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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也有大案》


 第一章：偷瓶盖也是大案

北方，S市。初春季节，冬日的最后一场雪融化后，道路一片泥泞。
周飞羽看着车窗外拥挤的街道上，接连不断有事故车辆打着双闪停在路中央，肇事双方互相指着鼻子骂得不亦乐乎，更有好事者拿着手机在拍摄，汽车喇叭此起彼伏。看来今天这路况，9点前赶到局里肯定是没指望了，估计还得挨批。一拍大腿，结果一阵剧痛袭来，张着嘴只吸凉气。
这一阵周飞羽自认点挺背，就说这腿上的伤吧，说出去都丢人，竟然是年前抓捕一个盗窃案犯罪嫌疑人时被那小子咬的!
一个盗窃犯又不是杀人犯，至于这么穷凶极恶吗？况且那小子偷的居然是啤酒瓶盖，至今这事在刑警队还有人当笑话讲。
这年头你说偷什么不好，偷废品都比这值钱，但这小子居然偷了几麻袋啤酒瓶盖，累不累啊？按理说，这案子也就算是个治安案件，派出所就能办了。可来报案的超市老板娘一描述，这案子性质就变了，直接交到了刑警队。这几袋啤酒盖居然价值五、六万，晕！难不成这啤酒盖里含金子？没错，虽然没有金子，但是有钱！
S市这个地方靠近俄罗斯边境，一百多年前俄国人修建的中东铁路的一段就在这里。中俄之间的往来历史悠久，至今街头看见**子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更何况本地还有不少混血。爱酗酒的俄罗斯人早在上世纪初就在S市建了一个啤酒厂，来满足他们走到哪儿喝到哪儿的欲望。因为这个缘故，S市的老百姓可是比其他地方的中国人率先领略了啤酒的美味，也养成了民间豪饮的风俗。伪满的时候，这个啤酒厂也没有停产，估计喝惯了寡淡清酒的日本鬼子也想换个口味，啤酒的牌子从俄罗斯起名的“熊牌”换成日本鬼子的“虎牌”。建国后，又变成了“百合”牌。经过几番改制，这个啤酒厂的规模越变越大，曾经有国内的著名啤酒厂来谈收购，被“百合”啤酒厂牛哄哄地拒绝了！为啥？“百合”啤酒不愁卖啊！你想S市居民豪饮，虽然小城人口不足百万，架不住喝的多，一年四季啤酒销售都没淡季，养活啤酒厂那几百个职工是绰绰有余！一年算下来利润居然非常可观。外地的啤酒在这里根本没有市场。啤酒厂拒绝收购也是情理之中。
都说市场风云变幻，这几年老百姓的腰包鼓了，口味也越来越刁了，加上原材料涨价，啤酒厂迫不得已抛弃了原来的酿造工艺，改成了啤酒膏勾兑，美其名曰新工艺生产，结果市民忿忿骂娘，原先能喝一箱的百合都没事，现在喝两瓶就头疼，况且连醇厚的啤酒味都没了，这是啤酒还是白酒啊？趁着这个机会，一些外地啤酒品牌一拥而入，抢占了本地啤酒近一半的市场份额，啤酒厂损失惨重，昨日风光的百合成了今日黄花。无奈之下，啤酒厂开始了一系列促销活动，什么买一送一，扫码中奖等等，这其中就有啤酒瓶盖现金中奖的活动，中奖的啤酒盖里有中奖金额 1.5元，凭着瓶盖到经销商那兑换现金，4块钱的啤酒等于花了2块多钱，难喝是难喝了点，好歹叫个啤酒，对付喝吧。一时间，百合啤酒还有了不错的销售业绩。
来报案的超市老板娘丢失的就是这几袋中奖的啤酒瓶盖，兑奖的钱都是她垫付的，和啤酒厂那边是一月一结，本来收集好了放到库房里.结算那天她去库房，却发现装啤酒盖的袋子不翼而飞了，要知道这啤酒盖看起来不值钱，可是按一个1.5块钱来说就不是小数了，超市用的这种袋子一个少说得装几千个，总共丢了10个袋子。按老板娘的说法，她这里面的瓶盖中奖金额总共是5.8万，接近4万个。
周飞羽算了算，一个瓶盖大约重2克左右，4万个就是接近200斤。老板娘的库房有个窗户被撬开了，看来犯罪嫌疑人是从这里把袋子顺走的。窗户后面是一个非常长的胡同，走到街口最少需要3-5分钟，要是10个袋子一次被盗，嫌疑人最少需要来回几趟，难保不被人发现。当然也不能排除团伙作案，但现场只发现了一个人的痕迹。周飞羽推测，这麻袋不是一天两天弄走的，可能犯罪嫌疑人来过很多回。那就很明显了，不是熟人作案，那就是熟悉老板娘存货地点的人干的。接下来办案程序也按部就班，调监控，排查超市所有员工，左右邻居，以及老板娘的社会关系，同时联系所有百合啤酒厂经销商，偷了啤酒盖肯定要兑奖，不能在家捂着吧？只要有大批量兑奖的个人肯定有问题。
没想到，几天下来，所有排查都没结果。这片住宅是棚户区，监控有死角；重点人员也没发现疑点；经销商那也没反馈。这也很正常，谁家里没个一箱两箱啤酒，拿着一把瓶盖来兑奖不稀奇，总不能拿个10个20个啤酒瓶盖兑奖都查吧？
周飞羽有点沮丧，这年头嫌疑人是越来越精明了，看来还很熟悉警察办案的手法，这要是化整为零，慢慢一点点变现，还真没办法查。但也不能不查下去，他向局里申请出个协查通报，把侦查范围扩展到M市下辖各个县市区，百合啤酒厂的所有经销商，反正只要是兑奖，只能在M市的范围，总会找到蛛丝马迹。除非嫌疑人和警察斗智斗勇打持久战，10个20个的兑换，几万个瓶盖啊，哪得换个几年？况且也有兑奖期限呢。周飞羽断定，嫌疑人肯定会以空间换时间，小批量多点兑换，只要抓住兑奖这个环节就不怕他不上钩。
果然，一个月后终于有人来报案，说发现了被偷的瓶盖，报案人竟然还是那个超市的老板娘。周飞羽感到郁闷，早知道盯着这家就好了，何必闹这么大动静。详细听了老板娘的描述，周飞羽哭笑不得。原来这老板娘有个老母亲，平时非常节俭，这啤酒盖就是这个老人负责收集，每次都在瓶盖上用记号笔打个X，就像彩票已兑奖的字样。你想想那可是几万个瓶盖啊，后来老板娘发现了，就让老人别弄了，看着就够累的，但还是有几百个有个X。今天上午，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拿着一袋瓶盖来兑奖，老板娘发现有好几个都有这个X，这才想起这茬。赶紧报警，收废品的老头也被带来了。
周飞羽心里这个嘀咕啊，这老板娘看着挺精明，实际就是个傻大姐，那么多钱的啤酒盖放在库房一个月都不去看一下，早发现也没这么大损失呀！
得了，既然人已经抓到了，那就审吧。一通讯问下来，收废品的老头只叫屈，说是那天有一个年轻人扛着一麻袋啤酒瓶盖来卖，他就有些纳闷，年轻人来卖废品的少，卖啤酒盖的就更少，但是一麻袋啤酒盖还是有赚头的。上秤的时候没注意，洒了一地，里面的瓶盖有几个打着X的分外显眼，拿起一看，里面居然有中奖瓶盖，藏个心眼，没言语。年轻人卖完就走了，这老头觉得捡了个大便宜，就上超市兑奖了，结果就被抓到派出所了。
周飞羽看了一眼老头就知道他没说假话，为啥呢？这老头一条腿是残疾，这体格你让他钻窗入户偷瓶盖，那得费多大劲啊。更何况，也不能傻到从这家偷的，又去这家兑奖，那是啥智商啊？
详细询问了一下年轻人的长相，周飞羽心里有了数，这确定了两点，第一，这个嫌疑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这个年轻人，一般人喝啤酒看到中奖瓶盖都会留下兑奖，即使不在乎那几个钱，那还卖废品干嘛？所以被盗瓶盖一定和他有直接联系；第二，这个人一定离案发超市不远，最起码就在废品站覆盖范围，附近就这一个废品收购点。可能嫌疑人认为警察只会查兑奖点，不会想到废品站，瓶盖当废品能卖几个钱？兑奖才是盗窃的动机。
这就有了个疑问，嫌疑人为什么把中奖瓶盖当废品卖，难道他发现警察注意到他了？有这种可能，去卖一麻袋啤酒盖卖本身就有问题，谁费那功夫攒啤酒盖？居家过日子就是一年也攒不了那么多。说明这个嫌疑人就在被排查的人中间，只是没被发现。周飞羽发觉自己在之前的排查中有了一个漏洞，不，是两个！一是很有可能是同行作案，经销商和超市都能兑奖，盗来的瓶盖变成自己的，谁敢说这是别人的。第二，是从卖废品的事上想到的，一般个人、经销商和超市都不会有那么多瓶盖当废品卖，只有中奖的才会回流。那么，大批量卖瓶盖的应该就只有一个地方，就是饭店！
周飞羽想到这就暗暗骂起了死胖子，也就是刑警队的队长庞大江，因为长得胖，也就被戏称“胖队”。周飞羽是副队，本来这些小案子都是庞大江管，周飞羽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按他的话说，刑警都是冲在最危险的一线，真刀真枪才是刑警本色。庞大江在队里都是狗头军师一角，这些伤脑筋的事也只有胖子才有耐心。可惜，庞大江去南方抓捕一个贩毒案的嫌疑人还没回来，所以他就赶鸭子上架了。周飞羽揉了揉脑袋，交代几个队员赶紧去排查。
信息很快就反馈上来，这附近总共有8家超市和经销商，经查都没有发现疑点。超市和经销商的百合啤酒销售量和兑奖数都符合，没有发现额外增加的兑奖量。周飞羽皱着眉头听着队员汇报，突然说：停！你们说销量和兑奖量符合，这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可以算出来！
马也看着周队的样子有些纳闷，马也是今年刚进队的新人，这些排查的活都是他们这些新人干的。纳闷的是周队是老刑警了，难道连这些小儿科的奸商行为都不了解？看着周飞羽的神态，他忐忑地说，周队，你喝啤酒吗？
劈面扔来的文件在马也的头上开花散落，像一记记耳光，他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等张口，队友小何赶紧接上话，周队，我们也是刚刚了解到，这啤酒厂就是一奸商，所谓中奖全是套路。
周飞羽拿着刚想泼出去的水杯悻悻地坐下，狠狠地道：说！
原来，啤酒厂的算盘打得精，所谓的中奖，那是有比例的，像经销商都是按照销售量搭配的，每个经销商搭配的中奖啤酒不会超过30%，出厂时就会分配好，经销商都不知道到底进的啤酒里有多少中奖，但厂家掌握这个比例。要不是配合警察办案，啤酒厂才不会把这事透底。偶尔有人也想过不少歪招，像透过瓶底看等等，后来也就没人弄了，一是酒厂的瓶盖技术做得到位，二是经销商也不想丢了西瓜捡芝麻。你想啊，要是你这中奖少，那谁还再来买呀？
饭店呢？周飞羽问。这回马也小心了，稳稳神态说：周边饭店有15家，大的只有2家，每家每天的啤酒销量有40多箱，是大箱24瓶装，除了中奖的，服务员基本都当垃圾清扫了，没有专人卖瓶盖，这点小钱还不在眼里。其他13家都是小饭店，每家充其量一天不过2-3箱，中奖的瓶盖客人基本都换啤酒了，按比例来讲每天能有10多个中奖瓶盖就算不错了。没有中奖的瓶盖也基本当垃圾扔了。所以也没发现谁家和经销商结算的有什么突然的增量。
周飞羽看着马也的神态，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严厉了。不过他还是大声说：“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还遗漏了什么？”
“遗漏了什么？”，随着声音，庞大江走了进来。



 引子

冬日，小城早晨。几则手机新闻引爆了市民的眼神。
“文旅局长疑似被捉奸，从8楼跳下当即身亡！……”
“警察暴力执法，母子二人横卧街头……”
“严惩警中败类！坚决贯彻执法为民……”
市**大楼里，灯火通明。市**紧急召开会议，部署舆情控制行动，纪检监察部门一查到底。
医院里，腿上缠着绷带的周飞羽正接受市局督察的询问，怒气冲冲……
废品收购站，一瘸一拐的衰老背影拖着一麻袋废品，身后几个啤酒瓶盖散落在雪地上分外刺眼……



