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还真纪》 第一章雷震于野 一阵狂风忽起,乌云压顶而来,刹那间,红日隐去,似黑夜降临。深厚的云层间,金光乱舞,雷声闷而不散。倏忽之间,一道金龙穿云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震惊百里。 紫金山上,乾元殿外,掌教一元祖师迈步走出殿门,抬头望去,正看到金龙出云,振尾而去。他眉头微拧,心里默算天象所指。不多时,口中轻叹一声,走入殿中。 半月之后的一天,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年道人急急奔入乾元殿。 “掌教祖师,陈国兵马大元帅宋厉趁国君北伐蛮族之际,发动兵变。国君已死在北国军山之内,其弟宋仁已然控制住皇城京畿,太后在大殿之上痛骂宋厉忘恩负义,气愤难当,撞柱而亡。其他文武百官和后宫诸子皆入其手。如今宋厉已经回到皇城,正式发文十三行省总督,改国号为宋。其中十大行省已经发文支持改立新朝,剩下汴州,江州,湖州三省不服管束,眼看大战在即。掌教祖师,还是早做打算!” 只见一元道人不慌不忙从蒲团上站起,“不用惊慌,天道自有定数。我们化外之人修天地正气,不在红尘之中,沧海桑田如过眼云烟。吩咐众人,谨守山门,不得随意下山。” 年青道人辑首道:“谨遵掌教法旨。” 正在此时,又一年轻道人走进大殿,行礼之后道:“启禀祖师,外面川州总督付文携川州文武官员拜见祖师。” 一元一摆拂尘走回殿中央,端坐蒲团之上。“让他进来吧。” 小道士闻言走出大殿,不多时引入一人。但见进来之人,不胖不瘦,面如冠玉,五绺长髯,一派书生模样,正是川州总督付文。付文走进大殿,随即快步向前,面带微笑拱手道:“老仙长,付文有礼了。许久不见,仙长风采依旧。” “付总督,客气了。”一元边说边起身道。“不知总督大人所来何事啊。” “ 仙长。”付文略一迟疑,接着说道“ 晚辈此次前来,一方面多日不见,特来探望仙长。另一方面,奉所差,奉上国书,祈仙长庇佑国泰民安。”说完,付文从怀里掏出国书,双手捧住,躬身递出。 一元不动声色,接过金色国书,展开仔细观看,看罢多时,又卷起国书,随手递给旁边小道童。方才说道,“ 国君之意,一元愧领了。乾元宫内都是修行之人,外界更替之事,自然不便插手,只希望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付文又施一礼,“仙长宅心仁厚,我主也是为解百姓倒悬,不得以顺天而为,取而代之。” 一元对小道士说道:“ 为付大人敬茶。” “是!” 小道士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一元摆手示意付文在右手坐下,道:“ 付大人,我听说,尚有三州之地未服管束,是否如此啊?” 付文慌忙站起回道:“ 仙长有所不知,此三州总督素来野心勃勃,此次趁乱而起,也在国君所料之中,已有专门人去处理此事,必不会惊扰百姓。” “如此甚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切不可多开杀戒。” 付文再次行礼,“仙长放心,不日国乱可平,百姓可安居乐业,国君还下令减全国赋税三成,令百姓休养生息。” 一元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陈皇后裔还望国君善待一二。”付文微一迟疑,点头应下。 小道士奉上香茗,付文浅尝辄止,拱手告辞。 一元站立大殿半晌,默默思考。随即带着小道童走出大殿,向后山行去。乾元殿坐落在紫金山顶,是整个乾元宫主殿,殿前一片广场,青砖铺地,广场上矗立十八座石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乃是乾元宫前代祖师之像。乾元殿周围,十八座主殿,二十四座辅殿散落在整个紫金山脉。山上郁郁葱葱之间,斗拱飞檐掩映其中,山间溪水潺潺,飞瀑隆隆之声相映成趣,好一派神仙福地。 拾级而下,一元忽然站住,转身对道童说道:“去请你七位师伯到昆吾殿来见我。” “是!”道童遵命而去。一元继续向后山昆吾殿走去。 昆吾殿位于后山山巅,四周十分静谧。一元端坐殿中,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前后走入七人,道童见七人齐聚,走出殿外随手关上殿门。七人前三后四跪下行礼。“师尊!” 这七人前三人皆为男性,为首之人花白须髯,身材壮硕,方面大耳,一身正气。左边之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一身黑衣,隐隐一阵阵冷气发出,让人不能直视。右边之人,相貌端正,鼻直口方,目若朗星,脖项下挂着一个小小玉佩。后排四人二男二女。左起一女子,荷衣环佩,眉目传情,面庞圆润,脸上总挂着一缕笑意。她旁边的男子身宽体胖,招风大耳,鼻阔唇厚,好一副憨厚的模样。再一女子,一身红衣,长发披肩,皮肤白皙,面容美丽,却冰冷如水。最后一个男子还是孩童模样,一身白衣,眉清目秀,可爱非常。 这七人跪在地上,口称师尊,正是一元座下七大弟子。为首的就是大弟子乾无极,黑衣的二弟子巽风,俊朗的三弟子陈默,爱笑的四弟子花想容,胖胖的五弟子震九霄,冰冷的六弟子鸿绯,最小的弟子白衣。 一元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 七人一起站起,花想容笑嘻嘻的先开口,“师尊,把我们都叫来,是有什么事吧。” 一元的眼光逐个扫过自己喜爱的弟子们。良久才开口道:“ 陈国国君死在北方军山,元帅宋厉取而代之,改国号为宋。” 众人平时各自修行,不问世事,突然听到天下大变,惊的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看向三弟子陈默。陈默只听到老师的半句话就身子一晃,心神大乱,险些支持不住。 乾无极伸手扶住陈默,开口道:“ 三弟!”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扭头问:“师尊,消息确实吗?” 一元点点头,看着陈默轻叹道,“红尘多烦扰,修行静身心。你还看不穿吗?” 陈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老师磕了个头,咬紧牙关道:“师尊教诲,徒儿不敢忘却,只是父母亲人又怎么能随意放下。宋厉杀我兄长,求师尊放我下山,我定要报仇血恨!” 原来这陈默竟是陈国国君的弟弟。如今兄长母亲去世,亲眷被抓,心乱如麻,只想下山报仇。 一元站起身来,走到陈默身边,伸手扶起弟子,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默儿,你从八岁上山,如今二十多年,你的心情,为师了然于心。你现在心绪已乱,先去休息,等心境平和再来见我。” 说完,吩咐七弟子白衣送陈默回去。两人依言拜别出殿。 鸿绯目送二人走出大殿,转头对一元道:“师尊,三师兄亲眷被害,我们要帮他报仇!” 一元紧锁眉头,叹了口气,说:“ 此事皆是天数,我观天象,陈国气数已尽,不是人力可挽回。默儿如今悲痛过度,你们也要多开导他。我们修行之人,不可多染红尘。” 众弟子纷纷行礼称是。 待众人离开,一元道人心绪不宁,似有大事将要发生,但左思右想不得深意。夜已降临,一元推开窗户,一轮弯月挂在天际,不由得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月夜。 第二章月夜往事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一元道人正在练功,小道童进来禀报,陈国国君派专人请仙长入宫,有事相商。 一元道人虽是修行之人,但陈国立国多年,跟紫金山乾元宫相安无事,反倒给予极大的照顾。据说在陈国立国二百年中,乾元宫一脉还数次出手襄助抵御外敌。 此次国君似乎有大事相商,一元道人安排好山上众人,跟随专使去往皇城。 数日之后,进入皇城禁宫,一元道人被安排在偏殿喝茶。眼见月上中天,国君才姗姗来迟。一进殿门,老国君迫不及待拉住一元手臂,“仙长,你可来了!” 一元心中一动,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刚要问话,国君扭头吩咐众人退下。婢女侍从告退而出,顺手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二人,国君反倒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半晌,似乎是下定决心,方才开口道:“ 不瞒仙长,有件事情需要仙长帮忙解决。” “国君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唉,事情要从二年前说起······” 二年前,皇后再次怀孕,此前国君只有一个儿子,因此,皇后怀孕,国君非常高兴。十月之后,皇后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国君更加开心,下令大赦天下,庆祝小皇子诞生。 谁知好景不常,没过多久皇宫内怪事频发。先是婢女宦官总是听到怪声,似乎是野兽磨牙的响动。后来,很多人开始做怪梦,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但是最终都化成血海滔天。时间一长,宫内人心惶惶。大家追根溯源,最终确定凡是接触过小皇子的都病情严重。 慢慢的,连宫内的贵人们都开始疑神疑鬼,不可终日。国君自己倒是没什么怪事发生,但是心底里也十分纠结,常常自己抱着小皇子左看右看。小皇子长的唇红齿白,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十分漂亮。只是这孩子不哭不笑,安静的可怕。 后来,整个皇宫内没人敢抱小皇子,皇后没有办法,只好跟国君商量,请老神仙一元道人来看看孩子。这才有了专使去往川州请一元入宫。 一元道人听罢国君讲述,略一思索,摆拂尘打辑首,说道:“ 国君不必为难,请把小皇子带来让我一观。” 国君大喜,让一元稍待,他亲自去抱孩子来见。不多时,抱着一个小孩子回来。一元道人接过孩子抱在手中,小皇子大大的眼睛盯着一元忽闪忽闪的。一元道人凝视小皇子许久,点点头,对国君说道:“ 国君不必担心,小皇子没有大碍。先把孩子送回去吧。” 国君依言送走小皇子。回来时,只见一元道人正端茶轻啜。国君赶忙上前问道:“ 仙长,可看出什么吗?” 一元放下茶杯,对国君说,“小皇子没有大碍。”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把此玉佩戴在皇子身上,切记不可取下。应该就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了。” 国君大喜,双手接过玉佩,对一元一躬到地,“多谢仙长!我愿奉上黄金千两,白玉一斛,谢仙长大恩。” 一元摆手道:“ 国君不必客气。修行之人不恋红尘俗物。不过。”一元一顿,接着说道:“恕贫道直言,国君和小皇子只有八年人伦之乐!” 国君闻言大惊失色,忙问道:“不知仙长何意?” “国君不必着急,我观小皇子与我有缘,我愿收其为徒,不知道国君可愿意?” 听得一元如此说,国君沉吟不语。虽然一元是当世高人,可是要骨肉分离,总是难以割舍。国君转念一想,这中间一定是有原因,忙问道:“ 仙长,要收我儿为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一元笑道:“ 国君不必多想,这孩子与我确实有缘。而且跟在我身边才能彻底好转。” 国君默然无语,思索良久,开口说道:“ 仙长所言极是,我愿意就是。” 一元站起,道:“ 好,如此我就告辞了,待孩子八岁之时我自来收他为徒。” 说完也没有带一物,飘然而去。 路上,一元默想,这孩子一身血气,如山如海,似要这世间血流漂杵,方才罢休。那块定心玉,自己随身佩戴多时,有凝神定心的功用,可保皇子八年无忧。到时候我还得准备些东西,方能保这孩子无虞。只是这陈国国君,心神两失,国运暗淡,恐怕几十年内这天地便要更迭新朝。天将大乱,只是苦了百姓。一元喟叹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几年过去,一元算算时间已到,只身再到皇城来见国君。禁宫侍卫统领认得一元,赶忙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位宦官引一元进偏殿休息。宫女送上茶点,就退在殿外。随着脚步声响起,国君带着小皇子迈步入殿。一元睁开双眼看向跟在国君身后的皇子。小皇子身穿赭黄袍,头戴平天冠,虽然才八岁年纪,气质沉稳,脖项下的玉佩温润细腻,正是一元当年送的定心玉。 一元忙站起身来,辑首道:“贫道见过国君。” 七年过去,国君气色晦暗,但心情不错:“ 仙长不必客气。” 转头对皇子说:“还不见过仙长。” 小皇子忙跪下磕头道:“ 默儿见过师尊。”一元双手相搀:“好,好,起来吧!”行礼已毕,一元拉着皇子手默默感受了一下,感觉到那血海似的气息若隐若现,知道一切都还好。问道:“你可愿意随我上山去修行?” 皇子再次行礼,连说愿意。一元当即向国君辞行。国君依依不舍的送二人出宫而去,才回返皇宫大内。没过几年,国君病体沉重,不久就驾鹤西去。国君之位传于陈默兄长。而陈默跟着一元道人回转紫金山乾元宫修行至今,期间也多次下山探望兄长母亲。 陈默聪明伶俐,又是自幼修行,功力一日千里。一元道人多次探查他的身体,发现凌乱血气被真气压迫,再也没有作乱的气势,这才放心。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一元道人回想这二十多年的事,始终不知道有什么事让他心绪纷乱。抬头再看天象,月色灰暗,隐隐红光透出,整个夜空似乎都变成暗红色,而帝星灰暗,周围四颗大星烁烁,形成逼宫之势。一元心道,看起来大乱将起,修行之人不应该多惹红尘事,只是人本在红尘,又如何脱出。 既然不能超脱,自当依本心行事,一元主意一定便不在犹豫。关上窗户,犹如封闭自心,外事再乱,也不再多看一眼,持本心依正气观自在,入定修行。 接下来几天,尘埃落定,消息传来。汴州,江州,湖州三州总督或死于非命,或被部将反叛,或忽然投降。总之宋国天下终于不再有反对的声音,宋国正式立国,大封群臣,大赦天下,国家机构终于又正常运转起来。 北方蛮族首领派使臣入皇城,献国书庆贺新朝建立,提出两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南方越国也派使臣前来,一来恭贺,二来希望开南方口岸,两国恢复通商。其他势力漠然无声,也算是默认了宋国地位。 看起来一切顺利,国内和平,百姓也都松了口气。 殊不知在这平静水面之下,一件大事正要发生。几天之后,这天下瞩目之地再次沸腾起来。 第三章前程尽断 几天来,师兄弟几人轮流来看望陈默。陈默最开始一言不发,后来心情似乎平静了下来。大师兄乾无极劝道:“ 师弟,事已至此,你伤心也无用,所谓世事无常,你要想开一点。我们乾元宫修行自然之法,讲究顺其自然,沟通万物。生死之事本就是自然规律,你修行多年,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陈默深吸一口气说道:“ 大师兄放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稍后我会去见师尊。” 乾无极面带喜色,“好,那我先去回报师尊。你稍后便来吧。” 说完,乾无极转身离去。 陈默又思索了片刻,整理好衣物,去见一元。 昆吾殿外,陈默报门而入,进到殿内,看到师尊坐在蒲团之上,大师兄站立旁边,于是双膝跪地,行礼道:“ 师尊!” 一元看着心爱的弟子,怜爱有加,“起来吧。” 陈默跪地不起,说道:“ 师尊,徒儿自八岁上山,跟随师尊修行天人之道,已二十多年,徒儿想下山入红尘历练,求师尊应允!” 说罢,磕头不起。 “唉。” 一元叹息道:“ 默儿,你还是没有放下执念。你可是要下山报仇吗?” 陈默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一元接着说道:“ 你修行多年,如今什么境界了?” 陈默回答道:“ 已是浮生境了。” “浮生境。” 一元点点头,“浮生若梦,亦真亦幻。浮生境沟通天地,引自然之力入己身,容易让人陷入对外在力量的迷恋中。所谓浮生,说真即真,说假即假。你初入浮生境,正要巩固修为之时。浮生炼心,稍有差池就误人误己。此时,你不适合下山。” 陈默跪在地上,双拳紧握,再拜道:“师尊!” 一元于心不忍,但想到陈默身世,恐怕放他下山就是血流成河之势,无可奈何之下,狠心拒绝:“ 你绝不可下山!无极,你去看着他,不能让他下山。” 陈默苦苦哀求,一元只是不答应。没办法,陈默只好回到自己住处。夜半时候,陈默烦躁不安,定心玉上阵阵冰凉传来,也不能让他冷静。陈默从床上坐起,来到书桌旁,压抑住冲动,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渐渐的,陈默双眼泛出血丝,脑中尽是血色一片。他坚持写完,把信纸压在笔架下,转身走出房门,直到后山一处空地。 空地周围有一片树林,陈默站在空地当中,闭上双眼,眉头深锁,面目逐渐狰狞起来。突然,他双眼猛然睁开,牙关紧咬,先从怀中掏出四枚血玉分别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抬头看看天上月亮,上弦已过,满月未到,整个月亮形如竖目。陈默默运真气,三息之后,全身爆出一片血色,整个人如烈焰焚烧,脖项下的定心玉已经全是红色,似乎要滴出血来。 陈默两手成爪,一道道黑气由地面升起,凝入手中,他慢慢举起右手,手中黑气兜转翻腾,看似轻如无物,却举的艰难万分。终于,右手举过头顶,正对明月。左手黑气自地面升起,沿身体上升直到右手之中。陈默身上黑红二色,交互融合,升腾不息,如二龙争锋,盘旋而上,直到右手之中。陈默再次运真气于全身,大叫一声:“啊······” 只见双色龙气自右手而起,直冲云霄,射入月亮,刹那间群星无光,明月中间黑红气盘踞成球,如双色瞳孔,轮转不停。 整个紫金山上气氛刹那间诡异起来,无数人被惊醒而起,朝着后山奔去。 一元从入定之中惊醒,一看到天象变化,心中叫声不好,直朝后山而去。到了山后空地前,就见陈默发髻已散,头发随气而动,上下翻飞,发成黑红二色,诡异莫名。 周围衣衫挂风声响起,一元的几个弟子也都来到当场。众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无不惊骇。 正在此时,月亮上双色瞳孔不再旋转,而陈默的双眼也和这月亮一样变成黑红瞳孔。他大叫一声:“杀!” 身前已经深红色的定心玉随之炸开,只见月亮上一道黑红之气直射皇城而去。 陈默转头,眼光扫过众人。周围人和他目光接触,只感觉不寒而栗。突然,黑红气息收缩,只见陈默身体慢慢消融在这气息之中。 大家惊疑不定,刚想上前,一元阻止道:“ 不要过去!” 师兄弟们看向师傅,乾无极说道:“师尊,快救救师弟吧。”众人也都苦苦哀求。 一元紧皱眉头,对众人说道:“ 你们在此守着,不可让人过去,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离去。 众师兄弟面面相觑,只好把空地守护起来。山上弟子们慢慢都来到空地,这时候陈默的身影已经消失,黑红色气息也在慢慢消散。月亮上的黑红竖瞳也慢慢淡去,只有地上四块血玉还殷红一片。 众人悲痛欲绝,大声呼唤。这时候,一元匆匆赶回,手中拿着一个碧绿的小球,就见这小球里面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显然不是普通之物。 一元走近血玉旁边,现在里面只有淡淡的一层红色烟雾。一元不禁黯然失色,知道陈默生机已失,庆幸的是,自己还有手里这件宝物,不然,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一元用右手食指一点小球,就见小球里面绿气涌动,慢慢形成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在小球里盘旋不定,这时,一元轻轻把绿色小球放入血玉中间。就见那层淡淡红色雾气一下就被吸入小球当中。慢慢的,绿色龙卷也停了下来,包裹住了整个红色雾气,小球里面似乎达到了平衡,就见到绿色之中的一点红色。 看到这里,一元伸手取回了小球,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扭头对围观的弟子徒孙们说道:“ 都散了吧,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否则,必定逐出师门!” 大家无不称是。一元又对六个亲传弟子说道:“ 你们随我来。” 六人依言,随一元回到昆吾殿中。白衣最后走入殿中,回手关上殿门。一元看着众人,不禁感叹一声:“ 唉,为师知道你们有诸多疑问,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们也是为了不让你们担心,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到如此地步。事到如今,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了。” 六人互相看看,好一阵没有人说话。最后乾无极首先问道:“ 师尊,我们知道三师弟是陈国国君之子,但是今天看来似乎还有什么秘密。” 一元看了看众人,道:“ 默儿确实是陈国国君之子,只是又不单是这样。” 接着,一元把收陈默的过程跟大家讲了一遍。陈默来之前,乾无极与巽风已经跟随一元修行,只是知道师尊又领回来一位师弟,但是对于整个细节却毫不知情。 “师尊,那三师弟身上的血气到底是什么?“ 乾无极接着问道。 一元沉吟了一会,”是什么我也不能确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杀气。先前我用定心玉帮他压制, 之后又传了他静心的功法用来抵御血气的影响。本来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一下爆发出来,看起来已经影响到了默儿的神智。“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巽风突然问道:“ 三师弟最后是怎么回事?” 一元自责道:“我都会按照你们每个人的特长传授相应的功法,你三师弟十分聪明,灵魂力量最为强大,所以我传了他幻世天经,幻世天经主要修炼灵魂力量,其中有一招,叫做戢天咒,可以相隔百里咒杀敌人。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三师弟竟然改进了这种咒法。从刚才的情况看,他激活了自身的血气,配合戢天咒,又通过月亮放大了咒法的能力。看起来至少可以达数千里之远,只是他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白衣跟三师兄关系极好,忙问道:“师尊,那三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我用养魂玉收集了默儿的魂魄,只是灵魂一物最为神奇,整个大陆为师已经是这方面最有经验的了,不过按我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办法。” 众弟子一听又悲从中来。一元摆手道:“我虽然没有办法,但是要说研究灵魂最深入的,还要算海外飞仙岛。我打算即刻带着养魂玉去找飞仙岛岛主玉晴明。玉晴明对灵魂的理解远在我之上,我想,他应该有办法。” 众人一时喜一时悲,如今总算有了盼头。一元接着道:“ 我这一去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你们要守好乾元宫,不得外出。” 弟子们点头称是。 一元怀揣养魂玉,独自一人下了紫金山,去寻那孤悬海外的飞仙岛。 第四章从头开始 川州武定城中一处院落,院落的主人正焦急的等在院中,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旁边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垂手站立,不时的劝慰几句:“ 父亲放心,母亲不会有事的。” 这院落正是武定城城主夏英的府邸,如今,夏英的夫人正在房内生产,已经有一夜时间了。夏英越来越急燥,几次想闯入房中一观究竟。旁边的小孩是夏英的长子夏阡,如今刚刚十岁,却已经稳重如大人一般。 正在这时,房里的呼叫声停了下来,一声啼哭正预示着新生命的诞生。不多时,稳婆从房中出来,恭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夏英闻言大喜,双手合十对天祷告,感谢上苍赐下麟儿。旁边夏阡也喜上眉梢,大叫着:“我有弟弟了!” 稳婆又回转房内,不多时,抱着个婴儿出来。夏英忙接过来,低头一看,这孩子紧闭双眼,安静的睡着,双颊饱满,细眉长目,小手紧紧的握着。夏英看孩子很健康,喜上眉梢,抬头问道:“夫人可好?” 稳婆笑着回话,“夫人也好,小公子也好,恭喜大人了!” 夏英大喜,对旁边管家说道:“ 一会给王妈妈封十两谢仪。” 稳婆大喜,忙谢过大人。 旁边夏阡也凑过来看着弟弟,时不时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小手,很是喜爱。 自此,夏家新添了小公子,夏英取名叫做夏陌,一家人其乐融融。 转眼三年过去了,夏陌也三岁了。小公子长的天真开爱,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似乎不太说话,有的时候,还经常一副沉思的样子。这天,夏英把管家夏来叫到厅堂,说到:“ 陌儿已经三岁了,该找个老师教他识字了。” 夏来是夏家的老家人,五十来岁年纪,为人稳重,问道:“老爷,您看是用府里的老师还是再到外面请一位新老师?” “府里的林先生,教过阡儿,为人和善耐心,作为启蒙老师正合适,就让陌儿先跟林先生学吧。”夏来答应一声,自去安排好学习用的厢房,笔墨纸砚一应用品,又通知了林先生第二天正式上课。 第二天,夏来领着小公子夏陌来到学堂,拜见了林先生。师徒两人在房内讲书,夏来来到厅堂回报夏英,“老爷,小公子已经去了学堂正跟林老师启蒙学习。”夏英也没在意,自去忙着处理城主事务。 谁知,第二天晚上,林先生就来求见夏英。夏英颇觉得奇怪,忙请林先生进来。林先生进来见到夏英,想了想,一躬到地,说:“城主,还请另请高明,小人教不了小公子。”夏英听的一愣,忙问到:“林先生何出此言?” 只听那林先生说道:“城主,小公子天人之姿,小人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的了。城主不必怀疑,把小公子请来一问便知。” 夏英赶忙让夏来去叫夏陌来见。不多时,夏陌小小的身子就来到厅堂,他先向父亲行了礼,又向林先生行了礼。夏英看着这么小的小人煞有介事的行完礼,问到:“陌儿,你这两天跟着林先生学了什么?” “回父亲到话,这两天先跟着林先生学了礼仪,又学了蒙学的书籍,后来林先生还拿了诗书礼乐等书来讲。”夏陌奶声奶气的回答。 夏英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休要胡说,你一个孩童,才这两天,哪能学的了这么多书。” 夏陌一嘟嘴,沉默不语。 夏英一愣,转头看向林先生。林先生微一点头,夏英脸色一僵,又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看了半晌,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邸报,问到:“那我问你,这公文你可看的懂?” 