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巴别塔之子》 序言 滔滔江河泛滥成洪流,弹指间冲刷这片土地亿万次,这世界更迭千代霸主,虽经久永寿,却不复盛况。 世纪在分秒中消逝更迭,人类如同雨后泥土中钻爬出的虫卯,与同为虫卯的其他生物们惊蛰而出。 人类吞食同为生命的血肉虫卯,掌握规律改造一切,由此繁衍昌盛,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枉自菲薄的自以为是,称无冕的现世神。 殊不知,神明窥伺着一切,端着山峦削制的高脚杯,品味着人类的内耗消亡。 早在很久之前,神明早已厌倦了无聊的争斗,决定来一场疯狂的游戏。 神明赋予天选之人神权,创下棋盘,塔是阶梯、是通途。 一切始于古巴比伦。 2050年,一个孩子出生了,自深渊而来。 十二年后的今天,一场校园绑架案突发,巴伦怀着一腔孤勇救下女孩,然而…… 不可思议的力量、势力谜团、突然出现的黑帮帮主、杀害父母的凶手…… 往事再现,所有线索都指向…… 第一章船舱遗孤(1) 2050年 俄罗斯东部边境 堪察加半岛南部海域 「德伦卡上校,甲板遭遇炮火,两个炮台已经被击毁!无法反击!」对讲机里传来士兵的报告,伴随着的是炮击声,这是战争的背景乐,是乐曲的开篇低潮。 「报告上校,船身尾部遭到敌军潜水艇轰炸,发动机已经损毁!无法继续航行!」又有人报告。 船内的指挥室里,一名三十多岁,举止沉稳,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正盯着墙上的海图发呆,正是德伦卡上校。指挥室里,所有军士都穿着海兵军装,唯独他身着休闲装,只有脚上穿着俄式军靴。 「这群该死的畜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对我们动手!」拜恩军士看着电子屏上的雷达显示,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上校,我们该怎么办?」 德伦卡上校还在盯着海图,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等待救援。」 「可是再等下去,我们就要被围歼了!」拜恩军士刚说完,船身又遭遇炮击,一阵摇晃。拜恩低伏身子,控制身体重心勉强站住。 炮击过后,指挥室里的十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德伦卡上校。 「不要着急,孩子们。」德伦卡上校转过身,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想不想当英雄?」 指挥室里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很明白,当前境况,只有敢死队才可以称作英雄。这艘旗舰脱离队伍,执行秘密任务,没有护卫舰护航。只要再航行70海里就能完成任务,安全到达彼岸,回到自己的国家。不过,现在他们是海上的钢铁浮岛,有沉没的危险。 「我需要两个士兵,带上RPG,驾驶救生艇航行到指定区域。」德伦卡上校在炮声的间歇中指挥道,谈吐举止之间颇有些举重若轻的泰然。 「上校,您是想打掉那艘直升机吗?」拜恩军士发问,「它很狡猾,始终与我们的船舰保持距离,RPG上没有追踪装置,很难命中目标。一旦失败……」 「不,孩子,那艘直升机就让它飞一会儿吧。这艘船的表层用超合金加固,内部承重构造由国内最顶级的工程师设计,为了铸造它,可是花了一笔不菲的价钱。」 「那就是要打掉潜水艇了?可是潜水艇潜在深水,怎么可能用RPG打到呢?」 「好吧,拜恩军士,既然你这么问了,那就由你去吧!按我说的做,带上你最好的玩伴!哦,那个孩子好像是叫肯亚吧?」 「遵命,长官!」拜恩军士站直身体,行了一个军礼,虽然他不明白上校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个为人敬仰的军人是正确的,是毋庸置疑的。 十分钟以后,拜恩军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已经到达指定位置!RPG已经装填完毕!请指示!」拜恩军士汇报完毕,正看到天上的直升机对着船身发射炮弹,炮弹轰击在船身左侧,船体表层只是略有损坏,巨大的船身也只是摇晃。看来这艘直升机的任务是掣制住这艘船。只有潜艇里装载的**对船舰构成威胁。 船身一阵摇晃,德伦卡上校拿起对讲机:「很好,拜恩军士,你呆在那里不要动,会知道怎么做的。」 天上的直升机已经发现小船,以为是逃窜出来的士兵,并不值得浪费炮弹,只对着军舰轰击。 德伦卡上校命令技术兵打开海底声呐探测,只探测到海底的礁石,并没有潜水艇的踪迹。 「怎么回事,为什么探测不到?」一名通讯兵惊慌出声,「难道他们有可以吸收声呐的装置?!」 「发动机是从哪一侧被击毁的?」德伦卡上校波澜不惊。 「是左侧,长官!」有人从对讲机里报告。 「很好,只用雷达探测左侧后方海底,他们潜行的深度应该在两千米左右。」 「长官,为什么是两千米?」 「照我说的做。」德伦卡上校向旁边的一名军士索要香烟,后者急忙声称没有,「给我来一支吧,孩子,虽然船上明令禁止抽烟,但我偶尔还是来一根的。」 这名军士从裤脚内侧摸出香烟,递给德伦卡上校。 「现在,我要把它没收了,它归我所有了。」德伦卡上校笑了笑,又要了打火机,点燃香烟。 军士无奈笑笑。 「长官,已经探测完成,还是没有发现。」技术兵回答道。 「有没有探测到海底深涯?」 「确实有两处,长官。」 「让我来看一看。」德伦卡上校凑到屏幕近前,细细端详起来。 「他们在这里。」德伦卡上校指着屏幕上的一处海涯说道。 「为什么是这里?」技术兵说出所有人的疑问。 「你还真是勤学好问,」德伦卡上校笑着夸赞道,「他们的行动是有预谋的,很显然,他们对我们船上的情况也很了解。我们的船上装载了海底**,肯定也装有更先进的声呐。」 德伦卡上校抽了口烟,所有人等待他的回答。 「他们不知道潜艇上的反探测系统是否可以规避先进声呐,并不清楚是否会被发现,所以,只能利用海底环境规避。」 「可是,海涯有两处,您是怎么肯定它在这里的?」 「另一处海峡视野更开阔,地形也利于隐藏,确实更适合伏击。但很不巧,那里是鲨鱼产卵的地方,现在又正好是鲨鱼繁衍的时节,如果他们在那里躲藏,肯定会被鲨鱼当成入侵者攻击。」 所有军士钦佩地看向德伦卡上校。 「发射**。」德伦卡上校叼着香烟,含糊不清地说道。 「遵命,长官!」 船下的一个缝隙里探出一个武器支架,上面挂着一枚**。技术兵按下发射键,**窜射溅起一路水泡。 十几秒后,一股暗流涌动,这正是**爆炸造成的。 「正中靶心,长官!」 「再次启用声呐检测。」德伦卡上校满意地说道。 雷达显示,海涯被海底**轰开了一个缺口,还检测到几处金属残骸,正是那艘潜艇。 没人怀疑**的威力。就算没有命中潜艇,**爆炸蒸发的水分,大约直径一百米,海水会填补突然产生的空隙,产生巨大的水压,潜水艇无法承受这突然剧增的水压,会被压成巨大的金属烙饼,而后爆裂。 这些潜水兵一定死的很凄惨,没人能为他们收尸,鲨鱼会试一试这难得的美味。 指挥室里,一群人正在欢呼,所有人都看向德伦卡上校,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军人,他保护了这艘舰艇。 「不好!右侧还有一艘潜艇,正在上潜!」技术兵突然惊慌道。 指挥室里的所有军士赶忙看向屏幕,声呐雷达显示,那艘潜艇正在快速上潜,目前正在海深500米处。 「400米!300米!他们就要浮出水面了!」 「快使用**!」有人喊道。 「正在装填!来不及了!」 船身又一次震荡,直升机打出一发炮弹,企图炸毁甲板,摧毁船体内部。 「不能使用**。」德伦卡上校慢悠悠地说道。 所有人看向他。 「声呐探测呈扇形探测海底,无法探测海面,也就是说,雷达无法锁定已经浮出海面的潜艇。」 「那我们不使用雷达锁定,直接定点轰击怎么样?」技术兵焦急问道。 「不行。」 为什么?这是指挥室里所有人的疑问。 「如果**无法命中海面潜艇,那它会落到哪里?」 所有人沉思。 「是陆地!那是我们的国家!」有人惊呼出声。 这艘舰艇正距勘察加半岛70海里处,那艘潜艇的位置上不偏不倚的停在这艘船舰与勘察加半岛的直线上。 「很显然,对方的指挥官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德伦卡上校说道。 「长官!潜艇已经浮出水面!」有人顶着直升机的火力,冒死传来讯息。 怎么办?所有人焦急的看向德伦卡上校。 潜艇上浮,而这边无法对其造成威胁,一旦对方配合直升机发动攻击,这艘船必然会沉没。 「不要急,孩子们,我会保证你们安全回家。」德伦卡上校说道。 没有人反驳这位久经海战的老兵,但也都暗自惊慌,不知道如何打破这个死局。 轰!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还有一股暗流涌动,巨大的船舰一阵摇晃,与直升机的轰炸相比更为剧烈。 什么爆炸了? 「任务完成,潜艇已被击毁!」拜恩军士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上校,我们的船翻了,需要救援!」 第二章船舱遗孤(2) 拜恩军士通过对讲机,了解指挥室里发生的一切,当他听到潜艇正在上浮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上校为什么会让他巡游在海面上。 他没有等待命令,因为耽误一刻,潜艇里的**都有可能发射。 他果断扣动发射器,RPG***正中靶心地命中潜艇。 RPG***炸毁的不只有潜艇,还有潜艇上装载的**,这也是为什么爆炸声如此巨大的原因。 在RPG***飞行的三秒时间里,拜恩和他的伙伴肯亚趴在了船板上。爆炸掀起巨大的浪潮,把他们的小船掀翻。此刻,两个人正穿着救生衣漂浮在海面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战局在片刻之间经过两次翻转,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无不欢欣鼓舞。 只剩下天上的直升机威胁着他们。 「上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技术兵惊喜地出声问道,转头却看见上校走出了指挥室。 「等待救援。」上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德伦卡上校走出甲板,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RPG发射器。 他正在校准。 天上的直升机收到命令,要求撤离。直升机的任务是配合潜艇击沉敌舰,现在两艘潜艇已经被击毁,直升机上的炮弹已经所剩无几。 驾驶员看到船的甲板上正有人拿着RPG瞄准飞机机身,冷笑几声,然后操控飞机升空,不断摇摆机身。 此刻飞机与船舰相距整整1海里,他不相信那个人能击中移动中的飞机。 2海里,驾驶员操控飞机逃离战场,飞机由「S」形运动轨迹改为直行。 看来那个蠢货打算放弃了。 正当飞行员这么想的时候,爆炸声传来,RPG***命中直升机的尾部,炸掉了尾部螺旋桨。 「怎么可能!」飞行员难以置信地失声尖叫,慌乱地调试仪器,死命拖拽拉杆,看着油表仪上的指数不断下滑,心底被阴霾占据。直升机不断左右摇摆,当机身向左摇晃偏移时,他看到飞机经行过的海上有一条黑色缎带,是泄露的机油。 他逃不出去了,马上要掉进海里。油表仪上的指数不再变动,停在了0上。 「报告总部!飞机被击沉,飞机被击沉!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亚伦飞行员,我们不能有俘虏,你明白怎么做……」通讯器里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拜恩军士正被同伴拉上救生艇,听到天空中传来的爆炸声,回首看到那艘飞机沉入海里。看来又多了一个人葬身鱼腹。海底的鲨鱼群已经被惊动,不久就会上潜。 火痕烧过的甲板上一片灰黑,围栏扶手已经被炸飞,没有任何遮拦。德伦卡上校正对着大海抽烟,拜恩很害怕他会掉下去。 海风吹来,拜恩只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让人很难受。 「做得好,拜恩。」德伦卡把烟蒂丢进海里,回头对拜恩笑道,「你是一个英勇的战士,敢于在存亡之际挺身而出,熊民族需要你这样的战士,我会向向上级请求嘉奖的。」 说完,德伦卡上校用力拍了拍拜恩军士的肩膀,以表赞许。 「说什么呢,上校。是您让我去的,就算是要嘉奖,那也应该嘉奖您的眼光独到!」拜恩一脸正经地打趣道。 「哈哈哈,臭小子,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德伦卡上校爽朗大笑,这是个有趣的孩子。 「上校,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拜恩报以介怀地问道。 「嗯?」 「我们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无功而返,又遭遇埋伏呢?」 德伦卡上校愣了一下,脸上有些黯然萧索,一改以往开朗的样子,是拜恩从没见过的神情。 「这次任务,只是为了接一个孩子回国。」 「孩子?多大的孩子?」 「嗯?你怎么这么问,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次任务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孩子么?’」 「上校,我的家里有两个男孩,现在我的妻子已经怀上了第三个孩子,真希望是个小公主。呃,我是说,我很喜欢孩子,孩子是值得付出一切的,就比如我们军人,固守疆土还不是为了后代。」 「哦,有道理。」德伦卡上校笑着点头赞许,「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小宝宝。他现在应该被吓哭了吧。」 小宝宝?拜恩一头雾水。 德伦卡上校带着拜恩顺着通道走入船舱内部,在一间有士兵把守的房间外停下脚步。把守的士兵敬礼致意。 德伦卡上校敲了敲门:「亲爱的,是我。」 「快进来吧。」 拜恩上校跟在德伦卡上校后面进了门,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奶粉奶瓶,床上还有备用的尿不湿,一位雍容的妇人正抱着一个襁褓,看到两人进来,赶忙凑上前向德伦卡询问:「亲爱的,外面怎么样了?」 「放心,莉莉莎,已经没有危险了,救援的舰队已经赶过来了,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安全到家了。孩子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德伦卡上校温声答复。 「没有,他一直睡的很安稳。惊慌害怕的反倒是我。真是个了不得的孩子,像他的父亲一样。」莉莉莎温柔而又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孩子,眸子中流露出些许伤悲。 「莉莉莎,他还只是个孩子,了不得的事就不要让他来做了,能平安长大就足够了,还要再求什么呢?」 「你说得对,亲爱的,不能让他走上他父亲的路,我只要他活着。」 拜恩军士静静听着两人间的对话,打量着那个孩子:不知何时,孩子不声不响地醒了过来,他竟然有着黑曜石般的眸瞳,仿佛上帝眷顾一般,被赋予不凡的沉着与睿智。卷曲的鬓毛般黑发昭示着新生。