 第二章啤酒盖里的猫腻

庞大江横着走了进来，为啥横着啊？因为胖。其实胖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太合适，应该称为魁梧，一米八五的个头，二百多斤很正常。。
让屋里三人瞠目结舌的是，大冷天胖队居然穿了个T恤，三九天光膀子，你当自己北极熊呢？看着三人的眼神，庞大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装，赶紧解释：这不刚下飞机嘛？要说什么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们不知道南方那个天气，简直太爽了……
周飞羽眼皮也没撩一下，咳嗽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庞大江看了他一眼，收住话头，直接跟马也和小何说：“你们去查查啤酒厂在这片的片区经理，然后把情况报上来。”两人答应一声赶紧溜了。
等庞大江坐下来一聊，周飞羽才知道原委。原来，庞大江的妻子丁红就在啤酒厂技术科，出差这段时间里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视频电话，丁红有一天聊起了啤酒盖这件事，虽然通过例行通报，他早知道周飞羽在查啤酒盖这个案子，但是丁红在技术科也知道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难道那几袋啤酒盖弄得啤酒厂上下不得安宁？经丁红详细一说，庞大江觉得这案子的猫腻可就不是几麻袋啤酒盖那么简单了！
说白了，猫有猫道，鼠有鼠洞。这句话用在各行各业都不过分。就拿啤酒盖中奖这件事来说，其中的道道并不少。啤酒的灌装是在啤酒厂不假，但啤酒瓶、啤酒盖、商标、包装却都是外包的。因为要进行有奖促销，啤酒厂就向啤酒盖的供应商订制了一批有奖瓶盖。按照正常程序，这批啤酒盖会随机和其他瓶盖混在一起，直接上生产线封装。但这就产生一个问题，随机封装就不可避免的产生某一箱啤酒里都是中奖的啤酒。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的办法就是需要一种仪器来分辨哪些是中奖瓶盖，然后在封装生产线上按既定程序自动分拣装箱。这在今天算不上什么高科技，但关键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没钱！啤酒厂舍不得花钱来办这件事，那就不用机器，用人干，反正人有的是。
周飞羽瞪大了眼睛说：“是不是彩票也这么干啊？”庞大江白了他一眼：“两码事！”
庞大江继续说，因为要人工分拣，所以这批中奖啤酒是单独灌装的，然后在包装车间由专门的人员分拣装箱。这件事全厂上下都知道，厂里三令五申严格保密条例，就差像印钞厂一样了，毕竟啤酒厂的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好，谁也不想把这件事传出去丢了自己的饭碗。
当然，难免有些人贪图小便宜，想着去分拣车间套套话，看看能不能获知瓶盖的小秘密，可惜分拣中奖啤酒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分辨，他们的工作就是向每箱成品啤酒里放进去6、7瓶中奖的，实际来讲就是个搬运工。
按理说，啤酒厂的这套管理制度还是有效的，尽可能避免了一些漏洞。但没有什么事是完美无缺的，只要是有水，就不可能一滴不渗。这套管理办法在生产环节似乎很严密，在销售端问题就多了。别的不说，就说中奖瓶盖的回收，经销商是拿着中奖瓶盖和厂家结算，但结算时总不能也人工数数吧？一家每个月几万个，你想那么多家经销商，你数的过来吗？所以就采取了一个简单的方式，上秤称！每个经销商拿来的兑奖瓶盖按照重量一称，除以每个瓶盖2克，那多少个瓶盖就一目了然了。当然这重量难免有偏差，可经销商也不会太计较，毕竟还是指着啤酒厂吃饭呢！但这问题又来了，这看似不起眼的重量，一家少点或者一家多点，总体算起来就不是小数目了。这部分多出来和少出来的重量哪里去了？
看着周飞羽瞪得比牛眼还大的眼神，庞大江不紧不慢端起了周飞羽的茶杯喝了一口，气得周飞羽骂道：“我那里面有蒙汗药！”
庞大江接着说，这啤酒厂也大概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结算的时候，只要中奖金额不超过中奖比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周飞羽急了：“你这说来说去还是一堆废话，我总不能去一个个瓶盖找线索吧？”
庞大江看着周飞羽急的样子笑了，他从小到大就喜欢和周飞羽玩这个游戏，每次看到周飞羽抓耳挠腮的样子就特别开心。
庞大江卖了个关子，问：“你说中奖的瓶盖能百分之百回流吗？”周飞羽气得一摔杯子，道：“你这不废话吗？就那几个瓶盖值得我颠颠跑去超市兑奖，我哪有那闲工夫？”
庞大江说：“对！像你这么想的人太多了，所以啤酒厂兑奖的瓶盖只少不多！”接下来的庞大江说的让周飞羽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确实遗漏了一个线索。
庞大江解释了为什么身在技术科的丁红知道这件事了，原来周飞羽派人排查时联系了啤酒厂负责销售的部门，他们也积极配合看看哪个经销商最近有突然增加的中奖量，结果和周飞羽他们了解的一样，并没有增加。但是，警察前脚刚走，销售总监看着手里的报表，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出事的这个片区，居然每次瓶盖回流都在30%左右。这销售总监是刚从外面高薪聘的，对数据是相当敏感，而且逻辑上他也认为这不合常理，这个片区肯定有猫腻。当然他也没往盗窃那方面想，简单的推测是回流瓶盖上秤这个环节出问题了，肯定有人往回流的瓶盖里放了不少没中奖的。所以他马上向厂领导汇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过毕竟是新来的销售主管，想借着这件事立威，他找到技术科，看看能不能用技术手段来检测出这批瓶盖里有没有掺假。
正巧，丁红被厂里指派进行瓶盖扫描技术攻关，厂里想自己来解决分拣这个事，这种简单劳动没必要浪费那么多人工。丁红这一阵没少研究这个中奖瓶盖，最近还有了突破，因为定制的瓶盖再怎么说和没定制都有差别，外行人看不出来，在搞检验出身的丁红眼里那基本上是小儿科，一个瓶盖能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丁红发现，这批定制瓶盖和普通的瓶盖主要的差别就在盖里的胶贴上，因为那上面印着中奖标记，而这标记是有颜色的，在特殊光线下能显示出来。接下来就简单了，丁红让销售总监去库房把那个片区的回流瓶盖随机拿两袋来。结果把麻袋倾倒在技术科的地上，特殊光线一照，李鬼就现形了。这两个麻袋中最少掺了接近10%的普通瓶盖。那这到底是多少呢？不愧是搞检验出身，丁红用的是容积积算法，她算了一下，一个啤酒瓶盖，底面积大概是5平方厘米左右，深度大约是0.4厘米，所以容量在2毫升左右，也就是0.000002立方米；啤酒厂专门的编织袋1米长，0.5米宽，算下来体积在0.08立方米。理论上一个麻袋能装4万个，2个麻袋8万个，抛去实际误差，最少也有5万个，10%就是最少几千个。乖乖，这是多少钱啊？怪不得有人搞猫腻，这就是一本万利啊！
听到这里，周飞羽是彻底迷糊了：“敢情你说这半天还没说到正题，我是查盗窃，又没有查掺假，这是厂里的管理问题，就是报案也归经侦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庞大江笑了：“就知道你这么说，那我们来梳理一下现在了解到的线索。报案的老板娘说她丢了5.8万的瓶盖，保守估计这批瓶盖也就是接近4万个，按照中奖比例，1箱里面有30%的中奖，24箱装最多7-8个，4万多个中奖就是接近6000箱。她这个超市规模算是不小，但是每天200箱的销量你觉得是不是有点夸张？”
周飞羽揉着被数字折磨晕了的脑袋想了会，突然说：“难道她是监守自盗？”又一转念：“不对不对！就算老板娘报水灾，可这有啥好处，难不成等我们破了案找小偷补偿？这算的哪门子帐啊？”
庞大江看着周飞羽发窘的样子就发笑，说：“再问你个问题，你说老板娘即使没报水灾，那她哪来这么多瓶盖？”周飞羽眼睛一亮：“你说她也掺假？”庞大江白了他一眼：“老板娘掺假别人不知道，难道啤酒厂的片区经理不知道？销量在那摆着呢，一捅就破！这就只有一种可能，片区经理肯定知道这件事，说到这里还得说说啤酒厂的另外一个管理漏洞！”
周飞羽彻底是怒了：“死胖子，你要是再这样没完没了，就赶紧滚蛋！”



 第三章水落石出

庞大江说的啤酒厂另外一个管理漏洞是出在财务结算上，销售量是销售部门出货、统计，而账款回收和兑奖结算却是财务部门的事。每次经销商的账款都是打到工厂的银行账户，销售部门不负责收款，只负责催收；但在兑奖这个环节，却是每个片区经理负责回收、统计，然后财务部门按片区统计上来的数量和金额再分别返还对应的经销商。本来这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毕竟财务部门也没有多余的人专门负责这块。
但是，这就给了片区经理一个可乘之机，就是他能清楚地知道所管片区的兑奖数量，按照兑奖瓶盖至少不多的逻辑，中奖比例和实际中奖数量之间就有了一个空挡可寻，只要不超过中奖比例，财务部门基本不会追究。掺假的啤酒盖正暴露了这个问题。
周飞羽长叹了一声：“唉！现在的人啊，这脑筋是越来越好用了！可惜没用到正地方。”
庞大江说：“现在的情况看，这个案发超市的老板娘一定和片区经理有着某种联系，说不定这个超市正是片区经理作假的窝点，这种事他还不敢自己来操作，自然是越简单越不让人怀疑！”
周飞羽还是忍耐不住胖子的墨迹，虎着脸说：“你费了这么多吐沫星子，敢情还是个经侦案子，你是不是要调经侦当队长去了？赶紧走，不送！”
庞大江没理他，接着说：“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办案思路，既然片区经理掺假这件事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么就没有不通风的墙，盗窃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应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报复！我们应该查一下和片区经理有经济往来的关系，特别是经销商和零售商，还有饭店。”
果不其然，第二天，马也和小何的调查材料反馈上来了。事情就像庞大江分析的一样，啤酒厂负责这个地区销售的片区经理叫曹可亮，30多岁，人长得一表人才，口才也特别好，大概这是销售人才的基本硬件要求吧。正因如此，特别招女生喜欢，凡是片区范围内的女老板和他关系都很好，不过他本人还是刻意保持一些距离，没别的，花多了也有刺，更何况容易挨揍！
案发的这间超市的老板娘是离了婚的，守着个老娘一起打理生意，说起来很不容易，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这一两年生意突然一下子好起来了。店面也扩大了，品种也多了，还雇了几个人。但却有一个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就是附近所有的饭店都到必须到她这里进啤酒，别的经销商不能给饭店批发啤酒。因为曹可亮通知饭店了，这是啤酒厂特许经销商，什么特许？说白了就是垄断。开始别的经销商还不干，找曹可亮去理论，不过一番解释下来也没人闹了。为啥呢？曹可亮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啤酒厂给经销商的批发价是2块5一瓶，给饭店也是2块5，经销商卖给饭店实际就是走个销量，年底啤酒厂根据销量给个返利。这返利算起来也没多少，实际上经销商拿这返利是还要等到年底。更关键的是，曹可亮实际上还有一种权力，就是随时可以断了任一家经销商的供应，那么相较而言那点返利就算不上什么了。再说了，曹可亮也不算黑，就是让片区内的小饭店去老板娘的超市进货，而大的饭店和超市以及零售商，曹可亮并不干预经销商的生意。
事情虽然没起什么风浪，但是市井坊间的风言风语却起来了，都说曹可亮和老板娘肯定有一腿，否则不可能做这种得罪人不讨好的事，啤酒销量年底返利能有多少啊？曹可亮本人到不在乎这些传言，依旧我行我素，见人还是一脸阳光灿烂。
啤酒盖盗窃案一出来，曹可亮的行为就有点可疑了，首先据邻居反映，有一天晚上曹可亮去了超市，随后就有争吵声传出来，似乎曹可亮在埋怨老板娘不该报案；第二，曹可亮通知饭店再也不要去老板娘的超市进啤酒了，而是去另外一家超市。这样看来曹可亮和老板娘似乎闹翻了，难道是想掩盖掺假的事？如果真是他和老板娘共同掺假，那闹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案子转机来了，又有人报案了，说是发现了涉案瓶盖，来报案的居然还是那个收废品的老头，据他说，今天来了一个老太太卖废品，这老太太他认识，老太太开个小饭店，经常有些包装纸箱什么的在这卖，也难怪，上年纪的老人节俭惯了。过秤的时候，包装箱里掉出了几个啤酒盖，饭店嘛都很正常。老太太走了以后，老头因为上次被啤酒盖弄得有点神经过敏，就捡起来仔细看了一看，这一看不要紧，瓶盖上都有X，可奇怪的是这几个瓶盖没有中奖标记。老头越想越糊涂，有了上次的惊吓，左右去警察局走一趟，至于是不是被盗的瓶盖，让警察去鉴别，总比担惊受怕强。
周飞羽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瓶盖，这瓶盖上面的X和那几个被盗的很相像，也许是有人也有类似习惯也说不定。反正找来老板娘看看就知道了，结果老板娘一口否认这是丢的瓶盖。弄得大家都很沮丧。不过周飞羽倒是想起来老板娘和曹可亮这一茬，老板娘不承认也是事出有因。那就做技术鉴定吧，和笔迹鉴定一个道理。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标记完全一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领着收废品的老头去找开饭店的老太太，挨个饭店排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饭店。因为不是饭口，老太太正在门口打扫，老头一眼就认出来了。周飞羽没有贸然去接触老太太，他认为老太太不可能是嫌疑人，而那个第一次卖瓶盖的年轻人才有可能，现在就得看看老太太和年轻人是什么关系了。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门里出来个年轻人，老头一眼就认出，就是卖瓶盖那个年轻人。周飞羽一阵轻松，终于锁定目标了。他现在还不准备抓人，因为要人赃并获。吩咐马也和小何继续蹲守，他带着老头就回了队里。
这几天正赶上快过年了，街头上人来人往，年节的气氛很浓，被啤酒盖盗窃案弄得心情郁闷的周飞羽，此时才有了点过节的感觉。
等他走进办公室，发现庞大江愁眉苦脸的坐在桌前发愣，周飞羽打趣道：“看来风水轮流转，几家欢乐几家愁啊！”庞大江白了他一眼，没像往常一样和他开怼，这让周飞羽越发感到奇怪了。
原来，症结还出在啤酒上，啤酒厂因为效益不好，又接近年底，厂里给每个职工都下了任务，让推销啤酒，丁红这就摊上了两千箱的任务，逼着庞大江找关系卖啤酒，可是现在制度那么严，庞大江哪敢找什么关系，正发愁呢。
周飞羽听了倒是不愁，这是庞大江的烦恼，不是他的。但是，他终于找到扳回一局的机会了。他眨眨眼，跟庞大江说：“咱俩谈个条件咋样？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帮你把这些啤酒卖出去！”
庞大江大怒：“你去死吧！”拿起手里的文件就作势摔向周飞羽，突然手停了下来：“你真能帮我把啤酒卖出去？别犯什么纪律啊？”
周飞羽笑了：“你看，还是不信我，算了，你还是自己摆地摊卖去吧！”说完转身要走，庞大江一把拉住他：“**，不，毛爷，你要是真能帮我把啤酒卖出去，跪我看免了，连请你吃一个月的饭咋样？”
周飞羽一撇嘴：“请我一个月？一到饭店菜单一来，你摁住20块钱以上的，告诉我随便点，你糊弄鬼呢？”庞大江一咬牙，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酒：“这是我上回去南边办案，老六送我的，给你！”
庞大江说的老六是周飞羽的刑警学院同班同学，毕业后分到了南方G省N市，有几回来S市出差，因为周飞羽的关系和庞大江也熟悉了。
周飞羽拿着酒，斜着眼看着庞大江：“老六给你的？胖子，你这人不地道啊，要真是老六给你的，那就不是一瓶了，要没我的份，我周字倒着写！”
庞大江脸憋得黑透了，讪讪地说：“那瓶……我…我送人了。”
周飞羽大怒，抱起酒转身就走。庞大江一把拉住，哀求道：“**，我错了还不行，我保证这回一定好好请你，你就帮我这个忙行不行？”
周飞羽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摔门而去……