夏陌走上前,接过邸报,读到:“今有安乐王巡视川州,传谕各府城,小心戒备,肃清匪患。万勿有失。” 读完,夏陌把邸报交还父亲手中。 夏英看看林先生,又对夏陌说道:“陌儿,这些字你什么时候学的?” 夏陌撇撇嘴:“这些字有什么难的,我生来就认识啊。有些书,我看了就明白,有些书字都认得,就是意思不懂。”夏英奇道:“陌儿,你真的没有学就认识这许多字?” “回父亲的话,是啊,我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啊。” 夏英心里苦笑,对夏陌说道:“陌儿先下去玩吧,我跟林先生再说说话。” 夏陌一看父亲不再考校自己,开心的走了出去。 夏英忙对林先生说道:“先生,你怎么看?” 林先生斟酌一下回道:“城主,小公子天人之姿,生而知之,有圣人之态。这两天看来,小公子识字已经没什么问题,常见的普通书籍看了就可以理解意思。有些难懂的书籍,我略一讲,他也能明白。所以我才说,小人已经教不了小公子了。恕我直言,小公子的资质,非当世大儒不可教他啊。恭喜城主有如此聪明的公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先生说完,看出夏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不由的问道:“ 城主似乎有些担忧?难道小公子如此聪明,还有不妥吗?” 夏英叹了口气说:“ 林先生在我城主府多年,又教导阡儿,我不瞒你。咱们武定城地处边境,挨着南越和十万大山。我这城主说起来似乎有些势力,其实在几方势力之间,甚是艰难。最近几年皇权更替,正值乱世之初,说不好什么时候大乱一起,武定城就可能变成刀山火海。陌儿生而知之,圣人之态,固然是好,只是传言圣人一出,天下大乱,这以后的日子恐怕难以安宁啊。再说,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不由我不担心啊。” 林先生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回道:“既然城主担心,不如封锁消息。只是小公子的学业怎么办?” 夏英想了想,道:“ 书房里的书任他去看吧。过几年再找个先生教他,那时候也好向他人解释。”夏英看了看屋里的老管家和林先生,接着说:“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尽量不要让人知晓。” 两人相视一眼,点头称是。夏英转头对林先生说道:“ 林先生,刚才陌儿读的公文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看法?” 林先生思索一下,答道:“安乐王是先皇之子,年方七岁。前几年,大宋初立,先皇突然之间暴毙,这其中细节颇值得玩味。邸报说是急病而薨,民间传说不一,而真实情况无人知晓。本来先皇驾崩,安乐王应该继承大统。但当时的晋王得到太后的支持,封其为安乐王,驻守川州,而自己继承大统成为新君。这里面也是迷雾重重。之后,安乐王母子到川州常驻,说是代守边疆,其实不过是发配罢了。这事尽人皆知。如今安乐王突然开始巡视川州,应该是其母华阳夫人的主意,或者是为了锻炼安乐王,亦或者是笼络川州官员,不管是哪种,背后深意都不可说。我们武定城是一偏远小城,安乐王未必会到此。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们循规蹈矩也就是了。” 夏英听的连连点头。 第五章命运初见 自从上次见了父亲,夏陌发现父亲真的完全放开对自己的管束,书房也让自己随意进出,可高兴坏了。有事没事,夏陌就到父亲书房看书,虽说自己字都认识,但是这许多书,看起来也是要循序渐进。夏陌最喜欢看些医书和诗词散文,其他的书都是看累的时候当成休息才看。 夏英做为武定城城主,虽说没有军权,可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书房之中也有些武术秘籍和修行之法。夏陌对这些书也翻看过,只是这些一招一式的书,实在提不起精神去练。至于那些修行的书,夏陌翻看了之后,不由得皱眉,他把这些书和自己脑中的那本对比了一下,高下立现,自然也不会去修炼。 原来,夏陌自从懂事以来,脑中自然浮现了一本修行之法。这书中开始尽是一些锻炼呼吸,休息,引气入体之类的方法。夏陌按照书中记载修行之后,身体潜移默化越来越强健,气息也越来越绵长,慢慢的能感觉到一股真气在身体内穿行。夏陌觉得好玩,更是勤奋,走路睡觉都依法修行。每天早晚,让下人搭好梯子,爬到房顶餐风宿露,饮霞吞月。开始下人们又担心又奇怪,后来索性见怪不怪了。 这一天辰时刚过,夏陌在城主府东院房顶做完早课,伸伸小胳膊小腿,正要顺梯子下来。突然看到父亲从院门外,推门进到院中。只见夏英躬身指引道:“ 王爷,这边请!武定城狭小,只好委屈王爷在府中休息了。” 只听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夏城主不必客气!我这次来的匆忙,也没有提前告知你。我看这城主府就不错,我很满意。”随着声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走了进来。小孩子头戴紫金冠,身穿蟒袍,腰系玉带,长的唇红齿白,气度不凡。小孩旁边宦官,婢女打着拂尘和团扇,身后一人身高过丈,头戴金盔,身披金甲,腰悬宝剑,面如铁锅,黑中透亮。夏陌心说好一个大汉,真像过年贴的门神一般。 一行人走入院中,正看到对面正房顶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坐在房檐上看着众人。众人一愣,旁边躬身伺候着的夏英扭头一看,心里暗叫:“你这孩子怎么在这。冲撞了王爷怎生了得。” 于是,对着下人怒斥道:“ 胡闹,还不把小少爷弄下来。” 夏陌叫道:“父亲,不要着急,我这就下来。”说着,走到梯子旁边,也不踩着梯子,而是背朝梯子,两腿分开直接滑了下来。 夏陌跑到父亲身边,施礼道:“父亲,孩儿来了。” 边施礼还边看向中间的小孩。 夏英一拍夏陌的脑袋,“还不去给王爷行礼。” 夏陌撅了一下小嘴,来到小王爷面前,双膝跪倒:“王爷在上,草民夏陌给您磕头了。” 说着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小王爷看着面前的夏陌,小小的孩童,礼数周到,心里本就喜欢,再看他刚才坐滑梯一样下来,早就勾起了自己的玩心,是以温和的说道:“ 不必多礼,起来吧。你是什么人啊?” 夏英赶忙回话,“启禀王爷,这是犬子夏陌。犬子年龄尚幼,冲撞了王爷,王爷勿怪。” 小王爷摆手道:“ 无妨,令郎甚是可爱啊!” 说着向正房走去。夏英偷偷吩咐下人带小公子回房。自己跟在小王爷身后伺候着。 夏陌看着父亲小心的模样,撇撇嘴,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夏陌不敢跑东院练功,只好跑到西院房顶上。今天天高气爽,练完功,夏陌就躺在房顶看天上云朵变幻无常。正看的出神,忽听旁边有人说话:“你躺在这里看什么?” 夏陌扭头一看,正是小王爷和金甲武士,慌忙爬起来要行礼。小王爷一摆手:“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行礼了。昨天就见你在房顶玩,这上面有什么好玩的?” 夏陌见小王爷不让行礼,也就不再坚持,说道:“我在看云啊,你看这云变化无穷,似乎隐藏着无穷可能,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大道理呢!” 两人一听,那大汉心中一动,不由得多看了眼前这孩子一眼。小王爷笑着说:“这云哪有什么道理,还不是看风吹成什么样。看多了也没什么稀奇。” 夏陌接着躺下说道:“ 我这叫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此话一出,旁边的两人大吃一惊。小王爷不禁问道:“ 你这么小,竟然知道这样的话?” 夏陌天真的一笑,“书上看的啊,什么闲看高山听流水,独坐江头钓金鳌。书上多的是啊。” 小王爷挨着夏陌坐下,跟着一起看着天边的云,说道:“ 你这么小就懂这么多,将来一定能成个了不起的人。” 夏陌翻着眼睛说:“ 我可没什么想做的,我就想这样懒懒的看着天。” 小王爷正色道:“难道你就不想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夏陌轻声道:“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小王爷沉默良久,深吸口气,不再说这个话题:“ 武定城有什么好玩的吗?带我去看看吧!” 夏陌一骨碌坐了起来,高兴的说:“ 好啊,我们可以去吃点鲜豆腐,再尝尝玉脯斋的各式果脯,还有可以去正一大街看看,那里有好多卖艺的,还可以去城墙看看。”说起玩来,夏陌高兴起来,掰着手指一一数来。 小王爷也跟着笑起来,心说,这才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啊。“那我们走吧。”夏陌说道:“梯子在这边。” 等夏陌扭头看时,那大汉已经抱着小王爷跳到了院中。夏陌心想,怪不得当时没听到动静,看来刚才是这大汉抱着王爷跳上来的。要是我也能跳这么高就好了,再也不用梯子了。夏陌边想边顺梯子滑了下来,带着小王爷二人从后门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小王爷没事就跟着夏陌满武定城里乱跑,两人又吃又玩,感情也是越来越好。 几天过去,小王爷的属官催了多次,小王爷还是不愿离开。最后,属官被逼的无法,只好搬出王爷的母亲华阳夫人作为说辞。小王爷没法,只好定下明日就离开。 离开之前,小王爷请夏陌来到房中,让左右退下,说道:“夏陌,这几天多亏了你陪着我,我过的很开心。你以后有空要经常来蓉城看我啊。” 这几天两人总在一起,说话也越来越随便。夏陌答应道:“放心,等我长大一点就去看你。我现在还是太小了!” 小王爷不禁笑出声来:“是啊,单听你说的那些话,可一点不小。说起来我也没有比你大几岁。我们是小孩王爷,小孩臣子!” 两人相视而笑。小王爷接着说:“ 夏陌,你好好读书,好好练武,等长大了,做我的大将军,我们一起征战沙场。”夏陌苦着脸道:“练武好辛苦,一点不好玩,读书嘛还有点意思,打仗不知道好不好玩,等长大了试试看吧。” 小王爷哈哈一笑:“就知道你贪玩。等我们都长大了再说吧!你去吧,我真要走了,再不走,你父亲都要烦死了。”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王爷带着众多仆从,继续巡视川州各地。 夏陌也继续看书练功。 两个小小的人儿都在慢慢长大,这世界也在慢慢的改变。 第六章相见恨晚 三月的武定城,春光明媚,城外沿着河边一排柳树刚抽出嫩芽,在温暖的春风中摇曳。沿河的官道上,三辆马车依次而行,已经可以看到高高的城墙。官道旁边是一个茶水铺子,头一辆车的车老板停住马车,扭头对车里说:“老先生,马上到武定城了,您是要休息一下喝口水,还是直接进城?” 马车的车帘一挑,车里的人探出身来,看了看远处的城墙,说道:“直接进城吧,到城里再歇息。” 车老板答应一声,继续赶路。 马车顺利进入城内,一直到城主府方才停住。车里的人下了车,抬头看看城主府大门,走上前去,对门口的两个下人一拱手,“劳驾,请问林琅是不是在这里?” 一人抬头一看,一位老先生,花白胡须,头戴巾帽,身穿宽袍,腰束丝绦,一派文人模样,不敢怠慢,回道:“ 先生,这里是城主府,不知道您问的这人所居何职啊?” 老先生道:“ 他做过城主府西席。” 下人想了想,“莫非是林先生,老人家请进来门房稍候,我进去通报。” 说着一个下人向府内跑去。“ 不多时,现居城主府的林先生林琅快步跑来,近前看到老先生,忙跪下行礼,“老师,您来了。快请进来,城主等候多时了。” 老先生看学生如此热情,老怀甚慰,忙搀扶起来学生,招呼车架都进了府内。林琅安排着下人把后车家眷和东西都搬去西院。自己领着老师往正堂而去。 过了二门,城主夏英接了出来,拱手相让,宾主一起进厅堂喝茶。 片刻之后,夏英放下茶杯,说道:“老先生远来武定城,夏英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老先生一笑,“城主客气了。我本来就是四处游历,后来接到林琅的书信,正好到川州一游。” 夏英和老先生在正堂谈话。夏陌从后院出来,正好看到下人领着一行人去到西院。此时,夏陌已经六岁了,个子长高了些,虽然容貌说不上俊美,但是眼中尽是智慧的光芒。 夏陌在西院门口拉住一个下人问道:“这来的是什么人?” 下人回道:“小少爷,这是来找林先生的,好像是林先生的老师,城主让安排到西院歇息。” 老先生的家眷只有几个仆妇和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听到有小孩的声音,一手牵着一个妇人的手,一边扭着头看向院门。夏陌看到一个小女孩,五六岁年纪,胖胖的圆脸,梳着双髻,青色丝带随发丝垂在胸前,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望着夏陌。两人目光相视,仿佛看透了世间纷杂,直至心底。 夏陌不自觉得走到女孩身边,说道:“ 我叫夏陌,你叫什么啊?” 女孩眨眨眼,“我叫朱珠,你也住这院子里吗?” 夏陌凑到女孩身边:“猪猪,小猪的猪吗?好奇怪的名字啊。” 朱珠脸一红,“ 姓朱的朱,再加上珍珠的珠。” 夏陌一笑,“我说呢,怎么有人有这样的名字。我就住在这府里,府里现在只有我一个小孩,前几年还有哥哥陪我,现在哥哥去了军中,再没人陪我玩了,你来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旁边的妇人一拉女孩,说道:“小姐,我们该进去了。” 夏陌忙附和道:“对对,你们远道而来,多休息休息,多住一段,我们以后再玩啊。” 朱珠微一点头,随着妇人进屋去了。 夏陌心情大好,蹦跳着去书房继续看书。 前厅,夏英和老先生相谈甚欢。老先生姓朱名煦,原来位居翰林院学士,学富五车。宋代陈而立,朱老先生不愿为新朝出力,辞官不做,四处游历,后来不幸,儿子儿媳先后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女朱珠。朱老先生只好回家乡隐居,同时照顾孙女。不久,收到以前学生林琅的书信,请老先生来武定城游玩散心。朱老先生正好不想在家乡伤心之处,接到信函就起身缓缓而来。 “朱老先生。”夏英接着说道,“这次我让林先生请您来武定城,一方面是对您仰慕已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您能来教导犬子。” 朱煦一捻须髯,笑道:“林琅在信里已经说了,城主的二公子天生聪慧,老朽也正想来看看。不如现在就叫二公子过来见见。” 夏英求之不得,忙吩咐叫夏陌过来。不多时,夏陌规规矩矩的走进大厅,看到旁边坐着的老人,知道这是朱珠的家人,先给父亲行礼,又给老先生行礼。 朱煦看到进来的孩子,行事有礼有矩,眼中清澈如水,心里就几分喜欢。又问了问平常所学,夏陌对答如流,朱煦发现夏陌不但书读的好,而且言语之中不落俗套,颇多自己的心得,心想,林琅果然没有骗我,这孩子确实聪慧过人,而且性格温和,不卑不亢。谈论多时,朱煦非常高兴,当场就答应夏英在府里住下,教导夏陌。 夏英大喜,吩咐下人摆宴为朱老先生接风。 席间,朱煦叫了朱珠来拜见夏英夫妇,夏英夫人见了朱珠也是非常喜欢,拿了自己的珠钗送给朱珠。 自此以后,夏陌就跟着朱煦学习。朱煦不但教给夏陌经史子集各种学问,也教了夏陌为人处事的各种道理,当然还有这天下的局势,老少两人相处甚欢。 夏陌在没事的时候,就去找朱珠,带着她在武定城中到处找好吃的。朱珠总是开心的跟在夏陌身后,接过一个又一个的好吃的,开心的叫着陌哥哥。 转眼一年过去,早上吃过饭,朱煦在院中休息,看到夏陌从院门进来,小脸红润,知道他早上又去练功回来,忙招呼夏陌过来坐下,问到:“ 夏陌啊,又练功回来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看你天天练功,是练的什么功夫?” 夏陌施礼后,回道:“ 回师父的话,我只是按书上说的练气方法,练习些呼吸,行走,睡觉的功夫。” 朱煦一愣,说道:“ 你父亲没有请人教你吗?练气的功夫,单靠自学可不行,我虽不习武,但是当初在朝堂之上,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只靠自己练,容易走火入魔的。” 夏陌练的功夫是天生就会的,练习了一段之后,身体各方面都没出问题,后来夏英也曾经问过,只是见夏陌一切正常也就不再过问,反而告诉他,切不可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夏陌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次朱煦问到,夏陌没有细说,只是搪塞过去。 不过夏陌对武功还是很感兴趣,便问道:“师父,武功练到极致,真能像书上说的搬山填海,以一敌千吗?” 朱煦想了想,谨慎的说道:“搬山填海我倒是没听过,但是武功练到极致,以一敌千,以一人镇一城,还是可以做到的。你可听说过武皇城?” 夏陌眨眨眼睛,“听说过,是在我朝西北边疆的一座大城。” 朱煦点点头,“不错,武皇城位于北蛮,我朝和西疆之间,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之所以多年屹立不倒,你可知道原因?” 夏陌一下就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是说,武皇城就是因为有一人坐镇,而几大势力都不敢侵犯。” 朱煦正色道:“不错,武皇城里有个武皇阁,里面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其中的阁主自号武皇。在几十年前,武皇城还只是一间小城,据说当初西疆要进犯武皇城,武皇一人一枪,立于城下,西疆三万之众,竟不敢进城。”夏陌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眼睛都睁圆了,不信的说:“ 一个人的力量竟然可以这样?” 朱煦笑了笑,“一人敌三万,我是不信的,但是,也可想而知,武皇必然震慑当场,导致西疆大军不敢轻举妄动。自那之后,武皇坐镇小城,建武皇阁,就再也没有哪方势力敢进犯。” 夏陌不禁为之神往,脑中尽是武皇睥睨天下的英姿,“真是英雄盖世。”感叹良久,接着问道:“师父,武皇是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朱煦捋了捋胡须,笑着说:“这天下间,英雄辈出,谁又敢称天下无敌,武皇虽然厉害,可这天下还是有人能和他一争长短。” 夏陌一脸好奇的看着老师:“武皇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还有人跟他一样?是谁啊?” 朱煦想了想说:“那时候有人编了一首诗去形容当今天下的高手:一元初始分阴阳,天剑仁刀斗武皇,海外飞仙不出世,唯有妖日盖穹苍。” 夏陌心里默默记下,想了想,不解的问:“这诗里说了几个人?我只能猜到天剑,仁刀,武皇,妖日。” 朱煦解释道:“据说诗里有十个人。一元,是我朝紫金山乾元宫掌教。一元仙师不过问天下事,但是有他在我朝,这天下虽乱,但各方势力想要行动,都要忌惮几分。”说到这里,朱煦也是一脸的骄傲。“天剑仁刀据说都是独来独往的,武皇坐镇武皇城,海外飞仙岛,孤悬海外,极少到大陆上来。妖日,据说是北蛮人,但是从来没人见过。这六人多少还有些事迹,剩下的四人,我就不知道了。” 夏陌默念了几遍小诗,抬头道:“如果真是十个人,只有阴阳和穹苍了,或者根本没有十个人的。” 朱煦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真有人武功盖世,也未必能为所欲为。你要记住,百姓才是这世间的根,得民心者得天下。” 夏陌点头。只是这才几岁的孩子,对这精彩的天下又多了几分憧憬。 第七章风起云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夏陌也十岁了。 这几年间,夏陌跟着朱煦学习,经史子集,医卜星象,朝堂江湖,无不涉猎。朱煦不禁感叹,夏陌学的太快,再过几年,自己就教不了了。 这几年间,夏陌和朱珠的关系越来越好,夏陌还偷偷的把自己练的功法也教给了朱珠。两个人每天一同上房练功,一同吃喝。夏英和朱煦看在眼里,常常相视一笑,想着等两个人大了就把亲事订下。 这几年间,安乐王宋翊时不时的赐些礼物给夏陌,书信往来不断,两人的关系也越发的好。 眼看的中秋将至,城主府里一片祥和。 这天一早,突然一骑快马来到城主府门前。马上的骑士,对看门的下人一抱拳,说道:“安乐王已到武定城门,通知你们城主,准备迎接。”说完,一拨缰绳快马离去。下人不敢耽搁,赶忙进去报告。 夏英得到禀报,就是一愣,不知道安乐王为何又来到武定城,他赶忙叫来夏陌,出门迎接。 夏陌听说宋翊要来,就是一喜,对朱珠说:“朱珠,安乐王上次来的时候,你还没来,这次介绍你们认识。你先在府里等我,我去迎他。” 说完,赶忙随父亲而去。 父子二人,走到半路,就看到安乐王车仗已经进城来了。上次安乐王轻车简行,这次却摆齐车仗,就见旌旗,幡幢,伞扇,乐器无不齐备。夏英父子一看,心道,这样的仪仗,岂不是逾制。忙不迭跪倒行礼。安乐王坐在车中,自有宦官上前吩咐,还是到城主府休息。 夏英只好引着仪仗到城主府。到了门口,安乐王下了车架,旁边宦官侍女伺候,身后还是上次夏陌见过的金甲侍卫统领楚骁。几年过去,安乐王已经十四岁了,朗目星眸,气质沉稳,颇有皇家气派。等进了府门,安乐王一改肃容,笑着对夏英到:“夏城主,又来叨扰了。” 夏英一躬到地,连说不敢,“王爷来此是阖府的荣幸。” 安乐王扭头看看夏陌,正看到夏陌偷偷瞄他,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话。等走入正堂,安乐王居中而坐。夏英又行礼道:“不知王爷此来为何?” 安乐王说道:“这次奉国君之命,要去紫金山下敕书,封一元仙长为国师。正好路过武定城,我打算带夏陌一起去。” 夏英闻听,连忙跪倒,回道:“犬子年纪尚幼,不堪重用,怎能跟王爷同去。” 安乐王一笑,“夏城主不必担忧,我只是想我夏陌兄弟,想跟他多待些日子,好好亲近亲近。” 接着不管夏英,扭头问夏陌。“夏陌,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夏陌听说是去紫金山,想到可以去见到传说中的一元,心里早就愿意了,忙回道:“夏陌愿往。” 安乐王大喜,“好,时间紧迫,今日休息一日,明日贤弟就随我出发吧。” 夏英再想阻拦,为时已晚,心里惴惴不安。等到晚上把夏陌叫到房中,埋怨道:“陌儿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早就提醒你,不要和安乐王过从甚密,你就是不听。你不知道安乐王位置尴尬,将来必然多事。” 夏陌一笑,“父亲不必着急,我跟安乐王君子之交,他待我以诚,我自然也待他以诚。老师也跟我说过,安乐王地位尴尬,不可深交,只是我和他确实一见如故,也不能故意疏远。将来的事情毕竟还遥远,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夏英还要说,夏陌狡黠一笑,“父亲放心,别人不会太在意,毕竟我才十岁不是。” 夏英一想,确实如此,又交待了几句,也就同意了。 夏陌出了父亲房间,悄悄来到西院门口,学了几声蟋蟀的叫声。不多时,朱珠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夏陌拉着她的手,转到假山后面,轻声说道:“朱珠,明天我就要跟着安乐王去一趟紫金山,来回的时间加上在山上,大概一个月左右应该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就自己去吃,别饿瘦了。”朱珠红着脸说,“ 我才不要一个人去,我就在府里,等你回来了一起去。” 夏陌点点头,“也行,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朱珠低声说了句,“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凡事不要出头。你又不会武功,别和他人争执。”夏陌笑了笑,“我怎么不会武功,我们练的功夫厉害着呢,至少比我着书上看到的厉害。你看我现在也算是身轻如燕,上房下房都不用梯子了。” 朱珠看夏陌得意的样子,不禁说道:“你又不会什么招数,真动起手来,怎么打的过别人。”夏陌挠挠头,说道:“也是,不过我看那些书上的招数也没什么好的,打架不外乎眼疾手快,攻敌不备,虚虚实实什么的, 我看,随心所欲就是好招。哈哈。”朱珠知道夏陌的性子,也不在劝,让他快去准备吧。 夏陌回到房间,拿来一个小包袱皮,装好自己的衣服,又装了点钱,卷成包袱,试了试正好可以背在身后,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休息,外面有人敲门,夏陌打开门一看,是父亲夏英。夏英进到屋内,反手关上房门,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匕首,递给夏陌,同时说道:“出门在外,拿着这只匕首防身,我知道你练了些功夫,但是要记住,你还差的远,千万不可莽撞。” 夏陌接过匕首,轻轻抽出,明晃晃的刀尖在灯火映照下烁烁放光。夏陌郑重的说:“父亲放心,孩儿会照顾好自己。” 夏英点点头,又谆谆教育了一番,才离开。夏陌拿着匕首,比划了几下,又试着往靴子里插了插,觉得合适,这才休息。 第二天一早,夏陌起来收拾利落,来到前厅,跟父亲一起等着出发。不多久,安乐王带着随从侍卫也来到门前。随着一声,王爷起驾,长长的仪仗队伍如洪流般,又滚滚而动。 安乐王坐在车中,车身宽大,一个宦官一个侍女在车中伺候,楚骁在车旁骑马保护。夏陌也骑着马,带着两个城主府随从,跟在队伍后面。整个队伍,前方有一百多人的护卫,后面是各种仪仗礼器,中间是两辆大车,一辆车内放置着封敕国书,一辆是王爷坐车,还有几辆平板车放着御赐礼物,尽是些玉石,金银,道袍,拂尘等物。再往后是一些粮草,清水,帐篷,供队伍使用,最后又是一百多人多护卫。整个队伍绵延几百米,有快马来回策应。 仪仗队伍缓缓出了城,等到了中午休息时,安乐王叫夏陌到前面回话。夏陌忙催马前行,看到宋翊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慌忙下马行礼。宋翊一摆手,让夏陌坐在旁边,问道:“ 夏陌,第一次出门吗,感觉怎么样?” 夏陌见周围只有楚骁站在旁边,宦官侍女都被撵到远处,也就懒得站起来了,坐在板凳上说:“ 是啊,父亲说我太小,一直不让我出远门,我信里跟你说,想出门玩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机会。这得多谢你啊。” 宋翊一乐,“你说你这样子,在你父亲面前还对我毕恭毕敬的,现在我把你带出来了,你倒是惫懒起来了。” 夏陌用手扇着风,道:“这不是没人在嘛,你也说了,要我把你当兄长,不用跟你客气。你知道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不过能出来转转,天高气爽的,实在得感谢你才行。” 夏陌说的无理,宋翊却一点不在意,连站在宋翊身后的楚骁也是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又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两人说话的方式。 