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舰队救这个孩子呢?德伦卡上校三缄其口,没有提及。 莉莉莎也发现孩子已然转醒,摸了摸孩子稚嫩的面庞,仔细拢纳襁褓,在莉莉莎翻动襁褓之际,拜恩军士发现鹅黄色襁褓内有用黑线绣出的Tower of Babel的字样。 Tower of Babel?那是什么? 第三章殴打 一间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上着达尔文的生平,听讲的学生很少,大都心不在焉。 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一个学生正津津有味地偷看课外书,封面写《安德的游戏》。 “巴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讲台上的老师叫到。 这名学生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把课外书藏进书洞,缓缓起身道:“老师,你问的是哪个问题?” 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老师扶了扶额头,又清楚的重复一遍:“你是怎么看待达尔文的进化论的?” “这个问题需要划分。”狄路克·巴伦顿了顿,“我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太过绝对,却又有些合理性。” “哦?”老师放下手中的粉笔,两只胳膊撑在讲台上,认真等待狄路克·巴伦的回答。 “猴子是进化来的,环境迫使猴子变异,从而有了不同种类的猴子,比如长臂猿和大猩猩。” 老师点了点头。 “如果说人是由猴子进化来的,必须要提供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反驳神创论学说……” “你竟然知道神创论?别的老师有跟你们讲吗?”老师诧异的打断他。 “没有,老师。但是并不妨碍我的课外阅读。” 老师有些尴尬:“好吧,你继续说下去。” “人类第一次有图画记载大约是在1万年前,比如古埃及和欧洲的壁画;再由象形文到如今诞生了各种语言,不得不说,人类确实有些聪明。” 同学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皆都拿眼瞅他,这和老师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巴伦,你是不是跑题了?”老师看到讲台下的学生骚动,适时问到。 “我还没讲完。”狄路克·巴伦语气有些不善。 “哦哦,那请你继续讲。”老师讪讪说道。 “从一万年到现在,人类并没有丝毫进化的迹象,这是一个问题。” 老师怔住。 “已经有证据证明有些动物在这一万年里有进化特征,所以达尔文的进化论用于动物没错。” “你的意思是人类不是进化来的?”老师试图阐明他的论点。 “不能说的这么极端。或许有一半人是进化来的。” “有一半是被创造的?”老师惊异于他的怪谈。 她实在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有如此言论,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还在为简单的数学题发懵呢。 “胡说八道!”有人喊道。 所有人都看向路尔斯·克鲁斯,他坐在教室的最中央,同桌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易罗娜·卡斯兰娜。 “要是像你说的,我们之中谁是进化来的?谁是上帝的孩子?是你吗?你是被捏出来的吗?” 路尔斯·克鲁斯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出风头,尤其是在易罗娜·卡斯兰娜面前,这会让他觉得丢尽了脸,况且狄路克·巴伦的说法让他很不舒服。 “进化的匿端很难窥见,不过我有个诀窍。”巴伦仿佛没有看到他,低眉说道。 “狄路克·巴伦,你最好不要闹笑话,否则你会在你爸爸面前哭鼻子!”路尔斯·克鲁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抱着膀子看向最后排的狄路克·巴伦,颇有派头。 狄路克·巴伦滞了一下身体,原本平静的脸正在变化。 “喂,克鲁斯,赶紧给我坐下!”老师敲了几下桌子。 路尔斯·克鲁斯听到老师叫喊,打算放过这小子。刚坐下,却听见狄路克·巴伦声音传来。 “流于世俗的是庸人,庸人什么都喜欢,喜欢有派头,喜欢漂亮女人,看到什么都想要,除非无能为力,还会嫉妒。对了,这种人最喜欢两手抱在胸前,装作很拽的样子。” 路尔斯·克鲁斯起初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直到看到同学们正怪异的看着自己,路尔斯·克鲁斯意识到狄路克·巴伦正在侮辱自己。 路尔斯·克鲁斯缓缓站起身,不顾老师的叫喊往后排走去。 路尔斯·克鲁斯是这个班里的老大,没人敢反驳他的话,就算老师也会对他手下留情,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很有钱的商人。路尔斯·克鲁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狄路克·巴伦会有这个胆量,以往他都是默默无闻,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太过老实,没人愿意跟他同桌。 路尔斯·克鲁斯绕过几个同学,像以往欺负别人时一样,两只手拽住狄路克·巴伦的衣襟,把他的头顶在自己的额头上。 “小畜生,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路尔斯·克鲁斯满脸通红地喊道。 同学们怕他怕极了,没人敢出声,只有老师在讲台上出声制止,看见要打架,赶忙走下讲台。 狄路克·巴伦虽然比他高上半头,相比路尔斯·克鲁斯的肥壮,更显瘦弱。 当所有人以为狄路克·巴伦要被欺负的时候,狄路克·巴伦却突然一脚踹在路尔斯·克鲁斯的腰上——难以置信,路尔斯·克鲁斯被踹倒在地。 路尔斯·克鲁斯没想到他突然出手,从地上撑起身子叫吼着要反击,却又被狄路克·巴伦接连两脚踹倒在地,翻滚了一圈趴在地上。 路尔斯·克鲁斯正要爬起来反击,狠狠地揍他一顿,却感觉背上被压住了,狄路克·巴伦坐在了他身上。 路尔斯·克鲁斯转过头来,正好对上狄路克·巴伦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狰狞面庞。 “不许侮辱我的父亲!”狄路克·巴伦低吼着,接着抡起拳头狠狠地朝路尔斯·克鲁斯头上打去。 路尔斯·克鲁斯被他狰狞的脸庞吓蒙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神情。 猝不及防之下,路尔斯·克鲁斯吃了两拳,一拳正打在眼睛上,一拳打在鼻子上。 路尔斯·克鲁斯叫喊了几声,赶忙转过头趴在地上,两只手护住后脑勺。 狄路克·巴伦还在死命捶打他的头,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他,把他从路尔斯·克鲁斯的背上拖下去——正是老师。狄路克·巴伦试图挣开老师的手臂,发现不可能后,挣扎着踢打脚下的路尔斯·克鲁斯。 路尔斯·克鲁斯的白色校服上满是狄路克·巴伦的鞋印。他爬起身来靠在墙上,感觉到鼻子上的阵痛和一股温热,伸手摸了摸,发现鼻子已经被打出血。他从没见过这么狠的人,最起码同龄人里没有见过。 路尔斯·克鲁斯指着狄路克·巴伦,惊恐道:“这是个疯子!” 狄路克·巴伦见到血顺着克鲁斯的鼻子流到下巴,满意地收起架势。 “松手吧。”狄路克·巴伦平静说道。 “啊?哦。”老师被这副阵仗吓到,赶忙松开手去查看路尔斯·克鲁斯的伤势,她把克鲁斯的头仰高,又向周围的同学借了纸巾,擦干净克鲁斯脸上的血。 当教室里的学生注意力都被路尔斯·克鲁斯脸上的血迹吸引之时,狄路克·巴伦不声不响地打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 第四章不简单的女孩儿 巴伦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老师肯定会打电话联系姑父,对方也会要求赔偿。 巴伦的教室在二楼,出了门后,巴伦顺着楼梯爬到五楼天台。天台上没有人,学生们都在上课。 巴伦靠在围栏上,斜着身子眺望校外的风景,路上没什么车。 他打开白色校服领上的纽扣,好让风吹进衣服里。 要陪这群幼稚的人玩到什么时候? 等看够了风景,心情稍缓,巴伦使用智能手表打了一个电话。 “喂,姑父,我刚才把人打了,做好擦屁股的准备。” “怎……” 没等那边说完,巴伦就挂了电话。 “还要到办公室里挨一顿骂……”巴伦转过身,正想要下楼,却看见天台楼梯门口站了一个人,是易罗娜·卡斯兰娜,正上下打量着他。 巴伦愣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把克鲁斯打伤了,现在教室里很乱,我偷偷跑出来找你。” “找我?”巴伦不解,他从未和她有过交集。 “嗯。” “我们两个不熟吧。”巴伦笑了笑。 易罗娜·卡斯兰娜与克鲁斯的关系很好,是站在他那边的。 “你为什么要打克鲁斯?”卡斯兰娜意味深长的问道。 “我不打他,他就要打我。” “骗人,克鲁斯顶多就是吓吓你,你不会不知道。” “我想打他,就这么简单。” “是不是因为他提到了你父亲?” 巴伦愣了一下,随后紧皱眉头,敌视地看着易罗娜·卡斯兰娜。这个女孩格外的聪明。 “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易罗娜·卡斯兰娜开口说道。 “你不是个简单女孩。”巴伦紧盯着卡斯兰娜回道。 他要重新审视这个女孩。 “不要紧张,我不是帮助克鲁斯的。” 听到这话,巴伦身体稍稍放松:“为什么?” “谁都不敢惹克鲁斯,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只是我的一条哈巴狗,能为我省去不少麻烦。” “你在撒谎,我可听说是克鲁斯逼迫你跟他做同桌。” “那只不过是一个伎俩,稍显不情愿让他别凑的那么近,他只不过是个蠢货。” 巴伦眉头紧蹙。 “直说吧,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你。” “如果我能让你满意,就把我收做你的狗?” 易罗娜·卡斯兰娜笑了起来,好直白的话。 “想什么呢,我说了,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你。” 巴伦没有接话,瞥了她一眼,转身看天台外的风景。 “集体春游的时候,老师带我们吃甜品,所有孩子都抢着吃,唯独你没有。” 巴伦诧异的回身。 “你不爱跟人说话,尤其是同龄人。” 巴伦沉默。 “你经常带课外书来学校,我见你读过名人列传,也有几本我不认识的小说;现在你的桌洞里藏着一本《安德的游戏》,以往的书上都被你标注过,而这本没有——你好像尤其喜欢它。” 巴伦还是沉默。 落在易罗娜·卡斯兰娜的眼里——自己对他很了解,而他却一无所知,根本没有反击的权利。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卡斯兰娜打破沉默。 “你为什么喜欢安德?我哥哥也读过这本书,跟我讲过里面的故事。” “……” “不说话?那我就把你的秘密袒露出去,跟他们说‘巴伦是个天才’,这样他们会默认你的优秀,嫉妒你并且孤立你,虽然你没有什么朋友,但也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吧——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愿意保守秘密,怎么样?”易罗娜·卡斯兰娜打了个好商量。 “如果你敢把我的事传出去,我就告诉他们,易罗娜·卡斯兰娜不是个简单女人,同样会为你添不少麻烦吧?”巴伦不善道。 易罗娜·卡斯兰娜咯咯笑了起来:“你觉得谁会相信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他们更愿意相信我。” “男孩会相信你,女孩就不一定了。”巴伦嘴角隐笑。 “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进行友好的谈话。” “如果你以后不再窥探我的隐私的话,我就答应你。” “好吧。”易罗娜·卡斯兰娜装作无所谓的说道,“那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喜欢安德?” “嗯……游戏世界很酷啊,外太空啊,保护地球消灭外星虫子啊,而后主角内疚一生却又带着希望活下去,很棒啊。而且……” “你在说谎。”易罗娜·卡斯兰娜打断他,“你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喜欢一本书。” 巴伦笑了笑,没有辩白,这个女孩骗不了。 “我说过,你要说实话。”易罗娜·卡斯兰娜有些气恼。 “我说谎,是因为你也说谎。” “什么意思?” 卡斯兰娜不耐烦地挥手撩起一头金色长发,夏季季风吹拂,金发随风舞动,一缕衔挂在她嘴角,被她拢归耳后,此刻她像一位尊贵美丽的公主。 等风停歇,卡斯兰娜的一头秀发垂肩而落,巴伦笑吟吟道:“你觉得你会停止对我的窥探吗?” 这次轮到易罗娜·卡斯兰娜沉默,皱眉思索。 “既然你不愿说,那就让我来猜猜看吧。”片刻后,卡斯兰娜狡黠笑道。 “书中的主人公安德,因为被选中剿灭虫子,而与家庭隔绝,哥哥彼得因为嫉妒安德的优秀而处处伤害他,只有安德的姐姐华伦蒂关怀他。从开始到结局,书中少了对父母的描写,这是书中的空白。”易罗娜·卡斯兰娜细心观察着巴伦的反应。 “你这个人很奇怪,别人感兴趣的东西对你而言是无趣的,所以你喜欢这本书的缘由不是故事本身,而是缺少的部分。” 巴伦讶异地张了一下嘴,被卡斯兰娜细心观察到,她得意地笑了笑。 “所以,你喜欢这本书的原因是故事中没有叙述的父母,你抱着这本书怀念你的父母——你是个孤儿。” 第五章戏耍 卡斯兰娜竟然能通过一本书推测到他的身世。巴伦骇住,他实在料不到卡斯兰娜竟然聪明到这种程度。 “你说的不错,我的父母已经死了。”巴伦镇定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卡斯兰娜。 卡斯兰娜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静等他的下文。 “你能通过一本书推理出我的身世,实在超出我的预料。” 卡斯兰娜察觉到巴伦的言外之意——还有什么是他预料到的,她面带疑惑的看着巴伦。 “我读书有一个习惯,就是标注,在书上写下自己的观点,写下观点的目的是为了以后的检索,以便以后的修改和订正。也就是说,我看过的书不止看了一遍。哦,对了,书对我非常重要,我不会让它折损或者磕碰。” 卡斯兰娜隐隐猜中他后面要说什么,隐隐有些期待。 “第一次发现异常是那本名人列传,当我再次翻阅它的时候,发现书的右上角有折痕。我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然后翻阅书籍找找看哪里还有折痕,再往后查看几页,就发现我的书被人翻动过——后面的页码折痕更明显,显然是偷看的人非常匆忙。” 说到这里,巴伦耐人寻味地打量着卡斯兰娜,这让后者很不舒服。 “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我竟然在书页根处的夹缝中看到些许粉色的粉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想来应该是涂抹在手上的,最终我只能想到指甲——没错,就是涂抹在指甲上的粉末。”