的急,你现在就查。” 戴彪不耐烦,“哎呀!再急也没这个急。” 阿南反问道:“什么事?” 戴彪说:“回头再说。”戴彪上车走了,阿南被晾在了大门口。 阿南刚想上自己的车,王炳政从后面叫住了他。 王炳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阿南,到门口了,怎么不上楼见我?” 阿南抬头回答,“王叔叔,我找戴彪课长有急事,可他走了。” 王炳政嗔着脸说:“我再一次提醒你,不要叫我叔叔。” 阿南说:“是,王局长。” 王炳政缓和了一下口气,“阿南,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阿南走上台阶,把电报递给王炳政看,“您看,关冬军宪兵司令部通缉的人犯大岛生茂,被你们警察局逮捕了,我要把人带走。” 王炳政看电报笑了,没有回答阿南的问题,“阿南少尉,这也不是你管辖的事情呀?” 阿南说:“竹内队长临时交待的,您知道这件事吗?” 王炳政没有正面回答,“走,到我办公室。” 王炳政拍着阿南的肩膀,俩个人走进警察局办公大楼。 王炳政和阿南走进局长办公室,王炳政坐在办公桌后面,示意阿南也坐下。 王炳政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阿南,和山口惠子处的怎么样了?” 阿南面无表情地说:“挺好的。” 王炳政对阿南的回答不满意,问道:“有多好呀!” 阿南说:“每周见一次面,帮我检查身体,拿药,洗洗衣服什么的。” 王炳政又问道:“准备结婚吗?” 阿南回答说当然。 王炳政用责备的口气说:“你呀!考虑问题太孩子气,山口惠子救过你的命,那是她应该做的;你也救过她山口惠子,你们俩谁都不欠谁的,扯平了;你和山口惠子的婚事,我还是不同意。” 阿南争辩道:“王叔叔,我和山口惠子在一起十年了,您是知道的。” 王炳政气愤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那又怎样!山口惠子傲慢刁钻,脾气太坏。” 阿南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您的看法,她对我很好。” 王炳政压住火气,拿起朝珠,走到溥仪的照片前:“阿南,我看芳容比较适合你,满族王爷家格格,有皇族血统,善良内敛,比山口惠子漂亮,你和他结婚,真正体现日满亲善。” 阿南急了,“这不行,我是倭人,怎么能和满族人结婚!” 王炳政也急了,“怎么就不行,满洲国皇帝溥仪的弟弟溥杰不是娶了倭女人嵯峨皓吗?” 阿南辩解道:“这是两码事,我才是一个宪兵少尉,她是王爷家的格格,地位差的太悬殊了,不行。” 王炳政嘿嘿一笑,“地位是可以改变的,谁能保证你以后不能晋升到大佐军衔。孩子,我的意见你必须听。” 阿南不耐烦了,耍起了孩子脾气,“您不要逼我。” 王炳政也不耐烦了,摆出了老子的架势,“你这孩子,你父母死的早,我不管你谁管你。” 阿南不甘示弱,故意气王炳政,“山口院长早拿我当女婿了,你是知道的。” 王炳政气急败坏地说:“山口老头更可恨,反对圣战,到处诬蔑满洲国。” 阿南嘟囔一句,“满洲国并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承认。” 王炳政气得捂住胸口,“住口,这是一个宪兵队军官说的话吗?” 阿南小声说:“我说的是事实。” 王炳政缓和了一下口气:“阿南,为了你的幸福,我坚持我的观点,你好好考虑考虑。” 阿南站起来,笑着说:“好,你先给我办一件事。” 王炳政耷拉着眼皮说:“什么事,说吧!” 阿南问道:“戴彪课长是不是提审大岛生茂去了?” 王炳政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大岛生茂的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回去告诉竹内真一,我希望宪兵队派人到三景炼油厂参加警卫。” 阿南马上警觉起来,“三景炼油厂。。。。。。。?” 王炳政哼了一声。 阿南为难地说:“这。。。这要你和他说才好。” 王炳政拉长了声说:“既然是竹内真一叫你来的,还是你回去转达吧!我打怵和他说话。” 阿南只好说是。 王炳政又嘱咐道:“告诉他,这是关东州厅长官的意思。” 阿南点头说知道了。 王炳政站起来,和蔼地看着阿南说:“记住,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 阿南说:“知道了,王叔叔再见。”阿南给王炳政敬礼,转身走了。 阿南回到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阿南说:“队长,我刚从警察局回来。” 竹内真一问道:“人哪?” 阿南报告说:“队长,警察局说没有抓到牛时义这个人。” 竹内真一显然不相信警察局的答复,追问一句:“你问谁了?” 阿南说:“戴斌课长。” 竹内最关心王炳政的说法,如果牛时义招了,竹内的秘密就暴露了,“王炳政怎么说的?” 阿南说:“他也说没有。” 竹内坐下,没有说话,心想阿南用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电报没有要出人,说明牛时义引起警察局高度重视;王炳政和戴斌统一了说话口径,说明警察局早有准备;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要出麻烦,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竹内一时半会想不出好办法。 阿南向前走了一步,“队长,有新情况,王炳政叫宪兵队派人进入三景炼油厂。” 竹内一皱眉头,很反感阿南带来的消息,“什么意思?” 阿南说:“说是关东州军政长官吉野侯爵的命令。” 竹内真一冷笑几声,“王炳政这个大清朝老棺材板又拿军政长官的命令吓唬我,乐此不彼,回回是这样,你告诉他,不去。” 阿南凑近竹内真一,小声说“您最好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我们毕竟在关东州的地盘上,军政长官的话……。” 竹内真一赌气地说:“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阿南苦笑一声,说:“我不是送上门了吗?” 竹内激恼地拿起电话听筒,“真不该叫你去,总机,接警察局王炳政,你告诉他,我是谁。” 一会,电话里传来王炳政的声音,王炳政故意问道:“谁呀?” 竹内阴阳怪气地说:“明知故问,我,竹内真一,王局长,您老人家又给阿南少尉下命令了?” 电话里,王炳政说:“不是命令,竹内队长,阿南少尉是传我的话。” 竹内真一没好气地说:“阿南不是你的传令兵,有话直接对我说,你让宪兵队去三景炼油厂是什么意思?” 电话里,王炳政说:“是这样,竹内队长,抚顺油母页岩液化造石油成功了,石油已经运到三景炼油厂,加氢就可生产汽油,汽油是战略物资,安全是第一位的,军政长官感到压力很大,希望宪兵队参与警卫。”阿南大吃一惊,油船进港计划取消,原来是炼油厂有了替代能源。 竹内真一咬着牙根说:“王局长,根据有关规定,民事任务要给军事任务让路,宪兵队现在有很多军务要处理,恕不能奉陪。” 电话里,王炳政说:“关东州军政长官吉野侯爵的话就是军事任务……。” 竹内真一愤然挂断电话。吉野侯爵是关东州殖民地的军政长官,在他的眼里宪兵队还没有警察局的地位高,竹内对他敢怒不敢言。 竹内真一扭头看阿南,拉长了声问道:“阿南少尉,你说我们去不去?” 阿南说:“警察局管的事太多,面太广,容易出事,最好别和警察局绑在一起。” 竹内真一对阿南的回答很满意,“你说对了,有长进,远离是非之地警察局,远离是非之人王炳政。”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王炳政把手按在电话机上,气的脸色发白。 戴斌急匆匆地进来,“局长,我把两个警察署的人都安排进炼油厂了,三班倒巡逻,二十四小时不停。” 王炳政满意地点头,说:“严加防范,这是掉脑袋的事,大意不得。” 戴斌问道:“宪兵队派人吗?” 王炳政严肃地说:“不要指望他们了,北山哨卡抓住的所谓牛时义,基本确定是宪兵队的人,可惜叫卡车跑了。” 戴斌并没感到惊讶,说:“阿南一来,我就猜到了。” 王炳政意味深长地说:“宪兵队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了,这群败类。” 戴斌恶狠狠地说:“到军政长官吉野侯爵那告竹内。” 第4章石油的秘密 王炳政摇头,“不行,我们没有证据。” 宪兵队阿南办公室,阿南穿衬衣躺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王炳政和竹内队长的对话,“石油已经运到三景炼油厂,加氢就可生产汽油。” 阿南自言自语,“石油,汽油。” 宪兵队竹内真一办公室,桌子上放了一台录音机,竹内对牛时义(大岛茂)被抓放心不下,他开始怀疑内部走漏风声。竹内详细听了阿南和戴斌以及别人的电话通话录音,没有值得怀疑的人和事。 竹内满脸疑惑地说:“24小时的录音都听了,没有人向外泄露大岛茂来关东州的消息。” 小山说:“阿南外出了,说是去见未婚妻。” 竹内说:“你的推断站不住脚。” 小山说:“北面来电话说,还没等大岛茂开口说话,哨卡警察打开车门就喊抓住他,肯定是消息外泄。” 竹内猜测着问道:“警察局的人认出了大岛茂?” 小山摇头说:“这个吗……,大岛茂长期在奉天新京活动,很少来关东州,按理说不应该。” 竹内更疑惑了,“那我就不明白了,警察局是怎么识破大岛茂的?难道王炳政的手下练出了火眼金睛?” 小山说:“队长,还是先找大岛茂吧,找到大岛茂,就什么都知道了。” 竹内说:“你说的对,先找到大岛茂。” 天亮了,阿南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 阿南找到一张报纸,撕下一条纸,把剩下的报纸撕的粉碎,仍在垃圾桶里,阿南拿铅笔在纸条上写里一长串阿拉伯数字。忽然,有人敲门,阿南情急之中把纸条放嘴了,随时准备嚼碎。 宪兵丙端洗脸水拿毛巾香皂进来。阿南接过脸盆洗脸,阿南悄悄吐出纸条,揉成纸团揣在西服口袋里,用牙刷沾牙粉刷牙,阿南换上西服。 宪兵丙给阿南整理西服后衣襟,“阿南少尉,您去看惠子大姐?” 阿南边梳头边说:“是的,我去满铁医院,告诉值班军官,有事给惠子医生打电话,我在她那。” 宪兵丙说是。 阿南走出办公室门,顺楼梯下楼。 竹内真一办公室。竹内在窗户上看着阿南走出宪兵队大门。 小山鄙视地说:“又去看未婚妻了,没出息的东西。” 竹内收回目光说:“男大当婚,他没有错;大岛茂有消息吗?” 小山遗憾地说:“没有,全市医院诊所都派人打探了,没有一点消息。” 竹内叹口气说:“你去北山哨卡看看,最好能找到目击证人。” 小山咬牙根说:“把当班的警察抓起来,不讲就坐老虎凳。” 竹内摇头说:“别干蠢事,这里不是满洲国,警察归军政长官管,宪兵队不能随便抓警察。” 满铁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护士在忙碌自己的工作。山口惠子在给病人看病,阿南身穿西服,戴礼帽,悄悄走上楼,没和惠子打招呼。 阿南来到护士办公室。鹰钩鼻护士正阴沉着脸搓棉球,鹰钩鼻见阿南进来,站起来没说话,面无表情。阿南说:“不好意思,我给宪兵队打个电话。”护士连忙放下手里的棉球,走出护士办公室,回手把门关上。 阿南拿起座机电话听筒,在拨号盘上拨了个电话号码。 宋妙珍家。宋妙珍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书,一身欧洲贵夫人打扮。 桌子上的电话机响了三声,宋妙珍没有接电话,静静地看着电话机,一会,电话机又响了三声,宋妙珍猛然站起身,迅速穿上外衣,拎包往外走。宋妙珍三十岁,是远洋船务洋行的货运代办。 阿南放下电话听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团,放到护士换衣柜顶层面板上。 房门忽然开了,阿南吓一跳,回头一看是惠子。山口惠子笑着走进来,笑眯眯地问道:“给谁打电话?” 阿南说:“宪兵分队,想起点事。” 惠子俏皮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早下夜班?” 阿南被问住了,撒谎说:“路过这,就上来看看。” 山口惠子脱下白大褂,一转身,笑了,“替别人值了一个夜班。” 阿南说:“辛苦了。” 惠子问道:“你开车来的?” 阿南说:“没有,走来的。” 惠子高兴地说:“正好,我们家的车在,你开,走,看电影去。” 阿南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哪有上午看电影的,再说了,你不困呀!” 惠子得意地说:“不困,昨天晚上没病号,安安稳稳地睡了六个小时。” 惠子拉起阿南就走。 满铁医院门口。山口惠子、阿南正吉手拉手走到轿车前,阿南正吉慢慢悠悠地把车门打开,山口惠子急切地上车。 惠子催促说:“你快点呀。” 阿南只好上车,驾车离开满铁医院。轿车开出老远,一个女人(宋妙珍)的背影出现在医院大门口,缓缓走进医院。 宋妙珍走进护士办公室,看了一眼电话机,把手伸向换衣柜,在换衣柜顶层面板上摸了一遍,宋妙珍凭借着身高,翘脚一看,顶层面板上什么都没有,宋妙珍楞了,平静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忽然,鹰钩鼻护士走进来,鹰钩鼻直勾勾地看着宋妙珍。 宋妙珍迅速恢复常态,微微一笑说:“我找惠子医生。” 鹰钩鼻护士回答道:“她和未婚夫看电影去了。” 宋妙珍露出羡慕的神情,“惠子医生的日子过得真浪漫,什么电影?哪个电影院?能告诉我吗?” 鹰钩鼻护士诡异一笑,“爱情的,美丽电影院,” 宋妙珍微笑着说:“我猜也是,谢谢你。” 宋妙珍迅速离开医院。 美丽电影院放映倭爱情片。山口惠子兴趣盎然地看电影,阿南表情严肃,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山口惠子被电影里人物的命运感染,把头靠在阿南的肩上,用手绢悄悄擦了一下眼泪。一个女人(背影,宋妙珍)坐在两个人的身后,女人戴着面纱。 惠子小声说:“看完电影去吃饭。” 阿南说:“好。” 惠子又说:“去山县町的倭料理。” 阿南点头说:“听你的。”阿南发觉身后有人,已经猜测出是谁,阿南略微侧了一下身,“我也喜欢吃山县町料理店的饭菜。” 宋妙珍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阿南的后背,阿南把小纸团扔在地上,宋妙珍在黑暗中捡起地上的小纸团,站起来走了。 小山军曹乘坐宪兵队轿车来到警察局北山哨卡,轿车停在警察甲乙眼前,警察甲乙马上抬杆放行。小山把轿车开过哨卡,转了一圈又开回来,又停在警察甲乙眼前,递上自己的证件,警察甲乙没接证件,又抬杆放行。小山气坏了,大喊一声:“这是我的证件,请检查。” 警察甲乙知道小山军曹是来找事的,不搭话,不卑不亢目视前方。 小山怒不可遏地下车,把手一背,左右踅摸起来,警察甲乙没搭理小山军曹,继续盘查行人。 小山忽然发现岗亭地上有刷洗的痕迹,小山仔细观察一番,还真在门框下方发现了一点点血迹,小山如获至宝,突然拔出手枪,对着警察甲乙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乙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血迹,指了指铁锅,小山掀开铁锅,往里一看,是一只宰杀干净的白条鸡,葱姜蒜都放好了,就等放火炉上炖煮了。 小山骂了句八格牙路,气哼哼上轿车走了。 宋妙珍回到家里。把门窗关好,从柜子底下拿出无线电电台、电键,接通凉衣绳(金属丝)发射天线,接通电源,接通电键,一通操作有条不紊。宋妙珍打开小纸团,看了一会,然后戴上耳机,调整了一个电台的频率按钮,开始用电键发报,滴滴答答声从耳机传出来。 电报声越过白雪茫茫的平原、高山,越过冰封的湖泊河流,飞向远方,飞向一群勇敢的人。 伯利,地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北纬48.7度,与华国抚远镇隔江相望,这里属丘陵地带,冬季白雪皑皑,夏季草木翠绿。反抗军建造的圆木营房在森林里若隐若现,一队官兵在高高的松木塔上练习跳伞。 反抗军总部程剑支队长办公室。玻璃窗上挂满冰花,阳光照在桌子上的指北针上,指北针针尖在轻微地晃动。墙上挂满军事地图,地图下方挂着波波沙***,托卡列夫手枪黄牛皮枪套泛着油光,还有一架得国蔡司八倍望远镜和一顶红帽墙黄呢子大檐帽挂在一起。油桶改装的火炉上烧着马口铁开水壶,哧哧冒着热气。 程剑身穿反抗军黄色呢子立领制服,佩戴上校肩章,正在聚精会神看地图。情报参谋叶民急匆匆进来,“报告支队长,一号报务员电报。”叶民二十五岁,身穿黄棉布军用棉衣,头上戴着镶嵌镰刀斧头红五角星棉帽,佩戴中尉肩章。 程剑接过电报,轻声慢语地念道:“满铁码头境外石油进口减少,抚顺油母页岩液化造石油成功。”程剑加快语速,“石油已经运到关东州三景炼油厂,加氢可生产汽油。”程剑对这份电报很吃惊,扭头看着叶民,像是不相信这份电报的真实性。 叶民说:“我也很吃惊,但是,一号报务员的电报,不容质疑。” 程剑点点头,“如果是真的,说明倭人找到了替代能源,盟军海上石油封锁失败。” 叶民坚决地说:“支队长,我建议马上炸掉铁路运输线或者三景炼油厂。” 程剑拿着电报,边踱步边缓缓地说:“情报太笼统了,我需要确切的数字,开采油母页岩一年究竟能生产多少石油,炸掉炼油厂后,恢复生产需要多长时间,能不能给关冬军致命打击,是炸炼油厂的关键,给一号回电,搞清楚三景炼油厂一年能加工多少吨石油。” 叶民说:“明白,我马上回电。” 叶民转身走出程剑支队长办公室。 程剑支队长拿着电报,走到地图前,找到抚顺到关东州的铁路运输线,继续掂量着这份电报的分量。 第5章一号报务员 宋妙珍家。宋妙珍端坐在桌子旁看书,放在桌子上的电台静悄悄地,像个乖巧的小玩具,这是台得国造袖珍电子管无线电收发机,功率30瓦,它能把无线电波传遍半的地球。宋妙珍不慌不忙地喝着咖啡,等待总部的指示。宋妙珍二十八岁,身材高大,长得说不上十分漂亮,但很耐看,高鼻梁,棱角分明的面庞,卷发披肩,一看就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女人。她是反抗军隐蔽在关东州的战略情报电台报务员,负责收发战略情报,包括关东州的政治、经济、物资运输,以及倭国军政高层人事变动,师团以上级别的军事调动等等。因为有特殊任务在身,她没有恋人,没有家人,孤身一人战斗在敌人的心脏。 忽然,外面响起警车的警笛声,宋妙珍纹丝不动,继续喝咖啡看书,一脸的惬意安详,看到兴致之处,她还翘起了二郎腿,轻轻地打着拍子,像是一个高级中学的音乐老师,正在准备明天的一堂普通音乐课。其实,椅子座板下面就藏了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勃朗宁M1910,9毫米口径,华人叫它花口撸子。挑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枪,就是从这个型号手枪打出去的,塞尔维亚青年打死了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 反抗军总部报务室,50瓦大功率电台显得有点笨重。叶民急匆匆进来,女报务员正在接收哈尔滨发来的电报,抄报铅笔在电报纸上快速书写阿拉伯数字,四个数字一组。女报务员身穿黄呢子军装,佩戴少尉肩章,两根又粗又黑的短辫子,拧着麻花劲,支楞在脑后,像两把硬刷子,显示着女主人的倔犟和调皮,女报务员只有十九岁。叶民等了一会,觉得不能再等了,关东州一号报务员电台开机时间不能太长,容易暴露电台位置。叶民对女报务员做了一个大写A的手势,女报务员马上就明白了叶民的意图。叶民说:“给一号报务员回电,快。”女报务员迅速放下铅笔,左手接过叶民递过来的电报纸,右手熟练地敲击着电键,滴滴答答声萦绕在小屋。 宋妙珍家。小电台的红灯闪烁起来,耳机里响起滴滴哒哒的电报声。 宋妙珍迅速戴上耳机,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写下用长串阿拉伯数字,最后写了三个A。 吉久屋餐厅是倭式的,包间里铺着榻榻米,餐桌是方形小矮桌。各个包间里就餐的人不少,有达官贵人,有一般职员。喝兴奋的男男女女在哼唱拉网小调,有的还扭起了阿波舞的步伐。有几个穿白衬衣黄军裤的年轻人,看见阿南进来,立即放下手里的酒杯、怀里的女人,扑腾扑腾站起来,一起给阿南行鞠躬礼。惠子吓一跳,开口想骂人,八嘎还没出口,阿南推惠子往里走,示意别说话。显然,穿白衬衣黄军裤的是一群倭兵,他们认识宪兵队阿南少尉。 阿南和惠子脱鞋后走进包间。阿南接过山口惠子的外套,挂在衣帽钩上,把自己的西服也脱下来挂上。阿南盘腿坐下,惠子也盘腿坐下,阿南一皱眉头,惠子不情愿地侧跪坐下。男服务生走进来,把茶壶茶杯放到小桌上。 惠子问道:“阿南君,你想吃什么?” 阿南不假思索地说:“白米饭,熘鱼片。” 男服务生说:“对不起,这没有熘鱼片,有生鱼片。” 阿南尴尬一笑,说:“我给忘了,熘鱼片是华菜,这是倭料理店,烤鳗鱼,三文鱼生鱼片,四个紫海胆,寿司,一壶清酒。” 男服务生嘿了一声,出去了。 山口惠子给阿南倒茶:“阿南君,电影怎么样?” 阿南说:“我不愿意看这样的电影,腻腻歪歪,我喜欢看战斗片,刺激。” 山口惠子不高兴了,嗔着脸说:“战斗,你还没战斗够,差一点把命搭上,故意气我是吧。就现在的局势,有几个军官能看上爱情片,你就知足吧!” 阿南被惠子说得无言以对,连忙岔开话题,“主角李香兰是倭人还是满洲人?” 山口惠子惊讶地说道:“她是倭人,你真不知道?” 阿南说:“你这一说,我不就知道了吗!我以为她是华人。” 惠子酸酸地说:“怎么,看电影触景生情了?” 阿南说:“女主角演的挺好。” 山口惠子挑衅地一笑,拉长了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李香兰像一个人呀?” 阿南好奇地问道:“谁?” 山口惠子看着天花板,噘着嘴说:“照相馆的老板娘,芳容。” 阿南马上就不高兴了,知道惠子在挑衅,“你提她干什么?” 山口惠子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是王炳政经常提她吧!”王炳政想撮合阿南和芳容的婚事,关东州没有不知道的,惠子当然也不例外,惠子恨死王炳政了。 阿南生气了,“王炳政的嘴我堵不住,你最好别说,我不愿意听。” 惠子被阿南的话噎住,碰里个软钉子。 服务生进来送餐。俩个人都没说话,低头吃饭。 山口惠子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冒失,不该惹恼阿南,“算我多嘴,喝酒吗?” 阿南头都没抬,嘟囔一句,“不喝。” 阿南显然是不高兴了,山口惠子也觉得说错了话,不该在这个场合提芳容,惠子说:“都怨我,行了吧,难得能在一起吃一次饭,喝吧!我敬你一杯。” 山口惠子给阿南斟了半杯酒,把酒杯递给阿南,阿南接过酒杯,俩个人刚想碰杯。 包间门口有人说话了,“好温馨的画面呀!” 山口惠子扭头一看,“妙珍!”惠子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说:“太巧了,你看你,一天天打扮的光彩照人。” 宋妙珍也微笑着说:“好羡慕你,那么年轻,你看我,满脸的皱纹。” 山口惠子很愿意享受宋妙珍的赞美之词,“叫你说的,我比你才小了二岁,一块坐下吧!” 宋妙珍用试探的口吻问道:“这位军官就是。。。。。?” 山口惠子连忙鞠躬致歉,“哎呀!我忘了介绍了,阿南正吉,宪兵队少尉,我未婚夫。”惠子转过身对阿南说:“阿南君,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宋妙珍小姐。” 阿南站起来,没说话,点头表示致意。 宋妙珍也一点头,“宋妙珍,请多关照。” 阿南面无表情地说:“惠子经常念叨你,谢谢你对惠子的关照。” 宋妙珍微微一笑,“客气了,我们是好朋友。” 山口惠子介绍说:“宋妙珍小姐是满铁的货运代理,我的衣服就是她从欧洲捎回来的。” 阿南又说了一句谢谢。 宋妙珍打开皮包,“对了,惠子,国外捎来的尼龙袜子,美国货,送给你。” 山口惠子推托着说:“你自己留着吧!” 宋妙珍执意把尼龙袜子放在惠子的手上,“小号的,专门给你捎来的。” 山口惠子点头表示致谢,“谢谢了,太珍贵了。”山口惠子双手接过尼龙袜子。 宋妙珍拿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敬你们俩一杯,祝你们早日成婚。” 阿南拿起酒杯:“谢谢。”宋妙珍和阿南碰杯,宋妙珍把满杯的茶喝下,阿南喝了一点清酒,算是回应。 宋妙珍用责备的口吻说:“军人应该很能喝酒的,干杯。” 阿南谦虚地说:“我的酒量有限,就喝这些吧。” 宋妙珍执拗地说:“不行不行,头一次见妹夫,你得干一杯。”宋妙珍给阿南的酒杯斟酒。 阿南面无表情地说:“添一点就可以了。” 宋妙珍加重语气地说:“我不知道您的酒量,您要告诉我。” 阿南没明白宋妙珍话里的意思,看着酒杯没有说话,宋妙珍继续斟酒。 宋妙珍又说了,“我不知道量,您要告诉我。”(一语双关,意思是要石油的年产量) 阿南马上明白了宋妙珍说话的用意,“我……,可以了。” 阿南把酒杯端起来,和宋妙珍的茶杯碰了一下,阿南说:“我干了。”阿南先干为敬。 宋妙珍也把一杯茶喝了,“谢谢。” 惠子说:“妙珍,您请坐,我们一起喝点酒吧!” 宋妙珍放下茶杯,“惠子妹妹,楼上有朋友等我;为就不打扰你们俩的假日时光了。” 山口惠子惋惜地说:“那就太遗憾了。”山口惠子和宋妙珍来了一个拥抱,宋妙珍走了。 阿南说:“这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 山口惠子说:“表面看风光的很,其实她没有几个朋友,社交也简单。” 阿南严肃地说:“她经常和欧洲有联系,会不会有问题?” 山口惠子不高兴了,嗔着脸说:“宪兵队的思维,见谁都打问号,我告诉你,满铁计划局局长松冈叔叔是她的朋友,你别没事找事。” 阿南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为你好。” 山口惠子逞能地说:“谁敢把我怎么样,我就穿苏联布拉吉,我还要穿美国超短裙。” 阿南面露愠色,“说什么那!不知道害羞。” 山口惠子笑眯眯地说道:“你真生气了?我超短裙穿给你看。” 阿南笑了,“你穿什么衣服我都喜欢。” 阿南笑一次不容易。 受到阿南的赞扬也不容易,山口惠子装做不相信,呆萌地问道:“真的?” 阿南小声说:“真的。” 山口惠子拉过阿南的衣领,想亲阿南的脑门,阿南用手臂挡住惠子,保持着俩个人的距离,惠子亲不到,闹了个大红脸,惠子噘嘴骂了句,“坏蛋。” 轿车行驶在关东州街头,夜色斑斓,万籁俱静。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看着这一对甜甜蜜蜜的恋人。 阿南开车,山口惠子把头靠在阿南的臂膀上,“开心,真开心。”山口惠子在阿南的脸上亲了一口。 第6章布下迷魂阵 阿南嗔着脸,训斥道:“小心,我开车那!” 山口惠子并没理会阿南的责怪,依旧脱掉长筒靴,脱掉棉线袜子,打开尼龙袜子包装袋,在车上试穿起尼龙袜子。尼龙袜子紧箍在惠子白皙的脚上腿上,山口惠子抬起腿,“好看吗?” 阿南斜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驾驶轿车。 尼龙袜子没有得到阿南的赞扬,甚至没得到未婚夫的正眼一看,惠子很是恼火,故意气阿南说:“十美元一双,你二个月的薪金。” 阿南似乎被惠子的话惊到了,随口说了句,“这么贵。” 惠子得意地一笑,狠丢丢地说:“女人,穿就穿贵的。” 惠子把尼龙袜子从脚上拽下来,穿上棉线袜子,穿上长筒皮靴。 惠子又冒了句,“穿别人卖不起的。” 阿南没接茬,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宋妙珍突然和自己见面,而且是在惠子在场的情况下,当着惠子的面,说出了总部的要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由此判断,炼油厂的情报一定引起总部的高度重视。今天,无论如何要把炼油厂的实际情况搞清楚,特别是石油产量,刻不容缓。 阿南把车开向警察局方向,惠子深情地看着阿南,眼里都是爱。惠子想吻阿南,阿南总是以自己有肺病推脱。俩个人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眼神。 阿南驾车路过警察局大楼,看见三楼戴斌和王炳政的办公室都亮着灯,阿南调转车头,开向通往警察局的路口。 山口惠子发觉警察局的大楼越来越近,立即瞪起眼睛,“你想干吗?” 阿南用商量的语气说:“惠子,你等一会,我去见王局长。”话音未落,轿车开进警察局大院,停在警察局大楼大门口。 山口惠子生气了,这次是真生气了,“不许你见他。”惠子一把拉住阿南的衣服袖子,“今天是美好的一天,见他算怎么回事?”惠子抓的更紧了。 阿南控制着急迫的心情,耐心地解释说:“竹内队长叫我办的事,我还没有办,我去去就回。”阿南使劲拿下惠子的手,打开车门,跳下车,直奔警察局大楼走去。 山口惠子一脚蹬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跳下轿车,跑到轿车驾驶位置,气哼哼地上车,手忙脚乱地把车发动着,轿车先前后蹦哒几下,接着又左右晃悠冲向警察局大院大门,就听咔嚓一声,轿车撞断拦车杆,冲出警察局大院。 几个站岗的警察眼看着山口惠子驾车远去,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腔的,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这就是山口惠子的性格,胆大、任性、果断、爱憎分明。 阿南疾步穿过关东州警察局大厅,快步上楼。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阿南敲门进来。 王炳政一愣,戴斌也有点吃惊,王炳政问道:“阿南,这么晚了,有事?” 阿南直截了当地问道:“竹内队长问通往炼油厂的铁路线上有多少油罐车?” 王炳政心想:竹内这是回心转意了,“二天一列油罐车到站,你们派出五十名宪兵就够了,重点盘查炼油厂周边海军舰艇的放假水兵和枪帆仓库休假的倭兵。” 阿南又问道:“油罐车当天能卸完吗?” 王炳政说:“不能,一天卸一半,还有一半的油罐车停在铁路线上。” 阿南想了一下,“这么说铁路线是警卫的重点。” 王炳政反驳说:“不,炼油厂是重点,警察没权利管炼油厂周边的倭兵,我希望宪兵队马上派人来。” 阿南非常严肃地说:“王叔叔,您知道铁路线两侧的仓库存放的是什么物资吗?” 王炳政不以为然地说:“不知道。”王炳政心想:爱放什么放什么,那说你宪兵队管的地盘。 阿南说:“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还有马具,全是关冬军的战略储备。” 王炳政吓一跳,心想:按照关冬军的惯例,师团级别的被服装具储备属于一等警卫级别,出事可了不得。 阿南继续说:“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如果出问题,东惊军事法庭就有事干了。” 王炳政瞬间吓出一脑门子汗,心想多亏阿南提醒,铁路线油罐车要是出事了,沿线关冬军仓库就得火烧连营,这是死罪呀。王炳政问戴斌,“戴斌课长,你什么意见?” 戴斌表态说:“关冬军仓库的事大,炼油厂也不是小事。”戴斌的表态等于没说。 阿南急赤白脸地说:“通知炼油厂,加班加点干。” 戴斌说:“不行,裂解塔生产能力有限,一天只能加工半列火车的石油。” 阿南当机立断地说:“把你们警察局的人从炼油厂全部抽调到铁路沿线,二十四小时看守铁路线,炼油厂的警卫交给他们自己的经济警察。” 王炳政觉得阿南说的有理,“可以,戴课长,你去办。” 戴斌没回应,有点拿不定主意,王炳政厉声问道:“你还等什么?” 戴斌这才给王炳政敬礼,“是,我这就去安排。” 戴斌要走,阿南也急忙和王炳政道别,“王叔叔,我回去了。” 王炳政点点头,阿南和戴斌一起走出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对阿南的及时提醒很是感激,关冬军仓库如果出事,警察局局长肯定要倒霉。 阿南边走边问戴斌,“戴课长,抚顺露天煤矿产煤,煤里有石油,头一次听说。” 戴斌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是煤里有石油,油母页岩里有石油,用干馏法炼制粗油,在三景炼油厂提炼加氢,就变成汽油了。” 阿南又问道:“加氢是很先进的工艺吧?” 戴斌说:“裂解塔工艺,据说比较先进。” 阿南说:“两天一列,不少哇。” 戴斌说:“是的,一列一千多吨粗油。” 阿南会心一笑,想知道的情报,这会都知道了,阿南又问道:“对了,关冬军宪兵司令部通缉的要犯牛时义,到底是怎么回事?竹内真一说在你们警察局关押,逼我跟你们要人。” 戴斌眼珠一转,小声说:“有点遗憾,牛时义死了。” 阿南一惊,“怎么死的?” 戴斌说:“畏罪自杀,不治身亡。” 阿南又问道:“牛时义到底是什么身份?” 戴斌说:“反抗军。” 阿南点点头。 戴斌和阿南来到警察局大门口。 阿南左右扫视一遍,没看见轿车,显然是山口惠子把车开走了。 戴斌问道:“阿南君,你是怎么来的?” 阿南说:“车叫山口惠子开走了,她不会开车。” 戴斌摇摇头,“我给你送回去吧!” 阿南说:“我自己走回去,你忙你的吧。” 戴斌执意要送阿南,“先送你,然后去铁路线布置岗哨。” 阿南想了一下,“那,你送我去满铁医院,她不会开车,我有点担心了。” 戴斌说了声好。 阿南上戴斌的轿车,戴斌驾驶轿车,驶出警察局大院。 戴斌边开车边问道:“山口惠子这脾气你能受得了?” 阿南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办?认识十四年了!” 戴斌笑嘻嘻地说:“我看芳容挺适合你的。” 阿南苦笑一声,“戴课长,你就别跟着乱了。” 戴斌抱歉地说:“算我多嘴,您别介意。”戴斌心想:还是王局长看的准那,山口惠子是个胡搅蛮缠横不讲理的主,在关东州还时常闹出点花边新闻,阿南娶她要遭罪。 阿南来到满铁医院,医院里阴森森的。偶尔有穿白大衣的人出现在走廊里,白影一闪而过,没有脚步声,显得诡谲恐怖。 阿南来到山口惠子办公室门口,办公室没开灯。阿南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人,阿南摸黑拿起电话,接着外面投进来的青光,拨了个电话号码,然后放下电话听筒,挂断电话。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惠子医生没有夜班。” 阿南回头一看,吓一跳,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后笼罩着青光,显得脸是青色的,阿南侧了一下身,躲过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鹰钩鼻护士,阿南打开灯开关,办公室亮堂起来,阿南说:“她把车开走了,我来看看。” 鹰钩鼻护士冷冷地说:“她开车没人敢坐。” 阿南点头,“确实是这样,你可以走了。”鹰钩鼻护士转身一闪,人没了。 阿南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纸团,在手里掂了掂。 阿南疾步离开满铁医院。 一会,一个穿白大衣戴口罩的女人(给观众感觉是鹰钩鼻护士,实际是宋妙珍)在医疗柜顶部上拿起一个小纸团。 阿南回到宪兵队,在走廊看见宪兵丙。 宪兵丙没有说话,指了指阿南办公室的门,做了一个鬼脸。 阿南明白了,竹内真一在自己的办公室,阿南不由自主地站下,想着今天做的事是否有漏洞。如果竹内真一问到牛时义的事,该如何回答,问到王炳政又该如何回答。阿南决定实话实说,编织谎言的后果是继续编织更多的谎言,结果是不能自圆其说。 阿南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走进自己办公室,骂了句:“队长该死。”说完脱下西服,随手扔在床上,把手伸向电灯开关,假装忽然看见竹内真一坐在角落里,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竹内打开白炽灯开关。 竹内直勾勾地看着阿南,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什么要骂我?” 阿南嘟囔一句:“该你出面,你躲了。” 竹内真一又问道,“什么意思?” 阿南进屋就骂竹内是想把竹内的注意力引到牛时义身上,别提炼油厂警卫的事,结果凑效了,“我又去了一趟警察局,见戴斌课长了,戴斌课长最后说实话了,你说的通缉犯牛时义自杀身亡,我晚了一步,就怨你磨磨蹭蹭。” 竹内真一腾地站起来,“真的吗?” 第7章俩个女人的较量 竹内听说牛时义死了,双手使劲一拍,情绪很是激动。 阿南当然知道竹内为什么激动,阿南不露声色地说:“不知道真假,戴斌说的,牛时义是反抗军。”阿南在观察竹内的反应。 竹内真一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失态,忙给自己打着圆场说:“反满抗倭分子,死有余辜。” 阿南附和着说:“是的。” 竹内真一显得轻松起来,在办公室转起了圈子,忽然问道:“看见王炳政局长了?” 阿南心里暗暗一惊,阿南不知道竹内提起王炳政的用意,心想:我刚才在警察局说的师团级被服装具储备地点数量是关冬军的军事秘密,难道叫竹内知道了?泄密是要负责任的,阿南吓出一身冷汗。 阿南盘算着该怎么回答竹内的问话,决定用最短的字句回答问题,阿南回答了一个字,“在。” 竹内又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阿南又吓一跳,心想:绝不能说实话,“老调重弹。”老调是什么调,看你下一个问题怎么问,竹内没有刨根问底,阿南巧妙地回答了竹内的问话。南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心想:竹内还不知道我和王炳政说了关冬军仓库的秘密。 竹内真一接着问道:“阿南,你说,我们去不去三景炼油厂?” 阿南明白了,竹内还在为是否派兵去炼油厂犹豫不决,军正长官吉野伯爵毕竟是关东州的实力派,竹内还不想得罪他,看来,竹内想派人去三景炼油厂了,怎么阻止竹内向炼油厂派兵呢!阿南计上心来,“按程序办,请示关冬军宪兵司令部。” 竹内真一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阿南说:“宪兵司令部一再强调,各宪兵分队要请示、要汇报。” 竹内真一点头表示赞同,“好吧!我这就打电话请示。” 阿南提醒竹内队长,“队长,按规定,请示应该用密码电报。” 竹内马上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 竹内真一面带微笑走出阿南办公室。 阿南心想:炼油厂的经济警察比宪兵队的兵好对付。 宋妙珍急急忙忙回到家,锁好房门,脱去外衣,挡好窗帘,拿出电台,用最快的速度把电文发出去。 反抗军总部报务室。 桌子上放了一盏铜制台灯,绿色玻璃灯罩像个倒扣的玩具小船,发出柔和的灯光。女报务员头戴耳机,聚精会神地听着耳机里的电信号,大眼睛瞪着电台上的小红灯,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红红的嘴唇紧抿着。 叶民参谋坐在一旁不时地看手表。俩个人没有话,屋子里回荡着电台发出的滋滋纽纽声。 忽然,电台里传出嘀嗒嘀嗒声,女报务员激动说:“一号在呼叫,一号在呼叫。” 叶民迫不及待地说:“应答。” 女报务员用电键发出简短的嘀哒声,一会,电台里传来回应的嘀哒声,这是电台联络暗语,暗语只能用一次,是事先预定好的,防止敌人电台冒充。 女报务员说:“通了。”接着,电台里传来流畅的嘀嗒嘀嗒声。 女报务员在电报纸上记录阿拉伯数字,四个阿拉伯数字一组,记录了四十多组,电报接收完毕。女报务员把电报纸递给叶民,叶民接过电报纸,从身上背的牛皮文件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密码本,对照翻译起来。牛皮文件包是带锁的,叶民昼夜不离身。 女报务员只管接收电报,记录阿拉伯数字,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她并不知道。四个数字对应的字,就是密码。 程剑还没有休息,身披黄呢子军装,坐在台灯下翻阅俄文版的关于提炼石油的书。 叶民敲门进来,报告说“来了。”叶民把电报纸递给程剑。 程剑接过电报,“干馏法炼制石油,裂解炼制汽油,估计月加工能力1。5万吨,建议立即炸毁三景炼油厂裂解塔。” 程剑没说话,轻轻地把拳头敲在办公桌桌面。 叶民说:“支队长,这是掐住关冬军脖子的好机会,下决心吧!” 程剑立即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命令青蛙行动组,不惜一切代价,立即炸毁三景炼油厂裂解塔。” 叶民啪一个立正,“是。”叶民从身上背的牛皮文件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密码本,这个密码本是专门联系青蛙行动组的。 星各浦海边南坡,有一片华人居住区,刘逢川的家就在这里。这是一个典型的辽东民居建筑,青砖灰瓦三间房,硬山顶,干插瓦,清水脊,南炕,院子不大,但是院墙很高,有一个漂亮的大门楼。刘逢川一个人住在这里,家里的陈设很简单,天棚上垂下的白炽灯泡上裹了一个报纸卷成的喇叭筒。刘逢川坐在炕上,吸着自己卷的纸烟,不时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挂钟指针指向十二点。 反抗军报务室。 叶民看手表,“上一次和二号通报是什么时间?” 女报务员说:“三天前,十一点十七分,今天是十二点二十八分,增加七十一分钟,一下次增加八十二分钟。” 叶民说快了。 刘逢川家。 挂钟指针指到十二点二十七分位置,刘逢川翻身下炕,挪开地上的地砖,取出一个木箱,拿出里面的电台,刘逢川熟练地给电台接上电线,打开电台开关,戴上耳机,一会,电台叫发出滴滴答答声,刘逢川用铅笔记录阿拉伯数字。一分钟不到,电文接收完毕,刘逢川把电台断电,随即放回原处。 冬日,早上七点多钟,天亮了,却看不见太阳,城市被氤氲气笼罩着。街面喧嚣起来,卖早点的小吃铺里热气腾腾,新蒸的馒头出锅了。进城卖菜的老汉赶着小驴车,嘚嘚跑的急,小毛驴后腚挂着的驴粪兜瘪瘪地,小毛驴边跑边嚎几嗓子,催促着主人给点草料。迎面走过来一个挂警刀别手枪的倭警察,黑裤子上有条大金线,小毛驴立即停止了喊叫,小毛驴知道这个一身黑的家伙比狼厉害,在街上拉屎,驴命就没了,还是饿肚子跑吧。 芳容打开照相馆大门,刘逢川第一个走进来,芳容并有没感到吃惊,今天是他应该来的日子。 刘逢川身着长棉袍,小分头擦了头油,穿着像个账房先生。刘逢川端坐在照相机前,芳容很专业地给刘逢川拍照,刘逢川起身交钱,转身开门走了。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芳容用目光送走刘逢川,来到暗室,把门从里面栓好。芳容从钞票里拿出一个小纸条,然后拿出密码本,对照翻译电文,电文内容叫芳容吃惊不小。芳容把小纸条烧掉,把密码本藏好。 芳容回到照相馆前屋,把展示窗打开,调换了一下明星照片的位置。 这时,照相馆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说是要照证明像,办良民证用。芳容给中年妇女拍好照,告诉她下午来取照片。中年妇女前脚走,后脚就走进来一位壮汉,来人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穿着粗布棉衣棉裤,一看就是个出苦力的劳动者。 周立诚几步走到照相的凳子前,稳稳地坐下,“一寸的,证明像用。” 芳容把木梳递给周立诚,周立诚接过木梳,象征性地梳了梳头,芳容小声说:“今晚,炸掉三景炼油厂裂解塔,好了,明天来拿照片。” 周立诚站起身走了,昂首阔步走的,仿佛要一脚踏碎那个什么裂解塔。 芳容从照相机上拿出底片,故意在太阳下曝光(刘逢川和周立诚的底片都销毁了)。芳容又拿出新的底片盒,安装到照相机上。 突然,门咣当一声开了,芳容转身一看,门口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身欧洲贵夫人打扮,咖啡色小翻领短款羊绒西装,领口露出红色真丝衬衣,黑色羊绒百褶裙直达脚面,黑色羊皮手套到肘,黑色牛皮高跟马靴锃光瓦亮,手包是金属丝编织的,来人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目光咄咄逼人。 芳容感觉来者不善,看穿戴判断不出是什么人,看眼神应该是倭人。芳容微笑着问道:“这位女士,您请坐。” 山口惠子没有坐,环视照相馆一周,用蔑视的口吻问道:“你就是芳容……格格?” 芳容已经猜出这个人是谁了,“是,我叫芳容。” 山口惠子围着芳容转了一圈,“模样挺受看,就是穿的不伦不类。” 芳容故意反问道:“您是……哪位?” 山口惠子咬着压根说:“山口惠子。” 芳容假装吓一跳,连忙用手擦了一下凳子,“噢,你是惠子医生,快请坐。” 山口惠子扬起脸,眯起眼睛看芳容,“这么说你是知道我喽?” 芳容想既然山口惠子找上门了,不妨试探一下她的火力,芳容点头说:“知道,满铁医院漂亮的山口惠子医生,你的知名度很高。”芳容把知名度三个字说得很重。 女人冠上知名度三个字,在关东州可不是什么好话,山口惠子听出了弦外之音,“算了吧!别听王炳政到处放毒。” 芳容话题一转,继续火力侦查,“你是满铁医院有名的医生,小报上说的。” 芳容的解释显然是故意气山口惠子,小报纸上没说过山口惠子什么好话,无非是关于山口惠子和男大夫某某某的花边新闻。惠子心里明明白白,只是有口难辩罢了,惠子怒气冲冲地说:“告诉你,我讨厌王炳政,阿南正吉是我未婚夫,你离他远点。” 最后一句话,才是惠子来照相馆的目的,原因是阿南昨天晚上去了王炳政的办公室,女人有时候太敏感。 山口惠子转身摔门走了。这一回合,惠子并没有赢,可以说灰溜溜地逃出照相馆,她知道这个满族格格不好对付,接下来要用更厉害的手段对付这个什么格格。 芳容不动声色地看着山口惠子走出照相馆,知道麻烦来了。 第8章回忆樱花树下 小山军曹迈着欢快的脚步来到竹内队长办公室。 小山把两手支在竹内办公桌上,凑近竹内的耳朵,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岛茂死了。” 竹内并没有惊讶,因为昨天晚上阿南已经把牛时义(大岛茂)的死讯告诉他了。 竹内淡淡地问道:“怎么死的?” 小山说:“自杀,撞墙而死。” 竹内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警察局传出来的消息,便问道:“尸首在哪?” 小山一愣,说不知道,竹内叮嘱道:“找到尸首,我才能放心。”显然,竹内对大岛茂的死讯还是将信将疑,因为王炳政太狡猾了。 三景炼油厂地处海边,离军用码头较近。炼油厂附近来来往往的多是倭国的水兵。 周立诚穿着邮电局的工作服,骑着带邮电帆布兜的自行车,骑行在炼油厂附近,他在侦查炼油厂的地形地物,确定炼油厂裂解塔的位置和进攻路线。 周立诚被警戒的倭国经济警察截住盘查,寥寥几句话倭国话,周立诚安全过关。 阿南正吉今天上午没有外出,他在低头整理最近的工作报告。 山口惠子满脸不高兴地走进来,站在阿南身后呼呼喘着粗气。 阿南知道是惠子来来,故意等了一会,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写报告,“坐。” 山口惠子噘嘴说不坐。 阿南知道惠子这是来找事的,冷冰冰地说:“那你就站着吧。” 山口惠子抓起阿南写的报告,几把撕碎,仍在桌子上。 阿南不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这才是山口惠子的性格,小时候就这样,心情烦闷拿阿南出气。 阿南索性又给了山口惠子一个旧本子,示意惠子尽情地撕。山口惠子一把打掉阿南手里的旧本子,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到阿南身上,怒气冲冲地说:“我叫人欺负了,我受气了。” 阿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的天呀!关东州还有敢欺负你的人?” 惠子咬牙切齿地说:“我恨王炳政,我恨芳容。”惠子的话等于告诉阿南,实际并没有人欺负她,而是她欺负了别人。 阿南眉头一皱,收住笑容说:“你的恨没有理由。” 山口惠子委屈地说:“有,芳容比我漂亮,比我漂亮就不行。” 阿南听出了话外音,“你去芳容照相馆了?” 山口惠子理直气壮地说:“去了,看看满洲格格长什么样,不行吗?” 阿南苦笑一声,用讥讽的口吻说:“惠子,你也太没有自信了。”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我很自信,下贱的满洲佬,叫王炳政娶她当小老婆。” 阿南严肃起来,“你再说我可生气了,芳容是姑娘,以后要嫁人的,传出去会败坏人家的名声。” 山口惠子厉声问道:“你去见王炳政干什么?” 阿南这回真生气了,“我看你和竹内队长差不多了,见面就问王炳政在干什么,有意思吗?” 山口惠子依旧不依不饶地问,“快说。”惠子还是认为王炳政在撮合阿南和芳容联姻的事。 阿南只能实话实说,“我找戴斌课长要人犯。” 山口惠子继续追问道:“什么人?” 阿南一脸不耐烦地说:“说了你也不懂,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死在警察局了。” 山口惠子说:“警察局没有好东西,一群给满洲国叫魂的小鬼。” 阿南嗔着脸说:“满铁医院的大夫,说话注意分寸。” 山口惠子哼了一声,坐到阿南到椅子上,又问道:“昨天晚上去医院找我了?” 阿南嗯了一声,“护士说了,你开车没人敢坐。” 山口惠子噘着嘴说:“亏你还有良心,走,出去走走,我不愿意在这个鬼哭狼嚎的地方呆着。” 阿南向窗外望了一眼,“天快黑了,还出去干什么!”阿南在等待天边那一抹红,应该就在今晚。 山口惠子执拗地说:“海边空气清新,含氧量高,对你肺有好处,快走吧!” 阿南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没有表态,山口惠子央求道:“好了,求求你。” 阿南只好答应,“好,走吧!”阿南穿上军大衣,戴上军帽。 山口惠子给阿南系大衣扣。 阿南给山口惠子围围巾。画面很温馨。 山口惠子和阿南正吉走在去海边的路上,落去树叶的梧桐树光秃秃地站在路两旁,寒风吹过,梧桐树打了几个寒颤,梧桐树好奇地看着这对年轻人,大冷天出来干什么? 夕阳的余辉照在俩个人的脸上,显得阿南清瘦的脸更有棱角,惠子的眼睛更明亮可爱,两个年轻人的心是火热的。 山口惠子靠在阿南的臂膀上,“还记得春游赏樱花吗?” 阿南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哪一次?” 山口惠子说:“一天都下着小雨那一次。” 阿南想了一下,“没有印象。” 山口惠子使劲拽了拽阿南的衣服袖子,“怎么能忘那!同学都带了雨伞,你没有,衣服都淋湿了,我和你共用一把伞,你还不好意思那!” 阿南正吉自嘲地一笑,“男人躲在女人的花雨伞下,太难堪了。” 山口惠子撒娇地说:“你不近人情,为了给你打伞,我的和服都淋湿了。” 阿南正吉故意撒谎说:“不记得了。” 山口惠子不高兴了,“太叫人失望了,我红着脸给你打雨伞,同学们都笑话我。” 阿南还是不想承认这件事,“你就记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山口惠子认真地说:“你别打岔,你说过,你喜欢我穿的和服的颜色。” 阿南面无表情地说:“男生表白喜欢女生衣服的颜色,是幼稚可笑的,其实他并不喜欢。” 山口惠子羞赧地说:“当时就是这样的,你说的,还抵赖,还记得和服的颜色?” 阿南正吉说:“记得。” 山口惠子问道:“什么颜色?” 阿南故意说错,“白色。” 山口惠子使劲拍打阿南的后背,“你骗人。” 阿南正吉站下,郑重其事地说:“惠子,你在学校里太出众了;我是一个孤儿,当时没有一点自信,你给我的都是难堪。” 山口惠子说:“谁说的,你是女生们的偶像。” 阿南急忙否认,“不可能。” 山口惠子呆萌地说:“怎么不可能,棒球队主力,高大英俊,各科成绩前三名,外号打架大王。” 阿南说:“哎呀!听不得,我脸红了。” 山口惠子说:“你还不知道吧!女生托我给你传字条,都叫我销毁了,我不能容忍这些坏女生接近你。” 阿南板起脸,假装露出怒色,“真的吗!” 山口惠子天真地说:“你说过的,我是最好的,你敢不承认?” 阿南上学时确实说过惠子是最好的女孩,阿南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惠子是他最信任的人。即便是在现在,惠子在阿南眼里仍然是最好的,“是呀!美好的学生时代永远没有了。” 山口惠子说:“我等你退役,我们俩回东惊,我开诊所,你当棒球队教练,怎么样?” 阿南正吉回头看山口惠子,苦苦一笑,“你看我还能上球场吗?” 山口惠子抓住阿南的手臂哭了,阿南的手是半残废的。 晚上六点多钟,天黑下来了,稀稀拉拉的街灯照着回家的路。阿南和惠子相依偎着从海边往回走,一路上俩个人都没说话,阿南时不时地轻轻咳嗽几声。惠子想了很多医疗手段,也没有治愈阿南的肺病和手臂的冻伤,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治疗,想起这些烦恼的事,惠子就愁容满面。阿南边走边看着北方,北方一片寂静黑暗。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喊了一声惠子。 山口惠子抬头一看,是她们家的厨师薛子明,“薛师傅,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 薛子明提着一个小竹筐,边走边说:“今天涨大潮,我去海边买鱼。” 山口惠子一听买鱼,顿时来了精神头,“如果有牙鲆鱼卖,挑最大的买一条,拿回来清蒸。” 薛子明说了声好嘞,接着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阿南看着薛子明远去的背影,“薛师傅做饭的手艺真不错。” 山口惠子说:“那是,你就等着吃清蒸牙鲆鱼吧。”惠子知道牙鲆鱼富含蛋白质和胶质,对阿南的肺功能恢复有好处。 阿南嘟囔了一句,“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牙鲆鱼。”一句话透露出阿南此时此刻忐忑的心情。 惠子大眼睛一瞪,“我说有,就得有。” 阿南连忙说:“有,有,肯定有。” 惠子傻傻一笑。 天完全黑下来了。三景炼油厂大门岗外,有四个经济警察端步枪站岗,塔楼上探照灯的光束照过来,像是毒蛇的蛇信子,在厂区周围扫来扫去,搜寻着可疑的猎物。 周立诚和沈德霖快步走在积雪很深的小树林里,身后还跟了两个同志,他们都身着倭经济警察服装,手里拿着托卡列夫手枪,每个人背一个三十多斤重的**包,悄悄接近通往炼油厂的公路。 他们埋伏在路旁的雪坑里,每个人身上还披了一块白布,和周围的积雪浑然天成,沈德霖看手表,“六点多了。” 周立诚回头说:“沉住气,送夜餐的车不能不来。” 一会,远处有一束灯光闪过,一辆中型卡车慢慢悠悠开过来。 周立诚一挥手,“老沈。” 沈德霖立即走到公路上,手里拿着停车检查的牌子,示意对面开过来的汽车靠边停车。 第9章目标裂解塔 汽车由远而近,慢慢停在沈德霖眼前。开车司机是个倭经济警察,倭经济警察打开车门,用埋怨的语气喊道:“你是哪个厂抽调来的?我是给炼油厂送饭的。”沈德霖听了大喜,心想等的就是你,沈德霖笑眯眯地大声说(倭语):“我是小野兵工厂的。”说话间就走到卡车车门前,一把抓住倭司机的衣服领子,使劲一拽,倭司机就势滚落到路旁的雪坑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周立诚手起刀落,倭司机死了。 四个人把**装上车,周立诚和两个同志跳上车厢,沈德霖坐进驾驶室,开动汽车,向着炼油厂疾驰而去。 三景炼油厂戒备森严,门岗外站了四个倭经济警察,手里都端着三八式步枪,枪上的刺刀是兵工厂特制的,比关冬军的刺刀短很多。经济警察是倭国各个重要工厂自己管理的警察,都由倭人担任,平时就荷枪实弹。在工厂管辖范围内,有执法处置权利,对不听警告者,可以开枪,对擅自闯入工厂者,格杀勿论。 沈德霖驾车来到炼油厂门岗前停下,一个倭经济警察笑呵呵地一摆手,刚想抬杆,忽然发现汽车驾驶室里坐着陌生人,先是一愣,接着用日语问了句,“你是谁?”站门岗说话的三个经济警察,都回头瞪着沈德霖。 沈德霖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证件,倭经济警察没接证件,惊恐地又问了句“你是谁?”显然,倭经济警察发现送饭的司机换人了,接着就把步枪对准了沈德霖。千钧一发之际,周立诚从车厢上掀开篷布,一枪撂倒这个问话的倭经济警察,其它两个同志也同时举枪射击,站在门岗外的三个倭经济警察应声倒地。枪声未落,工厂里又跑出来五六个端枪的倭经济警察。 周立诚大喊一声,“冲进去。” 沈德霖驾驶卡车撞开拦杆,冲进工厂,周立诚三人蹲在车厢上和倭经济警察展开枪战。 沈德霖驾车直奔裂解塔,半路冲出来一个不怕死的倭经济警察,被飞驰的卡车瞬间撞飞。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疲惫不堪地走进来,把挂手枪套子弹盒的皮带解下来,拎在手里。 王炳政手拿朝珠,站在溥义的照片前,“戴课长,铁路线安排的怎么样了?” 戴斌把皮带枪套放到沙发上,脱下呢子大衣,“我刚从铁路线回来,10米一个双岗,倭籍警员全部上岗,满洲籍的都是优良分子,我保证万无一失。” 王炳政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这我就放心了;戴课长,前天晚上打伤的人叫什么来着?” 戴斌说:“牛时义。” 王炳政嘿嘿一笑,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扔给戴斌,“他不叫牛时义,他叫大岛茂,倭人。” 戴斌并没有吃惊,拿起档案袋,抽出里面的照片看了看,又看档案袋上面的字,满洲国奉天警察厅档案,大岛茂,鸦片走私嫌疑人,“这么说大岛茂是来接货的。”戴斌放下档案袋,看着王炳政。 王炳政把朝珠摔在办公桌上,“抢关东州鸦片**局的生意,就是抢关东州的税收,关东州军正长官很恼火,命令我们搞到口供,打一打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嚣张气焰。” 戴斌摇摇头说:“竹内真一早有防范,他不在关东州的管辖范围干,他把南洋的鸦片走私到南满北满,搞证据很难。” 王炳政说:“我们堵不住海上的进口,但是,能堵住出口,加强陆地哨卡盘查。” 戴斌疑惑地问道:“局长,竹内真一是东惊大财阀的公子,不缺钱,他还搂那么多钱干吗?” 王炳政拉长了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戴斌凑近王炳政,小声说:“局长,您和宪兵队斗,也不要太锋芒毕露了,宪兵队这帮家伙心狠手辣。” 王炳政不屑一顾地说:“有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做主,我怕他?哎!阿南进宪兵队半年了,没有搞到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任何线索证据,太笨。” 戴斌说:“竹内真一狡猾的很,阿南刚进去,不会得到信任的,只能耐心等待。” 王炳政板着面孔说:“戴课长,我们要想活的安稳,必须抓住竹内真一的把柄。” 戴斌点头称是。 王炳政放下茶杯,“戴斌,你说阿南和山口惠子能不能分开?”戴斌急忙给王炳政斟茶水。 戴斌手拿茶壶说:“够呛,阿南对惠子一往情深呀,俩个人从奉天就认识,十四年了,不好分开。” 王炳政站起来,忧心忡忡地说:“不能再等了,他们俩万一整出个孩子,我就前功尽弃了。” 戴斌一脸坏笑地说:“据我的情报……,山口院长最近老去儿科巡诊,是不是着急当外公了!” 王炳政愤怒了,砰地放下茶杯,“他急个屁,我是阿南的养父,没有我的话,阿南的婚事就办不成。” 芳容照相馆。 芳容一个人坐在灯下,用铅笔修照片底板,铅笔芯修的又尖又长。修版可以把人脸部缺陷遮盖一下,翻印出的黑白照片人物脸庞光滑。芳容一不小心,铅笔尖断了,芳容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甩甩麻木的手臂,走到窗前,遥望黑森森的夜空,心潮起伏,她在等那一声巨响。 三景炼油厂裂解塔下,枪战在继续,两个同志相继中弹牺牲,周立诚奋力开枪还击。 沈德霖安放好**,拿出火柴盒,火柴怎么都划不着,火柴头被同志的鲜血侵透,周立诚大喊:“快呀。” 沈德霖急中生智,从手枪里退出一颗子弹,用牙齿咬住子弹头,使劲一拧,把子弹头拔掉,沈德霖把子弹壳里的**倒在***点火处,又把剩了一半**的子弹重新装入枪膛,对着***上的**就是一枪,**瞬间点燃***,倭经济警察看见呲呲冒烟的***,扭头就跑,枪都扔了,拼了命地跑。他们明白,一声巨响后,方圆一公里将夷为平地。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和戴斌继续研究芳容的婚事,戴斌问道:“局长,芳容格格愿意吗?”戴斌了解芳容的态度,坚决反对王炳政提的这门不伦不类的什么鸟亲。 王炳政把嘴一撇,“有什么不愿意的?王爷死了,一大堆家产,没有一个倭人撑腰,能保住吗?” 戴斌觉得王炳政的话不靠谱,“那,王爷的家产不成了倭人的啦!” 王炳政得意洋洋地说:“这好办,他们俩有了孩子,我就是爷爷,我要给孩子灌输满清皇家的礼教,为恢复我大清王朝效力。”王炳政把自己想象的事,说的活灵活现。 戴斌还是不能理解,“再怎么灌输礼教也是倭种。” 王炳政一摆手,摇头晃脑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老虎崽子谁喂跟谁亲,就像阿南,他听谁的?他听我的。” 戴斌兴奋起来,觉得王炳政这句话说得在理,“对,对,还是局长想的远那,佩服,佩服。” 这时,玻璃窗传来轻轻的哗啦哗啦声,王炳政、戴斌觉得声音有点不对劲,一起回头看窗户,窗户外面的天怎么红了,突然,窗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窗玻璃瞬间就爆裂了。 王炳政哆嗦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戴……斌,玻璃碎了。” 戴斌猛然推开窗户,爆炸冲击波一下子吹掉了戴斌的大檐帽,“局长,好像是三景炼油厂方向,是三景炼油厂,爆炸了,爆炸了。” 王炳政啊了一声,随即一头摔倒在沙发上。 关东州街头。 阿南望着北方红透的半边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北方又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山口惠子紧紧抓住阿南的手,惊恐地看着北方。 阿南安慰道,“别怕,挺远的,别怕……。” 山口惠子抬头望着夜空,胆怯地问道:“是飞机扔**?” 阿南急切地说:“不是,天上没有飞机,你自己回家吧!” 阿南转身就跑,惠子大喊一声,“你去哪?”阿南没有回答。 惠子看着远去的阿南不知如何是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僵住了。附近响起了警报声,街头到处是乱跑乱串的行人,惠子被行人撞倒。 厨师薛子明拎竹筐跑过来,薛子明搀扶起惠子,“惠子,快走。” 薛子明扶着惠子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戴斌放下电话,“局长,三景炼油厂爆炸起火。” 王炳政瘫坐在沙发里,手捂胸口,断断续续地说:“命令……各警署消防队,所有……消防车统统到炼油厂……救火。” 戴斌又抓起电话,对着电话听筒一通大喊大叫。 王炳政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红光,哀叹一声。 芳容照相馆的门开了一条缝,屋子里没有开灯。北方天边的红光一闪一闪的,红光顺着门缝照进来,形成一条红线,直接照射到芳容手腕的手表上。手表变成了红色,手表指针在走动,手表像一滴旋转的血滴。 炼油厂火光冲天,周立诚和沈德霖穿的衣服被爆炸冲击波炸的支离破碎,俩个人的头发都蓬蓬起来,满脸黑灰。沈德霖驾驶汽车往外冲,车窗玻璃全部炸碎,车箱板全部炸掉,周立诚站在汽车踏板上,一手抓住车门框,一手挥枪射击。 俩个人像是火海里的精灵,奋勇杀敌。 第10章炼油厂爆炸起火 照相馆没开灯,芳容坐在照相专用凳子上,脸朝门口坐着,急切地盼望着同志们凯旋归来。芳容眼里噙满泪花,她心里明明白白,同志们回来的希望是渺茫的。芳容想起周立诚昂首阔步离开照相馆的样子,大义凛然的步伐,威武不屈神态,芳容不敢再往下想,急忙擦了把眼泪。 北方的红光照亮了半个市区,街头一片混乱。警车警笛声声,消防车左拐右突艰难前行。 王炳政连滚带爬地上了轿车,轿车还没开出十米就停下了。警察局大门口乱作一团,王炳政的轿车被堵在了门口。戴斌跳下轿车,拎手枪大喊大叫,“都闪开,快闪开。”戴斌急眼了,对天开了两枪,大门口混乱的人群车辆这才闪开一条缝,戴斌打开王炳政轿车驾驶室车门,一把拽下司机,亲自驾驶轿车,轿车疯了一样开出警察局大门。 关东州宪兵队大门口。 竹内真一跑出宪兵队大楼,手里拎着一把金光闪闪的手枪(得国造柯尔特礼品枪)上车,阿南气喘吁吁跑过来。 竹内真一急三火四地喊道:“阿南少尉,快上车。” 阿南一步跨上车,“队长,我听到爆炸声了,那出事了?” 竹内真一没有回答阿南的问话,“开车,开车,快。”小山军曹驾驶轿车,一溜烟的开出宪兵队大门。 新京关冬军司令部。 关冬军司令官山田乙三大将办公室金碧辉煌,三百个水晶吊坠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大吊灯璀璨生辉,淡绿色壁灯释放着柔和的光晕,全套的欧式办公桌椅沙发茶几,显得办公室高贵典雅。倭旗挂在屋当中,上面写着武运长久,下面供奉着一把天黄赐予的指挥刀。北墙悬挂一幅硕大的满洲地图。 山田和一个胖将军坐在沙发里说话,茶碗里冒着热气,俩个人手上都夹着纸烟,胖将军侃侃而谈,山田司令官微笑着倾听,谈话场面温馨恬静。山田司令官的领章上有三颗金星,胖将军有二颗金星。 忽然,情报参谋武彦三郎中佐急匆匆走进来,先给山田司令官敬礼,接着给胖将军敬礼,山田司令官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按着常理,武彦三郎的汇报时间安排在每天上午九时,其余时间报告的都是急、重、大事项。山田司令官心想这可能是出事了,而且可能是大事。 武彦三郎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平缓地说:“报告司令官,关东州三景炼油厂军品室来电,四十五分钟前,炼油厂裂解塔爆炸起火。” 