 第四章谁再咬我试试？！

时间转眼到了腊月廿五，马也和小何的蹲守结果也上来了。
马也眉飞色舞地说：“周队，这小子是我见过的最轴的嫌疑人，你猜怎么着？他还真让你说着了，他真就是化整为零的去兑奖的，我晕，我简直要给他评个奖了，最能吃苦耐劳的嫌疑人！”
周飞羽最烦马也像死胖子一样故弄玄虚，骂道：“你要是再在我跟前说评书，我让你大年三十值夜班！，你自己开春晚吧！”
马也一苦脸，嘴里立马就利索了。他和小何蹲守了两天，这个小饭店里的年轻人叫林立，今年29，没有前科，那个卖废品的老太太是他母亲，前两年刚从外县到市里，盘下这个小饭店，店里就4张桌，主要经营饸饹面。因为不合本地人的口味，所以生意一直很惨淡。
马也和小何发现，这两天的下午2点，林立都会准时骑上电动三轮车出去，跟踪下去发现，林立先去了菜市场，然后提着一袋菜出来。本来两人以为他去采购原材料，但仔细一琢磨不对呀，饭店采购都是起大早，因为那时菜市场的菜新鲜，难道他去买剩菜吗？
一路跟下去，林立并没有在附近的菜市场采购，而是去了城南。可以理解，城南靠近郊区，菜价相对便宜。但是他们发现林立最少去了不下十个菜市场，这就更奇怪了，难道一个做饸饹面的馆子一个菜市场的原材料不够？马也跟着林立去了一个菜市场，发现林立真是在采购菜，不过他发现了一个蹊跷的事，林立还在采购啤酒。难道林立不从老板娘那里进啤酒，舍近求远，从别的地方采购？于是，他特意找菜市场里卖啤酒的商家问了问，一下发现了问题，原来林立采购啤酒居然不是现金结算，而是过后拿兑奖的啤酒盖来结算。因为后结账，1块五的按1块2算，商家觉得占了便宜，看他是开饭店的，啤酒盖换钱也正常，也没觉得这事有啥问题。
但是这里面问题大了，先不说啤酒盖的问题，就说这一趟林立采购下来，最少车上装了10箱啤酒，一个饸饹面馆，一天能卖10箱啤酒？林立一家只买一箱，商家是按零售价计算。一箱啤酒零售价格是96块，换算成1块2一个瓶盖也得80个，所以林立这一天采购最少拿了1千个瓶盖换啤酒。很明显了，这超出了他饭店本身的销售额度，而且零售比批发价贵，所以瓶盖来源一定有问题！
接下来几天，林立都是重复着这样操作，但是不同的是，距离远了，他每次都去的另外区的菜市场，马也他们几乎跟着他跑遍了S市。
“抓！”，听完马也的汇报，周飞羽几乎肯定了林立就是这个盗窃案的嫌疑人，就冲着饭店里一屋啤酒，林立就解释不清。
周飞羽带着马也来到林立的饭店时，正赶上林立从车上卸完货往店里搬，这个点店里没有客人，所以林立看见周飞羽几个人明显一愣。等周飞羽亮出警官证想说明来由时，没料到林立马上说：“警官，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你们走！”马也在后面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路数啊，还没咋地就全招了？
下面的事更让马也呆住了，林立居然主动往警车里钻，我晕！这是嫌疑人觉悟提高了，还是警察的办案方式落伍了？
小何在旁边忍不住了，一把将林立拽了出来，这哪跟哪啊，取证还没完成，你这就上车算怎么回事呢？可林立就是一个劲要上车，急得小何拿着铐子就要上手段。
周飞羽也觉得林立反常，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嫌疑人，所以他制止了小何，问林立：“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警察办案是有规范的，即使你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但是调查取证的程序是要走的，所以请你配合一下。”
没想到，林立一下跪在了周飞羽的面前，说：“警官，我的事我全认，但是千万不要让我妈看见，你现在就带我走吧！”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飞羽有些尴尬。正在这个时候，人群背后出来个老太太，正是林立的母亲，老太太一脸的惊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和站着的周飞羽似乎不敢相信，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向了周飞羽，嘴里喊着：“来人啊，欺负人了，警察打人了！”
小何眼看着老太太的手就抓到了周飞羽的脸上，赶紧伸手去挡，却忘了手里还有铐子，这一甩直接甩到了林母的脸上，眼看着鲜血就从林母的眼角流了下来。地上的林立疯了一样要爬起来要跟小何拼命，被周飞羽死死地按住。接下来的一幕让周飞羽想起来就疼，这厮居然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要说冬天穿的是羊绒裤，但是感觉牙齿已经穿透了所有阻碍，周飞羽都能感觉血在腿上流淌。周飞羽这个郁闷啊，抓了这么多嫌疑人，真刀真枪的时候都有，但是被咬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你敢咬我？！”任周飞羽的拳头怎么落到地下的林立头上，无奈这嘴死活没松开。情急之下，正好电动三轮车上有啤酒，周飞羽想都没想，抄过一个啤酒瓶就砸到了林立的脑袋上。这下是松开了，但是周飞羽感觉一块肉似乎已经离开了大腿。
就在林立嘴里含着带血的布倒下时，周围的居民就炸开锅了，纷纷喊着：“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有好事者还拿出手机在拍照，马也赶紧亮出警官证大声说：“警察办案！请大家配合！”
周飞羽三人不停地解释，但是愤怒的群众把他们团团围住，更有人报了110。直到支援的警力到达，愤怒的情绪才被控制。赶来的庞大江看着狼狈的现场，指了指周飞羽，一声不吱带着人去饭店取证和询问当事人了。
审讯很顺利，林立交代，超市的瓶盖就是他偷的。动机也很简单，为他母亲出气。因为超市老板娘欺负他老娘了。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这个林立是个孝子，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个人带着他过活，日子过得很难。林立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在家里务农，但是农活他又干不好，加上这十里八乡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出外打工了，像林立这样干农活的几乎没有。久而久之，林立也懈怠了，地里的活也有一搭没一搭。碍于母亲在，他也就没敢提出外打工。林母是个明白人，看着儿子这样一天天下去，这日子也没个盼头，一咬牙把家里的地出让给合作社，房子也卖了，凑了三万块钱领着林立就从乡下到了城里。
母子俩也没啥一技之长，好在林母老家是河北人，饸饹面做的好，村里吃过的乡亲都赞不绝口，所以就盘了一个小店，原本指着能养家糊口，谁承想这乡下的美食在城里可没有什么市场。也难怪，吃惯了营养精致佳肴的城里人不像干粗活的农民，享受不了那吃饱管够的饸饹面。因此，小店这一两年下来就是个勉强维持，而且还欠了不少外债。
事情发生那一天，林母去老板娘的超市兑换瓶盖，像林家这种小店，一个月下来卖出去的啤酒也就二三十箱，兑奖的也就百八十个瓶盖。每次林母去兑奖都是一个个数着核对无误，钱盖两清。可是因为接近年根底下，生意比平常要好，所以这次兑的有点多，有320个。到了店里，正好赶上老板娘的老娘在前台，往常俩人都是一个个数。这一阵老板娘的生意好了，兑奖的人多了，就按照啤酒厂的方法用秤约。林母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毕竟少麻烦别人最好。没承想，这上秤一称，算下来竟然是300个，林母记得明明是320个啊，所以坚持按照老办法数下数。可这时，正好老板娘进来，问明原委，说了句费那劲干嘛，320个就320个，哗啦一声把瓶盖倒到筐里。本来这事就没事了，可是老板娘的老娘不干了，嘴里絮絮叨叨说就是300个，凭什么多给20？前面也说了这个老太太也是个仔细人，但这话落在林母的耳里就不是滋味了，难不成我是讹你们了？可是瓶盖已经倒到大堆里，那还能再捡出来数啊？所以林母就多说了两句，结果惹怒了那母女俩，给林母一顿数落，反正难听的话说了不少，周边的顾客也指指点点。林母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会吵架，恍恍惚惚回到家里，倒床不起。
林立见到母亲这样，抄起菜刀就要找超市那母女俩拼命，被林母死死拦下。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外乡人怎么能斗过本地人呢？更何况母子俩还得要过活下去呢！
林立虽然不去拼命了，但这仇是种下了。老板娘和曹可亮的事他早有耳闻，所以瓶盖上的事还得从瓶盖上解。他去探了几次路，就摸清了老板娘放瓶盖的地方，也知道老板娘的作息规律，一天半夜去了就把10袋瓶盖给偷了回来。这和周飞羽的当初分几次盗窃的推断有点出入，不过挨了林立咬的那一口，周飞羽相信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销赃也很简单，偷来的瓶盖林立没敢告诉林母，藏在了地窖里。这片的棚户区是老住宅，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杂物棚，里面有个地窖。林母腿脚不好，下地窖都是林立的事。林立发现了老板娘做记号的瓶盖，而且盗来的瓶盖有一半都是没中奖的，看来这老板娘掺假可不是5%，是50%，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一点不假！。
那些有标记的都让他偷偷扔垃圾箱了，没标记的就当废品卖了。但他百密一疏， 以为没用的瓶盖当废品卖警察查不到，不成想漏了几个，警察后来又查过，他也没漏什么破绽。没想到林母又去卖了一次废品，至于瓶盖怎么到了包装箱里他也不知道。
眼看着到年底了，风声也不紧了，他咬咬牙出去兑换，这个时节多进点啤酒没人会起疑心。要不是警察查得紧，那2万多个中奖瓶盖，按照他的方法有个10天半个月就处理完一半。反正有杂物棚和地窖，藏个百十箱啤酒也不在话下。林母问起来就说年底啤酒厂的任务，先赊着，反正这两年都是这样。剩下的瓶盖，他准备慢慢出手。
案子至此真相大白，批捕、起赃、指证等等程序按部就班，周飞羽总算把这案子结了。至于其中牵扯进来的超市老板娘和片区经理曹可亮的案子就交给经侦办了，刑侦这边的活是了了，接下来可以过个好年了。
但是周飞羽想错了，当庞大江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时，他是彻底傻眼了。网上铺天盖地的舆情一边倒，“警察粗暴执法！当街殴打老人！”、“严惩执法队伍中的败类！”……，林母流血的脸庞，林立倒地不起嘴含血迹的照片赫然醒目。
市局督察室一脸黑气询问了所有当事人，马也和小何都被吓傻了，周飞羽一瘸一拐据理力争，庞大江上下疏通，都没有改变处理结果。周飞羽停职反省，免去刑侦大队副队长职务，记过一次；庞大江负领导责任，警告处分；小何记过一次，停职反省。
全局大会上，周飞羽听肖局宣布完处分决定，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结果在剧痛中没有听到肖局慷慨激昂整顿警纪警风的发言。
他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谁再咬我试试？！”



 第五章带子弹的空枪套

周飞羽收回啤酒盖案勾起来的恼怒思绪，看了一眼堵得像便秘一样的车流。S市这座小城的经济这两年不见什么起色，但老百姓买车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小城的交通规划弊端就一下显现出来，几乎每条主干道高峰期都是爆堵。
今天周飞羽去市局开会走的是城南城北唯一的一条公路桥，另一条新建的正在施工，预计年底开通。由于历史原因，S市的城南城北被一条铁路线东西贯穿。虽然有很多铁路道口可以通行，但是市民还是愿意走这条横跨铁路的公路桥，毕竟不用等道口灯。
周飞羽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走背点，所以诸事不顺。正这时，有人敲车窗，他一看原来是交警队老乔。老乔大名乔山，比周飞羽大2岁，也是老交警了，民间绰号“乔黑子”，不是他长得黑，是执法办案一张黑脸，一丝情面也不讲。周飞羽就吃过他的憋，周飞羽一个发小是蹬三轮拉货的，一次闯了红灯，被乔黑子扣了，本来当场给周飞羽打电话想让他求求情，没料到老乔连电话也不接，大眼一瞪：“不认识！”，愣是罚了50块钱完事。
周飞羽见是乔山，降下车窗没好气地说：“你们交警一天天能不能不上路？没你们这路没见堵，有你们就完蛋！”
老乔出乎意料地没像往常一样跟周飞羽开骂，而是一脸讪笑：“老周，跟你打听个事，据说你和啤酒厂很熟？”我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飞羽这个气啊，直接骂道：“乔黑子，你成心是吧！上我这找骂来了，滚蛋！”
乔山嘿嘿一笑：“**，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听说你给胖子把啤酒都卖了，我想问问还能不能帮我也介绍一下？”
周飞羽一愣，这才想起老乔的媳妇也在啤酒厂，本来想直接怼回去，但眼睛一转，道：“行啊！不过有来有往，老乔我也求你个事，你看行不行？”
乔山也不傻，知道周飞羽没憋什么好屁，讷讷道：“你说吧，只要不犯纪律，我能办的一定办！”
周飞羽这牙一酸，差点就没张口骂人了，但他还是装得一本正经地说：“这样，你要是5分钟之内让我过这个老虎口，你的事我就包了！市局有个重要的会。”
乔山一笑，摁着对讲机就吩咐了几句，只见从车流中出现了几辆警用摩托，警灯全开，警用喇叭喊着：“所有车辆靠边！所有车辆闪开！”没俩分钟，周飞羽车前的车流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乔山狡黠地一笑：“周警官请吧！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周飞羽看着乔黑子这个气啊，发动了车子，把一阵带怒的尾气留给了后面嘿嘿傻笑的乔黑子。嘴里恨恨地道：“乔黑子，真有你的！”
周飞羽赶到市局刑警队会议室的时候是8点05分，距离开会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等进去一看傻了，整个会议室几乎座无虚席。肖然局长，主管刑侦的杜副局长，刑警支队支队长高峰，庞大江，还有各个分局的一把手全体在座，更让周飞羽感到崩溃的是，他老爸周鹤鸣也赫然在列，居然和肖局并排就座。当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时，周飞羽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肖局倒是没太在意，指着庞大江身边的椅子说：“小周，你先坐下，听听情况，一会再专门汇报！”
周飞羽挪着腿蹭到庞大江的身边刚想坐下，就看到周鹤鸣扫过来的眼神，身上一哆嗦，没敢看，把身子一下就陷进椅子里。
听了一阵情况介绍，周飞羽才弄明白，敢情今天这个事的起因就出在他老爸周鹤鸣的身上。
周鹤鸣是老刑警，再有两年就退休了。目前在市局枪械室主管****，老同志二线以后基本都是这样的内勤职务。
老周的时间很宽裕，不用加班。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又改不了，基本上是来得比谁都早，走得又比别人晚，枪械室说是二线，但是为了配合一线出警，有时难免破例。
两天前临近下班，刑警支队的小刘来枪械室交给老周一件案子的证物让他收存。老周纳闷，这应该收在证物室，不应该送这来呀。等老周看到证物明白了，这是一把枪套，枪套外面还挂着三颗子弹，而子弹还是真子弹！
据小刘讲，这是治安大队突击治理黑市的时候，在一个地摊上发现的，当时以为是俄罗斯那边流过来的收藏品，S市由于靠近边境的缘故黑市上这类东西不少。但队里有个老同志眼尖，发现这子弹是五四弹，进一步检查发现还是实弹，结果按照私藏枪支弹药的案子交给了刑警队。原本刑警队准备下班前先交到枪械室收存，等第二天交到技术科进一步鉴定。
小刘走后，老周拿起了枪套仔细端详了起来，54枪他太熟悉了，在部队的时候他就玩，干刑警的时候他的配枪也是五四。7.62毫米口径，有效射程为50m，100m内也能进行射击。子弹没什么稀奇，但是这个交来的枪套让玩了一辈子枪的老周有些新奇。枪套是个老古董，是美式***的枪套改的，皮扣是后加的，比原装的宽，外面有三个类似铅笔套的位置塞了3颗子弹，本来应该是4颗，因为年代久远，有1个套没了。虽然****不断更新换代，但是像S市这样的四线城市，公安局枪械室里还是有几把五四式的。
老周拿出一把54手枪试了一下，结果严丝合缝，这就证明了这个枪套很可能原先就是一把54手枪，虽然国产五四枪是仿苏联托卡列夫手枪，但是根据中国士兵的特点进行了改进。比如改进了**的大小，适应中国士兵较小的手型。如果说是俄罗斯那边流进来的，那么这个枪套是装不进去的。那就有一个问题，既然枪套在，枪哪儿去了？
老周管着枪械室，这些年收回的54枪他都清楚，没有一把枪遗失了皮套。况且这54枪的枪套装别的型号也装不了啊！感到事态严重的他立即向值班局长汇报，连夜让技术科做技术鉴定。
结果出来了，枪套没发现什么问题，子弹出问题了！
原来，这枪套上的子弹就是S市一家兵工厂出产的。由于历史原因，S市有一家专门生产枪弹的兵工厂，后来虽然改民用了，但是还有一部分仍在生产。出产的子弹国家统一调配，不过属地原则，部分枪弹还是会分配到S市的军警部门。这枪套上的子弹批号上属于该厂生产无误，但出厂日期却是1986年。
1986年？太遥远了！库存封装20年有效，启封的子弹保存年限就是一年，警方基本上是定期更换。这3颗54子弹已经是失效期了，危险系数大大降低了。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周鹤鸣提出了一个疑问，那这子弹的主人是谁？在场的警察都咧嘴了，这都过去了30多年，上哪儿查去呀？况且这一批子弹不止在S市有，估计全国各地都有。但是涉枪案马虎不得，兵工厂反馈的信息来了，这批子弹还真没给S市。当时是直接被省厅统一调配的。这下好了，把案件情况反馈给省厅，让相关部门核实去吧。
要说老刑警较真，还真没错！就在熬了一夜的警察刚想散去的时候，老周又让大家傻了眼，枪套呢？枪套的主人是谁？这枪套可就是装54枪的啊！在场一些年轻人不干了，子弹有危险没问题，但枪套可没有。这要不是发现子弹，这枪套不知道早被哪个军迷收藏去了。
老周提了一个办案思路，既然子弹一时半会查不出来源，那查查谁丢了枪套就知道了。前面说了局里的54枪就那么几把，老周清楚。但是外县市和其他配枪部门的情况他不掌握，发个协查通报让其他部门查一下，毕竟54手枪的存留太少，好查！
第二天晚上，各用枪单位和省厅反馈的情况都汇总了上来，枪套是一个没少！但是省厅却提供了一个线索，这批子弹有一部分是分拨给了省铁路公安处，而S市铁路公安处也从省里领了一部分这批子弹。可从S市铁路公安处反馈上来的情况却让所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人丢枪套，但1986年却发生了一件铁路警察被杀案，当时连枪带枪套都被嫌疑人抢走了！