巴伦看向卡斯兰娜的手,她的指甲涂抹了红色的指甲油,并没有那种粉色粉末。 卡斯兰娜得意地摆了摆自己的左手:“可我并没有你说的粉色粉末啊——你觉得红色的指甲油好看吗?会不会太显得成熟?” “红色的指甲油和你很搭哦。”巴伦笑着赞赏道,“后来我开始留意学校中的人,这个偷窥别人秘密的人只能是女性,我首先想到老师,可是老师们并没有涂指甲油——我猜她们也是想涂,只不过被我们的校长卡黛尔夫人明令禁止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很少有人涂指甲油,除非是早熟的孩子,这种孩子大都家境优越,见过一些同龄人没见过的场面。我们班里涂指甲油的女孩子只有几个,最先让我注意的就是你。” “看来漂亮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卡斯兰娜对自己的美丽很有自信。 “哦,同龄的女孩并没有在我的漂亮的定义里面——只是当时我很好奇,为什么女孩子长得比男孩子快,于是我看了一些生物书籍,了解了人的发育性征,”巴伦看向卡斯兰娜的胸脯,“卡斯兰娜,你的胸很平。” 卡斯兰娜唰的满脸通红,她第一次被人调戏。 同龄的女孩子的规模稍大于她,这成了早熟的卡斯兰娜的创伤,是她唯一自卑的地方。她羞恼地瞪着巴伦,试图还以颜色。 “你非常臭美,许多衣服只见你穿过一两次,手上的指甲油也换的很勤,上个星期还是白色的,很遗憾我并没有发现你涂了粉末式的指甲油,但这打消不了我对你的怀疑。” “哼。”卡斯兰娜的小琼鼻微皱,没有接话茬。 巴伦的细心观察让她觉得有些变态,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便把话留在肚里。 “为了捉住你的狐狸尾巴,我又换了一本同种类型的书。你会在什么时候偷看呢?班级的课我们都是一起上的,普通课间又太短,你又被克鲁斯纠缠,身边一群人环绕——你不可能在有人的情况下偷看我的书籍,这会惹的别人说你是偷窥狂,也会可能被我发现。” “思来想去,我只想到一种可能。只有在考试的时候,你能翻看我的书本。” “怎么可能,你当老师是笨蛋吗,竟然会允许你考试翻书,而且就算偷偷看,那么厚的一本书要怎么藏住?”卡斯兰娜摊摊手,眼神像是在询问巴伦,你是傻子吗。 “你在掩饰。” “随你怎么想。”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把我当成克鲁斯那样的傻子看待,坦诚一点,我不会揭开你的遮羞布的,再说下去,你会认为自己是个偷窥狂的。” 卡斯兰娜咬咬牙,没有说话。 “好吧,看来非要如此了。”巴伦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他有些累了,刚打过一架,又要跟这个女孩玩侦探游戏。 “就像我前面说的,你就是在考试时偷窥我的书籍。只有一门考试允许携带书籍,那就是思想政治考试。为了方便你的偷窥,你需要一个安全的位置——我们的座位都是老师安排的,但是老师格外喜欢你,不知道你跟老师说了什么,她同意了你选一个位子,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 “空口无凭,我没有让老师换位子。” “我是有证据的。”巴伦笑了笑说道。 卡斯兰娜实在想不到这有什么证据,老师答应她不能随便乱说,如果说出去,肯定也有人申请换位置,也会给老师添麻烦。老师是不可能说出这个小秘密的。卡斯兰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不要乱猜了,为了证明这个猜测,我向老师提出换位置,理由是总有人在考试时向我要答案,我没办法拒绝他们。但是老师没有同意,只说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告诉她。于是我悄悄的告诉老师,是卡斯兰娜教我这么做的,事后我也会像你一样保守秘密。” “你真狡猾!”卡斯兰娜握紧拳头,她竟然被算计了。 “彼此彼此。”巴伦笑道,“你选择坐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是为了避免更多被发现的可能;而我并没有申请到你的后面,只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为什么不选一个可以看到我的位置?” “这很有趣啊,留给你足够的条件,让我们玩个游戏。” 卡斯兰娜不知道做何回答,她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是如此的失败,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了如指掌,而且仅仅是靠猜想证明。 在老师答应他换位置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他全部的猜想。 此刻的卡斯兰娜体无完肤,攥紧小拳头,羞愤地瞪着巴伦。 巴伦朝卡斯兰娜走了几步,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说道:“其实我还可以从成绩单上证明我的猜想。你追求事事高于别人,追求优秀,在成绩上你很诚实,不会作弊。如果你在思想政治上偷看我的书籍,肯定是没有时间做题的,分数也会更低,只要对比你以往的成绩,就能证明我的猜测。”。 “呐,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偷看我的书?”巴伦见卡斯兰娜不甘心的皱着眉头,又出声问道。 卡斯兰娜抬眼,更加愤怒的瞪着巴伦,不作回答,恨恨地磨着刚长全小虎牙,样子有些可爱。 “你真笨,哈哈哈哈……” 巴伦得意的大笑起来,眼睛里闪闪亮亮,像是秋天里经过太阳直射,闪耀着的池水。 池水里一定有一条欢快的鱼。 卡斯兰娜第一次看到巴伦畅快的笑,呆在原地。 他笑起来很狡黠,愉悦的脸上浮现起清秀婉容。 他的母亲一定很美。 笑了一阵,巴伦见她没有上钩,还是什么都不说,耸肩道:“不愿意说就算了,其实我也能隐隐约约猜得到。” 卡斯兰娜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巴伦。 “我说过,你是一个追求优秀的人,读书是为了找寻成功的方法。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你大可以去图书馆或者请教别的老师,以你的条件,途径有很多。” “你就慢慢猜吧。”卡斯兰娜咯咯笑了起来,这是他唯一不明白的事情,也是她唯一可以拿来炫耀的事,虽然看起来更显苍白。 巴伦笑了一下,转身回到天台边缘,双手撑在围栏上,展望了一会儿,又回过身走到天台的楼梯口,下楼去了。 巴伦没有理会卡斯兰娜,踩着楼梯一步步地向下走去。 卡斯兰娜转身看着他下楼,听着轻微的脚步声,直到看不到巴伦,她对着看不见的巴伦大喊了一声:“慢慢想吧!笨蛋!” 脚步声没有停顿,渐行渐远。 巴伦当然明白卡斯兰娜为什么要找他,当他看见卡斯兰娜站在天台门口的时候就有了答案。 巴伦没回教室或者办公室,他现在心情很好,不想白白浪费掉。反正课是上不了,不如趁机去校外逛一逛更划算。 第六章雕像 巴伦走到校门口的保卫室,被一个满脸横相的保安拦住。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是对生活报以愤怨的人。 “喂,臭小子,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赶紧滚回去。” 巴伦停住,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巴伦总是习惯性的把人从沟通方面分为两类。一种是可以顺利沟通的,例如偷看他书籍试图了解他的卡斯兰娜;另一种是无法沟通的,因为一方愚钝导致谈话有阻隔。 眼前的人是第二种。 “臭小子,听不到么?”保安走到巴伦眼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耐烦地俯视着他。 “抱歉,叔叔。”巴伦一副失落模样,“我刚才打了同学,失手把他的鼻子打的流血了,老师在办公室里骂了我一顿,说要把我爸爸叫来谈话……” 保安愣了一下。 “然后呢?”保安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稍缓。 “我要被开除了,”巴伦低下头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回到教室里,同学们都在谈论我,连一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偷偷溜出教室,只想回家……反正都要被开除了,叔叔你能不能让我回家……”说到后面,巴伦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乞求的样子看向保安。 面前的这个孩子看上去是多么可怜。这所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说是贵族学校也不为过,在里面上学的孩子大都家境优渥,衣食无虑,长大后他们的父母会为他们铺好路,无论干什么,与他这种底层民众相比,总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衬托。 每当想起这些,这名保安总会在心底暗恨命运不公,看着有钱的老板开着豪车来接送自己的孩子,总是这样料想:若是命运是公平的,他会开着最豪华的轿车,车里是一位雍容的太太——要是自己的要求再多一点,办公室里还会有一位性感的女秘书,或者是一位深藏金屋,身材凹凸有致如水蜜桃般诱人的金丝雀二奶。 男人么,放开一点也不过分。 面前的孩子身穿学校制服,虽然透露着令他厌恶的贵族气质,但无助乞求的语气更显得这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看来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不公平。自己怎么可以在犯了错的可怜孩子身上泄愤呢? “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巴伦,狄路克·巴伦。” “好的,巴伦,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接受的,不能因为自己犯了错就去逃避。在你们这种年纪,跟同学之间的打闹是有很多的,老师是不会把你开除的。你应该回去好好道个歉,说不定对方会原谅你,你们的友谊会重归旧好。”保安试着当一位导师,耐心安抚这个孩子。 巴伦又低下头,嘴角引出一个弧度,暗暗嗤笑。 这在保安眼里,这个孩子又在羞愧自责了。看来自己的话有用。保安直起略略弓着的腰背,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智慧而面带笑容。 “可是他开口辱骂我的父亲——叔叔,如果你的孩子被人辱骂了父亲,出手打伤了对方,你会责怪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他的过错而高兴?” “当然是……话可不能这么讲。”保安刚想说当然是为孩子的举动感到欣慰,但在这里直说的话,前言尽弃。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啊,男孩要有骨气,对吗,叔叔?” “……没错。” “可是老师没有夸奖我,只是一味地教训我,说到底,骨气这种东西在学校里是一文不值的吧?” 岂止是学校,在这个社会里都是一文不值的。保安默默想到。 “叔叔,我想回家。” “啊……”保安很为难,看守校门是他的职责。 “咦,那是我爸爸的车。”巴伦指着距离校门不远处,刚停下的轿车惊诧叫道,“看来老师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了……回家要挨揍了……” 保安为这个男孩的惴惴不安轻笑的一下,几曾何时,他也是如此。 “叔叔,那我现在能走了么?”巴伦沮丧着脸询问道。 “哦,当然可以。” 既然校方已经通知了家长,那也没什么问题了。 保安看着巴伦远去,走向车子的副驾驶,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到车子里的情形,想必正在挨训。正午的阳光尤为炙热,他转身走进保安亭,吹起了空调。 巴伦偷看着保安离开,看了一眼车里面容古怪的陌生男人,转身离开了。 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要想办法把这时间打发了。巴伦抬起右手,遮蔽毒日,透过指缝望了一眼天空,视线最后定格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无名指肚的第三截,最靠近掌心的地方,那里有一圈看起来像纹身的墨蓝色印记,就好像被戒指勒出的来的形状一样。 巴伦曾查阅书籍,人的胎记一般都在臀部或者背部上,为什么他的胎记正巧在戴戒指的地方呢? 巴伦想起自己曾经与姑姑和姑父开玩笑说,自己要戴上戒指遮住胎记,姑父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姑姑看了他一眼便苦笑着默不作声——大概是想起了他已死的父亲和母亲吧。 巴伦无法理解,得悉他身世的人大都报以怜悯,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何要怜悯。他生来没有体会过有父母的感觉,所以也就无法体会丧失父母的感觉。姑姑和姑父给了他一切。 他的日子并不苦,姑姑姑父都很爱他——包括家中的妹妹也非常喜欢粘着他,甚至在睡觉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走进他的房间,抱着洋娃娃睡在他的怀抱里。巴伦一想到妹妹梅乐蒂的可爱模样就满面温柔,这让姑父非常生气,为什么可爱女儿不能粘着自己。妹妹用稚嫩磕巴的声音批评姑父:“粑粑,你怀里抱着麻麻不就够了么?” 这话让姑父满面红逞,大概是心理作祟。 有一晚,梅乐蒂爬进巴伦的怀里,问了他一个问题:“格格,最近麻麻经常做噩梦,经常听到麻麻隔着门小声叫喊,麻麻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会不会很严重……” 巴伦给的回答是,“这不是什么病,女人成熟了就会这样。” “女孩纸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女人呢?” “嗯……和喜欢的男孩躺在一张床上就可以了。” “那梅乐蒂现在似不似可以算作女人了呢?” “当然,美丽的梅乐蒂女士,My honey。” 巴伦实在无法想象梅乐蒂出嫁的情形,这会让他非常痛苦,对他而言,娶走梅乐蒂的一定是一个混蛋,在这一点上巴伦和姑父有剧烈的共鸣。 尽管他才上六年级,再有一年就要升学了。 巴伦出生不久,姑姑和姑父就从莫斯科搬家到法国巴黎。问及缘由,姑父的回答是想给人生换换心情。姑父曾经是一名军人,举止也稍有军旅的刻板风范,尤其是在教训他的时候。不过家中并没有能证明他是军人的照片,这让巴伦很是疑惑。 巴伦走出街区,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寻走,这是塞纳河的分叉,沿着它前行几十公里,就能看到重建的巴黎圣母院,在三十多年前,它被莫名烧毁重建,许多珍贵的文化遗品已被火葬,对于巴伦而言,文化这种事物的价值值得揣测,高于一个人的生命。 