宋翊轻声说道:“想当初,我母亲让我出来巡视川州,我可是老大的不愿意,只是没想到,出来一圈,却认识了你。现在想来,幸好我听话出来了。” 夏陌凑近了说:“早就听说你母亲是个厉害的人,你是不是很怕她?” 宋翊看了看夏陌,知道他是真的好奇,低声说:“ 怕是肯定的,自从我父皇突然去世,母亲脾气就越来越大,那时候我是真的连说话都不敢。再后来,我就被赶到川州来了,其实也挺好,皇城居,大不易。在外面我还自在一些,只是母亲对我的要求越发严格。这次能跑出来玩,我也挺开心的。”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在后面的路上,夏陌就一直跟在宋翊的周围,有时候骑着马,有时候就二个人缩在车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八章突如其来 紫金山位于川州西南角,再往南走不远,就进了十万大山,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普通人很少进入,据说里面猛兽众多,传说还有妖怪出没,只是谁也没有见过。 武定城在川州南部,正好有一条官道直通紫金山,大概十日就可以到达,只是川州多山,虽说是官道,也有几段路程在山中穿行。本来,从蓉城到紫金山可以走另外一条更平坦的路,只是宋翊为了来找夏陌,坚持走武定城这条路。 走了七八日,队伍早就疲累不堪,只有楚骁还是精神抖擞的站在宋翊周围护卫。 眼看前面又要进入一座大山,有人禀报宋翊,前面是索隆山,山势险峻,大道正从山体中间穿过。夏陌和宋翊向前望去,果然就见大道直插山中,两边都是峭壁,山上树木繁杂,隐隐有猿啼虎啸之声。夏陌一皱眉,说道:“没想到还有这么险峻的地方,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如此。”宋翊说道:“是啊,不出王城,哪知道江山如画啊。” 两人正在感叹,楚骁低声说,“王爷,山路崎岖,恐有不测,先让人前面探路看看。” 夏陌一愣,问道:“楚将军,难道还有人敢劫王车?”楚骁对夏陌十分客气:“ 夏公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卑职受王妃所差,必须护王爷万全。” 宋翊摆手,“楚骁,你派人去前面看看。” 楚骁领命,派了十来个人到前路,左右山上查探。半晌过去,探子回报,山上和前路都未见有人埋伏。宋翊听了,吩咐仪仗队伍继续前进。 楚骁吩咐护卫小心提防,不得掉以轻心。大队人马缓缓而行,慢慢通过山口。夏陌和宋翊站在山口,抬头看去,两山夹一谷,左右山崖树木茂密。夏陌对宋翊说:“王爷,这地势如此险要,按兵书上说的,要是有人堵着前后,我们这许多人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宋翊点头同意:“是啊。我们还是快点过去的好。”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紧促的锣声,山崖上乱石飞下,喊杀声震天响起。宋翊眉头一皱,牙关紧咬,双手抓着车辕,指甲狠狠的扣入木头中。夏陌一把抓住宋翊,大叫一声,快走,边说边抓着宋翊往前跑去。宋翊扭头看看夏陌,本来还想挣扎不走,但看着夏陌真的急了,心下一软,跟着夏陌向前冲去。 杀声一起,楚骁不由的全身杀气迸出,站在宋翊前面,高声呼喝:“不要慌!保护王爷!前队全速向前冲!” 说着,领着众人向山口冲去。 刚冲到山口,就见到一队叫花子似的山贼挡在山口前。夏陌看了看,足有三百多人。领头的一个大胡子,黑灿灿的面庞,上身穿着破烂皮甲,下身穿着麻布裤子,脚上一双布鞋,看着就像是乞丐,其他喽啰也是穿着破烂。不过夏陌仔细看了看对面的队伍,虽然左一簇右一簇似乎毫无章法,但是其实却乱中有序,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手中的刀剑却明亮如新。夏陌悄悄的对宋翊和楚骁说,“对面的不是乞丐,应该是想隐瞒身份,不可大意。” 宋翊左眼狂跳,双手握拳,极力控制住情绪。 只听对面大胡子头目,大叫道:“ 我们是索隆山的山大王,放下兵器,留下财宝,还可以放你们过去。不然,格杀勿论。” 宋翊气满当胸,大喊道:“给我杀!” 护卫们抽出腰刀,一冲而上。 对面山贼头目,冷笑一声,鬼头刀一晃,“杀!”山贼也纷纷冲了上去。两方人马乱成一团。 果然一打起来,就看出来,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山贼,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楚骁在后面看着,眉头直皱,这些户卫都是他亲自训练的,虽然不敢说以一顶十,但是也都身强力壮,刀法稳重。如今看来竟然和山贼打的难解难分。楚骁想亲自上阵,又怕宋翊身边没人看护,万一宋翊有个好歹,自己百死莫赎。正犹豫着,对面的山贼头目也急躁起来。这里是官道,时间长了,难免有人经过。想到这里,山贼头目,一举鬼头刀,冲入阵中。 这山贼头目,身大力沉,对着护卫们就是一顿狂砍,护卫抵挡不住,一时间就被砍倒了四五个。 楚骁看的明白,知道普通护卫抵挡不住,实在忍不住,对宋翊一抱拳,“王爷,卑职请令出战。”宋翊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去吧,把这个大胡子给我抓回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楚骁从背后抽出宝剑,脚一点地,一道惊鸿就跳到大胡子面前,一剑挡住鬼头刀。夏陌陪在宋翊身边,看着楚骁大战山贼头目。 楚骁的宝剑名叫不落寂廖,比普通的宝剑大的多,平常只能背在背后。如今出鞘舞动,场上就见剑光如水,气动云霄。大胡子心里暗骂,老子为了不暴露身份,顺手的兵器不能使用,只能用这把鬼头刀。现在兵器上差的太多,这鬼头刀完全不敢碰楚骁的宝剑,大胡子心里渐渐焦躁起来。一时没注意,被楚骁一剑砍在鬼头刀头,沧啷一声,鬼头刀被砍为二半。大胡子叫了声不好,扭头就跑。楚骁提剑就追,刚跑出几步,就听到夏陌在后面喊,穷寇莫追。楚骁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能追了,保护王爷重要。 就在楚骁刚想回来之际,就见路旁树林里一颗大树之上,飘出一道黑色身影。这人黑巾蒙面,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小宝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宋翊而去。楚骁眼睁睁的看着这道身影朝着王爷而去,就觉得心里一凉,大叫一声保护王爷,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 只是那人出来的太过突然,身形又急如闪电,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宋翊正看着楚骁追着大胡子向前跑去,就感觉不远处一道杀气直奔自己而来,吓的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看黑剑已经到了身前。旁边夏陌已经挡在了身前。原来此人从树上冲出来,夏陌就看到了,只是等夏陌抽出匕首,黑剑就快到了,夏陌只好横过一步挡在宋翊身前,只来的及把匕首横挡在胸前,黑剑就点在了匕首上。黑衣人早看到夏陌出来挡着宋翊,只是他气势已足,换招的话,气势必弱,又想着这个小孩怎么可能挡的住自己的黑剑。想到这里,黑衣人干脆一往直前,只是运起剑气,剑气顺着黑剑,透过剑体也点在匕首上。就见夏陌的匕首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碎成了几段。 夏陌被剑气侵入体内,体内真气受剑气激荡,自发护住心脉,挡住了剑气。尽管如此,夏陌就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黑衣人一见,举袖子一挡,所有血液都被袖子挡住。黑衣人一皱眉,看向夏陌,见他虽然吐血,但是人却没死,不由的一愣,心道,这小孩是什么人,受我剑气竟然没死。黑衣人刚要再补一剑,结果了夏陌和宋翊。 正在这时,远处一朵红云飞快的飘来,红云之中,一声凤鸣,一道红色的剑光如凤凰在世直奔黑衣人而来。 黑衣人再也来不及杀人,黑色小剑一点,一道黑色剑气迎着凤凰而去。一剑之后,黑衣人也不管挡住与否,飘然向着树林逃去,边逃边说,“红凰名不虚传,下次再会吧,哈哈哈哈。”声音如老鸹一般难听至极。 就见一人如红云一般飘到场中,竟然是个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一身红衣随风摇曳,一头长发乌黑闪亮,站着路中间,如仙女下凡,冷冷的看着场上的山贼。山贼们见头目已跑,也不敢恋战,都四散奔逃,转眼就逃入山林,再也看不到了。 第九章苦尽甘来 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宋翊抱着夏陌,大叫着:“夏陌,你没事吧。” 夏陌吐出一口血,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只是觉得全身乏力,动弹不得,只好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我没事,你再晃,我就真要被晃死了。” 宋翊见他精神挺好,也就放了心,大叫着楚骁。楚骁来到夏陌身旁,从怀里取出金疮药,帮夏陌抹上。还好夏陌个子还不高,伤在锁骨下面的位置,不会致命。 红衣女子见山贼退走,来到宋翊面前,冷冷的道:“你就是安乐王?” 宋翊让楚骁抱着夏陌,站起来,拱手行礼,说道:“不错,我就是宋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红衣女子微一点头,说道:“ 家师一元,我奉大师兄的命令,出城迎接你们。你们跟我走吧。” 宋翊看她对自己不卑不亢,也不生气,客气的说道:“ 原来是师姑,我师傅柳如尘,也曾在紫金山修行过一段。小王见过师姑。” 红衣女子也不客气,受了宋翊一礼,说道:“走吧。” 宋翊忙道:“ 还请师姑看看我兄弟的伤势。” 红衣女子不愿说话,走到夏陌身前,仔细观看。夏陌受了一剑,外伤不重,但是内脏受剑气鼓荡,好在大部分剑气被自身真气所挡,否则必然难以幸免。尽管如此,仍有小部分剑气盘踞在心脉之中,左冲右突,不得而出。 红衣女子看了一眼,就知道如果不把剑气引出,必然会使筋脉受损。只见她轻抬右手,皓腕玉指一点夏陌伤口,手指微一抖动,又快速抬起。一道黑气,随着红衣女子手指激射而出,直冲天际。 夏陌的伤口,刚抹上的金疮药,又随着剑气,崩裂开来。一道血箭喷完,伤口就不再流血,想来也是这红衣女子的手段。 楚骁看这女子轻描淡写之下就去除了剑气,知道对方修为深厚,有这样的人跟着,以后的路应该可以放心了。顿时,就轻松多了。 宋翊见夏陌好多了,忙深施一礼,:“多谢师姑。” 女子也不多话,“走吧。” 走之前又深深看了夏陌一眼,也不知道想着什么,转身而去。 宋翊让夏陌跟他一起躺在车里。楚骁整理人马,交战不过一刻时间,已经死了二十多兄弟,剩下的也都多少带伤。这些侍卫都是王府里的老人,平常楚骁负责训练,没想到这次出来,就死伤严重。侍卫们情绪低落,楚骁也不好责怪,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到宋翊站在车上,朗声说道:“ 诸位,我宋翊在此立誓,不论天涯海角,我必然会抓到凶手,替死去的兄弟报仇。这次回到王府,不论生死,都有重赏。” 侍卫们听王爷如此说,人心安定,就地掩埋了去世的侍卫。死去的山贼都被付之一炬,说也奇怪,在场的山贼竟无一活口,看来这些人竟然都是死士。活口没有留下,但是地上散落了不少兵器,楚骁让人把这些兵器都收集起来,作为证据,然后众人各自收拾好东西,继续朝着紫金山前行。 夏陌跟宋翊在车里坐着,悄悄的说着,“ 王爷,你看这次是什么人?” 宋翊咬牙道:“不外乎,那座皇城里的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让我查出来,一个都不会饶了他们。” 夏陌想了想,问:“皇城之事,我不清楚,想来不过是国君,后宫,皇子,外戚,官员。你觉得呢?” 宋翊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国君,主使的人也不会是官员,还不是我的那些亲戚们干的好事。”宋翊冷笑几声,“我已经被赶出了那座城,可还是有人不想放过我。这就是皇城的亲情。” 夏陌无奈的说:“书上都说了,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莫过于禁宫之内。哎,我也是倒霉,偏偏跟你搅在一起。” 宋翊一听,不由的笑了出来,“夏陌,你说你这张嘴,你这惫懒的个性可一点不像你父亲。” 夏陌笑道:“是啊,我父亲和哥哥都性格稳重,不过,要是我也是那样,你可不会喜欢。” 宋翊点头同意,“ 夏陌,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 夏陌摇摇手,说:“ 你是我朋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宋翊握着夏陌的手,动情的道:“ 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夏陌甩甩手,“好了,肉麻。” 说完两人大笑了起来。 楚骁在车外听着车内的笑声,也觉得轻松起来。 又过了二天,夏陌的伤口结疤了,车驾也终于来到了紫金山下。山脚下,早有小道士远远的迎上来,先给走在前方的红衣女子行礼,又上前给宋翊请安。宋翊不敢托大,下车还礼,问小道士一元祖师在哪里,要去拜见。小道士回答,师祖在闭关,现在山上事务由大师伯乾无极处理,大师伯已经在山门等候。 宋翊招呼众人步行上山,自己带着夏陌和楚骁走在前面。 紫金山乾元宫在百姓的眼中,不止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大山,而是如定心盘似的圣地。虽然山上禁止普通人上去,但是山脚下却没有限制,不少周围的百姓,初一十五都来到山脚下,仰天膜拜。慢慢的,山脚之下就形成了如集市一般的景象。各种卖香烛金锞的,卖首饰香粉的,卖吃喝茶水的,应有尽有。 宋翊等人穿过人群。夏陌左看右看,十分新奇,看到各种好吃的,不禁蠢蠢欲动。宋翊暗笑,拉着夏陌的衣袖,低声说,“先上山办了正事,再下来玩耍。” 夏陌也知道正事要紧,偷偷咽了口水,跟着队伍往山上走去。 走到半山腰上,一座高高的白玉牌楼矗立眼前,上面写着乾元宫三个篆字。字体苍劲有力,犹如苍龙出海,震人心魄。众人看了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夏陌低声对宋翊说,“这字似乎有魔力。” 宋翊点头,“乾元宫屹立不倒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过了牌楼不久,有一处平台,乾元宫内大大小小几十人正在等候。最前方站着一个花白胡子的道人,正是一元的大弟子乾无极。 乾无极上前几步,施礼道:“ 乾元宫大弟子乾无极见过王爷。” 宋翊受了一礼,又马上对乾无极行了弟子之礼,又专门指着夏陌给乾无极介绍。 双方客气了许久,才继续上山。山路周围古木参天,风景秀丽,时不时的有猕猴,梅花鹿出没,动物也不怕人,自顾自的玩耍吃喝,看的夏陌心痒难耐,恨不得过去摸几下。走到山顶广场,视野一下辽阔起来。十八尊石像分立四周,各个栩栩如生,夏陌一个一个看过去,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不过每个雕像都气质不凡,心想,这大概是乾元宫历代的祖师或者是出众的人物。 乾无极引众人入殿休息,大殿之上空空荡荡,中间一座金像,面貌清秀,书生打扮,左手持书卷,右手下垂,抬头向远处望去,眉宇间一股悲天悯人之态。夏陌不敢多看,跟着楚骁一起站在宋翊身后。 宋翊坐下后,开口说道:“ 我这次来乾元宫求见一元仙师,是奉皇命敕封仙师为国师,希望仙师能保佑我宋国国运昌盛,百姓安乐。不知道仙师可在山上?“ 乾无极回道:“家师已多年不问世事,如今正在后山闭关。” 宋翊心里一翻,心说,难道一元不愿意接受国师之位。心里正惴惴不安之际,又听的乾无极接着说,“不过,师尊有令,七日之后,他会出关,到时候可以举行封敕大礼。” 宋翊心说,还好,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他忙站起来说:“ 听凭仙师安排。如此,小王就在山上叨扰几日。“ 第十章孰是孰非 乾无极吩咐小道士带王爷去后殿休息。夏陌,楚骁跟着宋翊一起来到后山一处院落。没有外人在了,夏陌也随便起来,斜靠在椅子上,说道:“ 看起来一切顺利,这几天我们可以在山上玩玩了。这紫金山上可真不错,有山有树,有小溪瀑布,还有小动物,最主要的还是安全。” 宋翊点头,“不错,这山上无疑是最安全的。夏陌你的伤怎么样了?” 夏陌不在意的说,“好多了,看样子,再过几天就好了。还好那人用的剑小,不然还真挡不住。” 宋翊转头问楚骁,“楚骁,那个黑衣人是什么人,你可看的出来?” 楚骁思索良久,说道:“ 回王爷,看那人招式阴狠,似乎是西疆那边的,不过看他藏头露尾的做法,也有可能,是故意做出样子给我们看的。” 宋翊同意的点点头,说:“ 不错,西疆的人虽然和我们不合,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刺杀我这个没权力的王爷。夏陌,你怎么看?” 夏陌想了想,说:“ 依我看,人未必不是西疆的,只是西疆不是主谋罢了。” 宋翊一愣,“你是说,有人勾结西疆人。” 夏陌抿抿嘴,道:“ 不好说,有这种可能。现在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不能下结论。关键是为什么有人要杀你,你现在已经跑到川州来了,远离权利中心,那些人为什么还觉得你有威胁。这些事情,只有慢慢去查。另外,你必须加强护卫,免得再有危险。” 宋翊听的有理,问楚骁:“如果单打独斗,你能胜过那个黑衣人吗?” 楚骁仔细想了想,道:“ 那人的功夫重在刺杀,我虽然不能胜过他,但是他也绝没有再战之力。” 夏陌一听,有些担心:“ 楚骁一个人看来还不够,你以后得多带点人,另外得找点高手。” 宋翊不在意,“楚骁已经是不动境的高手,再厉害的也不好找了。” 夏陌笑着跺跺脚说,“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全天下高手最多的地方之一。” 宋翊也笑起来,“ 我也知道,这地方也是全天下最难请动人的地方。与其碰壁,我还不如花点钱从武皇阁里请人来保护我。” 夏陌撇撇嘴,说道:“ 也是,听说这里的人都清高的很。对了,你说楚骁是不动境,那是什么意思?” 宋翊喝口茶说道:“你不是什么都懂吗?怎么修行境界不知道?”“咳咳,我是不喜欢练武,一招一式的练的又累又傻。”夏陌不好意思的说。 宋翊正色道:“你也要多练练武,这次刺杀不成,你已经进入他们的眼里,说不定就把你当目标。”夏陌吐吐舌头,毫不在意。宋翊接着说,“ 修行境界,都是人为分的,先是修身境,强身健体,修炼自身的力量速度招式。再是不动境,这时候自身外在修行已经圆满,要修不动心境,处乱不惊,见招拆招。之后是玄门境,能够感受天地之间自然之力,如开了一道玄门。再往后就是浮生境,据说到了这个境界,就可以借天地之力为己用。传说再后面还有别的境界,就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了。虽然境界有高低,只是动起手来,还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真到了拼命的时候,谁能活到最后可不一定。” 夏陌对这种说法倒是非常赞同的,狗急了还会跳墙不是,只是能做猎人还是不要做狗的好。夏陌心里想着,以后还是练点武功防身吧。夏陌又问道:“ 救我们的那个姑娘,是一元的几弟子,你弄清楚了吗?” 宋翊看看他,“别姑娘姑娘的,我都叫师姑,你也得叫师姑。一元祖师有七个弟子,只有两个女弟子,喜欢穿红衣的只有一个,就是鸿绯。因为修行的火凰功法,又被叫做红凰。你别看她年轻,我估计年龄做我们姑姑是绰绰有余。” 夏陌点点头,“ 不过,红姑姑可真好看。” 宋翊一脸八卦的看着夏陌,“你才多大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 夏陌脸一红,辩解道:“ 好看就是好看,跟大小有什么关系。不过红姑姑冷冰冰的,不好玩。” 说了半天话,大家都饿了,吩咐下人准备吃食,吃完了饭,夏陌吵着要出去逛逛,宋翊也是第一次来紫金山,也就一起出了院子。在门口叫了个小道士,领着他们顺着山路到处乱逛。走来走去,走到一座宏伟建筑门口,夏陌抬头一看,原来是藏经阁。夏陌就想进去,小道士赶紧拦住,说道:“ 王爷,诸位,藏经阁是山上重地,非掌教允许,一般不能进入。”正在这时,从藏经阁里走出来一个小孩,看着比夏陌还小一点。小孩从里面出来,正和夏陌一行人对上,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行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夏陌的身上。就见他眉头紧皱,似乎看到了奇怪的事情,又似乎心里有什么不解。小道士忙上前介绍,先向小孩介绍了宋翊夏陌一行人,又介绍了这个孩子,原来是一元最小的徒弟陈尚。夏陌心道,这可是小师叔啊,赶紧把路让开。小孩面无表情,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又扭头看看夏陌,一副不解的表情。 宋翊看看小师叔,又看看夏陌,不解的问:“夏陌,你认识小师叔?” 夏陌摇摇头,“我第一次出武定城,以前也没有见过他。” 宋翊也奇怪起来,“那他总是看你做什么,按说,就算是看,也应该看我这个王爷吧。” 夏陌说:“ 谁知道呢。让我问问。” 说着把小道士叫过来问道:“ 这小师叔是哪的人啊?” 小道士回答道:“ 小师叔从小就在山上长大的,是掌教亲自带回来的。” 宋翊夏陌面面相觑,“照这么说,这小师叔没下过山,应该也没有见过你啊。” 夏陌点点头,“确实如此。”又问小道士:“ 一元仙师,怎么就收了这么小的弟子?” 小道士忙答道:“ 掌教之前有七个弟子,后来三师伯好像出事失踪了,然后掌教就下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等掌教回来的时候就带着小师叔一起回来了。自此,掌教还是对外说有七个弟子。” 夏陌看了宋翊一眼,都不再说话,继续让小道士带着游览紫金山。 等回到了住的院子,夏陌才说道:“ 这个小师叔有点奇怪。” 宋翊看着他,没说话。夏陌接着说:“ 你想,之前一元仙师七个弟子都年龄不小了,三弟子失踪,一元仙师也下山了那么久,之后就带着小师叔回来收为弟子。总感觉这中间有什么事情发生。” 宋翊想了想,说:“山上的事,说不清楚,我们也不用管。不过就是对一个小孩叫师叔罢了,不必在意。” 夏陌说:“ 也对,我只是觉得好奇。”宋翊一笑,“你要是好奇,就去问祖师好了。” 夏陌吐吐舌头,“我可不敢。祖师这称呼,我想想就觉得可怕。也不知道一元祖师长什么样子。” 宋翊哈哈一笑,“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了,应该也能见到其他几位师伯。” 夏陌一脸期待的样子。 之后的几天,几个人就在山上好吃好喝的住着。夏陌的伤势也渐渐的好了,夏陌暗暗下决心,以后还是要继续好好练功,这次要不是自己练功眼疾手快,估计自己和宋翊都有性命之危。 第十一章封敕大典 转眼七天过去了,这天一早,有小道士来请宋翊到大殿。宋翊带着夏陌和楚骁跟着小道士来到大殿。大殿上几天前空着的主位上正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道人,正是一元道人。旁边站立着一元的七个弟子。 宋翊不敢多看,整衣冠,上前行礼,“安乐王宋翊见过仙师。” 一元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十四五岁年纪,沉着稳重,心里赞叹,宋家有子如此,看来国运必然长远。看罢多时,说道:“王爷免礼,老朽愧领了。” 宋翊接着说:“ 启禀仙师,我奉宋国国君之命,带来封敕文书,封仙师为国师,望仙师庇佑宋国国运昌盛。还望仙师不要推辞。” 一元平静的说:“ 我紫金山一脉乃修行之地,本不该牵扯红尘之事,但国君诚意拳拳,我也不便推辞。” 宋翊大喜,道:“多谢仙师垂怜。” 一元道:“三日之后是黄道吉日,就于那日举行大典吧。” 宋翊当即同意。一元让宋翊先回去休息吧。等宋翊他们离开了,旁边等乾无极问道:“师尊,我们为何要接受国君的封敕?” 一元说道:“自从十年前宋国建立,宋国国君施仁政,百姓生活有了好转,现在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但是北蛮,西疆,南越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我受国君敕封,也好让那些野心家有所忌惮,只要大战不起,百姓生活就能安稳。” 乾无极施礼道:“徒儿明白了。” 一元又说道:“ 我看那个安乐王年纪虽轻,但行为有度,资质甚好啊。” 旁边鸿绯施礼道:“ 师尊,前几日,我去接安乐王,正碰到有人刺杀他,幸亏有他旁边的小孩舍命相救,才幸免于难。” 一元诧异道:“竟有此事,知道是什么人吗?” 鸿绯回道:“ 刺杀之人是西疆的武功,似乎是阴圣一脉的。” 一元双眼微睁,“哦,这些老朋友多年没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鸿绯继续说道:“ 那刺客用阴月剑气刺杀安乐王,被那个小孩先用匕首挡了一下,又用身体挡了一下,才保的安乐王无恙。但是一部分阴月剑气留在小孩身上,被我以真气引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那小孩似乎受伤不重。” 一元诧异道:“阴月剑气最擅长破坏,剑气入体,普通小孩恐怕无救。你有没有检查一下那孩子?” 鸿绯回道:“ 我当时就检查了,似乎那小孩练有一种高级的功法,而且真气已经有了一定规模,才得以无事。只是那孩子看着才十岁,不知道为什么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且那股真气似乎很熟悉。” 一元心道,确实有些奇怪,于是吩咐道:“ 鸿绯,去把那孩子叫来我看看。” 鸿绯转身出了大殿,来到宋翊的院落。 宋翊几人正在房中喝茶说话,就见鸿绯进来,都站了起来,说道:“师姑。” 鸿绯嗯了一声,对夏陌说:“你跟我来。” 夏陌一愣,看看宋翊,宋翊心里奇怪,嘴上说:“ 夏陌,你去吧,早去早回。” 夏陌答应一声,跟着鸿绯又回到大殿。 一元温和的说道:“ 孩子,你上前来。” 夏陌惴惴不安,慢慢走到一元面前。一元伸手抓住夏陌手腕,仔细查探夏陌体内。查探了许久,一元心里有了猜测,对夏陌说:“ 孩子,你跟谁学的功法?” 夏陌心里一惊,面色不改,回答道:“ 这是我家传的功法。” 一元深深的看了夏陌一眼,夏陌就觉得整个灵魂都被看透了一样,冷汗不由的流了一背。 一元没有再问,说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夏陌回道:“ 回仙师,我叫夏陌,我父亲是武定城城主夏英。” 一元点点头,道:“ 哦,武定城也不是太远。