 第六章你又给我挖了一个坑

俗话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铁路警察就负责自己管辖范围的相关事务，而不会越界管理其它范围的警务，不像地方的刑警、巡警及其它警种有较大的管辖范围，再有就是铁路警察只能管理与铁路相关的事务，权力较小。同样，地方警察也管不到铁路警察的地界。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1986年发生的这起杀警抢枪案发生地是在铁路管理范围。虽然当时市局刑警队也协助参与了案件调查，但这件案子最后还是由铁路公安处负责侦破。由于多种原因，这桩案件一直没破，那把丢失的枪也一直没出现过。
周飞羽听到这里是彻底迷糊了，既然是涉枪案，该归谁管谁管，关我一个刚受处分的小刑警什么事？
肖局转头看向周飞羽：“小周，这几天高峰他们讯问了案件几个当事人，现在案情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城北废品收购站，我记得你是负责啤酒盖盗窃那个案子吧？”
周飞羽脑袋嗡的一声，差一点仰天长叹，苍天啊！大地啊！这还有完没完了？啤酒盖就是我的噩梦！
市局刑警支队长高峰他们这几天就没闲着，通过审讯地摊老板得知，这枪套是从城北的一个废品收购站收购的。像地摊老板这种做鬼市生意的，一般都和废品收购站有联系，按废品收来的东西改头换面就成了鬼市里的二手货和假古董。只不过收废品的不会去鬼市摆摊，做鬼市生意的也不会去专门收废品。这叫行规，过界就是自找麻烦。
据地摊老板讲，他是年前去的城北的一个废品站，也就是周飞羽查的那个收废品老头的废品站，但不是发现啤酒盖的收购点。原来，收废品的老头在市环卫清运二公司的对面租了一个院子，老头一家三口，老伴还有一个智障的儿子，老头每天在外面收废品，回来都堆放在院子里，到时有更上一级的废品收购贩子来收，老头就挣中间的差价。老婆领着傻儿子在家看家，偶尔到对面的垃圾转运站扒拉点垃圾里可回收的东西。
那天地摊贩子来废品站的时候正好看见傻小子满院子挎着枪套跑，嘴里还拿着一把木枪在噼里啪啦的喊着，贩子眼贼，连哄带骗从傻小子身上把枪套弄了下来，给了老头老伴5块钱，接着再划了点废旧书刊就走了。没成想，过完年一开张就被警察逮了，这个冤啊！
收废品的老头进了几次公安局倒不慌张，一五一十交代了枪套的来历。据他说也不知道那傻儿子从哪弄来的枪套，当时他还留意了一下，觉得是哪家孩子的玩具枪套，也就任由傻儿子拿着玩去了，老婆还弄了个红绳把枪套串起来让儿子挎着。不过傻儿子也跑不远，肯定是垃圾堆和废品堆里淘腾出来的。
这就扯了，每天清运公司的垃圾转运站的垃圾都是各处运过来的，老头的废品站虽然收购范围有限，但是那也叫几千户居民区。
不过据城北清运公司反映，他们公司的这个垃圾转运站其实只是公司的七个转运站之一，其他的转运站不用再拉到他们这集中，而是会有专门的车把经转运处理的垃圾直接拉到垃圾处理厂。他们这个转运站实际上只负责收废品这个老头的收购范围的4倍区域，这似乎确定了枪套来源范围。
但还有一个新情况，年前市里搞节前卫生突击扫除，城北各个社区集中清理楼道和有安全隐患区域的陈年垃圾，由社区分别自主运送到清运公司统一处理，所以就没法肯定枪套到底来源于哪里。
好嘛，这绕来绕去还是一个无头案。
肖局他们研究后认为，既然枪套来源初步锁定了城北分局，毕竟比全市范围缩小了四分之三，所以决定由城北分局刑警队配合铁路公安处来调查这个案子。除了这个案子本身就是铁路公安处的陈年旧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铁路系统职工有三分之二就住在城北分局的辖区内。虽然铁路上的事地方管不着，但是铁路家属区可是在地方的管辖范围，城北分局责无旁贷。
周飞羽心里这个嘀咕啊，这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啥案子都找到头上来了。
肖局这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周飞羽斜对面站起来一个年轻的警察，定睛一看，脑袋里的血又冲了上来，卧槽！这人他太熟了，孙鹰！
这孙鹰可不是一般人，绰号“老鹰”，铁路上“蹬大轮”的毛贼眼里的克星。孙鹰是家传手艺，父亲孙胜利是破获“中俄国际列车抢劫案”的功臣，公安部二级英模。人的名树的影，父子双雄威震H省铁路系统。起初有些外地来的流窜犯趁着老孙退休想捞一把，结果纷纷折在了小孙手里，最后这些毛贼只要看见小孙就躲着走。
周飞羽和孙鹰熟可不是仰慕他的本领，因为他俩是“情敌”！周飞羽的女朋友白雪当初采访孙鹰的时候被孙鹰迷住了，差点成了孙鹰的女朋友，要不是周飞羽使了点手段，现在估计早就嫁作他人妇了。
接下来肖局的话让周飞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肖局宣布，铁路公安处指派孙鹰作为联络人，进驻城北分局负责进行案件对接，以便在城北范围内进行排查工作，市局也决定由周飞羽作为城北分局方面的对接人，共同进行这个案件的初期侦破工作。这样决定是基于几点考虑，第一，虽然发现了枪套，但被抢的枪还没有响，所以还不便于立刻进行专案调查；第二，毕竟案件过去三十多年了，犯罪嫌疑人是否在世还不确定，仅凭发现枪套就确定枪支还在不能成立，也可能当初案发的时候嫌疑人丢弃了，被有心人捡到留存到现在也很有可能，毕竟当时专案组判断铁路流窜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回分局的路上，庞大江看着喋喋不休的周飞羽，纳闷地说：“**，你这年过得，鱼子酱吃多了吧？雌性激素上脑，变性了？”
周飞羽骂道：“我变不变关你屁事，我今天就打转岗报告，去妇联报到，你是爷们这案子你就负责吧，我倒霉都是你催的！”
庞大江知道周飞羽的心结在哪里，一撇嘴：“别没完啊，这次要不是我向肖局推荐你，你那停职检查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过关呢？”
周飞羽虎的一下坐直了，瞪大了眼珠：“死胖子，敢情是你使的坏！你他么这是帮我啊，你这是害我。我算认识你了，嫌我丢人不够是吧？绝交，散伙！”气呼呼一脚油门，庞大江的大脑袋差点就撞在了风挡玻璃上。
打归打，骂归骂。局里的任务却不打折扣。怒气冲冲的周飞羽还是乖乖地去了档案室，把有关失枪案的卷宗找出来查阅。当年也是城北分局配合铁路那边侦破，虽然主要案件材料在铁路公安处，但城北分局调查部分还是有备份存档的。
翻阅完资料，周飞羽对当年这个案子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根据当时的协查通报描述，1986年3月14日晚23点30分，铁路乘警王某随乘K299列车进站收勤，交接完工作后于15日0点20分离开列车段。因为住铁路家属区，没有从出站口出站，而是沿铁路线走便道回家。一般铁路员工都会走这条道，因为不绕路，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凌晨2点05分，两名巡道工发现王某躺在距道口100米左右的铁路边，人已死亡。现场勘查发现，王某头部受钝器伤，法医鉴定颅脑骨折致脑出血死亡。王某的***配枪一支，连同枪套、子弹10发一并丢失。现场发现的脚印杂乱无法确定嫌疑人的足迹，没有找到目击证人，现场的痕迹检材也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
因为案发地点铁道周边区域属于城北分局辖区，随后城北分局配合铁路警方进行了大面积排查，但是没有收获有效线索。据铁路警方调查，当日0点45分和1点20分，分别有两趟货运列车经过，推测有可能嫌疑人扒车脱离了警方视线。因此侦破的重点又转移到了货车上面。城北分局配合进行了三个月的排查无果后，就将调查材料移交给铁路警方继续侦破，铁路警方成立的“3.15”专案组历时三年，转战全国多省也最终无获。因此，虽然案件专案组名义上存在，但是已经列为陈案处理。
周飞羽掩卷长叹：“胖爷啊，你又给我挖了一个坑！”