山田乙三愣了一下,随口问了句,“什么原因?” 武彦三郎咽口吐沫,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前就一份电报,电话接不通。” 山田这才意识到炼油厂出了天大的事,山田腾地站起来,猛地抓起一个电话听筒,发觉电话听筒拿错了,随手摔在桌子上,又拿起红色电话听筒,“混蛋,接关东州警察局局长。”等了一会,电话里传来接线生的声音,说没有人接电话。 山田又怒吼道:“接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一会,电话里接线生说宪兵队队长去火灾现场了。 山田乙三摔下电话听筒,“损失有多大?嗯!”山田司令官头上冒汗了。 武彦三郎小声说,“裂解塔爆炸,别的损失还不知道。” 山田乙三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是生产事故?还是破坏行为?嗯!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彦三郎小心翼翼地说:“现在……还不知道。” 山田急促地喘着粗气说:“马上核实真实情况,快。” 武彦三郎啪一个立正,“嘿。”武彦三郎急匆匆走出司令官办公室。 山田转身快步来到地图前,把地图拍的啪啪响,“炼油厂,炼油厂。”原本喜笑颜开的胖将军,见势不妙,小心翼翼地夹起军帽溜走了。 芳容照相馆。 芳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时地看着手表。五十分钟过去了,如果再没有人进来,说明他们都牺牲了。芳容的双手在颤抖。 忽然,门开了,踉踉跄跄走进一个人,这个人破衣烂衫,满脸黝黑,一双黑手伸向芳容。芳容吓一跳,定睛一看,来人是周立诚,芳容急切地冲上前,黑暗中俩个人紧紧握手,芳容迫不及待地问道:“都回来了?” 周立诚瞪着血红的眼睛说:“我听不见,牺牲了两个同志,沈德霖回来了。” 芳容贴近周立诚的耳朵,“把牺牲同志的家庭住址告诉我。” 周立诚点头示意听见了,“他们没有家,都是山东根据地派来的,住在码头劳工窝棚,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芳容眼泪含眼圈,一时无语。周立诚回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红光,“裂解塔彻底报销,我得走了。”周立诚转身想走。 芳容说等等,芳容从里屋拿出一件黑色棉袍,把周立诚的破衣服扒下来,给周立诚穿上棉袍,贴近周立诚的耳朵嘱咐说:“你身上有油味,把里外衣服都换了,洗澡以后再回海港警务处。” 周立诚说声知道了,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转身出门,挺胸抬头走的,带着胜利的微笑。 看着周立诚快速消失在街头的红光里,芳容回身闩上房门,趴在桌子上恸哭起来。同志们是山东根据地党组织派过来的,都是身怀绝技的老党员老游击队员,他们告别父母妻子儿女,渡海来到关东州,隐蔽在码头工人里,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每天干着繁重的体力活,时刻准备着和侵略者血战到底。今天,他们在烈火中奋勇拼杀,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爆破任务,芳容为他们的忘我牺牲精神所感动、所震撼。 炼油厂烈焰冲天,烈火的热浪把王炳政的头发都吹起来了。 王炳政指挥灭火,“快,救火,都给我往上冲。” 王炳政懊悔地说:“我不该把警力都放在铁路线上,炼油厂疏忽了,失误呀!” 戴斌焦急地问道:“上面肯定要追究责任,局长,怎么办?” 王炳政叹口气,“封锁消息,决不能暴露我们的失误。” 这时,宪兵队的轿车赶到炼油厂大门口,大门岗附近躺着打死的四个经济警察。 竹内真一下车,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自言自语说:“这是来拼命的。”小山军曹从地上捡起烧黑的手枪给竹内看,“队长,你看,苏俄造马卡列夫7.62手枪,应该是反抗军干的。” 竹内嗯了一声。 阿南问道:“队长,怎么知道是反抗军干的?能不能是别的什么组织?” 竹内真一说:“近战夜战,这是什么人的战术?山东八路军的战术。用手枪能打死十几个拿长枪的警察,什么人有这样的枪法?山东的老八路。” 阿南点头表示认可。 竹内阿南小山往炼油厂里面走。竹内远远地看着炸毁燃烧的裂解塔和成片的油化装置,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心想关冬军司令部肯定要追究责任。竹内越走越慢,心里盘算着推卸责任的办法,警察局负有侦破剿灭反抗军的直接责任,宪兵队也负有同等责任,把警察局推到前面挡枪是当务之急。 阿南看着爆炸现场,心想恢复生产得半年以上,战术战略目的都达到了,阿南被破袭组的执行能力所感叹。 竹内查看着爆炸现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忽然,竹内发现问题了。 竹内来到王炳政身边,疑惑地问道:“王局长,为什么死的都是经济警察?” 王炳政被噎住了。 竹内又问道:“你的人怎么一个都没死?你的人那去了?” 王炳政没法回答,被竹内问懵了。 戴斌用埋怨的眼光看着阿南,“这得问阿南少尉。” 竹内真一怔了一下,“噢,阿南少尉?” 戴斌刚想说话,王炳政接过话茬,“和阿南少尉没有关系,是我决定的。” 竹内真一看着阿南,“阿南少尉,说,怎么回事?” 阿南说:“这……。” 王炳政抢过话头,“都别说了,警卫有漏洞,我承担责任。” 竹内一听王炳政要承担责任,幸灾乐祸地说:“王局长,炼油厂可是你警察局管的地盘,你的人如果没来炼油厂加强警戒,你的责任就大了。” 王炳政用挑衅的眼光看着竹内真一,“竹内真一,大岛茂的事还没完。” 竹内真一微微一笑,“你没有证据。” 王炳政嘿嘿一笑,“你现在说的就是证据,你已经告诉我大岛茂的真实身份了,牛时义是你们编造的假名,实际叫大岛茂,大岛茂在我手里,你有何感想?” 竹内无言以对,心想:如果大岛茂没死,在警察局都招供了,事就坏了。 王炳政上轿车走了,竹内真一回头看着阿南。 阿南假装尴尬起来,“戴斌说死了。”阿南这个时候提牛时义,是想转移竹内的注意力。 竹内回到宪兵队办公室,开门迎接他的是红色电话铃声,显然是关冬军司令部来的电话。竹内看着叮铃作响的电话机,背手在办公室里踱步转圈子,在没想好对策之前,他是不会接电话的。 竹内在想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为什么炼油厂死的都是经济警察,而没有警察局的人,想来想去,竹内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警察局根本就没派人去炼油厂。话又说回来,炼油厂是警察局甘井子警署的管辖范围,王炳政为什么不派警察去呢?竹内百思不得其解。 第11章涉嫌泄密罪 竹内还在苦思冥想,想来想去,还是没想通王炳政的反常行为。 门开了,小山军曹急匆匆地走进来,“报告队长,出了一件怪事,警察局甘井子警署的人都在关冬军陆军仓库铁路沿线站岗。” 竹内一惊,自己的判断初步得到验证,王炳政没有在炼油厂布置警力。但是,接下来还有更大的谜团,王炳政为什么要把警力摆在铁路线上。竹内看着小山军曹,“关冬军有加强仓库沿线铁路警戒的命令吗?” 小山肯定地说:“没有。” 竹内继续在办公室转圈子,红色电话机铃声又响起来,小山想接电话,被竹内制止住。 竹内想起戴斌在炼油厂火场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到最近戴斌和阿南的频繁接触,竹内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竹内随即拿起电话听筒,“阿南,到我办公室。”竹内怀疑阿南给王炳政出谋划策。 一会,阿南敲门进来,“队长,您找我?” 竹内目光直逼阿南,“阿南,警察局王炳政干了一件怪事,他在陆军仓库铁路沿线增加了岗哨,你说,这是为什么?” 阿南心头一紧,虽说心里早有准备,见竹内问这个问题,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心想:如果竹内发现我泄密,现在可以矢口否认,但是,随着大火案件调查的深入,宪兵队和警察局矛盾的激化,我说过的话必然要摆上桌面,成为证据,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实话实说。 阿南决定照实回答,“我在警察局说过关冬军仓库里有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还有马具。” 竹内真一大吃一惊,“你为什么想起了关冬军仓库存放的战略储备?” 阿南说:“队长,油罐车有一半停在铁路线上,离陆军仓库只有一墙之隔,我担心失火烧了陆军仓库。” 竹内逼问道:“你怎么知道油罐车能着火?” 阿南说:“因为油是易燃易爆物品,小心为好。” 竹内听了阿南的解释,觉得自己找到了替罪羊,瞬间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少尉,你泄密了,我决定对你的泄密意图进行调查。”竹内心想:阿南泄密,误导警察局布置警力,导致炼油厂被反抗军袭击,这就足够关冬军依法处理阿南了,也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竹内厉声说道:“阿南少尉,你自己去禁闭室,把事情经过写出来,对谁说了关冬军仓库战略储备的事,为什么要说关冬军仓库的事,都要写清楚,你听好了,经过是写给关冬军司令部的,把枪交出来。” 阿南吓一跳,心想:竹内要把自己交给关冬军司令部审查,接下来将面临严峻考验;事情来的太突然,阿南尽量控制住情绪,表现出无辜的样子,随手解下腰里的枪套,气愤地扔在竹内的办公桌上,默默地走出竹内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铃声又响起来,竹内坚定地走向红色电话机,伸手想接电话,他已经下决心把阿南泄密的事报告上去,充当炼油厂爆炸案的替罪羊。 千钧一发之际,小山军曹拦住竹内的手,“队长,你把阿南少尉交出去,关冬军司令部肯定要严加审讯,阿南把牛时义的事交待出去怎么办?关冬军司令部反过来查所谓的牛时义,大岛茂的事就暴露了。” 竹内说:“大岛茂已经不重要了,不把阿南交出去,我们就推卸不了炼油厂被反抗军袭击的责任,你懂不懂?” 小山接着说:“我们还伪造了关冬军宪兵司令部通缉牛时义的命令,这也是违反军令的。” 竹内火了,“你说怎么办?等待山田司令官下命令,把我们都抓起来?” 小山沉默了。 竹内咬着牙根说:“给关东军司令部发电,告阿南泄密罪。” 小山嘿了一声,刚想往外走。 宪兵乙敲门进来,“报告队长,关冬军宪兵司令部佐佐木大佐急电。” 竹内吓一跳,心想追究责任的电报来得也太快了。 竹内急赤白脸地说:“先把阿南少尉泄密罪报上去再说。” 竹内想抓电话机听筒。 小山接过宪兵乙手里的电报,念出声来,“同意你部派出五十名兵力进驻三景炼油厂,加强周边军事人员的检查管控。此令,五日,二十二点。”小山手捧电报,喜极而涕。 竹内这才注意到电报内容,“你再说一遍。” 小山说:“救命的电报,救命的电报,爆炸案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等待批示这二十六个小时救了我们。” 竹内抢过电报,“我看看。”竹内兴奋起来,“小山军曹,我命令,现在派五十人去三景炼油厂。” 小山啪一个立正,“我这就带队去。” 竹内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就给关冬军司令部打电话,告老冤家王炳政玩忽职守。” 小山说:“不行,王炳政也不能告,关冬军审判王炳政,大岛茂的事就得暴露,现在大岛茂是死是活不知道,就算死了,大岛茂死前说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万一他留下了口供,我们就完了。” 竹内真一点头表示同意,慢慢拿起电话听筒:“接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关冬军司令部司令官办公室。 山田说了句,“我知道了。”山田放下电话。竹内向山田司令官汇报了刚刚接到宪兵司令部电报的事,没提王炳政,也没提阿南。 山田说:“竹内请示宪兵司令部了,批复电报刚刚收到,一群官僚宪兵。” 武彦三郎试探地问道:“司令官,王炳政怎么办?”武彦对王炳政还是有好感地,最起码比竹内强。 山田愤愤地说:“三景炼油厂爆炸着火,警察局王炳政玩忽职守、罪责难逃,上军事法庭,审判王炳政。” 武彦三郎想了一会,小声说:“王炳政可是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的得力干将,也是满洲国皇帝溥义的人。” 山田不耐烦地说:“我不管他是谁的人,三景炼油厂被毁,断了汽油生产,必须有人承担法律责任。” 武彦三郎说:“司令官,这火肯定是反抗军干的,警察局始终和反抗军针锋相对,追究王炳政的法律责任,会从根本上打击警察局的锐气。” 山田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中将以下军官要动摇他的决心,那是不可能的,会被骂出司令官办公室;当然了,武彦三郎除外,武彦是关冬军里为数不多的,能改变山田司令官决定的人,山田问道:“你说怎么办?” 武彦三郎说:“处分王炳政,命令他限期破案,除后患才是当前最紧迫的,关东州任何一个地方出事,都是要命的。” 山田乙三点头表示认可,武彦三郎的话,老家伙爱听,有战略思想,有全局观念。山田嘟囔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武彦啪一个立正,把红色电话机拿到山田的眼前。 山田用手一指电话机,示意武彦先把电话接通。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满脸黑灰跑进办公室,警察丁把电话听筒毕恭毕敬地交给王炳政。 王炳政吼喽带喘地说:“司令官阁下,我是王炳政。” 电话里,山田余怒未消,“王炳政,反抗军炸毁三景炼油厂,这是严重的破坏案件,严重打击了关冬军的作战能力,你王炳政罪责难逃?” 王炳政满脸黑灰淌黑水,“司令官,我失职,我失职……” 电话里,山田乙三继续说:“不是失职,是有罪;你把警卫都摆在了铁路线上,炼油厂疏忽防范,你这个废物。” 王炳政连忙承认错误,“我疏忽了,炼油厂有自己的经济警察,我考虑铁路线周围都是关冬军的仓库,所以,加强了铁路线的警卫,我们轻敌了,司令官。”姜是老的辣,王炳政到这时也没糊涂,没有向山田司令官报告陆军仓库有战略物资的事,那样讲就害了阿南。 电话里,山田乙三怒吼道:“反抗军就在你关东州,你要迅速出击,干掉他们,关东州是满洲的大后方,是满洲的唯一军港,后院起火,你明白吗!你在犯罪。” 王炳政说:“是,是。”王炳政擦了一把脸上的黑水。 电话里,山田乙三继续骂道:“如果再破不了案,我就把你抓起来,上军事法庭,枪毙你,满洲国皇帝还有什么侯爵都保不了你。” 王炳政又擦了一把黑汗,“是,请司令官放心,我坚决破案。” 王炳政放下电话,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戴斌说:“你为什么不说阿南误导我们?” 王炳政说“没办法,阿南是我干儿子,我得保护他;我警告你,别出去乱说。” 戴斌说:“那是;不过我们也是因祸得福,要不然我们都得烧死炸死,小泉一浪替我们死了,好。” 王炳政说:“你们那是哑巴吃黄连,嘴苦心里甜。” 戴斌说:“局长,您在全局警员心中的地位提高了。” 王炳政说:“竹内这局赢了,得想办法把竹内拉出来遛一遛,不能叫他躲在暗处,往死地整我们。”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小山军曹笑呵呵地说:“队长,王炳政给我们宪兵队负责警卫的陆军仓库站了两天的岗,能不能气死了。” 竹内真一说:“等待宪兵司令部回电这二十六个小时救了我们,我们属于侥幸逃脱。” 竹内心想:阿南暴露关冬军仓库的秘密,真的是为关冬军的物资着想吗?如果是故意暴露秘密,这里面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竹内开始关注阿南,危险又向阿南逼近一步。 禁闭室。 阿南坐在地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阻止宪兵队给炼油厂派兵,调动警察局警力部署,都是为反抗军袭击炼油厂做铺垫;留给自己的都是危险;建议竹内用电报请示给炼油厂派兵的事,做法没毛病,符合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要求,因为宪兵队的管辖机关是宪兵司令部,这件事不会出毛病;最大的危险来自泄密,私自泄露关冬军的秘密,这件事可以掉脑袋,阿南好了牺牲的准备。 第12章处决经济警察 阿南一宿没睡,坐在禁闭室的地上,把纸垫在膝盖上写了一个报告。 天亮了,平田一夫士官打开铁门,走进禁闭室,给阿南戴上手铐,嘴角带着坏笑。阿南示意平田军曹把报告拿上,平田一脸不耐烦地拿起阿南写的报告,或者说是遗书。 宪兵队竹内队长办公室。 阿南戴手铐站在竹内的办公桌前,平田一夫站在阿南身后,右手按在****手枪上。 竹内坐在转椅里,拿起阿南写的报告看了看,报告上就写了几十个字。 竹内问道:“你写的经过呢?” 阿南说:“我昨天都说了,经过很简单,就一句话,铁路线隔壁关冬军仓库有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和马具,是我告诉警察局王炳政的,至于算不算泄密,请关冬军司令部决定吧。” 阿南明白,就是纸上这几个字,竹内也可以当成是我的遗书,制造一个我自杀的现场。 竹内面无表情地说:“阿南少尉,因为你的一句话,改变了警察局的警力部署,导致炼油厂被袭击炸毁,你要承担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 阿南说:“改变了警察局警力部署我承认,导致炼油厂爆炸,我不认可。” 竹内说:“改变,导致,都是条件,你提供了条件,结果是真实的,上面要追究你的责任。” 阿南示意纸的后面还有字,竹内翻过纸看着纸背面,不得不佩服阿南的机智。 阿南用这张纸的背面,给惠子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书。 竹内没有说话,把这张纸扔到桌子上。 阿南心想炼油厂被炸毁,对东惊大本营来说也是天大的事,关冬军司令部肯定要追究责任,说什么都没用了,最后的时刻到了。 阿南说:“我想见山口惠子。” 竹内用嘲讽的口吻说:“军人,哭哭啼啼的走,好吗?” 阿南没有说话,心想惠子今天一定能来,还是能见上最后一面的,临死之前,我要说出我从来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我爱你。 竹内拿起阿南写的报告说:“你放心,你的这封情书,我会交给山口惠子医生的。“ 这时,小山军曹拿电报走进来,递给竹内,“队长,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电报,行刑命令。 阿南心头一颤,心想这来得也太快了,也罢,能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给敌人沉重打击,死而无憾。 竹内接过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站起来说:“阿南少尉,走吧。” 竹内拿起手枪枪套(柯尔特礼品枪),系在腰带上。阿南转身走出门,昂首挺胸,阿南虽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在敌人面前,他要死的英勇。 三景炼油厂厂区黑烟缭绕,余火在没完全熄灭。宪兵队轿车驶入厂区,停在炼油厂裂解塔废墟前,小山军曹跑过来给竹内开车门,竹内队长下车,接着是戴手铐的阿南,平田一夫士官拎着****手枪,跟在阿南后面下车。 三十几个经济警察破衣烂衫满脸黑灰站成二排,一个个目光呆滞,满面愁容。三十几个倭宪兵身穿黄呢子军服,左臂佩戴白色宪兵袖标,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三八枪上的刺刀寒光闪闪,刀尖对着这群倒霉的经济警察,把经济警察围在中间。 一个经济警察头目正了正警帽,一瘸一拐地缓慢走向竹内,站稳后,给竹内敬礼。 竹内回军礼后,面无表情地说:“三景炼油厂警卫处处长小泉一浪警佐,您辛苦了,这是关冬军军事法庭的判决,请您过目。” 小泉眼含泪水,咬牙说:“不用了,谢谢。”小泉给判决书一个鞠躬,又给东方一个鞠躬,小泉掏出手枪,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天黄万岁”,便张开嘴,把枪口伸进自己的嘴里开枪,子弹从后脑打出,溅了一地的血。 竹内又大喊一声,“中队长向前一步走。”警察队伍里走出五个人,端三八枪的宪兵同时举枪开枪,五个经济警察中队长应声倒地,有一个没死的经济警察在地上打滚,痛苦地捂肚子哀嚎,小山军曹想拔军刀,被竹内制止。平田一夫士官走上前,对打滚的警察脑袋开了一枪,鲜血迸到小山的脸上。 竹内从枪套里掏出自己的礼品手枪,是一把镀金的得国柯尔特手枪。竹内推子弹上膛,然后递给阿南,“阿南,该你了。” 阿南用戴手铐的手接过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的下颌,枪口朝上,猛地扣动扳机,手枪没有打响,阿南愣住了。 小山迅速举起手枪,对准阿南的脑袋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竹内把小山的手一抬,枪响了,子弹擦着阿南的头皮打过去,阿南两眼瞪着远方,脸色惨白,纹丝没动。 小山用疑惑的眼神看竹内,小山早就想除掉这个碍手碍脚的少尉。 竹内小声说:“阿南少尉,多请示多汇报六个字很经典,我记住了;我也提醒你,要请示要汇报,也是六个字。” 阿南这才明白,自己逃过一劫。阿南一个立正,“是。” 竹内亲自给阿南打开手铐。 至此,竹内还是没有搞清楚阿南向警察局泄露关冬军仓库秘密的动机,只能理解为阿南的口误了。但是,另竹内不能理解的是,王炳政也没有把阿南泄密的事上报关冬军司令部,王炳政和阿南的关系引起竹内的高度关注,这也是竹内没暗中害死阿南的原因,他要继续观察这个宪兵少尉。 阿南扶着墙走回宪兵队自己办公室,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呼吸急促,浑身打寒战。 桌子上的电话机铃声响起来,阿南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手伸向电话机,颤抖着手拿起电话听筒,还没等说话,听筒又掉在桌子上了,阿南随即咳嗽起来,听筒里传来惠子的声音,“阿南,阿南,你说话,你又咳嗽了。”阿南哆嗦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山口惠子闯进阿南办公室,见阿南躺在床上瑟瑟发抖,一摸阿南的额头,“我的天呀!高烧39度,你们宪兵队的人都死绝人吗!” 惠子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使劲拍了几下叉键,“接满铁医院,救护车,救护车。” 满铁医院。 阿南高烧抽搐,陷入昏迷,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山口院子也来来,亲自组织抢救,山口惠子推来氧气瓶,给阿南戴上氧气面罩。 关冬军司令部司令官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文件电报。山田乙三原本红光满面的脸,这会显得焦黄憔悴,人也没精打采,眼圈发黑,眼袋下垂。他刚刚结束和东惊大本营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通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是,通话一结束,山田便找来情报参谋武彦三郎。 山田沙哑着嗓子问道:“东惊命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修复炼油厂,最迟不能超过三个月,我没有一点炼油厂的概念,你说,该怎么办?” 武彦三郎说:“还是问一问满铁调查部计划局松冈吧,他懂工业设备。” 山田乙三点头说:“你给我接松冈。” 武彦三郎说是,随即拿起电话听筒,“接关东州满铁调查部计划局局长办公室。” 满铁调查部是倭国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下属最大的职能部门。除了铁路客运列车以外,是个什么事都管的部门。这个部门人才济济,职员遍布全世界,也就是说调查部的间谍网遍布全球,从甲午战争到倭露战争,再到满洲事变,七七事变,背后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 满铁大楼离海港很近,这是坐俄罗思风格的建筑,最早是露国东清铁路的总部。倭露战争后,倭人以胜利者的身姿出现在这里。 松冈的办公室能看见海。 松冈快六十岁了,他从职员干起,拼搏了三十多年,才当上计划局局长。他是计划局的活档案,很多事不用查资料,开口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菊地工程师四十多岁,是松冈的得意门生。 师生俩正说着昨天晚上的事。 电话铃响了,松冈没接电话,“考考你,哪来的电话?” 菊地自信地说:“不是关冬军,就是大本营。” 松冈微微一笑,表示认可,松冈拿起电话听筒,“我是松冈,哦,司令官呀!您说,我听着,嗯,嗯,嗯。”松冈边说别指了指北方,菊地表示明白。 松冈说:“司令官阁下,我组织满铁的全部力量,半年时间能修好,三个月不行,数据都在我脑子里装着那,请司令官放心,半年,半年,嗯,再见。”松冈放下电话,转过身,“叫你猜对了,关冬军司令官山田大将。” 菊地微微一笑。 松冈说:“你去看现场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菊地说:“需要钢板,还有进口冷凝器。” 松冈说:“钢板好办,我们给船渠工厂进口的一船钢板,还有一周就到港了,冷凝器吗!谁能搞到冷凝器。” 菊地说:“远洋商贸洋行代办宋妙珍女士,他的公司是意大利的,和我们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只有通过她了。” 松冈说:“把宋妙珍女士请来,我和她谈。” 菊地说好。 菊地转身走了。菊地喜欢穿灰色双排扣西服,还喜欢佩带有满铁标志的白色袖标。他这身打扮是从得国学来的,他崇拜西特勒。 下午,宋妙珍来见松冈局长,菊地没有来。 第13章刀笔吏的真功夫 下午,宋妙珍来到满铁计划局,轻车熟路地敲响松冈局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松冈局长的声音,“请进。” 宋妙珍面带微笑,推门进入办公室。松冈见宋妙珍走进来,立即站起来,很有礼貌地给宋妙珍一个点头礼,满铁高层人员年轻时都在欧洲混过,女士优先做得非常恰到好处。满铁的人能在欧洲找到一席之地,和他们虚心学习欧洲人的生活方式有关。 松冈把宋妙珍让到靠背椅前,把椅子往前一推,和蔼可亲地说:“妙珍女士,您请坐。” 宋妙珍优雅地坐下。宋妙珍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细呢子大衣,头戴俄罗斯大八彩羊毛围巾,脚蹬咖啡色牛皮高跟鞋,黑色华达呢阔腿裤,裤线笔直,显得亭亭玉立,洋气十足。 松冈悄悄打量了一下宋妙珍,嘴角微微一翘,心想:我如果年轻二十岁,一定要追求这个华国女人,她太优秀了。宋妙珍的美貌和办事能力都叫松冈钦佩。宋妙珍从上海来到关东洲开展对欧洲贸易业务已经两年多了,为一家意大利公司服务,经常和松冈局长打交道。松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郑重其事地说:“妙珍女士,我有件急事,想请您帮个忙。” 宋妙珍微微一笑,“我们是老朋友了,您吩咐就是了。” 松冈拿出一迭材料,“我们急需这套设备。” 宋妙珍拿起材料一看,就全明白了,这是炼油厂用的设备,冷凝器。 宋妙珍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局长阁下,冒昧地问一下,这个设备是干什么用的?” 松冈说:“食品厂冷库用的冷凝器,这是设备参数。”松冈把一张纸递给宋妙珍。松冈终归是老牌间谍出身,他没有说实话,防范意识还是有的,宋妙珍毕竟不是满铁的人,该保密的事项还是要保密的。 宋妙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技术参数,确定是裂解塔的冷凝器。宋妙珍心里觉得好笑,松冈你个老东西,今天你算找对人了,这个冷凝器将永远不能到货。 宋妙珍点头说好,“我马上拟电文,报欧洲总公司。”松冈从抽屉里拿出电报纸,双手放到宋妙珍的眼前。 宋妙珍接过电报纸,现场写电文,当然是用英文写的。松冈也懂英文,宋妙珍写的英文电文他都看见了。 宋妙珍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钢笔,不紧不慢地写着电文,松冈看的痴迷。松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短粗胖的手指,连忙握紧拳头。宋妙珍把写好电文的电报纸递给松冈局长签字。 松冈在电报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送满铁电报大楼,加急发出去。” 宋妙珍说:“局长放心,我马上去电报大楼。” 宋妙珍站起来,把电报纸装进手包,松冈给宋妙珍开门,宋妙珍走了。松冈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宋妙珍,情不自禁地叹口气。女人的身材决定一个民族的身高,倭国男女都是些小矮子,松冈每次见到宋妙珍都有自卑感。松冈对宋妙珍也有过非分之想,又怕宋妙珍瞧不起他,为了维护自己的绅士风度,只能作罢。 倭人对无线电通信控制很严,特别是对海外的电报发送,都要有主管部门长官签字。 反抗军总部。 程剑披着黄呢子军服站在木头房子前,他眯缝着眼,仰脸看着天空,好像是在晒太阳。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太阳光照在身上积攒的温度,没有身体在空气中流失的温度快,程剑显然不是在晒太阳,他在等待。叶民背着他那带锁的牛皮文件包走过来。 程剑从地上抓把雪,死劲在脸上蹭了蹭,问道:“有消息吗?” 叶民说:“一号报务员还没有消息。” 程剑低头抖落衬衣领子上的雪,“不知道成功了没有。”程剑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焦急万分。做为一个决策者,在指挥一次大的行动后,不知道有多少同志牺牲,不知道行动是否成功,不知道反抗军组织有没有被破坏,不知道敌人采取了什么报复手段等等,一切都是未知数。 程剑感觉像是从白天一下子滑落到黑夜的矿井里,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逃生的路径。 叶民看出程剑的极端不安,“支队长,可以呼叫青蛙行动组的电台。” 程剑坚决地否定,“不可,青蛙行动组的电台没有掩护措施,这个时候开机会暴露,等一号报务员的消息,耐心等待,会有消息的。” 程剑说是在安慰叶民,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关东州的地下组织是极其重要的,比奉天、哈尔滨都重要,这是关东州的地理位置决定的。他在命令自己耐心等待,绝不能脑袋一热,发电报询问战况。 满铁医院。 经过两天的抢救,阿南苏醒了。 山口惠子见阿南的病情平稳了,就急着埋怨起阿南,“你傻呀!炼油厂着火该你什么事!有警察局消防署,你去干什么?” 山口惠子还不知道阿南经历的惊险一幕,先是竹内逼阿南自杀,接着是小山打出的手枪子弹从阿南的头上飞过,阿南当时的确紧张到了极点,换一个人就吓瘫了。阿南之所以能站稳脚跟,完全靠多年历练出来的坚强意志和信念决心,就是能叫敌人打死,不能叫敌人吓死。 阿南微微一笑,“说什么那!三景炼油厂着火可不是小事,宪兵队不去可不行。” 山口惠子呵斥道:“去也轮不着你,有竹内队长,他不是号称帝国的精英吗。” 阿南故意问道:“谁干的?反抗军?” 山口惠子哼了一声,“我哪知道。” 阿南又问道:“报纸怎么说的?” 惠子噘嘴说:“我从来不看报纸,你又不是不知道。”惠子一听报纸就烦,小报老造她的谣。 阿南连忙安慰惠子,“我相信你,绝对相信。” 惠子微微一笑,回头看看病房门口,见没有人,小声对阿南说:“枪毙了几个经济警察,秘密处决的,说是玩忽职守;你老老实实住院治疗,别问东问西的,先住几个月再说。” 阿南没有继续和惠子争辩,阿南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逃过一劫,显然不是竹内心慈手软,谁救了自己那? 这件事的背后,其实是王炳政连夜发给关冬军的调查报告起了决定作用。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王炳政有强烈的预感,炼油厂爆炸后有人要送命,他是其中之一。于是,王炳政抢先向关冬军司令部报告事件真相。报告把炼油厂枪战爆破的经过写的很详细,特别是把经济警察奋勇抵抗写得活灵活现。四个手拿短枪的反抗军亡命徒,携带一百二十公斤梯恩梯**,驾车冲进工厂,枪战中十五个经济警察壮烈牺牲,这还没算炸死烧死的,最后竟然有两个反抗军成功逃脱,经济警察穷追不舍等等,场面何其悲壮惨烈。调查报告通过密码电报拍发给关冬军司令部,连夜摆到山田司令官的办公室上。这份报告瞬间就激怒了这个武士道精神培养训练出来的司令官,这个参加过日俄战争、经历过无数恶仗、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老兵痞,看了报告后,感到无地自容,反抗军是在羞辱他这个关冬军大将司令官,比指鼻子骂他还叫他不能容忍。山田火冒三丈,当即下令把这群饭桶经济警察小队长以上官佐统统枪毙。好在有武彦三郎中佐从中周旋,最后决定枪毙中队长以上官佐。王炳政这个大清朝最后一个七品巡官,就是古人云的刀笔吏,报告写的字字诛心,句句要命,杀人不见血。 至于阿南泄密的事,宪兵队没有报,警察局王炳政也没有提,阿南侥幸过关。这都是阿南不知道的。 惠子拿出熬好的鳗鱼汤,一勺一勺喂给阿南喝。 阿南深情地看着惠子,这个在他十四岁就结识的女子,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叫阿南感受了无限的爱。 没有惠子的陪伴,阿南坚持不到今天。 芳容照相馆。 芳容这几天情绪很不好,悲伤笼罩在心头,她还在为牺牲的同志难过。周立诚来过一次,告诉她没查找到牺牲同志的真实姓名,只知道这两个同志是去年从山东根据地来的,带着胶东党组织的介绍信,和码头工人党组织建立了联系,码头党组织负责人把这两个同志介绍给周立诚单线联系,有任务单线通知,周立诚别的也没问,问人家也不能说,这是地下斗争的纪律。而码头党组织负责人去年又意外摔伤病故,线索都断了。 王炳政穿着西服,没精打采地走进照相馆。他没说话,找个凳子坐下,低头沉思起来。这几天给他累够呛,脑子累坏了,算计来,算计去,到底把炼油厂警卫处处长小泉一浪的脑袋算计没了,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几个要照相的市民见老魔头王炳政走进来,一个个都吓够呛,连忙躲了出去。关东州的市民都认识王炳政。 王炳政见人走光了,才拿出两张烧的模模糊糊的人的照片,“这两个人在这里照过像吗?” 芳容一看就明白了,哎呀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把王炳政吓一跳,芳容连忙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太可怕了,这是烧的吗?” 王炳政说:“是,我看了也觉得吓人,这就是反抗军,炸了三景炼油厂,打死十五个倭经济警察,救火中还烧伤了很多消防警察。” 芳容平静了一下,“是呀,大前天晚上,天都红了,有我认识的经济警察吗?”芳容是有所指的,芳容认识小泉一浪,炼油厂天天晚上有卡车送饭的消息,就是小泉说闲话时透露给芳容的。 王炳政随口说:“小泉一浪处长殉职了。”王炳政被自己的话吓一跳,险些晕倒,心想这几天怎么天天想着小泉,该死的家伙,阴魂不散,我可没说你什么坏话,说的都是褒奖的话,死鬼老缠着我干嘛。 王炳政的双手哆嗦起来,芳容扶住王炳政,“王局长,您太累了。” 王炳政点头附和着说:“哎,三天三夜没合眼。” 芳容说:“您应该到满铁医院看看医生。” 王炳政又愤怒起来,两只手颤抖起来,“我信不着他们,都想害我,都想给我下药。” 第14章满铁电报大楼 芳容安慰着王炳政,“你得请心理医生看看了,这样下去精神会崩溃的。” 王炳政叹口气说:“还是你理解我呀,我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电话铃响我脑袋受不了,警员走路快了我心跳,看见火就冒虚汗。”王炳政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害怕关冬军毒死他。 芳容说:“您压力太大,你可以自己缓解一下,比如怕火,紧张的时候就划根火柴,想像火光给你带来光明和温暖。”芳容拿出火柴盒,递给王炳政。 王炳政颤抖着手,接过火柴盒。接着拿出一根火柴,颤颤巍巍划了几下后,终于把火柴划着。看着火柴头上的火苗,“不行,我做不到。”王炳政把火柴盒和火柴棍扔到地上。 王炳政确实吓坏了,他心里明明白白,如果不是连夜写的那份报告,两天前脑袋开花的就是他。 芳容看着王炳政,心里又恨又气又可怜。王炳政是父王家的马弁出身,在父王的保举下,当上了清朝最后一个九品巡官,相当于警察署署长,接着清王朝就垮台了。父王临死时嘱托王炳政,要为恢复大清效力,要照顾好格格。 芳容倒了一杯大米酒,递给王炳政,“王局长,那就喝一杯大米酒吧!”按理讲,王炳政是芳容家的奴才出身,直呼其名是可以的,芳容还是叫王炳政加职务。 王炳政接过来就喝,“好,真好喝,有吃的吗?”王炳政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嚼了三天饼干。 芳容说有,接着拿出两个凉馒头,还有一小碗咸菜丝,王炳政也不顾什么局长形象了,狼吞虎咽吃起来。他相信芳容,早年在奉天王府,芳容三四岁的时候,王炳政经常抱芳容玩耍,他相信芳容不能害他。 芳容嘱咐王炳政慢点吃,“这瓶酒你拿走,紧张时就喝一点,睡不着就多喝一点。”大米酒是芳容自己酿的。 王炳政说好,馒头就着大米酒,吃着小咸菜,真是胜过山珍海味呀。 王炳政吃饱了,又来了精神头,“芳容格格,你把照证明像的登记都给我找来。” 芳容拿出登记本,王炳政接过登记本,翻看起来。 王炳政问道:“来照身份像的多吗?” 芳容说:“比以前多了。” 王炳政说:“好,你给我解决了大问题。” 芳容说:“感谢局长对我的关照,把挣钱的活都给我了。” 王炳政又强调一遍,“登记很重要,登记本我拿回去看看。” 王炳政一手拿着登记簿,一手拎着酒瓶子,开门走了。 临走前,王炳政还掏出手枪看看**里的子弹,接着又往窗外望望,确定安全了,才走出照相馆。 满铁电报大楼建造于满铁成立之初,是倭国在本岛以外最大的通信枢纽。主建筑五层,建筑面积近万平方米。楼顶建有钢结构无线电发射塔,高度有一百多米,像座小型埃菲尔铁塔。这里有一百瓦以上功率发射电台三十多部,一百瓦以下的小型电台无计其数。电波通过地球电离层的折射,能远达美国。 有线电话人工交换五千门,有线电话自动交换机用户二万户,有线电报机一百多台。通信属于满铁机要部门管辖,电报大楼在用人方面也很谨慎,职员全是倭人,并且经过层层筛选,都是对帝国绝对忠诚的军国主义分子。 这里有很多女职员,当然也都是倭人,人称电报小姐。她们身穿藏青色西服,同色一步裙,足蹬半高跟黑色皮鞋,露出肉色42支纱棉线袜。最醒目的是歪戴着的藏青色船形帽,镶嵌有白色牙线,满铁标志帽徽斜缀在帽子的左边,再加上斜视你的冷峻眼神,真有股子妖艳的邪劲。 宋妙珍来到国际电报办理窗口,一一和电报小姐打招呼,她们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宋妙珍很熟悉她们,她们都属于短粗胖身材,小个不高,小腿精短,坐在高高的牛皮转椅上;但她们皮肤白皙,头发黝黑乌亮,化妆精细,眉毛画成一条线,口红颜色也很正。由于工资待遇比较好,她们一个个丰腴有加,大屁股不小,只是在窗口外面看不到罢了。 这帮养尊处优的女人,很羡慕宋妙珍的大长腿,还有宋妙珍的一身高档衣服,特别是宋妙珍腿上冰丝般光滑的尼龙袜子,叫她们垂涎三尺,望尘莫及。尼龙袜子是来自外国的稀罕物,你有钱买不到。 宋妙珍把电报纸递给电报小姐。 宋妙珍说:“松冈局长签发的国际电报,发给欧洲总部,用我公司的频率,我的呼叫,加急,马上发出去。” 宋妙珍经常给满铁在欧洲采购物资,所以在满铁电报大楼有自己的呼叫名称,有自己的固定频率。我公司的呼叫,就是宋妙珍的呼叫,呼叫其实就是由嘀嗒嘀嗒组成的一串电码。所谓国际电报,就是宋妙珍的密码本在满铁备案,由满铁负责译电的电报。说白了就是满铁给客户发电报,但是电报内容不能瞒着满铁的译电员。 反抗军总部报务室。 女报务员头戴耳机,右手调试电台频率旋钮,右手拿铅笔,耳机里传出无线电信号滋纽滋纽声。 叶民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这几天他一直守在电台旁,等待关东州的消息。突然,耳机里响起清脆的嘀哒声,女报务员激动地大喊一声,“一号报务员在呼叫欧洲总公司,信号真清晰呀,一定是满铁大功率电台。” 叶民瞬间就醒了,兴奋起来,“欧洲总公司有应答吗?” 女报务员听了一会,说:“没有。” 叶民说:“等待,耐心等待,说不定一号报务员的电报里有内容。” 宋妙珍离开满铁电报大楼后,来到繁华的商业街。她缓缓地走在街上,走的很慢,像是在浏览商店橱窗里的商品,其实她在观察橱窗玻璃里反射的行人。 炼油厂爆炸后,宋妙珍没有用自己的电台发报,这是常识。敌人一定在搜寻各个方面的蛛丝马迹,当然不会放过对电磁波信号的侦听。 宋妙珍知道阿南在医院治疗,她没有去医院找阿南。阿南可以找她,她不能主动找阿南,这是纪律。她今天把采购订单用国际电报发出去,但愿总部能接收到电报,从中判断出炼油厂的情况。 反抗军总部报务室。 叶民有点沉不住气了,“欧洲总公司怎么还不回答,是不是叫盟军飞机炸平了?”意大利的战况相当糟糕。 女报务员回头瞪了叶民一眼,示意叶民别说话,自觉遵守报务室规定。耳机里继续传来满铁电台嘀嗒嘀嗒的呼叫声。 叶民自嘲地说:“就当我没说。” 忽然,电台里传来嘀嗒嘀嗒声音,女报务员说:“欧洲意大利有应答,满铁发报了,物资采购计划。” 叶民急忙说:“快接收下来。” 女报务员开始抄收电文。 通常的密电码有两本,即发电报的人手里有一本,接收电报的人手里有一本,而芳容的电报密码本有三本,一本在满铁,一本在欧洲意大利总部,一本在反抗军叶民手里,也就是说芳容通过满铁电报大楼拍发给欧洲意大利总部的电文,反抗军都能接收翻译。 无线电通信的优点是快捷迅速,电磁波按照固定频率震荡,可以传播很远很远。如果远方有一个电磁波震荡接收装置,就可以接收这个震荡信号,信号由长、短两个声音组成,1就是一短一长,2就是二短一长,3就是三短一长等等。无线电通信也有缺点,只要有在这个频率上工作的接收机,都可以接收震荡信号,为了弥补这个缺点,密码产生了。 密码是通信双方事先约定好的,比如1213代表一个字,可以是‘好’字,也可以约定1213代表‘坏’或是别的什么字。 反抗军支队长办公室。 程剑已经在酝酿第二套行动方案,那就是炸毁抚顺油页岩提炼厂。他还没下决心,决心取决于关东州传来的消息,他在等消息。 叶民兴冲冲地跑进来,“支队长,好消息,一号报务员发给欧洲总部的电报被我们接收,满铁向欧洲意大利总公司定制冷凝器,技术参数和你查的炼油厂冷凝器资料吻合。”叶民把电报纸递给程剑。 程剑接过电报纸,翻书核对资料,确实是冷凝器的技术参数,这就证明三景炼油厂爆破成功了。 程剑激动了,拳头在空手划了一个圈,轻轻砸在桌子上。 程剑到这时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一号报务员传来炼油厂爆炸成功的消息,同时也传递了她自己和飞鹏安全的消息。 程剑说:“化工专家研究了三景炼油厂的修复工程,修复裂解塔冷凝器是难点,倭人自己造冷凝器,起码得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和关冬军开战,关冬军的飞机、坦克就是一堆废铁。” 叶民激动起来,“芳容破袭组真棒。” 提起芳容,程剑又严肃起来,“不知道芳容破袭组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同志牺牲。”程剑心里明白,芳容破袭组肯定有牺牲,牺牲到什么程度,他不敢想象。 第15章医院的黑影 阿南身穿病号服,脸色苍白,缓慢地走到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的白雪。今天说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这是他病倒住院后第一次下地走路。 此时此刻,阿南不担心宋妙珍的安全,宋妙珍有很好的自我保护措施和能力。阿南在为破袭组担心,破袭组有多少伤亡?有没有人暴露被捕?阿南不知道。 这时,戴斌和警察甲、乙拿了很多水果走进来。 戴斌眉飞色舞地说:“阿南君,我代表警察局的弟兄们来看看你,怎么样,好多了吧?” 阿南和戴斌、警察甲、乙一一握手。“谢谢你们来看我。” 戴斌贴近阿南的耳朵,小声说:“王局长叫我来的,你说的话,局长给压下了,你不会有事的。”阿南这才知道,王炳政没有把自己泄露关冬军仓库秘密的事说出去。阿南从十四岁开始得到王炳政的资助,王炳政可以说把阿南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了,王炳政宁可自己去顶罪,也不会说出对阿南不利的话。 阿南有点后悔了,不该对竹内说实话,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还是不成熟呀。 阿南问道:“炼油厂案件有线索吗?” 戴斌说:“反抗军先抢车,抢临时送饭的车,你说巧不巧,应该是早有预谋;不知道从哪整来很多**,反抗军被打死俩,最后还跑了俩,无影无踪,消声灭迹,真他妈厉害。” 阿南说:“这也太嚣张了。” 戴斌说:“可不是,亡命徒,阿南,警察局的弟兄们都感谢王局长呢。” 阿南听出戴斌话里话外的意思,意思是要不叫你说的关冬军仓库的秘密,警察局的人都得去炼油厂站岗,炸死烧死几十个,应该不在话下。 阿南把脸一嗔,拿出倭鬼子宪兵队的威风,瞪着眼睛说:“你们良心大大地坏了。” 戴斌被阿南的话逗乐了,阿南十四岁时就认识戴斌,互相之间太熟了。 戴斌嬉皮笑脸地说:“谢谢你,阿南。” 话音未落,病房门咣当一声开了,“谁叫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来人是山口惠子。惠子怒目圆睁站门口,戴斌和警察甲、乙一愣,没敢搭腔,都知道这个女魔头的厉害,戴斌三人扭头就往外走。 惠子拿起戴斌送来的水果,顺手就扔到走廊里,“告诉王炳政,少派人往这出溜。”惠子小时候在奉天生活好长时间,奉天话说的贼溜到。 你看看,这就是惠子的独门绝技,戴斌来看阿南,惠子就知道是王炳政指使的,女人的直觉就这么厉害。 关东州警察局电讯室。 警察局女警察头戴耳机,左手在调整电台频率旋钮,她在侦听电台通报,王炳政也戴副耳机,煞有介事地听电台信号。 王炳政摘下耳机,命令道:“测向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我就不信,没有人指挥这帮亡命徒。” 王炳政愤怒地走出电讯室。 王炳政回到局长办公室,正好戴斌也回来了。 王炳政问道:“阿南怎么样了?” 戴斌说:“你就放心吧,在山口惠子那住院,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王炳政把嘴一噘,“可也是,我竟瞎操心。” 王炳政这几天情绪好多了,关冬军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武彦三郎还来了个电话,安慰他几句,并且鼓励他抓紧时间破案。 王炳政说:“办良民证的登记都在这,查,一个一个查。” 戴斌灰心丧气地说:“码头五万多苦力,每天病死摔死的不知有多少,找不到的。” 王炳政瞪着眼睛逼视戴斌,“我养的密探有没有消息?” 戴斌摇头说:“没有。” 王炳政一拍桌子,“都是些白吃饱,窝囊废;我等不急了,我要杀人,大清朝为什么灭亡,就是杀革名党杀少了,把岭前刑务所里和反满抗倭沾边的罪犯都拉出来,重新过堂,撬开他们的嘴。” 戴斌说:“都是嫌疑犯。”戴斌心想:有的连嫌疑犯都不是,偷吃大米的而已。 王炳政说:“就是要杀嫌疑犯,造成残酷镇压的气氛,一定把反抗军的嚣张气焰压下去,通知宪兵队竹内真一,叫他参加岭前刑务所行刑。” 戴斌点头称是。 王炳政又补充道:“要上报纸宣传,你去找报社记者。” 戴斌啪一个立正,“是。” 阿南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脸色也红润起来。阿南每天上午在走廊里来回走一个钟头(小时),算是锻炼身体。有趣的是阿南在前面走,后面跟着鹰钩鼻护士,寸步不离地跟着。 阿南想出院,惠子医生坚决反对。惠子不放心,特意责成鹰钩鼻护士看守病房,防止阿南逃跑。鹰钩鼻护士很尽职尽责,阿南上卫生间也跟着,搞得阿南很恼火。 每天下午,阿南躺病床上听鹰钩鼻护士念报纸。满洲日日新闻,大报纸,不是街头小报。读报也是惠子安排的,意思是叫阿南知晓外面很乱,宪兵队警察局天天抓人,躺在病床上是最幸福的日子。 阿南当然听得很认真,报纸上并没有报道出阿南担心的事情。惠子对自己的安排很得意,渐渐放松了对阿南的看管,阿南可以在医院的院子里走动了,鹰钩鼻护士还是要跟在后面。 这天下午,惠子医生拿听诊器走进病房,鹰钩鼻护士放下报纸知趣地走出病房门。 惠子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阿南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惠子把听诊器伸进阿南病号服前胸,仔仔细细听了一会,眉头一会舒展,一会紧皱,表情叫人琢磨不透。 阿南试探着问道:“好了?” 惠子没好气地说:“别说话。”惠子又听阿南的后背。 阿南说:“大夫,你能不能找个面善的护士。”阿南烦透了鹰钩鼻护士。 惠子斜眼看阿南,“嫌护士长的不好看?” 阿南不满地说:“一天天阴森森的,没个笑模样。” 惠子把嘴一撇,咬着压根说:“换谁都一样,没有我的话,哪个敢有笑模样。” 惠子一句话把阿南怼回来,阿南碰了一鼻子灰,惠子起身走了。 鹰钩鼻护士一闪身进来,一脸怒气地瞪着阿南,嘴角往下撇着,显得鼻尖更尖,大眼皮耷拉着,露出半个黑眼球,像要打架的老鹰,显然她听见了阿南刚才说的话。 阿南想缓解一下病房的尴尬气氛,“我们出去走走?” 鹰钩鼻翻了阿南一眼,回身把病房门反锁上,又把椅子顶在房门上,一屁股坐下,双臂交叉放在瘪瘪的前胸,又细又长的手指真像老鹰的爪子,仿佛在警告阿南,想跑是没门的。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和小山军曹头对头在小声说话,谈话内容很诡异,他们俩又在研究他们自己的事了。平田一夫士官敲门进来,“报告队长,警察局通报,明天上午岭前刑务所秘密行刑。” 竹内慢条斯理地问道:“杀什么人?” 平田一夫说:“不知道。” 竹内非常讨厌警察局传过来的各种文书文件文档,包括警察局来的电话。竹内端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转过身说:“王炳政这个老棺材板子又要耍什么花招?” 平田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双手依然擎着警察局的通报。 竹内放下咖啡杯,不情愿地接过平田递过来的通报,看都没看,直接扔在桌子上。 平田一夫向前一步走,毕恭毕敬地说:“通报上有军正长官的批示。” 竹内心想:军正长官吉野侯爵退役前是海军大将军衔,参加过倭露海战,比关冬军司令官山田资历老,因为炼油厂爆炸一案,吉野被东惊大本营训斥一番,老家伙气病了,现在还是别激怒他为好。警察局要杀人,宪兵队还是派人去人看看为好,免得王炳政从中使坏,再说我一通坏话就惨了。 竹内不知道王炳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不想去,叫谁去呢?竹内左右看看,派这两个士官去显然不行,这两个杀人狂在刑场闹哄起来,最后还得我去给他们擦屁股,想来想去,竹内想到了阿南,叫阿南这个蔫吧饼去,竹内指着平田士官说,“你去找阿南少尉,叫阿南去。” 平田一夫怒不可遏地说,“我昨天去满铁医院给阿南少尉送军服,叫山口惠子医生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顿,我不去。” 小山嘲笑平田一夫,“你呀,笨蛋一个。” 平田没敢跟小山顶嘴,心想你是不知道山口惠子医生的厉害呀,一旦落她手里,最大号针头斥候,扎不死你,你等着。 平田又重复一遍,“我不去。” 满铁医院病房亮着微弱的灯光,夜深了,阿南躺床上睡着了,鹰钩鼻护士坐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打瞌睡。 凌晨三点多钟,满铁医院大门口夜深人静,二个人影悄悄溜进医院大门。 医院走廊里灯光灰暗,偶尔有穿白大衣的医务人员走过,二个人影在走廊里躲躲闪闪往前走。一个人影找到电闸箱,猛地拉下电闸,医院里瞬间一片漆黑。另一个人影突然大喊起来,“地震了,地震了,快跑呀。”一层楼的病房瞬间就乱了,病号跌跌撞撞跑出病房,摸黑在走廊里乱串乱叫,医院里一片混乱。 鹰钩鼻护士吓得抱头鼠窜,两个人影冲进阿南病房,直奔阿南的病床而来。 第16章诡异的行刑 冲进病房的是平田一夫士官和宪兵甲,他们俩从床上拉起阿南少尉。 阿南晕头晕脑地问了一句,“谁?” 平田一夫说:“是我,平田一夫,队长叫我接你。” 没等阿南回答,宪兵甲就把阿南从病床上拽起来,平田把阿南的军服军帽军靴划拉到床单上,抓住四个角一兜,扛起来就跑。 三个人气喘吁吁跑出医院大门,钻进宪兵队轿车。 宪兵甲驾驶轿车,迅速离开满铁医院。 平田一夫笑的前仰后合,阿南嗔着脸,“严肃点,炼油厂的案子怎么样了?”两个宪兵士官还是看着阿南笑,阿南低头一看,自己是光着脚跑出医院的,阿南也笑了。 能把宪兵队的人逼成这样,就满铁医院山口惠子有这本事。 平田一夫收住笑容,“警察局天亮行刑,队长叫你去。” 阿南吓一跳,心想这是叫我去刑场呀!“杀什么人?” 平田说:“反抗军。” 阿南心想:警察局不可能这么快就抓获破袭组的人,应该是别的案件、别的人。 山口惠子和鹰钩鼻护士来到病房,阿南的床是空的,军服军靴都没了,床单也没了。惠子恼怒地说:“宪兵队这帮坏蛋干的,你记住,他们再来看病打针,用我的独门绝技整治他们。” 鹰钩鼻护士一撇嘴,露出一排大黄牙,恶狠狠地说:“遵命。” 山口惠子的独门绝技那叫厉害,关冬军从上到下都知道满铁医院有个女魔头大夫很是厉害,敢在她面前放肆耍流氓,就叫你的屁股肿三天。到底是什么独门绝技,只有鹰钩鼻护士知道,关冬军的军医也没研究出来。 阿南身穿病号服,脚蹬马靴,背着床单包裹的一包衣服,回到自己办公室。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阿南把军服搭在椅子靠背上,脱去皮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阿南不相信有反抗军成员被抓获,一点迹象都没有。再一想即便破获了反抗军组织,行刑也不能这样快呀!不合乎常理。阿南后悔在医院住院时间长了,早早出院就好了。想来想去,又想到竹内为什么叫自己去刑场,难道是要考验自己?阿南不想对自己的同胞开枪,怎么办呢? 阿南噌地坐起来,从枪套里拿出南部14手枪,卸下手枪撞针,在水泥地上磨起来。阿南要把撞针磨秃,撞针是钢的,根本磨不动,阿南急的满头是汗。阿南灵机一动,把枪管套在撞针上,使劲一别,撞针歪了一点点,阿南欣喜若狂。 忽然,门开了,竹内真一走进来。阿南把拆卸开的手枪零件扔在军靴里。 阿南抬头看竹内,“队长,我回来了。” 竹内真一说:“你去岭前刑务所,小山军曹陪你去。” 阿南问道:“干嘛?” 竹内面无表情地说:“监督警察局行刑。” 阿南回了句知道了,阿南低头拿起军靴。 天亮了。关东州宪兵队大门口,小山军曹坐在车上等阿南,不时地看手表,小山有点烦了。一会,阿南心事重重地打开车门上车。 小山军曹带着埋怨的语气说:“真能磨蹭。” 阿南回敬一句,“少罗嗦,开车。” 小山军曹看着阿南,又问道:“阿南少尉,你没带战刀?” 阿南更不愿意听了,“闭嘴。” 小山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不带战刀去干什么?” 阿南没理小山。 岭前刑务所刑场。 天空乌云密布,刑场戒备森严,警察持步枪站立,枪刺寒光闪闪。四名身穿囚服的人,戴手铐脚镣,迎风站立。他们面无惧色,怒目圆睁,怒视着这群侵略者和狗汉奸。 宪兵队轿车开进刑务所,在戴斌眼前停下,阿南走下车。 戴斌埋怨地说:“阿南,竹内队长什么时候到?” 阿南说:“他不来了。” 戴斌很不满意,“不来也不告诉一声。”警察甲乙等八个警察持枪站立,戴斌大喊一声,“开始。” 八个警察举起步枪。 忽然,小山唰地抽出战刀,“你们别动,我来。”小山军曹边走边用行军水壶往战刀上浇水,向穿囚服的人走去。 戴斌一愣,按理说宪兵队是来监督行刑的,宪兵队没有动手的道理。 小山把水壶一扔,双手持战刀,高高举起,阿南满腔的愤怒爆发了,大喝一声,“小山军曹。” 小山把战刀停在空中,诡异地笑了,回头看着阿南,挑衅地哼了一声,小山把战刀递给阿南,“你来。”阿南并没有接战刀,战刀在小山的手里摇晃着,意思是你敢砍人脑袋吗? 阿南瞬间被激怒,面对这个双手沾满华国人民鲜血的恶魔,阿南怒不可遏,阿南抡圆了手臂,一巴掌打在小山的脸上,小山被打愣了,小山没想到阿南敢打他,在小山的眼里,阿南是个窝窝囊囊的军官,小山根本就没瞧起阿南。小山还没缓过神,第二个嘴巴就到了,接着是第三个,打得小山两眼冒金星。 在场的警察,包括戴斌都愣了。 小山明白阿南为什么打他,半年来,小山天天挑衅,特别是在炼油厂刑场上,差一点开枪打死阿南。今天挨嘴巴是他咎由自取,阿南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小山,意思是不服就接着打你。 小山没敢说话,乖乖地低下头,小山心想早早晚晚我得杀了你。 刑场上站着四个身穿囚服的人,他们挺胸抬头目视前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阿南走到他们面前,发现他们没有姓名牌,阿南一个个地注视着他们,阿南要记住他们的面庞。阿南由于激动眼眶湿了,阿南忽然察觉到自己失态了。 阿南猛然回头,对小山大声喊道:“给他们一把战刀,小山军曹,你敢和他们一对一吗?” 小山吓一跳,没敢答话,他怕阿南少尉说到做到。华人有从小练武的习惯,真对砍起来,小山真不一定能行。 阿南有大喊一声,“你是懦夫,他们是真正的武士。” 小山低头没敢说话。 刑场一片肃静。 阿南转过身,不再说什么,他在等待罪恶的枪声。身后是即将被枪杀的同胞,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真是心如刀绞。 枪声响了,四个身穿囚服的人倒在血泊中。倭记者拿照相机上前拍照。 阿南站在原地没动,内心被极大地震撼了,被同胞的英勇精神所折服。这四位同胞没有向敌人屈服求饶,更没有胆怯,他们各个都是英雄好汉。阿南决定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要找到他们的家人,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阿南打小山军曹耳光,给戴斌这帮警察解恨了,小山经常打警察,这帮警察都恨透小山了。戴斌兴高采烈地把文件夹递给阿南。 戴斌说:“阿南少尉,竹内真一队长没来,你签字吧!” 阿南戴着白手套,接过戴斌递过来的钢笔,在行刑书上签字。戴斌的钢笔上有血迹,阿南的白手套粘上了烈士的血迹。 阿南说:“戴斌课长,我要这些死刑犯的档案。” 戴斌一愣,“秘密处决,死刑犯的身份是保密的。” 阿南用坚定的语气,又重复一遍,“我要档案。” 戴斌只好说:“在王局长那。”戴斌不知道阿南要档案的目的,还是把球踢给了王炳政。 阿南回头对小山军曹说:“送我去警察局。” 小山军曹啪一个立正,本能地退了一步,他被阿南少尉打的心有余悸。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戴着眼镜,低头研究照相馆拿回来的登记簿,他已经研究好几天了,也没研究出个四五六来,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王炳政抬起头,摘下眼镜,“进来。” 阿南走进来,立正,敬礼。 王炳政站起来,满脸的不高兴,“阿南,你早该出院了。”显然,戴斌把在满铁医院挨骂的事学给王炳政听了,山口惠子骂戴斌,其实就是骂王炳政,还是当着阿南面骂的,阿南屁都没敢放一个,王炳政气阿南懦弱,没男子汉气概。 阿南回答说:“病还没彻底好。” 王炳政气哼哼地说:“我心脏病犯了。”王炳政示意阿南坐下。 阿南坐下,扑哧一声笑了。 王炳政瞪了阿南一眼,“你笑个屁,山口惠子就是个女魔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臭倭娘们。” 王炳政骂惠子骂的难听,阿南不高兴了,板起脸说:“王叔叔,过分了。” 王炳政一听叔叔两个字又来气了,“你还知道跟我叫叔,阿南,你是不是成心地叫我去给竹内真一站岗?你怎么想的?”王炳政还再为炼油厂事件纠结怨恨。 阿南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抱歉,我只是说关冬军仓库里有两个师团的被服装具和马具,我是说走嘴了。” 王炳政挠了一下头皮,想了一下,阿南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没毛病,“你宪兵队没事了,我警察局可倒霉了,山田这个老兵痞差点要了我老命。” 阿南劝慰说:“你不想一想,陆军仓库着火,警察局一样得承担责任,你说是不是;炼油厂出事就是厂警卫处玩忽职守,怨不得警察局。” 第17章档案迷雾 阿南说炼油厂爆炸案跟警察局没关系,王炳政爱听这句话,继续发着牢骚,“炼油厂给经济警察开的薪水是我们的一倍多,可他们是怎么干的?嗯,平时不训练,站岗睡觉,枪都长锈了,我说的没错吧。” 阿南点头表示同意。 王炳政还不解气,接着说:“枪刺都懒着别,还把枪刺锯掉一截,说是长了妨碍执行任务,没个驴吊长。”王炳政用手比量一下长短。 阿南憋住笑。 王炳政又说:“一个个又懒又馋,夜餐还得吃海鲜饭店做的,呸,反抗军给他们做了个黄米面***大发糕,轰隆一声,妈的,好。”炼油厂出事后,王炳政还是第一次发牢骚,当然,这些话只能对阿南说,王炳政相信阿南。 阿南打断王炳政的满腹牢骚,严肃地问道:“王叔叔,岭前刑务所枪毙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炳政牛逼起来,摇头晃脑地说:“反抗军的要犯,经过我们警察局的连续打击破案,我可以宣布,他们已经被我局悉数歼灭。” 阿南知道王炳政在吹牛,没有揭穿他的谎言,而是直入正题,“王局长,把今天死刑犯的档案给我一份。” 王炳政吓一跳,心想:一定是竹内真一叫阿南来要档案,档案可不能给宪兵队,竹内拿着档案里的假口供做文章,警察局的把柄就叫竹内抓住了,以后事事处处被动,档案坚决不能给阿南。 王炳政开始耍赖,“军正长官吉野侯爵下的秘密处决命令,档案谁要都不能给。” 阿南毫不示弱,板起脸说:“再秘密的档案,也没必要瞒着宪兵队。” 王炳政眼珠一转,“有必要,处决的人里有盟军间谍……嫌疑……犯。”王炳政来了个大喘气。 阿南没话了,王炳政说的有道理,倭人处决盟军间谍的原则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缩小知情者范围。 阿南心想今天是要不出来了,以后跟戴斌要,一定要把这些英雄的姓名留下。 王炳政心想:阿南最近被竹内指使的团团转,这不是好兆头,我安在宪兵队的钉子,不能叫竹内利用了。王炳政开始训导阿南,王炳政拉长了声,故弄玄虚地问道:“阿南,竹内真一要的通缉犯叫什么来着?” 阿南假装想了一会,“好像叫牛时义吧。” 王炳政嘿嘿一笑,用手指着阿南的胸口说:“他不叫牛时义,他叫大岛茂,倭人,奉天来的。” 阿南早就知道牛时义就是大岛茂,也知道大岛茂是竹内的爪牙,专门干走私鸦片的事,阿南的任务是收集关东州战略情报,不能搅合到竹内真一的事里面。 阿南故意装糊涂,“奉天我太熟悉了。” 王炳政不相信阿南对竹内真一的事一点不知道,近一步训导说:“年青人,你如果掌握了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证据,你就给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立了一大功,也算我没白培养你一回。” 阿南装傻说:“我没看见竹内真一走私鸦片。” 王炳政一摆手说:“不着急,继续监视他们,北面如果来人了,你告诉我就行来,别的不用你管。” 阿南心想:绝对不能掺合宪兵队和警察局的斗争,狗咬狗一嘴毛,远离狗嘴。阿南摇头说:“我觉得不可能,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王炳政觉察到了阿南的胆怯,心想:阿南毕竟调进宪兵队时间太短,惧怕竹内真一是可以理解的,来日方长,循序渐进。 王炳政和颜悦色地说:“阿南,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 阿南点头表示明白。 阿南忽然看见王炳政办公桌上的芳容照相馆登记册,阿南一惊,可以说吓一跳,芳容的登记册怎么会在王炳政的办公桌上,芳容是什么人?如果芳容是王炳政的密探,要提高警惕了。 阿南故意把话题引到芳容头上,“前段日子,惠子去芳容照相馆了,还好,没打起来,您就别再提什么格格的婚事了。” 王炳政把嘴一撇,“等我死了,我就不提了。”王炳政把阿南怼回来。 阿南没话说了。 王炳政哼了一声,拿起登记簿,“你把登记簿给芳容送去。” 