夏陌,我想让乾无极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大殿之上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一元会有这样的安排。夏陌看看一元,又看看乾无极,想了想回道:“多谢仙师厚爱,只是我年纪还小,父母在堂,不可远游。” 一元没有意外,温和的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以好好想想,如果想来,可以直接到紫金山找我。” 夏陌也没想明白,一元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但是他心里担心自己所练功法被人知道,所以一口回绝了一元好意。现在看来,一元似乎诚心实意收自己在紫金山修行,不由的有点犹豫。只好回道:“仙师吩咐,我已知晓,等我回家禀明父母,考虑之后再回复仙师。” 一元点头,也不在说话,鸿绯又送夏陌回到宋翊住处。宋翊忙过来问:“ 祖师叫你去有什么事?”夏陌把大殿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宋翊也觉得奇怪,” 要说你资质好,祖师想收个好徒孙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总感觉还有别的原因。“ 夏陌不愿多说,哈哈一笑:”那是,我的资质可是天下少有。“ 自从舍命相救之后,宋翊和夏陌相处的越来越随便了。宋翊听的夏陌这么说,不由得打击他说道:“确实,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等夏陌走后,一元对众弟子说,“这孩子与我乾元宫有缘,你们以后要多照顾他。” 说完提笔写了封信,然后把七弟子白衣叫过来,对他说:“ 白衣,你下山去趟飞仙岛,把这封信交给岛主玉晴明。” 白衣领命自行下山而去。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一天就是举行封敕的日子,整个紫金山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宋翊一早就带着夏陌按照规程在山门等候。 不多时,典礼开始。整个仪仗队伍鼓乐齐鸣,缓缓前行,宋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旁边是个宦官,手里捧着封敕国书。在这种场合,夏陌这个小孩子只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观礼。 日上三竿,队伍来到正殿门口的广场上停住。一元带着七个徒弟和乾元宫的弟子们正等在殿前。鼓乐停住,宋翊作为宣旨官站在大殿门口,一元和弟子们面向大殿而立。宋翊从宦官手里拿过国书,慢慢展开,朗声读到:“门下。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若履渊水。赖先帝庇佑,国泰民安。朕惟乾元以济众之心开慈悲之教,尔一元夙承道教,恪守衬幔,良足嘉尚。特敕封国师之职。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宋翊读完,一元摆拂尘,接过国书,交给乾无极捧着入后殿放置。正在此时,广场上一座石像后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直接冲向乾无极,想要抢夺国书。宋翊一感觉到有人出来,黑影已经快到乾无极面前。乾无极面色不变,冷冷的看着来人。还没等黑衣人伸手,一道冷风直吹向黑衣人面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手指,戳向黑衣人腹部气海穴。黑衣人不敢再冲,一扭身躲开手指,换个方向继续向前。突然,他发现前面一个人如一堵墙似的挡住自己的去路,他也不停留,一拳直接打在对方肚子上。就感觉似乎打在了面团里一样,胖大的肚子被打的凹陷下去,黑衣人的手也随之陷了进去,再想拔出来为时已晚。巨钵一样的拳头,一拳打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只好举左手挡在身前,就觉得好像被巨锤打到一般,整个身体嗖的一声向后直飞出去,一直落到了石像旁边。 第十二章西疆夙敌 直到这时候,广场上的人才反应过来,乾元宫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黑衣人围在中间。夏陌眼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这黑衣人正是刺伤自己的那个人。这人虽然蒙面,但身形瘦小,非常好认。 还没等有人说话,黑衣人先叫了起来,“ 堂堂乾元宫,天天自诩仁义道德,没想到还以多为胜。” 鸿绯一步踏出,冷冷的看着他,“我来!”黑衣人见鸿绯出来,心里盘算了一下上次动手的情景,鸿绯的红凰之气对自己有严重压制,估计动起手来,占不到什么便宜,心里先就虚了起来,干笑道:“红凰,我们已经动过手了,就不用再讨教了。” 旁边一人阴冷的声音响起:“我来!” 鸿绯一看,是二师兄巽风,默默的退后一步。 黑衣人一看,原来是最开始拦住自己的那人,恨恨的道:“是你!我正要领教。“ 刚想上前动手,转念一想,这么多人,动起手来,自己肯定要吃亏,改口道:“我还有要事没做,等做了再动手不迟。”不等其他人反应,大叫道:“ 一元,我奉师尊之命前来下书,你们就这样对待我,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名门正派。” 众人扭头看向一元,一元走到当中,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在一元面前,感到压力倍增,老实的回答:“ 我叫阴云,我师傅是阴无期,他老人家让我送封书信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一元。一元接过书信,并没有打开,接着问道:“阴无期还有说什么吗?” 阴云回道:“师傅没说什么,只让我送信。” 一元点点头,把信拿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一元兄,多年不见,可还安好,剑山之约临近,不知你可会按时赴约,这些年我颇有进益,盼与兄一会,印证一二。看罢多时,一元对阴云说道:“回去告诉你师傅,到时候我自然会去。” 阴云点头答应。一元又问道:“几日之前,可是你在索隆山刺杀安乐王?” 阴云心里一沉,看了看鸿绯,说道:“不错,是我,我来到宋国,有人出钱让我行刺,我看在钱的面上,就答应了。没想到碰到了红凰姑娘。” 一元接着问:“是什么人找的你?” 阴云心里挣扎了一下,坦白说道:“ 是通过隐杀接的单。谁下的单就不知道了。” 一元看了看他,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就不再问了。阴云一看,赶紧说:“一元仙师,我信也送到了,就先告辞了。” 说着,脚一点地,跳起数丈,犹如一朵黑云向远处飘去。 乾无极几人看了看一元,知道师尊无意阻拦,也就没有出手。 封敕大典除了这个插曲,也算圆满完成。一元留宋翊和夏陌多住几日。两人也不推辞,继续留在山上。 回到房间,夏陌坐着和宋翊说话,“那阴云说的明白,是有人找的他来刺杀。那隐杀又是什么组织?” 宋翊看看楚骁,意思是让楚骁来说。楚骁理了理思路,说道:“隐杀是一个刺客组织,已经有好多年了,应该在前朝就存在了。只要有人去发布任务,隐杀就会安排人去完成,有一些任务是组织内培训的刺客完成,有一些任务也会找外人去完成。隐杀组织严密,很多分支都是单线联系,幕后组织者,至今无人知道。” 夏陌想了想,说:“看来这条线也不好查,就是不知道是有人发布的任务还是隐杀自身要杀你。如果是外人发布的任务还好说,就怕是隐杀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杀你,那你可要面对整个组织了。” 宋翊不解:“我也没有得罪过隐杀,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夏陌看看他,说:“很简单,因为要杀你的也许就是隐杀的头目。” 宋翊只觉的背上冷汗直冒,:“你是说,隐杀的背后是那边的人?” 夏陌敲着桌子,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当然,这是最坏的可能。不过看隐杀指派外人来杀你,似乎也不想牵涉进去,所以至少暂时还不会有大规模的不死不休。你现在只有外松内紧,先增强自身的力量。” 宋翊听的频频点头。楚骁站在宋翊的背后看着夏陌,双眼也逐渐亮了起来。 夏陌又问道:“ 那个叫阴无期的又是什么人?” 宋翊道:“阴无期,号称阴圣,据说是当世最厉害的高手之一。他住在西疆,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不然,你只有长住这里,才能安全了。” 夏陌摸着鼻子,“听说西疆和武皇城有过节,这个阴无期和武皇有没有打过架?” 宋翊不确定的说,“好像没有听说。楚骁你听说过吗?”楚骁也摇了摇头。夏陌接着分析:“看情形,阴无期和一元仙师的关系可不好。唉,这些高手错综复杂,要是能有个这样的高手在身边,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宋翊坐在夏陌旁边,笑着说:“我们在这些高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夏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 两人又在山上住了几日,这才准备下山回去。为了把夏陌送回去,宋翊还是决定按原路返回。一元安排鸿绯一路护送,以防万一。走到索隆山口,前几日大战的痕迹已经没有了,只剩孤零零的一座大坟立在道旁的树林中。宋翊又让人祭奠了一番,侍卫们伤心之余又感动万分。夏陌也是第一次直面生死,心中感慨万分,又想到当时如果不是自己眼明手快用匕首挡了一下,恐怕自己也已经躺在这坟中了。看着如此脆弱的生命,夏陌想到自己以前对生活的认知也许太过乐观了,要想真的逍遥自在,并非那么容易。 这次一路上风平浪静,队伍安全的返回了武定城。夏英早就在城门口等候,见车架已近,忙上前行礼。谁知道车帘拉开,夏陌先跳了出来。夏英怒道:“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怎么能跟王爷同乘一车。” 夏陌吐吐舌头,没有说话。宋翊笑道:“夏城主不必吵他,这次多亏了夏陌,不然还不知道我这个王爷还在不在了。” 夏英连道不敢,用眼睛狠狠剜了夏陌一眼,也不再吵他。 宋翊对夏英说:“ 本王就不进城了,这次主要是送夏陌回来。” 又伸手拉住夏陌,“你要不要跟我去蓉城住几天。我还真舍不得你走啊。” 夏陌看看父亲的脸色,正色道:“这次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侍奉父母,以全孝道,以后有时间,自当去蓉城拜见王爷。” 宋翊也不勉强,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金色的鲨鱼皮套,上面嵌着三颗宝石,闪闪放光,递给夏陌,说:“贤弟,你的匕首坏了,这把是我常用的,送给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拿着匕首到王府找我。” 夏陌接过匕首,深施一礼道:”多谢王爷。“ 随手拉开匕首正要看看,被夏英一掌打在头上,:”不可当着王爷面用此凶器。“ 吓的夏陌一抖手,匕首差点落地,赶紧插了回去。 宋翊一笑,”无妨,夏城主,我和夏陌生死之交,不必在意。“ 双方又客气了一阵,宋翊带着楚骁和仪仗离开武定城。 第十三章阖家欢乐 夏英揪着夏陌的耳朵,把他拉回城主府。到了大厅,夏英拉开夏陌的外衣,看了看伤口,疤痕还在,不过已经是暗红色了。夏英不由的一阵心疼,气的说:“ 怎么出去一趟就搞成这样?”夏陌拉上衣服,嘻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伤口都好了,父亲你是不知道,当时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安乐王就危险了。” 夏英脸色一沉:“ 刺杀本来就是针对安乐王的,你一个小孩,瞎出什么头,你自己看看,让你母亲看到,不得心疼死。” 夏陌知道父母心疼自己,忙问道:“母亲也知道了?” 夏英摇头,“我听到有人刺杀,后来又听说你也受伤了,哪敢告诉你母亲。” 夏陌这才放心。母子连心,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受伤,肯定会心疼,而且以后要是不让自己出门,那可怎么好。 夏陌和夏英详细说了路上遇刺的情况,夏英也不得要领,对夏陌说:“这件事,总督大人已近知道了,各个州城府县,水陆要道都加紧了排查。想来不久就有消息,最近你就在家待着,哪也不许去。” 夏陌看父亲神色凝重,不敢再狡辩,只好说:“知道了,不过我看总督也未必查的到什么,那些人都是改扮的山贼,后来一哄而散,想来早有撤退的计划。那里又是四通八达,一旦化整为零,想再查到可不容易。当时我们也是吓坏了,不然也不会让那帮人就这么容易就跑了。” 夏英沉着脸,教训道:“你也知道自己处理的不好,我平常怎么教育你的,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夏陌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虽然心中还是不服气,但是只能默默的听着。 夏英唠叨了许久,才放夏陌离开。夏陌慢慢退出房间,等一出了门,就跟放飞的小鸟一样,欢快的跑向西院。还没跑到门口,就见到朱珠迎面过来。夏陌一把拉住朱珠,一纵身就上了房顶。两个人坐在房檐上,朱珠轻声的问道:“ 你这一走就一个多月,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夏陌陪着笑脸,说:“那怎么会呢,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真是惊险万分啊。” 夏陌又把这次出行的事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朱珠听的时而张大嘴巴,时而泪珠盈睫,时儿开怀大笑,时而好奇疑问。等夏陌都讲完了,朱珠才道:“ 快让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夏陌依言又拉开领口。朱珠摸着伤口,温柔的问:“ 还疼吗?” 夏陌摇头说,“早就不疼了,你还不知道我武功高强啊。”朱珠白了他一眼,“以后出门在外可要当心。” 夏陌心里暖暖的,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支木钗,递给朱珠:“这是我在紫金山下的集市买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也是我挑了好久的。送给你。” 朱珠开心的接过来,放在手里摩挲着,说:“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两个人坐在房顶,看着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宁静而祥和。 自从回到武定城,夏陌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每天看看书,听朱煦老先生讲讲课,和朱珠在武定城里吃吃好吃的。当然,每天的修炼也是必不可少的。相比以前,夏陌反而更加努力,他知道要想去看尽人间繁华,自身的修行是最有力的保障。朱珠也被他逼的每天要一起练功。夏陌清楚的知道,自己走的越远,自己身边的人也许就更危险,而朱珠无疑是最脆弱的一环。朱珠虽然不知道女孩子练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可是对于夏陌的话,她是完全听从的。因此,城主府的下人们就总是会看到二个小孩在房顶上坐着不知道在练什么。 夏英也曾问过夏陌,是不是要找个老师来教他。夏陌想了想拒绝了,在他看来,所谓的招式,还不是现在最需要的,现在最需要的是提高身体素质,反应能力,分析能力,还有能快速击倒对方的方法。所以,除了正常练功外,夏陌还看了很多医书,了解人的身体结构,找到人体的弱点。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的要到新年了,最近几年,国泰民安,百姓们生活好了,新年过的也越来越热闹。城主府里早早的张灯结彩,下人们也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除夕的日子,一家人团坐在一起,朱煦老先生和朱珠也被请来一起过年,觥筹交错,老少都开怀畅饮。夏陌和朱珠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夏阡被夏英安排在卫所锻炼,平时都在卫所吃住,新年才回来。这么长时间锻炼,夏阡也越发的壮实,只是比以前黑了不少。兄弟两人关系很好,也有着说不完的话。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过了初五,每年这个时候夏英都要去蓉城述职。可是今年,夏陌非要跟着,说是朱珠想去蓉城看看,顺便去给安乐王拜年。夏英想到朱老先生,这么多年,在城主府尽心培养夏陌,也就答应了下来。夏陌和朱珠都开心极了,两个人早早的把东西收拾好,就等着跟父亲一起出发。朱煦年龄大了,不愿意出门,于是夏英带着夏陌,朱珠和林琅,还有几个随从一起赶往蓉城。 蓉城在武定城的北面,快马的话三天就到了,夏英一行,赶了两辆马车缓缓而行,直到七天之后才看到蓉城高大的城墙。 蓉城作为川州的州府,城墙高大,城墙外面有三丈宽的护城河。城外还有不少农庄和田地。夏陌和朱珠都不常出门,看到田地庄稼,农人耕做,都觉得新奇,叽叽喳喳一路不停。 夏英带着众人穿过护城河,进入城内,先到了馆驿住下。因为夏英要到总督府报道,他怕夏陌乱跑,就让林琅陪夏陌先去安乐王府见小王爷。夏陌也想去看看宋翊,就拉着朱珠跟林琅出了馆驿。 蓉城比武定城大的多,馆驿坐落在城西,离总督府不远,但王爷府在城东,需要穿过半个蓉城才能到。林琅来过蓉城几次,带着夏陌和朱珠顺着大街往王爷府走去。夏陌看着路两旁房舍整齐,各种买卖的幌子随风飘荡,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心里感慨,大城市果然气象不同,比小小的武定城有意思多了。一路上,看到什么糕点,蜜饯,糖葫芦,夏陌都买来跟朱珠一起吃,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眼看再过二道大街就到王爷府了,前面一座三层的大酒楼坐落在路旁,高高的幌子上三个大字明月楼。夏陌三人刚走到门口,从酒楼大门推推搡搡出来一群人。周围是一群年轻人,歪带着帽子,撸着袖子,流里流气的。里面围着一老一少二个人,老人拿着胡琴,年轻人是个少女,看起来是卖唱的艺人。周围的年轻人,行为轻佻,似乎在调戏少女。里面的老少二人拼命闪躲,有一个外面围着的年轻人,退着就到了朱珠身前。朱珠正拿着一个马蹄糕吃着,眼看就要撞上,夏陌一闪身,到了朱珠身前,伸手推在年轻人后腰。虽然夏陌没有用真气,但是练功这么多年,手上的力气比普通人大多了。只见年轻人站立不稳,一下撞在了旁边的人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下人群就乱了起来,好几个人跑过来围住夏陌,大喊大叫:“小子你眼瞎了。” 夏陌无辜的说:“我没有碰他,是他自己倒的。” 围着他的几个人也没有看到夏陌动手,互相看了看,觉得夏陌一个小孩也不像是能把两个成年人打倒的。有人赶快把那两个摔倒的扶起来,问是怎么回事。被夏陌推倒的人,摸摸后腰,疼痛难忍,但是也没看到是谁打的,只感觉像是被一个大锤打在腰上。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十四章抱打不平 正在这时,旁边有人说道:“我看见了,就是这小孩打的。” 夏陌扭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摇着扇子,站在酒楼台阶上,指着自己。夏陌心里暗想,我怎么一出来就有事,这下父亲又该骂我了。 那些年轻人听说是小孩打的,又围过来挡在夏陌面前。一个人问道:“公子,真是这小孩打的?”那位公子摇了摇扇子,说道:“不错,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我看这小子有把力气。你们小心点。” 这些年轻人听说,都撸起袖子,有的还在旁边拿起凳子扁担,眼看的就要动手。 夏陌对这些地痞,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正好也想检验一下自己最近练功的成果,就笑嘻嘻的站着不动。 这条大街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一闹起事来,很快就围上来一圈百姓。朱珠在身后拉着夏陌,不安的说:“夏陌,你别惹事,他们这么多人。” 夏陌悄悄的对朱珠说:“没事,你别怕,这些地痞,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跟林先生拿着这个先去王府找王爷。”说着从怀里把匕首递给朱珠,又给林琅使了个眼色。林琅明白要先去找王爷,忙拉着朱珠,朝人群外挤去。 那帮地痞也没有在意,只死死的盯着夏陌。林琅挤出去的空隙瞬间又被拥挤的人群塞满了,刚挤到外面,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给我打。朱珠心里着急,拼命往前跑。开始还是林琅拉着她,后来就变成了她拉着林琅在跑。 林琅只是个文弱书生,哪跑的过天天练功的朱珠。被朱珠扯着,就跟飞起来似的。忙不迭的说,朱珠,慢点,哎,前面右转。没过多久就到了王府门口。安乐王府,门前王府大街,并没有多少人往来,朱门高墙,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林琅两人跑到门口,朱珠还没有什么事,林琅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朱珠只好自己上前说话。 门口的侍卫突然见有人跑到门口,伸手拦住,问:“什么人,王府门口不得喧哗。” 朱珠赶紧把匕首拿出来,说:“我是来找王爷的,这是信物。” 看到来人是个小女孩,侍卫有点疑惑,抬头看看后面的林琅。林琅好不容易喘息过来,拱手说道:“ 侍卫大人,小人是武定城主府内幕僚,这位是……”林琅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朱珠,只好说:“这位是我家小姐,这把匕首是王爷所赐,还请侍卫大人通禀一声。” 侍卫接过匕首,看了看,虽然不认识,但是可见这匕首华贵非常,不是寻常之物。其中一个侍卫赶紧进去通禀。等侍卫找到楚骁,说明情况。楚骁认出是王爷给夏陌的信物。只是这时候王爷正陪着太妃说话。楚骁只好自己先出来看看。 来到门口,楚骁一眼认出了朱珠,知道这是夏陌府里的,忙问道:“小姐,怎么来到王府了,这是怎么了?” 朱珠也见过楚骁,忙说道:“不好了,夏陌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楚骁大吃一惊,心说,夏陌这孩子有时候成熟的很,有时候又孩子气十足,这怎么才进城就打起来了。赶忙叫了几个侍卫,跟着朱珠赶往出事地点。后面林琅刚喘匀了气,又不得不跟在后面跑起来。 这时候的明月楼前,人围的更多了。楚骁看人太多,不得不大叫道:“王爷府公干,闲杂人等让开。” 等楚骁分开人群,进到里面,不由的啼笑皆非。 只见夏陌正坐在椅子上,椅子下面有一位公子哥趴在地上。旁边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好在夏陌知道轻重,没有一个受重伤的。 楚骁赶忙施礼,道:“夏公子,这是怎么弄的,你还是先把人放起来吧。” 夏陌见楚骁来了,笑嘻嘻的站起来,说:“我都审问清楚了,这帮人,在酒楼调戏那位卖唱的姑娘,正好被我碰到,他们还想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自卫了一下。” 那位被压在椅子下面的公子哥,刚被人扶起来,听得夏陌这么说,不由得恨恨的叫道:“自卫个屁,你这小孩把我们打了,还叫自卫,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有种你别走。” 楚骁先看了看卖唱的二人,这才看向那公子。心里一翻,心说,夏陌你可真会惹事,这刚来不久,就惹了蓉城最大的纨绔。虽说是蓉城最大的纨绔,楚骁并不害怕。上前先施礼,问候道:“原来是李公子,这位夏公子是我们王爷的贵客,还请李公子海涵。”李公子斜眼看看楚骁,认得是王爷府的侍卫统领,也有点发怵,嘴里还不肯放过:“你们王爷府的人就能随便打人吗?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告诉你,这事没那么容易完。你看看他都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哎哟。” 楚骁看着李公子捧着脸,脸也肿了,眼圈也黑了,发髻都散了,看着狼狈不堪,但是没有重伤。知道夏陌已经手下留情了。忙说道:“李公子,这件事情,我们王府可以全权负责,各位的医药费,都可以到王府去领。事情还是不要闹大,毕竟付总督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不要让他费心了。” 李公子反复思量,恨恨不平,可是想想对方势力又有点无可奈何,不得不哼了一声,让人扶着离开。 楚骁看着他离开,才无奈的对夏陌说:“夏公子,事情解决了,跟我走吧。” 夏陌答应一声,跑到朱珠身边,问:“你没事吧。” 朱珠跑的脸色红润,摇摇头说:“我没事。你呢?” 夏陌伸伸胳膊,“你看,我好着呢。哦,对了。”说着,来到卖唱的二人身边,对他们说,“没事了,你们走吧。”年老的看着有五十来岁,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那年轻的姑娘倒是长相标致,怪不得被地痞看上。两人对夏陌千恩万谢,准备离开。夏陌想了想,又说道:“且慢,你们还是先跟我走吧,免得那些人又回来找你们,等过几天我送你们离开蓉城。”两人互相看了看,答应下来。 楚骁看事情都处理好了,带着所有人回到王府,安排了一座小院,给五个人住下。卖唱的二人住在西厢,夏陌他们住在东厢。 夏陌看没有外人了,才问道:“楚骁,王爷呢?”楚骁回道:“刚才急着去找你,还没有回禀王爷知道你来了。我现在就去。” 夏陌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个李公子是什么人?” 楚骁好笑的说:“你人都打了,才问是什么人。不觉得晚了点。”夏陌不好意思的说:“一时没忍住。”楚骁说:“那人叫**,是付总督妻弟的儿子,也是蓉城最大的纨绔。” 夏陌点点头,“我说呢,怎么光天化日就敢这样,原来有总督在后面撑腰。不过要说到最大的纨绔不是应该是总督的公子吗?”楚骁知道夏陌对官场不熟,说道:“不错,不过按我朝的做法,总督的公子都要到皇城任职,其实也是变相的人质。所以付总督儿子并不在蓉城。另外,付总督的儿子可不是纨绔,他在皇城任羽林军统领,深得陛下的恩宠。” 