 第七章枪响了

周飞羽和孙鹰在第一次案情碰头会上就差点火星撞地球，要不是庞大江拦着，俩人就去训练馆开练了。
原本案情碰头会开得好好的，孙鹰先是向庞大江等人详细介绍了整个“3.15”案件的情况，接着又转述了铁路公安处的办案意见：就是从清运公司的覆盖区域开始进行排查，重点放在收废品老头所在的居民区。另外的其他非重点区域，鉴于警力有限，铁路家属区的排查以铁路公安处为主，家属区外由城北分局负责。
这个计划符合实际情况，听起来也很合理。但周飞羽不以为然，阴阳怪气地说：“孙大警官，你们真是坐着卧铺不腰疼，以为是你们那几百米车厢呢？充其量也就千八百乘客，走几步路就到车尾了。城北分局地界管着二十万人呢，一户户查你给我算算哪天能查完？”
孙鹰没有反驳，倒是很诚恳地说：“周警官，我们领导临来时就交代过了，说地方同志熟悉情况、有经验，让我征询你们的意见，在不违反办案原则的情况下，具体排查方案以你们的意见为主！”
随后话头一转：“既然我们提的办案思路有问题，那么就请周警官能给我们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你看如何？”
周飞羽本来就是存心找孙鹰的毛病，没想到这小子没有上他的套，正想再胡搅一通，没等他张口，庞大江把话接了过去。
庞大江对孙鹰道：“小孙，你也不要客气！铁路警方的办案能力我们都是非常钦佩的，我们两个单位之前的合作都非常顺利。只不过这个案子比较特殊，这么大范围的排查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困难，也会拉长排查的周期。你看，我们能不能先讨论一个有效的方式，能加快办案的效率。”
庞大江这摆明了和稀泥，这话说了也当没说一样，但是皮球却又踢给了孙鹰。
孙鹰倒也不怵，撇了一眼周飞羽，接茬道：“庞队的话没错，扒地的活虽然累，但是也得讲究技巧。我先提提个人建议。假定犯罪嫌疑人就在这片区域，那么可以肯定犯罪嫌疑人必然具备几个特征：第一，50岁以上；第二，1986年至今就居住在此地；第三，男性为主。先进行户籍筛查，根据这些条件，再重点排查这些人中是否有前科和属于刑满释放人员。这样就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
马也和小何一脸崇拜地看着孙鹰，不愧是父子双雄，这思路不比刑警慢！
周飞羽一脸不屑：“这也叫建议？马也，你把资料拿给孙警官看看，如来佛面前念经，念给谁听呢？”
马也递给孙鹰一份资料：“孙警官，这是我们户籍科统计上来的数据，是周队让我们连夜整理的，一会给你电子版，这你先看看！”
孙鹰仔细看着手中的表格，城北分局辖区户籍人口23万多，实际在籍人口19万8千6百32人，50岁以上62204人，其中男性28721人，含病残3799人。其中有前科和刑满释放人员582人。
周飞羽看着孙鹰的表情，又挪揄道：“不劳孙警官大驾，接下来这出苦力的活兄弟们几个就能干了，您还是在这喝着茶水等结果吧！”
孙鹰也不生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辛苦各位兄弟了！我代表铁路公安处感谢你们细致的工作，也钦佩你们的办案效率！”
说着转头看向周飞羽：“周警官，我冒昧地多问一句，你们准备怎么查呢？”
周飞羽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孙鹰，你别没完啊？怎么办案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啥叫联络人不懂啊？拿好你的材料，回去你查你的地界，我干我的活，才抓了几年虫，真把自己当家雀儿了，也不看看这是哪？”
孙鹰也不示弱：“周飞羽，你这什么态度？我有权利了解整个办案的过程，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周飞羽笑了：“别拿组织吓唬我，要不是发现了枪套，你们可能还摸不着庙门呢，三十多年了早干嘛去了？”
这下可是戳到了孙鹰的痛处，“3.15”案一直是整个S市铁路公安处的逆鳞。30多年过去了，当年专案组的老人一茬茬退休，退休前都为自己没有侦破这个案子耿耿于怀，这是作为警察生涯最大的遗憾，可以称为耻辱。孙鹰的父亲就是当年专案组的成员。
孙鹰红着眼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周飞羽大声道：“周毛子，你把话说清楚，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但我告诉你，别侮辱人！命案必破，我把话撂这，就是搭上这辈子，我也要把这案子破了。街头打架的把式我不会，拼命的事我还没皱过眉头！”
别的话听不出来，街头打架的把式周飞羽听明白了，这敢情还是啤酒盖事件的梗啊！
周飞羽黑着脸：“行啊，孙警官，你这是说我们这帮刑警都是练的街头把式是吧？好好，那今天咱俩就比划比划，看看这拼命的本事到底我姓周的会不会？”
庞大江坐不住了，周飞羽和孙鹰的情场恩怨他再清楚不过，可今天是什么场合，这么重大的案情会，怎么能意气用事？这是要犯纪律的，周飞羽今天是哪个筋不对了，这么不知轻重！所以他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都给我坐下！”
案情会风波的后果就是，周飞羽被市局杜副局长叫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庞大江陪绑。周飞羽最初的心思是不想接这个案子，为啥？一个原因这案子是陈年旧案，查起来费时费力，况且手里的几个刑事案件还没结案呢；第二，这案子本身就是铁路公安处为主，他们就是配合；但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就是，啤酒盖案在居民中的影响还没过去，进社区调查，周飞羽觉得脸上挂不住。所以借着案情会一闹，正好找个机会开溜，反正还背着处分，虱子多了不怕咬。
算盘打得好，出乎周飞羽意料的是，杜副局长骂完后，居然还让他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为了保证办案效率，手头的案子都交给庞大江。周飞羽心里这个懊恼啊，早知道再闹大点就好了。难道这领导过完年也转性了？
腹黑归腹黑，周飞羽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布置排查了。周飞羽警校毕业以后在派出所干了三年，所以街道社区居民的情况他相对熟悉。前期筛查后的重点人群名单他看了，啤酒盖案发生地的那片棚户区占了大半，那这片区域就交给马也负责去查，他自己带着小何去别的地方查，反正避开老百姓热辣辣的眼神就行。
等马也拿着枪套照片让他签字复印时，周飞羽终于找到了出气口。他劈头盖脸一阵骂，骂的马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又哪里做错了。
周飞羽问马也：“你这样拿着照片找人查，不就等于告诉嫌疑人我们已经找到证物了，结果就两个，一是开溜，第二狗急跳墙。溜了倒不怕，跑了就能发现线索，但狗急跳墙你想过没有？枪一响，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马也苦着脸说：“不拿着照片，用嘴说也不行啊，再说了，我们查枪套，不让老百姓看，怎么查呢？”
周飞羽怒骂：“办案子要用脑子，不是用嘴！你是警察，不是说相声的，全靠嘴上功夫！”
一阵发泄以后，周飞羽觉得心中的火消了些，思路也敏捷起来。他给马也交代了详细的排查手段。因为正值打黑除恶专项行动期间，针对民间私藏的管制刀具、枪支弹药、爆炸危险品集中收缴，市局宣传部门为此印刷了一批海报传单，最近正在各个社区张贴分发。前面说了，S市有一家兵工厂，历史原因，早年流散在民间的枪弹也不少，街头经常能看到废旧子弹壳做的工艺品，不少还有完整的弹头。所以这些宣传品上重点印刷了一些枪弹的照片，54枪子弹也在其中，但枪套没有。周飞羽让马也联系宣传部门，把去掉子弹的枪套照片也印上。
马也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样一来就不显山漏不水，不会引起犯罪嫌疑人的过分警觉，正好搂草打兔子。
然而，没等社区的排查进行完，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枪响了！



 第八章林海疑踪

枪声，响在40多公里外的原始森林里。
周飞羽他们赶到现场时其实已经是案发第二天的早上，一路上接二连三的特警车辆和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过，看样子S市几乎一半的警力都出动了。案情通报上的信息简单明了，据市中心48公里的六塔镇林区发生枪击案，两名护林员被杀身亡，凶手逃进了密林深处。通报命令所有交通路口封卡堵截，同时组织警力会同森林公安、林区巡防各部门进行山区搜索。
案发现场已经勘查过了，遇害的护林员遗体已被移走，但遗留的血迹在积雪上分外刺眼。
痕检工作是连夜展开的，因为案发时间为头一天晚上8点左右，据护林员的同事老张描述，他们一组三个人，遇害的护林员一个姓林，年纪稍大，一个姓尹，30多岁。看护的责任区范围大概为4000亩左右林带，每周巡山两次。这几天眼瞅着接近清明节，山区防火形势严峻，这个护林组就改为一天一巡，为图方便值班期间就住在半山腰的林业检查站。
3月28日下午4点左右，3人巡山完毕回到住处，吃完饭天就黑下来了，3人准备看会电视就睡觉，毕竟一天一巡体力明显吃不消。大概7点多，老林尿急，出外解手的时候，发现山上有飘忽不定的火光，那片区域他知道，有一片早年间的墓地，平时他们巡山的时候特别注意那里，生怕来上坟烧纸的引燃山火，虽然林业部门三令五申文明祭扫，野外禁止明火，但就有那不听话的屡犯不止。老林有些恼火，这年头日子好了，可人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白天他巡过那片墓地，发现了几处燃尽的灰烬，他和小尹、老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片区域仔细清理了一遍，确认再也没有险情才收工。没想到还是有人偷偷又烧上了，正要转身叫上其余两人一起去看看究竟，转念一想不对，上坟烧纸的基本是上午，老规矩没有晚上上坟的，老张插嘴道，也有可能是刚死的，火化后偷偷运回老坟合葬也说不定，毕竟山里人还是观念上比较固执。
老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也没多说啥，留下老张看家，带着小尹就寻了过去，为防死者家属情绪激动，特意没带什么防身的家伙，怕引起误会，这种事只能劝，不能拱火。
墓地离检查站不远，有条小路直达，距离也就2里多地。大概8点钟，老张被传来的两声枪响吓得呆住了，山区空旷，这枪声就格外响亮。老张最初还以为是电视里抗日神剧的声音，定睛一看电视里演的却是古装戏，这山里多少年也没听见枪声了，野鸡都没了，谁还上这打猎呀？老张慌了神，抄起对讲机就喊起老林，结果几分钟都没人应答，冲出屋外一看，墓地那边的火光不见了，他大声喊着老林和小尹的名字，除了黑压压的林子和呼啸的山风，周围寂静无声。
老张当时汗就下来了，进屋抄起专用电话就给山下的森林派出所打过去，没到半个小时，整个派出所的干警就都跑上了山，顺着老张的指向，很快就到达了墓地。结果一看，老林倒在一个坟包前面，头部一个血洞，身下一摊血；五十米外，小尹翻倒在路边，脑后赫然也是一个弹孔。出警的警察看到这个场面目瞪口呆，问老张，你确定是两枪，老张使劲地点着脑袋，没错！要知道我可当过兵。
在场的森林公安不敢懈怠，马上封锁现场，紧急向上级汇报。晚上10点左右，各路人马全部到达，封路设卡的行动也同步进行。一时间，黑寂的山林里警报响彻，警灯闪烁，森林分局、市局的痕检、刑侦、警犬等分队也齐聚案发现场。
初步勘查表明：老林和小尹都是一枪致命，现场足迹杂乱，已全部采集取样，但还不能断定哪个是嫌疑人的脚印。不过初春时分，林区的道路积雪还没化干净，嫌疑人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由于深夜林区情况复杂，搜索范围有限，还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的逃跑方向，只能等到天亮后进一步搜寻。现场找到两枚弹壳，是7.62毫米子弹，批号待查。
周飞羽听着市局杜副局长在陈诉案情，布置搜捕任务，心里泛起了嘀咕，老天！7.62毫米子弹，别是那把54手枪射出来的吧？
没有时间多想，周飞羽跟着搜捕的队伍就钻进了林子，前面两只警犬开路，痕检和通讯组紧跟，左右一排散开，特警、民警荷枪实弹，就是跟来的森林巡防队也带着五花八门的家伙什，所有人如临大敌！
这阵仗周飞羽听说过没见过，起码他从警以来就没经历过。上一次S市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捕行动，就是他现在正排查的“3.15”枪案，可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突然，打头的警犬大声吠叫起来，所有人都一激灵，齐刷刷的枪口指向了前方。只见两条警犬使劲地用前爪刨着一个低洼处的积雪，几个民警马上疏散围涌上来的人群，圈出了一个5米见方的警戒带。
周飞羽看了一下警犬，发现这是警犬分队刚引进的史宾格犬，也叫英国激飞猎鹬犬。这种犬最适宜茂密的丛林搜索，擅长警界、海关等搜查毒品及***品。前一阵为了寻找子弹线索，他曾向警犬分队商量借用，可是就派给了他一条德牧。看来这回市局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警犬刨开的雪堆下面出现了一个蛇皮袋子，袋里装着一只坩埚，一个长条模具，还有一个丙烷喷枪，一把夹钳；周飞羽对这套东西很熟悉，这是民间小作坊融制金银饰品的工具，他办过几个金银饰品销赃的案子。难道犯罪嫌疑人到深山里炼金子来了，这唱的哪出啊？
现场检出坩埚里遗留有金渣，但没发现金子。警犬追寻的方向不可能有太多人经过，况且是循着现场的气味过来，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遗留。
痕检人员紧张地进行取样，其他人跟着警犬一路寻去。等周飞羽他们钻出了一片林子到达山顶的时候，周飞羽知道恐怕没法再有更大的收获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S市的地理地貌。S市位于东北边陲，整个地区凸现山势并且连绵起伏，同时纵横河流，被称为“九分山水一分田”。地形则是以山地，丘陵为主，呈现出中山、低山、丘陵、河谷盆地四种地质形态。案发的这个六塔镇曾是当年东北剿匪时土匪藏匿最多的地方，几乎山谷、丘陵、河流连绵不断，丛林荆棘密布，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
就说周飞羽现在的脚下就有一条蜿蜒的河流，满语叫莫丹河，意思弯弯曲曲的河流。莫丹河绕着山丘，山丘抱着河流，可见地形之复杂。
果然，警犬追到河边就停住了，河沟里即将融化的薄冰根本撑不住人，试了几次就放弃了。看来要想进一步搜寻嫌疑人线索，只能从这片山区的外围采取包围收缩的方式，一步步缩小搜索区域。
没办法，所有人马原地驻扎，分派一部分人手继续在搜过的区域继续找遗漏点。趁着这个机会，周飞羽带着马也和小何就向现场指挥部走去。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这支枪很可能是3.15案的那支。
等到了指挥部所在的林业检查站，一进屋，看到满屋子人凝重的表情，通讯指挥车上传来的画面，不幸被周飞羽言中了，从护林员身上取出的弹头经检验证实，就是那把丢失的54手枪射出来的；但现场遗留的弹壳却不是丢失的那10颗子弹，而是俄罗斯制造的7.62毫米手枪弹。
周飞羽的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铁路、废品站、林区、俄罗斯这么多地方，坩埚、金子似乎又是犯罪嫌疑人来这里的目的，这犯罪嫌疑人究竟是何方的鬼怪？
肖局听着前方传来的一个接一个的汇报，眉毛逐渐拧在一起，脸也越来越黑了。只见他对着话筒大声喊道：“我不要听困难，我要的是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每一个地方搜遍，就是跑到天上去也要给我弄下来！”
天上直升机的轰鸣掠过，林业消防应急的2架直升机向远处的山峦飞去，几架无人机在前后左右的林子上空盘旋。
周飞羽有点恍惚，这场面像极了电影里的战争画面，甚至都想挎上突击步枪来一场丛林围歼战了。不过，他心里知道，有一点毋庸置疑了，当年的犯罪嫌疑人还没死，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第九章猎狼行动