或许伟大的圣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再无生还的可能,不再注视人间这个囚笼,转身离开了,得悉一切的圣徒焚烧一切,也把自己的身躯投入火海中,与焚烧的瑰丽一齐消亡。 抛开宗教属性,与人而言,这是一种浪漫。就像巴伦读到的日本名著一样,著作它们的人大都自杀了,死得让人不可相信,例如有一位名叫宫泽贤治日本作家,竟然是活活累死的,死于自己为人奉献的理想,巴伦以为,这也是一种自杀。 理想这种东西没有人认可,或者说认可的人没有资格。只有高于人的存在,其认可才有价值。那么,换言之,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么? 巴伦在一座废弃教堂前停下脚步,这里荒无人迹,很难想象在巴黎这种繁华的城市,会有荒芜存在。这所教堂荒废也不奇怪,毕竟它的门前就是一条河流。难不成神父要表达的意思是跨过河流敬拜上帝?真是怪谈。要么疯了,要么…… 真有意思。 溪水很浅,巴伦费了很大的力气搬来几块头大的石头丢在河水里,向上卷起裤脚,踩着石头走进教堂。 教堂里漆黑一片,只有绘着图案的彩色玻璃窗折射出诡异的光。教堂台阶下伫立着一个高达三米的圣母像,圣母的怀里抱着襁褓里的耶稣,阳光透过一扇高窗,把诡异映在襁褓上。 圣母慈爱而凄婉的神情好像看破了怀中孩子的命运一般。 巴伦壮着胆子,蹑手蹑脚走到雕像近前,看着雕像里那个襁褓中孩子的脸,教堂密不透风,细厚灰尘遮盖住孩子的脸,眼眸里也填了厚厚的灰尘。 他没有伸手去触碰或者擦拭,雕像本就是雕像。如果是在夜晚,这里更像是鬼的住处。 烛台上已经结了宽大的蛛网,一个硕大的蜘蛛死在上面,蛛脚上的倒刺勾住蛛网,没使它掉落下来。 环顾四周,又抬头仰望穹顶,没有光线,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 巴伦走到最靠近门口,有光线照射进来的排椅前,用手把灰尘拍干净,直到很干净了,他才停手坐了下来。他凝望着圣母雕像,眼睛适应黑暗,慢慢地看了清楚。 他又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里,突然出现莫名的景象。 有一个神父披着坎肩,戴着单边眼镜,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虔诚的唱诵经词,听众只有他一人,只为他一人唱诵,如同一只高贵的鬼在躺满饿殍的荒野里歌唱。巴伦坐立不安地听完,却觉有些意犹未尽,这意犹被他发觉,骇然不已。 神父阖上书,抬头看向巴伦。 巴伦毛骨悚然,被吓的慌了神,猛地睁开眼睛。 是了,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巴伦站起身来,用脏手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汉,又展望教堂一眼,感觉有人在盯着他,如芒刺背。 转过身,走向门口,只有几步远。 当他要跨过门口,低下头微咪着眼睛以适应突然增强的光线,教堂里突然传出一声“铛”的轻响,巴伦瞬间转身,戒备地看向教堂。 “轱辘轱辘轱辘~”有一件东西滚动到教堂门口,巴伦的脚边。 是「耶稣」。襁褓中的「耶稣」。 巴伦又眯着眼睛看向圣母雕像,黑暗中的轮廓里,圣母怀里已经没有了「耶稣」,「耶稣」正在他脚边。 巴伦捡起襁褓雕像,应该是这个部分的雕塑太过沉重,再加上常年的腐朽导致的断裂。 很奇怪,雕塑襁褓的周边并没有断裂的痕迹。看来,这座雕像分为两部分,圣母是一部分,「耶稣」是一部分。 「耶稣」因为掉落翻转,灰尘皆悉剥落,本来面目呈现巴伦眼中。 不知道雕塑家用的什么方法,孩子的眼睛让巴伦感觉尤为明亮,即使是一个雕像。 巴伦翻转雕塑,在雕制的襁褓背面,雕有一串细小的英文。 这是什么意思? “Son Of Babel”。 第七章创世纪·十一 Son of Babel。巴伦皱眉凝视着雕像上的字眼,这是什么意思? 破落的教堂,诡异的雕像,再加上Babel的字眼,巴伦能想到的只有圣经中的故事。 在《圣经·旧约·创世记》第11章中记载,人类得悉上帝的存在,企图建立一所通往天堂的高塔,高塔的名字就是Babel,Tower of Babel。 故事中人类建立高塔,在齐天之时,就要窥探天堂之际,上帝得悉一切,用改变和创造之力把人类划分为不同种族,赋予他们不同的语言,有了不同的文明。于是人类有了隔阂,诞生种族一词。种族与种族之间相互征伐,历史高墙被推倒重建,于战火之中。而恢弘入云的巴别塔在岁月洪流中腐朽。 按圣经中的描述推测,上帝用其智慧断绝人类的成神路,恰恰证明神路确有通途。而虔诚的教徒生时口诵上帝,希望死后能莅临天堂。这是圣经之中的矛盾之处——为何要死后面见上帝,而生时不可呢? 巴伦对这些编篡出来的剧本没有兴趣。世界宗教之多,可见其繁。他更好奇手中的婴孩雕像的来路。没来由的,巴伦对这个雕像起了挥之不去的好奇心。 巴伦站在破落教堂门前,又回望一眼,确保里面没有鬼祟。于是他蹲下身子,卷起衬衫长袖,把小雕像清洗干净,整理好仪容,又踩着石头跳过小溪,迈步走回家了。 巴伦出生后不久,姑姑和姑父就举家迁到法国巴黎,法国巴黎是欧洲礼仪的头筹,又是世界潮流前线,男人绅士友好,女人时尚多姿,文明与新时代的表征随处可见,隐于法国人的一举一动之中,就连街头打架闹事的流氓都颇有涵养,在打架之前会先问一句「请问阁下是哪一家的小兔崽子,令尊高就?」。 莉莉莎姑姑非常喜欢这里,命令德伦卡姑父花重金买下了一栋别墅定居,对于巴伦而言,这栋别墅已经是老房子了。 别墅的门栏没上锁,推开门栏,别墅围栏里的左边空地上是姑姑养的一大片花植,郁金香和百合的香气尤为炽烈;右面散落着几件儿童玩具,是梅乐蒂的。 巴伦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用钥匙开了门,家中布置颇为温馨,一切都是姑姑莉莉莎一手打理的,没有雇佣保姆。巴伦缓了缓神,解开校服上的儿童领带挂在衣物架上,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巴伦房间的布置非常简单,右边的墙被三个宽大的书柜遮住,左面靠墙放置的是他的书桌,还有他的床,床上放着被拆成两半的地球仪,看来梅乐蒂到他的房间里玩过;书柜上书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看完后,有再次翻阅价值的保留,剩余的干脆扔掉。 如果德伦卡姑父有兴趣,巴伦不介意给他贫瘠的书书房再填置物——自从来到巴黎,姑父学会了法国人脸面上的显摆。他买来从没看过的书,却能及此与客人夸夸其谈上半个钟头,客人们也是差不多的货色,一如法国谚语「污流幸与污流同污」。 巴伦打心底鄙夷成年人的瞎吹滥捧。 巴伦踩着凳子,在书架高层拿了一本历史索引。这本书是一个目录,巴伦从中找到古巴比伦王国的零星历史。目录标明在书的3673页。这是一套系列书,总共有15本,每本书有词典那么厚,摞起来比12岁的巴伦还高。书中讲论前史,文明,政治,秘史,军事,巴伦总是能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奇怪的是,书没有名字,也没有标明作者。只听姑父说,这是一位远在俄罗斯的朋友寄过来的。 巴伦费了很大的力气,从拥挤的书柜上拿下第三本,打开看了起来。 公元前586年,古巴比伦王国奴隶战败的犹太人建立了一座高塔,取象于圣经第11章中的描述,塔名为巴别。在古巴比伦语中,「巴别」或「巴比伦」都是「神之门」的意思。 塔身分为八个高台,愈高愈小,最上面的高台上建有马尔杜克神庙。这让巴伦想起曾经在聚会里见过的甜品——巨大八层式奶油蛋糕。 塔基边长约96米,塔高96米,犹太人运用最精湛的史前工艺铸造,上万人齐力筑塔通天,即使是埃及金字塔也不遑多让。塔上开有数不尽的门户,富丽堂皇之至,更有后人当做神迹朝拜。 被奴役的犹太人在70年后得到波斯大帝的解救,亡国为奴的仇恨使得犹太人刻骨铭心,他们虽无力回天,但却凭借自己的思想表达自己的愤怒。 于是,巴比伦人的「神之门」在犹太人眼里充满了罪恶,遭到了诅咒。 他们诅咒道:「沙漠里的野兽和岛上的野兽将住在那里,猫头鹰要住在那里,它将永远无人居住,世世代代无人居住。」 再到后来,几经岁月洪流的冲刷,战乱的洗礼,被摧毁又重建,无人可瞻仰圣迹。原塔随同它的历史,湮灭在风土和战矛木桩的坠击之中。 不知为何,在这段记述中,巴别塔的存在被写的非常清楚,巴伦也发现了这几页文字的不同之处,这里的字体比前面的字体更粗重,更醒目。 巴伦盯着这段历史的尾末,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又突然轻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神经质地去看这些东西呢,真是莫名其妙。」巴伦自嘲道。 转眼看到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雕像,凝视了一会儿,又拿起雕像,把它存放在一个偏僻的柜子里,等有了时间,再把它丢掉。 雕像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丢,尤其是有宗教性质的雕像,要是被狂热的宗教分子看到,保不齐会拿刀砍了他,临死之前,还会为他超度一番,「愿主保佑你」。 巴伦存放好雕像,抱着头躺在床上,他本以为这是一件值得有意思的、值得探索的事情。了解真相后,却掩不住心里的失望。 对于巴伦而言,平淡的日子太过百无聊赖,同龄的男生热衷于电子游戏,他轻而易举的通关买到手的游戏后,就又索然无味了。他非常不明白,该热衷于什么东西好呢?姑父曾告诫他,人生应该有欲求,玩也好,吃也好,女孩也好,反正就该做点事情,不然人是会出问题的。 巴伦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这个世界越是去理解,就越感觉失望透顶。对于奉行强者文化抑或狼性文化的人而言,他们才会喜欢玩乐、权势、女人。 强,就代表掠夺,在这个文明的社会,掠夺的方法层出不穷,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善于掠夺的人并不富有,因为自身贫乏,需要俗物淫事去消遣,以庸庸度日。 古中国俗语讲,「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真好啊,那个时代能高诵理想,在而今只会遭人耻笑吧。只有在权势光环的映照之下,理想才有使人侧目的光辉。 古中国俗语还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这四面八方,连头顶也都是危墙。 巴伦又想起一位名叫尼采的大家,他的「超人」言论或许在这个时代有值得人肯首的论调。可超人最后还是疯了。真是讽刺而又荒唐。 若是这个世界能如我所愿的改变,那该多有趣。 巴伦枕着手臂,闭上眼睛暗暗想到。 第八章巴伦的疑惑 别墅门轻响,有人回家了。 巴伦刚走出房间,梅乐蒂就丢下布娃娃,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下巴顶着他的侧腹部仰望着他,咯咯笑了起来。梅乐蒂今天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头上戴着皇冠式的小发卡,梅乐蒂今年8岁了,正在读小学二年级。 “格格,我今天跟麻麻讲了,我不想在现在的学校读舒了,学校里全是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愿意跟我玩,我马上就要转学到你的学校去了。”梅乐蒂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巴伦的回答。 巴伦看了一眼刚进门的莉莉莎姑姑,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梅乐蒂刚上小学的时候,莉莉莎姑姑的想法就是让她跟巴伦读同一所学校,但在德伦卡姑父的苦苦哀求下,梅乐蒂去读了贵族女校——德伦卡姑父不希望自己的乖乖女儿跟男孩子沾上半点关系,而且,以目前巴伦和梅乐蒂的关系来看,梅乐蒂越来越粘巴伦,天知道在梅乐蒂成年之前,是否能改掉跟巴伦一起睡的恶习。 房门又响,德伦卡姑父回来了,看到梅乐蒂正紧抱着巴伦,迫不期待的跑到梅乐蒂面前,蹲下身子宠溺地亲了一口。同时不着痕迹地摘下挂在巴伦身上的小手,把梅乐蒂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瞪了巴伦一眼。 “哦,乖女儿,跟爸爸讲讲学校里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德伦卡姑父抱着梅乐蒂远离巴伦,跑到了阳台上。 “粑粑,麻麻同意我转学了。”梅乐蒂公主一样坐在他有力的臂膀上,一脸认真的看着德伦卡姑父,“你不能让我继续在女生学校读下去了。” “什么!?”德伦卡姑父转头看了一眼莉莉莎姑姑,后者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转身进了厨房。他又看向巴伦,巴伦无奈的耸了耸肩,歉意地对他笑了笑。巴伦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被他发觉,在他眼里颇有炫耀的意味。 德伦卡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梅乐蒂喜欢粘着毛都没长全的鬼小子巴伦,而不是自己这位帅气迷人又硬朗的父亲! “亲爱的,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德伦卡面带失望,不失温柔地询问道。 “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她们嘲笑我吐字不清晰,还有,当我在课堂上碎着的时候,她们经常举手向老师打报告。”梅乐蒂嘟着嘴,不满地抱怨道。 梅乐蒂幽怨的小表情落入德伦卡眼里,这是无法承受的致命一击。 “亲爱的,我们都很喜欢你的口音——她们怎么这么荒唐,难道不知道可爱的梅乐蒂喜欢睡觉么?”德伦卡怜惜地看着怀里的小美人,“哦,是时候离开她们了,总有一天她们会为你的离开感到后悔的;亲爱的,我也支持你换一个学校。” “真的吗?你不会在骗我吧?”梅乐蒂讶异于粑粑的反常,还以为粑粑会坚决反对。 “亲爱的,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呢。” “哇,粑粑你今天格外的帅气。”梅乐蒂高兴地在他长有胡茬的脸上亲了一口,这让他受宠若惊,抱着梅乐蒂一颠一颠地唱起了约德尔歌曲,滑稽的弹舌音惹得梅乐蒂笑的停不下来。 巴伦很喜欢这一幕,多年后也会时常忆起,厨房里飘出鱼肉香气,混杂着香料的味道,莉莉莎姑姑厨艺精湛,一家三口不得不为她的厨艺以及与她厨艺相当的贤惠听从一切吩咐;德伦卡姑父多才多艺,惹得梅乐蒂咯咯笑声不断,巴伦走进厨房,系上大围裙,娴熟的拿起菜刀,帮姑姑打下手,姑姑问起学校里发生的事,巴伦微笑着讲起…… 午餐过后,姑姑和梅乐蒂在主卧室午休,德伦卡姑父把巴伦叫到书房。 “说吧,小子,今天上午怎么回事。”德伦卡姑父翘着二郎腿,倚着书桌后的座椅靠背问到。 “老师应该跟你讲过了,事情就是那个样子。”巴伦坐在姑父对面的凳子上,漫不经心的回道。 “你还真是不为自己开脱。”德伦卡姑父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用烟钳剪掉头部,点燃抽了起来。 “打人很爽,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次,到时候还得麻烦姑父您给兜着。”巴伦笑吟吟地回到。 “你长这么大,这是你第一次打人,总得有个原因吧。” “是那蠢货出言不逊。” “仅仅只是这样吗?我听老师说,那小子骂了你的父亲。” “没错,他骂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不论他骂什么,我都会跟他动起手来——要想动手的是他,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先发制人。” “嘛,男人嘛,总会打架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德伦卡姑父挺直腰背,从座椅上端坐起来,“但是,巴伦,不要对你的父亲有怨言。” 巴伦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懂:“也没到那种程度,我从未见过他,也谈不上失去和悲痛,在这个家里就足够了。” 德伦卡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他那副样子,转言道:“哼,梅乐蒂就要转到你的学校了,看护好她,小子,若是我的乖乖女儿被人动了一根汗毛,先拿你是问。” 闻言,巴伦怔了一下,打起精神,说道:“Sir,yes sir!” 又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迈着正步,往房门外走去。 “巴伦,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你不该恨他。”身后的姑父突然说到。 巴伦的手停在把手上,转头看向面色深沉的姑父。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无法评判,即便我是他的儿子。” 巴伦定格在房间门口,等待着坐在书桌后,那个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男人的回答。 房间里沉默数晌,对于他的父亲,德伦卡姑父还是一如既往的缄默态度。 这让巴伦更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 巴伦试着推测,德伦卡姑父曾言明自己是一位退役军人。从退役后的资产来看,能买下法国巴黎的一栋别墅,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上流阶层的这份气魄和阅历,曾经一定身居高官。 姑父谈吐间暴露出来的判断力,更像一名指挥官,有着令人不得不让人听从信服的魄力,果断而且直击要点。 巴伦曾在德伦卡姑父出浴时看到过,他的背部有两处枪伤,伤疤从被打中的地方向四周蔓延,伤痕就像冬天里被冻裂的玻璃一样,纹路蔓延,看上去触目惊醒,在左腿的大腿外侧,有一道长达二十厘米的刀疤,左腿从膝盖开始,仔细观察会发现有轻微的扭曲,与右腿稍显不协调,这是骨折留下的后遗症…… 难以想象,姑父经历过什么。 那他备受赞扬的父亲,值得一位俄罗斯高等军官发自肺腑钦佩地父亲,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军人只对更铁血杀伐的军人由衷钦佩,巴伦猜想,他的父亲应该也是一位高官,至于为何隐瞒,可能是因为父亲编制于特种部队,因其机密性不得不隐瞒。 事已至此,巴伦不得不这么设想。 巴伦关上书房的门,没有离开,报以沉默,隔着门对房间里的人质问。 第九章股掌之间 午休时间过后,巴伦又回到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班长会在操场上点名。巴伦来的稍晚了一些,他要尽可能的避一避风头,好面子的蠢货克鲁斯一定会报复他的。 巴伦像往常一样,想要拿出自己放在书包里的书籍,事先在上课前藏到操场的某个角落,等到老师说自由活动的时候,找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看他的书。 可是巴伦蹲下身子却发现书包不翼而飞。他站起身子,默默思忖是谁拿走的。 正当他要离开教师的时候,却发现叠摞的课本下面有一张纸条。他抽出纸条,仔细看了起来: 偷看你书籍的那盘游戏,是我输啦。现在,我要制定一盘新的游戏。你的书包被我拿走了,我要用它当作道具。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抓住我就算你赢了。 你的书包被我藏在学校里的某个角落,书包里面有一张纸条,里面有提示的线索,只有我跟克鲁斯知道它在哪里。 只要你能在下课前找到我,就是你赢了;如果下课前你没有找不到我,就算你输啦。 公平起见,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啦。 嘻嘻,游戏开始。 哦,对了,如果你能赢下这盘游戏,我就做你的女朋友,输了么……嘻嘻。 巴伦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卡斯兰娜没有言明失败的后果,这算是一个小小的伏笔么?她意图非常简单,就是用没有言明的失败后果好好整治他一番。至于赢了的后果么,巴伦记得在天台上的时候说过,同龄女孩在他眼中称不上美丽。 巴伦决定要好好玩一把游戏,打发无聊的日常。然后他在教室里搜寻什么东西,到手后离开了。 操场上,老师带着学生们做完热身运动,下令自由活动,学生们都哄散开了。巴伦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不多时,克鲁斯带着他的两个死党走了过来。 “混蛋,看起来你很逍遥自在啊?”克鲁斯开口骂道。 巴伦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给出一个大拇指,缓缓朝下指去。 “法克!only 晒特!”克鲁斯正要上前打他,却被身后的两个死党拉住了。 “老大,不能冲动啊!”高个子死党抱着他的胳膊劝道。 “是啊是啊。”一旁胖墩死党附和。 克鲁斯回身看着两个人,恼怒道:“叫你们过来是教训这个混蛋的,不是来让你们劝架的!” 胖墩害怕克鲁斯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捅了捅一旁的高个子。高个子随即意会,说道:“老大,卡斯兰娜叮嘱过我们,不能让你打这混球。”高个子学着克鲁斯的口吻称呼巴伦。 “为什么?”听到卡斯兰娜,克鲁斯明显冷静下来。 “她说,今天上午你已经和他打了一架,虽然老大你略处下风啦……但是!如果现在打他,老师和同学们会认为这是你的报复,责任自然落到你身上了,所以不能打啊,老大!你看,操场上这么多人盯着我们呢。”高个子指向身后。 克鲁斯回头看到同学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这里。 “算了,卡斯兰娜说得有道理,今天就先放过他,慢慢跟他算账!”说完,克鲁斯狠狠瞪了一眼巴伦,却发现后者毫不在意的溜走了,连忙截住他的去路。 “小混蛋,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这家伙很嚣张,非常嚣张;要不是卡斯兰娜说要玩一个游戏,本少爷现在就把你这混蛋打的哭爹喊娘!” “你就这么听她的话么?真是一条听话的小狗。你在她面前有没有学过狗叫?”巴伦面带微笑,非常绅士的询问道。 “法克!only 晒特!”克鲁斯又要暴走。 “老大别冲动啊!别忘了,玩完游戏,卡斯兰娜会让你陪着逛街的!”死党二人组又赶忙拉住。 一旁的巴伦无语,这个蠢货还真是蠢到家了,还没弄明白卡斯兰娜把他当什么,一只拎包的小狗狗。 克鲁斯想起卡斯兰娜,马上冷静下来,指着巴伦的鼻子说道:“混球,我是不会再被你激怒的!” 巴伦地整了整衣领,像一位礼貌的服务生一样,面带笑容地看向克鲁斯,优雅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高兴您能因为我生气;以往,每当我走在克林顿大街上时,没有一只狗只因我的存在而狂吠,您是第一只。哦,很抱歉,把您跟狗相提并论,好像这样会显得您低人一等——我的意思是说,您虽然是人,但无疑更像是一条失了智的脱毛斗牛犬。” “法克!only 晒特!你们两个!快给我上啊!” 克鲁斯从脖子红到了脸颊,他实在容忍不了这样的嘲笑和侮辱。两个死党紧紧拉住他的胳膊,费尽好大力气才让他冷静下来。 “混蛋!你这个混蛋!法克!”年幼的克鲁斯只会这几个骂人的词汇,他现在只想好好看书,从书里学到几个骂人的词语以填补知识的空缺。 “混球,不要嚣张,你的书包还在我手里呢!信不信我把你的书扔到厕所里去?!” “你是说这个吗?说实话挺好找的。”巴伦从地下捡起一个书包,刚才找事的三人并没有看到。 “什么!你怎么知道它藏在树上?” “你也太傻了,把书包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 “不可能!那颗榕树那么高,叶子又那么密,一定是你偷看了!” 巴伦笑了笑,不置可否。 克鲁斯再无捉弄他的心思,颓然败下阵来,他和卡斯兰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好地方,没想到被巴伦撞见了!这臭小子运气真是好! “那我就不陪你们玩了,拜拜~”巴伦背上书包,穿过克鲁斯身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潇洒离去了。 只剩下克鲁斯还有他的死党二人组傻傻站在原地。 卡斯兰娜答应他,如果下课时还没能让巴伦找到书包,就让他陪着逛街,现在计划失败了,与卡斯兰娜逛街的美梦也烟消云散了。 克鲁斯抱着头坐在地上,他实在想不通今天为什么这么衰,先是被打的鼻子流血,又被对方戏弄……这到底是为什么? 巴伦找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仰望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书包,他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把书包捅了下来。 巴伦的书包是在春游的时候,一家文具商店买下的,有几个跟风的同学也买下了同一种书包,也就是说,克鲁斯看到的书包是别人的;巴伦先是激怒他,又伪装出已经找到书包的假象,诱导他说出真相。 卡斯兰娜真是傻,选这么一个蠢货做帮手。巴伦心中嗤笑。 第十章破局的方法 巴伦拉开书包拉链,书包里竟然多出一本《圣经》。 疑惑之下,巴伦拿出《圣经》仔细翻找,在《圣经·旧约·创世纪》第十一章,书的夹缝中发现两张纸条。 创世纪第十一章?巴伦忽然想起那个雕像背后的字句,废弃的教堂和巴别塔的起源历史,这本书的出现是那么地突兀,那么地巧合。 巴伦没有立即打开纸条,把纸条攥在手中,读起章句来: 「11:1 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 11:2 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示拿地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 11:3 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11:4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11:5 耶和华降临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11:6 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 11:7 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11:8 于是耶和华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11:9 因为耶和华在那里变乱天下人的言语、使众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别。(巴别是变乱的意思。)」 这是夹有纸条的篇章的内容,巴伦很想接着看下去,但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体育老师带领他们热身,又打发走挑衅的克鲁斯,只剩下二十分钟寻找卡斯兰娜了。 巴伦打开其中一张大纸条,上面写着:「她在我手。」纸条上的字迹歪曲扭八,这不是卡斯兰娜的。尽管巴伦从未留意过卡斯兰娜的字体,但像她那样追求卓越的人,不可能容忍自己写出丑字来。巴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赶忙打开第二张纸条。 “恭喜你骗过克鲁斯顺利通过第一关,嘻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定在嘲笑我竟然让克鲁斯那个蠢货掌管线索。我故意那么做的。” 难得的聪明,吃一堑长一智。 “提示:我在看得到大榕树的地方。” 巴伦愣了一下,又向四周展望。他现在就在大榕树下,卡斯兰娜正在看着他。 真是可恶,大榕树所在虽然偏僻,但是能看到这个地方的教室却有整整两栋。如果现在跑上楼一间一间地寻找,一定来不及了。 巴伦发觉,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 不,能看到他的教室确实是有两栋,但是卡斯兰娜能去的地方可没那么多,两栋教学楼里塞满了学生,他们正在上课,上课的教室卡斯兰娜是去不了的。那么,找一下没人的教室就好了。巴伦跑了起来。 不,不行。 巴伦突然停住。 卡斯兰娜这个吃一堑长一智的坏女孩,一定会变得更为狡猾。 想一想,想一想什么地方会有线索。 可恶,要去哪里找线索? 他看向手里的纸条。 纸条里,卡斯兰娜猜中了巴伦所做所想,他如何欺骗克鲁斯的眼睛,如何嘲笑卡斯兰娜的想法。 如果卡斯兰娜也能猜中巴伦现在所想,而巴伦却没有发觉的话,那就输定了。 原本巴伦想的是到教室里找卡斯兰娜,如果卡斯兰娜预测到他所想的话,一定不会躲在教室里!卡斯兰娜试图预测巴伦的思维。 巴伦忽然捧腹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易罗娜·卡斯兰娜是个不错的玩伴。” 巴伦干脆打消了寻找教学楼的想法,他推测卡斯兰娜不会藏在那里。 卡斯兰娜的策略是反其道而行之。 巴伦转而望向背后,一栋楼房距离他很远,但也能看到他的所在。 这栋楼房也在校园范围以内,符合躲藏条件,是学生宿舍楼。 巴伦望向宿舍楼,思虑又来了,虽然常人难以发觉这个思维陷阱,但是巴伦可以。卡斯兰娜是否预测到这一点,加以利用巴伦的聪明? 然后,反其道再反其道而行之? 巴伦皱起眉头,卡斯兰娜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稍有姿色,聪明,自傲,狡猾。 卡斯兰娜制定的规则是对她有利的,「看得到大榕树的地方」有很多,她可以一直观察巴伦的所作所为,如果巴伦采取行动,卡斯兰娜能第一时间发觉,并且……还可以再次更换藏身地点! 因为巴伦无法得知卡斯兰娜是否更换地点,游戏结束时卡斯兰娜便可以毫不羞愧地说:“咯咯,傻帽巴伦,我一直就在那里,没有移动哦。” 