夏陌心里暗暗记住,看来付文深得国君信任啊。 楚骁见夏陌没问题了,转身去向宋翊禀报。 第十五章深夜密谈 楚骁来禀报的时候,宋翊正陪着母亲说话。听到夏陌来了,也就顺势向母亲告辞。等出了房门,问清夏陌在哪,就急着跑过去。 一走进房门,就高兴的抱着夏陌,说:“好兄弟,你可来了。这都好几个月了。”夏陌也开心的说,“是啊,要不是这次跟着父亲,还出不了门呢。” 旁边朱珠和林琅则赶快给王爷行礼。 宋翊摆摆手,让大家不必拘礼,然后对夏陌说:“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等一会跟我去拜见母亲,上次回来,我跟母亲说你救了我,她就让我请你过来,要当面感谢你。” 夏陌不在意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感谢是不必了,不过拜见太妃是应该的。” 宋翊吩咐下人端来茶水点心,说:“ 尝尝,这是新到的粤州雪片,虽然比不上明前,也是冬天的特色。”夏陌端起茶杯先闻了闻,又尝了一尝,笑着说:“你这可是白献宝了,我对茶叶的研究只停留在书上,好坏,我可尝不出来。” 宋翊一笑,说:“也是,你这年纪还不知道品茶的奥妙,还是尝尝这芝麻糕和莲蓉酥吧。朱珠,你也尝尝。”夏陌和朱珠尝了尝糕点,比武定城里的可好吃多了,两人不由的多吃了点。 宋翊看着他们吃着,说:“听说你刚进城,就打了付文家的亲戚。” 夏陌边吃边说:“打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总督家的人,不然,我还真的要想想,虽然我不在意,只是我父亲还在总督治下。” 宋翊不在意的说:“打就打了,你不打,我还想打,只不过碍着付文的面子。付文治下甚严,让他知道了,也不会放过那小子。不过,据说付文有些惧内,这才让那小子横行蓉城。” 夏陌咽下去一块芝麻糕,说道:“说起来,我还是有点冲动,这事办的确实不好。只是最近练功颇有所得,一时手痒罢了。” 宋翊问道:“你救的那两个人也在王府?” 夏陌回道:“是,我怕那些人再找他们麻烦,就想着到时候带他们一起走。” 宋翊想了想,说:“最近整个川州盘查很严,蓉城里也是各方势力都有。这两个人不会有问题吧。” 夏陌听的一愣,回想了一下,道:“我当时也是一时起意,应该不会有问题。” 宋翊说:“最近有点风起云涌的意思,上次的那帮山贼还没有线索,你要多加小心。”夏陌点头记下。 吃喝完毕,天色渐晚,宋翊让朱珠他们在房间休息,又让人去馆驿通知夏英,夏陌就在王府住下,自己带着夏陌赶往后堂去见太妃。 穿门跨院,绕的夏陌头晕,才走到后堂。宋翊先进去禀告母亲,这才把夏陌叫了进去。夏陌看到大厅中间一把圈椅里坐着一位妇人,保养的很好,看样子似乎只有三十多岁年纪,穿着大袖长裙对襟褙子,上绣凤纹,头戴凤冠,端庄华贵。夏陌知道这是宋翊的母亲,忙跪下磕头。 太妃笑着让夏陌起来,拉过来仔细看看,面前的小孩十岁左右,生的谈不上俊美,不过全身透着聪明伶俐气。知道这孩子救过自己儿子,也就格外客气,问了许多家里的事,夏陌一一回答,当知道还有一个女孩一起来的,就让丫鬟拿出一只玉镯赏给朱珠。 谈了许久,这才放夏陌和宋翊离开。出了门,夏陌抹抹头上的汗,被一个妇人拉住问东问西,夏陌也是第一次,紧张的不行。宋翊看到他的窘态,不禁莞尔。 眼看的要吃晚饭了,宋翊让人安排,就在夏陌那摆下一桌,三人一起吃。王府夜宴,丰盛无比,吃的夏陌和朱珠肚子都圆了起来。 吃完之后,宋翊又叫着夏陌到书房聊天。夜深人静,话题渐渐私密了起来。 说起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到假扮山贼的到底是什么人。宋翊不禁对付文有了怨言,对夏陌说道:“天下十三州,中,雍,汴,川,粤,湖,江,幽,青,冀,兖,扬,定。所有人都觉得皇城所在中州总督秦刚必然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其实不然,当今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是付文。” 夏陌一呆,问道:“为什么?”宋翊冷笑道:“付文早年和我父皇,叔父一起长大,关系莫逆,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付文学文,治理州府,确实一流,还在前朝之时由县城小官坐起,逐渐起用,直到封疆大吏。当时有数地可选,我父建议他到川州,因为紫金山就在川州。改朝换代之时,也是付文先行告知紫金山,紫金山以天下安定为条件,默许了此事。我那时候很小,但是我偷偷看到经常有密信来往于川州和皇城。想来这件事情付文早就参与其中。只是付文到底忠于谁,现在我也不清楚,说实话,我并不完全相信他。” 夏陌问:“为什么不相信他,照你的说法,他应该和你父亲关系很好。” 宋翊咬咬牙,“当年,皇朝初立,我父皇突然去世,那时候我才四五岁,后来,不知道怎么祖母和叔父商量之下,把我撵出皇城,来到川州,我叔父继承皇位。母亲极力维护我,我才安全到达川州。来了之后,付文对我很是尊重,凡是我的要求,他都尽量做到,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其实一直在监视我。凡是我有异动,我想皇城那边肯定知道。当时,我叔父即位,也是付文最先赞同。付文这个人,我看不透,他要不就是忠于皇室,要不就是忠于强者,总之,他不会忠于我。这些年来,我们互相利用罢了。” 夏陌没想到这么复杂,仔细思索后说:“至少现在,我们还得依靠付文。” 宋翊说道:“不错。前次刺杀之事,付文查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怀疑他牵扯之中。” 夏陌宽慰他,说道:“牵涉其中,应该不会。如果他要动手,机会太多。这件事,虽然难做,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可以绕过付文来做的。” 宋翊深吸口气,说:“希望如此,否则,我的处境岌岌可危。夏陌,这世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我们从小认识,你又救过我,只有对你我完全放心。还有就是,楚骁,他是我第二信任的。” 夏陌对宋翊的坦诚很是感动,问:“楚骁是什么来历?” “楚骁原来就是我父亲的护卫统领,在我被撵出皇城的时候,只有楚骁跟着我母亲一起护送我。走在半路,也是有人刺杀,幸亏楚骁血战到底,才保住我的命。不然,我也到不了川州。” 夏陌奇怪的道:“路上是什么人刺杀,也是好多人拦路?” 宋翊说道:“只有一个人,但是武功高强,楚骁以命换命的打法才挡住那人。那时候我年龄不大,但是我都看在眼里。如果我死了,恐怕会跟陈国那个皇子一样,踪迹全无。” 夏陌不明白的问:“前朝的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宋翊对那人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和我一样,改朝换代的牺牲品,据说是一元希望饶他一命,所以他被发配到西疆边境,走到半路,突然失踪。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我也同样命运。” 夏陌感叹一声,说:“至少你现在已经长大,有些事情,急是没用的,我们只能慢慢来。” 宋翊拍着夏陌肩膀,说:“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有你帮我,我有信心。” 夏陌深深的看着他,说:“其实,我觉得,你不要想那么多,开开心心的做安乐王,一生无忧,不也很好。” 宋翊神色暗淡,道:“我知道你只想好好看看这世界,我也想和你一样,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争,别人未必认为我真不争。人心啊,总是把人往最坏的地步想。” 夏陌默然无语,知道宋翊说的都对。他还想再争取一下:“你可以连安乐王也不做,天下之大,可以进山出海,哪里都可以生活。” 宋翊平静的看着夏陌,道:“这天下何处不争,强如一元,武皇,也不敢说可以平静一生。” 夏陌深思片刻,无言以对。 第十六章柳暗花明 夏陌沉默了半晌,不再劝宋翊,想了想说:“其实还有一些线索可以查。” 宋翊眼睛一亮,问:“什么线索?” 夏陌回忆了一下,说:“武器。我朝人员流动并没有太严格的规定,但是武器却查的很严,那天的那些人武器都很新,你有没有查过。” 宋翊回道:“查过了,都是新武器,上面也没有工坊的印记,不知道从哪传过来的。” 夏陌神色不变:“天下几大势力各自用的制式武器都不相同,而这些武器都是我朝的样式,我回去之后查了我父亲的书,我朝东南西北中五大工坊虽然武器制造流程一样,但是因为所用矿石不同,每柄武器的重量并不相同。可以找来相应工坊的武器做比较。” 宋翊听的连连点头,道:“川州工坊的武器好找,川州当地大部分军队都是使用川州工坊生产的武器。其他地方的就要慢慢找了。我先让楚骁找两把川州的武器比较一下。” 夏陌接着说:“这事怕是急不来,就算知道哪里生产的,还要查是怎么运到川州的。” 宋翊也知道这事欲速则不达,自己现在最多在川州查查,出了川州,自己这个安乐王也不过如庙里的泥胎一般。 就在宋翊和夏陌密谈之时,夏陌住的院落西厢房内,卖唱的二人也在悄悄谈着。少女正对老人说道:“王伯,你看那少年是什么来历,好像跟王爷府很熟悉。” 王伯说道:“不知道,后来来的那人是安乐王的心腹楚骁,看他跟少年的熟悉程度,这少年身份不简单。” 少女想了想,对老人说:“王伯,我们追查丢失的武器来到这里,就失了踪迹,川州各地盘查严密,眼看的这么多天毫无进展。你觉得这武器跟安乐王有没有什么关系?” 王伯摇摇头,说:“我们在蓉城查了多日,只知道被运进了蓉城,之后如何,还不知道。我想安乐王如果需要武器,不会费那么多功夫从北方运来,这么远的路程,太容易出事了。” 少女点点头,“确实如此,听说最近川州盘查严密是因为安乐王出巡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如果这批武器不是被安乐王弄走了,那会不会是被那些刺客弄走的?” “你是说,刺客用这批武器刺杀安乐王?”王伯豁然站起,“难道他们想嫁祸我们!” 少女眉头轻蹙,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不知道,这批武器来源不正,真要嫁祸我们,我们完全可以推到卖家那边。不过,总感觉我们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王伯又坐下来,道:“小姐,既然我们已经查不到什么,不如就回去吧。” 少女满脸的不甘心:“不行,好不容易讨了这个差事出来,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王伯看看大门,低声道:“如今我们困住王府,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 少女眼中闪动着火光:“你错了,我们在王府刚好,你想,如果我们把情报告诉安乐王,他会怎么做?” 王伯大吃一惊,忙说道:“小姐不可,安乐王这个人年纪轻轻,我们又不了解,他万一对我们有什么图谋,怎么办?” 少女一脸狡黠的笑容,说道:“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弥补失职而追查到这里的普通人,为难我们做什么,感谢我们给他们提供消息才是。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一些赏赐。” 王伯纠结不已,问:“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少女更得意了,道:“你知道小孩子都喜欢做些大事去证明自己,就像我小时候,就喜欢帮爹爹做事,得到爹爹的夸赞。那少年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果他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你猜他会不会去邀功。”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伯心里还有些犹豫,但是对小姐又无可奈何。 夏陌一直到半夜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朱珠已经睡下,也不好打扰她,自己就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陌就被下人们的脚步声惊醒,扭头看看朱珠还在酣睡,就走出房间,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身体。对面西厢的门吱扭一声打开,卖唱的少女走了出来,看到夏陌在院子里,忙施了一礼,:“公子安好。” 夏陌都忘记了这老少二人的事,突然看到,不由的尴尬起来,忙回礼说道:“姐姐不必客气。” 少女听他叫的亲切,抿嘴一笑,“公子好甜的嘴。” 夏陌更加尴尬,不知所措。少女接着说道:“昨日多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恩不尽。” “举手之劳,姐姐不用记在心上。” 少女笑容更盛,说:“不要姐姐的叫了,我姓同,同秋月。你叫什么?” 夏陌这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忙说道:“同姐姐。我叫夏陌。” 同秋月对夏陌说:“夏陌,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我们不能总在王府呆着吧。” 夏陌今天本来也要回馆驿看看父亲,就说道:“我今天要出去一下,顺便在城里看看。” 同秋月开心的拍手,道:“正好,我也想出去,你能带我一起吗?” 夏陌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说道:“可以,等朱珠起来了就去。到时候我叫姐姐。”说完,逃跑似的回到房内,只留下同秋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房间内朱珠已经醒了,刚穿好衣服就看到夏陌进来,脸一红,说道:“你昨天很晚没回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夏陌一笑,“下次不用等我了,我昨天和安乐王聊的太晚,回来看到你睡着了就没叫你。对了,今天我想到馆驿看看父亲的事情办完没,刚才那个卖唱的女孩说逛逛街买点东西,要和我们一起去。” 朱珠性格温婉,一口答应下来。 三人出了安乐王府,夏陌牵着朱珠走在前面,同秋月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两个少年少女,心里暗暗发笑,想着自己的计策肯定可以实现。正暗自高兴之时,朱珠扭过头对她说:“姐姐要买什么,我们走快点吧。” 同秋月灿然一笑,忙追上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去。不多时,又走到了明月楼所在的那趟大街,这条街就叫明月街。街上好几家大店铺,卖粮食的,卖布匹的,卖胭脂水粉的,酒肆茶楼,再加上一座恢宏的明月楼,来来往往的客商和百姓,人流如织。 同秋月心里一动,心想,这里这么热闹,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了。这个叫夏陌的,功夫不低,脑子灵活,就是年纪还小,只要自己稍加注意,肯定能成功引他入局。她左顾右盼,做出在看店铺的样子,其实是在找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 就在这时,从夏陌他们背后有一辆马车慢慢行来。同秋月一看,心下大喜,暗道,就是你了。她左手从腰后兜囊里拿出一颗飞蝗石,中指一扣,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轻轻一弹,飞蝗石正中马脖子。马疼的前腿都立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大叫起来,马惊了,马惊了。夏陌拉着朱珠,听到后面人叫马嘶,忙回头看去,就见一辆马车朝他们直冲过来。夏陌忙拉着朱珠往路旁跳去,跳到一半,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同秋月,扭头看去,正看到同秋月,步法灵活的身体一转,就让过了马车。 夏陌心头一沉,他虽然不认识同秋月的身法,但是临危不惧又步法奇诡,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真的让宋翊说准了,这老少两人绝不是一般的卖唱人,这样的身手,也绝不会被几个地痞欺负了。 等到夏陌双脚落地,心里也想明白了。他挠挠头,自嘲到,不出门不知道这事情真是多啊。 朱珠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还为同秋月担心,对夏陌叫道:“同姐姐呢?” 夏陌无奈的抬下巴努努嘴,朱珠看到同秋月没事,开心的对她招招手,“同姐姐,我们在这里。” 第十七章引人入胜 同秋月蹦蹦跳跳的来到朱珠旁边,抚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那马跑的太快了,差点被撞到。”朱珠安慰她道:“是啊,也吓死我了,还好没有撞到人。现在那马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休息一下吧。”说着抬头一看,他们正站在一家茶馆的门前,周围还有好些被马车吓到的人,都在对刚才的事议论纷纷。 “这里正好是个茶馆,我们进去坐坐吧。”朱珠边说边看向夏陌和同秋月。 两个人各有心事,跟着朱珠走进茶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茶博士拿着抹布擦抹桌案,问道:“三位,喝点什么?” 同秋月想了想,道:“来壶蒙顶茶,再来二碟点心。”茶博士答应一声,不多时就把茶点摆放整齐。三个人倒上茶水,边喝边吃点心。 夏陌忍不住问:“同姐姐,刚才马车冲过来的时候,你怎么躲开的?” 同秋月故作紧张,敷衍道:“你说刚才啊,我听到马车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你跳走了,我就赶快也躲到边上了啊。” 夏陌皱着眉说道:“不是吧,我看你刚才躲马车的样子,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同秋月尴尬的一撇嘴,争辩道:“我那是急中生智,自然反应啊。” 朱珠左看看夏陌右看看同秋月,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一时也没说话。 夏陌听她这样说,也不再纠结这事,三人吃喝好了,夏陌才说道:“同姐姐,我要去馆驿找人,就不陪你了,你买完东西就回王府吧。” 同秋月知道他起了疑心,也不说透,点点头,顺着大街向前走去。 朱珠看夏陌一直看着同秋月背影不动,拽拽他袖子说:“怎么了?你干嘛一直看着同姐姐?” 夏陌拍拍她的手,低声说:“我刚才看她躲马车的样子,明显是有武功在身,不像是普通人。刚才试探了她一下,她的回答闪烁其词,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上次装着被地痞欺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朱珠瞪大了双眼,张着嘴,道:“不会吧,同姐姐人很好啊,你不会看错吧。” 夏陌肯定的说道:“不会看错,我们先不要声张,先去馆驿看看父亲怎么样了。她看出来我怀疑她了,如果她心里有鬼,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他们两个人已经走了。” 朱珠一向听夏陌的话,有夏陌做主,自己只要听着就好了,于是也不再多想,牵着夏陌的手,继续向馆驿走去。 等夏陌二人走远,同秋月从小胡同里钻出来,看看二人的背影,开心的一笑,夏陌你就怀疑吧,让你自以为是自己发现的,其实都在我的安排之下,看你挺聪明的,还不是中了我的计。同秋月越想越高兴,买了点吃的就回到王府。 等夏陌赶到馆驿,发现夏英正在馆驿休息。原来付文最近太忙,民生安防,整个川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付文处理。各个城的地方官员都要来述职,这些城主,付文都要一个一个亲自见过,问清楚各地民生,百姓状况,付文又是极精明能干,地方官员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言语漏洞。因此,各个官员汇报的都极其仔细,这样一来,每次述职都要五天十天的时间。夏英报道之后,只有在馆驿等待召见。 夏陌见父亲还要忙,请安之后,就又带着朱珠回王府去了。到了王府大门,夏陌问朱珠,“你猜,同秋月还在府里吗?” 朱珠很有自信:“当然在啊,同姐姐不是坏人,干嘛要跑。” 夏陌无奈,知道朱珠单纯可爱,似乎就不觉得这世界上有坏人,自己这次真是问了傻问题。 夏陌领着朱珠回到小院,一进院门就看到,卖唱老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拉琴,同秋月站在边上正在唱曲。这小曲曲风粗旷,音调嘹亮,不像川曲婉转悠扬。 旁边朱珠捏了捏夏陌的手,夏陌知道她的意思是,看吧,我说对了。 夏陌也不争辩,对唱曲的两人说道:“同姐姐,你回来了,你唱的这曲子似乎不是川曲的风格啊。” 同秋月对夏陌嫣然一笑,夏陌就觉得似乎百花盛开,春光明媚一般,不禁脸上微红,心说,之前也没觉得她好看啊,怎么这笑一下,心就砰砰乱跳。 同秋月看他呆呆的样子,更是开心,说道:“这是西北定州的曲子,曲风豁达奔放,和川曲自然是不同的,好听吗?” 夏陌还没说话,朱珠就抢着道:“好听,同姐姐,你也教教我唱吧。”边说边抓着同秋月的衣袖,晃来晃去。 同秋月捏捏朱珠圆圆的小脸,调笑着说:“好啊,教你当然可以,不过你学会了是要唱给谁听啊?” 朱珠害羞的瞥了夏陌一眼,直用头往同秋月怀里钻。夏陌尴尬的挠挠头,赶快转换话题:“同姐姐,你怎么会唱西北的曲子?” 同秋月,似乎是毫无察觉,得意的说:“我本来就是从西北来到川州的,自然会西北的曲子,不光西北的曲子,这沿路的小曲,我都会唱。” 夏陌心思转动,北方的工坊在幽州,不在定州,西北定州,挨着西疆,又挨着武皇城。同秋月是本朝的人还是西疆或者武皇城的人,还无法确定。西疆跟本朝攻讦不断,是最不好的答案。武皇城独立几国之间,反倒是没什么仇怨。不管是什么人,她来到川州一定是有目的的。她的目标是川州的人还是事?是付文,或者是安乐王呢?看她的功夫,似乎不弱,自己这自学的功夫还不一定打得过她,何况还有个拉琴的老人在旁边。 夏陌脑中迅速闪过几个方案,最后拿定了主意,对同秋月说:“同姐姐,既然朱珠想跟你学,那就麻烦你教教她吧,院中寒冷,不如你随我进房中教学。”说着拉了拉朱珠。朱珠心领神会,拉着同秋月的袖子就往房里走去。 同秋月半推半就的跟着进了房门,扭头对老人说:“爹爹,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会就来。” 老人答应一声,收拾好胡琴,走回西厢房。 夏陌走在最后,叫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道:“去找侍卫总管楚骁,让他来我房间门外埋伏。”丫鬟早就知道这少年是王爷心腹,不敢怠慢,领命离去。 夏陌这才走进房间。朱珠和同秋月叽叽喳喳的边聊边学,一点没有在意。 夏陌也不说话,盯着同秋月,眼睛一动不动。同秋月心有所感,诧异的抬头看看夏陌,说:“公子,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朱珠听她这么说,也看了看夏陌。 夏陌不动声色的拉过朱珠,挡在身后,满脸笑容的看着同秋月,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西疆的人?” 同秋月一愣,不由得说道:“什么?我不是西疆的人。” 夏陌紧接着问道:“那你是武皇城的人?” 同秋月似乎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不是武皇城的人。” 夏陌放心了一些,看来同秋月是武皇城的人,“你武功不弱,假扮卖唱女,来到川州有什么目的?” 同秋月一时语塞,我了一阵也没有说出什么。好在她也没有动手,夏陌又放心了一些,温和的说:“同姐姐,虽然你武功不弱,但是总归是我救过你,只要你没有什么恶意,不妨跟我说说你来的目的。你也看到了,我和安乐王关系不错,这川州大大小小的事,安乐王还能做些主,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 同秋月沉默不语,似乎在挣扎着该怎么做,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看着夏陌,虽然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步步引导着走来的,但是听到夏陌真诚的话语,想想当时夏陌面对一帮地痞救她出来,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个还跟孩子似的少年,心里还是一阵阵感动,也不禁真诚的说:“不错,我确实不是宋国人,我是武皇城的人。” 第十八章坦诚相告 夏陌见她愿意开口,知道事情有转机,伸手示意,让她坐下说。 同秋月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接着说:“我是武皇城吉祥商会的人,我来宋国是追查我们商会丢失的一批货物。” 夏陌认真的听着,问:“什么货物,怎么会丢失?” 同秋月脸色阴沉,道:“是一批武器。” 夏陌心中一动,安静的听同秋月继续说道:“武皇城自武皇立城,就是各国商贾聚集之地,只要在城里,大家都要遵守武皇阁订下的规矩,也因此,各国商人都喜欢在武皇城交易。武皇城也越来越繁荣。武皇城里的人,也都慢慢跟各国商人开始做生意。我们吉祥商会就是武皇城自己的一个商会。前一段,商会收了一批武器。你要知道,武器一直都是各国紧俏的商品。谁知道,没过几天,我们查账的时候,发现这批武器,丢了一部分。后来查清楚,是商会下面管仓库的一个管事,私自高价卖给了宋人。宋人打着和盛商会的名义,用高价贿赂了库管,私自买走了这部分武器。我跟王伯一路追查,一直追到川州,等我们进了川州才发现整个川州戒备森严。我们又费了许多工夫才发现这批武器,伪装成木料,运进了蓉城和盛商会。等我们进了城,城内各处查验严密,这几个月我们只查到这批武器最后落脚在七尺巷里的一座仓库,之后再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等同秋月说完,夏陌才问道:“你们丢了货物,难道还想找回来?” 同秋月恨恨的道:“找回来不找回来是一回事,总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我们武皇城的货可不是好拿的!” 夏陌又问道:“你们丢了多少武器?” 同秋月想了想,道:“二三百件,刀剑居多。” 夏陌深吸了口气,又问道:“这批武器是从哪买的?” 同秋月瞥了他一眼,满脸的鄙夷,道:“商业秘密,概不外传。” 夏陌被噎的无语,只好说:“不说就不说,不说我也知道,北方工坊流出来的吧。” 