周飞羽开始查枪套案的时候，曾经推测过一个特殊情况，3.15案据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如果嫌疑人当年的年纪保守估计是在16岁上下，那么现在也都50岁以上了，也就很可能出现嫌疑人已经死亡的情况。枪套刚刚发现的原因或许和嫌疑人已经不能妥善藏匿并掌控有关。
枪声一响，这个情况就似乎不成立了，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枪又落到别人手中，而这个人又与3.15案的嫌疑人关系紧密。无论怎么说起码肯定了两点，枪就在本地，嫌疑人也在本地，基本排除了当年铁路公安处推测的流窜作案的可能。
枪案惊动了部里、省厅，作为积年未破的大案，又再次出现嫌疑人犯案杀人的后果，在信息高度传播的现今社会，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周飞羽被叫到市局开会的时候已经整整48小时没有合眼了，枪案一发生，他负责的枪套案就成了最接近嫌疑人的线索，这两天他和庞大江领着人几乎是地毯式地把城北的重点区域和重点人群排查了一遍，汇总上来的线索多如乱麻，虽然还没发现嫌疑人，但是管制刀具和零散的枪弹却收缴上来不少，正交给技术科做进一步的鉴定。
市局会议室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省厅钱副厅长、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孙超明、市公安长肖然、铁路公安处长王战、森林公安局长李争奇，以及特警、武警的主要负责人前排就坐，来自各部门的相关人员全部表情凝重。
肖局通报了3天以来警方搜捕行动的情况：自3月28日晚案发起，S市警方共组织警力1500多人、武警官兵500多人、其他配合搜捕的各级群众达1万多人次，搜捕范围涵盖一万多平方公里，各国道、省道、县道、乡道设卡320个，连续奋战72小时，抓获各类犯罪嫌疑人32名，但截至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枪案嫌疑人。下一步的搜捕行动将采取局部突破的方式，继续抓紧排查；同时各个交通路口封卡仍保持警戒状态，防止犯罪嫌疑人外逃。
此案由部里挂牌督办，省厅派出精干力量进驻S市公安局，组织S市局、S市铁路公安处、S市森林公安局成立联合专案组，宣布3.15案和3.29案正式并案，专案组代号“猎狼行动组”。
就在各个部门陆续领命散去时，周飞羽的手机上跳出一条信息：“203会议室集合，高峰”
高峰是市局刑警支队队长，也是周飞羽他们城北分局老刑侦上去的。周飞羽想，高队这回恐怕日子要难过了，找他估计是要问枪套的调查情况。他苦笑着把手机给庞大江看，庞大江摇了一下头，表示他没收到高峰的信息，这让周飞羽有些纳闷。
等他从五楼下来，走进203小会议室，赫然发现大会上的各级领导居然一个不少，全都赫然在列，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不认识，正恍惚间，旁边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定睛一看，竟然是老熟人孙鹰，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孙鹰没搭理周飞羽挑衅的眼神，目光看向了领导那里。
肖局看到人都到齐了，宣布会议开始，政法委孙副书记首先发言，传达了市委、市**对此案的指示精神，强调命案必破、枪案必破的原则，加强舆情控制，安抚群众情绪，确保社会稳定，同时组织精干警力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
省厅钱副厅长通报了各级公安部门的情况汇总，就协调各警种联合办案方面传达了部里、厅里的指导意见，要求全体干警确保通力配合，坚决抓获犯罪嫌疑人，坚决打击一切危害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犯罪行为，给牺牲的战友、遇害者及家属一个交代，也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最后，肖局宣布，“猎狼行动专案组”正式成立。
周飞羽在一串长长名单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背着处分的小刑警怎么就入了领导的法眼。
按照省厅统一部署，市局具体负责专案组的工作，专案组成员来自各个不同隶属部门，大体是市局、铁路公安处、森林公安三大块。专案组组长由肖然局长担任，副组长铁路公安处长王战、森林公安局长李争奇，市局副局长杜言，刑警支队长高峰担任总协调。下设情报、技侦、搜捕三个行动小组，情报组长由省厅派来的卢伟警官担任，技侦组长由高峰兼任，搜捕组长周飞羽。
周飞羽感觉有点飘飘然，看来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多年冲锋陷阵的苦劳没白干，但是等听到自己这组里的成员名单时，刚喘出来的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差点没憋死，孙鹰居然也在这组，还是副组长。
专案组的办公地点设在了城北市局培训支队，选在这里办公是基于几点考虑，第一设施完善，各类器材、装备一应俱全，第二，位置好，靠近各交通要道枢纽，反应迅速；第三，平时培训人员基本各个部门都有，便于突发情况警力集中。
培训支队长老赵特意把模拟警情演练室腾出来作为专案组的办公室，他得意洋洋地向周飞羽他们炫耀最新购进的各种黑科技器材，还没等他介绍完，省厅来的卢伟就打断了他的话：“赵支队，能不能麻烦先你把大屏幕找人打开一下，我要用一下！”
老赵讪讪地出去找人，不大一会儿，LED高清屏就亮了起来，卢伟迅速拿出电脑，一幅3D地图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等高峰示意所有人都落座后，卢伟开口道：“时间紧迫，我就不和大家客套了！我把目前掌握的情况做一下简要分析，然后请大家各自发表意见。”
呈现在专案组成员面前的是六塔镇的卫星地图，卢伟在上面画了几个显著标识，他讲到：“3.29案的案发地点位于S市六塔镇小黑山林场，遇害者位置在小黑山南坡偏西45度的一片墓地，也就是图中的这个位置。小黑山林场有林地面积23多万公顷，森林覆盖率93.1%，辖区范围近3000平方公里。案发地点据最近的林道1公里，距县道10公里，通往各方向的林间便道有6条，南边通向镇里，北边是市区方向，东西两边是原始森林，覆盖半径30公里。所以我们初步判断，由于案发时间为深夜，嫌疑人逃往东西方向可能性很小，最有可能是南北两个方向。”
这时孙鹰提出了异议，他说：“如果嫌疑人是当地人，原始森林也不是障碍，所以不能排除东西方向的可能性。”
卢伟点头笑了一下：“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算一下，一个人正常情况下的步行速度是4-7公里每小时，高水平的马拉松运动员速度可以达到20公里每小时，请注意这是在平路。犯罪嫌疑人如果穿越原始森林，即使是跑，他的速度最多是平路速度的三分之一，还比不上普通人的步行，30公里他最少要5个小时，这还是直线距离的情况下，况且还在夜里，即使有经验的山里人都不敢保证不走错路。而从案发到警方外围全部封锁也是5个小时，也就是说最小概率嫌疑人能在这个时间范围内逃出包围圈。而且这几天东西方向我们都进行了大面积搜索，嫌疑人藏匿其中的可能性很小。”
在座的人听完都由衷地点点头，卢伟接着说：“如果从南北方向看，向南逃进六塔镇里最短需要20分钟；而北面进入通往S市区的省道，最快也要1个多小时，而在没有交通工具辅助的情况下，由省道到达市区也需要6个小时。当然也不排除嫌疑人借助交通工具在最短时间逃离警方封锁的可能，省道当天晚上经过的车辆我们还在进一步排查中。而从我们这几天的搜捕结果看，嫌疑人逃进镇里的可能性最大，我认为办案的重点应该还是要在案发地的周边各处。”
情报组从森林公安局加强来的何勇补充道：“案件一发生我们就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出镇的各个路口，案发时是晚上8点，接到报案确认完现场时8点40分，9点半之前我们就完成了出镇的东西两个方向的主要路口封锁，由于警力有限，有些便道还没完全控制。直到第二天增援的警力到达才完成全部封闭。”
周飞羽插口道：“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嫌疑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六塔镇，逃出了镇内的围堵，那南面通向哪里？”
卢伟在大屏幕的地图上画了一条线：“六塔镇是东西走向的谷地，北边是案发方向，南边是莫丹河，镇区没有过河的路桥，河水刚刚破冰，冰上行走和泅渡概率极小，对岸我们也没发现泅渡过的痕迹。出镇只有东西两个主要路口，东面出口是收费站，直接通往高速，监控没有捕获嫌疑人的信息。西面是县道，通往临市，所以嫌疑人如果逃出了六塔镇也是这个方向可能性最大。”
高峰站了起来：“情况就是这样，临市的警方我们的通报也过去了，他们也在排查中，还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所以上级决定，专案组第一步工作就从六塔镇开始，一定要把犯罪嫌疑人的踪迹搞清楚。”
团团迷雾萦绕在专案组每个人的脑海中，大屏幕上的弯弯曲曲的线条似乎是一条狡猾的狼在和猎手周旋，而且是一条穷凶极恶的孤狼。



 第十章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卢伟介绍完情况后刚坐下，只见从他身边站起来一位美女警官，刚才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很少有人注意他们中间还有一位女警官。等到她转身面向众人时，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为啥？这警花太美了，美得让人有点炫目。
其实周飞羽从进到案情室就注意到她了，由于她一直背对他，没看到正脸，只觉得她的背影身材像极了未婚妻佟萌萌，现在这一转身，他一阵恍惚，这不就是佟萌萌吗？仔细一端详，才知道自己刚才是神经太过紧张了，估计也是最近太想佟萌萌了。这美女眉目间确实和佟萌萌很像，但是稍显年轻，嘴角有一颗微微上扬的美人痣，脸型比佟萌萌瘦，不像佟萌萌的婴儿肥。周飞羽心里嘀咕，这难道是小说里常出现的失散多年妹妹传奇剧情？可萌萌爸妈对这个儿子一样的准女婿几乎没什么隐瞒，萌萌祖宗三代他都了如指掌，这是一个刑警谈恋爱的基本技能。
前面说了，周飞羽的未婚妻不是叫白雪吗？怎么又成了佟萌萌，其实那是佟萌萌的笔名，佟萌萌是S市融媒体政法类栏目《方圆》的采编记者，公众熟知度高了，S市民只知白雪不知佟萌萌。
只听美女警官自我介绍：“我叫艾未未，很荣幸和各位前辈一起工作。刚才卢伟组长介绍了关于案发地的情况。现在我给大家做一下犯罪嫌疑人的特征描述。”说着在电脑上操作一下，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幅PPT。
艾未未的声音很好听，是一口京味普通话，只听她说到：“根据3.15案和3.29案的综合情况，如果两案是同一犯罪嫌疑人所为，那么我们对犯罪嫌疑人有如下判断，第一，嫌疑人年龄在50岁以上，男性，身体强壮。第二，可能是案发地本地居民，或者在当地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这是基于短时间能在野外迅速脱离警方视线的推测；第三，从两名遇害者都是一枪致命，我们判断嫌疑人具有军警训练经历；第四，身高1.75左右，现场遗留的足迹经检验是一双42码新款名牌运动鞋。说明嫌疑人的生活水平不错。第四，嫌疑人遗落的坩埚等工具，证明嫌疑人从事与金银饰品相关的工作，或者有从业经验；第五，如果两案嫌疑人非一人所为，除第一点的年龄判断需要扩展外，其他特征都符合。”
高峰接着艾未未的话说：“上级部门对此案的判断就像艾警官刚才说的一样，就是两案不能排除是不同案犯所为，无论是一人和两人，这两案的共同点就是那支54枪，所以我们不只要找人同时还要找枪，枪套案是周飞羽警官在查，现在我们请他介绍一下情况。”
周飞羽迎着艾未未含笑的目光，有点手足无措，他走到大屏幕前面，有点结巴：“我叫周飞羽，今年30……”话没说完，底下爆笑一片。
周飞羽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高峰也笑了：“我替周警官补充一句，至今未婚，不过已经有女朋友了，请大家别惦记！“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艾未未一眼，艾未未好像也红了脸。
高峰示意周飞羽接着说，周飞羽这才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们查的枪套案，实际就是3.15案丢失的那支枪套，只不过案发地在S市城北区。从目前的排查情况看，嫌疑人在城北区域有过活动轨迹，很可能也在城北有着固定住所。但从枪套的情况判断，这个枪套保存良好，枪套上的子弹也没丢失，说明枪套和嫌疑人脱离的时间不长，还没有经过多人之手。3.29案发生给了我们一个缩窄排查范围的条件，就是嫌疑人一定是城北和六塔镇都有交叉居住的经历，所以我建议根据这个条件再进行进一步筛查。”
高峰点点头，说道：“同意以上各位的分析，我们现在办案的基本思路是要从两个方向入手，第一，嫌疑人出现在案发地的原因和目的；第二，嫌疑人逃向了哪里？根据前面对案情和嫌疑人特征的分析，经上级研究决定，首先由森林公安局方面配合专案组对案发时间左右进出六塔镇所有人员进行排查，同时重点找出六塔镇和城北区有交叉活动的人员；第二，专案组再次进驻案发地，进行进一步勘查；第三，城北区的枪套排查继续进行，并扩大排查范围，对18岁以上重点人员也纳入排查范围。第四，对全市的地下金银小作坊进行重点整治，找寻坩埚等工具线索；第五，与临市警方通力合作，继续追踪犯罪嫌疑人。”
专案组各成员依次分配任务完毕。周飞羽的任务是和卢伟、艾未未、孙鹰等一同第二天再赴六塔镇进行补充侦查。
周飞羽在返回城北分局的路上，脑海里还一直萦绕着艾未未的笑脸，以及孙鹰看着她的热切目光，使劲晃了一下乱成一锅粥的脑袋，似乎想把这几天过山车一样的思绪散去，无奈苦笑了一下，拿起手机发了一个微信给艾未未：“什么时候回来？”微信始终未回。
周飞羽回到城北刑警队的时候接近下班，却意外地发现交警队的老乔在等他。这个乔黑子看来是还惦记那啤酒的事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心？
乔黑子根本没在意周飞羽的态度，直截了当地问周飞羽：“3.29那案子进展怎样了？”这让周飞羽一愣，骂道乔黑子你这是犯纪律了，知道案情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再说你是交警，从哪论你也管不着这一段呀！
乔黑子黑着脸道：“谁说与我无关？3.15案那把枪就是我岳父的配枪！”
这大出周飞羽的意外，他疑惑地说：“你岳父？你是说当年遇害的民警是你岳父？”看又一转念：“等等，不对！这案子都30多年了，难道你……”看到乔山一脸肯定的表情，周飞羽这才半信半疑地听他继续讲了下去。
原来老乔还是姐弟恋，他和媳妇王薇的认识还有着一段曲折的故事，暂时按下不表。王薇在父亲遇害的那天刚刚出生两天，出生时父亲王强在火车上执勤没有赶上，正因如此，当天车一到站才迫不及待地抄近路回家，想看看刚出生的爱女，没想到却从此阴阳两隔。王薇的母亲痛不欲生，差点就抱着王薇寻了短见，去和丈夫团聚。其后，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别有一番艰难。乔山和王薇认识的时候岳母是死活不同意，就是因为乔山是警察，直到乔山用自己的一番感天动地的举措感动了老人，才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飞羽听了一阵唏嘘，不过也疑惑道：“这案子现在有了新发现，说明给老人昭雪的日子不远了，我理解家属的心情，但你现在来找我也不合规呀！”
接下来乔山的一番解释让周飞羽有了新的收获，据乔山说，岳父遇害以后因为案子一直没破，有关方面就始终没给王强的死亡定性，只以意外死亡做结论。乔山的岳母这些年一直在申述，要求给丈夫工伤及烈士待遇。由于王强一直在铁路上做乘警，得罪的人不少，一些毛贼也曾经放话要做了王强。乔山的岳母在申述的过程中也向铁路警方提供了不少线索，后来都查无实据，不了了之。等3.29案在民间传开以后，岳母突然想起丈夫遇害前不久曾经提到过抓了一伙毛贼，就是六塔镇的，当时跳车跑了一个。因此就派乔山来问问，看看是否和那些贼有关联。
周飞羽听了心头一震，又是六塔镇！说不准这条线索还真重要，没等乔山说完，拿起手机就给孙鹰打了过去，让他马上调当年王强抓的那伙毛贼的卷宗，同时告诉乔山立刻回家将岳母接到专案组。
等送走乔山，周飞羽感觉一阵倦意袭了上来，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蜷在沙发上就一下睡的昏天黑地。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身上不知谁给他盖了一件衣服，拿起手机一看，30多个未接电话，有几个是孙鹰打来的，回过去没人接，等浏览微信看到孙鹰的信息：“王强家属已接到，正在核实。”周飞羽一看时间发觉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时，手机里一条微信突然跳了出来：“毛毛，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周飞羽的心一下就热了起来，他赶紧回复：“宝贝，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沉默了片刻，一条微信过来：“大叔，拜托，这台词太老了，给你15分钟，想好了再说！”周飞羽一个雀跃，抓起衣服就冲出了门。