阿南想问登记簿怎么能在你这,转念一想不能问,还是亲自去了解为好。 阿南接过登记簿,“那我就走了。”阿南站起来。 王炳政嗯了一声。 芳容照相馆。 周立诚在向芳容汇报工作,“牺牲的两位同志身份搞清楚了,已经把他们英勇牺牲的经过报告给胶东党组织。” 芳容使劲点点头,“你们辛苦了。”十几天来,芳容躁动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了。 周立诚接着说:“今天早上,岭前刑务所传来消息,倭国鬼子汉奸警察把组织码头罢工的同志枪杀了,我们要报复。” 芳容坚决地否定了周立诚的建议,“不行,不要上敌人的当,告诉同志们,不要擅自实施报复行动。” 周立诚不情意地回答是。 芳容见照相馆里人多起来,“记住我的话,你马上离开。”周立诚起身走出照相馆。 一会,阿南穿军装走进来。 老百姓见照相馆进来一个倭国鬼子,都躲了出去,阿南拿出登记簿,“芳容格格,王炳政局长叫我来的,把这个还给你。” 芳容面无表情地说:“放那吧!” 阿南见芳容待搭不理的,反问道:“怎么,我来你不高兴?”阿南说完就后悔了,问话太硬,容易引起芳容的反感。 果然,芳容的回答更硬,芳容说:“王局长把我们之间搞的很尴尬,所以……,还是少来为好。” 芳容在下逐客令。 阿南拍了一下登记簿,“警察局拿这个登记簿干什么?” 芳容冷笑一下,“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走,不过要记得给我送回来。” 阿南碰了一鼻子灰,心想我一定要搞清楚你和警察局的关系。 阿南起身走了。 阿南把带血的白手套掉在照相馆的凳子下面。 关东州宪兵队大楼。 阿南回到宪兵队本部大楼,边上楼边想着芳容照相馆的登记簿。如果这个登记簿和今天早上牺牲的人有关,芳容这个人就太危险了。阿南吓出一身冷汗,联想到王炳政倡导的倭满联姻计划,阿南这才发觉联姻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秘密,阿南决定接近芳容,搞清楚这个秘密,查清楚芳容到底是什么人。 阿南走的很慢,不知不觉走到了竹内办公室门前,门没关严。阿南听到竹内真一和小山江村的对话。 小山军曹问道:“队长,北满还来不来人?” 竹内真一说:“大岛茂到现在死因不明,北满的人不愿意来,风险太大。” 小山说:“天津花脸猫来电报,如果能弄到钢材就好了,在华北能卖个价好哇!” 竹内真一说:“钢材目标太大,况且钢材现在奇缺。” 小山说:“你和花脸猫商量一下,把我们手里的货搞到天津去卖怎么样?” 竹内说:“不行,天津的鸦片市场是华北派遣军控制的。” 小山嗯了一声。 阿南想退回来,恰巧平田一夫走过来,阿南只好硬头皮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门,然后走进办公室,“队长,我回来了。” 竹内嗯了一声,阿南心想打小山的事,竹内一定知道了,阿南在等待竹内的训斥。 其实,小山军曹回到宪兵队后,并没有说挨打的事。小山不敢说,也没脸说。倭军队有传统,军官打下属,就像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小山挑衅上级军官的尊严,实属该打。小山道是把阿南去警察局的事说了。 竹内用审视的眼神看了阿南好一会,终于开口说话了,“阿南少尉,你去警察局干什么?” 阿南回答道:“要死刑犯档案。” 竹内觉得阿南的回答挺有意思,问道:“你对死刑犯感兴趣?” 阿南说:“警察局枪毙四个人,我不知道是什么罪名,我要搞清楚。” 竹内笑了,用嘲讽的语气问道:“王炳政给你档案了?” 阿南说:“没有,王炳政说死刑犯里有盟军间谍,队长,你出面兴许能拿到档案。”阿南把‘你出面’三个字说得很重,就是想叫竹内出面,要回死刑犯档案。 竹内听了阿南的回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呀,傻的可爱,竟然相信王炳政的鬼话。” 阿南又问道:“难道盟军间谍是假的?” 竹内没好气地说:“一会枪毙反抗军,一会枪毙盟军间谍,你告诉我,王炳政哪句话是真的?” 阿南说:“把档案要过来,不就搞清楚了吗?” 竹内急赤白脸地说:“军正长官吉野下的处决命令,你叫我怎么去要档案?嗯,叫我去请示吉野,再叫吉野这个老混蛋骂我一顿?” 阿南这才弄明白这件事的难度,竹内继续骂道:“阿南,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 阿南没想到竹内能大发雷霆,其实竹内现在躲吉野侯爵都来不及,叫竹内去请示吉野要死刑犯档案,确实不是好主意。 阿南讨了个没趣。 小山在一旁心里乐开了花,得意地摇晃着大脑袋,竹内队长给他出气了。小山心想这个呆傻少尉,智商像个小学生。 第18章头版头条 竹内继续骂阿南,“你马上滚出我的办公室。” 阿南只好说是,灰溜溜地离开竹内办公室。小山看了这一幕,笑的合不拢嘴。 竹内的火还没消,“你笑个屁,大耳光挨少了?滚出去。” 竹内揭了小山的伤疤,小山又气又窝囊,气哼哼地走出竹内办公室。小山心想竹内队长的消息也太快了。 其实,刑务所的所长是倭国人,就站在刑务所楼上看着呢,所长见小山抽出战刀,可吓坏了,所长不愿意刑务所弄得满地是血。多亏阿南出手,三个耳光把小山军曹打老实,刑场才恢复秩序,所长把这个经过通过电话告诉竹内队长。 翌日,王炳政拎文件包走进办公室,刚刚坐到大转椅上,就看见办公桌上放的报纸。 王炳政赶紧俯下身子看报纸,这一看不要紧,报纸内容叫王炳政大吃一惊,完全超出他的想象,王炳政自言自语地念道,“宪兵少尉阿南正吉亲自处决反抗军主犯。” 阿南手指前方的照片登在满洲日日新闻报纸的头版头条,照片就是阿南骂小山的场景,摄影记者的角度选的好,像是阿南在指挥行刑。 王炳政顿时火冒三丈,“戴斌,戴斌。” 戴斌跑进来,王炳政指着报纸,“这是怎么回事?” 戴斌看了一眼报纸,“竹内真一没去刑场,阿南去了。”戴斌没觉得报纸有什么不妥。 王炳政大骂戴斌,“你这个笨蛋,你怎么不早说。” 戴斌懵了,“局长,怎么了?” 王炳政埋怨戴斌说道:“我精心安排的一场好戏,你把主角给我换了,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戴斌嘟囔一句,“主角?”戴斌心想没杀错人呀。 王炳政把报纸摔的啪啪响,“阿南身处危险之中,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戴斌这才明白,王炳政说的换主角,指的是阿南替换了竹内真一,王局长这招真绝呀,这就是孙子兵法里的借刀杀人,用报纸宣扬竹内真一,等于和反抗军下战书,叫反抗军找竹内算账,真高呀。 戴斌后悔得直拍脑袋,“局长,如果反抗军要报复,阿南真危险了。” 王炳政唧唧歪歪地埋怨说:“你呀!跟我二十年了,怎么就没有长进呢。” 戴斌后悔的不得了。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竹内真一把报纸扔给阿南看,“头版头条,看看我们的宪兵少尉,多么英武潇洒,这手势,指点乾坤呀。” 阿南拿起报纸,“关东州警察局摧毁反抗军老巢,岭前刑务所迅速处决罪犯,宪兵少尉阿南正吉亲手枪毙反抗军主犯。” 阿南装傻充愣地笑了,“我上报纸了。” 阿南假装欣喜地说:“这张报纸我得留着做纪念。” 竹内哼了一声,“阿南少尉,你成了演员,警察局不花钱顾的演员,你演得很出彩呀!” 阿南装作遗憾的样子,“哎呀,我没开枪,我就比划一下。” 竹内真一说:“王炳政总喜欢把别人安排成刽子手的角色,他自己却是满口的仁义道德,老奸巨猾的东西。” 阿南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欣赏报纸里的文章,看样子很是激动。 竹内真一转过身子,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慢慢地踱步,“王炳政的拿手本事就是演戏,为了防止被他拉上台当演员,所以我就没去岭前刑务所。” 小山附和着说:“队长高明。” 竹内嗔着脸说:“不用我揭穿他,反抗军很快会跳出来,打他个满地找牙。” 阿南假装回过味了,惊恐地问道:“队长,反抗军能找到我的头上?” 竹内脑袋一摇晃,两手一摊,把嘴一噘,“谁知道呢。” 阿南装出很硬气的样子,“我不怕,我要跟他们斗。” 竹内真一嘿嘿一笑,“这个月满铁码头的进港计划到现在没有报上来,你还是去干你港卡课的活吧。” 阿南啪一个立正,“是。”说完转身走了。 小山看着阿南的背影,冒了句,“胆小鬼装硬汉。” 竹内真一摆弄他的柯尔特镀金礼品手枪,小山军曹羡慕地说:“真漂亮呀!” 竹内真一说:“这把枪是得国将军送给我的,你好好干,等我们的事干成了,这把枪就归你了。” 小山军曹感激地说:“谢谢队长,队长,我等不急了,我跑奉天一趟怎么样?” 竹内问道:“东西怎么运出去?” 小山军曹说:“走铁路。” 竹内说:“不行,满铁计划局加强了铁路检查,铁路运不出去。” 小山唉叹一声,“满铁这帮兔崽子把铁路管得死死的,军正长官把公路哨卡看得死死的。” 竹内说:“还是看看水路吧。” 关冬军是侵略华国的急先锋,满铁是掠夺华国财富的急先锋。满铁和关冬军的地位在东惊大本营眼里是旗鼓相当的。所以关冬军宪兵队在满铁的地盘里不敢胡作非为。而关东州是倭国的殖民地,有军正长官管辖,宪兵队也不敢在关东州明强明夺。 阿南正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听筒,“接满铁调查部计划局,找工程师菊地,菊地工程师,您好,我是阿南正吉少尉,请你把满铁进港计划送过来。” 电话里,菊地懒洋洋地说:“噢,阿南君,急什么,我刚刚作完计划。” 阿南说:“竹内真一队长催了。” 电话里,菊地说:“我一会过去吧!” 阿南说声好,刚刚放下电话听筒。 房门咣当一声开了,山口惠子闯了进来。 山口惠子进门就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阿南心想坏菜了,这是来闹事的,连忙解释说:“我没动枪。” 山口惠子一听就火了,“我问你报纸是怎么回事?” 阿南装糊涂,“记者去了。” 惠子恼怒地说:“不说实话是不是?”惠子拿起电话听筒,“你给我接满洲日日新闻报社” 电话里传来男声说话,“你是谁?” 惠子对电话听筒大喊一声,“满铁医院女魔头山口惠子。” 电话总机传来男声说话,“你不是宪兵队的人,不能往外打电话。” 惠子大骂电话总机,“臭兵蛋子,八格牙路,你给我痛快点。” 电话总机为难了,“有规定,不能给你外接电话。” 惠子的喊声,把竹内队长招来了,竹内接过惠子手里的电话听筒,“我是竹内真一,接满洲日日新闻报社。” 竹内露出得意的神情。 一会,电话接通,竹内把电话听筒递给惠子,惠子接过电话听筒,没好气地说:“找社长,小岛社长,我,山口惠子,阿南正吉上报纸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小岛说:“警察局安排的,头版头条,我都照办了。” 惠子瞬间火冒三丈,使劲按死电话叉键,又对电话听筒喊道:“给我接警察局王炳政。” 一会,电话里传来王炳政的声音,“谁呀?” 惠子大喊一声,“王炳政,你想死呀。” 惠子对电话听筒就是一通臭厥烂骂,骂着骂着才发现王炳政已经把电话挂断,惠子的火还没发泄完,“你等着,我去警察局骂你。” 竹内高兴地鼓起掌,“山口惠子医生,太好了,你做得非常好。” 惠子回头瞪了竹内一眼,“女人骂个街,给你兴奋成这样,至于吗?” 竹内微笑着说:“当然,因为我们是一伙的。” 惠子不愿意听了,当即回击道:“谁跟你们是一伙的,我是救人的,你们是杀人的,天使与魔鬼之差,天堂与地狱之别。” 竹内发觉苗头不对劲,心想别把女魔头整炸了,惹一身硝烟,还是赶紧走人吧。竹内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竹内快步离开阿南办公室。 惠子又冲阿南发难,“你长没长脑子,你不想想,反抗军能饶了你?” 阿南脖子一梗梗,“我很想见识见识反抗军。” 惠子说了句,“彪。”惠子小时候在奉天长大,十二岁那年正逢918事变爆发,惠子和阿南一块回倭国上学。惠子满口奉天话,说话做事也和华国满洲人差不多,好说好商量怎么都行,谁想欺负人,马上跟你翻脸,骂街是轻的,火了动手削你。 惠子凑近阿南,闻了闻阿南的军服,“你衣服上有血腥味,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 阿南拿过衣服闻了闻,“我真没开枪,离十几米远,没有味。” 惠子说:“我是干什么的,血腥味一下就闻出来了,快脱。” 阿南没办法,只好脱下军服,惠子说:“裤子,衬衣,衬衣也脱了。” 山口惠子从后面帮阿南解开军裤背带,帮阿南脱下衬衣。 惠子看到阿南消瘦的后背,心疼的从后面抱住阿南,“我现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小心点,没事就别出去了,躲过这个风头。” 阿南嗯了一声。 山口惠子把阿南的军衣军裤衬衣装进一个布口袋。阿南从衣柜里拿出西服穿上。 惠子拎起布包,“这些衣服我拿去洗,别忘了吃药,别出门,记住了?” 阿南说:“记住了。” 惠子急匆匆地走了。 第19章一船钢板 王炳政没头没脑地挨了山口惠子一通臭骂,气坏了,血压飙升到180,“臭倭国娘们,想嫁给阿南,呸,休想,戴斌课长,我看芳容那也够呛了,阿南对她不来电,你再给阿南物色个倭国女人,条件是温柔贤惠的,比山口惠子要漂亮。” 戴斌连忙说:“我这就去办。”戴斌心想这事我可不能管,叫山口惠子知道了,下一个挨骂的就是我,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去医院,落她手里就坏菜了,惹不起这个女魔头。 戴斌急匆匆地走了,确切说是躲了。 王炳政又打电话通知门岗警卫,要求警卫课严阵以待,加强警力堵截,坚决防止女魔头山口惠子冲击警察局。 放下电话,王炳政一溜小跑就躲进了电讯室。 宪兵队阿南办公室。 阿南穿一身西服,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心里想着芳容照相馆的登记簿。 菊地工程师敲门进来,菊地穿一身双排扣灰色西服,左臂带着满铁标志白色袖标,颇有点纳粹的派头。阿南站起来迎接菊地,菊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放在阿南的办公桌上。 阿南说:“请坐,菊地工程师。” 菊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怀里抱着大皮包,“这个月满铁进港计划书,你马上抄一份,我着急走。” 阿南说:“请稍等。” 阿南拿出钢笔和纸,在办公桌上抄录进港计划书。 菊地摇晃着二郎腿,看着阿南身上穿的一身西服,“阿南君,头一次见你穿西服,挺帅,你这套西服不错呀!” 阿南低头写字,边写边回答说:“吉久屋商场做的。” 菊地说:“做工不错,改天我也去吉久屋做一套。” 阿南回头看菊地,“菊地工程师,抄来抄去多麻烦!印两份就省事了。” 菊地一摆手说:“不行,这是松冈局长签字批准的原件,就一份,你抄录完了,我回去就存进档案室了;抄件你们自己负责保管,一旦丢了泄密,哪是你们宪兵队自己的事。” 阿南笑了一下,“就你满铁调查部聪明。” 菊地肩膀一耸,“没办法,这是满铁调查部的规矩,长官签字盖章的所有文件不外传,特别是对外单位的文件,只准抄录。” 满铁调查部其实是干间谍起家的,倭发动侵华战争,满铁躲在幕后出了百分之九十的力,因为低调行事,躲过了世人的眼睛。满铁整个办公系统文件管理流程极其严格,保密制度环环相扣,所以,满铁的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东惊大本营都搞不清楚。 阿南问道:“菊地工程师,明天到的这船钢板是什么用途?” 菊地说:“本来是船渠工厂买的,现在要给三景炼油厂用。” 阿南心头一紧,立即猜测出是修三景炼油厂裂解塔的钢板。 阿南把计划书递给菊地,“抄完了。” 菊地把计划书装进皮包,“阿南,我提醒你,一定要保密,计划如果泄露出去,盟军海上的潜艇就有活干了。” 阿南点头,“我知道计划书的分量。”阿南的大脑在飞速计算着这份计划书里的数据信息,钢板明天就要到港,通知总部采取措施已经来不及了。盟军潜艇的活动范围在东海,这艘船现在的位置应该在黄海,鞭长莫及了。 菊地站起来,“我去见竹内真一。”门口,小山军曹的身影一闪而过。 阿南眼前一亮,“我送你去队长办公室。”阿南站起来,送菊地去竹内办公室。 身后,小山溜进阿南办公室,阿南心知肚明,故意和菊地在走廊又说了一会话,说的都是西服料子和裁缝店的事,给了菊地一堆的建议。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菊地拎皮包走进来,两鞋跟一碰,微微一点头,“竹内队长,你好。” 竹内真一说:“你好,请坐,满铁计划局未来的局长。” 菊地被竹内说的心花怒放,菊地不露声色地说:“那里,那里,我还差远那。” 竹内真一抢白说道:“跑步前进,就快了,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匍匐前进,能听见声,见不到人。” 这下把菊地说笑了。 竹内对菊地很了解,菊地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竹内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和菊地说别的。俩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底,互相保持着戒备。 菊地笑的憨态可掬,还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算是回答。 竹内问道:“工程师,喝点什么?” 菊地笑眯眯地说:“我看看。”菊地在酒柜里看了看,“摆在这里的都可以喝吗?” 竹内说:“当然。” 菊地从酒柜最后一排拿出一瓶红葡萄酒,竹内一看就心疼了,心想菊地不愧是老牌间谍出身,一眼就发现了好酒。 竹内没办法,只能拿出开瓶器,把红酒打开。 这瓶干红葡萄酒并不知名,是法国巴黎郊区农庄产的,产量很小,味道纯正,竹内舍不得喝,放在酒柜的最里面。 菊地并不知道这款酒是好酒,只是根据竹内的性格判断,好东西一定藏在最里面。 俩个人边喝酒边说话,一个心疼,一个开心得意。 菊地赞美道:“味道很好,沁人心脾的酒香。” 竹内把话岔开了,不想说酒,说了心疼。竹内摇晃着酒杯说:“船舶进港计划书要按时通报,耽误宪兵队登船检查,你们要负责任的。” 菊地说:“计划刚刚作完我就来了,阿南抄完了;其实呀,都是帝国的物资,检查不检查都一样。” 竹内真一说:“不一样,宪兵队港卡课不是摆设。” 竹内的官腔叫菊地心生不满,菊地说:“当然了,查没违禁物品的重担就落在你们肩上。”满铁有的船员从南洋夹带烟土回关东州,都叫宪兵队悄悄地没收了,烟土最后哪去了,只有宪兵队自己知道。时间长了就形成一个产业链,船员带回的烟土和宪兵队平分,彼此心照不宣,利益均分。 竹内真一听出菊地话里有话,“我在履行宪兵队职责,没有监视满铁员工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竹内真一和菊地碰杯,两个人把酒干了。 竹内给菊地斟酒,竹内真一说:“收集经济情报也有好处。”这话是在敲打菊地,意思是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菊地说:“仗打起来了,经济情报不值钱了。”菊地的意思是你干的事最挣钱。 竹内真一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俩个人半斤对八两。 竹内问道:“南面有什么好消息?” 菊地说:“华中派遣军和蒋统区黄金买卖做的好,枪支弹药换黄金,真是一本万利。” 竹内说:“你负责组建的满铁北支事务局听说生意兴隆。” 菊地立即露出不满神情,竹内提起了他的烦心事,“现在变成华北交通株式会社了,社长的位置叫别人抢去了,我又回到满铁调查部这个破地方,辛辛苦苦为关冬军收集情报,功劳都是武彦三郎的,妈的。” 竹内真一说:“武彦三郎负责情报汇总,最后功劳都是他的。” 菊地哼了一声,“一点不假,我是越干越来气。”菊地忽然发现自己说多了。 菊地放下酒杯,站起来,系好西服衣扣,“谢谢你的红葡萄酒,再见,竹内队长。”菊地走了。 竹内看着菊地远去的背影,像看到了自己,一个当不上将军的大佐,竹内四十五岁了,按道理讲,应该晋升将军了,当然,只是应该,不是必须。 小山见菊地走了,溜进竹内办公室,凑到竹内真一眼前,“队长,计划里有一船钢板,五百吨。” 竹内真一有点吃惊,“钢板!谁订的钢板?” 小山说:“满铁船渠工厂从南洋弄回来的,造船的,船都叫盟军击沉了,还他妈造什么船;队长,整天津去能卖个好价钱,机会难得。” 竹内真一有点为难,“钢板目标太大。” 小山说:“目标大就对了,船在海上被盟军击沉的多了,不差这一艘,再说,菊地把计划交给阿南了,就是露了,也找不到您头上。” 竹内真一果断地说:“好,你编造好转运手续,你们在钢板进港之前蹬船,押运到天津,告诉天津花脸猫,把买家找好。” 小山笑的两眼眯成一条缝,“我和平田一夫去天津。” 竹内真一说:“可以。” 小山说:“队长,我的护照是真名,我想再做一本假的护照。” 竹内真一说:“天津没有人认识你。” 小山江村又问道:“阿南少尉找我们俩怎么办?” 竹内说:“这好办。” 小山军曹来到阿南办公室,毕恭毕敬地给阿南敬礼,“阿南少尉,队长派我和平田一夫去哈尔滨执行任务。”小山挨打后,表面上对阿南尊重多了。 阿南头都没回,“什么任务?”继续在办公桌上写东西。 小山站在阿南的身后说:“哈尔滨宪兵队抓捕个逃犯,我们去带回来。” 阿南背对着小山说:“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小山啪一个立正,“是。”小山军曹急匆匆地出门走了。 阿南看着桌子上的进港计划,会心地笑了,心想钢板如果被竹内真一弄走,修复裂解塔计划肯定要延迟。至于竹内能把钢板弄到什么地方去,当然是越远越好。 第20章码头诡影 码头上车来人往,一片嘈杂。塔吊上一排排碘钨灯把货场照得如同白昼。轮船首尾相近,一艘接一艘地停靠在码头上,汽笛声此起彼伏。搬运工人穿着更生布(回收的旧棉麻纤维织的布,布料拉伸强度差,一捅一个洞)做的衣裤,根本遮挡不住北方的寒风,一个个瑟瑟发抖。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抬的煤筐铁矿石筐有三百多斤重,两人一组走在一尺宽的跳板上,腿和跳板一起在颤抖,脚下如履薄冰,跳板下二十米就是水泥码头和冰冷的海水,掉下去要么摔死,要么冻死淹死。倭人为了攫取中果的矿藏,从开采到运输装船接近疯狂状态,二十四小时轮班作业。工人们喊着嘿呦嘿呦的劳动号子,向前挪动着青筋裸露的双脚,碗口粗的竹杠发出嘎吱嘎吱声,像是恶鬼在咀嚼工人的血肉筋骨。工头汉奸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摇晃着手里的木棒,嘴里骂着懒鬼快点走。 水上警察署的警察身穿黑呢子大衣,手戴皮手套,挥舞着警刀,斥责工头汉奸监工不利,装船速度太慢。 阿南头戴军帽,军大衣的领子立起来,背手站在码头上。宪兵甲宪兵乙佩戴宪兵白袖标,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枪,站在阿南的身后。远处传来叫骂声,循声望去,阿南看见一个工头抡着木棒在打工人,阿南愤怒到了极点,可是阿南不能管呀,因为倭人总是给打工人的工头汉奸鼓掌叫好。工头汉奸打工人其实是给倭人看的,表现他们对大倭帝国的忠诚,阿南咬紧牙关,赶紧转过身。 这时,一个满铁办事员拿文件走过来,他和阿南说了几句话,阿南在文件上签字。竹内真一慢慢悠悠走过来,“这艘船从哪来?” 阿南回答说:“大坂。” 竹内真一问道:“装的是什么物资?” 阿南说:“夏装,运往周水子陆军仓库1号库,船马上卸完;下半夜装煤炭,运回大阪。” 竹内真一说:“装货就不用管了,今天太冷了,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阿南说声是,阿南带领宪兵乙宪兵甲走了。 阿南前脚离开码头,小山军曹、平田一夫士官身着便服从货堆后面闪出来。 竹内真一说:“祝你们成功。” 小山军曹说:“队长,你就等好消息吧!” 小山江村、平田一夫上汽艇走了,他们要到公海上截住南洋来的运钢板的船,转运去天津。 恰巧,戴斌急匆匆从码头走过,回头看了小山军曹和平田一夫一眼。 阿南回到办公室,脱去大衣,里面穿的是西服,阿南就一套九八式黄呢子冬装,被山口惠子拿去洗了。 阿南脱下西服,盖上黄军毯,躺床上想着白天的事。钢板的事暂时可以放心了,百分之九十九叫小山弄走了,修复裂解塔要延长时间。芳容照相馆的登记簿还是个谜,登记簿为什么出现在王炳政的办公桌上,芳容是什么人那?阿南决定明天去芳容照相馆实地考察。 翌日上午,阿南穿军大衣来到满铁医院。 山口惠子在给病人看病。 阿南把头探进诊室,对患者说“打扰,惠子医生,请出来一下。” 山口惠子放下听诊器,从诊室走出来,“外面冷不冷?你进来喝点热水。” 阿南问道:“天不是很冷,我的军服洗了吗?” 山口惠子说:“这两天病号太多,没有时间,我下午送去洗。”惠子最近确实很忙。 装脏衣服的包就放在惠子的办公桌下面,阿南看了布包一眼,“我拿去洗吧。” 山口惠子说:“那就辛苦你了。” 惠子把衣服包递给阿南,阿南接过衣服包就走,惠子嘱咐说:“别忘了吃药。” 阿南说知道了。 阿南穿军大衣来到芳容照相馆。 芳容见阿南进来,吓了一跳,勉强带着假笑说:“是阿南少尉呀,请进。” 阿南问道:“你现在忙吗?” 芳容说不忙,阿南说:“我的军服脏了,请帮忙送到隔壁的洗衣店。” 芳容说:“好,没有问题。”芳容拿起衣服包向门口走去,顺便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摆设。 见芳容走出门,阿南快速在芳容的照相馆里搜查起来,抽屉,货架,明星照后面,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阿南拉开暗室的房门,刚想往里进,忽然,芳容回来了,阿南尴尬地关上暗室房门。 芳容用犀利的眼神看着阿南,问道:“你找什么?” 阿南说:“口渴。” 芳容说:“暖水瓶有水。”芳容拿杯子给阿南倒水。芳容用眼睛的余光查看室内的摆设,发现东西都被动过,芳容眉头一皱。芳容把水杯递给阿南。 阿南问道:“多少钱?” 芳容说:“二十钱(相当于五分之一日元)。” 阿南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镍币,递给芳容,芳容没有接,阿南有点尴尬,只好把钱放在桌子上。 芳容走到工作台前,端端正正坐下,拿起铅笔,开始修版。阿南说:“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芳容头都没抬,说了句,“慢走。” 阿南边走边想着芳容的表情态度,面对倭国宪兵不卑不亢,目光如炬,这个女人的内心是强大的,并且有警察局在背后撑腰。 阿南又转念一想,王炳政搞的倭满联姻闹剧,关东州路人皆知,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芳容并不惧怕我。 那么,话又说回来,照相登记簿为什么要摆到王炳政的办公桌上? 阿南边走边想,想了一圈,又糊涂了,直到撞了电话线杆子。 阿南走后,芳容闩好照相馆大门,躲在暗室里查看密码本,密码本藏在一个桌子的夹层了。虽然密码本完好无损,还是把芳容吓出一身冷汗,想想后怕,阿南如果进卧室翻出密码本,一切都完了。 芳容从暗室出来,急忙调换了橱窗里一个明星照片的位置。 下午,周立诚穿棉袍来了。 周立诚说:“满洲日日新闻都登了,宪兵少尉亲自处决反抗军首犯,实际枪杀的是码头闹罢工的工人首领,这仇一定要报。” 芳容说:“既然登报了,就得给老百姓一个交待,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干掉阿南正吉。” 周立诚咬牙说:“保证完成任务。” 满铁调查部松冈办公室。 松冈坐在办公桌后面批文件,菊地急匆匆地走进来。 菊地焦急地说:“局长,盟军潜艇在黄海击沉一艘船。” 松冈一惊,“哪得来的消息?” 菊地说:“海军情报站,我查了进港计划,可能是运输钢板的船?” 松冈摸着脑门,叹口气,“从时间推算是,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修复三景炼油厂裂解塔的工期要延后了。” 菊地果断地说:“我从别的工厂调剂钢板吧。” 松冈说:“马上办理,事不宜迟。” 反抗军总部。 叶民拿电报进来,“报告支队长,北平反抗军‘山枭’传来消息,有一列车物资过山海关就无影无踪了,叫我们帮助查找。” 程剑反问道:“什么物资?” 叶民说:“从国外运进来的,在天津卸船直接装火车,装了二十节车厢,过山海关就没了。” 程剑说:“外国运来的,既然是在山海关失踪的,命令奉天、哈尔滨情报组找吧。” 叶民提醒说:“关东州呢。” 程剑说:“关东州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海运,没必要去天津卸船,直接到关东州卸船多方便。” 叶民坚持说:“支队长,我建议同时通知一号报务员。” 程剑点头表示同意。 宋妙珍家。 宋妙珍用电台接收总部的电报,并立即用密码本译电。宋妙珍既掌握电台,又掌握密码,这种潜伏电台很少见。因为掌握电台的人容易暴露,而密码绝对不能暴露,密码暴露就意味着一个情报系统的密码编排规律被敌人掌握。 宋妙珍把电台藏好。 宋妙珍拿起电话听筒,在拨号盘上拨电话号码,一会,电话接通,宋妙珍对电话听筒说:“小岛社长,是我,远东贸易洋行宋妙珍,麻烦,我们公司的广告,明天还要登呀,谢谢,麻烦了。” 宋妙珍放下电话,这是宋妙珍和阿南见面的联络方式。 天亮了,阿南睡的正香,忽然被油墨的芳香熏醒了。阿南抬头一看,办公桌上放着满洲日日新闻报纸,阿南习惯性地拿起报纸看了看,报纸的角落里有远东贸易洋行的广告。 阿南快速起床,刷牙洗脸,穿西服走出宪兵队。 早上八点,阿南来到吉久屋商场。商场里人头攒动,阿南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宋妙珍,阿南和宋妙珍背靠背坐下,俩个人都拿着报纸,围成一个小空间。宋妙珍说:“总部来电,山海关开过来的二十车厢专列失踪,查找下落。” 阿南问道:“什么东西?” 宋妙珍说:“不知道。”宋妙珍起身走了。 阿南站起来,转身向商场门口走去。 突然,周立诚出现在商场,周立诚快步靠近阿南,手里的报纸下藏着子弹上膛的手枪,周立诚紧走几步,枪口对准阿南的后背,就要扣动扳机。 第21章背后的枪口 阿南向商场大门口走去,周立诚跟到阿南身后,刚想开枪,忽然,商场里的市民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一个柜台,柜台前人声鼎沸,像开了锅,原来是市民抢购大米。阿南挤过人群,走出商场大门。周立诚望着远去的阿南,收起手枪,转身快步离开商场。其实破袭组的人天一亮就在宪兵队附近蹲坑守候,等待阿南的出现。开枪地点随机而定,开枪现场人越多越好,一是扩大影响;二是枪手能趁乱脱身。 阿南回到自己办公室,后面跟着进来的是宪兵乙。阿南煞有介事地翻看自己写的进港计划,“按满铁进港计划,到今天为止,该到港的船都到了?” 宪兵乙回答说:“没有,有一船钢板没有进港。” 阿南问道:“谁进口的钢板?” 宪兵乙回答说:“满铁船渠工厂。” 阿南催促说:“你给船厂打电话问一问,是没到港,还是漏检了。” 宪兵乙不情愿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接满铁船渠工厂,我是宪兵队港卡课,你们进口的钢板到了吗?” 电话里说没到。 宪兵乙放下电话听筒,“少尉,船渠厂说没到。” 阿南要的就是这句话,“那……钢板能飞了,你给陆军仓库打电话,是不是进陆军仓库了。”叫宪兵乙给陆军仓库打电话,才是阿南的真实目的。 宪兵乙拿起电话听筒,“接周水子陆军仓库,我是宪兵队,你们仓库进没进钢板?” 电话里回答,“钢板,没有哇!”阿南示意继续问。 宪兵乙又说:“你好好查一查,认真点。” 电话里说:“我看看进出库登记,没有钢板,前天从本土进了十五万套夏装,昨天有‘伊’物资进库。” 阿南一惊,头一次听说‘伊’物资,阿南示意宪兵乙继续问。 宪兵乙问道:“‘伊’物资是什么物资?” 电话里问道:“你是军官?还是军曹?” 阿南迅速站起来,抢过电话听筒,“我是宪兵少尉阿南正吉,回答我,‘伊’物资是什么物资?” 电话里说:“少尉,我们也不知道,物资包装是密封的。” 阿南又问道:“进港计划里为什么没有?” 电话里说:“铁路运进来的。” 阿南问道:“多少车厢?” 电话里说:“不知道。” 阿南问道:“什么时间运进来的?” 电话里说:“昨天晚上。” 阿南怒气冲冲地说:“我马上去检查。” 电话里说:“不行,进库贴封条了,谁都不能检查,这是规矩,您不知道吗?”对方挂断电话。 阿南放下电话听筒,对宪兵乙说:“乱套了,你忙你的吧!” 宪兵乙敬礼后,离开阿南办公室。宪兵乙是刚从野战部队提升起来的士官,在宪兵队属于新人,不受竹内队长待见,干活打不起精神头,得过且过混日子。 阿南预感到‘伊’物资,可能就是总部说的二十车厢专列。 进库物资是不能再检查的,这是常规。要搞清楚‘伊’物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得去找菊地,铁路运输车皮计划,菊地不可能不知道。以找钢板的名义去找菊地,趁机打探铁路运进陆军仓库的‘伊’物资。 阿南把手放在电话听筒上,想给菊地工程师打电话。转念一想,宪兵队电话进出都是录音的,说错一个字,就无法挽回局面;还是走一趟吧,老话讲口说无凭,说错的话可以狡辩。阿南又把手从电话听筒上移开。 不过见菊地需要冒风险,第一,单独见菊地是犯忌的,满铁计划局是情报机关,宪兵队除了队长,其余官兵是不能单独和计划局官员发生联系的,防止交叉泄密;第二,竹内把钢板倒手运走,找钢板就是找竹内的死穴,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权衡利弊,没有利,都是弊。阿南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冒杀头之险完成任务,决心已下,说走就走。 阿南穿着西服,来到满铁计划局菊地工程师办公室门前,踌躇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态,硬头皮往里闯了。 阿南敲门,里面传来菊地的声音,“进来。” 阿南开门进入,菊地看见阿南,显然有点吃惊,宪兵队的人还没有人来过他的办公室。阿南给菊地工程师敬礼,菊地说:“阿南少尉,稀客。” 阿南开门见山地说:“菊地工程师,我不耽误你过多的时间,有一船钢板昨天应该进港,今天还没有到,您知道原因吗?” 菊地说:“不知道。”菊地其实已经从旅顺海军情报站得到消息,盟军潜艇在黄海击沉一艘倭国船只,初步判断,可能是运钢板的船。菊地不敢说真话,原因是日军在南洋、太平洋战场步步失利,最高当局要求隐瞒战场真相,对帝国不利的信息要封锁保密。 不知道三个字把阿南噎住了,阿南决定把话题往火车上引,“你们的计划变化太快,我们没有办法按计划检查。” 菊地说:“这我承认,计划没有变化快。” 阿南继续说:“昨天进陆军仓库的物资,你的计划里就没有。” 菊地哈哈大笑,“阿南少尉,你还真以为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告诉你,乱是正常的,不乱是不正常的,明白吗?”菊地还在云山雾罩地东拉西扯,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阿南噘嘴说:“不明白。” 菊地看阿南没有走的意思,便打开笔记本,“我看看,噢,陆军仓库从铁路进了二十车厢物资,不是船运的,和码头港卡课没关系,你可以放心了。” 阿南心中暗喜,二十节车厢,时间数量对上了,具体是什么物资,不能再问了,再问就会引起菊地的怀疑,等有机会进陆军仓库现场核实,现在可以向总部汇报了。 阿南站起来告辞,菊地罕见地把阿南送到办公室门口,菊地对这个认真负责的宪兵少尉很欣赏。 竹内发现阿南办公室没人,便在宪兵队大楼里四处踅摸阿南,找了一圈没找到,竹内问宪兵乙,“阿南少尉干什么去了?” 宪兵乙说:“阿南少尉找钢板去了。” “找钢板”三个字,把竹内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惊恐,竹内心想:阿南如果跟钢板较上劲,就坏事了。 满铁医院大门口。 阿南快步走进满铁医院,周立诚从后面紧跟上来,周立诚左胳膊上搭着大衣,右手握枪,枪口对准阿南的后背,刚想扣动扳机,忽然身后有人喊,“阿南”。周立诚急忙收起手枪。 阿南回头一看,是惠子在喊他,阿南站在楼梯口等惠子。惠子拎装军服的布口袋快步走上台阶。周立诚急忙转身走了。 山口惠子一脸的不高兴,阿南看着装衣服的布口袋,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惠子一定是去照相馆找芳容了。 俩个人还没说话,鹰钩鼻护士跑过来,“惠子医生,患者等着急了。”惠子把衣服包扔在地上,没好气地说,“你等我一会。”说完便快步走进诊室,诊室里已经有很多病人在等候。 阿南从地上捡起衣服包,来到护士办公室,见屋里没人,便拿起电话听筒,拨通电话号码(给宋妙珍发出信号),阿南没有说话。 宋妙珍家的电话机铃声响了三下,宋妙珍并没有接电话,而是从椅子上迅速站起来,穿上毛呢大衣,开门往外走。 山口惠子打发完一个患者,便来到护士办公室,阿南刚放下电话,惠子没好气地说:“我请裁缝了,一会就来,你等着。” 惠子说完,就又回到诊室了,继续给病人看病。 阿南没有等惠子,拿起包就走。 街头。 阿南拎布包快步往回走,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宪兵队,免得竹内队长生疑。 宋妙珍来到满铁医院门诊护士办公室,在护士换衣柜上拿到一个小纸团。 宋妙珍从护士办公室出来,刚想走,迎面撞上惠子。 山口惠子嗔着脸说:“你来的正好,一会陪我上街。” 宋妙珍和蔼可亲地问道:“干吗?” 山口惠子赌气地说:“买衣料。” 宋妙珍又问道:“做衣服?” 山口惠子满脸怒气地说:“不是给我自己,给阿南做军装。” 宋妙珍问道:“做就做呗,干嘛要生气?”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阿南把军装拿给满洲格格洗,气死我了。” 宋妙珍安慰说:“哎呦,我以为多大的事,这又何必那!洗一套衣服而已。” 山口惠子说:“这不是明摆着羞辱我吗!倭国女人连未婚夫的衣服都懒着洗,我的脸往哪放!” 宋妙珍扑哧一笑,“别治气了,没有人知道的;不过,今天不行,改天陪你逛街。”宋妙珍微微一皱眉头。 山口惠子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宋妙珍说:“给我开一点胃药。”说话间,俩个人又回到医生办公室。 山口惠子低头写处方,“又喝酒了?” 宋妙珍说:“没办法,应酬太多。” 山口惠子说:“注意身体。” 宋妙珍说:“改天,我一定陪你逛街。” 阿南急匆匆回到宪兵队楼大厅,刚想上楼,竹内突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居高临下看着阿南,目露凶光,“干什么去了?” 第22章暴露关系 面对竹内的突然发问,打了阿南一个措手不及,阿南顺嘴回答说:“取军服。”话音未落,阿南假装手一抖,衣服包掉在楼梯上,衣服包顺楼梯滚落下去。阿南转身低头捡包的瞬间,大脑在飞速运转,阿南意识到竹内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绝不是偶然,他在等待我回来,等待我上楼时发问,而且要突然发问,问我一个猝不及防,说明他已经知道我去满铁调查部了。 阿南迅速做出决定,实话实说,“我去找菊地工程师了。” 竹内又吓一跳,他瞪着阿南,没有说话,竹内其实在等待阿南说谎,然后揭穿阿南的谎话,恰恰相反,阿南没说谎话,竹内确没话了。左手插在马裤裤兜里,右手掐着牛皮腰带,右库兜露出金光闪闪的柯尔特镀金手枪枪把。 阿南从竹内身边急匆匆走过,嘴里嘟囔着说:“能打电话的不打,我打电话人家还不接。”阿南在发牢骚,意思是你能给菊地打电话了解情况,你不打;我打电话人家不接,我不得不去。 竹内无言以对。 阿南发着牢骚,快速离开楼梯口,目的是防止竹内再次发问,说的话越少,漏洞就越少。 竹内看着阿南离开,心里猜测着阿南究竟对菊地说了什么,恐惧笼罩在竹内心头。 宋妙珍回到家中,把楼下的大门闩好。上楼后,又把二楼的门闩牢靠。扑腾一声,狸花猫从窗帘后面跳下来,喵地叫了一声,迈着四平八稳的猫步围绕在宋妙珍脚下。宋妙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黄豆粒大小的小纸团,放在手心里仔仔细细慢慢展开,纸条有半厘米宽,三厘米长,上面写着‘二十节昨晚进库贴封条何物不详’十四个字。宋妙珍划着一根火柴,把字条烧掉。走到窗户旁,轻轻挑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看,确定一切正常后,才从衣柜底下取出电台。宋妙珍以最快的速度安装好电台,拿起电键,发出嘀嗒嘀嗒的联络信号。 反抗军女报务员在织毛线活。竹针在她手指下灵巧地飞快穿梭,一条红围巾织了一半。羊毛线团在桌子上打着转,像一个红色小陀螺。桌子上的小圆镜照着女报务员的红脸蛋和少尉一道一星肩章,显得飒爽英姿。 忽然,电台里传来嘀嗒嘀嗒的呼叫声,女报务员放下毛线活,敲击几下电键应答,也是送给远方战友的问候。 宋妙珍开始敲击电键,此时的文字在宋妙珍的大脑里已经变成阿拉伯数字,用莫斯电码的形式变成电磁信号,电磁波震荡到遥远的北方。 大部分译电员需要用密码本翻译电文,宋妙珍不用密码本,她已经把密电码和常用汉字对照表牢记在心,除非不常用的汉字。 反抗军电讯室。嘀嗒嘀嗒声又响起来,女报务员开始接收电报,她右手握着铅笔,左手扶着耳机,飞快地在电报纸上记录阿拉伯数字。 山谷雪地里,一队反抗军官兵正在进行打靶训练,波波沙***的哒哒哒声响彻峡谷。红松上震落的雪花冰晶飘散开来,真是一幅高天林海映雪松,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仙境画卷。然而,刺鼻的**味又把人拉回到现实之中。 程剑看着手里的电报纸,“二十节昨晚进库贴封条何物不详,十四个字。” 叶民说:“二十节对上了,时间也衔接上了,应该就是山枭说的,过了山海关就失踪的专列。” 程剑嘴里念叨着,“何物不详,就是说到底是什么物资,还是不知道。” 叶民说:“山枭说是重要的军需物资。” 程剑扭头看着叶民,“叶参谋,有一个关键问题,我没想明白,既然是船运,为什么不在关东州卸船?而要跑去天津卸货?还要用铁路运回关东州,为什么?” 叶民支支吾吾地说:“有点……舍近求远……脱裤子放屁的嫌疑。” 程剑说:“倭人做事讲究效率,这次可以说是费尽周折,为什么呢?” 叶民摇头,程剑又说:“能逃过北平反抗军的眼线,肯定是煞费苦心的安排。” 叶民说:“既然倭人不想让物资见人,我们不仿给它揭盖看看。” 程剑果断地说:“命令青蛙破袭组,烧掉它们。” 叶民看表,“和青蛙电台联系的时间不到。” 程剑也看了一眼手表,“到时间就发出去,这次任务不急,嘱咐他们稳妥行动,最好没有牺牲。” 叶民回答是。 宋妙珍把电台收好,这才想起该喂大猫了。宋妙珍从碗柜里拿出一碗米饭和吃剩下的鱼,用筷子拌了一下,倒在猫食钵里,大猫悄不声地吃起来,边吃边抬头看看宋妙珍,意思是你怎么不吃呢?宋妙珍蹲下,轻轻抚摸着大猫。人人都说狗能看家,这只大猫看家一点不比狗差,家里来了生人,大猫喵喵地叫。周围几家倭人养的狼青狗,都怕这只大狸花猫的利爪。 阿南躺床上睡着了。其实阿南并没有睡,阿南在想这一天的经过。钢板是竹内的死穴,竹内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如果竹内能进来发问,说明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危险;如果竹内外出,肯定是去找菊地核实情况,自己的危险系数要增大。阿南想到如果和竹内开枪对射,最好用步枪,一枪打死竹内。 阿南看了看房间墙角,墙角立了一支三八式步枪,里面有五发子弹,这是阿南从关冬军边界守备队带回来的步枪。 门吱嘎一声开了,阿南想竹内队长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阿南睁开眼睛一看,进门的是惠子和一个工人模样的人。 山口惠子说:“阿南,起来,量衣服;这是我未婚夫,衣料就是给他买的。”惠子领进来的是裁缝。 阿南坐起来,看了一眼裁缝,没好气地说:“第一次进宪兵队?” 裁缝吓了一跳,把木尺掉到了地上,胆怯地回话,“第一次。” 阿南说:“衣服做的不合适,你还得进来第二次。” 裁缝哆哆唆唆回头看山口惠子,“这活我干不了,我还是走吧!” 山口惠子火了,“等一等,阿南正吉,你什么意思?” 阿南反问道:“谁叫你把我军服扔地上?” 山口惠子一下子就火了,抓起桌子上的稿纸就扔,“阿南正吉,你没事找事呀?” 阿南故意提高了嗓门,“我没事找事,还是你没事找事?我洗个衣服你也不放心,你没事找事。” 山口惠子说:“对,就是要找你事,满洲格格花钱给你洗衣服就不行,这套军服不能要了,我嫌它脏。”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阿南叫惠子去洗衣店拿军服,惠子去了,要给洗衣店钱,店主说芳容格格付款了,这可把惠子气坏了,才有了满铁医院门口扔衣服包那一幕。 阿南说:“我不要新的,我就要穿旧的。”阿南大声嚷嚷,故意气惠子,其实是给房门外面的人听的,阿南在试探竹内是否在宪兵队。 山口惠子大骂一声,“混蛋。”便把黄呢子衣料摔在地上,领裁缝走了。 惠子前脚走,竹内真一后脚就进来了,竹内从地上拣起衣料,“阿南,山口惠子的脾气不小哇!” 阿南歉意地说:“叫您见笑了。”竹内没外出,阿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阿南看着竹内,等待竹内提问。竹内看着阿南气愤的表情,略有所思。竹内没有说话,却计上心头。 反抗军电讯室。叶民看表,“时间到了,联系。”女报务员开始敲击电键,一会,电台里传来嘀嗒嘀嗒声。 女报务员抬头说,“联系上了。” 叶民拿出电报稿:“马上发出去。” 女报务员接过电报纸,熟练地敲击电键,嘀嗒嘀嗒声在小屋回荡。 天黑了。菊地在办公室伏案写东西。 竹内真一穿西服打领带,拎着一瓶红酒走进来。竹内把酒瓶放到桌子上,菊地说:“请坐,我拿杯子。”菊地把高脚杯放到桌子上,竹内给菊地斟酒,“写什么那?” 菊地习惯性地把纸翻扣在桌子上,又说了一遍,“请坐。” 竹内自嘲地一笑,意思是自己多嘴了,“阿南来了?” 菊地端起酒杯,“来了,问钢板的事,挺认真呀!” 竹内真一问道:“运钢板的船那去了?”竹内在试探菊地。 菊地不假思索地说:“可能叫盟军潜艇击沉了,海军情报站的消息,还没核实,估计是这样。” 竹内心中暗喜,说明菊地还不知道钢板的真正去向,竹内说:“海军的消息应该准确,海军的情报设备最先进。”竹内这句话,挑起了菊地的话头,给阿南带进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 菊地说:“去年,旅顺口海军基地看好阿南了,想要阿南,山口院长也同意了,谁想王炳政找关冬军宪兵司令,把调令给改了,调到你们宪兵队了。” 竹内真一吓一跳,惊得目瞪口呆,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心想:原来阿南调到宪兵队,是王炳政背后运作的。 菊地察觉到竹内表情的不自然,“你不知道?” 竹内真一笑了,“知道,我当然知道,王炳政对阿南真好呀!”竹内此时此刻已经动了杀机。 菊地说:“阿南是王炳政的养子,十四岁到现在,十三年呀!” 竹内真一像是被五雷轰了顶,嘴里机械地念叨,“是的,是的。”竹内的头上出汗了,是冷汗。菊地的话,再一次坚定了竹内杀死阿南的决心。 菊地说:“阿南的父亲阿南隆一,是九一八事变的策划者,和王炳政的关系不一般呀……!” 刘逢川家。 刘逢川接收完电报,把电台藏好,穿好衣服,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走出家门。 在一条没人走的街道上,刘逢川把字条递给芳容,扭头走了。 第23章‘伊’物资着火 竹内真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里拿着镀金***P38手枪,嘴里吐着酒气,目光呆滞。竹内心想:阿南究竟跟王炳政说了多少自己的事?鸦片的事阿南知道多少?大岛茂的死真是阿南走漏风声?竹内越想越害怕。 宪兵甲发觉竹内的情绪不对劲,凑上前问道:“队长,有事?” 竹内真一小声说:“阿南正吉是王炳政派来监视我们的。” 宪兵甲吃惊不小,问道:“王炳政和他是什么关系?” 竹内真一说:“1930年,阿南正吉的父亲阿南隆一和王炳政是奉天警政学校的教官,1931年九一八事变,阿南隆一死了,王炳政把阿南抚养长大。” 宪兵甲吓一跳,“这么说大岛茂被警察局王炳政发现和阿南有关?” 竹内真一说:“是的,今天又去满铁找钢板,阿南是个定时炸旦,要采取断然措施。” 宪兵甲咬牙根说:“干掉他。” 芳容照相馆。 芳容在给市民照相。 周立诚悄悄走进来,小声对芳容说:“二次,没成功。” 芳容说:“暗沙行动往后推,总部命令我们烧毁周水子陆军仓库。” 周立诚问道:“几号库?”陆军仓库有二百多个库房。 芳容说:“不知道几号库,封条日期是前天晚上,就是2月4日晚上,按封条日期找。” 周立诚说:“知道了。” 芳容把证件递给周立诚。 芳容说:“这是你的良民证,这是用工证,这是周水子陆军仓库的进门证,三证齐全。” 周立诚说:“保证完成任务。” 翌日,周水子陆军仓库。沈德霖化妆成搬运工,站在工人队伍里等候检查。工人们手拿煎饼卷大葱边等边吃,沈德霖也一样,拿着老粗的煎饼大葱吃的起劲。倭兵逐一检查证件,同时搜身。 周水子陆军仓库是倭军设立在华的第一大军需品仓库。不包括武器弹药。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大型库房二百多座,小型库房无计其数,露天货场二百多个。提供驻华军队的一切后勤军需保障。给关冬军提供补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从军服鞋帽到兜裆布,以及各种药品、防冻膏、驱蚊水应有尽有。军用罐头就有近百个品种。可以在一天之内装备起两个甲种师团八万人被服装具马具。 沈徳霖已经连续在仓库做工一周了,前天下午才找到存放神秘物资的库房。 昨天白天,天空晴朗,无风,芳容说再等一天。 今天早晨,关东州广播电台天气预报声称,今天下午起有6到7级的西北风。芳容决定今天行动。 早晨,天气格外的好,微风拂面,暖阳高照。陆军仓库门前又排起劳工长队,倭兵要逐一检查证件,必须三证齐全;第二步要到门岗边上的小屋脱衣检查。 沈德霖站在劳工队伍里,和很多劳工一样手拿煎饼卷大葱,边吃边往前挪动。 倭兵看了沈德霖的三个证件,然后示意沈德霖脱衣服,沈德霖嘴里叼着煎饼卷,脱掉身上的棉袄,把两臂抬起来,大葱加臭虾酱的味道相当有杀伤力,倭兵捂嘴躲闪着怪味。 检查顺利过关,沈德霖随队伍往仓库里面走,边走边悄悄把煎饼卷里的发火装置装进衣服口袋。 今天的活是搬运粮食。下午要收工的时候,沈德霖借解手的空档,悄悄来到一个僻静的仓库门口,大门上贴着新封条,封条写上写着贰月肆日晚封。 沈德霖见四周无人,把一个钢笔形状的发火装置用力一扭,只听咔哒一声,发火装置启动。沈德霖把发火装置放进库房排气孔,用木棍捅进仓库,然后迅速离开。 太阳西下,沈德霖随劳工结束一天的劳作,排队走向仓库大门,倭人又开始了一番出门的严格检查。 天黑了,芳容坐在照相馆的椅子上,不时地看手表。延时发火装置有四个小时的延时,如果下午四点启动,晚上八点准时发火。已经八点多了,芳容在等待救火车发出的哀鸣。 阿南吃过晚餐,回办公室看书。近一个星期来,阿南早晨看满洲日日新闻报纸,白天到码头检查靠岸船只,晚上在办公室看书。 阿南在等待上级指示,是否需要进一步搞清楚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神秘物资,报纸上没有广告,也就是说上级没有指示。 惠子上次发火后,再也没来,黄呢子衣料就放在阿南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忽然,走廊里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是竹内真一的声音,“快,发动车。” 阿南从办公室跑出来,“队长,有事吗?” 竹内说了句,“陆军仓库出事了。”接着就跑下楼去。 阿南说:“我也去。”阿南转身从墙上取下枪皮套,跟着跑下楼。 宪兵队轿车开进陆军仓库大门,离火灾现场远远就停下了。阿南跳下轿车,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救火车已经在救火了,天气预报说的6级西北风并没有到,大火得到有效控制。但是,神秘物资已经被烧毁,竹内望着大火,一脸的绝望。 这时,王炳政和戴斌赶到现场,他们俩站在仓库门口的红色警戒线外。没有得到仓库倭军官的批准,警察局的人是不能进入仓库的。 竹内回头看见王炳政,顿时火冒三丈。 竹内真一怒斥道:“王炳政,你不是说反抗军被你剿灭了吗?” 王炳政把嘴一撇,“你怎么知道是反抗军放的火?” 竹内真一咬着压根说:“你唬得了山田司令官,唬不了我,杀几个假反抗军,天下就太平了?嗯?” 王炳政自知理亏,强词夺理说道:“你说什么?假反抗军?一个个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宁死不屈,阿南去监督行刑了,你问他。” 竹内真一回击说:“阿南少尉是去了,去了又怎么样,犯人的档案在哪?” 王炳政脖子一梗梗,“档案不能给,这是吉野侯爵的命令。” 竹内真一说:“关东州警视权力在你的手里,我要求警察局立即破案,抓住放火的罪犯。”竹内想先声夺人,想把失火原因归咎于警察局剿灭反抗军不利。 王炳政也不是白给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王炳政一脸的奸笑,指着脚下的红线,“别忘了,陆军仓库的警备归你宪兵队,戴斌课长,火控制住了,别忘了给消防署的弟兄们嘉奖。” 戴斌说是。 王炳政和戴斌上轿车走了。 竹内真一气愤地说:“这个老混蛋,天天放***,好事一点没干。” 警察局轿车上。王炳政满脸愁容,戴斌开车。 王炳政叹口气说:“如果这火是反抗军放的,真就麻烦了,关冬军司令官山田又要沙人了。” 戴斌说:“也可能是自燃。” 王炳政说:“就怕反抗军冒出来喊是他们干的,他们一喊,我们就完了。” 戴斌焦急地说:“反抗军老这么闹腾,没完没了地闹,局长,我觉得这脑袋快保不住了,快想办法吧!” 王炳政想了一会,“想什么办法那!还是请冈田机关长想办法吧,他的华北治安肃政搞的挺有成效。” 竹内被王炳政的话气够呛,扭头看见一旁的阿南,忽然想起了钢板。竹内昨天才知道钢板是用来修三景炼油厂的,后悔也来不及了,钢板已经运不回来了。唯一能干的就是干掉阿南,以除后患。 关冬军司令部。 武彦三郎小声报告说:“经过再一次确认,确实是96号库房失火,‘伊’物资被烧毁。” 山田司令官铁青着脸,“什么原因着火?” 武彦三郎回答说:“陆军仓库还没有报告。” 山田疑惑地问道:“真是反抗军干的?不可能呀,这样高的保密规格,怎么能暴露?不可能?”山田不相信反抗军如此的神通广大。 武彦三郎点头说是。山田说:“一定是意外。” 武彦三郎问道:“报东惊大本营吗?” 山田犹豫了,“进口的‘伊’物资,哎哟!东惊会派人调查的,这……”山田司令官也惧怕东惊的调查。 武彦三郎马上明白了司令官的意图,“那就等等再报。” 山田背手在办公室来回地踱步,艰难地下着决心,“封锁消息,无论这火是怎么着的,‘伊’物资已经完了,你赶快想办法,采取补救措施。” 武彦三郎为难地问道:“怎么补救?” 山田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武彦三郎,自言自语说:“是呀,怎么补救?” 武彦三郎无言以对。 天快亮了,96号库变成了废墟,‘伊’物资化作了屡屡青烟。竹内、阿南、宪兵甲拖着疲惫的身躯上车。 宪兵队轿车返回市内,宪兵甲开车。 阿南昏昏欲睡,竹内一夜没合眼。此时此刻,竹内看着熟睡的阿南,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阿南擅自跑到满铁计划局找菊地问钢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谁指使的?难道阿南的身后还有一个大人物,王炳政找宪兵司令改调令是有难度的,只有吉野侯爵有这个力度,竹内打了一个激灵。如果阿南是吉野侯爵派来监视我的,我就危险了,吉野侯爵一句话,就能把我派到东南亚战场,去当个送死的旅团长。竹内越想越怕。 忽然,轿车颠簸起来,道路上撒落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宪兵甲一个急刹车,轿车停下来。这个路段经常有山体小滑坡。阿南醒了。宪兵甲下车搬石头,阿南也跳下车搬石头。突然,周立诚蒙面跳上公路,向阿南连开三枪。阿南就地一滚,掏手枪反击,可是阿南的手枪打不响。竹内真一、宪兵甲拼命开枪还击,周立诚顺利逃跑。 阿南从地上爬起来。竹内真一给宪兵甲递了一个眼色,宪兵甲心领神会,悄悄把手枪对准了阿南的后背,阿南知道宪兵甲要对自己下黑手,阿南急中生智地说:“队长,要是小山军曹在就好了,一枪就能打死刺客。” 竹内一惊。 第24章一句话救命 阿南的话把竹内吓一跳,竹内急忙把阿南拉到自己身后,又朝路边开了两枪,“是呀!小山江村手枪打得好。”竹内示意宪兵甲别开枪了。 阿南这才抬起袖子看了看,军服袖子被子弹打穿一个洞,“好悬。” 竹内心想:阿南如果有意说这句话,说明他已经知道我要杀他;如果是巧合,算我们都命大;还是等小山军曹回来后,再想办法除掉他。 芳容照相馆。 午夜时分,周立诚来到照相馆,向芳容汇报沈德霖完成任务情况,96号库彻底烧毁,同时汇报了刺杀阿南的事,打了三枪,由于天黑,没打着。 芳容严肃批评了周立诚。 芳容说:“老周,我告诉你了,刺杀阿南正吉的行动往后推,你怎么不听呢?” 周立诚指着窗台上放着的阿南的白手套,“这手套上的血是我们同胞的,杀了阿南正吉,给死难的同胞报仇。” 芳容怒气冲冲地说:“胡来,我们刚刚在仓库放火,敌人如惊弓之鸟,这个时候搞暗沙行动,等于告诉敌人,陆军仓库的火是我们干的。” 周立诚这才如梦初醒,马上承认错误,“我错了,我在仓库附近观察火情,看见宪兵队的车了,想在半路劫杀他,我想的太简单了。” 芳容说:“我是不会放过阿南正吉的。” 竹内回到宪兵队办公室,直奔酒柜,随便抓起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酒,一仰脖干了。辛辣的酒气夹杂着橡胶燃烧的臭味从鼻腔直冲百会穴,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激灵。竹内冷静下来,心想刚才要是打死阿南,麻烦就来了,好悬呀。宪兵甲用黄铜盆打来洗脸水,放到茶几上。竹内脱去黄呢子军服,又脱去毛衣,弯腰俯身洗脸,抹在脸上手上的香皂沫都是黑色的,洗脸水也是黑色的。 宪兵甲把毛巾递给竹内,遗憾地说:“队长,多好的机会,借刀杀人,打死他,凶手算到反抗军头上。” 竹内真一把毛巾扔到椅子上,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转过身说:“你不懂,现在还不能叫他死;你想,宪兵少尉横死街头,关冬军宪兵司令部会派人来调查的,小山江村、平田一夫都不在本市,他们问两个士官哪去了,你叫我怎么回答?” 宪兵甲也吓一跳,“这我没想到;不过吗,反抗军不会收手的,还会接着干的。” 竹内真一说:“是呀!我也担心这个,尽量别叫阿南外出,码头也别去了,一旦有事外出,严加保护,包括去满铁医院见山口惠子,你跟着,他现在不能死。” 宪兵甲啪一个立正。 天亮了,阿南还没醒,这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宪兵丙蹑手蹑脚走进来,手里拿着报纸。阿南醒了,对宪兵丙微微一笑,伸手要报纸。宪兵丙一脸严肃地把报纸双手递给阿南,阿南躺床上看报纸,报纸上没有广告。 宪兵丙拿起阿南的军服找弹孔,对着太阳光找到衣袖上的弹孔。宪兵丙神神秘秘地问道:“阿南少尉,你看见开枪的人了!” 阿南说:“看见了,蒙面人,打了三枪就跑了。” 宪兵丙说:“小心点。” 阿南说:“谢谢你。”阿南明白宪兵丙说的话的意思,小心宪兵队内部的人。 宪兵丙二十岁,来关东州宪兵队服役一年多了,此前是东惊商业学校的学生。因为长的眉清目秀,天天受小山军曹的骚扰欺负,只能饮泣吞声地受着。阿南来到宪兵队后,处处关心保护宪兵丙,宪兵丙很感激阿南的关照。 阿南问道:“关冬军司令部、关冬军宪兵司令部有电报电话来吗?” 宪兵丙说:“没有,您要是困,就再睡一会。” 阿南说:“好,再迷糊一会。”宪兵丙开门出去。 阿南躺床上想昨天晚上的事。烧毁一万多套棉军装、二十万件雨衣,损失不算小,关冬军司令部会很快得到消息,并立即做出反应。天亮了,离起火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关冬军没有电报电话过来,有点不合符常理。 阿南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总部叫查找的神秘物资,肯定不是冬装和雨衣,神秘物资到底是什么那?存放在哪个库房呢? 阿南决定亲自去陆军仓库调查,一定要搞清楚‘伊’物质是什么东西。阿南起床,穿好马裤,蹬上皮靴,刚想穿衣服。 忽然,门开了,山口惠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径直走到阿南眼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起阿南,看得阿南直发毛。 阿南问道:“找什么那?”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找子弹头。” 阿南说:“没打着,没打着。”阿南左手拿衣服,右手举起来,调皮地摇晃了几下。 山口惠子一把抢过衣服,“屁话,打着就晚了。” 惠子在衣服袖子上找到弹孔,用手指使劲一捅,衣服袖子的反面露出惠子的手指尖,“太危险了,就差一点,命就没有了。” 阿南说:“别大惊小怪的,我不会有事的。” 山口惠子想退出手指,由于着急,手指被厚呢料卡住,“晦气,这件军服沾了晦气(意思是叫满族格格碰了),不能要了,扔了。”山口惠子把阿南的军服扔地上。 阿南捡起军服说:“多亏这件军服,要不就打这了。”阿南比量一下左胸。 山口惠子气愤地说:“闭上你的乌鸦嘴,去旅顺任职多好,偏偏跑到宪兵队这个鬼地方,天天等着挨黑枪。” 阿南示意山口惠子别说多了,“我会多加小心的。” 阿南调到宪兵队的经过是这样的。山口惠子把阿南从关冬军边境守备部队虎林要塞调回关东州,安排到旅顺海军部队气象站。阿南却背着惠子,暗中叫王炳政出面,找吉野侯爵疏通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关系,最后调到关东州宪兵队。山口惠子怀疑这次调动被人暗中篡改调令,阿南解释说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到关东州宪兵队任职,说是能天天见到惠子,惠子相信了。后来,山口惠子发现是王炳政在背后搞鬼,目的是把满族格格芳容介绍给阿南当老婆,惠子这就和王炳政结下梁子,见王炳政就骂老王八犊子不得好死,王炳政见惠子就跑。 惠子认为阿南挨枪是上报纸的结果,惠子又把王炳政大骂一通,骂王炳政老不死的。惠子气愤地拿起桌子上的黄呢子衣料走了,临走还嘱咐阿南别出宪兵队大门,保命要紧,反抗军都是亡命徒等等。 反抗军总部驻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程剑快步走在雪地里,可能是因为激动,程剑走得很快。 叶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没有牺牲,不知道烧毁了什么东西。” 程剑头都没回地走着,“通知青蛙行动组电台关机,一周后联系,设定新的联络呼号、时间、频率。” 叶民说:“是。” 刘逢川家,刘逢川把电台收起来藏好。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话机发呆,心想:陆军仓库着火,关冬军司令部没有一点动静,这么大的事就这样算了?奇怪!此时此刻,王炳政即希望电话机铃声马上响起来,又害怕电话里传来要命的声音。虽然陆军仓库着火和警察局关系不大,但是,如果陆军仓库说火是反抗军放的,警察局就要倒霉了,王炳政如坐针毡,有濒死的感觉。 门咣当一声开了,王炳政吓一跳,心想关冬军司令部来人了?进来的是戴斌,王炳政埋怨戴斌,“你能不能懂点事?” 戴斌说:“局长,刚刚得到消息,今天凌晨,宪兵队的车被反抗军袭击了。” 王炳政先是一愣,接着急切地反问道:“竹内真一死了?” 戴斌说:“没有,杀手打阿南三枪,然后就跑了。” 王炳政端着茶杯的手一松,‘啪’的一声,茶杯掉地上摔碎了,“打哪了?要不要紧呀?”王炳政着急了。 戴斌说:“子弹把衣服袖子打穿了,人没事。” 王炳政弯腰捡碎茶杯,“万幸,老天有眼那,就怨你,竹内真一没有去刑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戴斌噘嘴说:“我以为阿南告诉你了。” 王炳政把碎茶杯扔桌子上,“你说说,阿南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活。” 戴斌嘟囔说:“谁说不是呢!” 王炳政又问,“给阿南物色的女人怎么样了?” 戴斌说:“还在找,您别着急呀!” 王炳政噘嘴说:“快点,事不宜迟;一听山口惠子我就上火了,我都烦透她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戴斌开门缝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了。 戴斌小声说:“局长,来个女人。” 王炳政吓一跳,“山口惠子?” 戴斌说不是。 王炳政一拍脑袋,“救星来了,快请。”王炳政亲自开门迎接,说了一个字,“请。” 来人有一米六身高,穿一套法兰绒蓝色西服,头戴咖啡色礼帽,脚穿黑色皮鞋,戴金丝边墨镜,手拎一个牛皮公文包。虽然一身男人打扮,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女人。 第25章女监听专家 进来的女人是天津冈田特务机关无线电监听专家平山顺子少佐。平山顺子环顾一下王炳政的办公室,没说话,用戴黑手套的手指,指了指戴斌。 王炳政满脸陪笑,“我的心腹,戴斌课长。”戴斌诚惶诚恐地点头,心想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呀! 