同秋月一脸震惊,豁然站起,“你怎么知道!” 夏陌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道:“我不但知道是哪造的,我手里还有。” 同秋月不解道:“你怎么会有?” 夏陌想了想,坦诚的说,“我也不瞒你,这件事虽然百姓知道的不多,但是官员还是有不少知道的。前几个月,这批武器被用来刺杀安乐王。” 同秋月表面上惊讶,其实多少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还不确定刺客是不是真的用的是这批武器。 夏陌接着说:“既然我们都坦诚相告,不如说的彻底点,你们还查到什么?” 同秋月叹了口气,说:“我们确实还查到了一些别的,只是怕你不敢查下去。” 夏陌毫不在意,道:“你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捣鬼。” 同秋月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夏陌先是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不禁皱眉道:“和盛商会背后是那姓李的?” “不错!看来你还不是太笨。”同秋月肯定的点点头。 夏陌从小总是被人夸奖,只是这次被人夸不是太笨,却是第一次。自己想了想,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那你们是故意去接近他的?” 同秋月翻了翻眼,道:“然后就被你破坏了。” 夏陌这下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第一次做好事竟然还做错了。 “你知不知道那位李公子是总督的亲戚?”夏陌问道。 “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谨慎,付文在川州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我们也不想打草惊蛇。” 夏陌一时也没有主意,只好说:“这件事我得跟王爷商量一下,你们先在府里住着,什么也不要做。” 同秋月也慎重的点头同意。 等夏陌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楚骁在院子里站着,虽然看不到有别人,但是夏陌知道周围一定已经被层层包围。他冲楚骁点点头,当先往外走去。楚骁静静的跟在后面,什么也没有问,他知道夏陌一定有他的计划,自己只要全力配合就好。 离开了小院,夏陌才问道:“王爷在哪?我要见他。” “王爷在书房看书,你跟我来。”楚骁也不废话,领着夏陌来到书房。 夏陌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宋翊见是夏陌,看他面色沉重,放下手中的书,对左右说道:”你们都下去。”等房间里就剩夏陌楚骁了,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夏陌没有隐瞒,把同秋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宋翊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最后不禁怒火中烧,把手中书一把甩在地上,道:“好你个付文。” 夏陌忙劝道:“你先别急,事情未必和付文有关。你对和盛商会有什么了解吗?” 宋翊看看楚骁,楚骁对夏陌说:“和盛商会确实有官家背景,**虽然明面上是和盛商会的大东家,但其实也不过是挂了个名字,算是对付文的一个交待。说到底,这个商会是川州官家的一个金库,甚至我们王府在里面还有半成干股。现在和盛商会在蓉城的总管叫罗勇,这个人也算是文武全才,做生意也确实是把好手,每年还会亲自到王府送分红。” 夏陌想了想,问:“这个罗勇有没有什么背景?” 楚骁接着道:“有,罗勇是川州五军飞虎军指挥使罗烈的堂弟。”楚骁知道夏陌对军队不甚了解,接着解释道:“川州有五军,五军都督叫飞廉,按说总督付文只比五军都督高半级,但是付文在整个川州多年,根深蒂固,飞廉一般都听付文的。五军都督下辖五军,飞虎军,飞熊军,飞豹军,飞鹤军,飞彪军。五军分驻各地,守卫川州,特别是南越和十万大山边境。其中飞虎军驻在蓉城东南五十里外跃龙山,主要看护蓉城安危。” 夏陌眨眨眼,道:“这么看,那罗勇背景还挺深。” 楚骁说道:“罗勇做商会总管一方面是这个人确实有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笼络飞虎军。” 夏陌对宋翊道:“现在还不知道都有什么人牵涉其中,我听同秋月的意思,他们知道武器最后出现的地方,不如找个理由先去看看。现在川州一团死水,我们拨草寻蛇,看看能不能让某些人露出马脚。” 宋翊认真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只是找什么理由去查,得好好想想,不要到时候草拔光了,还没找到蛇,我虽然不怕,只是留下口实总是不好。” 夏陌一笑,“我倒是有个简单的办法,据说那批武器伪装成木材都送到了七尺巷的仓库,我们借口去买木材,要先看看货,先混进仓库再随机应变。” 宋翊在心里反复思量许久,觉得这样做没什么破绽,才道:“好,我让楚骁跟你一起去。” 夏陌摇摇头,道:“楚骁在蓉城太出名,我带着林先生和朱珠去就行,你再派几个面生的,伶俐的跟着我就行。” 宋翊同意,让楚骁下去安排人手,又找人送信到馆驿,请林琅到王府。 夏陌回到自己的院中,又去和同秋月确认了信息。同秋月听说夏陌要去仓库,也坚持要去,夏陌好说歹说才算稳住她,答应她一旦有消息就告诉她。 第十九章拨草寻蛇 第二天日上三竿,夏陌带着林琅,朱珠,还有王府的七个侍卫,一行十人,慢慢溜达着来到位于南城的和盛商会。 和盛商会,坐落在南城,是一座二层小楼,门口也没什么幌子,牌匾上四个大字,和盛商会。因为是做大生意的,不接待普通百姓,门口也没什么人。 夏陌在来之前已经交待林琅一定要去仓库看了才行,林琅虽然有些担忧,但是看王爷府有人跟着也就胆子壮了。到了门前,商会大门大开,林琅先一脚跨入房内。商会内有知客的小厮忙上前招呼,看到一行人,有老有少,有主有仆,虽然看夏陌年龄不大,也不敢怠慢,行个礼问道:“各位爷,这里是和盛商会,有什么吩咐?” 林琅做好了随从的本分,一指夏陌,道:“我们从武定城来,这是我们少爷,想要买点木料回去修房子。听说你们商会货最好,就过来看看。” 小厮忙把众人引到大厅,端上茶水,有掌柜的上来招呼,“各位贵客,听说要买些木料,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需要多少,我也好为各位介绍一二。” 夏陌端起茶水慢慢喝着,林琅站在旁边答道:“掌柜贵姓啊?” 这掌柜的拱手施礼道:“不敢,免贵姓王。” 林琅接着说:“王掌柜,我家少爷要修祖宅,需要上好的木材,数量嘛还是不少的,大屋一十八间,梁檩拱椽各式木材都需要不少,记住关键货要好,钱不是问题。” 掌柜听完,又看夏陌一行多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还带着账房,丫鬟和护卫,知道确实是大客户,捻着胡须笑道:“诸位可算是来对了,整个蓉城,还没有比我们和盛商会货更好的,而且我们商会还保证送货上门。” 夏陌放下手中茶盏,淡淡的道:“我们也找了几家商会,都说自己的货最好,谁知道我去看了看,先不说现货不多,这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王掌柜陪着笑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旁边林琅答道:“这是我家夏公子。” “哦。”王掌柜接着说道,“夏公子有所不知,别的不说,就我们商会的木材,那可是整个川州敢说第一,您要好的,我们有南越的上好楠木,您要数量,我们有自己的木材仓库,都是现货,只要您看好,我们可以马上发货,绝不耽误您修房子。” 夏陌点点头,看了看林琅,林琅会意,说道:“王掌柜,您说的是都挺好,不知道我们能先看看货吗?” 王掌柜沉吟了一下,才解释道:“夏公子,我们商会的规矩是您列好单子,所需木材的数量,规格,付了定钱,才能去看货。” 夏陌不快的道:“你的意思是怕我们没钱?” 王掌柜看着夏公子年龄不大,喜怒于色,猜到这种公子哥都自视甚高,忙站起来道:“夏公子不要误会,这是鄙商会的规矩,绝不是对各位有所怀疑。” 夏陌脸色这才好转,扭头对林琅说:“你把银票拿给王掌柜看看。” 林琅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王掌柜没有接过来,只是大眼一扫,看出是聚丰号的银票,在川州乃至全国都通兑,票面一百两一张,这一叠足有上千两之多。当下不再怀疑,只是尽到自己的责任又说了一句:“夏公子,按说得付好定钱才能看货,不过我看诸位也是诚信之人,我就先带各位去仓库看看。” 夏陌大喜,忙问道:“你们在蓉城有几个仓库?我们去哪里看?” 王掌柜道:“和盛商会有各种仓库分布蓉城各处,木材仓库在东南七尺巷内。” 夏陌心中暗喜,目的达到,站起身来,对王掌柜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早去早回。” 王掌柜吩咐小厮和二掌柜看家,自己带着夏陌一行人往东南方向的七尺巷走去。 七尺巷顾名思义宽有七尺,一条窄小的巷子,不是很长,还是个死胡同,一眼可以望到头,巷子中间只有相对的两道门。王掌柜带着夏陌一行人来到左边门前,门不大,也就能两人并排走进去。夏陌往周围看看,青砖高墙大约有二人高,左边是大门,看来仓库就在门内,右边也是同样的高墙小门,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就见王掌柜走到门前,啪啪啪的敲了几下,门内有人问道:“谁啊?”“是我,老王。”王掌柜应声道。 吱扭一声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人,先看了看王掌柜,又看看后面的夏陌等人,没说话。王掌柜说道:“来看货的,开门吧。”里面的人也没多话,拉开大门,让众人进到院子里。 夏陌进来一看,先是一个好宽敞的院子,足有两亩大小。院子后面是一座宅子,夏陌他们进来之后,宅子里又走出四五个人,看来是看守木料的护卫。院子里,分七八堆,堆着大大小小的几堆木头,这些木头都一两丈长,树皮还在,但是去冠去根,取中间直直的一段,其中有二堆上面搭着毡布,只能从毡布盖不到的地方看到是去了树皮,方方正正的长木。院子左边有一座大门,开在另外的一条大街上。 院中还有几座简单毡房,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王掌柜指着木头堆对夏陌说,“夏公子,看到没,这都是我们商会的上好木料,大的做梁小的做椽,都是最好的。你再看看那边毡房里,里面是上等的南越楠木,做梁柱都可保百年不坏,说着还来到毡房旁边,拉开门帘让夏陌观看。 夏陌探探头扫了一眼,里面也是整整齐齐的木料。他点点头,对王掌柜说道:“果然货源充足。外面那堆毡布下面的是什么木头,为什么盖着?” 王掌柜哈哈一笑,“那些是有人订好的货,只是还没拉走。” 夏陌在院中走来走去,对林琅说:“我不认识这些是什么木料,你带人去看看什么木料合适。”林琅领着装做下人的王府侍卫,分散去检查。王掌柜刚想阻拦,夏陌一手拉住他的衣袖,问道:“王掌柜,你看那边明明有个大门,怎么让我们从小门进出?” 王掌柜只好先回答说:“那个大门是进出木料用的,外面是芙蓉大街,一定要有总管罗大人的手令才能打开。平常人进出都是要从小门,小门狭窄,也可以防止有人手脚不干净。” 夏陌哦了一声,又拉着王掌柜到处走来走去,问东问西。林琅带着其他人趁机分散到各个木料堆,仔细查看。看仓库的护卫只有四五个人,又没有得到王掌柜的授意,只能略微阻拦一下。 夏陌虽然个子还不高,但是自小修行,真气充沛。王掌柜几次甩手都没有成功,被拉着左转右转,毫无办法。 夏陌嘴里边胡乱问着,偷偷看其他人都检查完了,才把王掌柜放开,对他说:“王掌柜,我对贵商会的木料很满意。林先生,你去跟王掌柜的确认数量和价格。” 林琅会意,拉着王掌柜的进到仓库大厅慢慢核对数目。 夏陌叫过侍卫头领,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这次跟来的七名侍卫都是楚骁千挑万选出来的,领头的叫赵庚,听到夏陌问话,俯下身子低低的声音说:“回公子,我们把院中和毡房的木料都看了,没什么问题,只是那毡布盖着的两堆没看。那边总有两个护卫,有意无意的挡住我们,我们也不想做的太明显。你看怎么办?” 夏陌的目光越过赵庚的肩膀看了看旁边的两堆木料,对赵庚说:“委屈你一下,让我打几下。” 赵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见夏陌一推赵庚,骂道:“公子花点钱买东西,还用你个下人来管。给我滚一边去。”说着又一脚踢到赵庚肚子上,赵庚顺势往后跌去,背靠在了毡布上,一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夏陌还愤愤不平的走到赵庚身前,骂个不停。其他侍卫都围拢过来。仓库护卫相互看了看,想上前劝阻,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有面面相觑。 夏陌在侍卫的围拢中,伸手进毡布摸了摸木料,又抬手敲了敲,咚咚的回声让夏陌心情一震。 第二十章节外生枝 外面的一阵骚动,惹的大厅里的王掌柜和林琅都走了出来。夏陌没理侍卫们,问林琅:“林先生,和王掌柜都谈好了吗?”王掌柜笑咪咪的抢着说道:“都谈好了,就等公子拍板了。” 夏陌毫不在意,“谈好就行了,今天晚了,明日我来这里交钱,你们准备运货吧。” 王掌柜见生意做成,这次又能赚上不少,谄笑道:“公子不用来这里了,只要到柜上交了钱,我们会安排发货的。” 夏陌摆摆手,“那可不行,我是急用,你就安排好明天发货,我到时候要亲自来看着启运。” 王掌柜见夏陌坚决要看着发货,也不在坚持,约好辰时在七尺巷见面。夏陌先吩咐两个侍卫守住木料进出的大门,防止他们转移那些木料,自己带着众人绕着圈子回到王府。 宋翊在王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终于把夏陌盼回来了。 夏陌让朱珠和林琅先下去休息,自己跟着宋翊到了内书房。书房里又只剩下宋翊,夏陌和楚骁三人。宋翊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夏陌抹抹汗,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水,才说道:“这一圈绕的,恨不得走了半个蓉城。你别急啊,听我说。”夏陌一点一滴都没放过,仔细的讲给宋翊听。 宋翊听完,一拍桌子,大叫道:“好,看来那批武器就是在这些木料中间藏着运过来的。下面你打算怎么办?” 夏陌想了想,道:“我让两个侍卫守住那个院子,楚骁你再派些人去,保证不要让他们运走那些木料。王爷,下一步,我想有几种办法,第一种,明日我们自己去抓人,人赃并获,都带回王府审问。第二种,叫上付文和我们一起去抓人。第三种,不抓人,透出风声让他们知道有人查到了仓库,逼他们转移木料,我们再顺藤摸瓜。” 宋翊思考了一会,说:“第一种不好,我们自己去抓人容易落人口实,第三种倒是我们当初的主意,他们做的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但是会不会再也找不到这些证物。第二种倒是稳妥一些,这本来也是付文的职责。你觉得呢?” 夏陌擅长分析,却不擅长做决定,他看宋翊决定选第二种,也没有什么意见。三人计议已定,就等第二天依计行事。 第二天一早,宋翊就派人去请付文过府商量要事。付文贵为总督,事务繁忙,但是对安乐王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有求必应。早上付文刚吃过早饭,就接到安乐王的请柬,请他务必过府一叙。付文也没多想,带着几个随从,坐着轿子就来到王府。等付文进到王府就觉得气氛有些凝重,院中人来人往,似乎有事发生。付文绕过连廊,来到大厅门前,就见安乐王正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忙上前行礼。宋翊受了君臣之礼,又向付文行了叔侄之礼,才说道:“叔父,这次请你来,是因为我查到那些武器的转运之处。还需要叔父一起抓住贼人。”付文听说,先是一惊,再看到宋翊目光烁烁盯着自己,忙道:“王爷,既然查到贼人所在,付文自当派人去擒获,不知道贼人在何处?” 宋翊不再看他,道:“我们一道前去就是。”付文见宋翊不愿说出地点,也不追问,只是说:“那需要调城内驻防营一起去吗?”宋翊摆手,说道:“不用,王府的人足够了。叔父跟我一起去就是。” 付文表面风平浪静,毫无表情,跟在安乐王身后,前面由夏陌带路,后面跟着一百名王府侍卫,一起浩浩荡荡的出了王府。一路上,付文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现,反倒是宋翊满脸杀气,似乎要择人而噬。 夏陌算了算时间,大约辰时就可到达。还有几条街就到了的时候,夏陌叫过楚骁,让他先去叫监视的人回来问话。不大会,楚骁带着一名穿着便装的侍卫回来,夏陌问道:“里面有什么变化吗?”侍卫回道:“回公子,没有变化,也没有木料从大门进出过。”夏陌心里放心了许多,吩咐楚骁带一部分人接应自己,又留下一部分人保护王爷。这才带着林琅和几个侍卫来到七尺巷门前。 还是林琅上前敲门,很快小门打开,王掌柜从里面笑呵呵的走出来,说道:“夏公子来了!货物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了查验之后就可以发货了。”说着,引着夏陌走入院中。 夏陌面带微笑,和王掌柜寒暄几句,进到院子一看,院中停着几辆大车,上面的木料都捆扎整齐,只是那两堆去掉树皮,被毡布盖着的木料却不在院中。顿时,夏陌的笑脸就烟消云散,心中暗叫不好,这些人莫非看出来我的目的,把证物运走了?这可怎么办? 王掌柜看出夏陌错愕的样子,忙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夏陌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道:“突然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查验一下吧。”说着,就让人去大车上检查,自己则在院中四处溜达。转了几圈,夏陌把院子里都看过来了,包括几个毡房里也看了,就是没有找到那两堆木料。 正在这时,楚骁带着五十多人冲进了院中,沿着高墙站了一圈,吓的王掌柜腿都哆嗦了起来,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光天化日闯入商会,你们要干什么?” 楚骁也不说话,把身子让开,闪出来身后的付文和安乐王。王掌柜一眼看到付文,忙过来磕头行礼,“总督大人,小人有礼了,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什么吩咐?” 付文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宋翊,“这是安乐王,还不给王爷行礼。”王掌柜没见过宋翊,听说这年轻人就是安乐王,刚爬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 宋翊也没让他起来,径直走到夏陌身边,问:“怎么样?” 夏陌面色铁青,低声说:“木料不见了。” 宋翊一皱眉,说道:“怎么回事?”夏陌摇摇头,转身让楚骁去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赵庚进来回话。 赵庚带着二个侍卫进来跟王爷行礼。夏陌见他双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没睡,问道:“你们一直守在门口吗?” 赵庚点头,“回王爷,公子的话,我们几人一直守着木料进出的大门,那门就没有打开过,绝没有木头运出去过。” 夏陌眼珠转了转,又问道:“七尺巷这边的门呢?” 赵庚为难的说:“七尺巷这边通道狭窄,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又很少有人走进去,我们不敢盯的太紧,怕被人看到。不过木头那么大应该运不出去吧。” 楚骁骂道:“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夏陌一拽楚骁,“楚将军别怪他们,他说的也有道理。” 楚骁这才不再骂赵庚,他对夏陌说:“会不会他们把木头砍成小段的运出去了?” 夏陌摇头,“那木料我看过,一人都抱不过来,那么大,砍起来会听到,而且七尺巷是个死胡同,赵庚他们守在芙蓉街上,如果从小门运东西出来,还是要走到芙蓉街的,赵庚他们应该看的到。” 楚骁一听,确实如此,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有地道?” 夏陌又摇摇头,说:“应该没有,我在这院子里走过多次,没感觉地下有空,而且这些木头有的长有两丈,粗有两人抱,这样的重量堆成一堆,下面如果空的,很难保证不塌陷。” 宋翊越听越急,“付文就在旁边,我们得给他一个交待。” 第二十一章蛛丝马迹 夏陌心里着急,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又开始在院子里转了起来。付文也早看出来事情似乎有些波折,碍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夏陌。他早就听说过武定城主的小儿子聪明绝顶,又和安乐王关系莫逆,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少年。别的不说,至少这少年在事情出了意外的时候,表现的还算冷静,这一点已经远超过跟他同龄的孩子许多。他也猜到了夏陌他们所说的证物不见了,其实在付文被安乐王领到七尺巷开始,他心里就知道麻烦来了,和盛商会里关系复杂,蓉城里的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包括他自己每年也有商会的无数敬仪。不论是哪一方做的这事,都会牵连一大片,弄不好就是个难以收拾的局面,到时候自己这个总督难脱干系。安乐王和夏陌还是太年轻,做起事来,冲动有余,稳重不足。 夏陌在院子里边转边仔细观察地面,地面上都是夯土,砸的十分瓷实,即使如此,拉着木料的马车进出仍然在地方碾出一道道辙痕,这些痕迹有新有旧。旧的痕迹,车辙周围的黄土呈灰白色,土质干燥,而新的痕迹,车辙周围黄土呈土黄色,土质略湿润。夏陌心里暗喜,还好最近没有下雨,不然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顺着车辙痕迹转到了小门门前。夏陌抬头看看小门,门跟昨日见到的没有差别。他扭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楚骁,“知道对面是什么地方吗?” 楚骁摇摇头,道:“我现在去查。” 夏陌挠挠头,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说:“不用查了,我们直接去。你派人沿着围墙找到对面院子的大门,把整个院子包围起来。” 楚骁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宋翊,宋翊点点头。付文看他们要有所行动,知道自己必须要说话,问道:“王爷,这里可有查到什么?” 宋翊沉着脸,没好气的说:“还没有,我们还要查对面。” 付文一笑,道:“王爷,这样查来查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今天先回去,我派人慢慢再查。” 宋翊看看夏陌,夏陌点点头,宋翊见夏陌有信心,也狠了狠心,对付文道:“今天的事今天办,先查了对面再说。” 付文看看宋翊又看看夏陌,知道这一对少年还不死心,也不再阻拦,反而说:“好,那我们就一起到对面看看。” 夏陌带着楚骁和几十名侍卫在前面领路,付文和宋翊跟在后面,出院子之前,宋翊吩咐侍卫把王掌柜和院中的护卫都看守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然后才跟在夏陌后面出了和盛商会。 夏陌顺着高墙先转到芙蓉街,又沿着芙蓉街向东寻找。走不多远,就看到了这座府邸的大门,大门不算阔气,也不寒酸,只是门楣上没有匾额,看不出来里面住的什么人。 夏陌让楚骁上去敲门,没敲几下就听里面有人叫道:“敲什么敲,等一会。” 就听门内栓销响动,一个家丁打扮的开了一扇大门,探出头来。那人一看门口这人身材高大,脸色阴沉,旁边和远处还有不少侍卫打扮的已经把大门团团围住,不由一愣,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楚骁根本不回答,一把把他推进大门,跟着一步迈了进去,后面的侍卫也一拥而入。那人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见到这群侍卫如狼似虎的冲进大门,“哎,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你们这样私闯民宅,我要到官府告你们。” 门口一阵喧哗,大宅里又冲出十几个家丁,边跑边喊,怎么了,怎么了?等冲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侍卫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朴刀,把他们团团围住,互相看看都不敢再说话。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仗着胆子问:“你们到底什么人?有话好说,我家主人也是官身。” 夏陌笑嘻嘻的从后面绕出来,说:“哦,你家主人是谁啊?说出来看我认不认识?” 管家欲言又止,也拿不定主意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正犹豫间,楚骁一拽宝剑,寒气逼人的剑锋搭在他的脖子上,吓得管家一咽口水,道:“别动手,我说,我家主人是飞虎军副指挥使雷鹏。” 夏陌听到飞虎军就是一愣,楚骁更是眉头紧皱,两人互相看了看,默契的没有说话。夏陌环顾一下四周,刚冲进来的时候,没看清楚,原来大门正对着是一面影壁,绕过影壁是一个小院,正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小院正对着是第一进大厅,影壁左右有连廊通到大厅,左边连廊到底还有个月亮门,看过去像是个院子。夏陌算一算方位,那边正是七尺巷方向。 他示意了一下楚骁,自己向连廊的月亮门走去。楚骁不放心,让赵庚带人在后面跟着。 夏陌穿过月亮门,眼前是一个小花园,中间假山绿竹,旁边一圈曲折的连廊。顺着连廊绕过假山,一个不大的红木门紧闭着,上面还有一把黄铜大锁。夏陌示意赵庚把锁弄开。赵庚抽出弯刀,一式力劈华山砍在门锁上,锁扣崩坏,铜锁落地。 夏陌伸手一推,木门左右一分,里面是一处场院,黄土铺地,周围青砖高墙,场院当中停放着两堆木料,正是丢失的去皮方木。夏陌喜上眉梢,走到近处,飞身跳到最高的方木上,伸手敲敲,咚咚的声音,表面上看又没有什么缺口。 夏陌跳下来,让赵庚带人去把木料搬下来。