 第十一章佟萌萌和艾未未

佟萌萌的家在市中心的园丁小区，这是市**为了解决教师住房专门开发建设的，是市里最后一批福利性住房。正因如此，相比现在开发动辄上万的高档商品住宅就老旧的不成样子，居然还没有电梯。当周飞羽气喘吁吁跑上七楼时，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和预想的场面不同，来开门的居然是……艾未未，这让周飞羽又是一阵眩晕。难道狗血剧情成真了？一声姐夫让周飞羽更显尴尬，直到佟萌萌穿着睡衣出来把他拉进门来，这才定了下神。
惊疑不定的周飞羽望向佟萌萌的无辜眼神，让一旁的艾未未更是窃笑不语。佟萌萌板着脸看着周飞羽，恨恨地说：“听说你至今未婚，今天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怎么样？”周飞羽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啊！感觉像三九天吃了一根马迭尔冰棍，舌头都被黏住了。
周飞羽真是没想到，他知道佟萌萌的祖宗三代，却真不知道她祖宗四代。经佟萌萌一番口舌，这才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听完后，佟萌萌和艾未未的形象在他的眼中那是一片红星闪闪！
原来，佟萌萌的曾祖父竟然是一名开国将军，抗日时期就加入了东北抗联，又经历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可谓艰苦卓绝，战功赫赫。其后又随着十万转业大军开垦北大荒，为新中国的农垦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调回首都任职。
佟萌萌的爷爷是老将军的长子，当时已经就业，曾祖父拒绝搞任何特殊，而且义正词严地告诉儿子，咱们家祖祖辈辈就生长在这白山黑水，要守住这片土地，再也不能让人从我们手里抢走！就这样，曾祖父带着小儿子进京，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艾未未就是小儿子的孙女，小儿子考上了著名的学府，毕业后子承父业参军，在西北的大荒漠里为新中国的战略工程默默奉献了一生，直到近些年他的名字公开出现在报纸新闻里，可是照片却镶着黑框。而佟萌萌的爷爷也已故去多年，在十年动乱中离世的曾祖父终于和他的儿子们地下重逢了。
周飞羽听了一阵唏嘘，问道：“那你们姐妹是怎么联系上的？”
艾未未说，曾祖父和爷爷都有交代，让一定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故乡安葬，所以艾未未的父亲千方百计地找到了佟萌萌的父亲，两个从没见面的叔伯兄弟终于再续亲缘。
因为保密的原因，艾未未的爷爷曾经把佟改成了艾，最后的墓碑上终于改回了本姓，永远安眠在祖先留下的土地上。
周飞羽疑惑地看向佟萌萌，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呀？”
却原来， 佟姓是满族大姓，满清入关后，曾祖父这一支没有跟随前行，而是世代守在白山黑水间祖宗的龙脉，被称作披甲人。史书上满清文字狱的囚犯基本上都有一句判词：家眷发配千里，予披甲人为奴。民国后，满清贵胄日渐衰微，曾祖父的家境也没落了。但是，日寇入侵，伪满成立，在很多遗老遗少纷纷投奔康德傀儡皇帝，梦想再拾八旗子弟的威风时，没想到佟萌萌的曾祖父却举起了义旗，毁家纾难，领着家族子弟走上了反满抗日的道路，从此艰苦转战，九死一生，佟姓家族子弟抗战胜利后活下来的就仅佟萌萌曾祖父一人。
而老爷子家风极严，从来不允许家属打着他的旗号搞特殊，因此佟萌萌的这段家史不为人知。只是这几年佟萌萌在首都传媒大学攻读博士，这才有机会和艾未未一家往来密切了一些。
艾未未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周飞羽吃惊不已：“你知道老爷子当年和鬼子打游击在什么地方？”周飞羽心里想，不会是六塔镇吧？这也太巧了吧！
果真就是六塔镇，从抗联转战一直到东北剿匪，老爷子就是在这里成就了一生的传奇。可以说，故城县六塔镇的每一寸土地都踏遍了他的足迹。
艾未未从小在曾祖父的遗物中看到了很多与六塔镇有关的东西，包括当年剿匪的日记和地图，老爷子一生魂牵梦绕的就是那片承载了他血色记忆的故土。
艾未未是公安大学的硕士毕业，分配到部里刑事侦查局，在痕检方面特别擅长，几年来参与了不少大案要案的侦破。这回省厅向部里要支援，她听说案件发生在六塔镇，这才主动请缨来到了S市。正好赶上清明节佟萌萌也要回S市扫墓，这就结伴同行。
周飞羽感到这冥冥中似乎真有难以解释的偶然与必然，也对佟萌萌一家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由于佟萌萌父母属于候鸟老人，在南方海边过冬，明后天也要回来了，也是清明节回来扫墓。周飞羽看了下手表，日期是4月2号，距清明节还有3天，离六塔镇枪案时间过去5天了，而犯罪嫌疑人还没有落网。周飞羽惭愧地想，这要是老爷子还活着，估计得把他们骂死，当年那些土匪都被他一个个从林子里的老鼠洞掏了出来，就这么一个毛贼拉着架势却连尾巴也没摸着呢！
艾未未这回带来了当年老爷子的一些遗物，特别是当年剿匪时留下的一份地图，上面清清楚楚地标记了那些土匪曾经藏匿的地点，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六塔镇原始森林的改变不大，如果犯罪嫌疑人逃进了密林，很可能也会像土匪一样，有着秘密的隐藏点，所以这份地图会有很大帮助。
周飞羽心里赞叹，这是老爷子在天之灵还在叱诧风云，想着为民间除害！晚间时光就在三人的革命家史回忆中悄悄溜走了，夜深周飞羽离开时还感觉热血沸腾，有种立刻上阵杀敌的亢奋。
第二天一早，周飞羽、卢伟、艾未未、孙鹰一行四人坐上警车一路驶向六塔镇。
森林公安局的何勇早早就等在办公室等着他们了，他也是加强进专案组的成员，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枪案一发生森林局的压力立马就上来了，所以把最熟悉当地情况的何勇抽调上来，负责为专案组提供情报参考。
等周飞羽一行人在何勇的带领下，到达案发地所在的小黑山时，周飞羽这才领略了和那几天搜捕嫌疑人不一样的感受。
这六塔镇背靠小黑山，左面是大龙山，右面是虎峰岭，前面是曲折环绕的莫丹河，六塔镇区位于中游河谷盆地为丘陵与阶地平原地貌,属温凉半湿润丘陵漫岗区气候。按风水学说法，凡风水宝地必后有靠山、左青龙、右白虎、前有案山明堂、水流曲折。难怪这是前朝龙兴之地！
六塔镇不仅山环水绕,土质肥沃,水草丰茂,便于农耕渔牧的百姓生活,又属水陆交通便利,能攻易守，自古是战略要地，还是旧时将军府的衙署所在。
据说，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虽然表面上扶持伪满，但是却在这里大肆砍伐森林，开矿炸山，意图很是险恶，就是为了毁了风水，阻断龙脉，让中国人永无翻身之日。当时伪满的遗老遗少尽管哭爹喊娘，但摄于鬼子淫威，就是反对也无济于事。
日本战败以后，这里又有土匪作乱，大小山头的绺子梦想着借这风水宝地成就改朝换代的皇帝梦，为争这片龙脉火拼不止，后来有一股土匪终于势大，也就是那自称滨绥图佳保安司令的著名土匪，东北民主联军经过了几年征剿，才终将残渣肃清，但是也做出很大牺牲。小黑山的山脚下就有一个烈士陵园，里面埋着剿匪牺牲的烈士们。每到清明，众多市民和中小学生都到这里吊唁，缅怀先烈的英雄事迹。
一番回忆感叹，众人的思路又回到了案子上来，从这两天的案情分析来看，嫌疑人必属当地人无疑，外来的人如果能在这种复杂地形中逃出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绝无可能。目前犯罪嫌疑人还没有被抓获的最大可能，就是藏在这片当年土匪藏身的深山老林里，而他们就要像那些剿匪战士一样，把钻进洞里的恶狼掏出来。
就在卢伟拿着平板电脑给大家讲解地形地理情况时，被一声火车的汽笛打断了众人的思路。那是明显不同的汽笛，是多年都没有听到的蒸汽火车的汽笛。
“这里还有蒸汽火车？”周飞羽一愣发问。



 第十二章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山风徐徐拂过众人的面庞，小镇的东面伴随着火车的汽笛声冉冉升起一股白烟，晨光透过白雾在小镇错落的建筑上洒下了斑驳的色彩。几乎每个人都有恍若昨日之感，时光的脚步太快了，快到还没有仔细品味就变成了回忆。咔哧咔哧的火车轮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并不遥远的过去。
何勇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对周飞羽说：“那是森铁的小火车，从沟里回来。”
孙鹰也点点头：“这个森林小火车可能是现在全国仅有的了，当年那可是六塔林业系统的宝贝疙瘩啊！”
艾未未疑惑地问孙鹰：“这森林小火车难道不归你们铁路系统管？”这还真说对了，森林铁路自成体系，很多人以为中国所有的铁路均属中铁总管辖，其实不然。我国铁路种类有5种，分别是国家铁路、地方铁路、合资铁路、专用铁路、铁路专用线。除了国家铁路由中央**统一管理外，其他铁路都有各自的管理部门。而森林铁路却是林业系统管理的专用铁路，主要用于运输生产，所谓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但孙鹰还真管不了森铁这一段。
卢伟看着平板上的地图，在上面勾勒出一条弯弯绕绕的曲线，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他问何勇：“3.28日案发当天，咱们在这条铁路上设卡拦截了吗”
何勇答道：“卡是设了，但只是在镇区的东西两端设的卡，因为这条小铁路是从六塔镇始发，向东去往沟里，全长87公里，镇区内跨度不到5公里。出镇就进山了，没法延伸封堵。”
周飞羽等人看着卢伟，只见卢伟快速地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随后将手一挥：“走，我们看看小火车去。”
当众人随着何勇走下山，来到森铁车站时，火车早已进站，陆陆续续出站的人们扛着大包小裹，看来都是山里的一些特产和干货。何勇解释道，由于近些年生态环境保护，基本实现了封山育林，当年曾经为林业生产立下汗马功劳的小火车早就失去了生产运输的作用，只是作为通勤工具使用，为大山里的居民和林业系统职工提供进出便利。
卢伟看了一下表，从步行下山，到抵达车站，用了不到30分钟，案发枪响时间是当晚8点左右，森林分局接到报案是8点10分，森警抵达案发现场是8点40分，发布封锁命令是9点整，全部封锁到位是9点40分，森警的反应速度可谓迅速。但是这中间就有接近1个半小时让嫌疑人从容逃离的时间。那么，按现在判断的嫌疑人熟悉本地情况的特征分析，他很可能选择了一个最快的逃离路线。
何勇看出了卢伟的思路，他说到：“这小火车只有每周一和周五有班次，早6点六塔镇始发，晚4点返回。案发那天是周四，小火车是停运的状态。”
卢伟说：“可以排除嫌疑人乘火车逃离的情况，但不能排除他沿着铁路线逃进山里的可能，你们看……”他指着平板上地图上标记着的小火车的运行轨迹，案发地点、森铁车站、山里终点成了一个三角形。
卢伟道：“如果嫌疑人选择从东边密林逃跑，那么需要在林间穿行最少30公里才能抵达边缘平地，但如果他先下山，再顺着铁路跑向山里，那么脱离镇区范围大概也就不到10公里。铁路在密林里穿行，标的物清晰，嫌疑人大大加快了逃离速度，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在1个半小时内就跑出了警方控制范围。”
何勇说到：“案发这些天，我们也组织力量沿着铁路线进行了密集搜索，不过直到山里的终点站，也没有发现踪迹。”
艾未未听了半天，这时接言道：“我看了一下列车运行表，这条线路沿途有6个停靠站，分属不同的林业居住点，嫌疑人可能在其中一个站点选择逃离，所以我建议我们再对这条线路进行一次勘查，同时对这6个点的地理状况进行分析，找出嫌疑人最可能逃匿的地方。”
等几个人坐上巡道车穿行在林海之中，就如置身老电影里的感觉，想起了电影里著名的台词：“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这条森林小火车铁路是伪满时期日伪修建的，建国后从日伪时期的40多公里延申到87公里。轨道宽度为0.76米，几乎只有普通轨道的一半。森林小火车用日式窄轨蒸汽机驱动。主要功能是运输原条木材，也可以挂十来节车厢载客。时速约30到50公里每小时，百公里最快也要接近四个小时。当年林业职工出山进山都得坐，还不是每天都有车。
森林里蕴含着自然界馈赠人类的珍稀宝藏，当年日本人就大肆掠夺东北的物产资源，特别是木材和黄金。森林小铁路的沿线有一个站点是著名的金矿——小金沟，而终点是原始森林最密集的双峰林场。至今还能看到当年日本开拓团砍伐的十几人抱的原木由于无法运出，烂在丛林深处，让人更痛恨侵略者的贪婪和无耻。所以说“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并不是夸张之词。
周飞羽他们乘坐的电动巡道车和电影中的机械压杆巡道车比起来就像一部历史回忆录，既有昨日的新中国建设事业的辉煌，也承载着生态文明建设的绿色环保理念。
车到小金沟，艾未未提议下来看看，因为犯罪嫌疑人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坩埚里有金渣，也许和小金沟有着某种联系。小金沟矿早已废弃多年，经过日本人的掠夺和建国后的开采，储量已近枯竭。目前，只有一个森林防火检查站设在这里，周边还有一个百十户人家的自然村落，基本上都是当年采金人的后代。
林业检查站的值班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了他们，值班的两个人都是当地村民，有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好客，岁数大点的叫老张，稍微年轻的叫小关。两人和何勇认识，听说警察办案，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好奇，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山里的情况。
小金沟的这个林业检查站都是小金沟村的村民，都是合同制，总共4个人 ，一周两次轮班。3.28日那天晚上恰巧也是老张和小关值班，山里黑的早，所以两人早早就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搜捕的队伍经过才被惊醒，两人根本就没察觉半夜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和有人经过。你想啊，黑夜密林谁敢出去，万一碰着野猪和老虎可怎么整？
但是，小关提起了一个新情况，让众人精神一振，感觉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搜索队伍走后，老张和小关回到村里，没想到村里把枪杀案的事都传遍了，也难怪，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一条新闻传遍天涯海角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更何况又是这么惊天的案子。在老少爷们兴高采烈，议论纷纷的时候，小关发现了一个蹊跷的事，村里最能谈论是非的张宝能媳妇却没有出来。这个张宝能家是村里老户 ，据说祖上还干过胡子，张宝能的父亲在86年严打那一年因为盗窃被发配新疆，听说死在那了，而张宝能这几年一直在俄罗斯那边打工，很少回来，平时家里就他母亲和嚼舌头的媳妇在家。
因为警察曾叮嘱他注意村里的异常人和情况，等小关回到家里跟媳妇提到这事，媳妇说这两天张宝能媳妇和老母亲去镇里了，听说张宝能在俄罗斯那边发大财了，两人准备去置办点东西，过完清明也准备去俄罗斯那边。
孙鹰听到张宝能说完陡然想起个事，问：“你说的这个张宝能的父亲是不是叫张建国？”小关说：“对呀，他那太爷还是大土匪呢，被镇压了，这张建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怎么也发配新疆呢？”
这就对了，孙鹰对周飞羽说：“你让我查的乔山岳母提供的线索，当时那个逃跑的绺窃犯就叫张建国，归案后因为金额小，就拘留几天释放了，后来过了两个月因为另外一个案子赶上严打就从重处理，判了15年，在新疆服刑，据说是死了，但是目前具体情况不明。”
周飞羽拧紧了眉头，张宝能和张建国，如果是和枪案有关联，现在年轻的还活着，老的死了，那3.15案和3.29案的犯罪嫌疑人到底是谁呢？30多年的案发跨度，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重重迷雾搅得人脑筋生疼，再说，这只是有嫌疑，但证据在哪儿呢？看来只有找到张宝能一家，才会找到答案！