平山顺子微微一笑,在沙发上坐下,把文件包放在沙发上,摘下墨镜,示意王炳政戴斌也坐下说话。平山顺子面色白皙,五官端正,化妆很淡,三十多岁。 王炳政没敢坐下,给顺子少佐一个点头礼,“顺子少佐辛苦了。” 平山顺子示意王炳政坐下,这才态度沉稳,缓缓地说:“王局长,您老人家辛苦了。” 王炳政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像是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命苦呀!顺子少佐,把你从天津请来,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我没有办法对付反抗军了,请你帮忙吧!”王炳政使劲地揉搓着双手,就差跪下磕头了。 平山顺子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反抗军在天津、青岛闹的也很厉害,我尽力吧!” 王炳政说:“陆军仓库的火灾现场是这样的……。”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陆军仓库的火灾调查报告放在竹内的办公桌上。96号库房失火原因是海军航空队打信号弹引起的,这是竹内希望的结论。竹内心里明明白白,仓库大火就是反抗军干的。 这是陆军仓库单方面的调查报告,竹内希望警察局消防专家的报告和陆军仓库的报告相一致,决定叫阿南去警察局见王炳政。 竹内拿着陆军仓库的报告说:“陆军仓库的调查报告上说是海军航空队信号弹引起的大火,你怎么看?” 阿南说:“要相信陆军仓库的调查结果。” 竹内真一看了一眼报告,“警察局消防专家会同意吗? 阿南说:“不知道。” 竹内真一说:“你去见王炳政,叫王炳政在这个调查报告上签字。” 阿南说:“是。”阿南心想:竹内把王炳政拉上是有的目的,一但以后查出火灾真相,王炳政就是挡箭牌。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认认真真地跟平山顺子少佐汇报陆军仓库火灾案线索,以及以前在满铁码头等地发生的火灾案线索等等,平山顺子频频点头,“和发生在天津的放火手段是一样的,延时发火装置放火,可以肯定就是反抗军干的。” 王炳政讨教地问道:“如何破案抓人呢?我都急死了。” 平山顺子笑眯眯地说:“看水流子找鱼。” 王炳政一头雾水,“不明白。” 平山顺子不紧不慢地说:“不管是什么鱼,都有自己游的水层,或者在水面,或者在水底,也有上下窜的,捉什么样的鱼就得找什么样的水层下网。” 王炳政还是没明白平山顺子说话的意思,“怎么找人那?” 平山顺子说:“不急,人吗!只要不是鬼,就来有踪,去有影,一定会留下痕迹。” 王炳政满心欢喜地说:“好了,你这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阿南故意装出不愿意去警察局的姿态,“上次铁路警卫的事,王局长对我有意见了。”其实,阿南很想去警察局,很想找到消防专家问一问,到底什么东西着火了。 竹内真一说:“他们应该感谢你,要不然死的就是警察局的人。”竹内想挑明阿南和王炳政的关系,转念一想,还是不点破为好,还是继续观察他们俩的关系为妙。 阿南勉强地说:“好吧,我去警察局看看。” 竹内真一把陆军仓库的调查报告递给阿南,“叫宪兵甲跟着你。” 阿南说:“不用。” 竹内真一说:“保护你。” 阿南说:“好吧。” 宪兵队轿车来到关东州警察局大门口。 宪兵甲把车停下,阿南下车,快步走进警察局大门。 宪兵甲急忙跟随阿南上楼。 阿南和宪兵甲来到王炳政办公室门前,还没等阿南说话,宪兵甲一巴掌拍在办公室门上,阿南制止宪兵甲继续拍门。门里传来王炳政惊恐的声音,“谁?” 阿南心平气和地说:“是我,阿南正吉。” 办公室里,王炳政回头对平山顺子小声说:“宪兵队的人。”平山顺子做了一个双手交叉的动作,示意自己要回避,王炳政指了一下里间办公室,平山顺子走进里间,随手关上门,门上留了一个缝。 王炳政示意戴斌开门,戴斌打开办公室门,往外一看,阿南后面站着宪兵甲,戴斌瞪了宪兵甲一眼,“是阿南少尉呀!快请进。” 王炳政看着阿南后面跟着宪兵甲,没有说话。 阿南正吉、宪兵甲走进办公室,阿南环视左右,觉得有点不对劲,阿南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阿南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应该是高级香水的味道,显然这个办公室里来过女人,而且就在刚才。 王炳政走上前,抚摸着阿南军服袖子上的枪眼,心疼地说:“多悬那!” 阿南说:“没事,叫您担心了。” 王炳政说:“疏忽了,疏忽了。”王炳政指的是阿南上报纸的事。 阿南说:“王局长,关于周水子陆军仓库失火案有结论了,陆军仓库经过调查,认为是海军航空队飞机场的夜航信号弹引燃了96号库房。”阿南双手把报告递给王炳政。 王炳政接过报告,微微一笑,心中暗喜,宪兵队果然和陆军仓库串通好,做了一个假报告,王炳政假装很公正地问道:“戴斌课长,这个报告可信吗?” 戴斌理直气壮地说:“航空队不认可,着火当晚没有夜航飞机,打什么信号弹?” 王炳政两手一摊,“听听!这我可难办了,一面是海军航空队,一面是陆军仓库,你们叫我听谁的那!” 阿南坚持自己的观点,“王局长,宪兵队尊重陆军仓库的意见,竹内真一队长想知道警察局消防专家的意见。”阿南想见消防专家,了解到底是什么东西着火了。 王炳政摇头晃脑地说:“我们还在调查之中,还没形成意见。”王炳政说的话是给宪兵甲听的。 阿南指着报告说:“那……这个报告,您签字。” 王炳政看了报告一眼,“你们的报告是呈给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是宪兵系统内部行文,宪兵队队长竹内真一签字就行了。” 宪兵甲火了,一巴掌拍在王炳政办公室上,“王炳政,你给我签字。” 戴斌一把推开宪兵甲,“嗨嗨,跟谁说话那,懂不懂规矩。” 宪兵甲要发作,阿南见势不妙,“那,我走了。”阿南拿起报告。 阿南、宪兵甲走了,平山顺子从小房间门走出来。 平山顺子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人是谁?” 王炳政说:“宪兵少尉,阿南正吉,我的养子。” 平山顺子说:“我来关东州的事,要严格保密,包括他。” 王炳政说:“戴斌课长,你去大和旅馆包房间,要最好的,叫顺子少佐好好休息休息。 平山顺子阻止道:“不,我不能外出住宿,就住在你警察局。” 王炳政想了一下,“电报室女警察有宿舍,不知道您……” 平山顺子说:“可以,这样便于开展工作。”其实是平山顺子少佐不想暴露来关东州的踪迹。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阿南和宪兵甲回到竹内办公室,“队长,我们回来了。”阿南把调查报告放到竹内办公桌上。 竹内真一看着调查报告,不满地问道:“他没有签字?” 阿南说:“没有,王炳政说上报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内部文件,警察局长没有必要签字。” 竹内真一激恼说:“这是调查报告,不是宪兵队内部行文,他不签字,是什么意思?” 阿南说:“王炳政说警察局消防专家的意见还没有出来。” 竹内真一气愤地说:“老糊涂蛋,这是陆军仓库的调查报告,叫他签字是为他好。” 阿南说:“当然。” 阿南心想竹内叫王炳政签字的意思是统一口径,别再搞出别的什么起火原因,比如说电线老化、站岗人员吸烟等等;王炳政明白竹内的意图。但是,王炳政这次是不会表态的,假装找不到起火原因,叫海军航空队和宪兵队、陆军仓库打嘴仗,躲在一边看热闹比较惬意。 此时此刻,关冬军司令官山田和情报参谋武彦三郎正为陆军仓库着火的事纠结。 山田怒气未消,“三郎中佐,失火原因找到了吗?” 武彦三郎说:“陆军仓库和关东州宪兵队的调查报告一致,说是海军航空队夜航信号弹引起的。” 山田问道:“海军航空队认可吗?” 武彦三郎说:“当晚没有飞机起降,但是确实打了信号弹,场站信号兵打了十发红色信号弹。” 山田又问道:“96号库和飞机场距离是多少?” 武彦三郎说:“二百多米。” 山田又问:“警察局消防专家是什么意见?” 武彦三郎说:“警察局说还在勘查现场,没有最后结论。” 山田又问道:“是不是反抗军放的火?” 武彦三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用了如果这个词,“将军,如果是,情况就复杂了,‘伊’物资从欧洲启运后,在船上重新包装,从天津陆路运输到关东州陆军仓库,单独存放在96号库,如果是反抗军放火,那就太可怕了。” 山田又问道:“你的意思是……?” 武彦三郎说:“如果是那样……,我们的内部就有问题了。” 第26章挑动敌人内斗 山田吓一跳,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内部?” 武彦三郎说:“对,内部,陆军仓库,还有满铁。”武彦三郎是关东军顶级情报参谋,他已经意识到,96号库的失火原因没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内部泄密造成的。 山田叹口气说:“满铁如果有问题,我们就没有秘密可保了。”山田首先想到是满铁,而不是陆军仓库,可见山田还是不相信满铁的人。满铁负责关冬军的军事运输,如果军事运输军事调动的事泄露出去,军队的秘密就泄露出一大半。 武彦三郎小心翼翼地说:“将军,这只是我的猜测。” 山田仰坐在沙发里,看着天棚的大吊灯说:“你的猜测有时候是很准的,你,关注一下满铁计划局的人。” 武彦三郎回答是。 山田说的关注,就是开展秘密调查,并把调查结果向他一个人汇报,最后决定秘密处决的权利在山田手里。 武彦三郎点头称是。山田火气又上来了,“我上了王炳政的当,不然我不会把‘伊’物资存放在周水子陆军仓库的。” 武彦三郎说:“警察局说反抗军肃清了,有点着急了。” 山田说:“竹内真一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是竹内真一说了真话,关东州的反抗军根本就没有剿灭。” 武彦三郎说:“宪兵队明知道反抗军的存在,为什么不加强陆军仓库的警戒,陆军仓库火灾,宪兵队同样有责任,给竹内真一处分,督促宪兵队加强对反抗军的侦破打击力度。” 山田赞许地说:“有道理,你去办吧!” 武彦三郎说:“我马上发电报,将军,我还有一个想法。” 山田点头,“说吧。” 武彦三郎说:“停止调查周水子陆军仓库。” 山田看着武彦三郎,“理由?”其实,山田也不想调查陆军仓库,那是揭自己的伤疤,陆军仓库归关冬军管辖。 武彦三郎说:“第一,为烧毁的冬装、雨衣兴师动众,反抗军会浮想联翩的,还会没完没了地跟踪追击‘伊’物资;第二,封锁消息,东惊大本营还不知道‘伊’物资着火的事。” 山田长叹口气,“只好这样了,尽快采取补救措施。” 武彦三郎啪一个立正,“我正在想办法。” 山田说:“要快。”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把电报拍在桌子上,愤怒地说:“调查报告说的清清楚楚,海军航空队信号弹引燃96号仓库,山田司令官却怪罪我,为了一万套冬装给我一个处分,他老糊涂了。”竹内把威士忌酒瓶子墩在桌子上,咚咚的山响。 宪兵甲没敢说话。 阿南试探着说:“还有二十万套雨衣。” 竹内在办公室里转圈子,冥想着还有谁能在背后害他。 竹内自言自语说:“宪兵司令部大佐一级军衔的还有谁?佐佐木大佐,黑木大佐,一定是他们在司令官面前打我的黑报告,一定是他们。” 阿南趁势挑拨说:“这次火灾本来和我们没有关系,山田司令官兴师问罪,确实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阿南的话安慰了竹内,竹内很愿意听,竹内哭丧着脸说:“阿南少尉,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活的很轻松、很自在、很潇洒,是不是?告诉你,我活的很累,很窝囊;有人经常在司令官面前陷害我,诽谤我,包括警察局王炳政,我很恼火。” 阿南摇摇头说:“王炳政和山田司令官说不上话。”阿南替王炳政说话,竹内能理解,毕竟是王炳政把阿南抚养大,竹内挺佩服阿南的仗义执言。 竹内气愤地说:“王炳政在吉野侯爵那打我的黑报告。” 阿南扑哧一笑,“吉野侯爵管不到你到头上。” 竹内心想:我是不归吉野管,但是吉野能和山田司令官说上话。 竹内说:“我差一步就晋升少将了,处分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的,我的前途没有了。” 阿南不露声色地说:“我认为您是冤枉的,您应该申诉。” 竹内真一说:“你说的对,我要申诉,火灾是由海军夜航信号弹引起的,我没有责任。” 竹内真一把酒杯摔了,指着宪兵甲说:“给关冬军山田司令官发电报,我要申诉,请求撤销我的处分。”竹内指着阿南说:“阿南少尉,麻烦你跑一趟,你去警察局落实一下,消防专家的报告是怎么写的。” 阿南站起身,“我这就去。”阿南装出给竹内打抱不平的样子,气愤地往外走。 其实,阿南还是想搞清楚烧毁的究竟是什么? 关冬军司令部。 武彦三郎气愤地说:“将军,竹内真一来电报,再一次强调火灾是由海军夜航信号弹引起的,他没有责任,向您提出申诉,要求撤销对他的处分。” 山田大声呵斥道:“混蛋,无赖,强词夺理,他以为他是谁?东惊财阀的儿子,就可以逃避军纪吗?这凭这个,给他处分就对了,你给他发电报,驳回他的申诉,无耻之徒。” 武彦三郎得意地笑了。 武彦三郎是平民出身,靠个人奋斗才当上中佐,他很鄙视军队中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儿子孙子。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坐在沙发里,笑容可掬红光满面地请阿南喝茶,阿南欣然接受,阿南呷了一口茶,端起茶杯走到溥仪的画像前。阿南还是觉得王炳政的办公室有淡淡的香水味,这个味道是谁留下的呢?肯定不是王炳政老婆留下的,也不是女警察留下的,王炳政找野女人了?不能,王炳政不能把野女人带到办公室。难道是芳容留下的?阿南觉得这个味道有问题。 王炳政一脸认真地问道:“阿南,打黑枪的有几个人?” 阿南说:“一个人。” 王炳政说:“怨我,本打算叫竹内上报纸,谁知道,偏偏你去了,戴斌课长回来也没说,我疏忽了。”王炳政想起这事就自责。 阿南安慰说:“没事,你别拿这事当事。” 王炳政叹口气说:“要多加小心呀!”王炳政还是怕阿南出意外,“竹内在干什么?” 阿南说:“关冬军司令部给竹内队长一个处分,他很恼火。” 王炳政一听竹内受了处分,幸灾乐祸地说:“上一次三景炼油厂着火,你看把他神气的;我的人给他站岗,他道把我给告了,活该,活该。” 阿南说:“别这样,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王炳政瞪了阿南一眼,“没有,我和他没有一点利益关系。” 阿南说:“我说的是对付反抗军,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阿南这句话是被奇怪的香水味激发出来的。 阿南的话把王炳政吓一跳,差一点从沙发上蹦起来,王炳政心想,莫非竹内听到什么了,叫阿南来打探消息,“没有,没有一点好办法?传到我耳朵里的都是坏消息;唯一的好消息是给竹内处分;你们宪兵队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叫我开开眼。”王炳政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阿南。 阿南说没有。凭阿南的直觉,阿南觉得王炳政在暗中较劲,具体是什么,阿南还猜测不出来。 王炳政眼珠一转,“竹内叫你来的?” 阿南说:“他还是担心你们消防专家的意见。” 阿南这句话王炳政信了,王炳政说:“你回去告诉竹内,消防专家的意见还没出来,我想,意见是出不来了。”王炳政的话,阿南听明白了,意思是叫竹内把心放肚子里,关冬军司令部给他处分和我王炳政没有一点关系,别一天天疑神疑鬼的。 阿南听明白了,“那,我就回去了。” 王炳政点头同意,起身送阿南,扶着阿南的肩头走到门口,像是一对父子。 阿南回到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把王炳政说的话学给竹内听,阿南只说了一半,那就是消防专家的意见还没出来。阿南不能把王炳政的真实意图传递给竹内,阿南要让竹内的心永远悬着。 竹内真一听了阿南不痛不痒的汇报,咬牙切齿地说:“武彦三郎来电,处分不能撤销,命令我戴罪立功,八嘎,我有什么罪?” 阿南灵机一动,故意说:“武彦三郎是情报参谋。” 阿南这句话,叫竹内真一猛然醒悟,原来是武彦三郎在背后搞鬼,“这个种水稻的农民,是他在害我。” 阿南说:“队长,他是中佐军衔,大佐都不是,他为什么要陷害您?” 竹内真一说:“干情报的都这样,每天往司令官耳朵里灌输反抗军如何如何的厉害,我们内部如何如何的有漏洞,你说,仓库大火如果是信号弹引着的,干情报的还有什么用?” 阿南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竹内指点着阿南,“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阿南露出佩服的表情,“是。” 阿南一句话,叫竹内对武彦三郎结下怨恨。 芳容照相馆。芳容在给老百姓照相。 刘逢川走进来,芳容拿出一个写满阿拉伯数字的小字条,“向总部报。” 刘逢川拿过小纸条,扭头走了。 关东州警察局电讯室。五部大功率电台在工作,电台发出的嘀嗒嘀嗒声此起彼伏,五个女警察头戴耳机,认真地监听。 平山顺子头戴耳机,指导一个女警察分析电磁波信号。 王炳政手拿朝珠走进来,笑呵呵地问道:“顺子少佐,有新发现吗?” 第27章发现秘密电波 面对王炳政怀疑的语气,平山顺子淡淡地说:“反抗军把火放了,事干完一周了,该向他们的上级汇报了。” 女警察摆弄电台旋钮,转换无线电频率,嘀嗒嘀嗒声换了一个频道又一个频道。 平山顺子叮嘱道:“王局长,我是搞内部监听的,我不想叫关冬军的人知道我来了。” 王炳政说:“你放心,我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突然,电台里传出一个嘀嗒嘀嗒电报声。 平山顺子一举手,女警察停下手里的旋钮,王炳政和女警察都屏住了呼吸,平山顺子仔细听了一会,果断地说:“敌台在呼叫,王局长,测向机开机。” 王炳政迅速拿起电话,“我命令,所有测向机开机。” 刘逢川家。 屋子里电灯没有开,桌子上燃着两根蜡烛,刘逢川在发电报,轻轻敲击电键,耳机里传来滴滴答答声。 警察局电讯室。 平山顺子头戴耳机,眯缝着双眼,仔仔细细聆听电报的滴滴答答声,“等了你一周,终于出来了,王局长,这个电台就是反抗军的。” 宪兵队竹内真一办公室。竹内在写文件。 宪兵乙忽然走进来。 宪兵乙说:“报告队长,警察局无线电收索测向机开机。” 竹内真一眉头一皱,把钢笔扔在桌子上,噢了一声。 反抗军电讯室。 女报务员在用电台接收电报,叶民用密码本翻译,边翻译边汇报。 叶民说:“没有人员伤亡,摧毁陆军仓库96号库房,烧毁冬装一万套,雨衣二十万件。” 程剑疑惑地看着叶民,“冬装、雨衣,神秘物资变成了冬装、雨衣?” 叶民也不相信电报内容,“这是怎么回事?” 程剑背手在电讯室徘徊起来,自言自语说:“冬装、雨衣?” 关东州警察局电讯室。 嘀嗒嘀嗒声结束了,电讯室安静下来。 王炳政瞪着惊奇的眼神看着平山顺子,“这就完了?” 平山顺子说:“完了,结束了,二分钟,短短二分钟,从呼叫到通报结束,二分钟搞定,定时定频率,发报如行云流水。” 王炳政感慨地说:“太快了,一闪就完了。” 平山顺子说:“这是经过严格专业训练的报务员,发报手法干净利索,没有拖泥带水,一气呵成,比我们军队的报务员还专业。” 王炳政羞赧地说:“我一直以为反抗军的报务员,都是业余水平,发报手法生硬,吭哧瘪肚的,没想到这么流畅。” 平山顺反问道:“他们干的事是掉脑袋的事,能不专业吗?” 王炳政附和着说:“是呀,是呀,玩命的活。” 女警察拿地图走进来,把地图摊在桌子上,三条铅笔划的线展现在地图上,并且有一个交叉点。 平山顺子指着三条线的交叉点问道:“这个地方叫什么?” 王炳政说:“星各蒲小镇。” 平山顺子说:“好了,池塘的西南角有鱼,下一步找鱼,躲在深水层的鱼。” 王炳政问道:“怎么找?” 平山顺子微微一笑,“鱼游的再深,也有阴天下雨出来换气的。” 星各蒲原是海边的小渔村,几十户人家靠出海打渔谋生,百姓不愁吃不愁穿,过着安宁惬意的日子。第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英国军舰来了,在这里耀武扬威靠岸登陆。中日甲午战争结束后,1897年大鼻子露国人以保护大清朝为借口,零租金在青泥洼渔村开埠建市,叫做达里尼市,小渔村星各蒲离青泥洼十五里路,星各蒲这才和城市挂上了边。1904年小鼻子打跑大鼻子,达里尼市改名关东州,这里成了倭殖民地。强盗堂而皇之地以主人的身份管辖控制这里快四十年了。 戴斌今天起了一个大早,从小车大院借了一辆人力车,又借了身工人穿的棉衣号服,几下就把自己打扮成了人力车夫。 早晨飘了点雪花,天阴沉沉的,小北风飕飕刺骨。 戴斌拉上人力车直奔星各蒲。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华国老太太,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老太太是平山顺子少佐装扮的。戴斌拉着平山顺子慢慢悠悠地跑着,跑一会,歇一会,星各蒲五条街八条巷,几个小时就跑完了。 王炳政想用轿车拉着平山顺子在这一带考察,平山顺子不同意,说是反抗军一定会在街头布置观察哨,汽车太显眼。 戴斌跑的呼哧带喘,鼻子嘴里往外冒白汽,额头的热汗也结成了白霜。平山顺子一句话不说,两只眼睛不停地搜寻着街边的地形地物。戴斌有点不耐烦了,心想这个倭国娘们真能祸害人,有汽车不坐,非得坐人力车。戴斌把人力车停下,拉了一下毡帽帽檐,扒拉开兔毛护耳,小声说:“大街小巷都跑了。” 平山顺子掀开大围巾,会心地笑了,“累了?那就不跑了,你瞧瞧这个地方,东西有山,南面面朝大海,北面是沟,真是发射无线电电波的好地方,好啦!该薛子明登场了。” 戴斌问道:“谁是薛子明?”戴斌以为薛子明就是反抗军报务员。 平山顺子没有回答戴斌,反而说了句,“回警察局。” 警察局王炳政办公室,台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王炳政陪平山顺子吃晚餐。餐桌就是王炳政的办公桌,晚餐有海鲜、凉拌青菜和米饭,没有酒。平山顺子边吃边小声说着什么,语气平平地说着;王炳政很兴奋,仿佛反抗军的电台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时,门开了,戴斌领薛子明(山口惠子家厨师)走进来。 平山顺子放下筷子,站起来说:“老薛,你辛苦了。” 边说边用毛巾擦手,又把手伸向薛子明,薛子明和平山顺子握手。 薛子明点头说:“谢谢,您什么时间来的?” 平山顺子说:“刚来没几天,请坐。”薛子明坐下,平山顺子介绍说:“这位是王局长,这位是薛子明。” 王炳政和薛子明握手,双方没有说话,平山顺子接着问道:“档案带来了?” 薛子明把一个大纸口袋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带来了,您看。” 平山顺子接过照片,仔仔细细地看起来,王炳政戴斌也凑上来看照片,王炳政心想:这家伙从哪整一堆破照片。 薛子明拿来的大部分是二寸的黑白小照片,也有街头偷拍的大照片;照片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平山顺子说了声很好,便不再看照片。 平山顺子走到窗边,薛子明跟到窗边,俩个人小声交谈起来。 王炳政和戴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俩个人讲什么听不清楚,王炳政反正一点都没看好眼前这个蔫了吧唧的老年男人。 三天以后。 薛子明化妆成卖香烟的小贩,蹲在路边。 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开过来,慢慢停在街头僻静处,薛子明见周围无人,迅速开车门上车。 轿车驾驶位置坐的是戴斌,后座坐着平山顺子,薛子明坐到了后排座。 平山顺子沉稳地问道:“有收获吗?” 薛子明拿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刘逢川在天津街头被偷拍的照片,“有,这个人,昨天出现过一次,就是这个时间。” 平山顺子抬手看表,“快到17点了,天要黑了。” 薛子明说:“快了。“ 一会,刘逢川从远处走过来,薛子明说:“少佐,你看,就是他。” 戴斌瞪着惊奇的眼神往车窗外看,觉得薛子明的话不靠谱,心想:我在这街面混了十几年,抓人无数,却从没抓过反抗军的重要人物,你个做饭的厨师,有这本事? 平山顺子看着车窗外匆匆走过的刘逢川(戴口罩),也犯嘀咕,“看准了?” 薛子明说:“没错,就是他,在天津租界被我盯过。” 平山顺子问道:“他在天津做什么?” 薛子明说:“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实际是抗倭救亡学生会的头,我们刚想抓他,他就跑了。” 平山顺子满意地点头说:“这就对上茬了。” 戴斌露出满脸的不屑一顾,觉得薛子明在胡说八道,一下子扯到天了,太离谱了。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平山顺子把刘逢川模糊的照片放到桌子上,“王局长,找到了,这个人叫郭建勋,现在叫刘逢川,住在星各蒲。” 王炳政像是看到宝物一样,双手接过照片,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自言自语地说:“就是你把我整的寝食难安,老命差点搭上,你要付出代价;他现在做什么职业?” 薛子明说:“不知道,住在星各蒲一个独门独院的宅子里,没见他有家人。” 王炳政又不安起来,“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又是影子吧!” 薛子明胸有成竹地说:“王局长,这次是铁板钉钉,少佐已经锁定藏秘密电台的屋子。” 平山顺子说:“人吗!不可能来无踪,去无影,他在关东州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在天津留下了影子。” 王炳政又兴奋起来,“就找到这一个吗?” 薛子明说:“就发现一个。” 平山顺子说:“这是个窝藏电台的人,也可能他就是报务员,但是,他不是掌握密码的人,更不是反抗军核心人物,现在还不能动他,要等待一网打尽的时机,测向机不要停,继续监听。” 黑暗的星各蒲街头,百姓家都关门闭户熄灯休息了,一辆带蓬布的卡车还在缓慢行驶,由于没开车灯,像是一口流动的棺材。女警察头戴耳机,嘴里叼着香烟,不时地扭动电台旋钮和手里的无线电天线。测向机天线就隐藏在篷布下面。 第28章报务员被捕 吃过晚餐以后,阿南在办公室台灯下写东西,屋子里空荡荡的。惠子上次走后,再也没来,也没有电话过来,看来是真生气来。阿南也没去看惠子,阿南心里还是放不下96库烧毁的物资。 宪兵乙走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到阿南办公桌上,转身想走。 阿南问道:“等等,这几天有敌情通报吗?” 宪兵乙说:“没有。” 阿南随口说:“关东州一下就太平了?没事了,你去吧。” 宪兵乙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警察局测向车天天晚上在星各蒲街上转悠。” 阿南一听吓一跳,眉头皱起来,“几天了?” 宪兵乙说:“三天。” 阿南问道:“竹内队长知道吗?” 宪兵乙说:“我汇报了,他没表态,他现在很讨厌警察局。”宪兵乙说完就走了。 阿南心想:连续两次大火,警察局开始下功夫了,破袭组的电台处在极其危险之中。破袭组成员是谁?谁领导破袭组?电台藏在哪?阿南都不知道。因为破袭组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总部不让阿南和破袭组有任何联系。阿南穿起衣服就往外走,他要去找宋妙珍,要像总部发出警报。 阿南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心想这个时候告知总部,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阿南的头上冒出冷汗,想来想去,阿南决定利用竹内。 阿南来到竹内办公室,竹内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手里端着红酒杯,他还在为处分的事耿耿于怀。 阿南说:“队长,警察局测向车在搜寻可疑无线电信号。” 竹内想了一会,“我知道了,叫王炳政整景吧!他天天嚷嚷发现间谍电台了,没见他找到一部电台。” 阿南说:“这一次挺诡秘的,三天了,还在寻找,队长,我建议,我们的测向车也开出去,万一碰上个反抗军电台,我们就赚了,山田司令官一高兴,背不住就撤销了给你的处分。”阿南把撤销两个字说得很重。 竹内真一眼睛一亮,“好主意,现在就干,你带队。” 阿南说声是,扭头走了。 宪兵队有外露天线的测向车鱼贯驶出宪兵队大门。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夜深了,平山顺子端坐在王炳政的办公桌前看书。 王炳政在办公室里踱步,时不时地偷看顺子一眼,心想:这娘们真的假的,再等就鸡飞蛋打了,王炳政有点沉不住气了,“顺子少佐,根据我的经验,该动手了,这样等待太冒险了。” 平山顺子抬头说:“冒然动手,线索就断了,反间谍,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这和钓鱼是一个道理。” 王炳政说:“我有不好的预感,抢食的要来了,不可能老这么安静,宪兵队要是搅合……。”王炳政的预感是对的。 电话铃声响起来,王炳政接电话,电话听筒里传来戴斌的声音,“局长,宪兵队测向车都开出来了。” 王炳政大吃一惊,对听筒说:“不好,宪兵队又要插手了,快,马上行动。” 平山顺子腾地站起来,“王局长,你马上通知宪兵队,把测向车收回去。” 王炳政急赤白脸地说:“他们不会听我的,动手,戴斌,赶快动手。”王炳政说完,放下电话听筒。 平山顺子失望地说:“可能要断线。” 星各蒲街头。 芳容趁夜色走在街头。 刘逢川家附近,黑暗笼罩夜空。 薛子明、警察甲乙等七个人,都身着便服,守候在刘逢川家外面。 戴斌急匆匆走过来,“马上行动。” 刘逢川家。 刘逢川坐在炕上糊火柴盒,挣点零花钱,补贴日常开销。反抗军成员没有经费,都是靠自己做工挣钱吃饭穿衣。刘逢川每天下午4点多钟,把糊好的火柴盒送到收集点,正是这个有规律的外出时间路线,被薛子明侦查到。 刘逢川在等芳容的到来。 院子里忽然传来啪的一声。是戴斌扔的小石块。 刘逢川打开房门,刚想往外看,瞬间被人按倒在地。 薛子明走上前,“就是他。” 警察甲是从院墙翻入院子的,从院子里面打开大门,几个警察进院后,就藏在刘逢川房门两侧。刘逢川脸朝下被几个警察死死按在地上,双手打上背铐。薛子明把刘逢川反转过来,用手电筒照刘逢川的脸,再一次确定刘逢川就是天津学生领秀郭建勋。刘逢川明白自己被捕了,接着就大喊大叫,“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呀!沙人了,土匪沙人了!”。 戴斌急了,把皮手套塞进刘逢川的嘴里,“拖进屋。”警察甲乙合力把刘逢川拖进屋。 薛子明说:“戴课长,我得走了。” 戴斌说:“谢谢。”戴斌和薛子明握手后,薛子明走出大院,消失在夜色里,戴斌虚掩上院门。 戴斌回到屋里,“他故意大喊大叫,可能有人要来,我们在这守候。”戴斌把灯熄灭,端枪躲在门后。 刘逢川拼命挣扎,急的满头是汗。戴斌示意警察甲再捆结实点,警察甲又给刘逢川捆了一道绳索。 戴斌是干刑事案件的老手,对抓捕很在行。刘逢川几声喊叫,戴斌就听出了端倪,戴斌决定守株待兔,期待能有更大的收获。 戴斌打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没费什么周折,就在柜子底下翻出电台。戴斌乐坏了,抱着电台就亲了一口,“可找到你了,能要命的小宝贝。” 芳容趁着夜色的掩护,向星各蒲刘逢川家方向走去,她有一份紧急电报要发出去。 芳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后有亮光,回头一看,远处开过来一辆卡车。芳容急忙躲在胡同里观察,开过去的是宪兵队的测向车。芳容一看车顶上的天线就明白了,这是出来捕捉无线电信号的,芳容还没想好是进是退,接着又有一辆测向车开过去。芳容发觉今天晚上很反常,转身往回走。芳容边走边想,莫非敌人发现我们的电台位置了?刘逢川不发报,不应该有什么危险。 宪兵甲驾驶测向车,阿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后面车厢里有俩个倭兵在操作测向机。忽然,街头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宪兵甲觉得这个人可疑,便把车停下,摇下车窗,用**对准这个人,“站住,把手举起来,你是干什么的?” 来人拿出证件,双手递给宪兵甲。阿南觉得来人眼熟,仔细一看是薛子明,薛子明这个时候出现在星各蒲街头,叫阿南很吃惊,阿南急忙把帽檐拉下。宪兵甲查看了薛子明的证件,“给山口院长家当厨师?” 薛子明说是。宪兵甲转身看阿南,阿南捅了宪兵甲一下,示意是真的,宪兵甲把证件递给薛子明,“走吧!”阿南心想警察局的人在星各蒲活动,难道是冲薛子明来的?薛子明是我们反抗军的人? 宪兵甲扭身问阿南,“你怎么不和他打招呼?” 阿南不屑一顾地说:“一个做饭的厨子,有什么可说的,开车,继续监测。” 宪兵队的测向车又在街头转悠起来。 警察局王炳政办公室。 平山顺子还在埋怨王炳政,“王局长,你们动手早了。” 王炳政无可奈何地说:“宪兵队的人也在附近活动,我不得不下手。” 平山顺子感慨地说:“你们两家要是这么干下去,将一事无成。” 王炳政长叹一口气,一肚子的委屈想跟平山顺子倾述,转念一想,算了,说了也没用。 芳容并没有走,而是埋伏在刘逢川家附近,站在高处往院子里观察。屋里没有发出安全信号。安全信号是屋里亮灯,窗户上挂一个鸡毛掸子,窗户里没有一丝灯光,难道刘逢川不在家?我已经通知刘逢川了,我晚上八点到。芳容决定冒一次险,掏出**,顶上子弹。芳容往前走,就要到刘逢川家大门口了,忽然,来了一阵风,刘逢川家的大门被吹开了一条缝。芳容第一反应是刘逢川绝不会犯不关门的错误,说明刘逢川已经出事了,芳容吓出一身冷汗,转身往回走。 芳容回到照相馆,把密码本烧掉,拿着上了膛的**,坐在照相馆的门后,她在等待最坏的时刻。 天亮了,刘逢川家附近和往常一样安静,起早的人都走动起来。 戴斌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有人来刘逢川家接头,泄气地说“押走。”警察甲乙把刘逢川装入麻袋,抬到汽车上。 戴斌嘱咐警察甲乙,“你们几个留下,无论是谁来了,统统扣下,要活的,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 警察甲称是。 戴斌上车走了,警察甲乙把大门关好,回到屋里,继续蹲守。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把刘逢川的良民证递给王炳政,王炳政问道:“今年一月份办的良民证;密码本呢?” 戴斌说:“没有密码本。”王炳政有点扫兴。 平山顺子说:“他是报务员,不可能有密码本。” 王炳政拿着刘逢川的良民证看了看,觉得是伪造的,王炳政用火柴棍在小药瓶里蘸取一点溶液,点在照片上,照片上显示出一个兰色小点,王炳政很是吃惊,“照片是真的。” 戴斌吓一跳,“关东州户籍里没有这个人,良民证照片反而是真的,这是为什么?” 平山顺子问道:“谁负责良民证照相?” 王炳政说:“芳容照相馆。” 平山顺子说:“没户籍的人能在关东州躲藏下来,说明你们内部有问题;快去照相馆查刘逢川照片的存根,如果没有登记,照相馆的人就是刘逢川的同伙。” 王炳政说:“戴斌课长,走。” 第29章钢筋铁骨 芳容照相馆。 天刚刚亮。周立诚就急匆匆走进照相馆。周立诚刚刚从星各蒲了解情况回来,“刘逢川被捕,电台被警察局查获。” 芳容没觉得意外,立即做出决定,“刘逢川只和我联系,不认识其他同志,你快走,如果我出事了,你指挥破袭组。” 周立诚恳求地说:“你快转移吧!”周立诚担心刘逢川叛变。 芳容态度坚决地说:“不,我不能离开照相馆。” 周立诚不能理解芳容不撤离的动因,只好说:“那……,你要销毁所有的证据。” 芳容猛然警醒,“证件,证件……,你快走,快。”说话间,警察局轿车已经停到了照相馆门口,周立诚急忙走出照相馆,戴斌先跳下车,和周立诚打了一个照面。 周立诚迅速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口袋里装了一把托卡列夫**,**有七发子旦,抢膛里有一发,共八发子旦,打死轿车里的敌人不成问题。 戴斌并没有走向周立诚,也没有走进照相馆,反而转身打开车门,扶王炳政下车。周立诚趁机离开。 芳容迅速在登记本一个空格里记录刘逢川的信息。因为每拍摄一份证明照片,都有管片倭警察写的介绍信。刘逢川的身份是伪造的,芳容不能登记,所以关东州警察局没有户籍登记,自然没有倭警察的介绍信。 芳容低头填写登记簿,王炳政和戴斌一块闯进来,芳容这才发现自己的**就在桌子上放着,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芳容急中生智,把围巾盖在**上。 王炳政戴斌俩个人铁青着脸看芳容。芳容微微一笑,“局长大人,快请坐。” 王炳政没有回应,依旧瞪着芳容,芳容悄悄把手放到围巾下,随时准备拿起抢,打死这两个狗汉奸。 戴斌上前一步,语气强硬地说:“芳容,把照证明像的存根都拿出来。” 芳容拿出一本存根,递给戴斌。王炳政站在门口没有动,还在瞪着芳容。此时此刻,芳容察觉到王炳政在虚张声势,如果刘逢川叛变,王炳政进来不会一言不发的。 戴斌把登记簿放桌子上,翻看起来。登记簿离芳容的围巾就一个拳头的距离,围巾下就是**。戴斌查登记簿存根,一页一页翻看着,登记簿上没有刘逢川的名字。 戴斌对王炳政说:“刘逢川没有登记。” 王炳政就等戴斌说这句话,也怕戴斌说出这句话。王炳政拿出刘逢川的良民证,给芳容看,恶狠狠地说:“芳容,这个人的照片是你拍的?。” 芳容看到刘逢川照片上的蓝色小点,明白王炳政已经把照片检测过了,抵赖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关东州就芳容一家照相馆照证明像,从相纸到定影液都有防伪措施。芳容如果否认,王炳政就知道他的防伪手段被外人掌握。芳容认为这个秘密不能挑破。 芳容装作仔仔细细地看照片,“应该是我们照相馆拍的照片,这个人有点印象。” 王炳政继续逼问道:“这张照片没有登记,你怎么解释。” 芳容说:“不可能,我再找一找。” 芳容把围巾拿起来,放到桌子底下,**也同围巾一起拿走。 芳容在台灯下又找到一本登记簿,递给戴斌,“找到了,这还有一本登记簿。” 戴斌看登记簿,“有刘逢川的登记,奉天护照,护照押在炼油厂警务处。” 王炳政问道:“谁同意办的。” 戴斌说:“备注是小泉一浪处长。” 王炳政又问道:“芳容,为什么没有小泉开的证明?” 芳容说:“炼油厂小泉处长说护照押在警务处,就没有开证明。” 王炳政紧绷的脸开始放松,拉过椅子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芳容假装不高兴了,“我出差了吗?” 戴斌说:“没有。” 芳容说:“如果局长觉得我干的不好,我就不干了。” 王炳政露出久违的笑容,“你别多心,好好干吧!渴了,给我点喝的。” 芳容问道:“大米酒可以?” 王炳政说:“当然。” 芳容倒了杯大米酒给王炳政,“就这些了。” 王炳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戴斌课长,改天送点大米来。” 王炳政放下酒杯,起身和戴斌走了。芳容手里攥着钢笔,刘逢川的名字信息是后添上去的,在和戴斌说话的一分钟里,登记本在台灯下烤了一分钟,字迹烤干,总算蒙:混过关。 警察局审讯室在地下室,没有窗户,石头墙面,水泥地面,黑暗阴森。天棚上的白炽灯落满灰尘,灯光昏黄。墙上挂着水珠,地面的污水里混合着血和尿液,血腥味霉味混合在一起。 戴斌穿着侵透汗水的衬衣,衬衣上布满血点子。刘逢川手脚被皮带扣死在电椅上,赤身罗体,四肢僵直,身体剧烈颤抖,两眼爆睁,电椅变压器发出的嗡嗡声充满地下室,突然,刘逢川停止抽搐,斜躺在电椅上昏死过去。戴斌这才喊停,警察甲关闭电闸。 警察乙把一桶凉水泼在刘逢川的头上,刘逢川没有醒,戴斌嚎叫着,“快说。” 刘逢川瘫软在电椅上,呼吸心跳已经停止。几个警察把刘逢川从电椅上拖下来,平放在水泥地上。刘逢川半张着嘴,眼睛微睁,身体成惨白色,浓密的黑发垂向地面,头上的冷水顺头发丝滴下来。 110伏直流电能击穿人的心脏,更能击乱大脑的呼吸神经。戴斌见刘逢川瞳孔在扩散,顿时就慌了,大喊一声,“快打强心剂。”警察乙这才从一个脏旧的铜方盒里拿出针头针筒和药水,手忙脚乱地在玻璃瓶里抽药水,几次没抽出来。戴斌夺过针筒,麻利地抽出药水,对着刘逢川的心脏部位扎进去。强心剂很快起了作用,刘逢川渐渐恢复了心跳和呼吸。 刘逢川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二十多岁正是身体各个器官最强盛时期,机体恢复能力极强。戴斌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你的电台给谁工作?你是谁?” 刘逢川直勾勾地看着天棚,咬牙不回答。 戴斌蹲下,激恼地喊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卖命,嗯,就说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就行,我就叫你活。” 审讯室一片寂静,刘逢川浑身颤抖一下,头一歪,再一次昏迷。 戴斌大喊道:“这不是人,这是鬼,这是阎王都不收的鬼。” 这就是反抗军成员的英雄气概,他们不顾个人的生死,和敌人血战到底。 戴斌垂头丧气地来到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急切地问道:“他招了?” 戴斌无可奈何地说:“什么办法都用了,就是不开口。” 王炳政说:“不能再上电椅了,再上就电死了;硬的不行,来软的,一定要挖出刘逢川的上级。” 戴斌激恼地说:“接下来灌煤油。” 王炳政说:“煤油不行,呛死了怎么办,灌辣椒水,辣椒水不要命,扛不住就招了。” 戴斌咬牙说好吧。 田津的气温比关东州要暖和些,人丁也兴旺些。海河上木船铁船川流不息,海河两岸车水马龙。万国桥是双叶立转开启式钢桥,威严屹立在法租借地上,1937年张自忠将军组织的田津抗战就在这里打响。万国桥向北是老龙头火车站,向南是英租借地,顺海河向南走一公里,有一座高级旅馆,这就是利顺德大饭店,七层楼高,欧洲建筑风格。 利顺德饭店三楼豪华套间里,小山军曹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站在窗户边向外张望,他点上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抬起手腕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他等得有点着急了。 这时,小山看见楼下有俩个人,向旅馆走来,小山兴奋起来,“来了。” 平田一夫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喝茶,得意地说:“花脸猫真行,这么快就找到了买主。” 小山笑呵呵地说:“这一次干的大,队长会给你很多奖励的。” 平田一夫说:“谁知道能拿回去多少钱。” 小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已经看见大阪城郊新盖的别墅了,门牌上写着小山,那就是我的新家。”按当时的物价,三八式步抢80日元,九二式重机抢2200日元,大阪城郊一套独门独院二层小楼也就6000日元左右。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山一个眼神,平田一夫掏出**,站在门后,小山开门,进来的是顾显龙和花脸猫(田津宪兵队的倭人)。小山开门向走廊两侧望望,见走廊里没有人,小山这才放心地关上门,并把门锁死。 花脸猫说:“久等了,这位是北平金裕铁工厂的魏先生,我们刚从码头过来,货看了。” 顾显龙点头,“你们的钢板太薄了,4毫米厚,没什么用途。” 小山一愣,小山不懂钢材,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脸猫说:“钢是好钢,这你得承认。” 顾显龙说:“想用就得回炉,很麻烦。”顾显龙露出不想要的态度。 小山露出为难的神情,“既然运来了,不能再运回去。”小山一不小心说露了底。顾显龙心里有底了,决定压低价格。 第30章钢板顺利出手 花脸猫见顾显龙露出不想买的念头,就鼓励着说:“魏先生,别说钢材了,现在就是生铁也很稀缺呀,这点钢板你就留下吧。” 顾显龙想了一会,“重新回炉炼成钢锭,每吨加工费得很多钱,我得算一算。” 小山不耐烦了,“你说吧,五百吨钢板,能给我们多少钱?” 顾显龙发觉小山沉不住气了,没有马上回答给多少钱,而是算起了账。 顾显龙缓缓地说:“钢材市面价1500日元每吨,只能给你们1000日元每吨。”实际市面价是2000日元每吨,顾显龙打了价格埋伏。花脸猫知道钢材的真实价格,要想促成交易成功,只能听买家的。 花脸猫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小山心想500吨钢,卖50万日元,白捡的便宜,“可以,要现钱。” 顾显龙心中暗喜,不露设色地说:“先给你们10万日元定金,我们拿到货后,再付剩下的款项。” 小山看花脸猫,花脸猫和小山耳语,意思是定金给少了。 小山说:“不行,10万太少,你跑了怎么办?我找谁要钱去。” 顾显龙坚持说:“就10万定金,多一分不给。” 小山又想了一会,“给现钱?” 顾显龙说:“正金银行汇票马上能兑现,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银行办汇票。” 小山江村笑了,“钱到账,我马上打电话放货,其余的货款什么时候给?” 顾显龙说:“路上有几处黄军的检查站,我们不得不防备万一。” 花脸猫说:“检查站我负责疏通,你们可以放心。” 顾显龙说:“货到我们工厂仓库,余下40万日元,马上付清。” 小山江村说:“痛快,就这么定了。”小山心想:弄回去10万日元,队长怎么也能给我1万日元,我的二层小楼就要变成现实了。 田津银行门口。 顾显龙和小山江村握手,“我代表金裕铁工厂的张老板,谢谢你。” 小山江村眉飞色舞地说:“合作愉快。” 顾显龙说声再见,顾显龙走了。事后得知,这批钢板运到根据地兵工厂后,经过折叠锻打渗碳处理,造出的刺刀50厘米长,比倭30刺刀还长出10厘米,钢性韧性都很好。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何况长出十厘米。倭国华北派遣军惊呼,和八路军拼刺刀吃亏了。这是后话。 花脸猫干这一趟牵线买卖,得了2万日元好处费,当然是从小山这面扣除的。顾显龙是干什么的,花脸猫心里清清楚楚。 小山实际拿到银行汇票5万日元,还有3万日元没到手,银行说得过几天给付,说是关东州正金银行现金短缺,田津正金银行开出的汇票怕在关东州银行出现空头。小山只好在利顺德大饭店耐心等待。 芳容这几天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刘逢川被捕,总部还不知道,街面也没有传闻,警察局在封锁消息。 芳容坚持要守在照相馆,周立诚只好在照相馆对面安排了几个同志保护芳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警察局一再保密,三天后,电台报务员案还是传到了竹内的耳朵里。 竹内真一端酒杯在办公室里绕圈子,他担心的事发生了。杯子里的红酒已经被他摇晃得没剩下多少了。 宪兵甲说:“据我的线报,到今天还没招。” 竹内满面愁容地说:“如果王炳政抓到的真是反抗军的报务员,那就麻烦了,承认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火是他们放的,我们和陆军仓库就犯了欺骗上级、谎报军情两项罪,要掉脑袋的。” 宪兵甲说:“是得想一个万全之策了。” 竹内真一说:“把阿南少尉叫来。” 宪兵甲走出办公室,竹内想喝杯里的红酒,发现酒已经摇晃光了,便又扭开一瓶红酒,又倒了一杯,一仰脖干了。 这时,阿南走进来。 竹内真一大发雷霆,训斥阿南无能,“你是怎么搞的,转悠几个晚上,毛都没得到,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警察局起获一部电台,抓了反抗军报务员,你是干什么吃的。” 阿南大吃一惊,阿南以为警察局在星各蒲虚张声势,不可能抓到反抗军的人。 阿南瞪眼问道:“什么时间的事?” 竹内火气十足地说:“你们出去的那个晚上,在星各蒲一个独门独院,人赃俱获,干净利索。” 阿南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王炳政吹牛皮吧!”这是阿南的心里话,警察局确实爱吹牛皮,也敢吹牛皮。 竹内真一郁闷地喝了一口葡萄酒,“是真的。” 阿南问道:“队长,王炳政用了什么办法?” 竹内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没放一枪、没费一弹,轻轻松松缴获电台。” 阿南还是不相信,以王炳政的为人,破获这么大的案子,早就站出来吆喝了,他们还能瞒三天?一天都瞒不了。 阿南用嘲弄的口吻说:“反抗军那么容易就抓住了!警察局在虚张声势吧!” 竹内说:“你去警察局探一探王炳政的口风,报务员是男是女,电台是真是假,别他妈拿个破收音机糊弄关冬军。” 阿南说是,扭头走了。 阿南边走边想,那天晚上看见薛子明之后,已经和山口惠子通电话了,巧妙地了解到薛子明天天在家里做饭,薛子明肯定不是报务员;至于薛子明为什么出现在星各蒲,绝对不是偶然,我要继续关注这个薛子明。 田津冈田特务机关办公室。 冈田是倭驻华北的特务机关长,中将军衔,和王炳政的年龄相仿,他们俩是在918事变时认识的,俩个人既惺惺相惜,又臭味相投。 林春增急匆匆地走进来,“报告机关长,北平中统情报站线报……。”林春增对冈田耳语。 冈田机关长吓得一哆嗦,“情报准确?” 林春增回答说:“情报准确,进了八路军根据地。” 冈田猛地站起来,“派飞机,把平山顺子少佐接回来,快。” 林春增说声是,转身走出冈田办公室。 林春增原是国民党中统的老牌间谍,1940年在北平被倭情报机关俘获,遂变节投敌。因为是中统的老人,各个方面人脉很广,倭特务机关对他也是高看一眼,处处给予关照。林春增负责华北地区八路军根据地的情报收集和反间谍工作。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这个星期很恼火,刘逢川死活不招,王炳政彻底没了脾气,对刘逢川下不去手了,一旦把人打死,吹牛邀功的本钱就没了。平山顺子也阻止用刑,担心把人打残废。 平山顺子说:“如果狠功夫不行,就来软的,别着急,慢慢来,攻心为上;我在华北和中统军统没少打交道,碰到过铁了心的死硬分子,一心求死,这个时候不能急,不能硬碰硬,过了这个心理对抗期就好办了。” 王炳政说:“我担心夜长梦多呀!”王炳政担心宪兵队来要人。 平山顺子自然明白王炳政话里话外的意思,“谁要都不能给,牌要抓在自己手里,顶不住了,就把吉野侯爵拉出来当挡箭牌。” 王炳政说:“您说的对,这次我要坚持独立办案。” 平山顺子点点头,“王局长,冈田特务机关长命令我马上回去,今天下午派飞机来接我。” 王炳政讨好地说:“十分感谢少佐的帮助,代我向冈田机关长问好。” 平山顺子说:“一定带到;对付反抗军的事,薛子明有办法,你可以相信他。” 王炳政说:“好的,我记住了。” 平山顺子又不放心地说:“我来关东州的事……” 王炳政中肯地说:“这您放心,我和戴斌绝对保守秘密。” 阿南驾驶宪兵队轿车,开进警察局大门。阿南从轿车上下来,大步向警察局大楼走去。平山顺子乘坐的娇车和阿南擦肩而过,平山顺子扭头看着阿南的背影,露出一脸的迷茫,平山顺子总觉得阿南身上有股劲,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劲。 阿南来到局长办公室,王炳政见阿南进来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王炳政先发制人,噘嘴问道“你来干嘛?” 阿南说:“来看看你。”阿南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把军帽丢在茶几上,像是回家一样随便,接着翘起二郎腿。阿南觉得屋子里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王炳政没好气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老莫卡刺眼地,没事去看看芳容……格格。” 阿南扑哧一笑,“你说你累不累,干起保媒拉纤的活了,还出力不讨好。” 王炳政指着阿南说:“你没良心,我怎么不给别人保媒拉纤?你要不是我干儿子,我管你?” 阿南故意气王炳政,“你干儿媳妇是山口惠子。” 王炳政呸了一口,“她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关东州没有人不知道的,就你装糊涂,你没有立场。”王炳政喝口茶水,使劲把茶杯墩在桌子上,接着说:“你说,就山口惠子这幅德行,以后生孩子了,她能让看孙子吗?肯定不能,明摆着的,不行,咱打光棍也不要山口惠子。” 阿南说:“哎呀!王叔,你可把我难住了。” 王炳政赌气地说:“你难?我比你难,我他妈老鼠钻风箱两头遭罪;我前几天把芳容惹恼了,你去看看芳容,说两句软和话,就说我对不起她了,算是替我给芳容赔礼道歉。”王炳政斜眼观察阿南的反应。 第31章三人三把枪 阿南反问道:“警察局局长给照相馆老板娘道歉,为什么?” 王炳政长叹一声“怨我,我说话重了,叫人家下不来台了。” 阿南一脸的不懈,用手指梳拢着头发,“没必要吧!” 王炳政说:“不管怎么说芳容是大清朝的格格,王爷的女儿,我还拿过朝廷九品巡官的俸禄,我不能忘恩负义呀。” 阿南故意装出不愿意的表情,“你得罪人,凭什么叫我去赔礼道歉,不干。” 王炳政满脸赔笑,“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好说话,是不是呀!年龄相仿,说说小话也不掉价,备不住芳容格格一高兴,你们俩的事备不住就成了。”王炳政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放着亮光。 王炳政东拉西扯的目的就是把阿南打发走,防止阿南打探报务员的事。 阿南装出不愿意听的样子,“什么你们俩的事,说什么那。” 王炳政被怼回来,收住笑容,“后半句我收回,行了吧?” 阿南一脸为难地说:“好吧,看你供我读书的份上,我去吧。” 王炳政又喜笑颜开,“你小子,还算有良心,去了好好说,芳容急眼你别急眼,听她发牢骚;你就说我老糊涂了,别记在心上,……。”王炳政啰嗦个没完没了。 阿南嘟囔说:“你比谁都精,你还能老糊涂了。” 王炳政抿嘴笑,“哎呀,老了,你们都长大了,想当年芳容二、三岁的时候,天天叫我抱,还尿我一身呢,福晋说我比老妈子都会带孩子,王爷病了……死了,大清朝就完了。”王炳政说到伤心处,眼泪包眼圈。 阿南见王炳政放松了警惕,又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王炳政抹了一下眼泪,凑近阿南,小声说:“我说了,你别在宪兵队讲,更不能叫竹内兔崽子知道。” 阿南点头,王炳政神神秘秘地说:“上周抓个人,关东州户籍里没有这个人,良民证是真的,这就怪了,我火就来了,就训斥她一通。” 阿南又问道:“良民证和芳容有什么关系?” 王炳政眼珠一转,“芳容被人利用了。” 王炳政并没有说芳容照相馆照片的秘密。 阿南问道:“谁利用芳容了?” 王炳政说:“炼油厂小泉警务处长,我估计是收钱办事。” 阿南说:“也就是说你们逮捕的人的良民证是小泉同意办的?” 王炳政说:“小泉死了,死无对证,不过吗,我还是相信芳容,小泉兔崽子就知道搂钱。” 阿南开始问关键问题,“王叔,你们抓的人,是男是女?” 王炳政马上警觉起来,“你别套我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是绝密。” 阿南心想王炳政很警觉,这个时候问电台在哪,显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王炳政开始后悔了,“是不是竹内叫你问的?你们宪兵队听说什么了?” 阿南说:“是您刚才告诉我的,上周抓了一个人,这么快就忘了?” 王炳政眼珠一转,嗔着脸说:“我没想说,是你套出来的,你小子,开始算计起我了。” 阿南微微一笑,“把心放肚子里,我是不会告诉竹内的。” 王炳政说:“你告诉他我也不怕,这次别想把人抢走,我有吉野侯爵做后盾。” 这时,门开了,戴斌披着警服上衣走进来,皮鞋上都是水。阿南一看就明白了,戴斌从警察局地下室上来,报务员就在警察局地下室关押。 王炳政知道戴斌有话说,想把阿南打发走。 王炳政拿出一袋大米,“对了,本打算叫戴斌课长送去,劳你驾,你给芳容送去。” 阿南犹豫了一下,“好吧。”阿南伸手接过米袋。 芳容照相馆。 芳容在给百姓照相,周立诚突然走进来,小声对芳容说:“你还等什么,赶快转移呀。” 芳容小声回答说:“不行,电台没有了,上级就知道照相馆一个联络点,我走了,和组织的联系就断了,我不能走,你赶快离开。” 周立诚说:“有情况,你就砸玻璃窗,我们的人在对面杂货铺。” 芳容说知道了,周立诚刚想转身,宪兵队的轿车突然停在照相馆门前,阿南开车门下车。 周立诚咬牙根说:“宪兵队阿南正吉来了。” 芳容看了一眼门外面,“他一个人,没事,你去暗室。”周立诚躲进暗室,把手枪保险打开,准备随时随地开枪打死阿南。 阿南提大米口袋(十斤),开门进来。 芳容面无表情地问道:“阿南少尉,从哪来呀?” 阿南放下大米口袋,“王局长那,这是他给你捎的大米。” 芳容露出点笑模样,“谢谢,又可以做大米酒了。” 阿南问道:“还有大米酒吗?有的话,给我也来一杯,都说好喝。” 芳容给阿南倒了一杯大米酒,阿南喝了一口,“有点酸,还有点甜,挺好喝的。” 芳容又给阿南续上点酒。 阿南端酒杯来到暗室门口,芳容心提到嗓子眼,阿南转身坐下,放下手里的杯子,“王局长叫我来给你赔礼道歉,他说话重了,请您别介意。” 芳容微微一笑,“没什么。”芳容说完就忙自己的活去了。 阿南被凉在屋里,想从芳容这知道被捕人的信息,就得拉下脸子了。 阿南嗔着脸问道,“小泉一浪处长是怎么说的?”阿南这样问是有目的的,王炳政训斥芳容,是因为被捕的人,也就是因为报务员,芳容对报务员究竟做了什么,阿南急于知道。 阿南没头没脑地一问,把芳容吓一跳,心想宪兵队也插手调查了?“说是刘逢川的护照在他那,我这给照相就行了。” 阿南这才知道报务员叫刘逢川,应该是个男的,“没有证明信?” 芳容说:“没有,口头说的。” 阿南接着问道:“登记簿在哪?把记录簿拿来看看?”芳容拿过来登记簿,阿南仔仔细细看登记簿,又把刘逢川的名字拿到台灯下看。 阿南问道:“是这个叫刘逢川的?” 芳容说是。 阿南意味深长地说:“这墨迹和上一格的字迹颜色有点不一样。”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周立诚在暗室里举起手枪。 面对阿南咄咄逼人的追问,芳容显得很平静,从抽屉里、桌子上拿出几支钢笔,“我这有好几支钢笔,还有好几瓶墨水。”芳容把钢笔放在阿南眼前,意思是你可以试写一下,肯定不是一个颜色。 阿南并没有动芳容的钢笔,而是在猜想警察局良民证和芳容照相馆的关系。王炳政说刘逢川的良民证是真的,户籍里却没有刘逢川这个人,因此而训斥了芳容。阿南想不明白,良民证不是芳容制作颁发的,王炳政为什么要训斥芳容?阿南百思不得其解。 芳容坐在工作台前,借着台面下面的灯光,用铅笔修饰照相底片,同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阿南的一举一动。 阿南又追问道:“刘逢川是干什么的?” 芳容转身说不知道。 阿南又问道:“长什么样?” 芳容回答说:“记不清了。” 阿南又问,“他说话的口音是哪里人?” 芳容回答早忘了。 阿南又问道:“你这还有刘逢川的照片?”阿南边问边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芳容说没有。芳容明白了,宪兵队的人还没有见到刘逢川本人,也就是说刘逢川还在警察局关押,还没有向敌人低头。芳容看着阿南的后背,真想一枪打死这个倭鬼子,小**就在芳容的毛线手套里。 阿南回味着芳容的四个否定句,回答的很简练,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是有预审经验的人教的,也就是说是警察局的人教的,阿南不相信芳容有这样的反侦查经验。阿南更加坚定了芳容照相馆和警察局之间有秘密的假想。 阿南看了一眼暗室门,慢慢向暗室门走去,芳容顿时紧张起来,芳容的手心出汗了。 阿南走到暗室门口,忽然站住了,并没有转身,而是把左手伸向门把手。阿南的大正14年式**就别在右侧裤腰带上,阿南如果打开暗室门,周立诚肯定要开枪,周立诚如果一枪打不死阿南,阿南有机会拔枪回击。照相馆的空气仿佛要爆炸,掉地下一根针都能引爆一场枪战,芳容极力控制着怦怦直跳的心,把手慢慢伸向羊毛手套。 万分危急时刻,阿南一扭身又返回来,小声说:“我走了。”阿南走出照相馆,拉开车门上车。 周立诚从暗室冲出来,拎枪跑到门口,“他发现墨迹不一样,干掉他。”周立诚想往外面冲。 芳容一把抓住周立诚,从容地说:“不要慌,墨迹说明不了什么,只要刘逢川不开口,事都算小泉一浪处长头上,我这就没事,你快走。”芳容使劲推了一把周立诚,周立诚无奈地走出照相馆。 夕阳西下,海浪轻拍海岸。 海边渔村升起袅袅炊烟,三三两两的渔民肩扛渔网往家走,乡间小道被太阳的余辉浸染成了金黄色。 薛子明拎菜筐站在海边,海风撩起他的棉袍,佝偻着的身躯显得更加苍老,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一会,警察局的轿车停在他身后,王炳政下车,“老薛,叫你久等了。”薛子明依旧看着海面,头都没回,“你看,多么美的夕阳呀。” 王炳政站在薛子明身旁,兴奋地说:“是很美呀,谢谢你老兄的帮助。” 薛子明看着海面,知道王炳政不是来感谢他的,缓缓地说:“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有话就说,我还得回去给院长一家人做饭呢?” 王炳政叹口气说:“刘逢川死不开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第32章总部震惊 薛子明嘴角一翘,露出叫人琢磨不透的讪笑,接着从棉袍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王局长,你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有三十张照片,都是在田津码头出现过的反抗军嫌疑人,你在满铁码头劳工中找,定有收获。”薛子明是中统的老牌间谍,王炳政要见他,他就猜出个一二三了。 王炳政眼前一亮,“我看看。”王炳政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回头想说谢谢,薛子明已经拎菜筐走了。 满铁医院医生护士更衣间。 山口惠子给阿南试穿新缝制的黄呢子军装。 阿南边系扣边问道:“多少钱?” 惠子回答说:“60元。” 阿南吓一跳,“我二个月的薪金,什么呢料,这么贵?” 惠子整理着阿南的衣服领口,没回答阿南的问题,“第一个扣子得改位置,领口松了。” 阿南又问道:“你是不是叫裁缝骗了?” 惠子说:“这是羊绒,不是呢子。” 阿南眉头一皱,“这也太奢侈了。” 惠子说:“不跟你要钱,小气鬼。” 阿南嘟囔着说:“不是钱的事,你叫我怎么穿出去,将军才能穿羊绒。” 惠子说:“我就是管将军的,我批准了。” 话音未落,宋妙珍穿着灰色毛呢大衣精神抖擞地走进来,“你们俩这是干嘛?要结婚吗?” 山口惠子见宋妙珍进来,微微一笑,“妙珍,快请进,给他做套新军装,你看看,领子是不是得改一下。” 宋妙珍看着阿南,“阿南少尉,您好。” 阿南在半个小时之前,给宋妙珍家挂了电话,暗号还是电话铃声响三次。三次是到满铁医院见面的暗号。 阿南点头,“你好。”阿南转身走开,照着穿衣镜,看自己身上的新军装,随手摘衣服上的线头。 惠子羡慕地看着宋妙珍的灰色大衣,“你这件灰色大衣是斜纹哔叽吗?还有点毛茸茸的?” 宋妙珍说:“外国稍来的啥味呢。” 惠子像是没听清楚,“什么呢?” 宋妙珍说:“worsted flnnel,精仿法兰绒一种,细羊毛的,你没有?” 惠子叹口气说:“我都没听说过,我现在土的掉渣,你真行,用的东西都是西洋货,关东州什么都买不到,叫我干眼气。” 宋妙珍从包里拿出一块布料,“不好意思了,做大衣剩了一米多一点,做一步裙刚刚够,给你吧。” 惠子惊喜万分,双手接过布料,“谢谢,一米也很珍贵呀!这手感,羊绒的感觉,灰色颜色也很正,法国老军装的颜色。” 宋妙珍说:“你喜欢什么西洋货,就告诉我,我拍电报给你捎带。” 山口惠子惊奇地问道:“你有电报?” 宋妙珍扑哧一笑,“我哪有电报,订货电报稿请满铁松冈局长签字,送电报大楼发出去就是了。” 惠子羡慕地说:“你真行,买东西都用电报。” 阿南把新羊绒军服脱下来,穿上自己的粗呢子军装,“你们俩说吧!我走了,衣服领子不用改。” 阿南往外走,惠子送阿南,“扣子往里挪一下,免得灌风咳嗽。” 阿南说可以,俩个人一块走出更衣室。 宋妙珍趁机在换衣柜上拿起一个小纸团,迅速揣口袋里。 满铁调查部松冈局长办公室。 宋妙珍敲门进来。 松冈一本正经地问道:“妙珍小姐,我们订的设备怎么样了?” 宋妙珍说:“报到总部了,您知道欧洲战场打的厉害,进度没有办法保障,我这正要拍电报催促一下。”宋妙珍拿出拟好的电报稿。 松冈接过电报稿,“这是什么?”电报稿写了满满两张纸。 宋妙珍说:“订货单。” 松冈问道:“这都是什么货物?” 宋妙珍解释说:“都是满铁需要的各种舰船用继电器开关,一百多钟,还有零零碎碎的日用品,有给您夫人买的化妆品,还有惠子医生要的衣料什么的。” 松冈在电报稿上把字签好,“我担心订的设备要误期呀!” 宋妙珍说:“是呀!我也担心这个。” 松冈点点头,把电报稿推给宋妙珍。“尽快发出去。” 宋妙珍嗯了一声,拿电报稿走了。 满铁电报大楼。 宋妙珍把电报稿递给电报员小姐。阿南已经告知宋妙珍,不要用自己的小电台,原因没说。 反抗军总部电讯室。 女报务员在接收电报,叶民边接收边译电,程剑坐在一旁聆听。 