宿舍楼和教室有很多出口,卡斯兰娜是个绝对聪明狡猾的女孩,她一定会利用这一点,不断地藏匿。就为了赢他。 巴伦想象出卡斯兰娜为了赢他而费尽心机的样子,没由来觉得好笑。 好吧,卡斯兰娜,既然你以为所有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并足以让你自傲的话,那就让我来破掉这个死局,看看你哭花脸的样子吧。 巴伦背对教学楼,缓缓往宿舍楼走去,途中一直盯着他的手表。 卡斯兰娜没有躲藏在宿舍楼里,原因有两个,其一是卡斯兰娜知道巴伦会看破她的策略陷阱。 这个陷阱并不是为了诱骗巴伦,而是让巴伦疑惑茫然,致使他无法猜测到卡斯兰娜究竟在哪里。从而造成一个三选一的赌徒局面。而且就算巴伦一开始就猜中了她在哪里,她也可以趁着没被抓住而再次躲藏。 从这点来看,巴伦能找到卡斯兰娜的概率为零。 其二是宿舍楼周围没有遮掩物,一旦更换位置,非常容易被巴伦发现,这是唯一的,能被巴伦撞破的弊端,费尽心机、细心谋划一切的卡斯兰娜一定会规避掉这个风险。 迷惑,一开始就是迷惑。 卡斯兰娜让克鲁斯看守包裹,然后留下那个看破一切的纸条,就是为了迷惑巴伦。 至于另一张写有「她在我手」的纸条…… 既然已经知道卡斯兰娜不在宿舍楼,巴伦为什么要往宿舍楼里走呢? 他要制造进入宿舍楼的假象,摆脱卡斯兰娜的监视。让她以为他真的进到了宿舍楼里。 巴伦穿过宿舍楼一楼过道,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要从宿舍楼溜到教学楼,可是宿舍楼周围没有遮拦物,会被卡斯兰娜发现的,怎么办? 巴伦转头看到宿舍窗台围栏上正挂着几件花哨的衣服。围栏缝隙很大。 他灵机一动,借用了几件衣服。 一个穿的花里胡哨,戴着记者帽的学生,左肩挎着双肩背包,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漫不经心的走向教学楼。 第十一章绑架 卡斯兰娜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现在唯一能来救她的只有巴伦,她有些后悔把这个游戏设置地如此复杂,以至于她笃定巴伦不会找到他,却又希望巴伦是个无所不能的男孩,就像她偷看过的《安德的游戏》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安德。 这间教室的窗帘全部被拉上,一个光看背影就觉得凶神恶煞的人正透过浅蓝色窗帘的缝隙监视着巴伦,看到巴伦进了宿舍楼,嗤笑了一声,而后拿起一把凳子,坐在了卡斯兰娜对面。 “真想不到,你能想出这么一个他绝对不会赢的游戏。”说着,男人从衣服的内侧口袋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后,舒畅的吐出一口烟气。 卡斯兰娜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她快要哭出来了。 这个男人在她刚进教室时突然闯了进来,拿出一把装有***的手枪抵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抵在了墙上。 她吓得“唔唔”叫喊,男人又把手枪收进外套内里的枪套上,掏出一把刀,把卡斯兰娜的一头长发割断攥在手里。 卡斯兰娜看着这个男人手里攥着的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乌亮断发,还有野兽般的眼神和刀尖,绝望地冷静下来。 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戾气,狰狞而疯狂的红褐色脸颊和他手里的手枪让年幼的卡斯兰娜直觉他杀过人。 男人没有再过多余的举动,他把刀收回腰间的刀鞘。用粗哑的嗓音命令卡斯兰娜坐下,为他讲解这盘游戏的规则。 卡斯兰娜浑身颤抖,哭泣着用断断续续的腔调为他讲解这盘游戏,哭着说她如何戏弄巴伦,怎么样能轻松赢下这盘游戏。颤抖的声线就好像被戏弄的是她自己一样委屈。 卡斯兰娜低头看着鞋尖,她实在没有勇气直视野兽。 妈妈,这是上帝在惩罚我么?卡斯兰娜不停地哭泣,沉默地抽噎着,眼泪把棕黑格子的校服裙摆打湿。 短短两分钟里,她哭红了眼眶,眼皮肿胀,教室里无声而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干涸,她小心翼翼的缓缓转头,打量站在窗台的男人。男人仿佛后脑上长着眼睛一般,忽然转头,凶狠地表情像是要杀人。 卡斯兰娜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像是在乞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洁白的长筒校袜上染上灰尘,男人眼里泛起野兽的光。 他左手攥住年幼的卡斯兰娜的左脚细脚腕,右手捂住她的嘴,伏在她身上打量起她的美貌。又示意她不要出声,松开双手,满意地从她身上爬起来,眼睛又由下而上地盯着躺在地上卡斯兰娜的长腿,目露淫光,忘情又陶醉的摸了一下卡斯兰娜的大长腿。 “真是尤物啊!”男人由衷的赞叹。 卡斯兰娜原本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听到这句话赶忙翻转身子,向后爬去。身后的人又突然攥住她的脚腕,脱掉她的鞋子,捧在手里细细打量她的两只脚,穿着洁白校袜的脚由于恐惧而蜷缩踢蹬,在野兽眼里显得格外诱人。 卡斯兰娜想要摆脱那个钳子一样的手。可她越挣扎,钳子就越紧,男人更兴奋,眼里摄人的欲望更加暴露。 正当男人放下她的脚,向她的衣领伸手的时候,她下意识大叫:“救救我!巴伦!巴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境地,她只能想到巴伦,那个狡猾地令人气愤的同龄男孩。 这间教室在五楼,整个楼层都是空的,朗朗的读书声自楼下回荡,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尖叫。 男人赶忙捂住她的嘴,眼神略显迟疑。 巴伦,对,巴伦。这个小姑娘留作饭后甜点,要先吃掉巴伦。 男人松开手,又抽出刀鞘里的刀子,把卡斯兰娜已被绞断的头发又削的更短,锋利的刀尖割过发梢,“嚓”地一声,卡斯兰娜心跳漏了一拍。男人用粗哑又压抑的声音命令道:“小可爱,坐到椅子上去,我保证不会害你。” 卡斯兰娜惊恐不安的看着那个男人,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穿上被脱掉的鞋子,坐回了被他扶正的椅子上。 男人满意地看了卡斯兰娜一眼,又转过身子走到窗前,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看着大榕树下正在用竹竿捅落书包的巴伦。 确实如这个男人所说,这是一场注定巴伦失败的游戏,一旦巴伦失败,她也难以预料自己的下场。 直到男人看到巴伦走进了宿舍楼,回身拿起一把凳子坐在卡斯兰娜对面。 男人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她,天鹅般的洁白脖颈、细嫩的手臂,裙下掩不住的早熟风情;又伸出手,摸上她戴着耳坠的耳垂。 “小甜心,我实在等不及了,让我先吃掉你吧。”男人那张恶心的脸缓缓凑近,卡斯兰娜闭上眼睛,如果她要被玷污,那她宁愿死! 她已经准备好抽出男人腰间的刀子,她要先狠狠地扎他一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拿刀自刎。 自刎? 对,自刎。拿着刀子割向自己的喉咙。 割向自己的喉咙?为什么不是他的? 男人的脸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女孩俏皮的睫毛下正蕴出眼泪,他左手捧住女孩的后脑勺,要亲吻她美丽又悲伤的眼睛。 突然,女孩睁开眼睛,眼神坚定而又决绝,对上野兽贪婪又涨满**的眼。 刀尖入肉的声音微不可察的响起,这声音对于男人来说很熟悉,他很多次的听到过这种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他低下头,自己的右腹部正插着一把刀,刀子割穿了他心爱的内衬,一只颤巍巍的小手正试图更用力地把刀子送进更深处。 男人惊醒,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他竟然被一个女孩扎伤了!他一巴掌狠狠扇在卡斯兰娜的脸上,力气之大,把她打倒在地上。 卡斯兰娜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身体,可怜又无助。 他低下头,细细查看刀刺中的地方,刀口很浅,幸好没有扎进肚子。他也庆幸有一身坚实的肌肉和厚厚的脂肪层,庆幸扎他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孩,换了别人,他就要死了。 男人咬紧牙关,“嚓”地一声从自己身上拔出刀子,凶残而又平静地看着地上的女孩。 卡斯兰娜失手了,她的勇气不足以让她毫不畏惧地刺向男人的脖子;如果她能快一点拔出刀子,或许还能有勇气自刎。 现在,那个男人平静的想要杀人的眼神击溃了卡斯兰娜的最后一道防线。 男人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刀子还在滴血。 “巴伦!巴伦!!!” 卡斯兰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呼喊这个名字,她绝望的呐喊,她为巴伦感到抱歉,如此戏弄他却在生死之间呼喊他的名字。 “砰!” 靠近走廊的窗户忽然被砸开,玻璃洒在地上,发出碎落的声响,一个戴着记者帽的学生手里拿着一个喷头对准屋里的男人,男人正吃惊地望向来人。 巴伦对着男人按下灭火器开关,灭火器喷洒出白色粉末,全部打在男人脸上,被呛得睁不开眼睛。 “快开门!”巴伦朝瘫坐在地上的卡斯兰娜大声喊道。 是巴伦!竟然是巴伦!卡斯兰娜赶忙爬起身子,终于有机会打开上锁的前门。她打开门,终于获得了新生,她看向穿着不伦不类、正拿着灭火器的巴伦,巴伦听到开门的声响,头也不转地喊道:“快走!” 卡斯兰娜迅速反应过来,她还没有逃离魔爪。她欣喜地激动哭泣,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那边跑去,马上就能重获新生了! 卡斯兰娜跑了几步,暮地想起巴伦,回过头发现巴伦还站在原处,拿着灭火器朝教室里喷洒。 “巴伦,快跟我一起走!”卡斯兰娜急声叫喊。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那只手穿过碎掉的玻璃窗,捏住没有防范的、巴伦的脖子,活生生把他提了起来! 呼吸的不顺畅感让巴伦面色通红,他快要窒息了!下意识地松开提着灭火器的手捶打着那只大手,那只手又猛然一拽,把巴伦拽进了教室里。 “巴伦!!”卡斯兰娜撕心裂肺的叫喊。 随后,“砰”的一声巨大枪响,惊动了整个校园。卡斯兰娜被突如其来的枪响声吓得浑身发颤。 她没有想到死在枪下的不是自己,而是巴伦。 巴伦死了。卡斯兰娜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随后赶来的老师看到吓瘫在地上的女孩,赶忙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往楼下逃窜。 “砰!”又一声巨大的枪响传来。 “巴伦!巴伦!!!!!”卡斯兰娜在老师的肩膀上使劲扭动踢打,但却无法挣脱。 如果说第一枪没有打死巴伦,那么第二枪他必死无疑。 卡斯兰娜哭着大声呼喊巴伦的名字,直到她被抗下楼,声音嘶哑却仍在呼唤。 第十二章第一次死亡 在巴伦被这个男人提着脖子,从砸碎的玻璃的窗户拖进教室里时,玻璃隔着衣服,硌伤了巴伦的肚子;肚子上传来的痛觉让快要窒息的巴伦意识到,碎掉的玻璃是他能拿到的唯一利器。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攥住尖锐的玻璃碎片,把它从窗柩中拔了出来,背着手藏在身后。 当男人把他拖进来,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揉眼,试图减缓灭火器干粉带给眼睛的刺痛时,巴伦看见他外套的内里竟然有手枪。 冷静一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手遮挡着眼睛,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揉完眼睛,眼神阴狠地瞪着像小鸡一样被提在手里的巴伦,他伏低身子,好让左手摸到外套内里的枪。 就是现在,在男人伏下身子的一刹那,巴伦左手抓住男人胸部衣襟,让自己更贴近他;那只紧紧攥着玻璃,已经沁出血的右手,用尽全力刺向男人的右眼。 “啊!!!啊!!!!!!” 因剧痛而疯狂的叫哄声夹杂着愤怒,久久回荡在这栋教学楼,惊扰了正在上课的师生。 男人刚把枪拿出枪套,玻璃碎片猝不及防地扎进他的眼睛,眼睛上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扔掉枪。右眼传来的剧痛伴随的视力丧失,让左眼也视野模糊,无法聚焦,只能听到那个刺伤他的男孩因为肺部快速回氧发出的咳嗽声。 巴伦大口喘息着,刺入眼球的手感就好像用叉子扎进肉丸子,啵地一声轻响就像扎破一个灌满水的薄膜水球。 他顺势捡起掉在地上那把装有***的手枪。 一手握枪,一手拆解***。 向左扭,不对,向右扭。 他要拆下***,枪声会传达危险,让人群逃离,让卡斯兰娜逃离。 拆下***,把它扔在地上,***掉在地上滚动,发出金属特有的碰撞声。 巴伦双手握住手枪枪柄,对着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没响。 该死!为什么没响?为什么!?对,上膛。要怎么做? 巴伦在这个紧急关头想起玩过的射击游戏,第一视角里,士兵用手拖动手枪上部的滑块。 他费力地拖动手枪滑块,手上的汉让手枪险些脱手,又再次对准男人扣动扳机。 枪还是没响。 该死!为什么!? 男人终于恢复了左眼的视野,虽然还有些模糊。扎进右眼的尖锐三角玻璃他不敢拔下来,忍着剧痛,扑向巴伦。 巴伦正在不断地给枪上膛,扳机始终扣不动。当他看到男人已经清醒,正扑向他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扑倒巴伦,一拳把巴伦打懵,又慌张地夺过巴伦手里的枪,快速的打开保险栓,给枪上膛。 保险栓,对,保险栓。我真蠢。 巴伦不甘地闭上了眼睛,死神已向他招手。 还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他没有奢求过什么。 如果世上真的有天堂,上帝会奖赏他吗? 会的,因为他代替一个女孩死在这里。 “砰!” 巨大的枪响把窗外树上的灰翎鸟吓跑,警醒学校里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 子弹打穿了巴伦的脖颈,正中脉搏。喷出的血液像被手瘪住的水管激射出的水一样,喷在眼前男人的脸上。 男人脸上右眼流出的血液与巴伦的动脉血混合在一起,把他的脸染得可怖。 巴伦没有立刻死掉,失血带来的无力感只能让他捂住不断喷涌着血的伤口。 他就要睡着了。 男人看着面前的男孩闭上眼睛,仍旧后怕不已。他险些被一个男孩杀掉,这个男孩心思细腻,两次扣动扳机意味着男孩有杀人的决心和勇气。他第一次被一个男孩逼入绝境,假使这个男孩知道如何使用手枪,那么现在倒在血泊中的一定是他。 万幸,无论是神明还是魔鬼,终究站到了他这边。 “砰!”