 第十三章蹊跷的交通肇事案

庞大江这两天也忙得焦头烂额，3.29案的排查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中，按照案情通报，重点人群集中在六塔镇和城北区有交叉活动轨迹的人员；有军警从业经历；另外，S市的军工厂也在排查范围，因为这些人员也有接触枪弹的条件。
这么一番筛查下来，查控人数就大大的增加了，所有的刑警几乎有一周都吃住在队里，每个人都疲惫万分。但是一天没有抓到嫌疑人，这压力就会一直存在。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事又找来了。一大早，交警大队那边通报，昨天晚上在城北区发生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肇事的车辆将一名大学生撞成重伤，抢救无效死亡。经监控追踪，发现肇事车辆逃往S市与俄罗斯的边境，目前正在全力追捕中。但是，S市的新闻报导了这一案件后，舆论瞬间爆炸了，因为据新闻报道提到的车牌号码显示，这辆车属于S市一个著名企业-天丝集团的名下用车，而天丝集团的声明说这辆车属于被盗车辆，但是很多老百姓并不相信，认为这是天丝集团在推卸责任。一时间，来自各方的责难就纷至沓来，110几乎被打爆了。
本来交通事故的案件都归交警部门处理和侦破，但是天丝集团今天却来为盗窃的车辆报案，这其实就是同一个案子，只要找到交通肇事罪的犯罪嫌疑人那案子就一块结了。但天丝集团报案的情由却让办案刑警感到事态严重，这就报到庞大江这来了。
据天丝集团的人说，他们被盗的这辆车居然还是董事长关波的专用车，平时都是董事长关波的司机开，但是昨天晚上交通事故发生交警部门联系公司后，他们给司机打电话，发现手机关机，而董事长也联系不上。直到今天早上，仍然没有得到两人的消息，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肇事车辆上的人是董事长和司机，但不确定为什么要逃逸？二是，大家都不敢确定的原因，那就是董事长和司机被人绑架和挟持。无论哪种原因，天丝集团都不能马上向外界说明，因为他们是上市公司，任何一个信息披露都会影响股市的波动，这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所以，只能来找警察，毕竟只是一种猜测，没有到24小时，也不能报失踪。
庞大江对天丝集团很熟悉，那是S市一家著名的民营企业，是市里纳税大户，业务范围涉及房地产、金融、制造等多个领域，董事长关波是个传奇人物，从一个钳工白手做起，成就亿万身家。他的集团总部就在城北区，座落在风景秀丽的山水庄园——观园。
庞大江觉得情况有点复杂，立刻和交通指挥中心联系，询问肇事车辆的追踪情况，据交警反馈过来的信息，从监控看，这起交通肇事逃逸接到报案是12点05分，交警到达案发现场是12点15分，询问目击证人、查询监控确认车牌号是12点50分，其后各个交通路口和高速收费站都得到了通报，从监控的情况看，肇事车辆肇事后一路驶向高速，在葱岭收费口驶入去往边境方向，高速总长135公里，但高速各出口并没有发现该车，怀疑是在某一路段驶离，目前正在查询该车辆的踪迹。
庞大江放下电话，感觉这起案子确实有些棘手，关波的失联和被盗车辆肇事逃逸，无论最终是哪种结果，都有可能在S市这座小城掀起风波，毕竟天丝集团是市里的纳税大户，上上下下焦点所在。庞大江决定还是向市局汇报一下，还没等他拿起电话，手机却先响了，是杜副局长打来的。
杜副局长开门见山，传达市里有关领导指示，第一，采取必要技侦手段，立刻查明关波的去向；第二，配合交警部门全力追捕肇事车辆，最短时间找到肇事车辆和肇事人员；第三，一切侦破结果必须预先报告市局，不经允许不得向外界透露。
庞大江陷入了沉思，这个案子的严重性毋庸置疑，看来市局也承受着巨大压力，说到底还是关波和天丝集团在S市的分量太重了。庞大江立刻叫来马也和小何，命令他们分别和技侦与交警对接，掌握第一手情况，同时他亲自带队去肇事现场和车辆被盗现场进行实地勘查走访。
等庞大江他们赶到肇事现场的时候，交警队的乔山已经早到了。看到庞大江，乔黑子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寒暄就开始介绍情况，估计也是接到了上面的指示。
据乔山介绍，这个地点位于城北大学城东面的天兆街，是一条刚刚竣工的道路，路面施工已经完成，但是监控和照明设备还没有全部到位，案发又正值深夜，所以当时肇事现场情况没有任何监控记录。受伤的学生是被一辆随后经过的车辆救起并报警，时间是12点。也就是可以确定肇事发生在夜里12点之前，具体肇事时间无法判断，而从学生的伤势和现场痕迹分析，案件发生不会超过30分钟。经过对所临其他路口在这个时间段驶入驶出天兆街的车辆监控记录查看，发现共有7辆车在这个时间段经过天兆街。早上5点，其中有6辆车被找到，经检查排除车辆肇事条件，只有关波的这个车没有找到，随后的监控记录表明该车前保险杠有破损，并一路驶向边境方向，而监控只能看到司机位置有人。
经过进一步分析，肇事地点离天丝集团总部大概5分钟的车程，监控发现关波的车是夜里11点20分从天丝集团总部——观园离开，一路驶入天兆街，驶出天兆街是11点40分，也就是说撞伤大学生的情况很可能是在这15分钟之内发生，天兆街长度不过2公里，也说明肇事后该车有过短暂停留。
庞大江有点疑惑，问：“怎么这么快媒体就知道案情和车牌号了？”乔山郁闷地回答：“救人的那辆车是广电的，还恰巧是新闻频道的，这么大的事这些记者能放过？”
接下来让庞大江也感到头疼的是，这个救人的记者竟然是佟萌萌，原来佟萌萌他们《方圆》栏目组去外县采访连夜归来，回电视台正好经过天兆街，发现有人趴在路中央，而经过的车辆和偶尔的行人都视若无睹，佟萌萌和同事们下车查看，发现了垂危的伤者，立刻报了110和120，等警察来到现场判断是一起交通肇事案，这几个人立马就进行了跟踪报道，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的新闻就播出了这一事件的进展。
庞大江的脑海里想起平时偶尔和周飞羽他们一起聊天，每当说到社会上的一些现象，佟萌萌那一副大义凛然、嫉恶如仇的样子。说实话，90后像佟萌萌这样的女孩太少了，率真而简单，拿周飞羽的话说，我们家萌萌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惹得佟萌萌一顿粉拳乱锤，大骂直男癌，本姑娘貌若天仙难道你没发现啊？
观园坐落在北山脚下，四周绿树遮蔽，虽然是初春季节也能看到园内的各种珍稀花卉含苞待放，在这北方的气候下别有一番南国情调，看来天丝集团在园林景观上是花了不少钱。天丝集团的公关部经理袁蕙接待了庞大江一行人，这是个标准的南方美女，皮肤白皙，体态万千，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让人很有亲近感，据说是董事长关波从南方子公司专门调来总部的。等庞大江等人在宽大的会议室落座以后，更领略了袁蕙漂亮外表下的干练。
袁蕙递给庞大江一个文件夹，庞大江拿起一翻，发现既有关波的日程安排表，又有司机的简历档案，以及天丝集团多位员工的证言材料，还有集团对外的声明，看来天丝集团不愧是上市公司，在危机公关这方面显然下了一番功夫。
袁蕙介绍说，事件发生后，集团第一时间联系董事长关波本人，目前为止依旧失联，司机也是同样情况。司机是单身，平时住在集团宿舍。和董事长家属联系，家属说关波在当晚10点半曾经打电话告诉家人，说晚上有一个重要客人，可能晚点到家，此后电话就关机了。至于晚上关波接待的重要客人袁蕙是知道的，是俄罗斯的一个合作伙伴。晚宴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酒楼燕云楼进行，是从晚7点半开始的，10点结束。由于关波说还有重要事宜要和客人单独商谈，所以就让司机拉上他和客人回了观园。而袁蕙等人则各自回家。
庞大江有个疑问，皱着眉头刚要说什么，袁蕙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情绪，接着说，关波有个习惯，就是重大事情一定在办公室谈，对于公共场所一直以安全性的原因拒绝，所以对他的工作方式集团上下都清楚。而据集团保安汇报，关波的确是当晚和客人一起回到了办公室，离开时也是两人同时上了车，至于和客人谈了什么，保安根本就不清楚。
经过庞大江的一再要求，并搬出了市里领导的旗号，袁蕙才很不情愿地让保安部门调出了当天的内部监控，除了董事长办公室外，监控表明关波的确和客人一同进出了办公室，但当监控画面定格在客人身上时，庞大江却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中国人，而面孔居然还有些熟悉。



 第十四章你到底是谁？

俄罗斯客人的名字叫尤里，全名尤里. 谢尔盖耶维奇.索洛科夫。据袁蕙说，俄罗斯客人案发当晚就住在观园内天丝集团的内部招待所，今天一早的飞机已经飞回俄罗斯。虽然关波没来亲自送行，惹得俄罗斯客人很不高兴，但关波失联的事必须保密，否则很可能影响双方的合作关系，所以袁蕙亲自送客人到机场，并几番道歉，才让尤里顺利登机。
这个招待所居然还有涉外许可？这让庞大江很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节骨眼上，这些都是小问题，天丝集团在市里的份量他很清楚，有些事较真就是麻烦。
他问袁蕙：“你们公司在俄罗斯也有业务？”袁蕙答道：“是的，尤里先生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和董事长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在远东和莫斯科的几个子公司，尤里先生都是合伙人。”
庞大江接着问道：“这个尤里好像是中国人啊？”袁蕙有些犹豫道：“尤里先生的背景我并不十分了解，对于股东的履历属于公司秘密，不方便透露。据我了解，尤里先生一直居住在俄罗斯，和我们公司的合作也有十几年了。”
庞大江沉吟了一下，距离关波失联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从了解的情况看，只是关波的车辆肇事可以确定，但关波的失联还无法确定原因，表面上看是关波和司机都在这辆车上，可肇事逃逸的理由却令人费解，对于关波这样份量的人物，有各种方法可以处理这个事件，没必要逃逸，更何况为什么到现在车辆和人都消失无踪了？
从天丝集团回城北分局的路上，庞大江简要向杜副局长汇报了情况，请示是否以立案，杜副局长硬硬地扔过来一句：“立案理由是什么？”庞大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不能立案！如果是肇事逃逸，那是交警队的事，刑警这边报失踪时限未到，或者劫持和绑架更不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存在，但是证据在哪儿呢？
杜副局长在电话里最后的话，让庞大江顿时感到头大了一圈，秘密立案！预先假定关波被挟持和绑架，命令庞大江立刻联系关波家属，监控和关波密切联系人的通话记录，一旦发现关波受到绑架的信息立刻正式立案侦查。这就是说对于关波这样的人物，上面根本就不相信他会肇事逃逸。所以特事特办，不能按照正常流程走。
警方的行动可谓快捷迅速，很快就在关波的家中布置了监控小组，并取得了家属的配合，天丝集团也在小范围内秘密进行了安排。
夜色降临，等庞大江终于一身疲惫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松懈下来的神经却再次被桌上的一份材料弄得紧张起来。
办公桌上是周飞羽所在的猎狼行动专案组也就是3.29专案组发来的协查通报，要求各单位协同查寻张宝能一家的踪迹，因为据调查张宝能一家自3.29案发后全部失踪，而情报显示，张宝能近期有从俄罗斯入境的记录，并具有3.29案重大作案嫌疑，具体涉案理由通报里没有提及。但通报后面附有张宝能和张宝能母亲及媳妇的照片和身份证复印件。
俄罗斯？怎么这个张宝能也和俄罗斯挂了勾？这才出了关波案，其中也有一个俄罗斯人，而且还可能是中国人。S市这个边疆小城，似乎和俄罗斯的渊源总是牵扯不清。
等庞大江打开电脑，看着张宝能等人的信息时，忽然发现有一个面孔他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是张宝能父亲张建国的照片，虽然是30多年前判刑时的案件照，但那双眼睛却让庞大江想起一个人，尤里！
难怪在天丝集团看监控的时候，庞大江就觉得尤里很熟悉，因为周飞羽这份协查通报过来的时候，他只是把所有材料大致过了一遍，又因为关波的事没来得及仔细看。庞大江马上联系技侦，调来了尤里的护照照片。两下一对比，庞大江发现自己可能搞错了，这个尤里有着和中国人不同的蓝眼珠，除了眼睛和脸部轮廓外，其他地方和张建国都不像。尤里可能是个混血，但张建国却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庞大江再次查看张建国的信息，1956年生人，籍贯S市林甸县六塔镇小金沟村，1986年因盗窃罪判有期徒刑15年，在新疆塔河监狱服刑，服刑期间于1992年在一次暴雪天气放牧时失踪，监狱方面多方搜寻未果，最后以失踪人员上报。而尤里的护照显示出生年月是1958年。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庞大江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从监控中看到的尤里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冷漠眼神，和电脑上张建国有着惊人的相似。失踪的张***不会就是尤里？这都需要证据说话，可尤里已经离开了中国，想要取证难上加难！
3.15案，3.29案，张宝能，张建国，尤里，关波，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呢？庞大江感觉脑袋有些要炸开了。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庞大江的思绪，失踪的车辆找到了！乔山在电话里说，经过和高速巡警联合勘查，发现关波的车是更换了一个假车牌后，从边境高速平山出口驶出，所以之前没有查到。随后在距平山出口大约10公里的一个山谷里发现了燃毁的车辆，车内没有人。
情况更复杂了，逃逸后焚车，这太不正常了！种种迹象表明，关波一定是被挟持和绑架了，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收到绑匪任何消息，绑匪的目的何在？如果是杀人害命，明知道警方一定会追踪，为什么不直接杀人潜逃，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就在庞大江紧张思考的时候，关波家的监控小组反馈来了，绑匪打来电话，但电话的来源显示，这电话居然是从俄罗斯打来的，内容是人在他们手里，1亿美元赎人！
又是俄罗斯！庞大江重重地将手中3.29协查通报摔在桌面上，死死盯着电脑上尤里和张建国的照片，心里喊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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