叶民手拿电报稿,“第一份情报,绝密,东惊大本营决定抽调关冬军13个师团和一支机械化常备兵团补充太平洋战场,具体调动部队的番号和时间再报。” 程剑露出久违的笑容,“倭国在太平洋战场顶不住了,这是今年分量最重的情报,马上报延安。” 叶民又开始翻译第二份电报,刚译了几个字,就哎呀了一声。 程剑吓一跳,“怎么了?” 叶民说:“等一下,还没译完,不好……”叶民快速在电报纸上写汉字。 程剑用惊恐的眼神看叶民。 叶民急促地说:“一周前,警察局破获一部电台,抓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名字叫刘逢川。” 程剑腾地站起来,“叫什么?” 叶民说:“刘逢……川,目前还没有招供。” 程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女报务员和叶民吓一跳,程剑怒目圆睁,两眼紧盯叶民,仿佛在责问叶民,这是为什么。 叶民一愣,小声问道:“刘逢川……是谁?” 程剑眉头紧皱,断断续续地说:“刘逢川……就是……郭建勋。” 叶民大吃一惊,“郭建勋是青蛙破袭组的报务员,坏了,青蛙破袭组电台被敌人破获,青蛙破袭组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程剑使劲推开门,大步走出电讯室。女报务员坐在电台旁,慢慢摘下耳机,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叶民追出大门,“支队长,关东州破袭组危在旦夕,怎么办?” 程剑继续往前走。 叶民紧随其后,大声追问,“你说话呀,怎么办?” 程剑停住脚步,回头问叶民,“郭建勋同志能变节吗?”其实,这个时候,程剑也不知道怎么办。 叶民一愣,没理解程剑此话的意思,程剑又大喊一声:“他能投敌吗?” 叶民含着眼泪大喊三声,“不能,不能,不能。” 程剑瞪着叶民喊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叶民焦急地说:“我担心和青蛙破袭组失去联系,我建议叫雪鸮指挥破袭组,不能再等了。” 程剑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说:“不,雪鸮在收集战略情报,必须独立执行任务,他不能和破袭组有一丝一缕的联系,这是原则问题。” 叶民继续追问道:“破袭组没有电台,联系就断了,下一步怎么办?” 程剑火冒三丈,大声斥责叶民,“没有电台就用没有电台的办法,没电台还不和倭人斗了?” 叶民被怼的哑口无言。 程剑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沉重的,郭建勋是太行山八路军总部电讯科培养出来的报务员,1943年被派到田津,1944年初被派到反抗军部队,本应该留在反抗军总部,因为关东州青蛙破袭组报务员牺牲,程剑权衡再三,才把郭建勋派到关东州破袭组当报务员。程剑心里明明白白,郭建勋同志此次被捕,生还的希望是渺茫的,程剑此时此刻心如刀绞,郭建勋才21岁呀,就这么牺牲了,怎么向八路军总部汇报呀。 关冬军山田司令官办公室。 武彦三郎向山田汇报王炳政发来的电报,“将军,关东州警察局王炳政报告,上周破获一个反抗军电台,抓住一名报务员,目前还没有招供,正在想办法叫报务员开口。” 山田狐疑地看着武彦三郎,露出一脸的嫌弃,“真的假的?” 武彦三郎被问懵了,原本以为司令官能很高兴,顺便夸奖王炳政几句,没想到山田会质疑报务员的真假,显然司令官已经对王炳政不信任了。 武彦三郎只好说:“那……我派杉浦少尉去核实一下。” 山田面无表情地说:“叫竹内真一去看看。” 武彦三郎说是,转身走出司令官办公室。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结束和武彦三郎的通话,慢慢放下电话听筒,细细回味着武彦三郎电话里说的话。‘去看看,’去看看是什么意思。竹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心想:报务员如果承认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火是他们放的,我就麻烦了,谎报军情欺骗上级,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竹内感到极大的恐惧。 这时,阿南拿文件走进来,“宪兵司令部发来的文件,请您签收。” 竹内在文件上签字,然后把钢笔扔在桌子上,抬头问阿南,“武彦三郎来电话,叫我去警察局看看报务员。” 阿南一愣,心想:王炳政把抓获报务员的事上报了,阿南反问道:“关冬军司令部想叫我们插手这个案子?” 竹内真一说:“叫我去看看,你说,阿南少尉,武彦三郎叫我去看看,看什么?” 阿南没有回答竹内的问话。阿南心想:关冬军司令部叫宪兵队去看看,估计是不相信警察局说的话,但是又不愿意叫宪兵队插手这个案子,所以叫竹内去看看,看来关冬军也没有具体打算;不如趁机请示关冬军司令部,把报务员押送去新京,新京路途遥远,半路营救还是有可能的;如果叫我去押送,营救更方便了。 阿南决心已下,对竹内说:“我估计是警察局黔驴技穷了,我们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是交到我们手上,也是烫手的山芋,无非是把报务员打死打残,还不如把这个报务员交给关冬军司令部。” 第33章报务员牺牲 阿南提出的建议,叫竹内真一眼前一亮,“把人交出去,嗯,是个办法。” 阿南催促说:“您现在就给武彦三郎参谋打电话,叫警察局把人押送去新京;关冬军要是信不过警察局,宪兵队可以配合警察局押送。” 竹内真一觉得阿南的主意不错,便拿起电话听筒,“接关冬军司令部武彦三郎参谋办公室。”一会,电话接通,竹内说:“三郎中佐,我,竹内真一,我看还是把报务员押送关冬军司令部吧,换个审讯环境,再给他一份高官厚禄,备不住就招了。” 电话里,武彦三郎想了好一会,才答复说:“是个办法,我考虑考虑,你先去看看,看看这个报务员怎么样了。” 武彦三郎挂断电话,竹内放下电话听筒,想了一下,转身对阿南说:“阿南少尉,你去看看,看看报务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南反问道:“武彦三郎答应了?” 竹内说:“没答应,你先去看看。” 阿南也急于见到报务员刘逢川。阿南不知道这个报务员是不是自己人,即便是国民党的地下潜伏人员,阿南也要救他。 阿南转身往外走。 竹内给宪兵甲一个眼神,宪兵甲心领神会,紧跟阿南走出办公室。 宪兵甲开车,阿南坐在副驾驶位置。 宪兵队轿车开进警察局大门,阿南下车,快步向警察局大楼门口走去。 警察局地下室。 警察甲坐在椅子上抽烟小憩,表情木纳,像是刚刚忙活完一个加工件的一道工序,正在等待下一次开动机器干活。 阿南和戴斌走进来,这是阿南第一次进警察局审讯室,还是叫阿南倒吸一口冷气。 墙上挂着各种刑具,电椅上血迹斑斑,变压器电表箱上的指示灯还亮着,地上一个大号马口铁水壶格外显眼,里面装的是辣椒水。 刘逢川平躺在老虎凳上,手脚被被绳索固定在老虎凳上,头垂在老虎凳的头上。 刘逢川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上身赤落着,布满鞭痕,结着黑色的血痂,四肢在微微颤抖,薄棉裤有几处撕烂,脚成腊白色。 阿南示意警察甲解开绳索。 王炳政已经接到关冬军的电话,把报务员押送新京。王炳政担心夜长梦多,刘逢川要是有个闪失,自己就白忙活了,所以同意把报务员交出去。戴斌很不情愿把报务员交出去。 阿南走到刘逢川眼前,看着这张年青的脸,二十多岁,风华正茂,为了民族的大义,舍生忘死,宁死不屈。 阿南很激动,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叫什么名字。”刘逢川没回答,把头扭向一边。 阿南问戴斌,“戴课长,他能走路吗?” 戴斌说:“一周没吃东西,走不了,等身体恢复了再说吧,你说那?” 阿南没回复戴斌问的话,意味深长地对刘逢川说:“年轻人,得吃东西呀!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没有力气是不行的,上厕所什么的都是问题,是不是呀?” 阿南多么想再说点什么,给这个年青人一点心里安慰,但是,阿南不能多说一句话呀。阿南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纠结呀。 阿南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戴课长,不能再用刑了,关冬军司令部很重视他,千万不能叫他死了。” 戴斌面无表情地说:“那是,死……不了。”戴斌拉长了声,显然是在发泄不满。 阿南说:“要给好的医疗,身体要有起色。” 戴斌敷衍着说:“那是。” 戴斌和阿南走出地下室。 宪兵甲诡异地溜进地下室,看着装辣椒水的马口铁水壶,把手伸进自己的军服口袋里。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阿南推门进来,“队长,我见到人了,20多岁,男性,警察局下手挺重的,已经走不了路了,用担架抬吧。” 竹内真一说:“如果仅仅是个报务员,而不是掌握密码的人,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阿南说:“队长,如果需要宪兵队护送,我去。” 竹内很高兴,“当然。” 宪兵甲走进来,向竹内一点头,竹内会心一笑,“阿南少尉办事,我是放心的,你去最合适。” 警察局地下室。 戴斌满面愁容,用哀求的声调说,“刘逢川,你走之前,怎么也得告诉我一个名字一个地址什么的,也算叫我没白忙活十多天。” 刘逢川没说话。 戴斌咬着牙根说:“你呀,年轻轻的,来日方长呀,何苦遭这么大的罪,你再厉害再坚强,你能斗过倭国人?告诉我一个名字,我利利索索叫你走,不然……。 戴斌目露凶光。 刘逢川回了句狗汉奸。 戴斌瞬间火冒三丈,猛地提起辣椒水壶,用脚踩着刘逢川的胸口,拼命往刘逢川的鼻子里灌辣椒水,“告诉你,在离开地下室之前,还是我说的算,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叫你生不如死。”刘逢川拼命挣扎。 戴斌灌了一会,发觉刘逢川的挣扎越来越弱,一会就不动了。当戴斌发觉刘逢川停止呼吸时,一切都晚了。 戴斌大声喊来人呀,警察甲乙跑进来,俩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刘逢川的手铐和捆绑的绳索解开,合力把刘逢川的身体翻转过身体,使劲捶击刘逢川的后背,刘逢川鼻子里有小米粒流出来,一切都太迟了,刘逢川牺牲了。 戴斌傻眼了,猛地打开水壶盖,这才发现水壶里的辣椒水上漂浮着一层小米粒。 王炳政急急忙忙跑进来,一看地上的小米粒,什么都明白了。 王炳政声嘶力竭地喊道:“愚蠢,愚蠢。”王炳政上去就给戴斌一个大嘴巴,“谁干的?” 戴斌瞪起眼睛,大喊一声,“阿南少尉干的。” 警察局王炳政办公室。 王炳政长叹一口气,在办公室来来回回地走,“阿南就是竹内的帮凶,竹内真一够狠,到底把人整死了。” 王炳政用手指戴斌的鼻子,“给阿南打电话,问小米粒是怎么回事,要录音,固定证据。” 戴斌刚想拿电话听筒,电话铃响起来。 戴斌接电话。 戴斌一听电话里的声音,吓一跳,“我是特等刑事课戴斌,噢,噢,在,马上就来。”戴斌捂住话筒,“局长,关冬军情报部武彦三郎。” 王炳政镇静了一下,使劲清清嗓子,接过电话听筒,语气平和地说:“我是王炳政,正想跟三郎中佐报告。” 电话里,武彦三郎急匆匆地说:“你先听我说,你派人和宪兵队联手,坐今天晚上的火车,把报务员押送到新京。” 王炳政停顿了一下,“报务员死了。” 电话里,武彦三郎像是没听清楚王炳政说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王炳政说:“报务员死了。” 电话里,武彦三郎勃然大怒,“混蛋,怎么死的?” 武彦三郎继续追问报务员的死亡原因,王炳政想说是竹内真一干的,转念一想,说竹内就得把阿南说出来,最后阿南可能要替竹内顶罪,王炳政迅速编造了一个报务员死于心脏病的谎言。 王炳政想保护阿南。 电话里,武彦三郎气急败坏地说:“胡扯,二十岁能死于心脏病?” 王炳政叹口气说:“可能是电流大了吧。”王炳政暗示是电椅电死了报务员。 电话里,武彦三郎用责骂的口气说:“你呀,干了一辈子警察,算是白干了,废物一个。” 王炳政嗯嗯了几声,见武彦三郎扣死电话,这才轻轻扣死电话叉键。 戴斌气恼地说:“局长,你不应该包庇阿南。” 王炳政说:“一定是竹内真一指使的,阿南也是没办法,执行命令吗。” 戴斌使劲瞪了王炳政一眼,怒气冲冲地走出局长办公室。 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山田急切地问道:“到底是谁干的?” 武彦三郎说:“警察局特等刑事课课长戴斌指控是阿南正吉干的,宪兵队少尉,往辣椒水里放了小米。” 山田腾地站起来,恶狠狠地说:“杀人灭口,掩盖真相;我早就怀疑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火情另有端倪,果然是反抗军干的;把阿南正吉给我抓起来,彻底调查仓库大火原因。” 武彦三郎只好说是。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端着红酒杯,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关冬军司令部对于报务员的横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警察局要想摆脱困境,只能把阿南供出去,因为阿南是宪兵队唯一正面接触过报务员的人。竹内判断关冬军能派人来调查阿南,阿南当然不能承认往辣椒水里放小米的事,定阿南罪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把阿南赶出宪兵队,派去太平洋战场送死,完全有可能。竹内为自己的周密安排感到欢欣鼓舞。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竹内真一接电话。 电话里,佐佐木大佐急切地问道:“你是谁?” 竹内真一听出是佐佐木大佐,便慢慢腾腾地回答说:“竹内真一。” 电话里,佐佐木说:“就找你,竹内队长,我是佐佐木。” 竹内真一冷冷地说:“听出来了,宪兵司令部大佐阁下。” 电话里,佐佐木说:“竹内队长,奉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命令,速派阿南正吉少尉到新京,不要穿军装。” 竹内真一心里暗喜,整死阿南的计划初步成功了,竹内故意装起糊涂来,“什么事呀?” 电话里,佐佐木说:“按命令办。” 第34章危险的旅程 竹内真一继续追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竹内想打探宪兵司令部处理阿南的底线。 电话里,佐佐木没好气地说:“竹内队长,您就别难为我了,叫阿南正吉坐今天晚上21点的火车过来,这是命令。” 竹内真一诡异一笑,“知道了。”竹内欢快地放下电话听筒,心想:报务员死了,阿南是最大的嫌疑人;警察局王炳政为了自保,已经把阿南供出去了;阿南此次去新京接受调查,将一去不复返。 叫竹内感到欢欣鼓舞的是,王炳政和阿南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宪兵甲小声说:“队长,我去告诉阿南。” 竹内看了一下手表,指针在19点位置,“现在告诉他还有点早。”竹内想在火车临近发车前半个小时告诉阿南,不想叫阿南有任何心理准备,更不能叫山口惠子知道阿南的去向,女魔头要是搅合进来,事情就没法掌控了,女魔头的能量很大。 宪兵队阿南正吉办公室。 阿南正在和山口惠子通电话,阿南说:“太晚了,你不要过来了,我明天去取。” 电话里,山口惠子说:“我明天去满铁总部出诊,不一定几点回来。” 阿南说:“那就再打电话联系吧。” 竹内真一走进来,墙上的挂钟指针在20点40分的位置上。 阿南见竹内走进来,对电话听筒说:“回头再说。”阿南放下电话听筒。 竹内真一观察着阿南的脸部表情变化,问道:“谁的电话?” 阿南回答说:“山口惠子。” 竹内真一微微一笑,“阿南少尉,奉关冬军司令部的命令,你马上去新京执行任务。” 阿南正吉站起来,“是,队长,什么时间走?” 竹内真一说:“坐今晚21点的火车,因为任务特殊,你穿便服去,马上准备一下。” 阿南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急忙脱下军装,从柜子里拿出西服穿上,阿南心想一定是送报务员去新京。 竹内说:“宪兵甲送你去火车站。” 阿南正吉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港卡课文件保险柜钥匙,密码您知道。” 竹内真一接过钥匙,“快走吧!” 阿南把枪套系在腰上,又拿出南部14式**,“我得借一把**,这把枪老出故障。” 竹内真一怕耽误时间,顺手从腰间解下**,“把我的枪带上,得国造沃尔特P38。” 竹内真一拍拍阿南的肩膀,“有五发子弹。”(一发子弹打死小山江村,三发子弹射击实验,一发子弹打死原田大佐。) 阿南把**揣起来,把南部14式**放在桌子上,边系衣扣边往外走。 关东州火车站月台上站了俩个人,一个是列车长,一个是值班站长,旅客已经全部上车。蒸汽机火车头喷吐着白色蒸汽,雪亮的车灯照出去几百米远,火车司机从瞭望小窗上探出半个身子,等待值班站长的发车指令。站长的红蓝小旗没有举起来,司机有点着急了,发车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阿南疾步来到月台上,月台上并没有警察局的人,也没有报务员的身影,阿南还没缓过神来,列车长跑过来,推阿南上火车,说了句就等你了,随后跟阿南上车,回身关上车厢门。火车汽笛狠命地叫了一声,活塞推动巨大的车轮,车轮轰隆隆开始转动,列车像冲出牢笼的野牛,狠命向前冲去。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低头说:“刘逢川如果承认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火是反抗军干的,山田司令官就得追究竹内真一谎报军情、欺骗上级的责任。” 戴斌说:“这就是竹内真一、阿南沙人灭口的动机。” 王炳政摇头叹息,“肯定是竹内真一逼阿南干的,傻,这是一箭双雕的诡计呀!阿南这小子糊涂呀!戴斌,如果关冬军司令部来人追查这件事,你就说报务员是电死的,不能把阿南装进去,记住了。” 戴斌嘴说是,其实已经把阿南往辣椒水里放小米的事告诉武彦三郎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戴斌说:“码头工头孙永旺来了。” 王炳政坐回到椅子上,横眉立目地摆出局长的架势坐好,还特意戴上了大檐帽。 孙永旺是王炳政的线人,就是安拆在劳工里的耳目,通常的耳目线人是要经过倭国人批准的,孙永旺不是。所以孙永旺见王炳政,要避开倭国人。 戴斌把孙永旺带进来。孙永旺一身工头打扮,四十多岁,小分头铮亮。 孙永旺给王炳政一个鞠躬,“局长好。” 王炳政问道:“有眉目了吗?” 孙永旺说:“还没有,劳工干活三班倒,您得容我找几天。” 王炳政嗔着脸说:“快点,我有点着急了,记住,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孙永旺连忙点头说是。 王炳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孙永旺,孙永旺双手接过钱,给王炳政一个鞠躬,转身开门走了。 小渔村海边,海上狂风恶浪,黑云低空飞逝。 周立诚哽咽着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刘逢川同志牺牲了。” 芳容一愣,眼泪唰地流下来,“尸首在那?” 周立诚低头说:“被敌人销毁了。” 芳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给刘逢川同志报仇,我发誓。” 新京火车站月台。 旅客都走完了,月台上空荡荡的,列车长陪同阿南走出车箱。阿南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月台,心想叫我来新京干嘛?报务员也没看见,是不是搞错车次了,阿南有点不知所措。 忽然,月台尽头地下道里走出三个人。这三个人虽然都身穿便服,阿南一眼就能看出是关冬军的人,军人的步伐是没法掩盖的,阿南下意识地一侧身,用右手摸了一下腰间的**。 三个人径直向阿南走来,目光毒辣。 阿南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个人,显然是奔自己来的。阿南假装转身问列车长回关东州的列车车次,巧妙地把列车长挡在自己眼前,目光越过列车长,就是对面走过来的三个人,阿南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这三个人,走过来的三个人没有表情变化。 三个人走到列车长身后停下,列车长闪身走开。 三个人直面阿南,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阿南正吉少尉?” 阿南点头称是。来人说:“我是情报部武彦三郎中佐。” 阿南连忙给武彦三郎敬礼,“久仰,关东州宪兵队少尉阿南正吉,请多多指教。”阿南敬礼后,和武彦三郎握手。 武彦三郎说:“你穿的是西装,不要敬礼。” 阿南说:“对不起,我忘了。” 武彦三郎看了阿南几秒,转身就走,阿南跟在武彦三郎身后,两个军曹跟在阿南身后,武彦三郎边走边说:“就等你了。” 阿南正吉向前一步,“我愿意效劳。” 四个人走到地下道台阶处。 武彦三郎突然面向阿南停下,“报务员刘逢川怎么样了?” 阿南站下,“我昨天去看了,没有口供。” 武彦三郎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不能把他打死了。” 阿南说:“有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武彦三郎又停下,转身问道:“你和谁去的警察局?” 阿南说:“我自己。”阿南停顿了一下,补充说道:“还有宪兵甲。” 武彦三郎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转身继续走,四个人快步穿过地下道,来到另一个月台上,月台上停了一辆生火待发的火车。 武彦三郎果断地说:“上车。”四个人鱼贯走上火车车厢。 火车开出新京火车站的时间是下午1点50分,一路上,武彦三郎并没有告诉阿南去田津的目的,俩个人各自谈了小时候的记忆。阿南谈了自己在满洲、倭国等地的学习生活片段。武彦三郎的谈吐甚是有趣,讲笑话也一本正经,他讲了很多乡村的趣事。他们还谈了**的发展方向,武彦三郎还特意看了阿南佩戴的沃尔特P38镀金**。 旅途是愉快的,列车经过半天一夜的行驶,于翌日早晨徐徐开进田津老龙头火车站。阿南和武彦三郎以及两个倭国军曹走出火车车厢,跟随下车的旅客走出检票口。 阿南环顾火车站前的大广场,小声问道:“三郎中佐,没有人接我们?” 武彦三郎回答说:“没有,这次是秘密行动,不能让华北派遣军(冈村宁次领导的部队)的人知道,更不能让田津冈田特务机关的人知道。” 阿南觉得奇怪,“什么事?这么神秘?” 武彦三郎没有回答阿南的问题,简单地回了句,“找人。” 阿南心想武彦三郎难道是为钢板来的? 军曹甲找来一辆出租汽车,四个人迅速上车,出租车驶离大广场。 山口惠子拿着新军装来到宪兵队,发现阿南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办公室里没有人,黄呢子军装扔在床上,**放在桌子上,大皮靴躺在床底下,惠子眉头一皱,心想阿南这是有急事走的。 山口惠子把做好的新军装挂到衣柜里,把旧呢子军服也挂到柜子里,把**放到抽屉了,蹲地上把皮靴摆整齐,还没直起腰,忽然有人走进来,惠子以为阿南回来了,回头一笑,见来人是竹内。 第35章老龙头火车站 惠子立即嗔下脸来,没搭理竹内,继续整理阿南的东西。 竹内假装热情地说:“惠子医生来了。”竹内是故意进来的,阿南昨天中午到新京,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竹内心里没底了,竹内想通过山口惠子的口,判断阿南的现状。 山口惠子站起来,把柜子门关好,冷冷地问道:“竹内队长,阿南上哪去了?” 竹内真一故意装出很吃惊的样子,“噢,他没有告诉你?” 山口惠子回答说:“没有。” 竹内真一说:“他被宪兵司令部抽调去新京了,前天晚上走的。” 山口惠子一愣,“前天晚上?前天晚上我们俩通电话了,他没说要出差呀!” 竹内说:“坐21点的火车走的。” 山口惠子用埋怨的语气说:“这个人,真是的,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告诉我一声,打个电话什么的,捎个口信也行,都不是什么难事。” 竹内真一假惺惺地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山口惠子嘟囔一句,“派谁去不行,非得派阿南去。”这就是惠子的思维方式,有事没事赖上你。 竹内连忙解释说:“惠子医生,佐佐木大佐来的电话,是他叫阿南去的。” 惠子哼了一声,摔门走了。 竹内尴尬地站在阿南办公室发呆。不知为什么,竹内总觉得惠子能看穿自己的心思,竹内多多少少有点惧怕惠子。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特务机关长冈田训斥平山顺子无能。 冈田呵斥道:“三天了,一点线索没有,共根据地的钢材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嗯?” 平山顺子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机关长,我正在收集线索。” 冈田怒气冲冲地说:“共兵工厂有了钢材,就有了和我们军事对抗的资本,你懂吗?晋察冀根据地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不能容忍八路军武器装备的加强,一定要追查到底。” 平山顺子说:“是,机关长,我觉得这件事和北平反抗军有关。” 冈田怒吼道:“那还用说,我要查钢板的来源,钢板,钢板,钢板是从哪来的?你没有听清楚吗?” 平山顺子忍受着冈田的歇斯底里,想了一会,“审查平津两地所有铁工厂的老板,他们有买卖钢铁的许可证。” 冈田觉得平山顺子说的有道理,缓和了一下语气,“可以,你去查,不管是官办工厂,还是私人公司,包括华北派遣军的人,该抓就抓,我给你这个权利,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冈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表示了冈田的决心。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还在为阿南去新京的事伤脑筋,好消息没有,坏消息也没有。新京宪兵司令部的人根本就没看见阿南,阿南失踪了吗?这叫竹内心里没底了。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起铃声,竹内一愣,这部电话是专门和奉天联系特殊业务用的长途电话机,今天怎么毫无征兆地响了,竹内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中还是拿起了电话听筒。 电话里,花脸猫小心翼翼地说:“我,老板,情况有点不妙。” 竹内真一听出是花脸猫的声音,急切地催促说:“讲。” 电话里,花脸猫说:“天冈特正在调查田津、北平所有的铁工厂,查原料进出渠道,我们的东西可能被他们搞去了。”竹内听的明白,天冈特指的是田津冈田特务机关,东西是钢板,他们是反抗军。 竹内真一埋怨地问道:“不是卖给铁工厂了吗?” 电话里,花脸猫说:“买主搞鬼了,可能要出事。” 竹内真一当机立断,“叫他们俩马上回来。” 电话里,花脸猫问道:“货款怎么办?” 竹内真一说:“不要了。” 竹内真一放下电话听筒,愤怒地骂了一句,“该死,一群废物。”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 阿南、武彦三郎、军曹甲乙四个人进入房间。军曹甲乙查看房间里的设施,包括电话电灯电唱机。 武彦三郎说:“这个地方好,视野开阔。” 军曹甲从皮箱里拿出监听电话,接在窗外的电话电缆上。 阿南一看就明白了,假装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这是干什么?” 武彦三郎说:“监听电话。” 阿南继续假装不明白,“监听谁的电话?” 武彦三郎说:“监听进出这个旅馆的所有电话。” 阿南有点晕,“我没明白。”军曹甲乙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 武彦三郎也微微一笑,“假如你想对付这个旅馆里的人,你会怎么办?” 阿南说:“我会派人进来侦查。” 武彦三郎点头说:“对,进来的人,要和外面保持联系。” 阿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三郎中佐不愧是情报专家。” 武彦三郎有点洋洋得意了,“监听进出旅馆的全部电话,就可保证我们四个人的安全,田津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军曹甲把电话听筒递给阿南,意思是你听听。 阿南接过监听电话听筒,电话听筒里传来南腔北调的声音。有叫茶房送水的,有和妓女谈价钱的。(画面转换,小山江村在房间里拿起电话听筒。) 阿南听的津津有味,突然,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电话里,花脸猫说:“我是花脸猫,小山江村,今天晚上我过去,你们俩等我。” 电话里,小山江村说:“我知道了。” 阿南一愣,确定是小山江村的声音,原来这俩个家伙也在这里。 武彦三郎回头看阿南,“有内容吗?” 阿南撒谎说没有。阿南心想:这也太巧了,小山也住在这个大饭店里,阿南认证了自己的猜测,武彦三郎是来查钢板的,阿南还没拿定主意,是否把小山在饭店的事说出来。 武彦三郎拿起外套说:“走,阿南少尉,去田津邮电局看看。”阿南把电话听筒递给军曹甲,穿上自己的礼服呢大衣。 阿南故意把得国造**拿出来检查一番。武彦三郎掏出自己的**扔在床上。武彦三郎说:“你不嫌沉就拿着。”阿南尴尬一笑,把枪别在腰上,“我得保护你。” 武彦三郎仰脸一笑,“谢谢。” 阿南和武彦三郎走在田津街头,阿南觉得田津比关东州繁华多了,阿南看得有点目不暇接。 其实,在几十步开外,一双眼睛已经在关注他们俩了。这个人叫林春增,林春增从一个露天茶座的长条椅上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报纸,紧盯着武彦三郎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武彦三郎和阿南悠闲地走向邮电局,武彦三郎抬头看了看,“邮电局到了。” 阿南问道:“我们要找的人在邮电局?” 武彦三郎说:“先从邮包开始找。” 说话功夫,俩个人来到邮电局门口,武彦三郎在前,阿南在后,依次走进邮电局,进门后,武彦三郎转身还往门外望了一眼。可见,武彦三郎还是很谨慎的。 邮电局窗口里坐了一个职员,职员看见武彦三郎走过来,悄悄递给武彦三郎一个纸条。 武彦三郎接过纸条,回头小声对阿南说:“该你啦,看看这个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阿南接过纸条,“德文,冯·霍夫曼先生收,祝你生日快乐,寄上香烟等物品。” 武彦三郎满意地一点头,“他一定要取这包裹,明天早晨来这里等他。” 阿南问道:“这是个得国人呀?”武彦三郎说:“就找他。” 林春增跟踪到邮电局大门口,刚想往里进,恰巧碰上武彦三郎和阿南往外走,林春增急忙躲闪到一边,假装蹲下系鞋带。武彦三郎和阿南迅速穿过马路,快步向下一条街口走去。 林春增不慌不忙地拦下一辆出租车,向阿南走的方向追过去。 王炳政坐在办公室的大转椅上,低头摆弄着朝珠,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报务员死后,关冬军方面没了动静,可以说音讯皆无,王炳政有点沉不住气了,必须尽快再抓一个反抗军,挡住山田司令官随时扔过来的手铐,“码头孙永旺有消息吗?”王炳政激恼地问戴斌。 戴斌回答说:“还没有,码头劳工有五万多人,进展很慢。” 王炳政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快点,快点,快点,把嫌疑人照片发给所有工头。” 戴斌马上否定,“不行,工头都知道了,反抗军就知道了,一宿之间全跑光。” 第36章心怀鬼胎的三伙人 戴斌说的有道理,王炳政只好默认,“你告诉孙永旺,快点找,我等不及了。” 当初在报务员案件是否上报关冬军司令部的问题上,戴斌是反对的,因为报务员没有口供,案件成果等于零,戴斌的意见是等有了口供再上报不晚,王炳政不听,结果叫宪兵队钻了空子。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戴斌背地里骂王炳政老糊涂了。所以在码头寻找反抗军问题上,戴斌态度坚决,坚持稳扎稳打,秘密筛查。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平山顺子已经打了一个上午的电话,没得到好的消息。平山顺子很恼火,只能对电话听筒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查铁工厂资金往来,查银行对账单,对,对,撂了吧。”平山顺子放下电话听筒,对钢板案一筹莫展。 林春增敲门进来,径直来到平山顺子少佐的办公桌前,“少佐,重大发现,关冬军情报部参谋武彦三郎中佐来田津了。” 林春增的话把平山顺子吓一跳,平山顺子愣了半分钟,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春增说:“住在理顺和大饭店,刚才去邮电局了。” 平山顺子走到窗前,俯瞰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关冬军的人来干什么那?走,去看看。”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附近。 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拉着窗帘。林春增坐在后排座椅左边,呢子大衣的领子立着,挡住了半边脸。轿车没开暖气,车里非常冷。 平山顺子坐在轿车后排座椅右边,身上盖着兰花大毛毯,脚穿黑色马靴,靴面上趴了一只黑色狼青犬,狼青犬一动不动地侧卧着,给他的女主人暖着脚。紫貂大衣毛领映衬着平山顺子冷白的脸,嘴唇涂抹了鲜红的唇膏,紫貂帽檐下是一双半睁半闭的丹凤眼,面部没有一点表情,像是一具美艳僵尸。鼻孔缓缓冒出的热气,显示这是个活人。这一男一女没有对话,他们在监视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平山顺子心想:钢板是武彦三郎搞到田津的?如果是这样,武彦三郎就犯了资敌的死罪。倭国军队有规定,丢失一门口径70毫米以上的火炮,中队长要判死刑,何况是五百吨优质钢板进了八路军兵工厂,这是天大的案子。 平山顺子和武彦三郎是东惊帝国大学的同学。平山顺子的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仪态端庄内心强大的男人。武彦三郎是平山顺子的初恋,当然,武彦三郎并不知晓平山顺子这份暗恋。武彦三郎上大学之前就结婚了。暗恋是苦涩的,也是神秘的。干职业间谍的女人,不奢望婚姻,但是她们和普通女人一样渴望爱情,武彦三郎就是平山顺子埋藏在心里的爱情。平山顺子在为武彦三郎担心,担心归担心,一旦确认武彦三郎是倒卖钢板的主犯,平山顺子会毫不留情地向冈田机关长报告,冈田会立即向东惊大本营报告,大本营会命令冈田立即逮捕武彦三郎。 一会,阿南和武彦三郎每人抱一包食物,有说有笑地走进理顺和大饭店。 平山顺子叹口气说:“真是他,山田司令官的半个大脑;阿南正吉也来了,钢板是他们搞的?林老师,麻烦您了,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不止他们俩,里面还有人,都要监视起来。”平山顺子从俩个人拿的食物判断,大饭店里还有关冬军的人。 林春增回答是。 理顺和大饭店。 阿南和武彦三郎抱着食物包走进饭店大门。 天黑了,饭店房间里没开灯,小山和平田一夫相对而坐,默默无语,俩个人等钱等得不耐烦,也可以说想钱想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山和平田迅速拔出**,分别站在门两边,小山压低了嗓门,粗声粗气地问了句,“谁。” 门外传来花脸猫的声音,“我。” 终于盼来花脸猫,俩个人激动起来,立即放下**,小山把门打开一条缝。 花脸猫摸黑挤进房间,随手打开房间灯,“告诉你们俩不好的消息,出事了。” 小山江村看着花脸猫手里的皮包,心想:不管出什么事,快把汇票拿出来。 小山见花脸猫没有给钱的意思,急切地问道:“钱呢?” 花脸猫说:“竹内队长命令,叫你们俩回关东州。” 平田见花脸猫没有给钱的意思,大喊一声:“我们要拿钱走。”说着就把枪口对准花脸猫的脑袋,“你少跟我耍花招,我们要钱。” 花脸猫阴沉着脸,推开枪口,“你们俩赶快离开。” 小山大喊大叫,“我们要钱,钱,钱,钱。”小山手里只有五万日元汇票,还有押在银行的三万元汇票没拿到,买主还有四十万尾款没付。小山心里明白,拿回去五万日元汇票,都得交给竹内,自己一个日元都捞不到,必须拿到剩下的四十三万日元汇票。 花脸猫制止了小山的大声喊叫,小声说:“冈田特务机关在查钢板,平津两地大小特务侦探密探都动起来了,你们俩赶快走,剩下的三万日元汇票一到我手,我给你们邮寄过去,四十万尾款能不能要回来,看情况。” 小山火冒三丈,把抢对着花脸猫的脑袋,“你骗不了我,告诉你,拿不到四十三万,我就毙了你,咱们一起完蛋。” 平田也把**对准花脸猫,“拿不到钱就杀了你。” 花脸猫无可奈何,只好拉起小山江村往外走,平田用枪顶着花脸猫的腰,“你想干什么?”三个人走到楼梯口,花脸猫叫小山往下看。小山往下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阿南和武彦三郎站在大厅说话。小山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小山的第一反应是阿南来田津调查钢板。小山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花脸猫也是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阿南的,预感问题严重了。 回到房间,小山和平田垂头丧气地坐下,这下彻底老实了。 花脸猫说:“钱已经是小事了,保命要紧,你们俩得打扫战场。” 花脸猫是倭国田津宪兵队的士官,早就认识阿南。阿南出现在天津,花脸猫感到了危险,所以纵容小山杀人灭口。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冈田背手走进来,“什么重大发现?” 平山顺子站起来,“机关长,关冬军的人来田津了。” 冈田吃惊地问道:“谁?” 平山顺子说:“情报部参谋武彦三郎中佐。” 冈田眉头一皱,“噢?关冬军的人来了?” 平山顺子说:“关东州宪兵队少尉阿南正吉也来了。” 冈田说:“阿南正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呀!钢板是他们搞的?” 平山顺子说:“现在还不知道。” 冈田说:“想办法了解一下他们来田津的目的,不能正面接触,侧面迂回,我不想和关冬军的人搅合在一起。” 平山顺子说:“王炳政是阿南正吉的养父,他应该知道阿南正吉来田津的内幕。” 冈田点头说:“给王炳政发电,这事要保密。” 平山顺子说是。 冈田转身想出门,又停下,自言自语说道:“阿南正吉,王炳政,阿南正吉是阿南隆一的儿子吧?” 平山顺子点头。 关东州天气良好。 王炳政慢慢悠悠走到芳容照相馆门口,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芳容在干活。王炳政并没有推门进屋,而是使劲拍打着黑呢子大衣上的灰尘,还故意使劲咳嗽几声,想引起芳容的注意,最好能开门迎接他进屋。 芳容已经看见王炳政在门口的表演,故意假装看不见,继续在屋子里干活。芳容不出门迎接,说明心里的火还没消,莽撞进门有可能被芳容撵出来,王炳政尴尬了,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巡警,一个劲地给王炳政敬礼,局长局长地叫个没完,王炳政可算逮着个救命稻草,立即背起手,嗔着脸,连讲带比划,对巡警一通训斥,什么形势严峻了,要打起精神,你精神头不够;什么反抗军无孔不入了,要百倍小心,你小心了吗等等。 芳容想知道报务员尸首的下落,只好开门把王炳政迎进照相馆。 王炳政美的心花怒放,依旧假装怒气未消,进门了,还回头命令巡警立即开始有效地巡逻防控,随时准备战斗。 芳容接过黑呢子警用大衣,“巡警很辛苦,您就别训斥他了。” 王炳政把警刀摘下来,叹口气说:“我这是给你撑腰呀。” 芳容用埋怨的口吻说道:“算了,警察别来吓唬俺们就谢天谢地了。”芳容指的是上周王炳政戴斌来看照片登记簿发生的不愉快。 王炳政连忙岔开话题,没话找话地说:“芳容,阿南最近来了吗?” 芳容回答说:“来了,拿大米来的,阿南想的真周到。” 王炳政不满意地说:“那是我叫他拿来的。” 芳容嗯了一声,没表态,王炳政看出来了,阿南根本就没把自己的意图传达到,“他……没说别的?” 芳容故意装糊涂,“没说。” 王炳政马上不高兴了,“这小子,我叫他来赔礼道歉,他都答应我了,他怎么能骗我呢。” 芳容赌气地说:“赔什么礼?道什么歉?阿南又没得罪我。” 王炳政听明白了,芳容还是对自己有意见,“是呀,那天我有点过火,你别介意,你这个地方,有我的核心机密呀。” 芳容假装一愣,“什么意思?” 第37章得国党卫军上校 说到警察局在照相馆设下的核心机密,王炳政猛然发现自己说多了,连忙岔开话题,“快,拿大米酒,我得喝个痛快。” 芳容说:“稍等。”说完便起身去拿大米酒。 王炳政说的核心机密,芳容早就知道,所以,破袭组成员进出关东州如履平地,身份证明都是芳容伪造的,警察根本找不出破袭组成员的破绽。 芳容从暗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酒罐和甜食萨其马,给王炳政倒了满满一杯大米酒。 王炳政喝了一大口,咂吧咂吧嘴,“好喝,一股稻花的清香,胜过玉液琼浆呀。”芳容把萨其马摆在王炳政面前。 王炳政吃了一块萨其马,连连夸赞,“萨其马,放蜂蜜了,和你妈做的一个味,真是人间美味呀;阿南喜欢吃吗?” 芳容说:“喜欢。” 王炳政说:“倭人喜欢吃甜食,你小时候也爱吃甜的,衣服口袋里总装小糖块,你说,你们俩多像呀,所以说你们俩还得增加了解呀,时间长了就好了。” 芳容说:“局长大人真有意思,见面就说阿南,不知道阿南是怎么想的,阿南好几天没来了,可能是讨厌这里。”芳容故意这样说,是在了解阿南最近的行踪,以便安排下一次刺沙行动。 王炳政并没有顺芳容的思路说,“我不许他娶山口惠子,我有办法,我会说服他的。” 芳容开始问关键问题,“王局长,您上次干嘛发那么大的火?从来没见您发那么大的火。” 王炳政叹口气说:“都是那个刘逢川闹的,那家伙是反抗军的报务员,捣鼓电报的。” 芳容假装吃惊不小,“我的天呀,一个人能捣鼓电报?” 王炳政一摆手,“能,小子挺鬼,抓他费老劲了。” 芳容又问道:“怎么逮着的?” 王炳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说了你也不懂。” 芳容又问道:“人那?” 王炳政痛心地说:“死了。” 芳容又问道:“怎么死的?” 王炳政没回答芳容,“小子有种,死活不开口,死了挺可惜呀,我给埋北山了,还烧了点纸,我挺佩服这小子。” 芳容说:“你们也够狠的。” 王炳政眼睛一瞪,露出满眼凶光,“不是狠,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爸不叫革命党打一枪,能死那么早。” 芳容又给王炳政斟上一杯大米酒。 王炳政示意够了,“生意还可以吧!” 芳容说:“仰仗局长大人关照,全关东州臣民照证明像的生意都在这,谢谢您了。” 王炳政摇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有人搞假护照假良民证(暗指宪兵队),警察局很容易就能查获,芳容格格,你知道为什么吗?” 芳容摇头说:“不知道。” 王炳政哈哈大笑,“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是天大的秘密,哈,哈。”王炳政笑得很开心,又吃了一大块萨其马,刚想端起酒杯,戴斌驾驶警察局轿车停在了照相馆门口。 王炳政站起来,“一刻不得消停,行了,酒足饭饱,走了。”王炳政站起身,接过芳容递过来的呢子大衣。芳容开门相送,王炳政走出芳容照相馆,拉开轿车车门,故意大声说给芳容听,“戴斌课长,给芳容格格送些大米来,对满清贵族要关照。” 戴斌说了声是。王炳政刚想上车,恰巧宪兵队的轿车开过来,竹内真一和王炳政对视一眼,互相没打招呼。王炳政把报务员的死归咎于宪兵队,心里恨死竹内了。 宪兵队轿车慢慢悠悠驶过芳容照相馆。竹内看见王炳政出现在芳容照相馆,随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竹内心想:王炳政显然不是来拍照的,关东州有很多倭人开的大照相馆,照相器材好,照相师专业强,王炳政来这里干什么呢?竹内回头使劲地看了一眼芳容照相馆。 警察局轿车行驶在街头。 戴斌驾驶轿车,王炳政坐在轿车后排座椅上,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戴斌说:“田津平山顺子少佐电报。”说着把电报纸递给王炳政。 王炳政接过电报纸,看了一眼,王炳政吓一跳,“阿南在田津?去田津干嘛?” 戴斌说:“往下看。” 王炳政边看电报纸边自言自语,“请你们搞清楚阿南来田津的目的,平山顺子,什么意思?阿南又不是警察局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平山顺子想干嘛?” 戴斌说:“火车站警察报告,阿南前天晚上去新京了,列车为等他,晚点五分钟,阿南最后一个上车。” 王炳政嘟囔着说:“这又跑到田津去了?” 戴斌说:“能不能是田津冈田特务机关认错人了?” 王炳政说:“有点不对劲,田津冈田特务机关了解人的行踪,不是好事,这封电报还有另外的意图。” 戴斌说:“是呀,回电要小心。” 王炳政思忖着,“报务员的事?不能,报务员的事归关冬军管辖,还能是什么事?阿南叫竹内陷害了?” 戴斌激恼地说:“您就别瞎猜了,别遍瞎话了,实话实说吧。” 王炳政被戴斌怼回来,极不情愿地说:“那……就按你说的,不知道,回电吧。” 王炳政担心阿南出事,又不敢乱编故事,只能实话实说,免得节外生枝。 田津。天黑了,路灯昏暗,街头行人稀少,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停在街头。 胡同里走出一个人,径直走到黑色轿车旁,伸手拉开车门,“少佐,您找我?” 平山顺子坐在驾驶位置上,示意顾显龙上车说话,顾显龙上车,转身关上车门,“请少佐吩咐。” 平山顺子慢条斯理地说:“老玉米,你给我帮个忙。” 顾显龙犹豫了一下,“哪方面的?如果涉及军统内部的……” 平山顺子说:“我不难为你,和你们军统内部无关。” 顾显龙回绝说:“外部也不行,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 平山顺子说:“对付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顾显龙勉强地点点头,“您想知道什么?” 平山顺子说:“共根据地刚刚搞到一批钢板,我想知道,这批钢板是从哪来的。” 顾显龙吓一跳,心想冈田特务机关还是发现这批钢板了,“有难度。” 平山顺子微微一笑,“老弟,容易就不找你了。” 顾显龙说:“好吧!我去查查。”平山顺子做了一个走人的手势,顾显龙迅速下车。 平山顺子驾驶黑色轿车离开。 顾显龙往胡同里面走,边走边想,平山顺子是冈田特务机关的二号人物,轻易不露面,她能找到我,说明特务机关都动员起来了,卖钢板的倭人如果被逮捕,花脸猫就得暴露,找到花脸猫,就能找到我的头上。 田津邮电局附近街头。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五日上午,街面行人不多,天空飘着雪花。远处传来海河码头上的汽笛声。 一个身材高大的欧洲男人出现在邮电局附近,这个人身穿灰色人字呢大衣,头戴黑色细毡礼帽,脚蹬黑色皮鞋,大步流星走进邮电局大门。 欧洲人前脚走进邮电局,接着开过来一辆蓝色轿车,缓缓停在邮电局门口。 蓝色轿车里坐着阿南和武彦三郎等四个人,武彦三郎拿出照片,是一张霍夫曼身着得国党卫军军服的照片。 阿南问道:“是他吗?” 武彦三郎说:“是他,得国党卫军上校霍夫曼。” 一百米开外,街头还停了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显然是跟踪蓝色轿车而来。 坐在黑色福特牌轿车里的是平山顺子和林春增。 平山顺子说:“在这等着吧。” 林春增说:“四个人都没下车。” 平山顺子说:“钢板是这个欧洲人搞来的?” 邮电局附近街头。 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走在人行步道上,俩个人都头戴风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衣服领子立着,沿着人行步道快步向蓝色轿车走去。 他们俩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骑自行的人(顾显龙),紧紧地跟在他们俩后面。 霍夫曼从邮电局里走出来,手拿邮包(细麻口袋),边走边看明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霍夫曼露出喜悦神情,把明信片揣入大衣口袋,随即拿出香烟和打火机,低头点上香烟,猛吸一口,烟还没吐出去,发现自己被四个人团团围住。 阿南用德语说:“霍夫曼上校,请上车。”霍夫曼吓一跳,他没想到这个黄种人会说德语,霍夫曼没有反应,本能地把包裹紧紧抱住,用惊恐的眼神打量着这四个神秘人物。 阿南用德语命令道,“请上车。” 霍夫曼用德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阿南用德语说:“霍夫曼上校,您别害怕,我们是关冬军情报部的。” 霍夫曼这才反应过来,激动地说:“我们的合同履行完了,为什么还要抓我?” 阿南正吉说:“不是抓,是请,你现在很危险。” 军曹甲乙把霍夫曼推上车,军曹甲坐到驾驶位置。武彦三郎坐在军曹甲身后,霍夫曼坐后排座中间,阿南坐轿车右后排座。 平山顺子拿着小望远镜,把这一幕被看得清清楚楚。 林春增说:“他们劫持了一个欧洲人。” 平山顺子嗯了一声,继续用小望远镜观察。 第38章海河边的枪声 顾显龙骑自行车跟在小山二人的后面,保持在十米左右的距离。顾显龙心想:朝两个倭国鬼子后背开枪,一个对付两个是有把握的,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开枪,然后骑自行车脱身。 霍夫曼被囚禁在蓝色轿车里,瞬间火冒三丈,“我要下车,你们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自由。”军曹乙用枪顶着霍夫曼的脑袋,“你老实点。” 武彦三郎急不可耐地翻霍夫曼的大衣口袋,翻出亚细亚旅馆门牌钥匙,又拆开邮包,除了香烟巧克力,没别的东西,“图纸在哪?” 阿南赶紧把武彦三郎的话翻译给霍夫曼,霍夫曼听明白了,“货都给你们了,要图纸干嘛?” 这时,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已经走到蓝色轿车右侧,顾显龙骑自行车行驶到轿车左侧。小山和平田突然掏出**,枪口指向蓝色轿车。顾显龙以为平田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抬手就一是枪,小山和平田的**也同时打响。平田的子弹射向顾显龙,顾显龙扔下自行车跑进小胡同,边跑边向身后开枪。 小山受顾显龙开枪的影响,小山第一枪打碎轿车窗玻璃,子弹打进武彦三郎的身体,霍夫曼趁机猛地推开车门,把阿南也推出车外,重重地压在阿南身上。小山第二枪打在霍夫曼后背。平田对顾显龙的背影匆忙开了三枪。这时,军曹甲乙已经冲出轿车,向平田和小山开枪还击。小山俩人匆忙中又向蓝色轿车开了几枪,转身向小胡同跑去。 军曹乙从地上拽起阿南,把阿南推进轿车,军曹甲驾驶汽车逃跑。 远处黑色福特牌轿车里,平山顺子看的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枪战已经结束。 枪战现场地上躺着一个人。 平山顺子猛地推开车门,林春增一把抓住平山顺子的胳膊,“少佐,你不能下车。” 平山顺子大喊一声,“有人中枪了。”平山顺子还要下车,平山顺子担心武彦三郎中枪。 林春增死死拽住平山顺子的胳膊不放,“危险,你不能过去。” 一会,田津倭国军警奔跑过来,迅速警戒现场。 平山顺子跳下车,疯了一样跑向枪击现场。 倭国军警见平山顺子跑过来,连忙敬礼。 平山顺子看见躺在地上的是个欧洲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欧洲人的手脚还在抖动,“人还没有死,送医院。”几个军警把霍夫曼抬上车,拉走了。 平山顺子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心又提起来,自言自语说:“不知道车里的人怎么样了?”林春增拣起地上的子弹壳看了看,“少佐,我怎么看糊涂了?三个沙手的开枪位置不合理呀!” 平山顺子说:“交叉火力。” 林春增摇摇头,“神了,关冬军的人刚到田津,就有人朝他们开枪,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关冬军的人走到哪,哪就得出乱子。” 平山顺子说:“走,去医院看看。”平山顺子迫切想知道沙手是想杀关冬军的人,还是想杀这个欧洲人,还是都想杀,欧洲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军曹甲驾驶蓝色轿车一路狂奔,武彦三郎问道:“这是去哪?” 阿南说:“去医院。” 武彦三郎捂着流血的右臂,“别管我,去亚西亚旅馆。” 阿南恳求着说:“三郎中佐,还是去医院吧。” 武彦三郎果断地说:“我没事,去亚细亚旅馆,这是命令。” 田津亚细亚旅馆。 武彦三郎一行人找到霍夫曼住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一个皮箱放在地板上,衣柜里有简单的换洗衣物,桌子上有一本相册,里面有霍夫曼和家人的照片。 武彦三郎忍着剧痛说:“搜。”阿南和两个军曹一通翻找,没找到有价值的物品。 武彦三郎的手臂在流血,阿南说:“三郎中佐,马上去医院吧。” 武彦三郎没好气地说:“我死不了,接着搜,一定要找到!” 阿南固执地说:“我不知道您要找什么,再重要的东西,也没有生命重要呀!” 武彦三郎缓和了一下语气,“找图纸,再搜一遍。”武彦三郎还是没说什么图纸。 阿南和两个军曹又开始翻腾房间里的东西。武彦三郎右胳膊上的血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 阿南边翻找边想:到底是什么图纸呢? 军曹甲乙也着急了,地板被启开,壁柜被推倒,一会就把房间内部设施拆了,还是没找到什么图纸, 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跑到一幢破房子里,俩个人气喘吁吁,累得瘫倒在地上。 小山断断续续地说:“没想……到,他们还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保镖。” 平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打着阿南没?” 小山捶捶胸口,“没看清。” 平田一夫说:“不管了,回关东州吧!” 小山江村说:“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太可怕了,买火车票去。” 平田说:“我们俩坐船回去。” 小山想了一下,“可以,坐火车路过奉天关冬军的地盘,又得一通严格检查。” 田津赤十字医院。 平山顺子查看欧洲人的伤情后,对矮个子男医生说:“不能叫这个欧洲人死了。” 矮个子男医生说:“我们尽力。” 医院走廊,平山顺子对林春增说:“你去查这个欧洲人的底细。” 林春增说:“是。” 关冬军司令部。 情报参谋山蒲大尉站在山田的办公桌前,低头等待司令官的命令。 山田看着山蒲,声音很小地问道:“武彦三郎有消息吗?” 情报参谋山蒲大尉说:“没有。”山田焦躁不安地说,“三天了,没有一点消息。”山田一挥手,山蒲退出司令官办公室。 山田司令官已经预感到武彦三郎在田津遇到了麻烦。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 武彦三郎躺在床上,身体开始发烧,阿南用冷水毛巾擦武彦的额头,给他物理降温。 阿南说:“三郎中佐,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如果打碎骨头,碎骨会把肌肉撕开一个大洞的。” 武彦三郎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阿南,霍夫曼生死不明,图纸没有找到,阿南,怎么办?” 阿南此时此刻也很紧张,心想:田津地下党盯上我们了,暗沙行动肯定不会停,真得多加小心了,“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中佐的安全。” 武彦三郎挣扎着坐起来,“不能就这样结束,你们去找霍夫曼从得国带来的图纸。” 阿南叹口气,“中佐,我去找医生,不能再耽搁了。” 武彦三郎勉勉强强地点头,“好吧!”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军曹甲掏出**,“谁?” 外面传来男人用倭语回答的声音,“大夫。” 阿南示意军曹甲开门,倭国矮个子男医生拎药箱走进来。 阿南命令道:“把手举起来,靠墙站好,谁叫你来的?”阿南开始搜矮个子男医生的身,矮个子男医生举着双手,惊嘘嘘地看着阿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走进红门,春天有樱花。”阿南听的云山雾罩,“转过身。”阿南搜查医生的后腰。 武彦三郎听明白了,瞬间落泪,矮个子男医生说的是东惊帝国大学的校园红门,院内有上百年的樱花树,还有上千年的银杏树,学妹派人来救我了。 武彦三郎激动地说:“大夫,您过来。” 矮个子男医生傻呵呵地走到床前,瞪起坚毅的小眼睛,“你想知道是谁叫我来的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武彦三郎紧紧握住矮个子男医生的手,激动地说:“谢谢。” 矮个子男医生给武彦三郎的伤口消毒包扎,“尽快到医院手术缝合,避免感染。” 武彦三郎说:“知道了,告诉她,谢谢!我忘不了秋日的银杏树下。” 矮个子男医生说:“我一定转达。”说完拿起药箱走了。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矮个子男医生向平山顺子汇报武彦三郎伤情,“子弹打穿右臂,没伤到骨头,伤了部分血管和神经,需要手术。” 平山顺子说:“谢谢大夫。” 矮个子男医生露出惊奇的小眼神,“他说谢谢你,他忘不了秋日的银杏树。” 平山顺子急忙转过身去,眼泪瞬间流下来。平山顺子异常激动,他还记得银杏树下的轻轻拥抱,朝夕相处四年,我就得到一个拥抱,然后就各奔东西,天各一方。这就是平山顺子的初恋。 平山顺子哽咽了。 一会,林春增走进来。平山顺子擦去眼角的泪珠,示意矮个子男医生可以走了。 林春增说:“少佐,我调查清楚了,被打伤的是得国人霍夫曼,三个月前到田津,住在亚细亚旅馆,房间被人搜查了,地板上有血迹。” 平山顺子一听就明白了,武彦三郎带伤搜查旅馆,“霍夫曼是什么职业?” 林春增说:“应该是间谍。” 平山顺子说:“派人去理顺和大饭店,暗中保护关冬军的人,把大饭店房客资料都找来,我要看看;顺便检查一下重点人。” 林春增说声是,转身走了。 理顺和大饭店。 林春增、秘密警察甲等十几个人出现在理顺和大饭店大厅。 满铁调查部松冈办公室。 菊地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局长,满铁调查部田津工作站传来消息,我们订的钢板出现在田津,被共根据地兵工厂搞去了。”菊地拿着这么重要的情报,没有一丝一缕的紧迫感。 松冈惊讶地反问道:“什么?货船不是叫盟军潜艇击沉了吗?” 菊地说:“您看这个,田津工作站发过来的船东和大沽口港交接手续的影印件。” 松冈勃然大怒,“谁干的?” 菊地扑哧一笑,“签名是松冈,您干的。” 第39章不惜一切代价灭口 菊地在故意气松冈。菊地快五十岁了,一直得不到总部的提拔任用,还得给这个糟老头打下手,有点功劳都是他的,所以,菊地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松冈戴上眼镜,仔仔细细查看影印件,“八嘎,谁敢冒充我签字?” 菊地说:“田津工作站说是关东州宪兵队士官小山江村干的。” 松冈气急败坏地大喊,“把小山给我抓起来。” 菊地古怪一笑,“小山还在田津。” 松冈用拳头砸桌子,“把竹内真一给我叫来。” 理顺和大饭店,天黑了,大堂里灯火辉煌,饭店门口、楼梯走廊站着秘密警察。 顾显龙来到大饭店外面,准备潜入饭店对小山和平田下手。突然发现林春增坐在大饭店大堂和秘密警察甲说话,顾显龙知道林春增是冈田 特务机关的人。 理顺和大饭店小山江村房间。 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把东西收拾好,拿上船票,刚想往外走,忽然传来敲门声,小山吓一跳,“谁?” 画外音,林春增说:“田津秘密警察,开门。” 小山和平田慌忙藏起**,小山开门,林春增和秘密警察甲走进来,林春增说:“拿出你的身份证明?” 小山江村把两个护照拿出来。 林春增问道:“倭国人,关东州来的?” 小山江村点头哈腰地说:“关东州满铁职员。” 林春增说:“外面危险,夜间不要出房间。” 小山说:“我们俩马上坐船走。” 林春增说:“不行,你们今天不能走,敢走出这个门,就逮捕你们。”林春增使劲关上房门。 小山傻眼了,平田急得要哭了。 满铁调查部计划局局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面无表情地走进局长办公室,径直走到松冈局长办公桌前。松冈坐在转椅里,瞪着竹内不说话。菊地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海景出神,故意不搭理竹内。松冈和竹内俩个人对视了十几秒钟,竹内只好先开口说话,“局长,您找我?” 松冈把影印件摔在桌子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竹内斜眼看影印件,不由一惊,心想:倒卖钢板的事到底还是叫满铁知道了,竹内装傻充愣地说:“局长,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松冈气愤地质问道:“钢板,我进口的钢板,被你搞到田津倒卖,你还跟我装糊涂?” 竹内一脸委屈地否认,“我不知道什么钢板,您冤枉我了。” 松冈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向关冬军通报这件事。”松冈伸手就去抓电话听筒。 竹内真一见势不妙,急忙伸手拿起影印件,等于拦住了松冈抓电话的手,“我看看,这是影印件,哪来的影印件?”竹内想试探松冈究竟知道多少钢板的事。 松冈一把夺过影印件,“这是满铁调查部田津工作站发过来的钢板上岸手续影印件,小山江村冒充我签字,你想抵赖吗?” 竹内真一听到小山的名字,马上就明白了,倒卖钢板的事彻底暴露, 竹内没法抵赖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小山江村这个士官,他是岗卡课的士官。” 松冈也在等待竹内这句话,承认小山是宪兵队的人,接下来就好办了。松冈厉声命令道:“菊地,命令田津工作站,把小山江村给我抓回来。”小山在田津用的是满铁职员的假身份,满铁工作站是可以抓小山的。 竹内真一眼珠一转,“局长,小山江村是岗卡课阿南正吉少尉的手下,会不会是阿南正吉指使他干的?” 松冈扭头看菊地,“菊地,打电话叫阿南正吉过来对质。”菊地做出想拿电话听筒的动作。 竹内真一诙谐地说:“ 还是拍电报吧!” 松冈问道:“你什么意思?” 竹内真一诡异地一笑,“阿南少尉在田津。” 松冈顿时无言以对,心想:难道钢板真是阿南倒卖的? 竹内真一皮笑肉不笑地说:“您可以把阿南走私钢板的事通报给关冬军司令部。” 松冈依旧抓住竹内不放,“你骗不了我,这件事就是你指使干的。” 竹内真一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那你就报。”竹内知道松冈不能报。 阿南是山口院子的准女婿,松冈是知道的。松冈和山口院长是患难兄弟。竹内的话点了松冈的穴,松冈无奈地说:“这批钢板是修昭和炼油厂裂解塔的,耽误工期是死罪。” 抓到阿南当替罪羊,竹内真一心里有底了,开始耍赖,“那……,你就把我和阿南一块报上去。” 松冈无可奈何地说:“也罢!竹内真一,把货款追回来,我可以把这件事压下。” 竹内真一如释重负,回答说:“我看看吧。” 松冈说了声滚吧! 竹内真一潇洒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 菊地说:“局长,满铁工作站报告,确实在田津发现了阿南的踪迹。” 松冈惋惜地说:“一定是被竹内真一利用了,还是年轻呀。”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端着酒杯,边喝边想着对策,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怎么灭口呢?竹内还拿不准主意。 山口惠子敲门进来,竹内吓一跳,心想:钢板的事如果叫这个娘们知道就坏了,关东州立即会闹得满城风雨。 