为了泄愤和填补恐惧,他又开了一枪,打在男孩的胸口,男孩身体因为子弹的威力颤动了一下,鲜血汨汨流淌。 他捂住右眼,靠在已死男孩对面的墙壁,急促呼吸着缓缓颓躺。 冷静下来后,腹部和右眼上的伤口更加疼痛。 他本不想杀掉这个男孩的。无法抑制的恐惧拒绝被理智掌控,终究失手了。 他还有问题没问出来,那个至高无上的问题,找到答案就可以俯视人世间,可以拥有一切,金钱、权利、女人。 眼帘垂落,巴伦听到了呼喊,是那么的撕心裂肺,那么的遥远。呼喊声穿过隔开天堂和人间的距离,抵达他的脑海。好像是卡斯兰娜在叫喊。 你可不要回来,巴伦想到。 这场游戏是我赢了,你应该不服气的转头溜走,去找下一个人玩游戏……说起来,你还没有履行承诺,我怎么会让你来当我的女朋友呢,你那么聪明,我才不要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陪在身旁。 你会明白的吧,卡斯兰娜? 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就像一个被放逐的罪人,我生下来什么都没有。 虽然我很喜欢生活在姑姑的家,但是,卡斯兰娜啊,我是一个孤独的人,那里不是我的心灵归属,我没有去处…… 或许你也与我一样,在孤独之中成熟,所以我们才会相互吸引,相互窥探。 所以,我要更改一下游戏胜利的报酬,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远离我吧,卡斯兰娜,永别吧。 就在此时,巴伦房间小柜子里,那个婴孩雕像亮了起来,竟然轰然碎裂了,石皮剥落,一枚戒指无风自浮,霎时消失不见。 第十三章他死了 枪声已经警醒这里的人们,警察马上就会包围这里,男人正在思考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被警察包围,唯有人质才能让他突出重围。 可是现在没有人质,只有一个死掉的男孩儿。 死掉了? 不,他没有死掉。 巴伦的两处伤口处,因为脖动脉喷涌导致的失血过多,身体里没有多少血液了,出血量正慢慢变减缓,男人点亮巴伦左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静等十分钟,等巴伦的心脏停止泵动,血液不再明显地快速流淌,把死去的巴伦伪装成昏迷的人质。 十分钟后,他脱下巴伦身上被彻底染红的花里胡哨的衬衫,用自己的大衣外套包裹住巴伦的身体,因为巴伦身高的缘故,外套正好覆盖到他的膝盖,系紧纽扣,看不到胸口的伤口;由于巴伦身穿黑色的棉质裤子,血迹不会很明显;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手帕,把巴伦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的血液擦干净;他又把自己的衬衫撕裂,把自己腹部的伤口袒露出来,这样,他们就会以为血是从他的眼睛里和腹部流出来的,不是这个男孩的。 男人扛起巴伦,让他的脖子贴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就没人看到他的伤口,会以为他还活着。 “好轻啊!”男人用力扛起巴伦,却打了一个趔趄。男人用只剩下的左眼看了看地上的血泊,教室的四分之一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身体里的血液都快流干净了,轻也是当然的。 男人打开门,在通往两边楼梯口的两侧楼道尽头处,各有两名防暴警察正拿着防爆盾牌,持枪以待。 “放下那个孩子!”一名警察拿着扩音器大声喊话。 “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男人拿起手枪对准肩膀上的巴伦。 听到这话,警察稍稍放心,看来那个孩子没有大碍。现在确保人质的安全最重要。 持枪的劫匪一步步靠近,当他和同伴看到劫匪身上的伤时,不由得惊吓地一耸身体: 这名劫匪右眼眼球被尖锐玻璃刺瞎,鲜血混杂着眼球中流出的少许汞色液体,正在他脸上缓缓流淌;腹部被人用刀捅了一个口子,鲜血沿着这个他的裤子流到脚下,身后是一路血色脚印。 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看向绑匪肩膀上的孩子,根据现场情况,刺伤绑匪的只有可能是这个男孩,短暂的惊讶后,两人又与绑匪对峙起来。 “后退!退到一楼去!”满脸鲜血,神情恐怖的绑匪命令道。 两个警察稍显迟疑,没有答复。 “砰!”绑匪对着他们脚下的地板开了一枪,警告他们,他随时都会开枪。 于是两名警察快速往楼下退去,等待现场指挥官下一步指示。 人群被警察疏离现场,但还是能看到那栋教学楼里发生的一切。卡斯兰娜被班里的同学围住问东问西,但她无心回答,只想知道巴伦究竟如何了。 在教室悄无声息的短短的十分钟里,她思前想后。 巴伦能出乎意料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又把她从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那里救了出来,这让她觉得有一丝希望,巴伦一定还有办法!他不会有事的! 一楼的楼梯上,两个警察举着盾牌,正一步步退下来。 在他们后面,那个绑匪扛着披着大衣的巴伦,缓缓走了下来。绑匪拿着枪,指着巴伦的脑袋。 他用巴伦威胁警察,巴伦还没有死,太好了!卡斯兰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巴伦!巴伦!”卡斯兰娜踩着脚尖,激动地高声呼喊巴伦。 呼喊声打破了人群的沉默,人群开始骚动不安。 卡斯兰娜不知道那个男人对警方说了什么,拿着枪,扛着巴伦一步步往校外走去。 那个男人就要走过一楼楼道拐角,马上就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卡斯兰娜开始不安。巴伦救了他,而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呢? 现在巴伦昏迷不醒,沦为人质,而自己安然无恙。 不,她易罗娜·卡斯兰娜,不是一个胆怯的女孩儿,她要足够勇敢,足够配得上他。 卡斯兰娜推开人群,穿过警戒线,不顾警察的叫喊声,往巴伦那里跑去。 男人听到身后有人叫喊,激动转身,下意识地拿枪对准了跑过来的卡斯兰娜。 “把他放下!”卡斯兰娜对着男人说道。 “哦?你竟然还敢回来,他现在是我的人质!”男人发现是刚才的女孩,又把枪对准了肩上的巴伦。 “让我来当你的人质!把他放下!”卡斯兰娜毅然决然地说道。 “哦,这可不行,美丽的女士。你看看我的眼睛,这是谁弄的?是他,”男人用枪顶了顶巴伦的脑袋,“如果我没能走出去,就拉上他垫背,他弄瞎了我的眼睛,招来了警察,我恨他狠极了!” 男人面庞狰狞。 “这么说,你不愿意?”卡斯兰娜不安地问道。 “当然,两个人都是人质,我选谁不行?况且他还昏迷了,更容易带走。再见了,小甜心。”男人摇了摇指着巴伦脑袋的枪,示意再见。 “等等!” “还有什么事?我很忙的,忙着逃命。”男人转过头,诡异地笑着看着卡斯兰娜。 “让我也当你的人质。” 卡斯兰娜的话让一旁的警察震惊,竟然会有人甘愿去做人质?这不是疯了吗? “喂,学生,赶紧回去!”一个警察出言道。 男人又开了一枪,打在警察脚下的地板上。 “认真的吗?”男人再次问道。 “当然。”卡斯兰娜平静道。 “好吧,那你走在前面。” 男人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沉声命令道。 卡斯兰娜照做,男人用枪抵着卡斯兰娜的后脑勺,被他削断的头发显得尤为扎眼。 看来他们两个关系非常好,不惜为了对方送命。这对他无法理解,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事,竟然发生在两个孩子身上。 尽管他是绑匪,是坏蛋,试图玷污眼前的这个女孩,甚至被肩膀上已死去的男孩刺瞎右眼,直到现在还痛的不可抑制,但是没由来的,他对着两个孩子无端起了尊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当卡斯兰娜提出要代替巴伦成为人质的时候,男人是不能拒绝的。 他肩膀上的男孩已经死去了,彻底死透了,血流干了,呼吸也没了,伪装一旦被识破,那么他马上就会被击毙。对于送上门来的活着的人质,他当然高兴的不可抑制,上帝又为他开了一扇大门。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让男孩脱离他的肩膀,远处的狙击手正瞄着他,如果不是害怕打中肩膀上的人质,恐怕早就开枪了;一旦他放下巴伦,伪装就会马上被识破,就算他能用女孩当人质,但警察会怎么做?警察会认为这不是单纯的威胁这么简单了,已经是凶杀了,意味着犯罪性质再高一层,警察一定会命令狙击手冒着打中人质的风险开枪。他怎么这么清楚?作为一个常年与警察打交道的黑帮枪手,他当然清楚。清楚警察会在什么时候让步,会在什么时候妥协,会在什么时候冒进…… 出了校门口,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严阵以待,与男人保持着距离。 “后退!后退!”男人高声叫喊,开枪打向卡斯兰娜脚下的地面,卡斯兰娜吓得捂住耳朵蹲在原地。 “继续走,小宝贝,看到街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没有,朝那边走。” 卡斯兰娜依言站起身,慢慢地往轿车方向走去。 走到轿车前,男人命令卡斯兰娜拿出他口袋里的钥匙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又拿枪威胁警察退后二十米,他又打开后座车门,把巴伦丢了进去。 “不要这么对他!”卡斯兰娜看到他粗鲁地把巴伦丢进车里,急忙出声道。 男人置若罔闻,左手发动汽车,右手拿枪指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卡斯兰娜。 汽车猛然发动,后座上,趴着的巴伦摇摇晃晃,险些要掉下来。 卡斯兰娜始终留心巴伦,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这一幕,要求要到后面坐着。 “当然可以,去吧。”男人笑了一下,按下了锁死车门的按钮。 汽车眨眼间驶出了街道,穿过了警察的包围圈。 卡斯兰娜穿过两个座椅间的缝隙,蹲着身子摇晃巴伦。 “喂,巴伦,醒一醒,醒一醒。”卡斯兰娜摇摇他的腿,晃了晃他的胳膊,身体冰凉凉的。 “喂,巴伦!”看来巴伦昏的太厉害了,要等他醒过来才行。 卡斯兰娜在狭窄的车子里站起身来,费力转过巴伦的身体,让他面朝上,睡得舒服一点。 当她翻过转巴伦的身子,才发现巴伦身上被掩盖的血迹。 她愣在那里,又往巴伦脸上看去,他睡得很安详,一动不动,脖子那里有一片模糊的血迹,有一个小血洞。 卡斯兰娜直觉不安,她解开外套,巴伦竟然浑身是血!卡斯兰娜愣在那里。 “他已经死了,子弹打穿了他的喉咙,胸部也被我补了一枪。” 男人通过后视镜看到一切,得意地笑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品。 “巴伦……死了?” 卡斯兰娜望向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对,他死了,十分钟以前他就已经死了,哈哈哈!临死之前他弄瞎了我的眼睛,他抢过我的手枪,却不知道开保险,我把他打倒,夺过他手中的枪,他知道死定了,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不怕死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小鬼!我对着他开了两枪,一枪打在他的脖子上,滚烫的鲜血喷在我的脸上;我又一枪打在他的胸口,一直到死前他都没睁开眼求饶,甚至没有向上帝祷告!” 男子开着车,癫狂地笑了起来。 “他弄瞎了我的眼睛,我就得弄死他!弄死他!哈哈哈!” “喂……喂,巴伦,”卡斯兰娜拍打着他的脸颊,无声流泪,“醒一醒,求求你醒一醒……” 巴伦终于还是一动不动,卡斯兰娜埋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卡斯兰娜抽噎着,趴在他的胸口乞求原谅,“我不该跟你玩游戏,不该跟你置气,不该把你留在那里!呜呜呜……” “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个男孩,可鄙的爱情竟然出现在两个孩子身上。”男人大笑着聆听女孩的哭声。 卡斯兰娜转过头,美丽脸颊上布满泪水,眼神决绝,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你杀死了我喜欢的男孩,我要你赔罪!” 第十四章白雪公主亲吻被毒倒的王子 “赔罪?”男人侧目看向后视镜里,卡斯兰娜的脸庞,流着泪的样子是那么惹人怜悯,楚楚动人眼神又格外凄凉,“小宝贝,我杀过很多人,临死前他们都在求我饶他们一命,就像圣徒祈求上帝宽恕,你是第一个要我赔罪的人——如果今天逃不掉的话,我带你下地狱,在那你给你赔罪!哈哈哈哈!” 突然,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从前面的路口笔直地冲了出来,加速逼到车子左侧,警车车头摆动,向右猛撞,试图把这辆车子逼停。 “这帮该死的警察!”男人高声咒骂,右手拿起枪瞄准那辆车里警察的头颅。 “砰!砰!” 男人在警车试图再次撞击时开枪,子弹穿过两层车玻璃,命中了车内警察的头颅,鲜血喷洒在警车左侧的玻璃上,虽然隔着车窗上贴着防晒膜,但年幼的卡斯兰娜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卡斯兰娜双手贴着车窗,精神恍惚,呆呆地看着警车失控,撞向了一旁行驶中的货车,货车侧翻,洒出一地的货品。 男人把车开的飞快,车内的记速器的指针指向120km/h。 “轰!!!!” 一声惊天巨响吓得卡斯兰娜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紧紧捂住耳朵。 再睁开眼时,那辆警车燃起涛涛大火,火势瞬间蔓延到货车上的易燃货品,滚滚硝烟飘向蓝天,他们的车子飞窜,远离爆炸现场,直到离得很远也能看到爆炸烟火。 卡斯兰娜无力的瘫坐在座位上,身体因为恐惧剧烈颤抖。 我也会像那样惨烈的死在车里么? 她害怕极了,刚出现的勇气再度无影无踪,她还只是一个12岁的六年级学生,没有人在旁安慰她,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巴伦的尸体搂起抱在怀里:“巴伦,我好怕啊……” 男人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子飞逃,没有听到女孩的自言自语。 卡斯兰娜搀起巴伦僵硬的、没有温度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抱抱我吧,巴伦,你是第一个拥抱我的人。”卡斯兰娜闭上美丽的眼睛,想起自己的父母。 卡斯兰娜的家庭富有,然而父母却经常争吵——父亲整日忙碌,很少见他回家;而母亲非常不满意她的家庭,连带着卡斯兰娜。 起初卡斯兰娜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努力取悦父母,她努力学习,主动要求报学习班:钢琴、芭蕾舞、小提琴、茶艺、礼仪…… 她拿下一切能拿下的荣誉证书,把它们捧到父母面前,而父亲只是夸赞几句就又消失不见,母亲反而更厌恶卡斯兰娜,厌恶她的优秀。 