等木料搬到平地,夏陌才看到,四方的木料有一面凿开了个口子,里面中空,看了看能放不少东西,装好之后,再弄薄薄的一层木片把口封上,外人再也看不出里面根本不是木头。 看明白之后,夏陌让赵庚带人守着,自己又跑回前院。这时候安乐王和付文也都进了院子,管家看到付文,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心想,刚才让人从后门去找主人报信,也不知道走脱了没有。 宋翊见到夏陌喜形于色,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夏陌一乐,道:“王爷,请跟我来看。”说着在前面领路,经过连廊走到场院当中。宋翊和付文紧跟着也来到木料之前。宋翊低头看了看已经打开的方木,这十几根木头中有五根被凿开,一根里可以放几十把武器,正好可以放下那三百把用来行刺的刀剑。 看了一眼,宋翊就气愤难当,快步走回前院,一巴掌扇在管家的脸上,把管家打的转了几圈摔倒在地,嘴一张,一口血水混着断牙吐了出来。楚骁赶快走到宋翊旁边,道:“王爷息怒,不要脏了您的手。” 宋翊压住火气,对楚骁说:“你去,给我问清楚,这是谁的院子!”楚骁低声说:“王爷,刚才已经问清楚了,是飞虎军副指挥使雷鹏的院子。” 宋翊冷笑道:“我管你是飞虎军还是飞豹军,刺杀王爷是什么罪名!” 付文在旁边听的清楚,他心里对整个事情也早有判断,这么多天查找毫无结果,并非是付文能力不足,而是付文深知这件事情背后必然牵扯了皇宫之内的几个人,而真正有资格去解决这件事的,也绝不是他。最后事情查到哪,牵扯到谁为止,无非还是看那坐在龙椅上的曾经的好兄弟。因此,付文不是不查,而是秘密的在查,同时也把自己查到的东西经由秘密的渠道送到了皇城中的龙书案上,他在等,等那个人的决定。只是现在这件事情却又在此时此刻从阴暗的背后翻到了光明的人前,最后会怎么样,付文心里也难以预料。 第二十二章一波一折 宋翊发了一顿火,付文陪了一顿笑,最后达成协议,让付文把王掌柜和和盛商会的人还有雷鹏的管家家丁都抓到蓉城府衙监牢,之后由鞫司审问,安乐王府可以派人听审。 宋翊让夏陌带着楚骁跟着押送一干人犯到了鞫司大堂。 武定城是一座边境小城,有鞫司审案却没有专门的鞫司大堂。夏陌是第一次到鞫司衙门,好奇的到处打量,大堂正堂挂着红日清风海牙图画,上面是天理人情国法的六字匾额,中间是鞫司司丞判案的公案,公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执法严明四字签筒,回避,肃静二块牌子立在旁边。整个大堂安静肃穆。 按付文的意思明日再审,宋翊却一天也等不得,非逼着付文马上开审。付文拗不过,只好让人去找鞫司司丞。 蓉城鞫司司丞姓张,五十岁上下,他收到衙役通报,总督亲自压着人犯就在鞫司大堂,忙从后堂跑了出来,看到大堂上付文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右边的椅子上坐着个少年,正打量着鞫司大堂。张司丞对付文行礼,道:“不知总督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付文对下属一贯和蔼,让张司丞起来,温和的道:“张司丞,现有和盛商会和飞虎军副指挥使雷鹏下人一干人犯押在鞫司监牢,怀疑此事和刺杀安乐王案件有关。今日你就主理此案。”说着一指夏陌,“另外,这位是安乐王专使,人犯是他们抓住的,同时也是代表安乐王来旁听的。” 张司丞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道,虽说鞫司主理审讯一事,但这么大的案子,又牵涉官商军队,自己这个小小的鞫司司丞怎么审的了。付文看出他面露难色,也是同情不已,但嘴里还得说:“你不必担忧,只管按律审讯。” 张司丞无奈,只好坐上正堂,看了看左右的付文和夏陌,说道:“两位大人,先审哪个?” 付文看看夏陌,夏陌也不客气,道:“先审和盛商会王掌柜。”旁边衙役呼和声中,王掌柜被带到堂上。 这时候的王掌柜已经吓的走不动路了,一到堂上就跪在地上,软作一团。 张司丞一拍惊堂木,道:“下跪何人?” “回老爷话,小的和盛商会蓉城分会掌柜王振。” “王振,你还不交代如何谋划,行刺王爷,同伙几人,都在何处?” 王掌柜本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以为是哪宗强买强卖,以次充好的生意犯了事,如今听张司丞说道行刺王爷,更是吓的魂飞魄散,忙道:“冤枉啊,大老爷,小人就是个商人,怎么敢行刺王爷!冤枉啊!” 张司丞看他样子不似作伪,看了看夏陌,说:“这位大人,您是原告,您看…” 夏陌站起身来,走到王掌柜身边,问道:“王掌柜,先说说你为什么把那两堆木料运走?” 王掌柜苦着脸,说:“公子,您要的木料足有七车,院子里放不下,我就想着把那堆先运走,好给公子的货腾地方出来啊。公子,我这是犯了什么法了!” 夏陌边听边仔细看着王掌柜的表情,确实不像知道实情的样子。“那你为什么把木料运到对面?”夏陌接着问。 王掌柜咽口吐沫,说:“对面是雷指挥使的地方,雷指挥使跟商会罗总管关系很好,那地方雷指挥使也不常住,我们这边有些东西放不下了,就会放在那边。” 夏陌也不着急,继续问:“那批木料是谁运来的,从哪运来的?” 王掌柜不敢隐瞒:“商会里算上我有四个掌柜的,那批木料我记得是李掌柜接收的,已经放那几个月了,我还问过他,怎么一直放在那。他说是客人订的,过一段时间取。至于是从哪运来的,什么人运的,需要查帐册才知道。” 夏陌看看楚骁,又看看付文,说:“总督大人,我想传唤这位李掌柜,还需要检查帐册。” 付文点头,道:“可以。张司丞,你就派人去吧。” 张司丞派了四个衙役去和盛商会找人和帐册,夏陌让楚骁也派了几个人同去。 王掌柜审完,张司丞又让人带雷府管家上堂。 雷府管家比王掌柜镇定多了。上了大堂,给付文和张司丞行礼,却一句话不说。 张司丞也看出来这人不好对付,又有军队背景,那飞虎军就守在蓉城旁边,可以说是川州最精良的部队,副指挥使的官职也比自己还高,越想越无奈,只好说道:“你是何人?” 管家回答:“回大人话,小人雷府管家。” 张司丞还是老一套,直接问他知不知道行刺之事。雷府管家直接回答不知道。 夏陌在旁边仔细观察,他发现虽然管家有点震动,但是似乎也不意外,感觉这管家应该知道点什么,但是却不肯说出来。 鉴于这人背景,张司丞也不好让人动刑,审讯一下陷入困境。 夏陌也没有办法了,只好押入大牢候审。 几人坐在堂上干等着,也没人说话,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去拿帐册的几人还没有回来。 夏陌看看楚骁,楚骁也开始皱眉。正在这时候,派去取帐册的一个侍卫匆忙跑进来,对楚骁低声道:“统领,那姓李的掌柜不见了,帐册也丢了。兄弟们去查了他家和商会都没有找到人。他们几个去城门查问去了,我先回来跟您报告一声。” 夏陌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样也好,至少证明找对了方向。这时候再守在大堂也没什么用了,夏陌站了起来,对付文施礼道:“总督大人,刚才回报,李掌柜已经畏罪潜逃了,帐册也被带走了。我们再等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付文心里自有判断,也站起来说:“既然如此,那今天就这样吧,张司丞,人犯看管好了。” 张司丞答应下来,目送付文和夏陌离开,吩咐衙役看好监牢,也自去休息了。 深夜的蓉城鞫司大牢,一片寂静。大牢是一片平房,青砖砌墙,高墙上有小小的气窗,深色的屋顶上瓦片排列的整整齐齐。大牢门口有两个衙役值班看守,房门上着锁,要里面的看守敲门才能打开。 今晚月色黯淡,只剩门口的两盏灯笼发出昏黄的灯光照着门口一块地方,两名衙役坐在门口长凳上打着瞌睡。 突然,在灯光之外阴暗的角落里,一条黑影好像是从阴影里走出来似的,出现在院中。黑影低着身子,一步一步走的不快,却丝毫无声。慢慢的,黑影就走到了灯笼的光晕边缘。略一停顿,黑影一窜身就来到了看守的面前,双手迅捷的伸出,一手抓住一名看守的喉咙,左右手三指一错,两名看守就毫无生气的瘫倒在地上。 黑影四周看看,没有任何异常。轻轻的取下看守腰间的钥匙,慢慢插入锁眼,一手按住铜锁一边,一手拧开铜锁。整个过程迅速又无声,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黑影先侧耳倾听了一下大门内侧,里面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一手拽住门环,一手轻轻推开一道小缝,侧身就闪了进去。 大门里面是一个过道,过道到底向左右分开。右边是内部守卫住的地方,左边有一道铁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左右两边就是一排排的监牢。过道两旁只有几盏油灯照亮,灯光一闪一闪,在过道上划出一道一道的阴影。 第二十三章急转直下 黑影靠着右墙,走在阴影之中,慢慢的来到守卫休息的门外。大门敞开着,里面还掌着灯,油灯放在房间中间的方桌上。桌上杯盘狼藉,还有一只酒壶倒在旁边,桌子旁一张石头搭的木板床,两名看守醉倒在床上。 黑影放下心来,走到床旁,推推看守,两人毫无反应。黑影一伸手从一个看守腰间拿下一串钥匙,就走向铁门,试了几次,铁门的大锁嘎巴一声被打开了。 黑影没有急着进去,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周围再没有其他声音,这才轻轻的进到大牢过道。黑影边走边看,两边的大牢里关押着十来个人,这些人或躺或卧的倒在大牢的草席上,一动不动。 大牢里太昏暗,黑影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清楚,低声叫道:“金管家。” 就听角落里有人含含糊糊的答应一声:“谁叫我。” 黑影顺着声音来到里面的一间牢房,牢房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上身靠着墙。黑影急切间也看不清那人长相,又叫了一声:“金管家?主人让我来救你!你过来点。” 金管家听到有人来救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慢慢吞吞的走到牢门前。 黑影双眼紧盯着金管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等金掌柜走到牢房门口的铁栅栏门边,黑影右手一翻,从袖口里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黑暗的牢房中一道寒光直奔金管家的胸口刺去。 眼看刀尖已经要刺入胸口,就见金管家突然一脚踢在铁门上,铁门猛的往外一开,铁栅栏正好卡着黑影的手臂。 原来铁门根本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金掌柜这一脚力量又太大,黑影措手不及,整个右手上臂被巨大的力量卡在两根栅栏之间,就听见咔的一声,黑影的右手扭曲着垂了下来,匕首也当啷落地。 黑影知道上当了,扭头就跑。正在这时,牢房里的犯人都站了起来,打开牢门,挡在了黑影前面。黑影也不看后面的“金管家”,忍着痛,左手挥拳,咬着牙往前冲。 牢房过道狭窄,人群挤在一起,黑影利用身形灵巧的优势,左突右冲,打躺下四五个人,终于冲出了鞫司大牢。 这时候的大牢门口,可不像黑影刚才遛进来的样子。整个院子点起了好多灯笼,照的整个小院亮堂堂的。周围扇形排开,无数侍卫已经把牢房团团围住,连房顶上也是弓箭齐备。 黑影冲了出来,正落入包围当中。他咬牙切齿的说:“好,好的很,原来这是个圈套!” 人群一分,夏陌从里面走了出来,嘿嘿一笑:“这位壮士,既然来了,就留下喝杯茶吧。 黑影看着夏陌笑嘻嘻的样子,恨的牙齿咬的嘎吱吱响,刚想冲过去抓住对面的这小孩,背后一道恶风扑向他的后脑。 黑影向旁边一扭身,躲过一拳,一道人影顺势冲到两人之间,挡在夏陌身前。 黑影定睛一看,正是在监牢里假扮金掌柜的人。这时院子里灯火通明,看的真切了,原来这人竟是楚骁。 下午审讯过后,夏陌和楚骁回到安乐王府跟宋翊谈起今天审讯的结果。虽然李掌柜和账册都没找到,但是看来整件事情和飞虎军副指挥使雷鹏有莫大关系,只是还没有证据。夏陌跟宋翊提出,下午审讯的时候看那雷府管家应该是知道点事情,只是还没有审问清楚。如果可以,最好能带到王爷府审问。宋翊向夏陌解释说,现在整个案件已经交给鞫司审讯,按宋国国法,外人不得干涉鞫司审案,再说,王爷府跟案情又有关系,这个时候是不能强行把人带到王府的。 夏陌表示明白,不过夏陌又谈到,不能明着要人,可以想些办法。那雷府管家既然知道一些事情,就要谨防敌人或救或杀。如果按这个理由,为了保护证人,防止有人在晚上对证人不利,是不是可以把人换个地方关押,王爷府无疑是个很好的地方。这样两个目的都能达到。 宋翊听的眼睛一亮,当时就写了封密信给付文,然后让夏陌和楚骁偷偷的到付文府邸跟他商量。 付文听了二人的解释,也觉得鞫司大牢恐怕不是很安全,就同意了二人的计划。 于是,楚骁带着付文的手令和十几个侍卫,找到鞫司司丞,说明情况。张司丞不敢怠慢,让楚骁和一些侍卫换上犯人的衣服,假扮囚犯。另外有人,从后门用司丞的专车送雷府管家到了安乐王府,其他犯人都关到鞫司衙门别的地方。 夏陌又带着王府侍卫在鞫司衙门里面埋伏好,就等着看有没有人晚上来。 果然没有令夏陌失望,如今这个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刺客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黑衣刺客左手扶着受伤的右臂,对楚骁说:“没想到,王府大统领竟然假扮囚犯,我这次输的不冤!不过,你们想抓我,也没那么容易!” 楚骁看着他,一句话没说,夏陌在后面又转出来,道:“哦,莫非你还能跑的出去不成。” 黑衣刺客冷笑一声,左手又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横握胸前说:“那就试试看!”说着,作势前冲。 夏陌刚准备动手,就见那人匕首突然回刺自己胸口。这下出乎夏陌的预料,反而是楚骁出手如电,伸手去抓那人手腕。可惜,黑衣刺客动作太快,出手太狠,丝毫不给自己留活口。等楚骁抓住他的手,已经有一半的刀尖刺入了他的胸口。那人看着楚骁,残忍的笑了笑,又往外一拔匕首,一道血箭向着楚骁喷去。楚骁皱皱眉,往旁边一退,但身上还是被溅了不少血迹。 再看那刺客已经绝气身亡了。 夏陌走上前,拉掉刺客蒙面的黑布,黑布之下是一张普通的面孔。夏陌问楚骁:“你认识这个人吗?”楚骁看了看,摇摇头,一把撕开刺客右臂衣袖,就见这人右臂侧面一片焦黑色。 夏陌知道楚骁这样做必有深意,等着楚骁说话。果然楚骁对夏陌解释说道:“军队上的人都习惯在右臂刺上图案,飞虎军就刺个虎,飞豹军就刺个豹,这人右臂本来有刺青,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来,又用烙铁烙掉了。” 夏陌这才知道楚骁的用意,仔细看看那一片焦黑,再难分辨是什么动物。无奈,只好让人先找个草席把尸体收了。 这一夜折腾下来,虽说有些收获,又收获不大,还好人犯都没有问题。夏陌和楚骁回转王府向宋翊报告,张司丞也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命人打扫院子,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红日东升,夏陌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正在房中吃早饭,就见同秋月和朱珠一起走了进来。朱珠看他起来了,右手被在身后,满脸的笑容,对夏陌说:“夏陌,你猜我手里有什么?” 夏陌头也没抬,边说边吃:“一把野花,你在门外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朱珠撅着嘴,道:“一点不好玩,你怎么眼睛这么尖。”夏陌笑道:“你在一里之外,我也能一下看到你。”朱珠听他说的直白,脸一红,又开心了笑起来。 同秋月没好气的说:“朱珠妹妹,你别听他瞎说,这人就没有实话,都是哄你呢。”朱珠看着夏陌,满眼笑意:“他骗我我也开心。”夏陌听着,对同秋月翻翻眼,意思说听到没,妄作小人了吧。 同秋月气的把自己手里的野花一把扔到桌上的饭菜上。夏陌也不生气,还故意说:“反正我是吃饱了。” 同秋月这下更是生气,恶狠狠的说:“你都查了这么久了,查到什么没有!” 夏陌拿过丫鬟递来的毛巾,说道:“有些进展,还没有结论,等有了结果会告诉你的。”边说边向外走去。 同秋月在后面大叫:“你自己说的,别忘记了。”说完又扭头对朱珠说:“他有什么好,你还喜欢他!” 朱珠看着夏陌的背影,道:“陌哥哥,很好啊!同姐姐也很好啊!你们两个就不能不见面就吵嘛!” 同秋月一屁股坐下,没好气的说:“就你觉得他好!”朱珠也不再分辨,冲同秋月拌了个鬼脸,两女又都笑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赤虎扬威 夏陌出了房门,看看日近午时了,也不知道那金管家被关在王府有没有人审问。于是,他朝着宋翊的书房慢慢走去。这几天夏陌在王府住着,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个少年是王爷的密友。一路上走来,侍女宦官看到夏陌都认真的行礼,不敢怠慢。 走不多时,就见到一队巡逻的侍卫迎面走来。夏陌叫住领头的,问道:“楚骁在哪?”侍卫都跟着楚骁保护宋翊去过紫金山,在索隆山上,要不是夏陌保护了安乐王,一旦安乐王有个好歹,这些侍卫就算不被殉葬,也绝没有好日子过。因此,这些侍卫对夏陌更加尊敬,领头的侍卫拱手施礼道:“夏公子,楚大人正陪着王爷在书房。小人领您过去!” 夏陌一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职责所在,还是继续巡逻,我都认识路。”说着也不等侍卫回话就走开了。 夏陌最怕别人对自己恭敬有加,在他心里,人与人生来平等,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值得别人如此尊敬的事。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家平等相交最是舒服,我不会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同样,你也不要对我颐指气使。当初和宋翊相识,若是宋翊一直摆安乐王的架子,夏陌也不会和他如此交好。只是夏陌还不知道,人之一生,有太多无奈,在他今后的日子里,太多的事,太多的人让他的本性受到挑战,他为了维持自己一贯的信念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此时的夏陌却没有想那么多,他顺着小路,一直走到宋翊的书房外。书房大门没关,夏陌朝里面探探头,看到宋翊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东西,楚骁站在宋翊背后,一动不动,看起来昨晚辛苦了半夜对楚骁一点影响也没有。 夏陌刚一探头,楚骁就看到了,他低下身子对宋翊道:“王爷,夏公子来了。” 宋翊把目光看向门外,见到夏陌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夏陌,来就来了,在门外做什么!” 夏陌笑嘻嘻的边走边说:“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忙着嘛,我就是想来问问楚骁有没有审问那个金管家。” 宋翊站起来,绕过书案,跟夏陌一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昨天多亏你的安排,不然,那金管家恐怕已经被杀了。” 夏陌有些惋惜道:“可惜那个刺客果断自尽,没有抓到活口。” “死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还是能告诉我们很多事情。”宋翊气定神闲的说道。 夏陌看着他,等着宋翊继续说。 宋翊接着道:“楚骁他们回来之后连夜审问了金管家,告诉他,背后的人已经放弃了他,要除之而后快。后来金管家终于说了一些事情。那批木料确实是雷鹏安排从外地运到蓉城的,先放到和盛商会的仓库里。之后的一天晚上,雷鹏亲自带人从七尺巷小门进到仓库里,取出里面的东西又回到大宅。本来金管家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在运送过程中,一个包裹在运送过程中掉了下来,里面的刀剑散落一地,被金管家看到。雷鹏当时急着有事,就告诫金管家不要多说,否则绝不轻饶。” 夏陌仔细的听着,“所以说,金管家可以作证,雷鹏参与此事。那死去的刺客查出来是谁了吗?” 宋翊摇摇头,“还没有查出来,但是那人必然出身军队,应该是飞虎军里的人。” 夏陌也同意宋翊的看法,“只是不知道飞虎军里牵涉的人有多少,下面我们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去请付文过府商议,先听听他的看法吧。牵涉到军队,没有付文的支持,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禀报,付文请安乐王到总督府去,有要事相商。 房内的三个人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夏陌先开口道:“怎么付文没来,反倒是叫我们过去?难道事情又有了变化。” 宋翊沉吟不语,楚骁说道:“王爷,要不要我多带点人?” “不用,付文不能把我怎么样。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宋翊和夏陌坐着车,楚骁带着二十名侍卫在旁边保护着,向总督府而去。穿过大半个蓉城,眼看就要到了城西的总督府。夏陌撩开车帘,就发现总督府门前戒备森严,门口除了总督府原有的岗哨,还有一队军伍,旁边停着一辆马车。这队人马只有十个人,都全身披挂,头戴凤翅兜鍪,身穿血红色山文甲,外罩血红色绣袍,绣袍背上一只金色飞虎虎口大张,振翅欲飞,栩栩如生。每人旁边一匹红棕马,马的得胜钩上挂着长枪,三棱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 夏陌正看着,宋翊在他旁边道:“这是飞虎军指挥使罗烈的护卫队,号称赤虎。在整个川州军队里都是最强悍的存在,虽然只有一百人,却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看来是罗烈来了,付文才叫我们过来,就是不知道他来是要做什么。” 夏陌看看宋翊,道:“放心,既然在总督府,就不会有事。” 说着,车子已经停在了总督府门前。楚骁拉开车帘,请宋翊和夏陌下车。 两人下了车,这下离门口站立的赤虎更近,也感受的更清楚。赤虎的每个人都如标枪一样站着,眼神之中充满着自信与霸气,让人觉得真如一群猛虎似的。 总督府门口的侍卫认出是安乐王的车架,等王爷一下车,都跪下行礼。只有赤虎的十个人还笔直的站着,根本没有行礼的意思。宋翊扭头直直的看着他们,却没有说话。 赤虎里的一个人,喊了一声:“跪!”十个人才整齐的跪下,参见王爷。 宋翊这才不再看他们,带着夏陌和楚骁,走进总督府。 刚进了大门,就见总督付文,亲自出来迎接。夏陌没有看付文,眼神死死的盯住付文身后的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魁梧,比夏陌高出半个身子,头戴紫金盔,身穿大叶红铜甲,肩头吞天兽金光闪闪,腰悬宝剑,一身的煞气,让夏陌感觉似乎面对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兽。 这个人目光冷漠的也在打量夏陌,就像在打量猎物一样。看的夏陌心里一阵阵发虚。 好在这时候,付文向宋翊介绍:“王爷,这位就是飞虎军指挥使罗烈。你刚来川州的时候见过,不过那时候王爷还年幼,未必记得。”付文哈哈一笑,让罗烈给王爷施礼。 罗烈这才不再看着夏陌,单腿跪下向宋翊行礼。宋翊双手相搀,让罗烈起来。付文引着众人向大堂走去。 夏陌跟在宋翊身后,等冷风一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按说夏陌也见过不少高手,甚至于在索隆山上正面对抗阴云,生死存亡之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害怕。夏陌低着头,慢慢按照心法调整呼吸,平静心情。等进了大堂,夏陌就站在宋翊身后,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不说。旁边楚骁看他行为怪异,不由得担忧的看了好几眼,而夏陌对此似乎毫无察觉。 第二十五章死无对证 大堂之上,付文让宋翊坐在主位,自己侧坐陪着。宋翊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付总督请我来此,有什么要事,还请明言吧。 付文看看宋翊,又看看罗烈,示意罗烈亲自说。 罗烈也不客气,豁然站起,先行了一礼,才说道:“王爷,昨日我听人回报说,飞虎军副指挥使雷鹏参与索隆山刺杀之事。我就马上派人去找雷鹏问话,没想到这贼人拒不听调,还公然反抗,他带着一些人从军营中打了出去。”罗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宋翊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跑了!” “没有!我听说雷鹏跑了,带着我手下护卫追赶了一个时辰,终于在跃龙山深处,找到了他。他也亲口承认是他带人在索隆山劫杀安乐王。但是这人负隅顽抗,誓死不降,经过激烈战斗,雷鹏一部全都被杀,他的尸体我已经带到此处,交给总督大人。” 宋翊一呆,“你是说雷鹏死了?” 罗烈直视着安乐王回答:“不错,人已经死了,尸体就在这里,王爷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宋翊气势一弱,只好说:“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付文在旁边并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听到要去看尸体,才站起来,招呼众人一起去。 经过这么久调整,夏陌心绪才算安定下来,也跟在后面走出了总督府。 原来,雷鹏的尸体就放在总督府门口的马车上。现在还是冬季,天气寒冷,马车附近并没有什么味道。 罗烈走到马车旁边,让护卫把尸体抬下车,放在地上。尸体没有穿甲胄,只是穿着棉布中衣,想来应该是事出突然,慌忙逃窜,来不及穿外袍。尸体胸口上紧挨着插着三支羽箭,每一支都深入身体,射箭的人,必然用的是极重的硬弓,才能射的如此深,弓箭着体之时,人就当场死去了。夏陌和宋翊仔细看了看尸体的面容,这个人身材魁梧,面色黢黑,从身形和面容看,有些像是索隆山上的贼人,但是这个人颌下无须,不像那人是个大胡子。 两人看了许久,还不能确定此人是不是索隆山上的山贼头目。宋翊问旁边的付文,“付总督,这人是雷鹏吗?” 付文分辨一下,肯定的说:“我见过雷鹏几次,看起来确实是他。” 夏陌看着尸体,总觉得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却一时也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他开口问道:“雷鹏是谁杀死的?” 赤虎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是我!” 