竹内马上摆出十分热情的样子,“惠子小姐,快请进,有什么事呀?” 山口惠子愁眉苦脸地问道:“阿南正吉还没回来?” 竹内真一说没有,嘱咐惠子别担心,去新京司令部不会有危险的。 山口惠子惴惴不安地走了,看着惠子走远的背影,竹内下了沙人灭口的决心。 竹内把宪兵甲叫来,口授发给田津花脸猫的密电。 竹内说:“告诉花脸猫,叫小山把中间人做了,把阿南也干掉,不惜一切代价。 宪兵甲嘿了一声,开门走了。 宪兵乙在门口听到俩个人的对话,心里很难过。宪兵丙没有办法保护阿南,只能以泪洗面。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 武彦三郎还在发烧, 阿南一手拿监听电话监听,一手把冷毛巾搭在武彦三郎的额头,给武彦三郎物理降温。 阿南正吉问道:“三郎中佐,谁想打死我们?”阿南已经猜测到是小山和平田一夫干的,假装不知道,是想套出武彦三郎和霍夫曼的关系。 武彦三郎脸烧的通红,喃喃地说:“军统、中统、共地下党的间谍,被我们关冬军情报部干掉不少,我就是债主,讨债的想打死我;不过吗……,也可能是得国盖世太保干的。” 阿南问道:“盖世太保为什么要杀霍夫曼?” 武彦三郎说:“霍夫曼不按期回国,等于叛变。” 阿南追问道:“中佐,这个得国人是干什么?” 武彦三郎说:“霍夫曼上校对我们很重要。”说完,武彦三郎一咧嘴,露出难受的表情,阿南又给武彦三郎换了一块冷毛巾。显然,武彦三郎不想说霍夫曼的事,阿南坚信霍夫曼身上有着天大的秘密。 监听电话听筒里传来花脸猫的声音。 画面转换。 花脸猫给小山打电话。 电话里,花脸猫说:“小山,传竹内队长的命令,今天晚上六点,我把钢板买主约出来,你们在丽达咖啡馆见面,你就说你手里还有货要卖,找机会干掉他,别在咖啡馆干,还有,把阿南也干掉,不惜一切代价。” 阿南监听到这段通话,听的心惊肉跳,盘算着对策。 武彦三郎问道:“阿南,阿南,听什么那?” 阿南猛然回头,“没什么,我有点紧张,为你的伤紧张。” 武彦三郎说:“阿南,你去医院看看,霍夫曼的伤怎么样了,叫军曹甲跟你去。” 阿南说:“人多麻烦,我自己去。” 武彦三郎说也好,嘱咐阿南带上枪。 阿南把礼品枪沃尔特P38别在后腰上。 武彦三郎说枪很漂亮,阿南说是借竹内的配枪。 关东州海岸码头。 天快黑了,码头工人还在忙碌干活。 沈德霖和几个码头工人在一起般东西。 孙永旺躲在角落里,观察沈德霖的一举一动,包括和沈德霖说话的工人,都被孙永旺记录下来。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兴冲冲地走进来,“局长,好消息,孙永旺在码头劳工里找到一个叫沈德霖的人。” 王炳政接过照片仔仔细细看起来。 王炳政激动了,“盯住他,和他有联系的都要跟踪,一网打尽反抗军就在眼前了。”王炳政腾地站起来,背手在房间里转圈子,“太好了,我等不得了。” 戴斌说:“看看,你又着急了。” 王炳政回到椅子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对,这一次听你的,要有耐心,你提醒的好;阿南回来了吗?” 戴斌回答说:“没有。” 王炳政又发愁了,“戴课长,阿南去田津一周了,我不放心了。” 戴斌用埋怨的口吻说:“我劝你,倭国人的事少管。” 王炳政不愿意听了,“阿南是我干儿子,我能不管吗。” 戴斌无言以对,王炳政眉头紧锁,王炳政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断定阿南出事了,因为平山顺子轻易不会对一个少尉的去向感兴趣的。 田津红赤字医院。 霍夫曼鼻子插氧气管,身上插了很多管子。一男一女两个医务人员站在床前,小声说着什么。 阿南急匆匆地来到霍夫曼病床前。 第40章咖啡馆枪战 阿南回头想叫大夫,大夫已经不知所踪,阿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田津的夜景比白天繁华,店铺的彩灯五颜六色,街头行人也多起来,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力车走街串巷,汽车喇叭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向丽达咖啡馆走去,他们俩要干掉买货人顾显龙,然后回理顺和大饭店干掉阿南,连夜上船回关东州。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林春增急匆匆地走进来,“少佐,根据田津地面包打听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两个刺杀案嫌疑人,倭国人,证件显示是满铁职员,住在理顺和大饭店,现在在丽达咖啡馆喝咖啡。” 平山顺子猛地站起来,“去丽达咖啡馆。” 平山顺子从抽屉里拿出**,揣进衣服口袋,穿上羊绒大衣,拿上羊毛围巾就往办公室门外走,林春增紧跟其后。 田津丽达咖啡馆门脸装饰着霓虹灯广告牌,色彩适度,亮度柔和,既优雅,又醒目。这是一家法式咖啡馆,有五十多个座位。因为价格不菲,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 小山和平田坐在靠近门窗的位置,对面的空位置是留给顾显龙的。小山俩人点了咖啡,静等顾显龙的出现。小山看了看手表,指针在五点四十分位置上,他们俩早到二十分钟。 小山说:“还有二十分钟。” 平田一听早了二十分钟,这才把紧握**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来,端起咖啡杯,猛地喝了一口。 小山没喝咖啡,他在想着开枪后逃跑的路线。 阿南走在田津街头,不紧不慢地走,边走边看手表,五点五十分,离六点还有十分钟。阿南心想:五点五十八、九分钟冲进咖啡馆,打两枪,争取打脑袋。如果**不卡壳,最好打四枪,巩固战果。阿南掏出**(礼品枪),把子弹顶上膛,打开保险,揣在大衣口袋里,继续向咖啡馆走。阿南除掉小山和平田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买货人,买货人毕竟是北平反抗军的同志。 阿南距离咖啡馆门口还有三十几米的距离,手便伸进大衣口袋准备掏枪。忽然,阿南发现咖啡馆附近站了五六个黑衣人和秘密警察甲,正在上下打量着过往的行人,阿南一看就明白了,这些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在张网以待。阿南心想:这是小山的人?还是地下党的人?阿南不敢在咖啡馆附近停留,快速越过马路,来到咖啡馆对面的学校。 学校二楼教室有一排靠街的窗户。阿南趴在窗户上,观察对面咖啡馆的情况。五个黑衣人还站在咖啡馆附近的街头,阿南从这几个人的眼神穿戴判断,他们不是反抗军的人,像是田津地面的秘密警察。再往咖啡馆里面看,小山和平田背对窗户坐着,对面有一个空位子,阿南想买货人还没到,这时的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分。 阿南心想:同时打死小山和平田的计划不可能实施了,唯一能干的就是开枪给买货人报警,最好在离咖啡馆远一点的地方开枪报警。阿南转身想下楼,忽然,阿南发现有二个人快步走向咖啡馆(平山顺子和林春增),阿南想这俩个人应该就是田津反抗军的同志。 阿南急的满头是汗,现在开枪报警,自己很难逃脱。怎么办?怎么办?阿南急得要大喊,情急之中,阿南看见桌子上有一把木制直角三角尺,阿南急中生智,抓起三角尺当**,直角边顶在肩部,左手把枪身和三角尺锐角靠紧捏牢,**准星和缺口成一线,瞄准咖啡馆里的小山。 此时,顾显龙也正往咖啡馆走,边走边把怀里的**保险打开,顾显龙心想: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干掉这两个倭国人。 丽达咖啡馆。 小山江村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五十八分,买货人该来了。小山站起来,做动手的准备,小山往门口一看,吓一跳,附近有黑衣人走动,咖啡馆周围气氛明显不对劲,小山示意平田赶紧离开。 平田刚站起来,平山顺子和林春增突然出现在咖啡馆门口,堵住了俩个人的去路,小山和平田一夫掏枪来不及了。 平山顺子用**指着小山,“别动,倭国领事馆警察。” 小山举起双手,用日语说:“我们是关东州的职员,您听我解释……” 突然一声枪响,小山江村头部中弹,仰面摔倒在地,接着是第二枪,打在桌子上。咖啡馆里瞬间就乱了,人们纷纷抱头蹲下,或钻到桌子底下。平田一夫急忙举枪回击,林春增抢先开枪,一枪打在平田左胸,平田一夫倒地身亡。 平山顺子回头看着林春增,“头二枪谁打的?” 林春增回头看了一眼,对面学校的窗户开着,“对面二楼打过来的。” 平山顺子说:“快,抓住狙击手。”平山顺子和林春增快速跑向对面学校,后面呼呼啦啦跟着一群黑衣人,咖啡馆里的食客也跟着鱼贯而出,一哄而散。 顾显龙看到咖啡馆里跑出的人群,知道出事了,转身就走。顾显龙并不知道有一个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救他,顾显龙消失在夜色里。 平山顺子来到教室,教室里没有人,一把三角尺扔在桌子上。 平山顺子在地上发现一个亮晶晶的子弹壳,“这是9毫米**弹弹壳,弹壳经过抛光处理,是特制的子弹。”平山顺子看了一眼子弹壳的批次,“还是得国造的。” 林春增站在窗台前,看着对面的咖啡馆,“少佐,这里距离目标有将近六十米,能是**打的?” 平山顺子也感到不可思议,“是呀!**打这样准,不可能,一定是改装的步枪。” 平山顺子回到丽达咖啡馆现场,食客都跑光了。地上躺着小山和平田,血流了一地。 林春增递给平山顺子一副白手套,平山顺子戴上白手套,蹲在小山的尸体旁,开始翻小山的衣服口袋,翻出一把**,递给林春增,又翻出小山的护照,“小山江村,关东州满铁职员,看看另一个有没有护照?” 林春增翻平田一夫口袋,“没有。” 平山顺子说:“听口音是倭国人,小山江村,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林春增接过护照看了看,“护照是关东州警察局开的。” 平山顺子抬头看咖啡馆外的学校窗口,“又是关东州的人,马上把潜伏在关东州的薛子明招回来。”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 阿南走进来,脱去大衣,来到武彦三郎床前。 武彦三郎问道:“霍夫曼怎么样了?” 阿南回答说:“得国人死了。”这是阿南故意说的,阿南想看看武彦三郎的反应, 武彦三郎躺在床上,直瞪瞪地看着阿南,憋了好一会,“你确定死了?” 阿南肯定地点头,“大夫说的。” 武彦三郎泄气地叹口气,“太不顺了,请示新京吧!” 军曹甲拿出小型电台,用小电键滴滴答答发报。 关冬军司令部电讯室。 无线电台滴滴答答声此起彼伏,一个报务员在抄写电文,这是情报部自己的电台。 情报参谋山蒲大尉译电后,拿起电报纸走出电讯室。 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报告。”门外传来报告声。 “进来。”山田司令官听出是山蒲大尉的声音。 山蒲开门进来,“报告将军,武彦三郎中佐从田津发来电报。” 山田急不可待地说:“念。” 山蒲有板有眼地念电报内容,生怕漏掉一个字,“霍夫曼上校在田津被不明身份暴徒打死,没有找到图纸,我受枪伤,请司令官决断。参谋,武彦三郎,昭和十九年十二月八日夜,九时,二十二分。” 山田听了电报内容,情绪沮丧,慢慢走到窗前,“噢,武彦三郎伤势怎么样?” 山蒲回答说:“没有说。” 山田说:“他们在冒险呀!” 山蒲问道:“将军,怎么回电?” 山田说:“给武彦三郎回电,立即回来治疗。” 山蒲说声是,转身走出司令官办公室。山田重重地坐在大转椅里,眼前一片迷茫。 田津理顺和大饭店。 军曹甲守着电台,等待司令部的回电。阿南用冷水毛巾给武彦三郎物理降温。电台忽然响起滴滴答答声。 军曹甲接收电报。 阿南问道:“司令官怎么说?” 军曹甲说:“马上返回新京治疗。” 阿南跟了一句,“没问图纸的事?” 军曹甲说:“没。”阿南还是没问出图纸的秘密。 武彦三郎叹口气,“阿南,我们白来一趟。” 阿南突然冒了一句,“早该回去了,万幸,没出大事,田津比满洲还乱,你如果发生意外,我……哎呀,快走,天一亮就走。” 阿南的一串话,把武彦三郎逗笑了,武彦三郎心想:阿南还是年轻呀!憋了一周了,今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阿南,如果出事了,我到觉得对不住你,你太年轻了。” 阿南用埋怨的口气问道:“这个得国人是干什么的?” 武彦三郎说:“搞化学的,你太紧张了。”阿南用了一周时间,仅仅问出四个字,搞化学的。 阿南重复着,“田津这个地方乱的很。” 武彦三郎说:“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和田津驻军联系的原因,不过还是暴露了,你要知道,在田津是没有秘密可保的。” 阿南说:“田津特务机关应该知道了。” 武彦三郎微微一笑,“当然,他们怕找麻烦,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阿南赌气地说:“为一个得国人,你受伤太不值了。” 武彦三郎说了一个字,“值。” 第41章照相馆是非多 武彦三郎强忍伤口的剧痛,继续和阿南闲聊,“你和山口惠子的婚事订了吗?” 阿南说:“没有,我的身体太差了,还得等一段时间。”阿南下意识地把右手缩了一下。武彦三郎知道阿南右手有冻伤,看着这个沉静木纳的少尉,打心眼里可怜阿南,可怜阿南有一个很坏的上司。 武彦三郎问道:“阿南君,在关东州宪兵队岗卡课任职,感觉怎么样?” 阿南回答说:“每天和货物打交道,没有什么意思,**逸了。” 武彦三郎说:“当然,比边境警备队是舒适多了。” 阿南说:“是的,不过岗卡课也有责任,对违禁的欧洲货物进行跟踪、甄别,用货物查找可疑的人。”阿南的话题是有目的的,阿南要试探一下武彦三郎对欧洲方向的反间谍工作。 武彦三郎也觉得阿南的话题挺有趣,“我没有听说你们侦破过间谍案。” 阿南说:“是的,没发现间谍案,白忙活了,三郎中佐如果有线索,可以给我们提供点。” 武彦三郎觉得阿南的话挺好笑,反间谍工作的线索是不能分享的,显然阿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武彦三郎没有按阿南的思路往下讲,也没有反驳阿南。忽然问道:“周水子陆军仓库失火案你了解吗?” 阿南说:“知道一点,陆军仓库报告上说是空军信号弹引燃的。” 武彦三郎不假思索地说:“撒谎,陆军仓库撒谎,竹内真一也在撒谎。” 阿南心想:武彦三郎为什么突然问起陆军仓库失火的事?阿南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武彦三郎又说:“竹内真一可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阿南不知道武彦三郎提起竹内的目的,只能装傻充愣,“竹内队长对我很好。” 武彦三郎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吗?据我了解,他对你可一般。” 阿南说:“我们没有个人恩怨。” 武彦三郎说:“这么说工作上还是有矛盾的,阿南,谁跟你去警察局地下室了?” 阿南说:“宪兵甲。”阿南此时此刻已经察觉到报务员出事了,武彦三郎在新京火车站问过这句话,报务员可能死了,而且和宪兵甲有关。 武彦三郎问道:“宪兵甲是竹内真一的心腹?” 阿南回答是。 武彦三郎微微一笑,“刘逢川死了。” 阿南大吃一惊,“警察局把人电死了?” 武彦三郎说:“不,是竹内真一杀人灭口。” 阿南笑了,故意笑的很不以为然,还摇晃了一下脑袋,“宪兵队打死人很正常。” 武彦三郎说:“你太年轻了,有些事还看不透。”阿南完全理解武彦三郎此话的用意,竹内想嫁祸于我。阿南还是故意装傻,掩盖自己和竹内的矛盾,就是掩盖以后对付竹内的手段,就是隐瞒干掉竹内的动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军曹乙走进来,“报告中佐,火车票订好了。” 阿南故意失态地大声说了一个好字,把武彦三郎逗乐了。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南还在田津?” 戴斌眉头一皱,“谁知道他在哪!竹内真一也在找阿南。”戴斌给关冬军司令部打了阿南的黑报告,把报务员的死归咎于阿南。 王炳政彻底晕了,“竹内真一玩的什么迷魂阵,宪兵队队长不知道岗卡课参谋在哪,可能吗?”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戴斌开门,薛子明走进来。 薛子明给王炳政一个点头礼,“局长好。” 王炳政示意薛子明坐下说话,“子明老兄,坐吧!山口老头最近表现怎么样?” 薛子明坐下,点上一支香烟,“腿脚不灵便了,见满铁激进分子的次数也少了;王局长,我老哥病了,想回南方看看,给我搞一本护照。”薛子明说完,把照片递给王炳政。 王炳政接过照片,“可以,马上就办。”王炳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护照,连同照片一起交给戴斌。 戴斌接过护照和照片,现场填写起来,并盖上钢印。 王炳政感慨地说:“是呀!我们都老了,子平兄,你闹辛亥革命党时,差一点把我这个九品二等巡官打死,你说,革命党拼命把大清朝推翻,你们得到了什么?看看今天乱成什么样子?都是你们革命党的罪过呀!” 薛子明也感叹起来,“往事不堪回首,我那时年少无知,现在回过头看,幼稚可笑呀!王局长就别提这一段了。” 薛子明不想说过去的事,王炳政说:“子平兄,码头找人的事,有眉目了,谢谢你祝我一臂之力。” 薛子明一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戴斌把填写好的护照放到薛子明的眼前。 薛子明拿起护照,起身开门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戴斌听了王炳政和薛子明没头没脑的对话,问道:“局长,薛子明是平山顺子少佐派来的,怎么跑到山口院长家当厨师了?” 王炳政扑哧一笑,“山口老头经常和一帮满铁高层知识分子聚在一起,散布反对满洲国的言论,冈田机关长对他很不放心,这种言论对圣战很不利。” 戴斌吓一跳,“冈田机关长管得可够宽的。” 王炳政说:“当然,冈田机关是专门搞内部监控的。” 满铁医院门诊。 山口惠子在给病人看病,薛子明走进来,“惠子小姐,我找院长。” 山口惠子见是薛子明,微微一笑,“我爸爸到旅顺火车站巡诊去了,有事就和我说吧!” 薛子明说:“我想回南方老家一趟。” 山口惠子问道:“家里有事了?” 薛子明说:“是,老哥哥病了,六十多岁了。” 山口惠子一惊,“这是大事,你走吧!” 薛子明连忙点头,“谢谢惠子医生。” 山口惠子又追问道:“你哥得了什么病?我给你拿一些药回去吧!” 薛子明说:“不知道是什么病。” 山口惠子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小牛皮夹,从皮夹里拿出一些钞票,“可也是,把这个带上。” 薛子明推脱说:“我有钱。” 山口惠子把脸一嗔,“别说了,快拿上。” 薛子明接过钞票,“哎,谢谢惠子医生。”说完,转身走了。 芳容照相馆。 警察局轿车停在照相馆门口,王炳政和戴斌下车,戴斌手里还拎了一袋大米。 王炳政今天的心情格外地好,走到照相馆门口站下,双手叉腰,欣赏起橱窗里的明星大照片。 戴斌打开照相馆的大门,示意局长请进。王炳政假装没看见,继续欣赏明星照,“哎呀,李香兰真是大美女呀!她演的电影夜来香我看过,真不错。” 芳容迎出照相馆,“局长大人,请进吧!” 王炳政哎呦一声,像是从电影的梦幻中回过神来,“格格,我来了。”王炳政看见照相馆,就想起王府的红漆大门。想当年给王爷看大门的时候,挨了无数的白眼,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摧残。现在不一样了,当上局长了。所以,王炳政每次来照相馆,只有芳容出来迎接,才能满足王炳政的虚荣心。 王炳政气宇轩昂的走进照相馆大门,坐在照相用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嘿,没有办法,大米供应太紧张了,就这些了,少了点,您就原谅吧!” 芳容说:“大米太珍贵了,局长还想着我。” 王炳政回答说:“没什么,你也辛苦了,一个人还要照看王府。” 芳容说:“麻烦局长大人了。” 王炳政说:“我总喝你做的大米酒,应该的。” 芳容说:“这回好了,有大米了,我还给你们做大米酒。” 王炳政连忙反驳说:“哎,这是给你的口粮,再别做大米酒了,以后日子好起来再做吧!” 芳容说:“没有关系的,照相馆就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 王炳政态度坚决起来,“不可,王爷家的格格,怎么能老吃玉米面呢!”王炳政笑眯眯地还想说。 忽然,照相馆门开了,山口惠子一步跨进来。 王炳政吓一跳,像老鼠看见了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惠子瞪着王炳政,王炳政极力回避惠子如刀的目光。 王炳政也顾不上身份了,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窜出照相馆。戴斌也打怵惠子,跟着王炳政跑了。 山口惠子看着王炳政的背影,鄙视地一笑,“芳容格格忙着那?” 芳容只好应答,“惠子医生,快请进。” 山口惠子哼了一声,坐在照相的大椅子上,“都说你是关东州的大美人,满清皇族格格,即漂亮,又有高贵的皇族血统。”山口惠子开始挖苦芳容。 芳容不痛不痒地回了句,“没有的事。” 山口惠子咬着压根说:“王炳政到处吹嘘你,王爷家的格格怎么怎么贤惠能干。” 芳容扑哧一笑,“王炳政是我爸爸的旧臣,说话夸张了。” 山口惠子嗔着脸说:“不是夸张,说真有其事,王炳政的干儿子不也是总往你这跑吗?他干儿子是个什么臣?”阿南不辞而别,一个星期没有音讯,惠子火了,专门来找芳容发泄无名之火。 芳容也怒了,“阿南来过几次,你用不着多心。” 山口惠子讥讽道:“叫你说的,我多什么心,你不要孤芳自赏;我们家在倭国虽说不是皇族,也是有名望的大家族,阿南君哪去了?” 芳容一愣,“阿南到哪去了,怎么能告诉我?” 山口惠子又问道:“阿南为什么把军服放到你这?” 芳容说:“隔壁的洗衣店老板我认识,阿南就把军服交给我了。” 山口惠子火了,“认识洗衣店老板的人多了,他怎么不把军服交给别人?” 芳容被山口惠子问的哑口无言,心里骂王炳政老混蛋没事找事,今天的混乱局面都是王炳政造成的。 第42章新的阴谋 芳容被山口惠子怼的无言以对,自己确实说不清为什么宪兵队少尉阿南老来照相馆。 山口惠子见芳容没话说了,露出狡黠的笑容,“满洲佬,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开照相馆,别没事找事,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面对惠子的威胁,芳容不想回击,也没有必要回击,芳容背负着重大使命,不想和这个关东州女魔头搅合在一起。 芳容想尽快打发走惠子,“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山口惠子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山口惠子走出照相馆,正碰上宋妙珍走过来。 山口惠子兴奋地大喊一声,“妙珍,你好。” 宋妙珍见是惠子,“你好,惠子,你照相呀!” 山口惠子不愿意听了,“叫你说的,满洲女人开的破照相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下九流的人来的地方,走,陪我逛街去。” 宋妙珍满心欢喜地答应,“正好,我有时间,惠子,怎么没见你未婚夫。” 山口惠子说:“去新京了。” 宋妙珍其事是有意来见惠子的。上级来了电报,宋妙珍在报纸上发出见面信号,没得到阿南的回应。宋妙珍着急了,惠子的回答,才叫宋妙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田津特务机关平山顺子办公室。 林春增把南部14式**二支(小山江村、平田一夫刺杀阿南正吉用的**)放到桌子上,“少佐,这是丽达咖啡馆死者佩带的**,邮电局枪击现场的弹壳就是这二把**发射的,袭击关冬军的人,就是这两个家伙,还跑了一个骑自行车的。” 平山顺子低头看小山江村的护照,“小山江村,听口音是倭国人,他们为什么要刺杀关冬军的人?” 林春增说:“不知道。” 平山顺子眼珠一转,“咖啡馆对面谁开枪?” 林春增摇头。 平山顺子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亮晶晶的子弹壳,“这是在教室找到的弹壳,这种子弹,不是普通的枪弹,要找到这把枪的主人。” 林春增说:“打死小山江村这一枪,射击距离有五十多米,应该是驳克枪打的,反抗军喜欢用驳壳枪。” 平山顺子摇头,“驳克枪!不可能,驳克枪没有9毫米口径的。” 林春增说:“有,阎锡山的兵工厂造过9毫米口径的驳克枪。” 平山顺子还是不相信,“阎锡山生产的驳克枪能打这样准?我认为,打死小山江村的是倭国人,枪是特制的,打手枪弹的***,枪手和钢板有关,不是反抗军干的。” 林春增也感到茫然,“你应该见一见武彦三郎,事情就清楚了。” 平山顺子说:“没有冈田机关长的命令,我不能见关冬军的人,薛子明什么时候回来?” 林春增说:“就这几天。” 开往新京的火车上。 阿南轻松地冒了一句,“总算离开田津了!这一周搞的太紧张。”说完,阿南又自我否定地说:“在边境警备队,我没怕过。” 武彦三郎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到陌生的地方就有恐惧感。” 阿南不好意思地一笑,“也不是恐惧,心老是揪着。” 武彦三郎微笑着说:“就是恐惧吗!是正常的心理反映,年轻人,看来你不太适合干情报工作,工作不能被情绪左右。” 阿南连忙附和一句,“是的,竹内队长也这样说。” 武彦三郎不想谈竹内,“慢慢锻炼吧!我得睡一会,太累了。”武彦三郎躺下,辗转反侧,想睡,睡不着。 右臂的疼痛折磨着武彦三郎,痛的龇牙咧嘴。阿南给武彦三郎额头敷冷毛巾,“还发烧,中佐,睡不着,讲一讲过去的事吧!缓解一下疼痛。” 武彦三郎苦笑一下,“哎呀!讲什么那?” 阿南问道:“你搞情报工作多少年了?” 武彦三郎不假思索地说:“十几年了。” 阿南说:“一定很惊险刺激。” 武彦三郎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收集情报要耐得住寂寞,一麻袋的资料,找到一页有价值的,就是万幸了。” 阿南说:“这需要真功夫。” 武彦三郎说:“功夫?给你一麻袋擦屁股纸,用放大镜看,叫你吃不下饭,喝不了水,恶心至极。” 阿南下意识地一捂嘴。 武彦三郎说:“哈尔宾苏俄领事馆厕所的废纸,我看了一年,你能行吗?” “不行。”阿南借题发挥,“有效果吗?” 武彦三郎说:“当然有,1938年我在废纸里得到一张苏军军需工厂生产坦克帽的计划表,推算出苏军的坦克数量,现在看是准确的。” 阿南问道:“坦克数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武彦三郎说:“当然有关系,1939年关冬军在诺门罕和苏军第一次武装冲突,我对苏俄红军参战坦克数量作了客观的预测,上层机关没有引起重视,贸然发动诺门罕战役,23师团被全歼。” 阿南问道:“他们为什么忽视您的情报?” 武彦三郎说:“统帅机关都忽视进攻作战中的情报,得国如此,我们也是如此。” 阿南猜测说:“统帅机关在防御战中更重视情报,可是,防御的手段再高明,也是被动的。” 武彦三郎很肯定阿南的分析,“对,克劳塞维茨说,防御是回避打击,一只军队只有在相信别人准备打过来,它才会组织防御,只有得到敌人组织进攻的情报,才能积极组织防御,所以,军队高层都重视防御战的情报,而忽视进攻作战的情报。” 阿南说:“进攻作战是需要情报的。” 武彦三郎说:“地位不一样,对于进攻方来说,情报是从属性的,你给统帅机关提供的情报越多,统帅机关就越难下进攻的决心。” 阿南说:“决心被情报左右。” 武彦三郎说:“这就是情报军官的艰难处境。”阿南通过简短的对话,已经了解到武彦三郎在关冬军的地位,这是一个能左右司令官决心的人物;武彦三郎此次天津之行,肯定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武彦三郎不想说了,侧过身要睡觉,阿南问道:“还疼吗?” 武彦三郎激恼地说:“疼,咬牙挺着吧!你别担心,我死不了。” 阿南说:“都怨我。” 武彦三郎回头说:“别自责,是祸躲不过,欠债多了就是祸。” 武彦三郎坚信是反抗军搞的暗沙。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乐颠颠地走进来,“局长,孙永旺没发现与沈德霖有特殊关系的人,我看呀,还是先抓沈德霖吧!”这次是戴斌等不及了。 王炳政改变了态度,“这一次不着急,耐心点,稳扎稳打,继续盯着沈德霖,我不相信码头就他一个反抗军。” 戴斌说:“我担心夜长梦多。” 王炳政嘿嘿一笑,“我自有妙计,用拿照片找人。” 戴斌说:“现在就是用照片找人呀。” 王炳政在办公室里绕圈子,“一个一个过筛子,又不能叫人知道,你想一想,用什么办法好?” 戴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局长请讲。” 王炳政目露凶光,“换发新的良民证。” 戴斌还是没明白,“不是刚刚换过吗?” 王炳政说:“对,就是要不断地换证,才能筛出反抗军分子。” 戴斌有点为难了,觉得王炳政说的不是什么好办法,“六十万满洲人哪!换证工作量太大。” 王炳政说:“我说的是码头的苦力,五万多人。” 戴斌说:“五万人也不好整。” 王炳政说:“我自有妙计,走。” 芳容照相馆。 王炳政和戴斌走进照相馆,王炳政这次来照相馆和以往不同,嗔着脸进来的,还故意咳嗽几声。芳容停下手里的活,笑容可掬地说:“局长大人来了。” 王炳政一摆手,“芳容,请把登记簿拿来。”芳容把登记簿递给王炳政,王炳政接过登记簿,认认真真地察看良民证照片等记簿。 王炳政心满意足地说:“登记的很好。” 芳容说:“都在这,一本都不少。” 王炳政说:“你马上就发财了。” 芳容没明白王炳政的意思,“您是说……?” 王炳政说:“换发新良民证,芳容格格,你能办到吗?” 芳容吓一跳,心想:警察局又有新明堂了,“能。” 王炳政说:“你准备准备,买台新机器,我出钱,再找一个帮手。”王炳政说完,站起来就走。 芳容心想:警察局又要耍花招了。警察局的花招对付不了芳容的造假证手段。 警察局轿车上。 戴斌开车,王炳政做后面,低头不语。 戴斌拉长了声,“芳容真要忙活一阵子了。”戴斌还是没明白王炳政的意图。 王炳政说:“把所有码头劳工的新照片都拿到警察局秘密比对。” 戴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个一个过筛子,局长高呀!” 王炳政嘿嘿奸笑起来,笑得流出了眼泪。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坐卧不安,“小山江村有消息吗?” 宪兵甲说:“没有,花脸猫也没动静了。” 竹内真一的心又揪揪起来了,“怎么回事那?出事了?” 第43章女魔头的鬼点子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平山顺子向冈田机关长汇报枪击案进展情况,“机关长,可以肯定,行刺关冬军的人就是这两个人,枪和枪击现场遗留子弹壳对上了,您看……。”平山顺子把子弹壳拿给冈田看。 冈田不耐烦地打断平山顺子的讲话,“钢板,钢板,我要你侦破钢板案。” 平山顺子说:“这两个人和走私钢板案有关。” 冈田一愣,问道:“理由?” 平山顺子说:“钢板是得国产的,我怀疑这两个人和得国人霍夫曼联手走私钢板,得手后沙人灭口。” 冈田又问道:“得国人为什么和关冬军的人在一起?你怎么解释?” 平山顺子胸有成竹地说:“我判断,关冬军情报部也在侦查钢板案,他们成功逮捕霍夫曼,沙手铤而走险,灭口成功。” 冈田说:“不对,你的推断是异想天开,结果太理想化;我认为关冬军的人就是走私钢板的黑后台,来田津故意躲避我们,其实就是他们干的,抓武彦三郎,抓阿南正吉,马上行动。” 平山顺子跟了一句,“他们已经走了。” 冈田气恼地说:“顺子,干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儿女情长,你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平山顺子火了,可以说是怒吼,“机关长,武彦三郎是我的学长,我对他确实另眼相看,但是,我绝没有徇私枉法;我认为,钢板案迷雾重重,现在抓武彦三郎太武断,再说了,没有山田司令官的首肯,贸然抓关冬军的人,接下来你怎么收场?” 冈田丝毫没有让步,“钢板案牵扯到武彦三郎,还有一个阿南正吉,你随随便便就放跑了他们,我看你怎么收场。” 平山顺子叹一口气,“我有我的打算,调查小山江村,还有另一个无名氏。” 冈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想叫死人开口说话?” 平山顺子态度坚决地说:“查小山江村的真实身份。”平山顺子说的没错。 冈田慢慢坐下,拿起小山江村的护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护照是关东州警察局开的,用田津领事馆警察的名义,通报关东州警察局,让王炳政调查小山江村的真实身份。” 平山顺子回答是。平山顺子明白了,冈田用领事馆警察的名义调查小山江村,是想不拨动关东州警察局敏感的神经,姜还是老的辣。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走进来,把电报交给王炳政,“局长,田津领事馆警察电报,他们抓到一个叫小山江村的倭国人,护照是我们警察局开的,职业是关东州职员,田津方面叫我们提供小山江村的档案。” 王炳政看电报,“嗯?小山江村,好熟悉的名字。” 戴斌说:“关东州户籍里没有小山江村,但是宪兵队有一个现役士官叫小山江村,我怀疑就是他,我最后一次在码头见过他,是一个月前的事。” 王炳政眉头一皱,“现役士官被领事馆警察抓住了,说明用了假身份,又是鸦片……?” 戴斌兴奋起来,“对,肯定是走私鸦片被田津领事馆警察抓获;局长,竹内真一这回可要倒霉了,我建议马上回电,告诉田津方面,小山江村是关东州宪兵队的现役士官。” 王炳政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没有那么简单……,阿南在田津还没有消息,我担心竹内真一给阿南下套。” 一提起阿南,戴斌就不愿意听了,“你说怎么办?” 王炳政说:“平山顺子前些日子来电报,问阿南去田津的目地,我想,这封电报的背后肯定是平山顺子少佐,要小心,小心。” 戴斌哼了一声,“小心也得给田津答复呀!” 王炳政说:“看来田津领事馆警察还不知道小山江村的真实身份,为了阿南,我们得撒谎。” 戴斌没好气地说:“怎么撒谎?” 王炳政嘟囔一句,“就说关东州户籍里没有这个人。” 戴斌不高兴了,可以说愤怒了,“又撒谎,你老为阿南撒谎,其实是包庇竹内真一,你还有没有点原则了?” 王炳政也火了,“你叫我怎么办?阿南傻逼呼呼的,一天天叫竹内当枪使,我再不管他,他不就完了吗?” 戴斌倔劲上来了,“我不管。”说完摔门而去。 王炳政叫来女警察,口授给田津的回电。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平山顺子拿着王炳政给田津领事馆的回电,一脸的茫然,案件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测向下发展,线索断了,“机关长,关东州警察局王炳政回电,关东州没有小山江村的户籍登记。” 冈田翻看着护照,“没有,难道护照是假的?” 平山顺子接过护照,没说话,怨自己忽略了嫌疑犯的智商,谁会用真名作案。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的怨气还没消,“我不去,我不管,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王炳政气笑了,“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不去。” 戴斌一噘嘴,“什么事都不去干。” 王炳政骂了一句混蛋,“你去见满铁调查部计划局松冈局长,协商码头苦力换良民证事宜,抓反抗军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戴斌站起来就走,使劲把门关上。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焦躁不安,“田津有消息吗?” 宪兵甲说没有。 竹内真一说了句,“一群废物。”竹内有点坐不住了。 宪兵甲说:“小山江村想独吞货款?” 竹内真一说:“那道好了;很可能出事了,田津有一个冈田特务机关。” 开往新京的火车上。 武彦三郎继续发烧,谜迷糊糊地问道:“阿南,车到哪了?” 阿南回答说:“还有三个小时到新京。” 武彦三郎眉头一皱,“怎么这么慢那!” 阿南安慰说:“快了,马上就到。” 武彦三郎想了一下,“阿南君,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阿南问道:“什么事?” 武彦三郎断断续续地说:“竹内真一给我来电话,说报务员刘逢川的死和你有关。” 阿南说:“ 我见报务员一面,是在警察局地下室,警察局有人在场。” 武彦三郎说:“有人在辣椒水里放了小米。” 阿南马上想到宪兵甲,“宪兵甲干的。”阿南这才确定报务员刘逢川同志牺牲了。 武彦三郎点点头,“你回去以后多加小心。”武彦三郎在提示阿南,小心竹内的暗算。 阿南心领神会。 满铁调查部计划局局长办公室。 山口惠子给松冈局长量血压。 松冈问道:“惠子医生,我的血压正常吗?” 山口惠子说:“高,高压160,您太操劳了,我劝您休假疗养一段时间。” 松冈叹口气,“我离不开呀!事太多,一件接一件。” 山口惠子只好说:“我给你开点药吧!” 松冈说:“好,你爸爸可好。” 山口惠子说:“好,经常念叨您,嘱咐我常来给您量血压。” 松冈满意地点点头,“谢谢,谢谢,惠子,我想见你未婚夫阿南正吉。” 山口惠子说:“他没有回来。” 松冈问道:“他去哪了?” 山口惠子说:“不知道,宪兵队的事就是这样,说走就走,他不和我说。” 松冈又问道:“你们什么时间结婚呀?” 山口惠子说:“还没定,他身体还没有恢复。” 松冈说:“他如果回来,马上叫他来见我。” 山口惠子有点不解,“您找他有事?” 松冈说:“有,有事。”惠子刚想问什么事。 松冈秘书走进来,“局长,警察局戴斌课长来了。” 松冈说:“叫他进来。” 戴斌走进来,给松冈局长一个敬礼,“局长好,这是王炳政局长给您的公函。” 戴斌把公函放到桌子上,松冈凑近公函,看了一会,不耐烦地说:“王炳政想干什么?一年换三次良民证,不行,我们没有时间和他扯淡。” 戴斌恳求地说:“局长,这是关东州军正长官吉野侯爵的命令,也是防止反抗军渗透的手段。” 松冈哼了一声,“笑话,换良民证就能防反抗军?反抗军拿的都是真的良民证,就是你警察局王炳政颁发的良民证,大摇大摆地搞反抗活动。” 戴斌强调说:“警察局这样做最起码可以堵住外面的间谍;现在局势太紧张,没有办法,只能采取这种繁琐的措施。” 松冈嘿嘿一笑,“哎呀,佩服,王炳政不嫌麻烦,我可没有时间陪他胡闹,不行。”松冈示意秘书送客。 戴斌转身想走。 山口惠子收起药箱,“叫王炳政把照相馆搬到码头,老板娘也去码头,别一天躲在照相馆养的白白嫩嫩的。”山口惠子狡黠地一笑。 松冈用惊奇的眼神看惠子,“惠子医生的意思是?” 山口惠子说:“给她晒黑,变丑。” 松冈笑起来,“对,就按山口惠子医生说的办,照相馆搬码头去。” 戴斌有点为难,“这……”戴斌瞪了山口惠子一眼。 松冈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王炳政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戴斌很不高兴,心想:山口惠子这个女魔头真坏,鬼点子真多,“我回去禀报王局长。”戴斌气哼哼地走了。 松冈和山口惠子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44章警察局的新计谋 看着戴斌狼狈的背影,山口惠子还是不解恨,“局长叔叔,你得想办法治一治警察局王炳政。” 松冈扑哧一笑,“打狗看主人,王炳政毕竟是吉野的狗腿子,踢两脚行,打死不行。” 山口惠子咬牙根说:“打折他一条腿。” 松冈嘿嘿一笑,“狗腿子,狗腿子,腿打折了,怎么当腿子?” 惠子哼了一声,松冈说:“惠子,从小看大,你小时候就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聪明、勇敢,爱憎分明。” 山口惠子把嘴一噘,撒娇地说:“局长叔叔过奖了。” 松冈拿起电话,“确实是这样,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山口惠子说:“去旅顺火车站巡诊了。” 松冈放下电话听筒,“山口院长叫人尊敬呀!六十多岁了,每天为铁路工人送医送药。”松冈激动了,还掉了几滴眼泪。 山口惠子说:“我也担心他吃不消,可他闲不住呀。” 松冈点头表示赞同,“什么时候和阿南成婚呀!” 山口惠子气愤地说:“您又提这事,王炳政天天鼓动阿南娶照相馆的芳容格格。” 松冈激动起来,“我不答应,王炳政算什么东西,满清九品二等巡官出身,天天嚷嚷要把溥义送到北平登几,不知天高地厚,他还嫌溥义在满洲国出的洋相少吗!真该把溥义废了,叫张景会当满洲国手脑;孩子你放心,王炳政的阴谋莫不会得逞。” 山口惠子顿时眉开眼笑,还在松冈的大光头上亲了一口。这就是山口惠子的性格,不拘小节,所以说,小报的花边新闻也不是空学来风。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薛子明一脸忧郁地走进办公室,“少佐,我回来了。” 平山顺子眼前一亮,“请坐,您老在关东州呆的怎么样?” 薛子明叹口气,“苏武去牧羊,雪地又冰天,穷愁已五年。”薛子明借用苏武牧羊的故事,抒发内心的积怨。 平山顺子没搭理薛子明发牢骚,心想:为什么派你去关东州,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平山顺子问道:“反抗军有动静吗?” 薛子明见平山顺子没有同情自己的意思,便又谦逊起来,“有,王炳政在码头苦力里找到一个沈德霖,我提供的照片,警察局没有动他,等待一网打尽的时机。” 平山顺子拿出小山江村的护照和平田死亡照片,“你看看这两个人。” 薛子明接过护照和照片,“这两个人我见过,小山江村,平田一夫,关东州宪兵队现役士官。” 薛子明的话把平山顺子吓一跳,豁地站起来,“你确定?” 薛子明点头称确定。 平山顺子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该死,差一点叫王炳政糊弄过去,这个老滑头。” 冈田机关长办公室,平山顺子向冈田汇报案件进展。 平山顺子心有余悸地说:“机关长,薛子明认识这两个人,他们是关东州宪兵队的现役士官。” 冈田看着薛子明,像是不相信平山顺子的话,“怎么回事,薛子明,你再说一遍。” 薛子明向前一步,摇头晃脑地说:“机关长,他们是关东州宪兵队的现役士官,名字叫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此时此刻,薛子明又找到了被重用的感觉。 冈田怀疑地嘟囔一句,“现役士官?” 薛子明转身坐在沙发上,“千真万确。” 冈田一挥手,示意薛子明出去,薛子明灰溜溜地走出机关长办公室。 冈田拿起小山江村的护照,“警察局说没有这个人,警察局为什么替宪兵队撒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抓住小山江村护照不放,逼王炳政说出真相。” 平山顺子回答是。 关冬军司令部。 山田司令官扶武彦三郎坐下,武彦三郎脸色苍白,“司令官,我没完成任务。” 山田焦急地问道:“子弹取出来了?” 武彦三郎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子弹打穿了,我能坚持,我先汇报。” 山田埋怨地说:“别说了,快去医院检查一下。” 武彦三郎继续说:“司令官,霍夫曼上校死了,……。”还没说完,武彦三郎就瘫倒在沙发上,昏厥过去。 山田大喊来人。 情报参谋山蒲大尉急匆匆跑进来。 山田说:“送医院,快。”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高高兴兴地走进来。 王炳政急切地问,“满铁怎么答复?” 戴斌诡异地一笑,“成了。” 王炳政不相信松冈这么痛快,“我不相信,松冈真同意了?” 戴斌说:“多亏了山口惠子。” 王炳政莫名其妙起来,“怎么回事?” 戴斌对王炳政一阵耳语,王炳政哈哈大笑,“女魔头比我还坏。” 关冬军司令部司令官办公室。 情报参谋山蒲把阿南引进山田司令官办公室。 阿南给山田敬礼,“宪兵少尉阿南正吉进见司令官。” 山田点点头,“噢,年轻人,走近一点。” 阿南上前几步,走到山田的办公桌前。 山田说:“武彦三郎说你会得语,讲一讲霍夫曼的情况吧。” 阿南把霍夫曼的皮包放到桌子上,“司令官,这是霍夫曼的皮包。” 山田说:“打开瞧瞧。” 阿南把霍夫曼的皮包打开,山田尧有兴趣地伸脖子看着。 阿南说:“没有图纸,”阿南故意说图纸。 山田没说图纸,指着电影胶片说,“这是什么?” 阿南回答,“电影胶片。” 山田问道:“看了吗?” 阿南说:“没有用电影机看,用放大镜看了一点,电影胶片里有霍夫曼上校和希特乐在一起的画面,说明这个人的背景很深。” 山田从皮包里拿起一个勋章,“这是什么?” 阿南说:“一级铁十字勋章,得国人戏称铁领带,后面有他的名字,按得军的规定,校级以上军官参加前线战斗行动,才可能荣获一级铁十字勋章。” 山田嘿嘿一笑,“有意思,得国人把勋章戴到了领带上。” 阿南拿起一个小本,“这是纪录片的解说词。” 山田问道:“说什么了?” 阿南说:“霍夫曼和希特乐的对话。” 山田深有感触地说:“可惜,死了,你回去吧!” 阿南回答是。 关冬军司令部电讯室。 武彦三郎身穿白衬衣,右胳膊打着白色绷带,用白纱布吊着。武彦三郎气色好多了。 武彦三郎歉意地说:“阿南君,非常抱歉,叫你久等了。” 阿南关心地问道:“三郎中佐,伤到神经了吗?” 武彦三郎微笑着说:“没有;谢谢你一路关照,和你共处一段时间,我很愉快,你是一个可靠的人,责任心强,意志坚定,希望我们能经常联系。” 阿南啪一个立正,“时光短暂,但是,我和三郎中佐学到了很多东西,谢谢。” 武彦三郎诙谐地说:“回去吧!未婚妻想念你了,虽然我不想叫你走。” 阿南一个点头礼,“谢谢。” 武彦三郎正色说道:“这一次行动,要保密。” 阿南说明白。 武彦三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记住我说的话。” 阿南说:“记住了。”阿南明白武彦三郎的用意,意思是小心竹内真一的暗算。阿南心想:虽然这次行动无功而返,但是,取得了武彦三郎的信任,难能可贵。 芳容照相馆。 王炳政慢悠悠地喝着大米酒,吃着萨其马,“芳容格格,你看如何。” 芳容说:“既然是这样,好,我把照相机搬到码头。” 王炳政很高兴,“那就辛苦芳容格格了。” 芳容说:“没有什么,警察局关照我,我应该尽力回报。” 王炳政唱起了高调,“这个时候辛苦点值,为关东州的治按做贡献是满清贵族的责任,康德皇弟溥义也是这么说的。” 芳容突然发问,“码头劳工几个月前换过良民证。”芳容想了解警察局换证的目的。 王炳政说:“证件丢失损坏严重,影响检查。”说完,王炳政就走了。 王炳政走后,芳容开始琢磨王炳政说过的话。敌人为什么要频繁换良民证?而且是换码头劳工的?难道敌人在码头劳工里发现了什么?芳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从芳容照相馆回到办公室,批股还没坐稳,戴斌焦急地走进来,“局长,你可回来了,不好了,田津冈田机关长急电。” 王炳政愣了一下,似乎有预感,然后低头看电报,“果然不出我所料,田津特务机关插手了,领事馆警察的电报是预演,冈田机关长措词严厉,责问小山江村到底是什么人,看来小山江村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戴斌激恼地说:“局长,欺骗冈田特务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局长,怎么办?” 王炳政在办公室转起圈子,“既然撒谎了,就得圆这个谎。” 戴斌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圆?” 王炳政还没想好怎么办,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炳政示意戴斌开门,戴斌走到门口,外面传来女警察的声音,“局长,照相馆来人了。” 王炳政一听照相馆来人,眼睛一亮,“有请。” 此时此刻,王炳政突然有了新的计谋。 第45章秘密抓捕 芳容在女警察的引导下,走进王炳政办公室。这是芳容第一次进王炳政办公室,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这里毕竟是敌人盘踞的核心地带。 芳容贸然来见王炳政,是想从敌人的嘴中套取码头照相的秘密。 面对芳容的到来,王炳政并没有觉得不妥,也没觉得唐突,反而觉得很正常。 王炳政笑眯眯地迎上来,“芳容格格请坐,我们刚刚见过面,你又急匆匆地登门,一定有急事吧!” 芳容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怕自己说话有颤音,故意大声说:“有,王局长,你给买个新照相机吧!现在的照相机露光了。”芳容的话,附和商人的处世哲学,见便宜就上。 王炳政不假思索地马上表态,“买,我给你买新的,买最好的。” 芳容接着说:“还有,曝光箱也得换,啥时候买?”芳容提出一堆的要求,是想试探王炳政对码头照相的急缓程度。 王炳政说:“明天就买。” 戴斌站在一旁,没理会芳容说的话,而是轻轻地摔打着手里的电报纸,显得及不耐烦。 王炳政示意芳容先坐下,“你先坐一会。” 王炳政拍着戴斌的肩膀,走到窗户边,和戴斌交待对付冈田机关的办法。 王炳政小声说:“看见芳容,我就有办法了;冈田机关手里肯定有小山江村的护照,如果我们能证明护照是假的,不是警察局开的,我们就没有撒谎。” 戴斌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警察局的人不认识宪兵队的人,谁信?” 王炳政急赤白脸地说:“你怎么死脑筋呢,他们又没给我们照片辨认,只给了名字,名字,重名的人多了。” 戴斌没明白王炳政说的话,“什么意思?” 王炳政说:“宪兵队伪造护照,护照是假的,我们说的谎话就是真的。” 戴斌还是没明白王炳政的意思,“谎话怎么变成真的?” 此时,芳容坐在王炳政的办公桌旁,看见办公桌上有一个敞开口的档案袋,里面是一摞照片(薛子明给王炳政的照片)。照片有大有小,有新有旧,一看就是积攒多年的照片。照片引起芳容的注意,芳容想看照片。 王炳政和戴斌说的起劲。芳容用眼睛的余光瞟着王炳政,慢慢把手伸向照片,忽然,王炳政转过身来,芳容把伸向照片的手转向茶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芳容说:“渴了。” 王炳政连忙制止芳容,“那是我的茶杯,我再给你拿一个杯。”王炳政给芳容拿茶杯,这才发现装照片的口袋就放在办公桌上。这一口袋照片是警察局的绝密。王炳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芳容,接着把装照片的口袋放到了保险柜里。然后给芳容倒了一杯茶。 王炳政问道:“你刚才说买什么?” 芳容说:“曝光机。” 王炳政一摆手,“买,你放心,明天就买,回去吧!” 芳容只好起身离开。 王炳政把芳容送到门口,转过身,继续开导戴斌。 王炳政说:“你呀,心眼直,不会拐弯,听我说,跟冈田机关这么说,警察局没有小山江村的户籍登记、护照记录,此人不存在,护照肯定是假的,这你懂了吧;但是,宪兵队有个叫小山江村的士官,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冈田机关要找的人。” 戴斌这才如梦初醒,“高,实在是太高了,这一招把我们自己摘出来了。” 王炳政露出一脸的无奈,“高什么高,这件事很可能牵扯阿南,你说,把我干儿子牵扯进去怎么办?我也纠结呀!” 戴斌一听阿南的名字就烦了,“自作自受。”戴斌始终认为阿南害死了报务员。 夜色降临,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黑暗中,芳容来到一棵树下,等待周立诚的到来。 一会,周立诚来了。周立诚穿了一身海警制服,说是今天在码头站岗,刚刚下岗。 芳容说:“老周,有个事,我拿不准主意了,想跟你商量商量。” 周立诚心里一惊,芳容历来做事果断,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很少,“啥事?” 芳容说:“警察局忽然要给码头工人办良民证,并且要把照相机搬码头去,急的很。” 周立诚心里咯噔一下,“年初办了一次,半年的时候办了一次,这到年底又办,有点不对劲呀!” 芳容说:“我觉得这里面有事,我有预感,强烈的预感。” 周立诚问道:“船厂工人多,警察局说没说在船厂办证照相?” 芳容说:“没,就说给码头工人照相办证,说是丢失严重,不利于检查。” 周立诚想了一下,“这里面肯定有明堂,要做防范准备。” 芳容觉得周立诚说的有道理,“嗯,通知码头我们的人按预定方案转移,天亮之前能不能完成?” 周立诚为难地说:“全通知来不及了。” 芳容用坚定的语气说:“一个不落,快去。” 周立诚点头,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火车站,坐夜车的人群稀稀拉拉。 沈德霖刚刚得到周立诚发出的警报,准备乘坐火车转移。 孙永旺突然出现在沈德霖身后几十米处,孙永旺向沈德霖的背影一指,戴斌、警察甲乙扑向沈德霖。 田津平山顺子办公室。 平山顺子向冈田机关长汇报案情,“王炳政来电,警察局没有小山江村的户籍登记,也没有护照登记备案,护照应该是假的;但是,宪兵队有一个小山江村,不知道这个小山江村是不是宪兵队的小山江村。” 冈田一听就火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王炳政老奸巨猾,刀架脖子才吐真言。” 平山顺子说:“这么说倒卖钢材的是关东州宪兵队小山江村、平田一夫。” 冈田说:“谁沙人灭口呢?小山江村死了,案件没有人证。” 平山顺子说:“倒卖钢板的主谋沙人灭口,竹内真一干的。” 冈田摇头说:“船运五百吨钢板,竹内真一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更大的后台可能是满铁,给满铁计划局松冈发电报,敲打敲打松冈,看看松冈的反应。” 平山顺子苦笑一下,“是,机关长。”冈田特务机关也拿满铁没办法。 满铁调查部松冈局长办公室。 菊地拿着电报,“田津冈田特务机关电报,问你钢板的事。” 松冈接过电报,心里清楚这份电报的分量,“田津冈田特务机关也知道了,事情不好办了。” 菊地问道:“怎么回电?” 松冈坚定地说:“不回电,等阿南的消息,或者见了阿南再说。”松冈此时此刻也认为阿南参与了钢板倒卖案,松冈想保护阿南。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午夜了,王炳政躺沙发上睡着了。 戴斌兴高采烈地走进来,“局长,沈德霖抓到了,在火车站抓到的。” 王炳政吓一跳,“火车站?他想逃跑?走露风声了?” 戴斌说:“背了一袋高粱米,说是给石河子老舅家送粮。” 王炳政嗯了一声,“这事要保密,押岭前刑务所,别放我们这了。” 戴斌又问道:“宪兵队来要人怎么办?” 王炳政说:“这么办。”王炳政和戴斌头对头交待注意事项,话还没说完。 女警察慌慌张张走进来,“局长,田津薛子明密电。” 王炳政看电报,“反抗军晋察冀根据地兵工厂搞到一批钢板,冈田特务机关怀疑是小山江村所为,茅头针对关东州宪兵队,望你有所准备。”王炳政大吃一惊。 戴斌也吓一跳,“钢板?我们以为是鸦片,坏了,事大了!” 王炳政说:“冈田机关紧盯小山江村不放,原来是追查倒卖钢板的罪魁祸首;竹内真一肯定是黑后台,阿南也参与了,这是要我的老命呀!” 戴斌明白这件事的分量,资敌是死罪,戴斌也不希望阿南出事,戴斌急切地问道:“局长,竹内真一倒卖钢材,肯定把阿南套进去了,阿南完了。” 王炳政痛心疾首地说:“我的阿南,老天保佑,吾皇保佑,千万别出事。” 岭前刑务所。 戴斌把沈德霖羁押在刑务所,对倭国所长说:“这是很重要的罪犯,但是不能押在政治犯牢房,不能叫宪兵队的人接触。” 倭国所长说:“和经济犯关在一起怎么样?” 戴斌说可以。 关东州宪兵队走廊。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 阿南突然出现在宪兵队走廊,和宪兵丙走了一个对面。宪兵丙激动地抓住阿南的手,“阿南少尉,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阿南故意大声说:“不回来还能去哪?” 竹内真一坐在办公室里,听到阿南的说话声吓了一跳。花脸猫已经密电竹内,阿南出现在天津;花脸猫保证,不叫阿南活着回关东州。阿南怎么活着回来了?竹内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阿南走进竹内真一办公室,“报告。” 竹内真一慢慢转过身,尽量控制着情绪,“阿南,你回来了?” 阿南正吉看了一眼保险柜(保险柜原来在阿南正吉办公室):“回来了。” 竹内说:“此次任务,十天时间,都去什么地方了?” 阿南说:“先去新京,接着去田津,累够呛。” 竹内真一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噢,还去田津了,什么事呀?” 第46章安全回到关东州 竹内暗暗埋怨花脸猫办事不利,不应该叫阿南活着走出田津。竹内现在急于想知道阿南为什么去田津?是怎么活着走出田津的? 阿南心想:通过监听电话判断,小山已经把自己在田津的行踪告诉竹内,打死霍夫曼,其实是想打死我,竹内就是主谋。虽然现在还没法判断竹内是否知道小山已死,但是必须转移竹内的注意力,才能避免杀身之祸,“我和武彦三郎参谋去的。” 竹内真一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笑的阴森恐怖,竹内心想:关冬军宪兵司令部抽调阿南去新京,原来是武彦三郎在背后作祟,“武彦三郎为什么叫你去田津?”竹内不相信阿南说的话。 阿南说:“因为我会德语。” 竹内真一扑哧一笑,笑的很尴尬,“德语,德语,武彦三郎要当外交官吗?还要找个会德语的翻译?”竹内觉得阿南在撒谎。 阿南说:“见一个得国人。” 竹内真一反问了一句,“得国人?” 阿南说:“是的,得国党卫军上校霍夫曼。” 竹内真一还是将信将疑,“武彦三郎千里迢迢到田津就为会见一个得国人?” 阿南说:“是的。” 竹内真一又问道:“这个得国人是干情报的?” 阿南说:“不知道!”武彦三郎有交待,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得国人的信息。 竹内真一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武彦三郎不让说吧!” 阿南说:“我确实不知道!” 竹内真一断定阿南没有实话实说,没好气地反问道:“你当德语翻译,你不知道这个得国人是干什么的?” 阿南说:“武彦三郎说找到这个得国人就是胜利,可惜,得国人被打死了。” 竹内真一听到得国人死了,开始贬低武彦三郎,“武彦三郎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不是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到什么时候都是二流参谋,武彦三郎亲自去抓一个得国人,有这个必要吗?” 阿南说:“我不知道。” 竹内真一又问道:“武彦三郎没有问我们宪兵队的事?” 阿南说:“没有,他不关心宪兵队的事。” 竹内真一又问道:“在新京见到谁了?” 阿南说:“见山田司令官了。”阿南故意提山田司令官,说想给竹内心理上施加压力,因为竹内惧怕山田司令官。 竹内真一又吓一跳,心想:这个家伙见司令官,能不能说陆军仓库失火的事? 竹内用试探的语气说:“周水子……陆军仓库着火的事……” 阿南说:“海军航空队夜航信号弹引起的,我是这样说的。”阿南在给竹内吃宽心丸。 竹内真一对阿南的回答很满意,拿出一摞文件,扔在桌子上,“你就别休息了,关冬军宪兵司令部要劳工了,特高课都忙着抓捕闹罢工的工人,你们岗卡课没有什么事,你想办法搞吧!” 阿南看了一眼文件,“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竹内真一说:“我也不知道。”竹内故意这样说,你啥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阿南说:“是,我马上办。”阿南看了一眼保险柜,转身想走。 竹内真一把手伸出来,“我的**。” 阿南迟疑了一下,把**从腰间解下,交给竹内真一,竹内真一拉开枪栓。 竹内真一有点吃惊,“用了两发子弹?” 阿南回答说:“是,我们遇到了枪手袭击。” 竹内真一问道:“什么人干的?” 阿南回答说:“不知道,武彦三郎受伤了。” 竹内真一又问道:“伤的重吗?” 阿南回答说:“胳臂打穿了。” 竹内真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遗憾。 阿南说:“我去见山口惠子。” 竹内真一说:“随便!” 阿南走出办公室。竹内还是认为阿南和武彦三郎去田津的目的是调查钢板,因为钢板是从得国进口的,霍夫曼上校可能是武彦三郎放的***,要提防武彦三郎和阿南。 满铁医院护士更衣室。 山口惠子和阿南正吉见面。虽然分别只有十天,俩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紧紧拥抱在一起。鹰钩鼻护士傻傻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把门轻轻关上,给这对年轻人一个幽会的空间。 山口惠子用埋怨的语气说:“阿南君,你跑哪去了?” 阿南说:“先去新京,接着去田津。” 山口惠子噘嘴说:“想我没?” 阿南说:“想了。”这是阿南的心里话,阿南在倭国学习生活十年,举目无亲,只有惠子陪伴在他身边。他们俩也不是天天在一起,每周只能见一次面。阿南期盼想见的日子,见到惠子,心里才能踏实;惠子是阿南的希望和动力。 山口惠子撒娇地说:“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告诉我,我给你的药还有吗?” 阿南说:“有。” 山口惠子伸出手,“拿出来看看。” 阿南从口袋里掏出小药瓶。 山口惠子看见药瓶就不高兴了,“剩这么多,你没有按我说的剂量服用。” 阿南说:“呼吸困难的时候就吃一片。” 山口惠子急了,“这哪行,要坚持吃,要不然肺细胞就纤维化了。” 阿南说:“没那么严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山口惠子怼了阿南一拳,“你呀!等大脑缺氧了,就晚了。” 山口惠子拿出崭新的黄羊绒军服,“我是医生,你的病情还能瞒了我,穿上。” 阿南把军服穿上,正合身,“羊绒的,穿不出去。” 山口惠子说:“外面穿大衣,羊绒穿里面,暖和。” 山口惠子在阿南脸上亲了一下,“明天到我们家吃饭。” 阿南说:“明天要到刑务所去,改天,我走了。”阿南往外面走。 山口惠子问道:“你上哪去?” 阿南说:“警察局,传达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命令。” 山口惠子说:“满铁调查部松冈局长叫你去一趟。” 阿南有点吃惊,又觉得很正常,满铁在田津有情报站,一定是发现我了,并且发现了钢板,“什么事?” 山口惠子说:“他没有说。” 阿南说:“明天去。” 山口惠子嘱咐说:“别忘了,对松冈叔叔要尊重,等离开军队了,到满铁当个课长什么的,松冈叔叔一句话的事。” 阿南说了一声知道了,又抱了惠子一下,转身走了。 田津冈田特务机关冈田办公室。 平山顺子向冈田汇报钢板案,“机关长,三天了,满铁没有回电。” 冈田听了平山顺子的汇报,也是一筹莫展,满铁是根据天黄142号敕令成立的,黄室是主要股东,没人敢动满铁的人,“松冈局长在装聋作哑,钢板案如果暴露了,将是满铁一大丑闻,他们想捂盖子。” 平山顺子说:“动不了满铁,折腾警察局和宪兵队,叫王炳政去刺激刺激竹内真一。” 冈田嗯了一声,“是个不错的办法,叫这两条恶狗先掐起来,把真相揭露出来。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说:“局长,冈田机关来电,他们要把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押解回关东州,命令我们审讯办案。” 王炳政气愤地说:“这是叫我去捅竹内真一的马蜂窝。” 戴斌说:“不干。” 王炳政说:“不干不行呀!冈田机关长的话,我哪敢不听;再说了,他们帮助我们抓住了反抗军的报务员。” 这时,阿南走进来。 王炳政一把拉住阿南,像是看见了久别的亲人,“阿南哇!你可回来了,讲一讲田津的事吧!” 阿南正吉假装一惊,“王局长,您怎么知道我去田津了?” 王炳政哎呦了一声,“你都把我急死了,孩子,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话,不能有半点隐瞒。” 阿南嗔着脸说:“您又要教训我。” 王炳政拉住阿南,“我求你了,宪兵队走私钢板的事,你参与了吗?实话实说?” 阿南假装很吃惊的样子,“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什么走私钢板的事,没有的事。” 王炳政火了,“田津冈田特务机关盯上你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气死我了,快回答我?” 阿南说:“没有。” 王炳政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照片,“对你父亲的照片发誓。” 阿南说:“我发誓,真的没有。” 王炳政还是不放心,“孩子,宪兵队闯大祸了。” 阿南眉头一皱,“您老和宪兵队过不去。” 王炳政质问道:“我问你,小山江村哪去了?” 阿南说:“在哈尔宾执行任务。” 王炳政说:“你呀,这个混蛋跑到中国派遣军的地盘走私钢板,都叫反抗军晋察冀根据地兵工厂搞去了,冈田机关长火冒三丈,这是掉脑袋的事,到底有没有你参与?” 