卡斯兰娜不经意从醉酒的父亲那里听说,她的母亲除了美丽一无是处,跟野男人在外厮混,是个只知道花钱的花瓶,至少花瓶还能任人摆布,而她的母亲—— 卡斯兰娜渐渐失望,她开始到人群之中寻找温暖。 她把成年人的举止学得惟妙惟肖,身边的同龄人为她的魅力所折服……渐渐的,卡斯兰娜发现,人们聚在一起只是为了缓解寂寞而打发无聊。 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没人认真听她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面庞:“卡斯兰娜说的都对。” 年幼的卡斯兰娜接受了这个虚伪的世界,她戴上与他们一样的面具,不把悲伤难过示人,这只会引来傻子的嘘寒问暖、来自于嫉妒的嘲笑。 直到很久以前,卡斯兰娜的父母在早晨吵架,卡斯兰娜试图劝解,却被母亲捎带上一起骂。 伤心的卡斯兰娜来到学校,第一次在课间时候爬上楼顶的天台。 让她惊讶的是,早有一个男孩来到这里,那个男孩背靠着围栏,遥望天空一角,一动不动地遥望了许久。那时,卡斯兰娜觉得莫名伤感,她第一次明白感同身受这个词的意思,虽然那个男孩只是坐在那里。 男孩站了许久,卡斯兰娜也看了许久,正当那个男孩要转过身子要下楼时,卡斯兰娜像一个偷窥别人秘密的小偷一样,惊慌失措地跑了。 卡斯兰娜开始留意这个男孩,她默不作声地留心他的一切。他没有朋友,总是低头看他的书。在人群欢乐之时也丝毫不被带动,就像被人群遗弃了一样,男孩也遗弃了人群。 她没有听到同学们关于男孩的谈论,或许都不知道该怎么讲起他,他的秘密太多了,浑身都是秘密。 他不热衷于教科书却成绩优异,不与人交际却总能不处在风尖浪口,好像有一种沉默的力量能让他一直安全地沉默下去。 男孩经常一个人到天台上发呆,卡斯兰娜偶尔藏在楼梯口,跟他一起度过短暂的十分钟;或是在能看到他的对面楼道上,隔着人群空旷的距离,静静地揣摩他的心情。卡斯兰娜不想突兀地打扰他,她跟这个男孩没有交集,没有关系,谈不上热络,更谈不上淡漠。 为了了解他的一切,她在没人的时候偷看他书包里的书籍,如果某一天男孩没有带书包回家,卡斯兰娜会等到教室没人的时候把他的书带回家里看,然后第二天一定早早起床,趁教室里还没人的时候把书放归原位。 她是最了解他的,尽管不知道他脑袋里始终在想什么,但她是人群中最了解他的那一个。 今天早上,那个男孩竟然打伤了克鲁斯。她有些担心,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到了天台上,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竟然言不由衷地挑衅他,又被他奚落地无话可说。 她自己也搞不懂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这个男孩非常聪明,明明知道这个男孩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明明不想惹他讨厌。 于是卡斯兰娜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殚精竭虑地制定了这一局游戏。游戏复杂,是因为她想让男孩知道,她很聪明;写下“做你的女朋友”的时候,卡斯兰娜满面通红、羞不可抑地在床上踢着脚,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好像这样也不错,出乎意料地胆大,他会喜欢吗? 卡斯兰娜羞羞想到。 在那时她就已经发觉,自从开始了解巴伦,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烦闷家里的事,自从认识了巴伦,他带给她静默与安逸。 她把写好的纸条看了又看,有想撕掉重写的冲动却又舍不得,这个聪明的女孩终于懵懂地明白,她已经无法后悔喜欢巴伦这件事情了,没有后悔的理由。 可是巴伦死了,现在他冰冷的身体就在她怀里。她很高兴他是甘愿为她而死,很高兴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上帝啊,能不能再重来一次?她用下一辈子的幸福起誓,一定抽出那把刀子自刎,这样心爱的男孩不会死去,自己也不必忏悔。 “我喜欢你,巴伦。”卡斯兰娜泪眼含情。 她读遍了历史和故事书,知道这样的男孩可遇不可求之贵,这是她过早喜欢而不后悔的遗憾。 卡斯兰娜学着电影里女人吻男人的样子,低头吻上巴伦沾着鲜血的、冰冷的嘴唇。 更热烈一点,再放开点,卡斯兰娜,就要死了。 卡斯兰娜拖住巴伦的后脑勺,捧住他的脸颊。 巴伦死前因为疼痛而紧咬的牙齿竟然松开了,口腔里的血液流出,染红了卡斯兰娜的嘴。 “我爱你,巴伦。”卡斯兰娜心想。 仿佛为了回应她,巴伦竟然动了一下。 然后,巴伦睁开眼,看到了正在亲吻他的,流着泪,紧闭双眼的女孩。 第十五章复活 卡斯兰娜看到一双彩光流萤的眼睛,黑色瞳孔深邃地望不见底,她被无法自拔地吸引住了,只要看上一眼,灵魂都会沉坠。 巴伦精神恍惚,这里是天堂吗?为什么他会看到嘴唇染着鲜血的卡斯兰娜?难道她也…… 巴伦想要出声询问,却觉得嗓子里卡有异物,很不舒服,剧烈的咳嗽起来。 卡斯兰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巴伦咳出什么东西来,掉在车子里的皮垫座位上。 巴伦起身坐着捡起那个掉落的东西,竟然是子弹。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子弹打中喉咙和胸膛,现在自己竟然咳出子弹!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天堂,他还没死!他摸了摸脖子,没有想象中的子弹洞,就连刚开始隆起地喉结也完好如初。 不应该啊…… 巴伦又低头看向正有些发痒的胸膛,伤口附近的肌肉正在缓慢地蠕动,竟然挤出了嵌进肺里的子弹!他看着子弹顺着他的身体滚落在座椅上,再看他的伤口时,竟然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 “难以置信……”巴伦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 卡斯兰娜一直呆看着巴伦,听到巴伦的低语,回过神来。 “巴伦?”卡斯兰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是我。”巴伦看向卡斯兰娜,后者嘴上的鲜血让他很不舒服,“能不能把嘴擦一擦?” 卡斯兰娜得到答复,激动地紧紧抱住巴伦,发颤的声音像是又要哭。 “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我害死了!” 巴伦为她的拥抱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人对他作出拥抱这一类的亲近举止。听着怀里女孩的抽泣声,巴伦无奈地搂住卡斯兰娜的肩膀。 嗯?哪里来的戒指?巴伦看向自己的右手,那个原本有墨色胎记的地方,恰巧被一枚有着铭路的棕黑色古朴戒指遮住了。 巴伦想把它摘下来察看,猛地抬头发现黑黝黝的枪口正指着自己,是那个令他记忆深刻的男人。 男人一直全神贯注地逃命,根本不在意后座上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孩,直到他再次听见哭声,从后视镜里瞥见那个男孩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竟然活生生地睁着眼睛开**谈!魔鬼,魔鬼显现了!他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车子险些失控装在围栏上。 是了,没错,这个男孩就是他要找的钥匙! 在短暂的迟疑之后,这位靠着杀人从黑帮白手起家的刽子手在瞬间决定要杀死这个复生的魔鬼男孩。 他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拿起枪回身对准男孩,再次扣动扳机,他仿佛又看到**迸裂的情景。 “咔哒”。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情景。 “咔哒咔哒”。男人慌张地再次扣动扳机。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怎么回事?卡弹?男人额头留下冷汗,没等他大骂出口,一辆装着双重保险杠的黑色吉普车出现在车子右方。 “嘣!!!!!”吉普车毫无偏差地撞在这辆车的右后方。 因为巨大的外力碰撞,男人的左手脱离方向盘,身体向右倒去,头部右侧磕在副驾驶的座驾上,皮套座椅虽然不坚硬,却让他的脖子严重扭伤,被刺伤的右眼更为剧痛,造成轻微脑震荡,陷入短暂的昏沉。 男人忍着右眼和颈部传来的痛感,以极大地意志力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枪,手上却空荡荡的。 一股危机感笼罩在心头,男人回过头,黑黝黝的枪口正指着他。后座上,巴伦左手怀抱卡斯兰娜,戴着戒指的右手持枪瞄准男人。 “哼,这枪打不出子弹了。”短暂惊骇过后,男人压抑住心头的不安,平静地说道。 “也对。”巴伦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把枪收在身前。 “把它给我!” 男人从前排座椅的间隔中探身抓向巴伦,巴伦抱着卡斯兰娜往后缩了缩身体,安全带把男人束缚住,让他抓不到巴伦。他回过身子,想要按下卡死安全带的按钮。 “快走吧,警察就要来了。”巴伦突然出声说道。 男人愣了一下。对,他开不了枪,车门被锁死,杀不了我也跑不掉,现在还是我的人质。逃命要紧,逃出去后一定要狠狠拷问他,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得到钥匙。 男人透过后方的挡风玻璃看到,车子后的那辆吉普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身穿一身黑色服饰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汤姆逊正向这边走来。 “该死!被发现了!” 男人试着踩下油门,万幸,车子又飞奔了起来。 “Boss,非常抱歉,我没有拦住。”戴着墨镜的男人对着前胸口袋里的对讲机说道。 “那个男孩儿怎么样?”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应该没事。” “那就好。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非常抱歉。Boss。” 该死,怎么会被发现?男人心头发憷。 “喂,你要带我们去哪?”巴伦出声问道。 男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答道:“去英国。” 法国巴黎与英国只隔着英吉利海峡。 “你要坐船?”巴伦又问道。 男人没有答话。 “警察会出动飞机逮捕你的,那样你是跑不掉的。” “不得不说,你非常聪明,能破解那盘游戏救下这个女孩儿,还能在这个境地还会能毫不畏惧地讲话,要知道,你就快完蛋了,就算你能复活。你是叫巴伦对么?” 巴伦没有答话。对方对于他的复活竟然没有太大反应,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秘密。他摸了摸怀里卡斯兰娜的毫无血色的脸颊,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这个聪明男孩儿已经没有办法了。男人为他的沉默松了一口气,又得意起来,索性全盘托出。 “对我来讲,你能复活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我知道很多秘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难以置信的事情,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践踏人。” “非常正确!践踏,只要有了神明的力量,所有人都会任我摆布,我能得到一切!” “好像不是那样吧?” “嗯?为什么?”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 “目前来看,我现在就有那种力量,还不是任你摆布?” “哈哈哈哈……”男人大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但是,任由我摆布的是你的无知,而不是力量。” “你很清楚这份力量?” “怎么说呢,跟你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 “哦?言外之意是还有其他人?” 男人讶异的张了张嘴巴,这个男孩真的非常非常聪明,转言道:“你知道我们要怎么样到达英国么?” “怎么做?”尽管知道这个男人顾左右而言他,巴伦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潜艇。” “潜艇?”一直沉默的卡斯兰娜忍不住发问。 “对,没错,潜艇。” 这可糟透了,巴伦心想。乘坐潜艇,飞机无法构成威胁,他们也无法在深海逃脱。 而且,潜艇,意味着势力介入。什么势力能掌有潜艇?只有**,只有英国**。 这个男人早已串通英国**绑架他!他身上的秘密值得一个国家冒着挑起争端的危险争求!要知道,侵犯别国海域意味着侵略!已经涉及到国际问题! 真是可怕,自己身上竟然有这样的秘密,巴伦又忽然想起姑父和自己已死去的父亲。这其中的隐秘他无法解读。 车子快速行驶,走上了荒野小道,摆脱了警察的追踪。 能谋划出一条安全快捷的路线,看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巴伦心想。 “那个穿黑色西装的是什么人?”经过短暂的思考,巴伦忽然问道。 “哦,他们啊。他们是Mafia。” “Ma…fia?”卡斯兰娜小声重复道,又抬起头好奇的望向巴伦。 “Mafia就是黑手党。这个社会里有一群生活在灰色地带的人,擅长暴力和杀人,游离于法之外,这种人聚在一起,聚成黑帮团伙,而能被冠以Mafia之称的团伙,更是犯罪团伙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巴伦出声解释道。 “哦?这你都清楚?”男人惊讶道。 “姑且是看过一点黑历史。” “呵。” “只不过我更好奇你来自哪里,看你的样子,对于黑帮领袖的Mafia的插手虽然很惊讶,但不至于恐慌……听你的口音是法国人,这次绑架并没有法国同伙帮助你,你甚至寻求英国的帮助。从孤立无援这一点,我猜测,你也来自Mafia,你背叛了他们。” “太对了!如果不是在开车,我一定为你鼓掌。你真是太聪明了!”男人赞赏道。 “聪明在狠毒面前不值一提。”巴伦也笑着夸赞道。 “哈哈,没错,聪明在狠毒面前不值一提,”男人复述巴伦的话语,“你既然知道我来自Mafia,就应该清楚自己没有活路,你刺瞎了我的眼睛,虽然我得到你的力量治愈,但是疼痛无法忘记!等我们安全了,我就把你的两个眼睛挖出来喂鱼!” 卡斯兰娜害怕地攥紧了巴伦的手。 “你还真是贪心,”巴伦不惧反笑,“如果我没猜错,你给英国的报酬就是我的力量,如果你背叛他们,偷走了我的力量,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所?” “这就不容你操心了。”男人打断他。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