阿南说:“没有,我和关冬军情报参谋武彦三郎在一起,不信你去问他。” 王炳政这时有点相信了,“你可别骗我。” 阿南微微一笑,“我不会撒谎,我和武彦三郎去的田津,山田司令官安排的任务。” 王炳政坐下了,“这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 阿南问道:“王局长,宪兵队哪来的钢板?” 王炳政说:“我哪知道。” 阿南又问道:“有证据吗?” 王炳政说:“不知道冈田机关掌握了多少证据,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马上就押回来,我估计都招了。” 阿南心里觉得好笑,冈田机关在吓唬王炳政,“冈田机关是怎么发现小山江村倒卖钢板的?” 王炳政说:“这话问的,冈田特务机关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还敢在中果混?” 阿南说:“小山江村出事应该找宪兵队,为什么找你们警察局?” 王炳政说:“还不是为了你,啊!我差一点把老命搭上。” 阿南问道:“为了我?小山江村倒卖钢板,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47章危险 阿南心想:难道我开枪打死小山江村的事,叫冈田特务机关发现了?不应该呀! 阿南说:“你的意思是我叫冈田机关盯上了。” 王炳政一拍大腿,“是呀!冈田机关先问你去田津干什么,接着田津领事馆警察问我小山江村是什么人,我是干什么的,我一听就明白了,你和小山江村肯定惹祸了;我怕牵扯到你,就说关东州没有小山江村这个人,知道吧!我撒谎了;谁成想,冈田机关穷追不舍,又一遍追问我,小山江村持关东州警察局颁发的护照,我为什么撒谎说没有这个人,我只好如实汇报有小山江村这个人,但是,护照不是警察局办的,护照是假的,这才把我自己摘出來。” 阿南心里略微放松了一点,心想冈田机关还不知道我开枪打死小山江村的事,“您怎么知道护照是假的,您并没有看见护照。” 王炳政一翻白眼,“不用看,我就知道是假的,阿南,你没参与钢板案就好,回去吧!人就要送回来了,这回该竹内真一拉稀了。” 阿南明白了,冈田特务机关是想叫警察局和宪兵队狗咬狗,最后咬出钢板案的后台,这是好事,叫他们咬吧。 阿南又问道:“对了,反抗军报务员是怎么死的?” 王炳政没说话,斜眼看戴斌,戴斌说:“辣椒水里放小米,把肺堵上了,开始我以为是你干的。” 阿南问道:“人埋哪了?” 戴斌说:“北山。” 阿南心想:一定要到北山看看,给报务员烧点纸,祭奠一下。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王炳政气宇轩昂地走进竹内办公室,把小山江村的护照影印件摔在竹内真一办公桌上。 王炳政摇头晃脑地说:“田津冈田特务机关来函,查这个人。” 竹内真一斜眼看了一下影印件,心里咯噔一下,“放这吧!” 王炳政见竹内没反应,“您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人。” 竹内真一说:“护照上写的明明白白,关东州职员。” 王炳政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再好好看看照片,名字叫小山江村。” 竹内真一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像,真像,有点像小山江村士官,巧了,太像了。” 面对竹内的表演,王炳政怒不可遏,“你们宪兵队小山江村平田一夫在哪?” 竹内真一说:“在哈尔滨执行任务。” 王炳政嘿嘿一笑,“他和平田一夫出现在田津,叫冈田特务机关抓住了,你说奇不奇怪?” 竹内真一站起来,拿出一瓶红酒,斟了半杯,摇晃了几下,并没有喝,“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去哈尔宾执行任务了。”竹内喝了一口红酒,斜眼看着王炳政。 面对竹内的谎言,王炳政底气十足地说:“田津冈田特务机关马上就把他们押解回来,按照关东州职员的身份,责成关东州警察局审讯,最后交给关东州法庭审判,你觉得冈田机关长这个安排怎么样?” 竹内真一吓一跳,“这个……” 竹内傻了,如果小山江村和平田一夫押解回关东州,无论是在地方法院、军事法庭,说出真相就坏菜了。竹内害怕了,这次真害怕了。 王炳政见竹内没话了,得意地拿起护照影印件走了。 竹内真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用什么办法才能化解这杀身之祸呢? 满铁调查部计划局松冈办公室。 阿南来到局长办公室,“局长,您好,我是宪兵队阿南正吉少尉,您找我?” 松冈脸色严峻,没好气地说:“阿南,从田津回来的?” 阿南回答是。 松冈继续问道:“你在田津做了什么?” 阿南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我不能说。” 松冈嗔着脸问道:“为什么不能说?不相信我?” 阿南说:“执行秘密任务,不能说。”武彦三郎确实不让说。 松冈眯着眼睛说:“因为我和山口院长的关系,你要相信我,我和院子是多年的朋友了。” 阿南说了句,“当然。”阿南不知道松冈局长找自己的目的,谨慎地回答着松冈提出的问题。 松冈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山江村倒卖钢板,你参与了吗?” 阿南说没有。 松冈火了,“撒谎,干就是干了,为什么不承认?”松冈认为阿南是不识抬举,如果换了别人,早报告到关冬军司令部了。 阿南这时明白了,松冈在调查钢板案,“我去田津真有秘密任务。” 松冈瞬间火冒三丈,“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尉,在我面前你还敢鱼嘴滑舌,滚蛋,你给我滚,马上滚出我的办公室。” 阿南也火了,“你叫我来,就是想训斥我?” 松冈被彻底激怒了,使劲拍着桌子,“你给我滚,滚,滚。” 阿南摔门走了。看着阿南的背影,松冈余怒未消,松冈原本以为说出钢板案,阿南会求饶,苦苦哀求,求自己放过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简直不把我这个局长放眼里。松冈气坏了,要不是看山口院长的面子,大嘴巴早抡上了。 宪兵队阿南办公室。 阿南正吉回到办公室,刚坐下。 山口惠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阿南正吉,你太过分了。” 阿南回头看了一眼惠子,明白是松冈局长告状了。 阿南说:“不是我过分,是松冈局长过分,劈头盖脸给我骂了一顿。” 山口惠子怒气冲冲地说:“松冈叔叔骂你,你得听着,我问你,你在田津到底干了什么?” 阿南说:“这个不能说,掉脑袋也不能说。” 山口惠子说:“你最好别瞒我。” 阿南说:“说了就是泄密,请你相信我。” 山口惠子大喊一声,“狗屁秘密,在松冈叔叔面前还有秘密,你糊弄鬼呀!” 阿南见惠子火了,耐心地说:“请你相信我,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叫关冬军重要人物给我作证。” 惠子指着阿南的鼻子说:“你发誓。” 阿南说我发誓。 惠子叹口气说:“以后你离开军队,我还指望松冈叔叔给帮忙呢,给你在满铁安排个课长处长职务什么的,你还跟他老人家吵起来了,真不识抬举。” 阿南嗯了一声,惠子拿出饭盒,“饿了吧!吃吧!” 阿南强忍心中的怒火,拿起筷子吃饭。 山口惠子在一旁继续唠唠叨叨,“又不洗手吃饭。” 阿南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不吃了。”说完把筷子扔下。 阿南走了,山口惠子被凉在了办公室里,一会,竹内真一晃晃悠悠走进来。 竹内看着桌子上的饭盒,露出一脸的坏笑,“惠子医生,阿南正吉怎么走了?” 山口惠子翻了竹内一眼,怒怼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 竹内真一嘿嘿一笑,“一个渔民的后代,能有什么出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山口惠子哼了一声,“是呀!穷人家的孩子,比不上东京大财阀的公子,前途、金钱什么都与生俱来。” 惠子的话,叫竹内真一有点飘飘然,“你何苦那!王炳政在撮合阿南正吉和芳容的婚事,怎么!你嫁不出去了。” 竹内一句话点燃山口惠子心中的怒火,“你混蛋,你比王炳政还可恶。” 竹内真一嘿嘿一笑,“说的多难听。” 山口惠子把饭盒划拉到一起,用布包起来,一脚蹬开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满铁调查部松冈办公室。 松冈给山口惠子挂完电话,心里还不解气,还想给山口院长挂电话,正在犹豫的时候。 菊地拿电报走进来,“局长,田津冈田特务机关又来电报了,问钢板的用途。” 松冈不假思索地说:“既然阿南正吉不承认参与钢板案,就如实讲吧!不要提这批钢板是用来修复昭和炼油厂的,东惊追究起来,我们也有责任,一船的钢板稀里糊涂就偷偷运走了,说明我们内部管理有漏洞。” 菊地说是。 田津冈田办公室。 冈田坐在沙发上,矮个子男医生拿注射器给冈田注射药物。 平山顺子拿电报说:“满铁松冈局长来电,证实钢板是满铁船渠工厂进口的,最初以为运输船在黄海被盟军潜艇击沉了,宪兵队小山江村模仿松冈局长签字,船直接开到田津大沽口港。” 冈田不相信满铁的回复,他不相信一船钢板能稀里糊涂的运到田津,“王炳政怎么说的?” 平山顺子说:“王炳政来电,竹内真一承认小山江村平田一夫是宪兵队的士官,竹内说他们在哈尔滨执行秘密任务,不承认他们去田津。” 冈田说:“撒谎,宪兵队两个士官到田津,竹内真一不知道?撒谎。” 平山顺子说:“人死了,没有口供。” 冈田又问道:“小山江村是谁打死的?” 平山顺子拿出一个亮晶晶的子弹壳,“这是现场留下的子弹壳,9毫米口径,应该是礼品枪的子弹壳。” 冈田拿起子弹壳,仔仔细细地看起来,矮个子男医生看了看子弹壳,“子弹壳是镀金的吗?” 冈田说:“黄铜的,抛光处理了。” 矮个子男医生说:“我在理顺和大饭店见过镀金手枪,金光闪闪。” 冈田和平山顺子吓一跳,冈田问道:“怎么回事?” 矮个子男医生说:“顺子少佐叫我去理顺和大饭店治疗枪伤,我看见有人腰上别一支金黄色的**,应该是镀金的枪。” 冈田问道:“他是谁?” 矮个子医生想了一下,“他们叫他少尉,对,是少尉,当时我还想,关冬军太有钱了,少尉都拿镀金**。” 冈田和平山顺子对视一下,平山顺子说:“阿南正吉少尉。” 第48章一对旧恋人 冈田很不自然地挠挠头皮,“阿南……正吉?我想起来了,阿南正吉是阿南隆一警官的儿子吧!” 平山顺子说:“是,满洲事变的策划者之一,九一八夜受重伤,第二天死了,阿南是阿南隆一唯一的儿子。” 冈田转身打开文件柜,在文件柜里找出一个破旧的档案袋,档案袋上写着阿南隆一。冈田从档案袋里倒出几张照片。 冈田拿起阿南隆一的照片看了看,又看了几张女人照片,还有几张幼儿的照片,显然是阿南隆一一家人的照片。档案袋里还有一张小照片,翻扣在档案袋里,没有倒出来,这张小照片将决定阿南的命运。 冈田说:“阿南隆一夫妇就一个孩子。” 平山顺子说:“阿南正吉,现在是关东州宪兵队少尉,他的嫌疑最大,黑吃黑,杀人灭口,竹内真一是主谋,把这两个家伙都抓起来,钢板案就水落石出了。” 冈田迟疑了一下,“阿南正吉好处理,平民子弟;竹内真一不好办,他是东京大财阀的公子,做过驻得国大使馆武官,人脉广,他父亲强力支持对华战争,捐献很多钱财。” 平山顺子说:“为了帝国的利益,不能姑息迁就,要严肃军纪。” 冈田想了一会,“你去新京,把竹内真一、阿南正吉的事通报给关冬军,叫山田司令官处理他们,我就不出头,把包袱甩给关冬军。” 平山顺子点头表示同意,“是,我马上动身。” 田津邮电局附近街头。汽车上,平山顺子向薛子明交待任务。 平山顺子说:“薛子明,你可以回关东州了,任务是继续监视满铁、宪兵队、警察局首脑的政治倾向,不要暴露,你只能和王炳政联络。” 薛子明说:“王炳政叫我监视山口院长。” 平山顺子眉头一皱,“一个拿听诊器的能翻什么大浪,王炳政竟干没有用的事,不用听他的;监视强力部门,才是冈田机关的使命。” 薛子明说是。平山顺子一挥手,薛子明下车。一会,顾显龙上车。 顾显龙说:“少佐,我刚从北平回来,叫你久等了。” 平山顺子问道:“老玉米,我叫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顾显龙说:“有消息,根据军统北平站收集的情报分析,钢板是两个倭国人搞来的。” 平山顺子问道:“渠道,流向根据地的渠道。” 顾显龙一咧嘴,“少佐,国共合作期间,我们不能说渠道问题,请你理解。” 平山顺子又问道:“这两个倭国人从什么地方来?” 顾显龙说:“关东州,这个可以确定。” 平山顺子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完全正确,可惜,人死了。” 芳容照相馆。 王炳政和戴斌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芳容迎上前,“局长大人来了,戴课长也来了,快请进,我去拿大米酒,请稍等。” 芳容去暗室拿大米酒。 王炳政坐到照相的大椅子上,侃侃而谈,“我从开始就觉得田津领事馆警察的电报有蹊跷,果不其然,我的判断没有错,冈田机关长站在背后。” 戴斌点头附和,“冈田机关插手,说明这事要继续追究下去,而且要深挖。”戴斌心里还是佩服王炳政的,王炳政干了一辈子警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在和风细雨中嗅出死神的气息,冈田就是死神。 王炳政深有感触地说:“钢板运到田津一倒手,就是几倍的利润呀。” 戴斌问道:“他们从哪整的钢板?” 王炳政说:“满铁船渠工厂进口的,5毫米耐压钢板,伪造转口手续给弄走了。” 戴斌说:“竹内真一胆子太大,这回该他倒霉了。” 王炳政得意忘形地说:“冈田特务机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就等着看竹内真一的好戏吧!” 戴斌显得心有余悸,“局长,阿南到底参与没?” 提起阿南,王炳政又没了脾气,“说得是什么,我就担心阿南受牵连呀,竹内真一诡计多端,阿南这个孩子太幼稚,我担心被竹内真一算计。” 芳容在暗室里仔细听着王炳政和戴斌的对话,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宪兵队内部狗咬狗,再加上警察局一伙恶犬参战,场面一定很壮观,将是一地狗毛。芳容心情大好。 芳容从暗室里出来,给王炳政和戴斌分别斟了满满一杯大米酒。 王炳政喝了满满一杯酒,戴斌也干了。 王炳政意犹未尽地砸吧嘴,“有下酒菜就好了。” 芳容说:“局长大人,有沙琪玛,可以吗?” 王炳政顿时喜笑颜开,“那太好了,谢谢芳容格格的美意。” 芳容从暗室里拿出一盘沙琪玛,盘里还有一把小刀。芳容用小刀把沙琪玛分割成小块。 王炳政和戴斌抓着沙琪玛小块,就着大米酒,喝得惬意。 芳容给王炳政斟酒,王炳政说:“玉米面沙琪玛,味道很特别,对了,不是说了吗,酒就不要做了。” 芳容说:“有玉米面,粮食够吃。” 王炳政叹口气说:“格格是金枝玉叶呀,也吃上了玉米面,王爷在天之灵,非得骂得我狗血喷头,“奴才,你是怎么关照格格的,”哎呀,戴课长,多整些大米来。” 戴斌马上答应。 芳容说:“我一个人好对付,不麻烦你们。” 王炳政说:“这么好的姑娘,阿南还犹豫什么?” 芳容把脸一嗔,“您又来了。” 王炳政说:“王爷在世的时候,对我太好了,我要报答王爷对我的恩典,你的婚事,我要管。” 芳容说:“我爸爸可没有叫你给我找倭国人。” 王炳政把嘴一撇,“格格,华人活的受气呀!找一个倭国人结婚,腰板就硬了,你说是不是?” 芳容不以为然地一笑,“阿南正吉也是个受气包。” 王炳政借着酒劲,大骂竹内不是东西,“竹内真一这个混蛋,天天欺负阿南,看我怎么收拾他,你看着。” 戴斌听了王炳政的话,咧嘴一个傻笑,心想:竹内可不是饼子,你老还是悠着点吧! 芳容完全看透了戴斌的傻笑,狗咬狗将是一场恶战。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灯光昏暗,竹内端着酒杯,军服敞开着,眼珠子血红。竹内喝多了。 宪兵甲站一旁,如丧考妣。 竹内自言自语说:“得叫他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把这事安在他身上。” 宪兵甲点头。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王炳政坐在大吊灯下,红光满面,脑门铮亮,心情好的不得了。 薛子明正襟危坐,眼皮耷拉着,像是输光的赌徒,等待庄家的发落。 王炳政问道:“见顺子少佐了?” 薛子明点了一下头,“见了。” 王炳政心里明白,薛子明此次回田津,没达到期盼的目的,此时心情不爽,王炳政安慰说道:“子明兄,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 薛子明小声嗯了一声。 王炳政说:“呆在关东州挺好,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薛子明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炳政见薛子明不像深谈,转换话题,“宪兵队的两个混蛋是怎么死的?” 薛子明说:“被人灭口了。” 王炳政问道:“钢板案会不会牵扯阿南?” 薛子明说:“不知道,冈田机关长对走私钢板的事很恼火,坚决要破案。” 王炳政惴惴不安地说:“但愿没有阿南的事。” 薛子明突然一笑,从大衣内拿出一个破旧的档案袋,“王局长,您看,我带来了什么?” 王炳政看了一眼档案袋,猜测道:“反抗军嫌疑人档案?” 薛子明微微一笑,没有应答。 王炳政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有效的情报?” 薛子明没回答王炳政,而是拉长了声,“沈德霖抓到了吗?” 王炳政只好说:“抓到了,其余的都跑了。” 薛子明嘲讽地一笑,“你们那不是钓鱼,是看鱼。” 面对薛子明的讽刺,王炳政说:“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薛子明愿意听王炳政的恭维话,心想:冈田机关太小看我了,你王炳政如果识相点,我会帮你破获埋伏在关东州的反抗军。 薛子明揣起破档案袋,起身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薛子明从十几岁参加辛亥革命,拼过刀光剑影,沐浴过血雨腥风,一路劈杀走来,最后投降了倭国人,他为自己的人生后半段感到悲哀,又为现在的处境无奈悲愤不甘。能叫他安身立命的就是积攒多年的情报,情报都给人了,自己就变成了臭狗屎。一点不往外拿情报,自己狗都不如。 关冬军司令部电讯室。 平山顺子身穿便服,一身贵夫人打扮。武彦三郎右手臂吊着绷带,着陆军中佐军服。 俩个人见面,没有一句话,只有眼神交流。顺子多么想拥抱一下自己曾经的爱,了却一番相思苦,慰籍一下苍凉的心。 武彦三郎躲闪着平山顺子火辣辣的目光,低头看着顺子手里的小皮包。俩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山蒲大尉看俩个人的眼神不对劲,连忙躲了出去。 武彦三郎终于开口说话了,“不好意思,惊动顺子少佐了。” 平山顺子轻轻地说着埋怨的话,“你秘密去田津,不和我们打招呼,搞的我很被动。” 武彦三郎叹口气,“是呀!想保密,可还是惊动了各个方面。” 平山顺子这才走上前,“伤好了吗?”顺子想抚摸武彦三郎的手臂,武彦三郎躲了一下。平山顺子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惠子的爱情,看得见,摸不着的爱情,倾诉衷肠的机会都没有的爱情。 第49章定性走私军伙罪 面对平山顺子火辣辣的眼神,武彦三郎有点局促不安,“刚刚做了手术,还好,没伤到神经。” 平山顺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是谁干的吗?” 武彦三郎说:“不知道,我们情报部得罪人太多,中统,军统,反抗军,都有可能杀我。” 平山顺子又问道:“得国人是干什么的?” 武彦三郎说:“得国党卫军上校。” 平山顺子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得国人和钢板案没有关系,“刺杀你们的凶手是小山江村、平田一夫,他们是关东州宪兵队现役士官,枪击得国人是个意外,打伤你也是个意外,他们想打死阿南正吉。” 武彦三郎一愣,可以说是吓一跳,疑问脱口而出,“宪兵队士官想打死宪兵队少尉?”武彦三郎觉得平山顺子说的是天方夜谭。 平山顺子点着头说:“事件的起因是钢板,小山江村伪造转口手续,欺骗船东把满铁的钢板骗到了田津大沽口港,钢板被反抗军晋察冀根据地兵工厂整去了。” 武彦三郎惊的目瞪口呆,这才感到问题的复杂和严重,“阿南正吉参与走私钢板了?还是想举报小山的走私行为?” 平山顺子说:“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阿南正吉参与倒卖钢板,小山江村死了,头部中弹。” 武彦三郎又问道:“小山的死和阿南有什么关系?” 平山顺子拿出一个亮晶晶的子弹壳(子弹壳开口处,有**熏黑的痕迹),“你看看这个,这是打死小山江村现场留下的,9毫米得国造**子弹壳,经过抛光处理的子弹壳。” 武彦三郎看到子弹壳,头脑里马上想起阿南正吉佩戴的得国造礼品**。 武彦三郎说:“阿南正吉的确带了镀金**P38,也是9毫米口径,他说是借竹内的配枪。” 平山顺子一惊,“这就证明小山江村是被阿南正吉打死的。” 武彦三郎问道:“有目击证人吗?” 平山顺子说没有。武彦三郎说:“阿南和我在一起,单独外出二次,加一起可能有二个钟头的时间,你把案件过程详细介绍一下。” 平山顺子用抄报的铅笔画了现场图,“你看,这是丽达咖啡馆,小山江村中枪的位置在这,这是学校二楼,中间隔了一条街,开枪位置在学校二楼第二个窗户。” 武彦三郎眉头一皱,“开枪位子和弹着点的距离是多少米?” 平山顺子迟疑了一下,“60多米。” 武彦三郎质问道:“多米是多少米?” 平山顺子说:“60点35米。” 武彦三郎摇头,“从射击地点到小山江村中弹有60多米距离,用**打中人的头部,不大可能。” 武彦三郎继续问道:“子弹头找到了吗?” 平山顺子说:“没有,子弹头打穿小山江村头部后,不知道飞哪去了,阿南开了两枪,子弹头都没找到,就找到一个子弹壳,就是这枚弹壳。” 武彦三郎说:“就算是阿南正吉开枪,他的动机是什么?制止小山江村走私钢板?他如果知道了小山江村走私的内幕,他没有必要打死小山江村,告诉我就可以了。” 平山顺子说:“那就有一种可能,阿南正吉参与走私,打死小山江村是竹内真一安排的,杀人灭口就是动机。” 武彦三郎不相信平山顺子的推断,“阿南故意把礼品枪别在腰上,有意告诉别人,我打的?” 平山顺子说:“他们在田津不期而遇。” 武彦三郎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看了平山顺子一眼,用激恼地语气说:“你这样说就致阿南正吉于死地了。” 平山顺子平静地说:“如果竹内真一证明枪里少了二发子弹,而且这个子弹壳就是竹内真一**里发射的,阿南正吉做如何解释……?” 武彦三郎说:“如果是竹内真一把**故意借给阿南正吉佩戴,杀人现场故意留下子弹壳嫁祸阿南,沙人的子弹是从步**装枪发射的,这样推断,从理论到实践都合理了,你怎么解释?” 平山顺子不耐烦了,觉得武彦三郎在强词夺理,“你的推断是异想天开。” 武彦三郎提高了声调,“我再说一遍,他和我在一起,没有时间作案。” 平山顺子大声说:“阿南二次单独外出,二个钟头,完全有作案时间。” 武彦三郎没话了,低头摔打着子弹壳,表示自己的不满。 平山顺子见武彦三郎如此相信阿南,话音柔软起来,“三郎,你想保阿南正吉?” 武彦三郎反问道:“你想定阿南正吉的走私罪?” 平山顺子点点头,“军火走私罪,死罪。” 武彦三郎说:“阿南正吉祖籍北海道,祖父是渔民。他父亲阿南隆一受帝国警察大学的派遣,在满洲警政学校担任教官,负责收集满洲警察系统的情报。九一八夜父母被东北军杀害,阿南正吉被送回国学习。1941年士官学校毕业,授少尉军衔,回到满洲关冬军任职。1944年在边境警备队冻伤右手,调到关东州宪兵队,对帝国绝对忠诚。” 武彦三郎说的这些,平山顺子都知道,平山顺子说:“我分析是这样的,小山江村想独吞货款,所以刺杀阿南正吉,刺杀行动没有成功,意外打死霍夫曼,竹内真一指使阿南正吉秘密处死小山江村。” 武彦三郎有点沉不住气了,“话又说回来了,60点35米距离,用手枪射杀小山江村,一枪毙命,可能吗?” 平山顺子也觉得证据不充分,“是呀!60多米距离!” 武彦三郎哼了一声,“你们这样干,就把阿南正吉毁了;顺子少佐,我不想因为我抽调阿南正吉去田津,而害了阿南正吉,我就是这么想的。” 平山顺子知道武彦三郎的脾气,犟起来,就一犟到底,“小山江村肯定是阿南打死的,竹内是主谋,你要想救阿南正吉,只能从射击距离上想办法。” 平山顺子不得不做出让步,这是平山顺子的间谍生涯从来没有过的,等于放了阿南一马。平山顺子聪明绝顶,用射击距离做文章,算是给武彦三郎一个人情。 武彦三郎淡淡一笑,可以说是苦笑,“如果竹内真一的***P38**真能在60米的距离上击中一个足球,阿南正吉就完了。” 平山顺子抿嘴一笑,“师哥,我只能做到这了;我要马上见山田司令官,你给安排一下。” 武彦三郎给平山顺子一个鞠躬,用恳求的语调说:“还是我先报告吧!” 平山顺子只好默认。 关冬军司令部山田司令官办公室。 武彦三郎手臂吊绷带,轻手轻脚的走进办公室。 山田在看文件,瞟了武彦三郎一眼,嗯了一声,示意可以说话。 武彦三郎说:“将军,这是田津冈田机关长给您的亲笔信。”武彦三郎把信平铺在办公桌上,用镇纸压上。 山田手里拿着文件,面无表情地歪头看信,刚刚看了十几秒,就火了,“竹内真一胆大包天,走私钢板到田津,被反抗军晋察冀根据地兵工厂搞去了,他在作死吗?” 武彦三郎说:“肯定是把修三景炼油厂的钢板倒卖到田津,在关冬军内部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派人去逮捕他。”武彦三郎故意说三景炼油厂,是想转移司令官的注意力。 山田没说话,耐着性子把信看完,然后猛一拍桌子,“五百吨钢板不是肩扛手提就能办到的,乾坤大挪移吗!这是真的假的?”武彦三郎听出来了,山田不想回避现实,想模糊处理这件事。 武彦三郎说:“田津码头有小山江村签字的影印件。” 山田激恼地问道:“有竹内签字的证据吗?” 武彦三郎说没有。 山田急赤白脸地说:“冈田这个老滑头,竟给我出难题;叫竹内真一来司令部交待罪行;他如果不敢来,再逮捕他也不晚;他敢逃跑就身败名裂了;还有,进口的钢板没有了,松冈为什么不报告?裂解塔还修不修?” 武彦三郎说:“我这就问松冈局长。” 武彦三郎成功转移山田司令官的注意力,山田没提起阿南,也没说怎么处理竹内真一,开始关注裂解塔的修复工作。 满铁调查部松冈办公室。 竹内真一晃晃悠悠走进来。 松冈开门见山,“竹内真一,山田司令官追问钢板的事了,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竹内真一把脑袋一摇晃,“是,我干的。” 松冈大骂竹内,“你这个混蛋,该死的家伙,赶快把钢板的货款交出来,我再进口一批;你听见了吗?混蛋。” 竹内真一拉长了声说:“我马上去关冬军司令部,可能回不来了,您就认倒霉吧!” 松冈火冒三丈,“混账,无耻。”竹内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回头说:“阿南正吉也参与了,您看着办。” 竹内真一使劲关上门,走了。 菊地面无表情地说:“小山江村伪造转口贸易的合同,骗取船东的信任,私自把钢板运到了田津,证据确凿,还是报东惊吧!” 松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电报,拍在桌子上,“这是东惊竹内大臣的电报,叫我关照他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山口院长的女婿,你叫我怎么办?” 菊地眼珠一转,“叫东惊竹内大臣拿钱弥补满铁的损失。” 松冈翻了菊地一眼,“钱,钱,钱,是钱的事吗?反抗军手里有了钢铁,我们得死多少人?你算过吗?” 菊地被松冈训斥的无言以对。 第50章交锋六十米 50交锋六十米 满铁医院医生护士更衣室。 山口惠子和大黄牙护士正在吃午餐,阿南笑盈盈地走进来,“好熟悉的味道,闻着挺香。” 山口惠子瞪了阿南一眼,“鼻子挺好使,坐下吃吧!”阿南坐下,大黄牙护士站起来,知趣地躲了出去。 俩个人前天在阿南办公室吵翻了,今天就好了。惠子心大,不记仇,俩个人吵嘴的事,一会就忘了。 山口惠子说:“前天不好意思了,我把菜拿回来一尝,盐放多了。” 阿南说没事。原来,惠子去阿南办公室送饭,清蒸鱼是惠子做的,盐放多了,蒸鱼又苦又咸,阿南气得摔筷子。 山口惠子看着低头吃饭的阿南,问了一句“好吃吗?” 阿南大口地吃着,“一闻就知道是薛师父做的。” 山口惠子嗯了一声,“前天,我想做生鱼片寿司,鱼片切的太厚了,中间又来了一刀,鱼肉全切碎了,紫菜包不住了,没有办法了,就把鱼肉加了酱油,手忙脚乱放了一勺子盐,上锅蒸熟了。” 阿南嘿嘿一笑,“怨我,不应该仍筷子,吃薛师傅做的鱼,吃习惯了。” 山口惠子说:“薛师傅昨天刚刚回来,今天就上灶了。” 阿南想都没想,随口说了句,“薛师傅哪去了?” 山口惠子惭愧地说:“他哥哥病了,我给他拿了些不能用的钱,真不好意思。” 阿南不解地问道:“钱还有不能用的?” 山口惠子说:“嗯,满洲国流通的钞票,关内不能用,他说能用,搞得我很尴尬,对了,就田津租界能用满洲国钞票。” 阿南一听田津租界,吓了一跳。 顺子夹了一块清蒸鱼,“你吃。”阿南一张嘴,顺子把鱼肉送进阿南嘴里。 两个人有说有笑吃着午餐,阿南心里想着薛子明。 大黄牙护士走进来,“惠子大夫,薛师傅来了。” 山口惠子站起来,“给我送大衣的。” 山口惠子走出更衣室。 更衣室外,薛子明把大衣递给山口惠子。 薛子明说:“院长晚上在家吃饭,我去买菜。” 山口惠子说:“好,去吧!” 阿南走到门口,向外望了一眼,看到薛子明左手有刀疤。 薛子明走了,惠子拿大衣走进来。 阿南问道:“他什么时间走的?” 山口惠子说:“你没回来的时候。” 阿南正吉又问,“薛子明的房间你去过吗?” 山口惠子说:“去过。” 阿南又问道:“他除了做饭买菜,还干什么?” 惠子说:“写东西,说是写小说,他有一个纸口袋,有照片,有资料,还有很多人名。” 阿南觉得好奇,“找几张照片给我看看。” 山口惠子迟疑了一下,“你要干吗?” 阿南说:“兵荒马乱的,用人要慎重。” 山口惠子说:“把人家的东西偷出来不好吧!” 阿南说:“看一眼,再还回去。” 山口惠子嘴一噘,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样子。 关冬军山田司令办公室。 武彦三郎手臂吊绷带,低头听山田训话。 山田手拿电报,“你看看,人还没到,东京竹内大臣的电报就到了。” 武彦三郎哼了一声,“消息真灵通呀!” 山田自言自语说:“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武彦三郎明白了,山田不想收拾竹内真一了。 情报参谋山蒲走进来报告,“将军,竹内真一大佐来了。” 山田厉声骂道:“叫这个混蛋进来。” 竹内真一低着头进来,低着头敬礼,没敢抬头看山田,“报告,关东州宪兵队队长竹内真一晋见将军。” 山田怒目圆睁,瞪着竹内真一没有说话,武彦三郎走上前,把竹内真一腰间别的得国造*****缴下。 山田当着武彦三郎的面给竹内真一三个耳光,打的啪啪响。 竹内真一挨着耳光,还一个劲地喊,“嘿!嘿!” 山田愤怒地吼道:“竹内真一,你是自己了断,还是上军事法庭?”山田把桌子上的战刀拿起来,使劲扔给竹内真一,竹内吓一跳,差点没接住战刀。竹内手发抖了,两手托举着战刀,僵在那里,心想:山田老兵痞逼我自杀,肯定是武彦三郎怂恿的,我不能稀里糊涂的死。 竹内低着头,想着对策。突然看见山田桌子上的电报纸,心里瞬间有了底。电报纸落款是竹内光矢,这是老爸从东惊发来的电报。竹内真一斜眼看着武彦三郎,计上心来,“将军,我调查了,岗卡课参谋阿南正吉有重大作案嫌疑。” 山田怒斥道:“说你自己。” 竹内真一把战刀毕恭毕敬地放到办公桌上,“我有责任,对部下管教不严。” 山田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 竹内真一说:“阿南正吉背着我到了田津,和本课士官小山江村平田一夫串通一气,他们三个人伪造转口手续,把钢板搞到了田津,田津有小山签字的原始记录。” 山田哼了一声,“你该负什么责?” 竹内真一说:“对部下失察,管教不严。” 山田话锋一转,“小山江村差点打死武彦三郎,比反抗军还可恶。” 竹内真一这才知道武彦三郎受伤的缘由,“真可恨,竟敢向自己人开枪。” 山田怒不可遏地说:“火拼;小山江村想打死阿南正吉,结果叫阿南打死了,你们都听听,这还是帝国的军人吗?” 竹内大吃一惊,“我不知道,三郎中佐,阿南跟着你,这是怎么回事?” 武彦三郎不想说,山田示意武彦三郎说,武彦不得不把田津案件叙述一遍, 武彦三郎说:“事后田津特务机关到了现场,分析是小山江村、平田一夫想打死阿南,结果打了我;在丽达咖啡馆,小山江村头部中了一枪,冈田机关怀疑是阿南正吉开枪。” 竹内真一瞬间心花怒放,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原来小山江村是被阿南打死的,我说枪里少了两发子弹,“将军,这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小山江村平田一夫和阿南正吉分脏不均火拼,导致阿南正吉杀了小山江村,杀人灭口。” 武彦三郎说:“证据不足。” 竹内真一说:“阿南正吉拿我的枪走的,枪里少了二发子弹。”武彦三郎这才想起枪里少了两发子弹,竹内把**拿给山田看。 武彦三郎火了,“你不在现场,你怎么知道小山江村是这把**打死的。” 竹内真一猜测着说:“这种子弹是特制的,田津方面应该留有证据。” 武彦三郎说:“子弹壳证明不了什么,田津方面告诉我,枪击距离有60多米,手枪做不到。” 竹内真一怒怼武彦,“是阿南打死了小山江村,你不要替他掩盖。” 武彦三郎反驳说:“60米枪击,不可能的事。” 山田见俩个人互不相让,“我们做个实验。” 山田把得国*****顶上子弹,推开窗户,“目标,对面花坛的小花盆,距离60米左右,山蒲大尉,你在司令部里**打得最好,你来。” 山蒲接过手枪,叉开双腿,瞄准,不紧不慢开了三枪,三枪都没打中。 武彦三郎露出得意的微笑,竹内很失望。 情报参谋山蒲说:“将军,手枪枪管短,瞄准基线短,60米距离不可能击中目标。” 山田没有话了,竹内真一唉叹一声。 忽然,平山顺子拎一个大皮包走进来,平山顺子将大皮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教学用木三角尺,“这是现场留下的,用这个。” 司令官办公室里的人都没明白平山顺子的意图,平山顺子用一根布带,把手枪**和三角尺锐角绑牢,山蒲明白了。 山蒲拿起手枪,将直角低住肩膀,又开了三枪,有二枪命中。 山田满意地点点头。 武彦三郎激恼地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平山顺子说:“木尺在开枪教室里发现,木尺上有阿南正吉的指纹。” 武彦三郎吓一跳,没想到平山顺子还有这一招,武彦使劲瞪了平山顺子一眼。 竹内真一幸灾乐祸地说:“你们看看,就是阿南正吉干的。” 山田大吼一声,“滚出去!” 竹内真一灰溜溜地走出司令官办公室。 平山顺子俯身拣起地上的子弹壳,又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在档案袋里倒出一个子弹壳,把两个子弹壳放在一起。 平山顺子拿起***P38**,“两个弹壳是一支枪发射的。”说着,把放大镜递给山田司令官,山田没有接放大镜。 山田回到座位上,说了句,“逮捕阿南正吉。” 关东州宪兵队阿南正吉办公室。 阿南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心里想着薛子明。 阿南心想:薛子明到底是去了田津?还是回了老家苏县? 新京火车站。 平山顺子就要上火车了,武彦三郎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脚下。 平山顺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武彦三郎,“这个结果我也很无奈,我不能说谎,职责所在。”平山顺子想听武彦三郎说的安慰话。 武彦三郎点点头,没说话。 平山顺子收起笑容,“师哥,老师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意气用事。” 武彦三郎哼了一声,“更不能儿女情长。” 这就是俩个人对对方的评价,十几年没有变。 第51章开枪自杀 平山顺子转身上火车,脚踏上车梯那一刻,又犹豫了,心想:也许师哥压力太大,我应该替他分担点什么。平山顺子又把脚收了回来。 平山顺子转过身,“师哥,也许,我能替你做点什么;你可以放宽心,我保证,我们俩说的话,将是永远的秘密。” 武彦三郎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实情,“田津一趟,空手而归,‘伊’物资被烧毁,东惊大本营还不知道,深感责任重大,所以……,我现在很焦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平山顺子出于职业的敏感性,没有问‘伊’物资是什么东西,只问了得国人的情况,“物资和得国人有什么关系?” 武彦三郎本不想说,转念一想,还是说了吧,说了,能排解一下心中的压力,“得国人是‘伊’物资的设计者,可惜他死了。” 平山顺子这才知道得国人不是干情报的,“不,他还没有死。” 武彦三郎一愣,“不可能,阿南去医院了,看见他死了” 平山顺子说:“又救活了,不过,现在还没有清醒。” 武彦三郎激动起来,激动得两眼放光,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我恳求你回田津后,督促医院,加强治疗,争取叫霍夫曼开口说话,拜托了。” 平山顺子答复说:“我尽力。” 武彦三郎感慨地说:“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火车汽笛响了,平山顺子伸出纤细的手,武彦三郎愉快地伸出手和平山顺子握手,平山顺子深情地说:“我们俩一打开话匣子,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刻。” 武彦三郎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平山顺子的话,平山顺子已经登车,列车员迅速关上车门,列车徐徐向前开进,一会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望着远去的列车,武彦三郎百感交集。师妹总上在关键的时刻帮自己,不应该是巧合,而是命中注定的,不知不觉中眼眶湿润了。武彦三郎感慨人生无圆满,命运有缺憾,爱情只能看一看。 关冬军司令部走廊。 竹内真一从山田司令官办公室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把一张白纸折叠几下,装进上衣口袋,急匆匆地向楼梯口走去。 宪兵队阿南正吉办公室。 阿南在闷头整理文件。 山口惠子走进来。阿南回头示意惠子坐下,惠子坐下,从皮包里拿出一张表格,“你看看。” 阿南接过表格,见表格上写着,“沈德容,男,32岁,奉天商业学校财会专业毕业,曾经在田津经营东北土特产生意,现在满铁码头装卸队,担任记账员、统计员,活跃分子。” 阿南一怔,“这是薛师傅写的?”山口惠子点头。 阿南又问道:“还有吗?” 惠子回答说:“还有。” 阿南说:“你马上送回去,放回原处,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山口惠子把嘴一噘,“怎么了?怪吓人的。” 阿南拍了惠子肩膀一下,“有我那,没什么可怕的,你回去吧。”山口惠子拿起表格走了。 阿南送走惠子,便陷入了沉思。阿南想起报务员刘逢川被捕的晚上,在去星各蒲的路上看见薛子明,这难道是巧合。如果薛子明是反抗军的人,沈德荣也应该是反抗军的成员,随便放置这么重要的名单,说明薛子明不适合干地下工作;阿南转念一想,如果薛子明不是反抗军的人,那他又是什么人?难道他是敌人?刘逢川被捕和薛子明有关?阿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南越想越可怕,腾地站起来,心想:要把这件事迅速上报总部,调查薛子明的身世。 满铁医院医生护士更衣室。 阿南突然闯了进来,鹰钩鼻护士吓了一跳,手里的棉球掉在了地上。 鹰钩鼻护士没好气地说:“惠子医生回家休息了。” 阿南正吉说:“我知道,我要用一下电话。” 鹰钩鼻护士不情愿地翻了阿南一眼,转身走出换衣室。 阿南拿起电话听筒,迅速拨动电话号码拨盘,听筒里响了三声。阿南按下电话叉键,又大声说:“加强码头一号门的盘查,今天,对,这是命令。”阿南的话是说给鹰钩鼻护士听的,阿南放下电话听筒,然后把一个小药瓶放到更衣柜上。 阿南打开更衣室门,鹰钩鼻护士正呲着大黄牙,瞪着阿南,心想:哪没有电话,非得用我们的。 阿南瞪了鹰钩鼻一眼,使劲关上房门。 鹰钩鼻也不示弱,使劲拉开门,又使劲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宋妙珍家。 宋妙珍家里没人,狸花猫蹲在窗台上,看着刚刚响过的电话机,抻了一个懒腰,使劲张嘴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迈着猫步,走到门口,等待女主人回家。 此时此刻,宋妙珍拎着小手包,正行走在关东州的大街上。 天黑了。关东州宪兵队大门口,站岗的士兵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呲牙瞪眼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宪兵甲背手来到大门岗,刚想训斥警卫几句,突然,竹内真一出现在大门口。 宪兵甲急忙迎上前,“队长,我在等您。” 竹内真一嗯了一声,“阿南正吉在哪?” 宪兵甲说:“去芳容照相馆了,估计现在还在那里。” 竹内真一一挥手,“你们都跟我走。” 宪兵甲打开轿车车门,竹内上车,宪兵乙、丙鱼贯上车,宪兵甲坐到驾驶员位置,轿车迅速开出宪兵队大门。 芳容照相馆。 阿南和戴斌边说话边喝酒。阿南想了解报务员刘逢川的情况,找到戴斌。戴斌拉阿南来到芳容照相馆喝大米酒。 阿南提起报务员刘逢川,戴斌心里就明白了,宪兵队想了解抓捕刘逢川的细节,戴斌心里明明白白,这可不能讲,就哼哼哈哈地敷衍着,没说一句关键的东西。 芳容拿酒瓶走过来,“我再给你们斟一杯。” 戴斌点头说好,“给我多来点,阿南,你再来一杯。” 阿南推脱说:“不行,不能喝了,叫惠子知道了,又要挨训了。” 戴斌扑哧一笑,“你呀!受气的日子在后头那。” 阿南还没接上话茬,门突然开了,竹内真一和宪兵甲闯了进来。 阿南愣神的功夫,竹内真一亮出手枪,“阿南正吉,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被逮捕了。” 竹内把南部14手枪对准了阿南的脑袋。 阿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宪兵甲给阿南戴上手铐。 戴斌吓一跳,吭哧瘪肚地问道:“竹内……队长,你……这是干什么?” 竹内真一奸笑一声,“戴斌课长,下一个就是你。” 戴斌傻傻地站着,没敢说话。 阿南问道:“队长,为什么逮捕我?” 竹内真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阿南,你看好了,山田司令官亲自签发的逮捕令。” 竹内真一一个眼神,宪兵甲走上前,把阿南正吉的肩章、领章撕下来。 竹内真一很满意宪兵甲的表现,“带走。”宪兵甲乙推阿南后背往外走。 阿南回头说:“戴课长,不要告诉惠子。” 竹内真一轻蔑地一笑,“阿南正吉,走吧!谁都救不了你了。” 戴斌心里明白,阿南是想叫我马上知道惠子。 芳容冷静的看着这一幕,心想:敌人狗咬狗的斗争升级了。 宋妙珍回到家,看到小录音机录音带上插的纸条移动了,知道有电话进来。 宋妙珍急忙回放电话录音,当听到三声电话铃响,吓了一跳,知道阿南回来了。宋妙珍穿上外衣出门。 满铁医院医生护士更衣室。 宋妙珍在更衣柜上找到一个小药瓶,里面有一个小纸条。 宪兵队拘留室。 阿南站在审讯室中间。 竹内真一显得很兴奋,“阿南正吉,你伙同小山江村、平田一夫倒卖钢材,钢材进了反抗军根据地兵工厂,你通共资敌,还有什么说的?” 阿南争辩道:“队长,不是我干的,你不能冤枉我。” 竹内真一把阿南的**顶上子弹,递给阿南。 竹内真一带着笑意说:“你最好的结果是自杀,阿南,我们毕竟在一起服役,亲手毙了你,我下不去手。” 阿南坚定地说:“我没有罪,我被诬陷了。” 竹内真一点头,“有可能,但是没有人能证明你是无罪的。” 阿南说:“武彦三郎能给我证明。” 竹内真一笑了,“你太幼稚了,指望武彦三郎给你开脱,告诉你,在新京司令部,他并没有说什么好话,你的名誉没有了,阿南,自行了断吧!” 阿南说:“我要见山口惠子。” 竹内真一扑哧一笑,“你可真有出息,指望一个女人救你?算了吧,苟且偷生是可耻的。” 阿南说:“我要求上军事法庭,接受调查。” 竹内真一说:“有的人能上军事法庭,有的人不能上;你和情报部武彦三郎绞合在一起,所以,你不能上军事法庭。” 阿南接过手枪一看,是自己的手枪。阿南明白了竹内的意图,竹内想制造我自杀的假象。 竹内真一恶狠狠地说:“你还等什么?自杀谢罪。” 阿南坚持说:“我没有罪。” 竹内真一大声咆哮,“自杀,开枪,开枪。” 宪兵甲此时已经绕到了阿南身后,慢慢举起手中的手枪,枪口离阿南的脑袋不到一米远,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警告私自转载者以及某些网站,51章后,如在私自转载,小心吃官司。 第52章逃过一劫 阿南不确定自己的手枪能否打响,自从上次掰弯枪机撞针后,还没有射击过。 竹内边喊开枪,边走上前,抓住阿南拎枪的手,直接对准阿南的脑袋。竹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手指强行伸进手枪扳机护圈,手枪就要打响。 千钧一发之际,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武彦三郎闯了进来,“阿南!把枪放下!阿南!” 阿南见是武彦三郎,“三郎中佐,我没有罪,永别了。”阿南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武彦三郎吓得一闭眼,大喊一声,“不!” 咔哒一声,是**敲击撞针的声音,全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阿南的手枪没有打响。武彦三郎迅速上前,抢下阿南手里的手枪,猛拉枪机,枪膛里跳出一颗子弹,枪机撞针子弹底火边缘打出一个凹痕,距离底火铜芯相差半毫米。 武彦三郎火了,一拳打在竹内真一的脸上,“竹内真一,你想要阿南正吉的命吗?” 竹内真一咽了一口吐沫,“是他自己要自杀谢罪。” 武彦三郎把手枪使劲摔在地上。 宋妙珍把电台组装好后,只用了一分钟时间,就把电文发出去了。狸花猫蹲在发报机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发报机上闪烁的小红灯,心想主人一玩这个小东西,就不给我弄吃的,真不懂,这个铁盒子有什么好玩的。狸花猫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轻轻搭在宋妙珍的手背上。宋妙珍这才想起来,一天没给狸花猫整吃的了。宋妙珍赶紧起身,在橱柜里找出一条小干鱼,放在发报机旁。狸花猫喵了一声,用两只爪子抱着鱼干,急火火地吃起来,感觉味道还不错。 宋妙珍静静地看着狸花猫,等待总部的回电。 反抗军总部支队长办公室。 程剑手拿电报纸,“关东州发现一个叫薛子明的人,年龄60岁左右,利县口音,左手虎口有刀疤,在山口院长家当厨师近三年,半个月前回利县老家,可能秘密前往田津。一个月前,警察局在星各蒲秘密逮捕报务员刘逢川,已经电告你们,目前已死亡。刘逢川被捕当晚,发现薛子明在刘逢川住处附近活动。此人手里有沈德霖的秘密档案,请调查核实薛子明的身份。” 叶民吓一跳,“在郭建勋(刘逢川)住处附近活动,难道郭建勋电台被破获和这个薛子明有关?还有一个沈德霖,如果芳容能认定沈德霖是我们的人,这个薛子明有可能就是倭国密探。” 程剑点点头,“田津,田津,薛子明可能去了田津,这句话太有分量了;先和田津地下党山枭联系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确定薛子明的真实身份,然后再做打算。” 叶民说是。 宪兵队审讯室。 武彦三郎怒斥竹内,“你这个混蛋,你没有权力处死阿南,把手铐摘下来。” 竹内真一很不自然地说:“我这有山田司令官签发的逮捕令。” 武彦三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纸命令,“这是山田司令官签发的审查决定。” 竹内没办法了,不情愿地给阿南摘下手铐。 武彦三郎没好气地说:“我和阿南正吉单独有话说。”竹内真一只好走出审讯室,但是,没关门,竹内想偷听武彦三郎和阿南正吉的谈话内容。 武彦三郎使劲推开门,“竹内,你站的位子不合适。”竹内真一捂着腮帮子走了。 武彦三郎和阿南紧紧握手。 武彦三郎悲愤地说:“阿南,叫你受苦了。” 阿南叹口气,“多亏你来了。” 闪回。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武彦三郎手臂吊绷带,情绪激烈地说:“将军,我坚信阿南正吉没有罪。” 山田嗔着脸说:“得给冈田机关长一个交待,先按走私军火罪把阿南正吉关抓起来,我已经安排竹内去办了。” 武彦三郎争辩道:“这不公平,阿南的右手被冻伤过,即使用步枪,也不可能击中60米外目标。” 山田耷拉着眼皮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不想再为这件事费口舌;你跑到田津一无所获,我已经够相信你的了。” 武彦三郎说:“霍夫曼没有死,还有希望,将军,我想去关东州一趟。” 山田反问道:“为阿南正吉?” 武彦三郎说:“我担心有人对阿南下毒手。” 山田想了一会,勉勉强强地说:“快去快回。” 武彦三郎没动地方,山田看了一眼武彦三郎,不情愿地拿起笔,写了一份审查命令。 闪回完。 武彦三郎说:“阿南君,你为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惜开枪自杀,你的勇气叫我钦佩,很遗憾,我只能这样安慰你。” 阿南正吉盯着武彦三郎,愤怒地问道:“三郎中佐,我到底有没有罪?” 武彦三郎说:“案件毕竟发生在田津的地面上,田津冈田特务机关要结果,你先接受审查。” 阿南正吉问道:“怎么接受审查?” 武彦三郎说:“免去参谋职务,撤销军衔,保留军籍,等待审查结果。” 阿南正吉又问道:“如果没有结果那?” 武彦三郎说:“我想帮你,不过,你得讲出真相。” 阿南问道:“什么真相?” 武彦三郎说:“你用了什么办法打死小山江村?”武彦三郎也认为小山江村是阿南打死的,开枪方法叫武彦三郎很是着迷。 阿南心里明明白白,绝对不能承认这件事,承认了,自己的把柄就攥在武彦三郎手里了,“确实不是我干的。” 武彦三郎说:“田津方面说,木尺上有你的指纹。” 阿南心想:我开枪时戴手套了,不可能留下指纹,“那就把木尺拿来,和我的指纹做比对。” 武彦三郎还是穷追不舍,“你的右手被冻伤过,30米距离击中目标都是困难的,我查了你在士官学校的射击成绩,**科目勉勉强强及格,步枪优秀,可现场留下一个**弹壳。” 阿南反驳说:“如果有人把沃尔特**子弹壳故意放到了现场那?” 武彦三郎说:“你这样推理,我能理解,关键是手枪确实在你手里,你说出真相,我给你保密,我发誓。” 阿南提高了声调,“我确实没有打死小山江村,子弹壳是怎么跑到现场的我不知道。” 阿南的右手有冻伤,手臂神经有损伤,平时有轻微颤抖。那么阿南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右手的颤抖,准确击中60米距离上的目标,将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作者或者在本书最后章节交待给读者。 武彦三郎只好说:“好吧!我相信你。” 阿南说:“我要收集证据,挖出陷害我的黑手。”阿南指的是竹内真一,转达给武彦三郎的意思是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武彦三郎当然听明白了,“我不支持你这样做。” 阿南说:“被逼的。” 武彦三郎说:“我马上回新京,我会想办法叫你早日脱身,先委屈你一段时间。” 阿南说:“谢谢你,三郎中佐。” 武彦三郎走出审讯室,用手指竹内,示意竹内真一过来。 竹内不情愿地走过来。 武彦三郎说:“山田司令官有意把阿南正吉留在这里,你看着办。” 竹内真一拉长了声,“他会平安无事的。” 宪兵甲站在一旁,故作镇静地挺胸抬头,站的笔直。 武彦三郎斜了宪兵甲一眼,厉声说:“报务员刘逢川被灭口,就是你干的,你这个该死的蠢货。”宪兵甲吓得一激灵,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武彦三郎骂宪兵甲,是骂给竹内听的,“一群蠢货,该死。”武彦三郎怒气冲冲地走了。 反抗军总部支队长办公室。 程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叶民闯进来,“田津地下党山枭回电。” 程剑大喜过望,“快给我看看。” 叶民把电报纸递给程剑,“这个山枭够厉害的,田津地面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程剑念电报原文,“薛子明,原名薛义,早年留学倭国,参加过同盟会,国民党中统元老级人物,左手有刀疤,在田津活动多年,1942年被冈田特务机关秘密逮捕,随后叛变投敌,致使田津中统地下组织全军覆没,此人三年前在田津消失,中统军统都在追杀他,建议你们,立即处决叛国者薛子明。” 程剑放下电报纸,“郭建勋(刘逢川)同志是从田津到关东州的,看来,郭建勋(刘逢川)被捕真和这个薛子明有关。” 叶民斩钉截铁地说:“叫雪鸮和芳容行动组联系,立即除掉薛子明。” 程剑马上否定,“绝对不行,雪鸮是我用十年时间布置的战略情报侦查员,绝对不能和芳容行动组发生联系。” 叶民马上说:“我去见芳容,我了解关东州的街道和风土人情,口音也和关东州的差不多。” 程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叫叶民去比较合适,“好,你马上去关东州,找芳容了解沈德霖的情况,如果沈德霖是我们的人,马上除掉薛子明。” 叶民腾地站起来,向程剑行了一个军礼,短促有力地说了六个字。“坚决完成任务。” 警告私自转载的网站,51章后必须停止转载,如不听劝告,小心惹官司。 第53章走投无路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走进办公室,把皮包放下,刚刚坐到大转椅上,戴斌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局长,不……好了,阿南君被竹内真一逮捕了。” 戴斌并没有当夜把阿南被捕的消息告诉王炳政,等了一个晚上。戴斌是怨恨阿南的,起因就是报务员刘逢川的死,耽误了戴斌立大功的机会。 王炳政吓一跳,“别慌,说清楚。” 戴斌使劲清了一下嗓子,“我和阿南君去芳容照相馆喝大米酒,竹内真一带宪兵冲进来,把阿南的领章肩章都撕下来了,戴上手铐押走了。” 王炳政眉头一皱,“谁的命令?” 戴斌说:“竹内说是山田司令官亲自签发的逮捕令。” 王炳政一拍大腿,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肯定是钢板的事漏了,竹内真一嫁祸阿南,你看看,我说的话,他不听,这个傻小子,走私资敌,是死罪呀!”王炳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办公室里转圈子。 王炳政的话,把戴斌吓得不轻,对阿南的怨恨变成了怜悯,戴斌后悔了,不应该把消息押一个晚上,戴斌小声说:“局长,快想办法呀!” 王炳政站下,眼珠一转,“别慌,叫我想想,山口惠子知道吗?” 戴斌说:“我哪知道呀!” 王炳政果断地说:“你,快去告诉她,立即。” 姜还是老的辣,王炳政在关键时刻,想到了山口院长。 满铁医院诊室。 医院里患者比较多。山口惠子在给病人看病,听诊器挂在惠子的脖子上,时不时地给患者听一下前胸后背,然后在处方上写药品名称剂量单位。 突然,戴斌推门闯进来,戴斌假装急三火四地说:“惠子,惠子,惠子医生,不好了,阿南正吉被宪兵队抓走了。” 山口惠子听了戴斌的话,不仅没惊讶,反而笑了,“戴斌课长,你吃错药了。” 戴斌假装上气不接下气,“是……真的,竹内真一给……阿南君戴上手铐,押走了。” 山口惠子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使劲把听诊器摔在办公室上,“他敢。”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真一显得焦躁不安。 宪兵甲也一脸的哭相,“队长,阿南正吉有武彦三郎撑腰,还不好办了。” 竹内真一嗯了一声,“逮捕令都签了,又变成了审查;一定是武彦三郎动摇了山田司令官的意志。” 宪兵甲凑近竹内,小声说:“下药毒死他。” 竹内真一吓一跳,“糊涂,他现在喝凉水拉肚子,上面都能追究到我的头上,你别没事找事;我得去看看,他别真想不开了。” 宪兵队审讯室。 竹内真一瞪着阿南,“阿南正吉,你擅自去满铁找菊地,就是背着我去的那一次,我们俩在楼梯口碰上的那一次,你不应该忘记,你秘密打探钢板的运输信息,我想知道,你想干什么?”竹内至终认为阿南去满铁找钢板是针对自己的,钢板交易在田津泄露,也和阿南有关。 阿南看了一眼墙角悬挂的麦克风,知道竹内在录音,“船没有进港,我给菊地打电话,他不接,只好去找菊地询问,这也有错吗?” 竹内真一哼了一声,“所以说,你是倒卖钢板的最大嫌疑人。” 阿南火了,厉声说道:“我在码头港卡课干一年多了,能倒卖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去查吧!” 竹内也火了,提高了声调,“你第一个得知运输钢板船的信息,这是你自己承认的;小山江村平田一夫是你的手下,这不用你承认;你擅自跑到田津,是田津冈田机关发现的;就凭这三点,就可以定你的走私军火罪。” 阿南哼了一声,“我再说一遍,钢板和我没关系;小山江村被打死,和我也没有关系;去田津的事,武彦三郎能给我作证。” 阿南故意提武彦三郎,就是故意气竹内。 竹内听到武彦三郎的名字就火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腮帮子,“一个种水稻的农民,混个二流参谋当当,就不错了,还能蹦哒到哪去,真不知羞耻。” 竹内的画外音是在说阿南,一个渔民到后代,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少尉吧!再蹦哒也当不上佐级军官。 竹内话音未落,门咣当一声开了,山口惠子闯进审讯室。 山口惠子扑向阿南。 山口惠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阿南,“阿南君,你这是怎么了?” 阿南没有说话。 山口惠子急了,“你的肩章那?你的领章那?为什么?阿南,为什么?” 阿南紧咬嘴唇,就是不说话。 竹内真一一看事不好,抬腿想遛,惠子大喝一声,“站住。” 竹内暗自叫苦,不得不应付几句,“惠子医生,阿南可能是被人陷害了,我在想办法救他。”竹内还想走。 山口惠子的回答一针见血,“竹内真一,你骗不了我,就是你陷害阿南。”这就是惠子的处事风格,有事没事先赖上你。 竹内真一装出很委屈的样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去的田津,对了,田津可是是非之地呀。” 山口惠子立即把竹内怼回来,“竹内真一,你敢给阿南戴手铐,阿南出事就赖你。” 竹内真一咬着压根说:“惠子医生,你要冷静。” 山口惠子瞪了竹内一眼,“阿南,你说哇。” 阿南低下头,还是不说话。 山口惠子摇晃着阿南的肩膀,“说,你是被人陷害的。” 阿南还是不说话。 竹内真一得意地一笑,故意气惠子,“惠子医生,你也不用太着急,大不了判几年刑,很快就出来了。” 山口惠子呸了一声,“闭上你的臭嘴,给你判刑还差不多,你干的坏事太多了;阿南,你不用怕他们,有山口家族在,我看谁能把你怎么着。”山口惠子气哼哼地站起来,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 山口惠子回头对竹内说,“竹内真一,你给我听好了,阿南正吉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毙了你,说到做到。” 说完,山口惠子扬长而去。 竹内真一气得咬牙切齿,“走了一个种水稻的泥腿子,又来一个母老虎,他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满铁医院。 山口惠子抱着爸爸哭。 山口惠子哭着说:“爸爸,你快说话呀!” 山口院长扶了一下眼镜,“误会,一定是误会了。” 山口惠子说:“肩章都撕掉了,不是误会,是事实,你快想办法呀!” 山口院长嗯了一声,“要相信关冬军。” 山口惠子愤愤地说:“还相信关冬军,阿南去年差一点冻死,关冬军根本就不管官兵的死活。” 山口院长点点头,“我给山田司令官打个电话。” 山口惠子连忙拿起电话机,送到爸爸眼前,山口院子慢慢接过电话机,略微想了一下,拿起电话听筒,“给我接关冬军司令部。” 宪兵队竹内办公室。 宪兵甲倒了一杯水,宪兵丙暗中监视宪兵甲。 宪兵队审讯室。 宪兵甲把水杯递给阿南,阿南接过水杯,没有喝。阿南怕水有问题。宪兵甲轻蔑地一笑,扭身走了。 宪兵甲是宪兵队老人,虐待犯人有一套,跟阿南玩起了心理战。他知道阿南不能喝自己倒的水,故意给阿南倒水喝,是想从心理上折磨阿南。 宪兵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阿南少尉,水没有问题,你喝吧!”说完就躲了出去。 阿南笑了,接过水杯,一仰脖,水全喝了。 一会,宪兵甲晃晃悠悠走进来,看着阿南手里的空水杯,先是吓一跳,接着左右踅摸起来,看看地上有没有水迹。 阿南轻蔑地看了宪兵甲一眼,把杯里剩余的水全喝了,又把空水杯递给宪兵甲。 宪兵甲震惊了,用颤抖的手接过水杯,心里不得不佩服阿南强大的内心世界。 满铁医院。 山口惠子坐在办公室前发呆,心情坏到了极点。爸爸的电话打过去了,不是山田司令官接的,是个参谋接的,能不能起作用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芳容拿一盒萨其马走进来,“惠子医生,我不敢去宪兵队,这是给阿南君准备的食品,慰问一下,麻烦你给送去吧!” 山口惠子没有接食品盒,“谁要你的东西。” 芳容说:“我是好心的,您不要误会。”芳容想知道敌人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送东西还轮不到你,我还没死。” 芳容说:“惠子妹妹,你别自乱阵脚呀!” 山口惠子歇斯底里地骂道:“你走吧!你们都走吧!都滚。”鹰钩鼻护士吓得躲了出去。 芳容通过王炳政的口,得知阿南上报纸头版头条的缘由,所以觉得竹内、王炳政、阿南三人人的关系很微妙,很值得利用一下。 芳容说:“你可以给关冬军最高长官写一封信,或者拍一个电报,以未婚妻的名义提出申述。”芳容的目的是保住一个和竹内抗衡的人,为以后收集情报创造条件。 芳容并不知道阿南是自己人。冥冥之中帮对了人,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官起作用了吧。 山口惠子一愣,心想:这是一个好主意,给山田司令官拍电报,用松冈叔叔的电报名头,给阿南正吉喊冤叫屈。 第54章锄奸 满铁松冈办公室。 山口惠子抱着极大的希望来见松冈,想用松冈叔叔的电报名头,给关冬军司令官山田拍发电报,为阿南正吉鸣冤叫屈。没想到的是松冈的态度很冷淡,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说他工作很忙,便把惠子打发走了。 松冈深知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和严重性。钢板本来就是满铁进口的,稀里糊涂被人偷偷运走,满铁是有责任的,说白了,自己也是被调查对象;再就是用自己的电报名头给山田发电报,分明是在给阿南开脱走私军火罪,万一走私钢板的事真是阿南干的,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松冈不能干这样的傻事。松冈拒绝了山口惠子的要求。 山口惠子灰溜溜地离开松冈办公室。 松冈见惠子走了,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给我接田津情报站。”松冈已经命令田津情报站,彻底调查钢板走私案。 宪兵队审讯室。 山口惠子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来到宪兵队审讯室,黑眼圈加上黑眼皮,整个一对熊猫眼,嘴唇裂了几个口子,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腰杆也塌了,昔日里趾高气扬的女魔头彻底蔫吧了。 宪兵甲斜眼看着惠子,掂量着手里的钥匙,故意拖延时间。惠子眼见给阿南送的饭菜都凉了,只能耐着性子,紧紧抱着饭盒,用自己的体温给饭菜保温。 经过惠子的再三哀求,宪兵甲才拿起电话听筒。 宪兵甲在电话机里哼哼哈哈装腔作势请示了一番,这才慢慢腾腾地打开审讯室铁门的铁锁。 惠子迫不及待地奔到阿南身旁,“阿南君,到底为什么?你就说了吧!” 阿南低着头说:“说了你也不懂。” 山口惠子使劲摇晃着阿南肩膀,“不行,你不说不行。” 阿南安慰说道:“你不用担心,事情会搞清楚的。” 山口惠子赌气地说:“阿南,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关冬军下令逮捕你,这决不是小事。” 阿南微微一笑,“我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我是清白的。” 山口惠子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可究竟是为什么呀?说句话就把人关起来了?他们过分了呀!” 阿南说:“你不懂。” 山口惠子追问道:“你说了,我就懂了。” 阿南说:“不能说,这是秘密。” 宪兵甲晃晃悠悠走过来,“时间到了,你赶紧离开。” 山口惠子对宪兵甲点头哈腰,意思是再等一会。 惠子小声对阿南说:“我给你送吃的,别吃他们的饭,别喝他们的水,记住。” 宪兵甲摔打着手里的钥匙,催促惠子快点离开。 山口惠子用卑微的眼神看着宪兵甲,用恳求的语调说:“请你关照一下阿南,拜托了。”说着,用手抓住宪兵甲的军服袖子。 宪兵甲露出厌恶的表情,用大铁钥匙使劲敲打惠子的手,“把手松开,快滚。” 惠子哭着走了。阿南的眼里在冒火了,真想冲上前,掐死这个混蛋,无奈,脚上的脚镣拴在老虎凳上。 芳容照相馆。 芳容在照相馆里忙活着,突然,窗户上映照出一张肮脏的脸,把芳容吓一跳。脏脸敲着窗户,“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 芳容仔细一看,原来是叶民。芳容急忙开门,叶民破衣烂衫地站在照相馆门口。 叶民可怜兮兮地说:“给点吃的吧!” 芳容环顾了一下左右,“快进来。”叶民走进照相馆。 叶民说:“过边境就被土匪抢了,衣服、钱都没了,一路乞讨来的。” 芳容说:“我给你找衣服。” 叶民说:“先弄吃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芳容拿出玉米面窝头,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叶民,叶民把热水倒在一个旧碗里,蹲在照相馆门口喝水。叶民的做法是有道理的,乞丐用玻璃杯喝水,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芳容问道:“哈尔滨、奉天有我们的联络站,你没有去找他们?” 叶民大口吃着窝头,“初一、十五是联络时间,着急呀!扒运煤火车赶过来的,你这里怎么样?” 芳容说:“郭建勋(刘逢川)同志很坚强,没有向鬼子低头,英勇牺牲了。” 叶民说:“总部已经把郭建勋同志牺牲的消息上报延安,你的小组里有叫沈德霖的人吗?” 芳容吓一跳,“沈德霖,有哇!满铁码头记账员,回乡下避风头去了,你怎么知道的?” 叶民问道:“沈德霖是从田津过来的吗?” 芳容说:“是,怎么回事?”芳容露出焦急的神情。 叶民说:“赶快通知沈德霖同志转移,敌人手里有沈德霖的资料。” 芳容又吓一跳,“敌人是谁?” 叶民说:“薛子明,田津来的倭国特务,在山口院长家当厨师,我负责除掉他,给我找把左轮**。” 芳容拿出左轮**,“现在就去吗?” 叶民站起来,“立即行动。” 山口惠子家。 山口惠子扒在桌子上哭,“爸爸,您知道女儿的感受吗?阿南君被捕,我在医院抬不起头,你到底管不管?” 山口院长说:“惠子,山田司令官的参谋说,会有结果的。” 山口惠子反问道:“什么时候有结果?” 山口院长说:“耐心等几天。” 山口惠子赌气地说:“山田司令官不接电话,分明是不想管。” 山口院长没法回答女儿的问话。 薛子明走过来,“院长,我去海边看看,买点新鲜鱼。” 山口院长一摆手,意思是去吧。 夕阳西下,薛子明手拎菜筐行走在街头。 叶民蹲在路边,见薛子明走过来,嘴里念叨着,“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薛子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币,随手扔在叶民的眼前,不经意地看了叶民一眼,然后就走了。 叶民的目光始终盯在薛子明的左手上,发现其左手有伤疤。此时的薛子明快步向路边行道树走去。 叶民看着薛子明的后背,果断地大喊一声,“薛义。” 薛子明没有应答,也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叶民有点懵了,又喊了一声,“薛子明。”喊的没有底气了。 薛子明还是没有停下,菜筐脱手掉在地上,薛子明不紧不慢地低头捡筐,弯腰的瞬间,突然,薛子明右手一甩,‘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照着叶民的脑袋飞来,叶民下意识地一扭身,躲过飞来的子弹,破棉帽子被子弹打中,飞出老远。 叶民举枪射击,****枪机还没击发,薛子明已经转身,迎着叶民又打来一枪,叶民急忙转身躲避,子弹打在地上,飞溅起几粒小石子。叶民由于扭身太快,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薛子明几步跨到叶民面前,再次举起手枪。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暗处打来两枪,两发子弹正中薛子明腹部,薛子明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薛子明捂住肚子,艰难地说了一个字,“谁……。” 叶民此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用****对准薛子明的脑袋,“薛义,你叛国投敌,出卖同胞,反抗军军事法庭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叶民对薛子明连开三枪。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站在王炳政面前,叙述枪击现场的情况,“薛子明被打了五枪,两枪在腹部,两枪在头部,一枪打在脖子上,当初毙命,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线索,连子弹壳都没有找到。” 王炳政点点头,“左轮**打的,他带来的资料在哪?” 戴斌说:“应该在山口惠子家。” 王炳政说:“要找到这些资料,沈德霖交待了吗?” 戴斌说:“没有。” 王炳政说:“加紧审讯。” 戴斌说:“什么物证都没有,反满抗日是肯定的,但是,是不是反抗军,就吃不准了。” 王炳政嗯了一声,“别叫他死了。”王炳政对沈德霖开口招供的事,已经不抱多大希望,现在只希望沈德霖别死了,日后和倭国人有交待。打个兔子别腰里,好歹是块肉。 芳容照相馆。 芳容用不满的语气说:“够悬的。” 叶民说:“我轻敌了,谁帮我打了两枪?” 芳容说:“保护你的人说了,薛子明往你面前扔钞票的时候,你的目光不在钞票上,反而盯着薛子明的手,你违反常理的举动,引起薛子明的警觉;你先喊薛义,然后喊薛子明,薛子明头都没回,说明薛子明已经有准备了。” 叶民说:“是呀,我怕打错人,没想到,薛子明不愧是同盟会的老人,枪法精准,机敏过人;今天要不叫你派去的人保护我,我先挂了。” 芳容说:“考虑到你长时间不干地下工作了,所以才派人跟着呢。” 叶民自嘲地一笑,“谢谢。” 芳容说:“我需要电台,最好派一个报务员来。” 叶民说:“电台带不进来,以后想办法吧!有紧急情况,派交通员去奉天,用奉天的电台向总部汇报,这是联络暗号,接收指令用短波收音机,频率是……。” 芳容回答是,“你能呆几天?” 叶民说:“马上走,去奉天联络站,上级有口头命令需要传达;沈德霖转移了吗?” 芳容拿出证件,“派人去了;这是给你准备的证件,这是钱。” 叶民接过钞票,藏在破衣服里面,“乞丐不要证件,要钱。” 芳容说:“我给你找身棉衣,这身太脏了。” 叶民笑了,“这身挺好,不显眼。” 芳容说:“把左轮**带上。” 叶民说:“带枪更危险,走了。”叶民说完,转身开门走了。 第55章暴露身份 芳容站在门里,透过门玻璃,看着渐渐走远的叶民,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担心叶民一路的安全。 叶民边走边想自己的失误原因,原本打算喊出薛义的名字,薛子明一定会有反应,然后开枪射击;结果事与愿违,薛子明沉着应对,自己倒没了主意;如果薛子明不掏枪射击,自己还真没法鉴别薛子明的真假了。叶民越想越后怕,暗暗佩服芳容的安排。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宪兵丙推开门,菊地一本正经地走进来。竹内见进来的是菊地,心想松冈的跟屁虫来了,不会有什么好事。竹内没说话,指了一下椅子,算是打了招呼。 菊地露出一脸的坏笑,开始刺激竹内,“竹内大佐,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竹内真一阴嗔着脸,回答的直截了当,“你想看我的笑话?告诉你,我死之前,很多人要跟着一块倒霉。”竹内的画外音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竹内的威胁,菊地也不示弱,“山田司令官下令审查你,你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道把阿南正吉抓起来了,佩服。” 竹内真一瞪了菊地一眼,“你最好把嘴闭上,关冬军的事和你们满铁没有关系,别故意搬弄是非。” 菊地鄙视地一笑,“据我们田津情报站的情报,你们宪兵队的小山江村……。” 竹内真一不愿意听了,“狗屁情报,有事你就说,没事就走人。” 菊地本想借钢板的事敲打敲打竹内,没想到竹内的底气还这么足。菊地见竹内火了,只好言归正传,“是这样,进港计划以后就不给你们了,听我电话通知。” 竹内真一坐下,喝了一口红酒,“这么说……,松冈局长又有了新的战略部署?” 菊地解释说:“这个月的货都是保密的,就一份计划在局长手里,这趟运输船……。” 竹内真一连忙制止菊地说话,“我有点害怕你们满铁的计划了,你别说了,免得叫你们赖上。” 菊地摇晃着脑袋说:“船一到,我就打电话给你,你们就蹬船。” 竹内真一放下酒杯,“你最好别打电话,一旦再出事,我可担待不起。”竹内给菊地倒了一杯红酒。 菊地拿起红酒杯,喝了一口,“竹内队长,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我请你去旅顺满铁宾馆散散心?” 竹内真一回了句不去。 菊地说:“去吧!有好酒,法国的葡萄酒。” 竹内真一不屑一顾地说:“假货吧!” 菊地嘿嘿一笑,“叫你说的,满铁的人还能喝假酒?” 竹内马上抓住了菊地的话把,“原装法国葡萄酒,肯定是走私酒;你们满铁说别人走私,其实就是你们自己在走私。” 菊地被竹内怼了回来。 宪兵丙走进来,给竹内和菊地斟酒。 宪兵队审讯室。 山口惠子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长款黑呢子大衣垂到脚面,黑色高跟鞋配着肉色尼龙长筒袜。头发烫起了大波浪,发梢在耳部翻翘起来,露出黄豆粒大小的砖石耳钉,显得格外的精神俏丽。这就是山口惠子的性格,倒驴不倒架,内心就是强大。 惠子塞给宪兵甲一卷钞票,宪兵甲先是吓一跳,低头看着一元一张的钞票卷,少说也得五十元,这是士官一年的薪金。宪兵甲赶紧把钞票踹起来,迅速打开审讯室铁门的铁锁,还给惠子一个大鞠躬。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宪兵甲就是小鬼,爱收买路钱的小鬼。 山口惠子拿出饭盒。阿南确实饿了,拿过饭盒就吃饭,吃得有点狼吞虎咽。 山口惠子拿出新买的西服、衬衣、皮鞋、袜子等。“阿南,你看看,怎么样?” 阿南只顾低头吃饭,嘟囔一句挺好。 惠子拿出衬衣,“起来,把衣服换上。” 阿南嘴里嚼着食物,站起来脱军服。 山口惠子把阿南脱下的军服递给宪兵甲,“给你了,羊绒的,你穿吧。” 阿南想阻止已经晚了,宪兵甲接过羊绒军装,转身就开,他这辈子还没摸过羊绒。宪兵甲是蔬菜摊贩家庭出身,如果没有战争,他将子承父业,蹲一辈子菜市场。偏偏叫他赶上了战争,菜贩的精明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士兵晋升到士官没费什么劲,宪兵生涯叫他品尝到了巧取豪夺敲骨吸髓的乐趣。 阿南拿着衬衣,犹豫不决起来,“我穿不贯真丝的。” 山口惠子说:“穿西服就得穿这样的衬衣,看看,纽扣是鲍鱼壳的。” 阿南还是不想穿,“凉嗖嗖的,感觉不舒服。” 山口惠子硬把真丝衬衣给阿南穿上,“穿习惯就好了。” 阿南赌气地说:“我穿不习惯。” 宪兵甲走过来,“惠子医生,这衬衣太华丽了,穿上一定漂亮。”宪兵甲见阿南不想穿,就想要阿南的真丝衬衣。 阿南赶紧把衬衣穿上,“挺好。” 山口惠子说:“喜欢就送给你一件,我下一次来,给你带一件。” 宪兵甲嘿嘿一笑,“谢谢,惠子医生,我从来没有穿过真丝衬衣。” 山口惠子说:“对阿南君好点,我不会亏待你的。” 宪兵甲啪一个立正,“这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动阿南少尉。”阿南眉头一皱,用手势示意宪兵甲离自己远点。宪兵甲用正步姿势倒退着走了几步,站在一旁继续察言观色,这是竹内安排的。 在宪兵甲的眼里,山口惠子拿来的东西都是奢侈品。二十年代,倭国工业资本主义高速发展,相反的是农业资本主义止步不前,阶级矛盾加剧,倭国底层民众仇富心态越来越重。三十年代,经济危机重创日本经济,促使倭国社会矛盾激化,对华战争转移了这种矛盾,使得倭国底层出身的士兵对华民众镇压盘剥手段更加残酷。 阿南把西服穿好,“这套西服还挺合身。” 山口惠子说:“穿上这套衣服真帅,还得给你多做几套。” 阿南整理着西服领子,“穿西服系领带,总觉得前胸透风。” 山口惠子说:“你是穿军服习惯了,不要紧,西服穿习惯了一样。” 阿南坐下,继续吃饭,“拿吃的来就行了,衣服好赖无所谓,这菜谁做的?” 山口惠子叹口气说:“我做的,薛师傅被打死了。” 阿南立即就明白了,“在哪死的?” 山口惠子说:“我们家前面的街上。” 阿南问道:“什么人干的?” 山口惠子说:“我那知道,挨了五枪,我赶到的时候,人都拉走了。” 阿南说:“他在关东州没有亲人,你要把他的后事料理好。” 山口惠子说:“这还用你说,毕竟给我们家做了三年饭,六十多岁了,可怜人呀!埋西山了。” 阿南嘱咐说:“把他的东西都烧了。” 山口惠子一愣,“为什么?我还想给他的家人邮回去呢。” 阿南说:“华人的习俗,死人的东西都要烧掉,烧了就都带到阴曹地府了,如果不烧,会闹鬼的。” 山口惠子心有余悸地说:“怪吓人的,真有鬼呀?” 阿南说:“横死的,肯定变厉鬼。” 惠子想了一下,“对了,我爸爸给山田司令官打电话了。” 阿南正吉看了宪兵甲一眼,小声说:“这样不好吧!我没有罪,叫院长去求司令官是不是……。” 宪兵甲讨好地问道:“惠子医生,司令官怎么说的?” 山口惠子信心满满地说:“我们没有求他,而是要求司令官弄清真相,司令官答应了。” 宪兵甲知道山口惠子是有能量的人,但是,没想到能量有这么大,大到能和山田司令官通话,宪兵甲显得有点诚惶诚恐了,“阿南君是好人。” 山口惠子对阿南说:“阿南,你得写一个申诉材料,把在田津的事写清楚,我给你交上去。” 阿南反对说:“不能写,武彦三郎交待了,秘密行动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山口惠子不愿意听了,“再秘密的事,也不应该怕山田司令官知道呀?” 阿南说:“申诉材料得通过几个人的手,才能转到司令官手里,泄密怎么办?” 山口惠子火了,“你怎么这么固执?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泄密?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话呀!” 阿南安慰惠子说:“你别担心,事情会搞清楚的。” 山口惠子说不通阿南,就从皮包里拿出很多钱,揣在阿南的西服口袋里。宪兵甲看见钞票,馋得直咽口水。 阿南说:“你走吧!院长该惦记你了,拿饭来就行了,不用拿穿的。” 山口惠子还是不放心宪兵甲,看了宪兵甲一眼,“好,我走,你不用担心,山田司令官会调查这件事的,坏人必将受到惩罚。”惠子的话看似说给阿南听的,实际是说给宪兵甲听的。宪兵甲当然能品出话里的味道,宪兵甲点头哈腰送山口惠子走出审讯室。 惠子走了,阿南躺在地板上,盖上惠子送来的毛毯,陷入了沉思。 闪回。 边境战斗现场,风雪弥漫,北方呼啸,山林间枪声阵阵。 阿南身着苏联红军军服,带领倭军小分队(小分队身着苏联红军军服)在风雪中追击一个人,小分队边追击边射击。 程剑身穿倭国军服,边撤退边射击,很快就打光了子弹,眼看就被倭国士兵围上。程剑危在旦夕,千钧一发之际,倭国兵一个一个倒在阿南的枪口下,阿南把情报交给程剑。 程剑焦急地说:“别回去了,有暴风雪。” 阿南说:“我得马上走,晚了就暴露了,你快走。” 程剑和阿南紧紧握手,“保重。” 阿南坚定地说:“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说完,庄重地举起右拳。 程剑也举了一下右拳,然后转身,消失在大雪里。 阿南返回途中,跋涉在暴风雪里,艰难前行。阿南渐渐昏倒,不省人事。 闪回完。 阿南在睡梦中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宪兵丙在推自己,竹内站在宪兵丙身后。 竹内说:“阿南少尉,你说梦话了。” 阿南吓一跳,“我说什么了?” 第56章煎熬 竹内和宪兵丙已经在阿南身旁站了一会了,要不是宪兵丙推醒阿南,竹内还想看一会,倒不是想听阿南讲的梦话,而是想感觉阿南的绝望和痛苦。看着阿南惊恐的眼神,竹内的内心是满足的,成功把走私一事栽赃到阿南身上,一是机缘巧合,二是自己的足智多谋。竹内已经知道山口院长给山田司令官打电话的事,山田并没有亲自接电话,可见,阿南送交军事法庭审判是肯定的了,竹内为自己的精密安排感到欢欣鼓舞。 阿南担心自己在梦话中说走嘴,紧张到了极点。阿南的担心毫无必要,竹内并没有听清阿南在睡梦中喊了什么。竹内微笑着离开审讯室,笑得心旷神怡。 阿南追问宪兵丙,“我说什么了?” 宪兵丙说:“快走,快走。” 阿南又问道:“说的华国话?还是倭国话?” 宪兵丙说:“华国话,像是在押送罪犯,喊的挺急的。” 阿南这才放心,“说一说今天的事?”阿南被关押期间,通过宪兵丙的口,了解审讯室外面的情况。 宪兵丙想了一会,“满铁菊地工程师来了,说是有秘密物资进港。” 阿南点点头,心想:菊地肯定是来送进港计划的,盟军急需这方面的情报。 夜深人静,审讯室里的水龙头还在滴水,发出啪嗒啪嗒声,像是小鬼夜游发出的脚步声。 走廊里灯光昏暗,几只老鼠在水泥地上匍匐前行,寻觅死人留下的气息。阿南用铁丝撬开审讯室的铁锁,悄悄遛到竹内真一办公室门前,用铁丝打开办公室门锁,直奔保险柜。 阿南在竹内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保险柜钥匙,几下打开保险柜门。保险柜原来由阿南保管,自然知道保险柜密码。阿南翻找了二遍,没找到满铁进港计划,阿南一时没了主意,目光转向竹内办公桌抽屉。阿南刚刚拉开办公桌抽屉。 突然,宪兵甲开门进来,阿南愣住了,宪兵甲也吓一跳。 宪兵甲惊嘘嘘地问道:“阿南少尉,你要干嘛?” 阿南急中生智,示意宪兵甲靠近自己,宪兵甲虽然向前凑了凑,但是,还是保持着和阿南之间的安全距离,右手握在**枪套上,随时准备拔枪。阿南用手指指着宪兵甲的脑门,用命令的口吻说:“这是关冬军司令部武彦三郎中佐安排给我的任务,不许说出去。” 宪兵甲马上就明白了,武彦三郎是竹内的死对头,阿南这是在收集竹内的黑材料,我还是躲远点吧,“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转身想走。 阿南用威胁的口吻说:“站住,武彦三郎中佐本来就恨你,你要是给说露了,他能杀了你。” 宪兵甲啪一个立正,“我保密。” 说完转身走了。 翌日,山口惠子又来给阿南送饭。 惠子真给宪兵甲带来一件真丝衬衣,宪兵甲欣然接受,抚摸着真丝面料,感受着顺滑和凉爽的手感,一时乐得合不拢嘴。 阿南边吃饭边问道:“薛子明的东西烧了吗?” 山口惠子一激灵,“哎哟!我给忘了。” 阿南催促说:“快烧,免得闹鬼。” 山口惠子觉得阿南的担心没有道理,“真的假的?那有鬼呀!” 阿南说:“信不信由你,真闹鬼了,得请法师驱鬼,驱鬼仪式挺麻烦的,得给你们家房子喷黑狗血。” 山口惠子这才相信阿南的话,“我回去就烧。” 阿南趁惠子不注意,把一个小药瓶放在惠子的手包里。 山口惠子提饭盒从宪兵队出来,正碰上宋妙珍。宋妙珍已经在报纸上连续发出联络暗号一周了,没能等到阿南发来的电话暗号,说明阿南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宋妙珍焦急万分。宋妙珍只好用跟踪山口惠子的办法,了解阿南的现状。 宋妙珍看着惠子手里的饭盒,内心稍微有些欣慰。阿南用十五分钟吃完饭,说明身体状况没有问题。 宋妙珍关心地问道:“惠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山口惠子用手拢了拢头发,“别提了,出事了。”惠子望着宋妙珍,露出一脸的悲伤。 宋妙珍问道:“多大的事呀,能把你愁成这样?” 山口惠子没有说原因,“走,赶紧离开这里。” 宋妙珍又问道:“你去哪?” 山口惠子叹口气说:“回医院,病人等着那。” 宋妙珍说:“我没事,陪你回医院。” 山口惠子惨淡一笑,“好,陪我一会吧!有话不知道跟谁说,心情乱糟糟的,你来的正好。” 宋妙珍安慰道:“有事跟我说。”惠子挽起宋妙珍的手臂,低头不说话,两个人并肩走向满铁医院。 满铁医院大夫护士更衣室。 俩个人来到更衣室,山口惠子先坐下,还没等宋妙珍开口,惠子就先说话了,“妙珍,我未婚夫出事了。”说完就哭了。 宋妙珍先是一愣,接着就假装平静下来,尽量压低声音,“什么事?” 山口惠子说:“被人陷害了。” 宋妙珍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一下子紧张起来,关切地问道:“很严重吗?” 山口惠子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是的,关押审查。” 宋妙珍问道:“什么原因?” 惠子说:“有人走私钢板,算到阿南头上了,涉嫌走私军火罪,免去参谋职务,保留军籍,等候处理。” 宋妙珍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走私军火罪,应该是死罪呀,阿南危在旦夕呀!“他们有证据吗?” 惠子说:“关键证人都死了。” 宋妙珍又吓一跳,没有证人,案件就等于走进了死胡同,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宋妙珍大脑在飞速旋转,用什么办法能救阿南呢?“动用你们家的关系,能不能营救?” 山口惠子叹口气,“我爸给山田司令官打电话了,没有答复,看样子是没希望了。” 宋妙珍坚定地说:“你去,你去新京司令部,找司令官当面申诉,争取司令官的同情。” 山口惠子无奈地哭了,“我爸的面子他们都不给,我算干什么的?” 宋妙珍也觉得惠子说得有道理,山口院长的电话不好用,山口惠子的申诉更不算什么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宋妙珍突然想到了报纸,“要不然,要不然就找日日新闻的总编,把事件捅出去。” 山口惠子听了宋妙珍的话,突然有了主意,快速起身,急匆匆向外面走去。 宋妙珍从惠子的手包里,找到一个有特殊标记的小药瓶,这是惠子专门给阿南准备的药,惠子包里经常保持有两三瓶。 宋妙珍家。 宋妙珍扭开药瓶瓶盖,在瓶盖的橡胶垫里找到一个小纸条,纸条上写道:找到松冈手里进港计划,有一船重要物资,发给总部,立即除掉宪兵甲。 宋妙珍划着火柴,点燃小纸条。 宋妙珍起身穿上呢子大衣,从凳子底下抽出勃朗宁花口撸子,装进大衣口袋,开门走了。 街头,寒风瑟瑟,在打死薛子明的地方,山口惠子把一捆被褥放到路中间,又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划着一根火柴,点燃文件资料和被褥。 山口惠子蹲在火堆边,边烧边祷告,“薛师傅,东西都在这,有衣服,有被褥,你都拿去吧!愿你一路走好。”火光映照着惠子的脸,惠子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突然,火苗旋转起来,火堆四周刮还起了旋风,旋风卷起黑灰,朝惠子的脸上刮来,惠子害怕了,想起身离开,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影影绰绰中,惠子看见火堆里有个人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越走越近,还向自己伸出了双手。惠子惊恐万状,大喊一声,“薛师傅,你走吧,东西都带走吧。” 这时,人影说话了,“惠子医生,你烧什么那?” 惠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戴斌课长从火堆对面走过来,“戴斌,你吓死我了。” 戴斌绕过火堆,“惠子医生,关于薛子明被杀一案,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山口惠子使劲瞪了戴斌一眼,“你们要抓住凶手,给薛师傅一个交待。” 戴斌说:“当然,薛子明还有东西在你们家,我要……,你烧什么东西?”戴斌发现了异常。 山口惠子直勾勾地看着火堆,“薛师傅的东西都在这,都烧了。” 戴斌一拍大腿,“哎呀!晚了一步。” 山口惠子抬头看着戴斌,“不晚,没出第一个七天,按你们华国人的习俗,烧了就带走了。” 戴斌无可奈何地一跺脚,扭头就走,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了。 宪兵队审讯室。 阿南和宪兵甲对面坐着。 阿南问道:“我没见到竹内队长?” 宪兵甲说:“和菊地工程师去旅顺度周末去了。” 阿南长叹一声,“哎!你说我倒不倒霉?” 宪兵甲意味深长地说:“都一样,干宪兵的,谁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阿南说:“你都看见了,武彦三郎中佐交待的任务,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执行。” 宪兵甲说:“阿南少尉,你们之间的矛盾,最好别把我捎带上。” 阿南说:“不会的,我不会提起你的。” 宪兵甲露出感激的眼神。 第57章罪有应得 阿南眯缝着双眼,仔细观察着宪兵甲的面部变化和肢体语言,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干掉这个人。这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如果竹内给他更多的好处,他将毫无顾忌地出卖我,必须除掉这个祸害。 阿南问道:“老弟,今天几号了?” 宪兵甲说:“公历3月10日。” 阿南哎呦了一声,“今天是陆军节,应该庆祝,我虽然被解除参谋职务,军籍是保留的,该喝点酒吃点好东西庆祝一下。” 宪兵甲笑了,“那当然好。” 阿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十日元。 宪兵甲斜眼看着阿南手里的钞票,阿南说:“我不知道酒的价钱,买最好的酒,再买一只烧鸡,剩下的都归你了。” 宪兵甲喜笑颜开地说:“好嘞,你等着。” 宪兵甲仔细查看了一下阿南脚上的镣铐,这才放心地、高高兴兴地走了。边走边看手里的钞票,一瓶酒一个日元,一只烧鸡一个日元,还能剩八个日元,白赚一个月的薪金。 宪兵队附近街头,街头的小商小贩早就回家睡觉了。只有大一点的酒馆还没打烊,倭国人还在饮酒欢唱。 宪兵甲兴致勃勃地跑向一个酒馆,心想:点几个菜,也就一个多日元,酒一个日元,自己还能赚七个多日元,这样的买卖真划算,宪兵甲的脸上写满了笑意。突然,宪兵甲感到背后有人使劲推了自己一下,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开啤酒瓶的声音。宪兵甲险些跌倒,勉勉强强站住,想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觉得左胸口发热,呼吸费劲,宪兵甲低头一看,军服前襟撕开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洞,血从小洞涌出来,宪兵甲这才意识到自己中弹了,本想呼救,嘴里喷出的确是大口鲜血。 宪兵甲身后停了一辆轿车,宋妙珍收起手枪,驾驶汽车快速离开现场。 宪兵甲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一头摔倒在花坛里。真应了他自己说的话,‘干宪兵的,谁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街头恢复了平静,像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什么都没发生的夜晚。远处的小酒馆里喧闹照常,酒馆的酒晃依旧在夜风中摇曳飘荡。 宋妙珍这一枪,直接打穿了宪兵甲的心脏;子弹是经过人为加工的,弹头披甲刻了十字,子弹壳内装了燃烧慢的**,所以枪声小。弹头打入身体后裂开,创伤开口加大。 翌日早晨,街头行人多起来。 街头清扫卫生的工人,在花坛里发现宪兵甲的尸体,宪兵甲脸朝下趴着,双手上举。清扫工人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宪兵甲,这是一个双手沾满华国人鲜血的恶魔,真是死有应得。清扫工人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发泄心头的怨恨。 维持现场秩序的巡警把看眼的人群驱散。王炳政和戴斌坐车来到枪击现场。 王炳政围着宪兵甲的尸体转了几圈。戴斌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子弹壳,拿给王炳政看,“勃郎宁花口撸子的弹壳。” 王炳政看看子弹壳,没说话,开始翻宪兵甲的衣兜,发现衣兜里有很多钞票,王炳政拿着钞票卷,感慨地说:“宪兵队的人真有钱呀!” 戴斌接过钞票卷(山口惠子给宪兵甲的钞票卷),戴斌发现有一粒小米夹在钞票里,小米引起戴斌注意,戴斌在宪兵甲的口袋里发现很多小米粒。 戴斌惊呼,“局长,往辣椒水里洒小米粒,灭口刘逢川的就是他。” 王炳政点头表示认可,使劲踢了宪兵甲一脚,“冤枉阿南了,你死了活该。” 话音未落,宪兵队的车停了下来,竹内真一从车上下来。 王炳政幸灾乐祸地一笑,“看看,你的手下。” 竹内真一使劲瞪了王炳政一眼,“什么时间的事?” 王炳政摇头,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呢!知不道哇!” 竹内真一查看了一圈现场,“子弹壳找到了?” 王炳政手里攥着子弹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没找到呢。” 竹内转身想上车。 王炳政开口说话了,“竹内队长,你的手下挺有钱那!” 竹内真一眉头一皱,“钱……” 王炳政说:“一个士官每个月有六日元的薪金,这个家伙的兜里有一百日元,宪兵队的特殊津贴真不少哇!” 竹内真一头都没回,“既然是我的手下,案子就不用你管了,你负责把人抬走。”竹内又想上车。 王炳政说:“等等,竹内真一,往辣椒水里放小米,就是这个家伙干的。”王炳政把宪兵甲的衣服口袋翻给竹内真一看,口袋缝里有小米粒。 竹内真一拉长了声说:“这么说,是你派人打死他的?” 王炳政火了,“你放屁,辣椒水放小米就是你指使干的,杀人灭口。” 竹内真一上车坐好,对着窗外的王炳政说:“对,就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王炳政大骂一句无赖。 宪兵队审讯室。 宪兵乙打开审讯室大门,山口惠子笑呵呵地拎饭盒走进来。 阿南感激地说:“惠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山口惠子扑哧一笑,“难得,天天能给你送饭,多好呀!这是我做的,乌冬面,你吃。” 惠子拿出湿毛巾,给阿南擦手擦脸“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宪兵队的宪兵甲被人打死了。” 阿南会心一笑,“在哪?” 山口惠子说:“前面的街头,昨天晚上,一枪毙命,他早该死了,你看看我的手,他用铁钥匙打的。”惠子把手伸给阿南看,手背上有几条乌黑的檩子。 阿南又问道:“什么人干的?” 山口惠子说:“还能是谁,反抗军干的呗!你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我倒觉得心里踏实了,你就在这呆在吧。” 阿南叹口气,“真对不起,从来到满洲,就一直叫你担心。” 山口惠子说:“这次还不算什么?前年冬天我是真害怕了,我都绝望了。” 阿南刚想说话,审讯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竹内闯进来,把报纸摔在山口惠子眼前,“你什么意思?” 山口惠子诡异地一笑,“怎么,害怕了?” 原来,昨天惠子扔下宋妙珍跑了,跑到满洲日日新闻报社,找到了报社社长小岛。 小岛是惠子的爱慕者追求者,对惠子的要求历来是有求必应,惠子也把小岛当成蓝颜知己。惠子把阿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小岛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宪兵队的事涉及军方秘密,不能随便上报纸,小岛犹豫了。在山口惠子的再三哀求下,小岛想出了一条妙计。 小岛翻出了关东州多年前的一宗鸦片走私案,是鸦片**局办的案子。案件的离奇之处在于主犯全身而退,最后判刑的是一个替罪羊,这个案件在老百姓中传的沸沸扬扬。小岛依这个案件发案十周年为由,又添油加醋地润色了一番,改成了一篇中篇小说,以连载的形式发在满洲日日新闻上,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小说通篇都是含沙射影。 竹内一看就明白了,小说在影射自己。 山口惠子怒斥竹内,“阿南正吉走私是你指使的?” 竹内真一反驳说:“没有这回事。” 山口惠子反问道:“没有?没有走私,阿南正吉为什么被逮捕。” 竹内真一说:“不是逮捕,是审查。” 山口惠子厉声问道:“凭什么审查阿南?” 竹内真一说:“可能是引起了关冬军司令部的怀疑。”竹内说得没有底气。 山口惠子冷笑一声,“不用怀疑,世人都知道,就是你竹内真一走私钢板,你应该站出来承担责任。” 竹内真一气急败坏地说:“我走私,也用不着你来管。” 山口惠子说:“我没有心情管你,阿南正吉被不明不白的关押,我要替他喊冤。” 竹内真一说:“宪兵队不是喊冤的地方,冤死鬼多了。” 山口惠子说:“所以要上报纸,叫全关东州的人知道真相。” 竹内真一说:“放聪明点,不要惹火烧身。” 山口惠子斜眼看竹内,“你敢威胁我。” 竹内真一瞪着惠子,“不怕死,你就上。” 山口惠子拍桌子,“吓唬一个女人有意思吗?男子汉,敢作敢当,说,小山江村走私钢板,是不是你指使的?” 竹内真一也拍起桌子,“你没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山口惠子鄙视地一笑,“那我就好言相劝,别缺德,德缺大了就不是人了。” 竹内真一恶狠狠地说:“这是宪兵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山口惠子大声喊道:“这是关东州,不是你无法无天的地方。” 竹内真一火了,“来人,宪兵甲,宪兵乙,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宪兵乙跑进来,“队长,宪兵甲被打死了。” 竹内真一骂了一句活见鬼,气急败坏地走了。 山口惠子哈哈大笑,“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下一个就是你。” 回忆。边境,漫天大雪。 阿南身着苏联红军军服,在雪地里艰难爬行。 突然,雪地里冒出三个倭国兵,一个个满脸黝黑,嘴唇干裂,骨瘦如柴,像是阴曹地府里跑丢的小鬼。 倭国兵用上了刺刀的枪指着阿南,“不准动,你是什么人?” 阿南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关冬军……黑山边境守备队……少尉阿南正吉。” 倭国兵一脸的疑惑,“黑山在一百公里以外,你的证件。” 阿南用倭语说:“越境化装……侦查迷路了,没……有证件,快……给你们守备队司令部打电话。” 倭国兵没有相信阿南的话,一个倭国兵用刺刀对准阿南的胸口就刺,被另一个倭国兵拦住。 三个倭国兵把阿南拖回哨所,扔在地上,观察了阿南好一会,把阿南衣服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这才将信将疑地拿起电话听筒,可惜,通往上级的电话线路不通。 夜晚,阿南开始发高烧,说胡话,进入濒死的边缘。 13942862748 第58章发现盟军潜艇 回忆。 边境山区,风雪满天,冰寒地冻。倭国边境黑山守备队里死气沉沉,几个尉级军官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没有人回答山口惠子的问话。 山口惠子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戴着狗皮帽子,质问这几个军官,阿南哪去了,军官们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摆弄着手里的武器。 惠子只好给爸爸打电话。 山口惠子对电话听筒大声喊,“爸爸,十天了,阿南没回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山口院长的声音,“孩子,守备队长官给我来电话了,阿南战死了,一个小队的人都死了。” 山口惠子坚定地说:“不,他还活着,一定活着,我要找到他。”山口惠子扔下电话听筒,抓起救护包,冲出守备队队部。几个尉级军官没有反应,傻呵呵地坐着,他们已经接受阿南战死的死讯了。 山口惠子是满铁医院派到边境野战医院讲课的,负责培训野战医院外科医生枪伤救治。培训班一周时间就结束了,山口惠子来到黑山守备队,恰巧碰上阿南外出执行任务,惠子就没走,要等待阿南回来。这一等就是十天,传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惠子被吓得惊恐万状。 山林间。山口惠子背着救护包在雪地里跋涉。惠子已经在边境线上走了三天了。在一个边境哨所里,山口惠子拿着阿南的照片,见到倭国士兵就问,“见过这个人吗?” 有一个倭国士兵点点头,“见过,十天前,这个人化装成苏联红军,带一个小队人走的。” 听到阿南的消息,山口惠子惊喜万分,连忙问道:“上哪去了?” 倭国兵用手指着远方,“去山那边了。”接着又小声说:“可能是过边境了。”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差点把惠子吓晕过去。 倭国兵说:“前几天刮暴风雪了。”意思是人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山口惠子回过神来,自言自语说道:“一定在那里,他一定在那里。”惠子向山沟里走去。 天黑了,山谷里传来狼的嗥叫声,山口惠子毫无惧色,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深更半夜,惠子找到一个哨所。 山口惠子猛地推开门,跌跌撞撞闯了进去。三个倭国哨兵吓一跳,慌乱中有的端起枪,有的拿起刺刀,摆出拼命的架势。惠子也吓一跳,以为撞见了三个鬼。这三个倭国兵蓬头垢面,瞪着幽灵一样的眼神,战战兢兢地看山口惠子,双方都吓够呛。 山口惠子用倭语说:“我是满铁医院大夫,找一个叫阿南正吉的少尉,你们看见了?你们说话呀!” 三个倭国兵瞪起灰蒙蒙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一会,这才慢慢扒开墙角的草堆。草堆下面露出一个人,一个死人。山口惠子扑上去,大喊一声,“阿南……”,接着就泣不成声了。 草堆里的死人哼了一声,三个倭国兵露出惊奇的眼神,他们以为这个人一天前就死了,怎么还活着。 惠子拿起马灯,照着阿南的脸,对阿南大声呼唤。阿南已经不认识山口惠子,此时,阿南的目光弥散,气若游丝。 山口惠子用手打阿南的脸,“阿南,阿南,我是惠子,看看我,振作起来。” 阿南白眼仁上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 山口惠子迅速打开救护包,给阿南注射强心计,接着给阿南打点滴,注射葡萄糖。阿南的右手臂发黑,有坏疽的迹象,惠子又给阿南注射抗生素。 三个倭国兵围在惠子身边,瞪着眼睛,看着惠子的救护包。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发现了宝贝。 三给人突然哭了,低沉的呜呜声像是鬼笑,他们明白了,闯进来的是个女大夫。 惠子吓一跳,回头看着这三个哭鬼,赶紧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惠子以为这三个鬼在为阿南庆幸,显然是他们堆了这厚厚的一堆草,救了阿南一命。 一个倭国兵开始脱裤子,可把惠子吓坏了,惠子一把抓过刺刀,对着自己的胸口,怒吼起来,“你想干什么?” 倭国兵低头脱去裤子,露出一条腿,小腿上包着发黑的纱布,臭味很大。惠子一看就明白了,枪伤。惠子戴上胶皮手套,用刺刀挑开倭国兵腿上的硬梆梆的绷带,发现倭兵小腿处有一个馒头大小的脓肿,脓肿中间有一个硬币大小的黑洞,往外流着黑色血水。惠子用碘酒给黑洞消毒,倭兵痛的惨叫一声。惠子接着用手术刀切开脓肿,黑血黄脓流淌出来。惠子在黑洞里剜出一个子弹头,子弹头已经生锈。惠子把伤口处理干净,撒上磺胺粉,用纱布把伤口使劲包扎住。倭国兵呜呜哭了,眼里满是感激的泪花。 另两个倭国兵使劲用鼻子嗅着药味。惠子明白了,这两个患上了夜盲症。惠子分别给他们俩注射了维生素A。 一天后,电话线修好了,惠子和阿南被人接下山。 回忆完。 山口惠子擦着眼泪,“多亏了一堆干草,华国人叫乌拉草,保暖效果和羊毛差不多。” 阿南感慨地说:“多亏了你,真的,晚一天,我就没命了。” 山口惠子赌气地说:“关冬军太可恶,人明明活着,非得说战死了。” 阿南说:“谁都没想到,我能一个人活着回来。” 山口惠子说:“我就觉得你还活着,你说,咋这么准?” 阿南微微一笑,“可能是心灵感应吧!” 宪兵丙端一杯热水走进来,惠子眉头一皱。阿南接过水杯,惠子抢过杯子,要把水倒掉,阿南又抢过杯子,“宪兵丙是我的小兄弟。” 宪兵丙冲惠子点了一下头,惠子没搭理宪兵丙,站起身走了。 阿南说:“抱歉,她对宪兵队的人有成见,你别介意。” 宪兵丙说:“惠子医生看得很准,他们就是想害死你,好几次了,你得小心点。” 阿南说:“谢谢你,你不能暴露咱们俩的秘密,叫竹内真一知道了,你也危险。” 宪兵丙天真地一笑,“我知道。” 满铁调查部大楼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内部保安人员两人一组,身背长枪,身穿黑衣黑裤黑皮靴,佩戴满铁标志白袖标,巡视在大楼各个楼层角落。 宋妙珍一身黑衣打扮,潜入松冈局长办公室。办公室没开灯,宋妙珍嘴咬小手电筒,用****打开第一道锁,用听诊器打开保险柜轮盘锁,翻找进港计划。 突然,办公室的门锁出现响动,宋妙珍急忙躲到窗帘后面,从衣服袖子里拿出一把尖刀。松冈走进办公室,打开办公室的大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装进皮包,然后走出办公室,反手把办公室门锁上。 宋妙珍惊出一身冷汗,****就插在保险柜上,万幸松冈没看见。 宋妙珍等了一会,走廊恢复平静。宋妙珍又打开保险柜,在保险柜里翻到进港计划,共有三页纸,随即用微型照相机拍照。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戴斌有点沉不住气了,“局长,阿南不能老关着呀,你得想办法呀!” 王炳政对戴斌的话很不以为然,“不急,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戴斌激恼地说:“我都急死了,你还观察?”戴斌觉得对不起阿南,因为小米的事,前段时间冤枉阿南了。 王炳政把嘴一撇,“急什么?山口惠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是挺好吗!” 戴斌又是一头雾水,“局长,您真叫我不理解,阿南就像你的儿子一样,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急呢?” 王炳政没好气地说:“我着急有屁用,山口老头比我还着急。” 宋妙珍家。 宋妙珍把胶卷冲洗好,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然后把胶卷挂在晾衣绳上风干。 该给大狸猫喂食了,今天的食物是油炸黄花鱼,是宋妙珍专门在饭店买的,表彰狸花猫最近的英勇表现。隔壁倭国人家有一只狼青犬,最近有点邪道。宋妙珍一用电台,狼青犬就叫唤。可能是电磁波的作用,刺激了狼青犬的大脑神经。狗叫声搅得宋妙珍心里很不痛快。大狸猫公主嗅出了这里面的端倪,流氓犬一叫唤,主人就不高兴,要替主人收拾一下流氓犬。一天晚上,大狸猫趁流氓犬不注意,上去就是一爪子,把流氓犬的鼻子挠出二道很深的血口子。从那天开始,流氓犬老实了,再也不敢深更半夜耍流氓瞎叫唤了。 看着大狸猫吃得欢实,宋妙珍又拿起放大镜,再一次看胶卷。收集情报容易,研判情报才是真功夫。 宋妙珍心里有底了,这才拿出电台,给总部发报。 大狸猫看了一眼电台,心想:主人要是不高兴,我就出去挠流氓犬。大狸猫竖耳朵听了一会,还好,小红灯在闪,流氓犬没闹动静。大狸猫又开始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鱼。 反抗军总部,程剑在马灯下看文件。 女报务员敲门走进来,“报告,一号报务员电报。” 程剑迅速接过电报纸,从皮包里拿出密码本,办翻译边说:“久野丸、阿波丸,有重要物资。” 程剑抬头看地图,想了一会,接着在电报纸上写电文,别写边翻看密码本。叶民还没回来,译电的活,程剑得自己干。一会,电文拟写好了,递给女报务员,“马上发给延安。”此时此刻,美军在延安有一个工作组。 女报务员接过电报纸,走出程剑办公室。 程剑来到地图旁,自言自语说:“轮船到关东州港的时间是这个月底,还有七天时间,现在应该在东海黄海附近。” 田津冈田特务机关长办公室。 平山顺子急匆匆地走进来,“报告机关长,今天早上开始,盟军的长波电台活动频繁,黄海、东海海域一下子冒出五部大功率军用电台回应。” 冈田一愣,“黄海东海有盟军潜艇。” 平山顺子回答是,“黄海东海海域有我们的战略物资运输船,盟军潜艇是冲着运输船来的。” 冈田果断地命令道:“命令上海、宁波、青岛、威海、烟台的海军舰艇、水上飞机全部出动,搜索击沉盟军潜艇;把航行在黄海海域的倭国商船全部护送到田津大沽口港,航行在东海海域的护送到上海,快。” 平山顺子回答是,转身离开机关长办公室。 第59章走出牢笼 作者有话说,这是剧本改编的小说,剧本十年前就写好了。余下还有80多章,不能都发出来,想拍电视剧的朋友可以联系我。13942862748。 芳容照相馆。 周立诚急匆匆地来见芳容,“沈德霖没回乡下,没人看见他,失踪了。” 芳容吓一跳,“他可能呆的地方都找了吗?” 周立诚说:“都找了,他老舅三叔把远房亲戚家都找了,没有,同学家也没有;你这个地方危险了。”周立诚从走进照相馆开始,右手就没离开右裤兜,右裤兜里面是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周立诚很紧张。 芳容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你赶快离开,我如果出事了,你领导破袭组,你亲自去奉天联络站向组织报告。” 周立诚焦急地说:“你也撤吧?” 芳容坚定地说:“在没搞清楚沈德霖情况前,我不能走,你快离开,这是命令。” 周立诚只好离开。 宪兵队审讯室,阿南侧躺在木板上。因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事,天亮才睡着。 宪兵丙领一个女人走进来,“阿南少尉,您看,谁来了?”阿南回头一看,愣住了,来人是芳容。 芳容送走周立诚后,决定亲自到宪兵队走一趟,查看有没有沈德霖的踪迹。进宪兵队最好的借口就是给阿南送饭。 芳容走进宪兵队地下室,开始观察宪兵队里的各个审讯室,发现审讯室里没有关押人犯。 芳容说:“宪兵队里好安静呀!”宪兵丙说:“最近没抓人。”芳容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阿南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芳容。阿南没想到芳容能给自己送饭,阿南被感动了。 芳容把饭盒送到阿南眼前,“阿南君,吃吧!” 阿南哽咽了,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油条豆腐脑韭菜花鸡蛋咸菜丝,多么熟悉的味道呀。十四年前,爸爸妈妈经常领着自己到奉天西塔小饭店吃早点,就是这个味道,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味道。阿南感到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浑身一颤。阿南紧闭双眼,眼泪还是喷了出来。 芳容看着阿南,说不上是可怜阿南,还是阿南的眼泪太有感染力,芳容也莫名奇妙地被感动了。芳容赶紧扭头离开审讯室,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阿南端着碗,看着芳容的背影,感受着同胞送来的温暖,视线模糊了。但是,阿南没有站起来,也没打招呼,阿南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芳容在回照相馆的路上,边走边想:沈德霖不在宪兵队,一定在警察局,我要去警察局,找戴斌了解情况,今天一定有搞清楚沈德霖的下落。 关冬军司令官办公室。 武彦三郎汇报完情报工作,收拾山田办公桌上的文件。又在文件堆里挑出满洲日日新闻报纸,单独放到办公桌上。 山田点上一只香烟,不紧不慢吐出一口烟,把火柴扔到报纸上,“三郎中佐,满洲日日新闻发的小说连载,你看了?” 武彦三郎说看了。 山田说:“小说含沙射影,谁是背后的推手?” 武彦三郎说:“山口惠子,阿南正吉的未婚妻,满铁山口院长的女儿,小说越写越露骨;听说东惊的日日新闻也在连载,影响很大,山口惠子在暗示竹内真一走私鸦片。” 山田点点头,“竹内真一走私鸦片的事,披露出去就是丑闻,要堵住她的嘴。” 武彦三郎吓一跳,心想:难道山田司令官要除掉山口惠子?还是在试探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武彦三郎没有立即回答。 山田又追问一句,“你说怎么办?” 武彦三郎这才壮起胆子回答,“放了阿南正吉,山口惠子会闭嘴的。” 武彦三郎的回答,山田没有感到以外,武彦三郎对阿南充满好感,“钢板是竹内真一捣的鬼,我心里非常清楚;冈田机关长抓住这件事不放,我总得有个姿态;竹内大臣是对华战争的主战派,他把儿子从驻欧洲大使馆武官的位子上派到关冬军,是对关冬军的信任;我如果处理他儿子,以后还怎么见竹内大臣?”山田的言外之意是必须有一个替罪羊。 武彦三郎说:“竹内真一逼阿南自杀,万幸枪没打响……,太过分了;阿南对帝国的衷心有目共睹,不惜以命相抵;将军,阿南正吉的事该给一个结论了。” 山田想了一会,“先解除对阿南正吉的关押,军官职务还不能恢复,你注意一下各个方面的反应。” 武彦三郎马上回答是,“我这就打电话宣布您的命令。” 阿南吃过早饭,心里暖暖的。侧身躺在木板上,想着奉天自己小时候的事,渐渐睡着了。宪兵丙给阿南盖上毛毯,阿南睡得很踏实。 突然,竹内真一走进来,故意把皮靴使劲敲在地面上,发出咚咚声。 宪兵丙推醒阿南。阿南抻了一个懒腰,慢慢转过身来。 竹内真一阴沉着脸,故意吓唬阿南,“阿南正吉,我要宣布关冬军司令部的决定。” 阿南没说话,慢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服,面无惧色地看着竹内。 竹内装不下去了,清了几下嗓子,“阿南,经过我的努力,你自由了,但是,军衔、职务没有恢复。” 阿南并没有大惊,也没有大喜,反而坚定地说:“军衔是我用命换来的,没有人能剥夺,请你转告关冬军司令部,我还要申诉。”阿南反过来将了竹内一军。 竹内真一缓和了一下口气,安慰起阿南,“不要有怨气,非常时期吗!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阿南坚定地说:“我是清白的,我要求恢复军衔。” 竹内真一扑哧一笑,笑得阴森恐怖,“你出去对人家说,我是宪兵队少尉,我做人是清白的,人家会笑话你的,明白吗!年轻人,宪兵队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是十八层地狱。” 阿南翻了竹内一眼,“我干什么工作?” 竹内真一没好气地说:“你能干什么?回你的岗卡课吧!告诉山口惠子,把嘴闭上。” 阿南嗯了一声,又问道:“宪兵甲是怎么死的?” 竹内真一恶狠狠地说:“叫反抗军打死了;王炳政这个老混蛋,故意把你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反抗军差一点把你打死,你懂不懂?告诉你,杀是不好用的,今天杀一个,明天就冒出来俩。” 阿南装出很认真的样子,问道:“队长,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竹内真一见阿南在请教自己,便背起双手,在审讯室里转起了圈子,“鸦片,提供廉价的鸦片,瘾君子为了得到鸦片,儿子可以坑老子,老子可以出卖儿子,丈夫可以逼妻子为娼。” 阿南说:“抽鸦片的人毕竟是少数。” 竹内真一摇头,“不,不,一个村子里只要有几个人吸食鸦片,反抗军在这个村子就藏不住,懂吗?” 阿南说懂了。阿南这才明白,竹内倒卖运输鸦片,有其险恶的目的,他在教唆底层人吸食鸦片,给宪兵队提供情报。 阿南说:“我出去洗个澡,去去晦气。”说完就理直气壮地离开审讯室。 阿南走出宪兵队大门。 阿南边走边想,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要赶紧和宋妙珍见一面,当面了解上级的指示和最近发生的事。 阿南来到几久屋商场,用公用电话联系宋妙珍。电话铃声响三遍,是他们俩在几久屋见面的暗号。阿南挂断电话,要了一杯咖啡,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拉下礼帽帽檐,边看报纸,边等宋妙珍。 宪兵队审讯室。 山口惠子拎饭盒走进来,给阿南送早餐。惠子今天来晚了。 审讯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 山口惠子看见桌子上的饭盒,焦急地大喊一声,“阿南,你在哪?” 宪兵丙闻声跑过来,惠子愤怒了,指着宪兵丙问道:“你们给阿南吃什么了?” 宪兵丙解释说:“照相馆老板娘送的食物,阿南说好吃,都吃了。” 山口惠子又追问道:“阿南哪去了?” 宪兵丙说:“不知道去哪了;关冬军司令部来电话,说是释放阿南,不过没有恢复军衔职务,真的,请相信我。” 山口惠子还是将信将疑,扭身走了。 山口惠子怒气冲冲地来到照相馆,发现照相馆里没有人,门是锁着的。惠子心想:芳容肯定和阿南在一起。 海边。 阿南和宋妙珍见面了,俩个人很平静地坐在一起,远看像一对恋人。近看却没有恋人的眉目传情,道像是一对老年夫妻在交谈。 阿南问道:“上级有什么指示?” 宋妙珍回答说:“盟军需要关冬军的运输计划,每周的计划,今年可能有大仗要打。” 阿南没有和宋妙珍探讨打仗的事,又问道:“搞到这个月的进港计划了?” 宋妙珍说:“搞到了,发给总部了,久野丸,阿波丸有重要物资。” 阿南又问道:“没留下痕迹?” 宋妙珍说没有,阿南点点头,表示赞许,“打死宪兵甲有痕迹吗?” 宋妙珍说:“留下一个子弹壳。” 阿南说:“最好搞一把****,对了,以后用电台的次数要控制,减少暴露的风险。” 宋妙珍嗯了一声,“你怎么样了?” 阿南说:“暂时没事,至于为什么释放我,我也没搞明白;我的事不要跟上级汇报,免得他们担心;以后联系用几久屋公用电话,在这里见面,不能再去满铁医院了。” 宋妙珍嗯了一声,还想跟阿南说点什么。 阿南站起来就走,阿南不想长时间和宋妙珍呆在一起,这对彼此都很危险。 芳容照相馆。 芳容把戴斌请到照相馆,是想从戴斌的嘴里套出沈德霖的情况。如果沈德霖被警察局秘密逮捕,接下来将组织营救。芳容在大米酒里兑了白酒。戴斌喝了一杯大米酒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第60章枪口对准芳容 戴斌左手拿着萨其马,右手抓起桌子上的花瓶,使劲闻了闻,“谁给你买的花呀?” 芳容说:“阿南少尉拿来的。” 戴斌一愣,像是听错了芳容说的话,“嗯?阿南出来了?” 芳容装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出来了,关冬军司令部一个电话,没事了;对了,戴斌课长,他们为什么抓阿南少尉呀?” 戴斌摇晃了一下脑袋,又吃了一块萨其马,喝了一大口大米酒,“阿南的手下小山江村走私钢板,嫁祸阿南,兔崽子,坏透了。” 芳容假装激恼地说:“小山江村太可恶,诬陷别人干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应该站出来承认错误。” 戴斌舌头有点发硬,“还承认什么错误!死了,叫反抗军打死了,好,活该。”戴斌又干了一杯大米酒。 芳容故意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对了,我听说最近你们警察局抓了反抗军的人。” 戴斌也许是把抓沈德霖的事忘了,也许是吸取了刘逢川事件的教训,连忙说没抓人,接着继续骂小山江村,“小山江村在田津被打死了,你说说,跑天边也得叫人打死,这是老天爷想叫他死呀。”芳容继续给戴斌斟大米酒。 芳容接着问道:“他跑田津干嘛呀?” 戴斌把嘴一噘,“倒卖钢板吗,我不是说了吗,你听什么呢?” 芳容扑哧一笑,“我都听穿帮了。”芳容假装傻笑起来。 戴斌把嘴一撇,“田津冈田特务机关真厉害,就凭小山身上一本护照,识破小山的真实身份,等于叫死人开口说话,这破案手段,厉害。” 芳容一惊,心想:前段时间王炳政戴斌查照片登记,原来是查小山江村护照,“护照?是我拍的照片吗,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戴斌安慰道:“不是,宪兵队自己伪造的护照。” 芳容又假装大吃一惊,“是吗?”芳容知道定影液里有秘密,故意装傻。 戴斌说:“你拍的照片有防伪功能,定影液里有学问呀。” 芳容又假装大吃一惊,“是吗!太神奇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戴斌神神秘秘地说:“就我和王局长知道,告诉你,虽然阿南是倭国人,对他也要保密,更不能叫宪兵队的人知道。” 俩个人的谈话内容,被躲在门外的山口惠子听得真真切切。惠子手里拿了半块砖头,几次举起来,想把照相馆玻璃窗砸了。又担心戴斌腰里别的手枪。戴斌喝得五迷三道的,黑灯瞎火地跑出来,胡乱开几枪,自己别把小命搭上。惠子把砖头一扔,怏怏地离开了,她要找阿南算账。 天黑了。阿南拿着手电筒来到北山。费好大的周折,才找到刘逢川的墓地,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包。土包边还立了一块木制小墓碑,上面写了刘逢川的名字。是戴斌写的毛笔字,阿南认识戴斌的字。 阿南在墓碑前摆了几样水果,又点燃了一摞黄纸,然后站在墓碑前,久久伫立。火光映照着阿南的脸,泪珠在眼窝里打转转。阿南为没能救出这个同胞,而深深地感到自责。假如及早识破薛子明,刘逢川不能死。这时,背后来了一股清风,树梢轻轻晃动起来,这是英雄的英魂不散呀! 阿南小声说:“刘逢川,我是你兄弟,我给你报仇了,出卖你的薛子明死了,害死你的宪兵甲死了。” 阿南说完,向墓碑深深地连鞠三个躬。转身就走,阿南挺胸抬头,步伐坚定有力。刘逢川的牺牲,坚定了阿南向侵略者讨还血债的决心和勇气。 山口惠子家独门独院,院墙门柱上分别有一盏白色玻璃灯罩,发出柔和的灯光。 阿南走到院门口,刚想按门柱上的电铃开关。 突然,黑暗处有人说话了,“我找了你一天了,你跑哪去了?”是山口惠子的声音。 阿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活一天,忘给山口惠子打电话了,“我有事了。” 山口惠子从黑影里走出来,身上披了厚厚的毛毯,小脸冻通红。惠子怒气冲冲地说:“你恢复自由了,我们家人都等着见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阿南说:“我去洗个澡,又处理了一些事情。” 山口惠子狠狠地哼了一声,“真有闲情逸致呀,是吃了格格送的油条撑着了吧!” 阿南眉头一皱,“怎么说话那!开门。 ” 惠子使劲踹了一脚铁门,继续挖苦阿南,“听说还给格格买了鲜花,我看你是撑糊涂了!” 阿南不高兴了,“卖花的小姑娘纠缠,就买了一束。” 惠子冷笑一声,“什么时候给我买过花?” 阿南被逼问的哑口无言,确实没给惠子买过几次花。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一个满清破落贵族的格格,有什么好惦记的,你真让我难堪。” 阿南怼了惠子一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开门。” 山口惠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走吧!赶紧给我走人。” 阿南挠挠头,只好离开惠子家,走的很尴尬。 背后传来惠子的声音,“我饶不了她。” 阿南此时此刻十分后悔,第一后悔给芳容买花;第二后悔没给惠子打个电话。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拎皮包走进办公室,戴斌连忙迎上去,接过王炳政手里的皮包。王炳政刚刚坐到大转椅上。 戴斌就把嘴贴到了王炳政的耳朵上,“局长,最新消息,阿南没事了。”王炳政瞪了戴斌一眼,“你喝了多少酒?” 戴斌说:“大米酒,没喝多少。” 王炳政往边上躲了躲,“有股烧刀子味。” 戴斌急忙把嘴捂上,“局长,你说说,说抓就抓起来,说放就放了,没事了!倭国人这是搞什么名堂?” 王炳政长叹一口气,“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 戴斌坐到沙发上,自言自语说:“恨竹内真一的人太多,同情阿南正吉的也不少,都说阿南是竹内真一抛出来的替罪羊。” 王炳政把头往大转椅上一靠,抬头看着大吊灯,“你懂个屁,阿南正吉和竹内真一在唱双簧。” 戴斌一愣,“双簧?双簧是什么意思?” 王炳政意味深长地说:“竹内真一干的事,阿南从来没跟我汇报过,阿南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相信,阿南在有意隐瞒竹内真一走私的事;再说了,你想一想,阿南被冤枉了,是不是应该申诉,阿南没有申诉,山口惠子天天送饭送菜,阿南一天天搞得像住宾馆,这正常吗?” 戴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知道哇!” 王炳政接着说:“我认为,阿南先站出来,是想替竹内真一挡一枪;然后,利用山口院长向关冬军司令官喊冤叫屈,再救出他自己。” 戴斌听的云山雾罩,“阿南……有这样的心计?” 王炳政嗯了一声,“有,阿南正吉这个孩子变了,跟我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深不见底。” 戴斌附和着说:“也难怪,14岁父母就死了,性格是怪了点,惠子说,阿南正吉到倭国后,一年多没有讲话,像得了自闭症。” 王炳政看着大吊灯,“虎崽子长大了,虎爹也得小心点,小心点呀!别叫他反咬一口。” 戴斌嘎巴几下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此刻,王炳政已经对阿南的现实表现产生了怀疑。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 竹内坐在椅子上喝红酒,听着盟军的英语广播,太平洋战场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欧洲战场,盟军就快打到易北河了;苏联红军挥师远东,可能就是今年的事。突然,办公室门开了,山口惠子悄不声地走进来,把竹内吓一跳,竹内急忙关上收音机。 惠子转身把门轻轻关好,冲竹内一笑,笑得真难看,有点像哭。竹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要干嘛?” 山口惠子示意竹内别说话,竹内本能地往后一躲,“阿南去码头了,一会就回来。” 惠子凑近竹内,故弄玄虚地一眨眼,“竹内队长,告诉你一个秘密。” 竹内真一苦笑一声,“惠子医生,别吓唬我。” 山口惠子示意竹内别说话,小声说:“警察局身份证、护照照片有防伪标记,你知道吗?” 竹内真一又吓一跳,“你想告诉我什么?” 惠子说:“芳容照相馆。” 竹内马上就明白了,又问了一句,“他们是一伙的?” 山口惠子说:“把照相馆关了,把芳容撵走;我走了,别说我来过。”山口惠子说完就走了。 闪回。竹内马上想到王炳政在芳容照相馆走出来的画面。 竹内真一把宪兵乙喊进办公室,“我明白了,警察局把关东州的证明像安排在芳容照相馆拍照,是因为王炳政在照片中暗设防伪标记;我说的吗,北满来一个,警察局抓一个,我就奇怪了,警察局的人简直都神了。” 宪兵乙说:“队长,我们仿造的身份证护照,警察局能识别出来?” 竹内真一点点头,咬着牙根说:“你去芳容照相馆,干净利索点。” 宪兵乙说了一声是,转身要走,竹内又喊住宪兵乙,“等等。”竹内对宪兵乙一通耳语。宪兵乙使劲点点头。 关东州宪兵队大门口。 阿南拎文件包从外边走进来,和宪兵乙走了一个对头,宪兵乙穿着便服。 宪兵乙向阿南敬了一个礼,急匆匆走了。阿南疲惫地走上楼梯。 宪兵队阿南办公室。 阿南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皮包扔在桌子上,脱去黄呢子大衣,使劲喘了几口气。阿南感到呼吸困难,就躺在床上休息。感到呼吸还是困难。阿南摸衣服口袋,口袋里没有药瓶。 阿南拉开办公桌抽屉,在抽屉里翻找药瓶。无意间发现手枪枪套是空的。阿南有点纳闷,南部十四式手枪是上午从军械修理所拿回来的,撞针修好了,直接放到抽屉里,手枪怎么没了。 阿南看着空空的枪套发愣。 芳容照相馆,芳容在低头干活。 宪兵乙突然闯进来。芳容刚抬起头,宪兵乙已经走到芳容身边。宪兵乙粗暴地把芳容的头按在桌子上,芳容伸手去拿桌子底下的毛线手套,没拿到。宪兵乙从椅子上拿起一个棉坐垫,按在芳容的头上,然后用**对准棉坐垫,直接扣动扳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