夏陌看了看,确实是身高马大,孔武有力,又接着问:“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 那人看了看罗烈,回答道:“当时我们把他们围在中间,先放箭射杀,他们拼死往外冲,后来就近身肉搏。在雷鹏躲避箭雨的时候,我找到空档,连发三箭,射死了他。” 夏陌看着他,说:“我能看看你的弓吗?” 那人看看罗烈,罗烈点头。那人才从背上取下铁胎弓,递给夏陌。夏陌接过来,在手中颠颠,然后左手推弓背,右手拉弓弦,直到拉了个满月,才慢慢松开。 罗烈和赤虎众人不禁都对夏陌刮目相看,要知道赤虎所用铁胎弓足有一石之力才能拉开,看夏陌不过是一个孩子,却能轻轻松松的拉弓满月,可见夏陌力量已经不在赤虎众人之下。 夏陌拉完弓,又递还给那人,说道:“好弓!果然是好弓。你射雷鹏的时候距离他多远?” 那人没在意的回答:“大约五十步。” 夏陌点点头,心里默默盘算,其他人也不知道他问这么清楚做什么,都直直的看着他。夏陌又看了看尸体,似乎才发觉到众人都看着他,青涩的笑了笑,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觉得这位壮士射箭好厉害,所以才问问清楚。” 宋翊假意咳嗽一声,说:“既然确实是雷鹏,那就交给付总督处理了。”说完就带着夏陌要回府。刚走到车架前,夏陌又扭头对罗烈说道:“罗指挥使,你说雷鹏带着一帮人突围,一共有多少人?那些人都死了吗?” 罗烈声如洪钟,“大约有两百多人,全都死在跃龙山深处,王爷可是要去看看吗?” 夏陌摇摇头,“这些都是我朝的军士,只是误入歧途,还望指挥使好好安葬了他们。”说完,夏陌跟着上了宋翊的车架,楚骁在旁边保护着,扬长而去。 只留下付文和罗烈相对无言。付文看罗烈被夏陌气的不轻,心里好笑,却又一本正经的劝道:“罗将军,不要动气,都是小孩子的一家之言。” 罗烈压压怒气,拱手道:“是!付大人,这案子我会上奏陛下,还望大人也仗义执言。” 付文笑道:“好说,罗将军不必忧虑,陛下圣光烛照,必然不会怪罪于你。”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说完带着十骑赤虎上马回转飞虎军大营。 付文看着如一股红色旋风一般的十一骑,心里赞叹不已,罗烈实在是一员虎将,那个小家伙开始估计被吓的不轻,这样也好,免的少年得志,走了歧路。付文想了多时,吩咐下人打扫门口,自去书房写密报给国君。 安乐王的马车行走在蓉城街道,轮毂与石板路摩擦发出一路的咕噜咕噜声,车内却安静异常。宋翊想了半天还是先开口道:“夏陌,你说我们还查吗?”夏陌撇撇嘴,“再查下去,就该查罗烈了,或者查皇城,哪个我们都查不了。今天见了罗烈,我才知道,我爹原来跟我说,在川州最不能惹的就是罗烈,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啊。你知道我对气势特别敏感,今天感受到罗烈身上的煞气,吓的我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气势。” 宋翊想了想,“我怎么没觉得,我就看着他确实威武。” 夏陌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要是朋友最好,要是敌人,可有我们难受的时候。” “你觉得他是我们的敌人吗?” “你看到雷鹏的箭伤了吗?”夏陌问。 宋翊一愣,不知道夏陌为什么这么问:“看了啊,三支箭攒射心口而死。” 夏陌说:“不错,攒射而死,你可以问问楚骁,五十步外,连射三箭可以不可以射成紧挨在一起的三箭。” 宋翊撩开车帘,问了楚骁。楚骁想了想:“要想射成那样,确实不容易,但是我不擅长射箭,不代表军中没有人能完成。”说完也看着夏陌,想知道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夏陌点点头,“确实,三箭射着同一个目标,有人能做到,但是,从雷鹏中箭的痕迹看来,我一直觉得有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宋翊眼睛一亮,“什么地方不和谐?” “我也是想了好久,后来才想起来,我看过的一本射箭的书,书里讲到,箭有箭路,箭路弧旋,迎风而作,逆风而伐。就这样,我才想到哪里不和谐。” 宋翊跟楚骁听的莫名其妙,都眼巴巴的看着夏陌。 夏陌也不卖关子,道:“按照那三只箭的角度,后一支箭必然会碰到前一支箭的箭尾羽毛,我仔细看了那三支箭的箭尾,完全没有这样的痕迹。” 宋翊皱皱眉,“那说明什么?这箭不是射的?” 夏陌郑重的点点头,“不错,这箭不是射的。这箭恐怕是雷鹏自己扎的!” 一句话出口,宋翊和楚骁都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到此为止 夏陌的话让宋翊如梦初醒,一拍车框,“好个罗烈,竟然颠倒是非!是何居心!” 夏陌赶紧拦着他,“你小声点,听我说完。” 宋翊知道自己失态了,见夏陌还有话说,顿时安静下来。 “照伤口来看,像是右手抓住三支箭,直刺自己心口,因为用力过大,箭身深入胸部,应该当场就死了。除了我刚才说的箭路的问题,那把一石的弓在五十步外,也应该不会射入这么深。”夏陌分析道。 “雷鹏为什么自尽?” 夏陌接着说道:“有一种可能,因为参与了这次刺杀,无颜面对罗烈;还有一种可能……”说到这里,夏陌顿了顿。 “还有是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是被罗烈逼的,不得不自杀以保全他人。如果是这种情况,罗烈就才是真正的参与者。”夏陌很无奈的说:“不管是哪种,按今天罗烈对我散发的杀气,我看罗烈都已经把我当成敌人了。有这么一个敌人惦记着,真是头疼啊!” 宋翊听他说头疼,但语气里却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意思,不由笑起来:“我看罗烈有你这个敌人,他才是要头疼。你觉得付文把这边的情况报上去,上面会怎么说?” 夏陌知道宋翊的意思,说道:“雷鹏最多是个执行者,背后的黑手就在上面。我看,陛下不会再查下去了。雷鹏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宋翊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来。夏陌知道他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同情的说:“别想了,至少陛下不是你的敌人。我们还年轻,还有时间,你千万不要着急。” 宋翊听出夏陌话里的关心之情,也颇为感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这之后的几天里,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夏英的述职也顺利完成,不知道是不是付文看在夏陌的情面上,还给了夏英上等的考评。夏英本来想带夏陌回武定城,可是,安乐王坚决不放人,非要夏陌再住一段时间。夏英只好自己先回去,留下朱珠和夏陌继续住在安乐王府。 夏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告诉了同秋月,但是只说是军队上有人妄图叛乱,现在所有叛乱之人都已经被就地正法,你们也可以回去交差了。夏陌毕竟还是宋人,对武皇城多少还是有些戒备。 同秋月见事情也告一段落,自己出来好几个月,家里人也都催她回去,只好依依不舍的和朱珠告别。这一段时间,两人关系已经变得亲密无间了,经常背着夏陌说些悄悄话,夏陌问了朱珠好多次,朱珠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偷笑,弄的夏陌郁闷之极。 同秋月一走,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夏陌又恢复了看书加练功的生活方式。安乐王府里,各种珍奇书卷数不胜数,夏陌看的高兴,常常废寝忘食。 就在川州渐渐安定下来的时候,远在几千里外的皇城却沸腾起来。 国君宋仁先是召集了三位皇子进宫,看着金阙之下的三个人,大发雷霆:“朕不管是你们谁做的,下不为例,再有这样的事,朕绝不轻饶。宋翊始终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祖母才说想要召他回宫见见,你们就做出这样的事,你们的眼里还有朕吗!” 三位皇子吓得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又训斥了许久,三位皇子才被赶出皇宫。金殿之上只有一位老宦官伺候,宋仁对着金殿上巨大的盘龙柱说道:“查的怎么样了?” 巨柱之后传出来冷漠的声音:“应该是二皇子。虽然整个事件看起来都跟大皇子有关,但是,他人不知道,北方工坊的武器本来就是陛下暗中安排让大皇子去做的。而飞虎军指挥使罗烈虽然和大皇子有亲,却始终都是陛下的人。” 宋仁捏了捏龙椅上搁手的龙头,冷笑道:“漏洞百出,自以为是,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做什么出来。” 旁边的老宦官轻声道:“陛下,注意龙体。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无伤大雅。” 宋仁看看他,和蔼的说道:“琼老,你就是太宠他们了。” 琼老皱巴巴的老脸一笑,“陛下,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哪一个都是宝贝。” 宋仁也不再发火,接着问道:“西疆和北蛮最近有什么动静?” 柱子后面的人继续答道:“西疆军队暂时没什么变化,但阴无期出了阴山,不知去处。北蛮今年收成还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更北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能进去,没有消息。” 宋仁静静的听着,“十年了,我们艰难的过了这十年,想当初本朝新立,内忧外患,我们却示之以强,如今国力渐盛,反而示之以弱。妙哉!妙哉!” 琼老低着头,一语不发,金殿之上只剩下了宋仁畅快的笑声。 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天,付文来到安乐王府求见宋翊。 宋翊知道这是要对刺杀案有一个最终说法了,把所有人都赶出院子,只带着夏陌在书房会见付文。 付文也没有多说,只是递出一封密信交给宋翊观看。宋翊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才又交还给付文。 付文看着宋翊,郑重的说:“王爷,陛下的意思,您可看明白了?” 宋翊点点头。 付文接着说:“王爷,这次的事情,一方面是事出有因,另一方面也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请王爷放心。陛下在皇城已经大发雷霆,斥责了好几位贵人,另外,之后会有明旨下给王爷,另有赏赐。”说着,付文看向夏陌,吓的夏陌一缩头。付文接着说:“陛下对夏陌在此案中的表现甚为满意,夸赞夏陌智勇双全,可堪大用。” 夏陌赶紧拒绝:“总督大人,我年龄尚幼,还要在父母身边陪伴,另外学业也未成,我可不要当官。” 付文见他急着分辨,心里暗笑,却没有表现出来,“你年龄太小,也是实情,做官确实不合适,你可愿意上学?如果你想学习,我可以写封举荐信,推荐你去太学学习,或者你要是愿意修行,我也可以推荐你去乾元宫。” 夏陌还是摇摇头,“总督大人,我在武定城跟着朱老先生学习,老先生学识渊博,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而且暂时我还不想离开父母。”夏陌心说,我要是想留在紫金山,当时就留下了,还是家里最舒服,还能天天看到朱珠。 付文见他确实不愿意,也不勉强,说道:“既然不愿意,那就罢了,你在家读书,切不可荒废学业,你既然有能力,就要勇于去承担责任。”付文就像对自己子侄一样对夏陌说话。夏陌能感觉到付文对自己的关爱,也一改嬉闹的样子,道:“总督大人放心,我自会认真读书。” 付文见该说的也说完了,准备起身回府,走到大厅门口,又突然站住,意味深长的说道:“王爷今年十五岁了,再过三年,你十八岁,陛下会召你回皇城,你要做好准备。” 宋翊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呆在川州,没想到付文却告诉他要回到皇城,心里七上八下,既开心又紧张,还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呆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付文早已走远。 旁边夏陌挠挠头,对宋翊说:“回去也好,在川州虽然你更自由,但是离陛下近点,总是机会多点。” 宋翊看着他,“我想回去,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皇城就是一堆火,离的远了会觉得冷,不自觉的想要离它近点;可是离的近了,又容易被烧伤。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在我身边,我心里才有点底。” 夏陌喃喃的说:“三年,再过三年,我十四岁了。”他看看宋翊,展颜一笑,“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去看了才知道,杀虎训龙,又能如何。” 宋翊激动的抱住夏陌,“好,就让我们兄弟俩去看看那座城里的人,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兄弟的厉害。” 夏陌一把推开他,“我可不习惯跟男人抱这么紧。”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还有三年。”夏陌接着说,“为了安全我们要做些准备。第一,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要建立我们自己的信息网;第二,需要和军队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军队里能有我们的人;第三,我们还需要高端的人才,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这三方面都是我们未来最需要的。也是我们最缺乏的。” 宋翊认真的听着,“第一条,我让楚骁安排可靠的人去做,钱我还是有一些的,用钱去铺路。后面两条就难了。军队根本不是我能插手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那些高手啊。” 夏陌想了想,“没有就慢慢培养,就算现在还是小兵,十年二十年,总能做到一定级别了。至于高手,其实紫金山上都是啊。” 宋翊眼睛一亮,“说的是,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一元国师对你很是看重。说起来也奇怪,什么人都喜欢你,我看付文对你也很看重。就是不知道陛下看到你会怎么样。”宋翊边说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夏陌。 夏陌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哪有都喜欢我,你没看到罗烈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似的。” 宋翊笑了一会,望着夕阳西坠道:“夏陌,你看这夕阳,不知道在皇城中看到的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的夕阳。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只有出了皇城,才知道这江山如画,只有见识了这江山,才知道皇城的可贵。总有一天,我要站在那座皇城的最高处,看红日东升!” 夏陌也看着夕阳,只是心里说,皇城最高的地方也比不上一座小山高,既然跳了出来,又何必再把自己困在那红墙绿瓦的大屋里。我宁愿找座小山看红叶飘飘,听流水潺潺!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夕阳晚照,再也没说话。 第二十七章开始练功 没过多久,圣旨传到川州。旨意里没有提刺杀的事情,只是对安乐王封敕乾元宫的事多加赞扬,赏赐了不少金银玉器,还在圣旨里专门提到夏陌,给了个慧智忠勇的评价,又赏了金银元宝。总之,刺杀的事情在国君的压制下,就当做没有发生,但是双方的隔阂不会因此而消失,只是如火山一般,表面上看来一团和气,内里却激烈汹涌,随时可能爆发。 夏陌在安乐王府一直呆到了春暖花开,把府里的藏书都看了个遍,这才打算离开。 宋翊怕路上出事,派了赵庚带着一队侍卫一直把夏陌和朱珠护送回了武定城。 等夏陌一进门,就被父亲夏英扭着耳朵拉到内书房里。夏陌疼的直叫,拼命求饶,夏英这才松手。 “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夏英又气又恨的说道:“先不说你刚到蓉城就打了李公子,就说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去查刺杀案。这案子付文自己都不敢深查,你倒好,自己主动去查。你知不知道和盛商会有多大势力,你又知不知道罗烈有多厉害。为父这么多年是怎么教你的,为人处事要低调,凡事不要强出头。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夏英越说越气,一口气没注意,呛的自己咳嗽起来。 夏陌赶忙搀扶着父亲坐下,乖乖的在后面轻轻的锤着,小心的说:“父亲批评的是,我也是被同秋月算计了。当时孩儿没有想明白,后来就感觉一切过于巧合了。” 夏英见儿子乖巧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道:“那同秋月是武皇城的人,你跟她交往更要小心,虽说两地关系尚可,毕竟不是自己人。” 夏陌一边在心里腹诽,自己人更不能信任,一边嘴里答应着。 夏英止住夏陌,把他拉到面前,说道:“你大哥虽然没有你聪慧,但为人稳重,如今我安排他去了飞鹤军锻炼,我是放心的。为父就是担心你,锋芒太露,恐怕以后波折颇多。” 夏陌见父亲说的情浓,心里温暖,蹲下来趴在父亲腿上,“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父亲也要多保重身体。” 夏英摸摸夏陌的头顶,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心里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夏英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夏陌说道:“前几天有个女人找你,说是紫金山来的。我说你还未归来,她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是什么样子的?”夏陌问道。 “穿一身红衣,冷冰冰的样子。” 夏陌知道是红凰,忙站起来:“应该是红凰红姑姑。” 鸿绯最喜欢穿一身红衣,又手持重凰短剑,外界都称她“红凰仙子”。 夏英早就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哦,她就是红凰仙子,果然名不虚传。那当初也是她救了你的,为父应该要好好感谢她才是。只是她突然找你,是要做什么?” 夏陌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父子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夏陌就拜别父亲,又去后堂看看母亲,再转到小院跟朱煦谈了一会,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刚躺在床上,就觉得眼前红光闪动,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夏陌一翻身坐了起来,才看清楚是红凰,装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亲热的叫道:“红姑姑!” 红凰面无表情的盯着夏陌,看的夏陌心里毛骨悚然,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僵硬起来。 红凰这才说道:“在我面前,不要装小孩的样子。” 夏陌咽了口唾液,尴尬的道:“红姑姑,您找我有事?” 红凰又是半天不说话,盯着夏陌看了好一会才说:“师尊让你留在山上,你为什么不答应?” 夏陌没想到红凰会专门问这个,本来想推辞说,离不开父母。又想到刚才红凰的话,只好实话实说:“我怕山上规矩太多,而且初次见面,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祖师要我留下。” 红凰似乎认可了夏陌的回答,“山上没什么规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为非作歹。” 夏陌哦了一声,“红姑姑你是来找我上山的?” “师尊说你一生多灾多难,不好好练功,怕你难以应付,所以让我们来教教你。” 夏陌心里对一元还是很尊敬的,按他的估计,一元大概已经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了,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的心里还这么重要,夏陌还是有点得意的。 就听红凰接着说:“本来大师兄要亲自来的,我觉得我跟你有缘,就主动来了。” 夏陌听她嘴里说着有缘,但是语气又冷冰冰的,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讪讪的问道:“红姑姑,那你是要住下来吗,我让下人给你安排住处。”说着,夏陌就想向外面走去。 红凰冷笑一声,“我不住在这,你也不住在这。” 夏陌脚步一沉,心里预感不好,刚想说话,就觉得后脖项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抓住,然后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眼中只看到房屋在不断后退,一会就出了武定城。 最初,夏陌还能用真气保护好后颈,渐渐的就觉得气息不畅起来,他再也顾不得了,刚要张口,就觉得冷风直灌入喉,根本说不出话。这下夏陌可慌了神,双手前后乱抓,嘴里呜呜乱叫。 终于在夏陌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红凰停了下来。夏陌跪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半天,夏陌才缓过神道:“红姑姑,就算我们要到别的地方练功,也要让我跟父母说一下啊,这样偷偷跑出来,他们会着急的。” 红凰不为所动,“刚才我已经留了话给你父母。” 夏陌不信,“我怎么没看到也没听到,你是怎么留的话?” 红凰根本不理睬夏陌的问题,自顾自的在地上打坐休息。 夏陌不知道的是,夏英这时正看着自家的影壁墙发呆,就见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写道,夏陌被我带走练功,多则数年,少则几月,不必挂念。字体旁边是一道凤凰留影,虽然只是一个印记,确栩栩如生,似乎还在振翅欲飞。没一会,整个城主府就变的尽人皆知,小公子刚回来就被人劫走了。朱珠看着留言,就要到外面去找夏陌,却被夏英拦住,夏英告诉她,这应该是红凰仙子把夏陌带走了,夏陌不会有事。等过一段时间就派人去紫金山看看。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答应朱珠,等去紫金山的时候带她一起去,才总算把人安抚下来。 只是夏英没想到的是,夏陌根本没有被带去紫金山。红凰带着夏陌穿城过府,却没有拐到紫金山方向,而是一直向西南,直接进入了十万大山。等夏陌反应过来,方向不对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红姑姑,我们这是在哪?” “十万大山外围。” “这里没有人烟啊!” “……” “我们晚上住哪?” “……” “我们晚上吃什么?” “……” “我要洗澡!” “……” 夏陌虽然没有公子哥的各种毛病,可是也没有在野外生活过,看着到处都是树林和大山,夏陌心里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红姑姑,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不是要练功吗,不如我们回紫金山吧,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山上的生活。” 红凰看看他,“我们现在就是在山上。” 夏陌这下连哭的心都有了,“这山里没有房子啊,这里我们要练什么功?” 红凰站起来,郑重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开始练功。” 夏陌也赶紧爬了起来,等待红凰下一步指示。 “第一步,你要自己活下去。” “什么?”夏陌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谁知道,红凰根本不再解释,一转身就不见了。 夏陌这次真的是被吓到了,在后面大喊,“红姑姑!你去哪了?”喊了半天,再也没有人答应,只剩山林之中的风声,鸟声和猛兽的低吼声。 夏陌哭笑不得,心里知道看来只能靠自己了,伸手摸了摸怀里,还好当初宋翊送的匕首还收着,心里稍微安心了点。自己好好盘算了一下,按照刚才进入大山的速度和方向,自己大概离大山外面有五十里。现在天色已晚,今天肯定是出不去了,得先找点吃的,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第二十八章渐渐适应 好在夏陌看了不少医书,仔细辨别一下可以吃的野草山果,又顺水声找到一条溪水,总算先填饱了肚子。晚饭吃完,夏陌又找了一颗大树,仔细观察了一番,树枝树干上没有毒虫毒蛇,这才安心的爬到一根大树杈上,靠着树干休息,为了怕自己睡着掉下去,夏陌还散开腰带,搓成绳子把自己绑在树上。 第二天一早,夏陌就被野兽的吼声吵醒,差点掉了下去。等夏陌在溪边洗了把脸,抬头看看太阳,分辨了一下方向,向着大山外面走去。 五十里路并不太远,只是大山里面方向难辨,夏陌有时观察太阳,有时辨别树木,一路向北。 尽管夏陌有真气护体,又精力旺盛,也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走出大山。看着身后密林,夏陌虽然狼狈,心情却十分舒畅,不由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刚起,又戛然而止。一天不见的红凰,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你表现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夏陌在红凰面前总是很放松,似乎是老朋友一样,听到红凰夸他,开心的道:“还好我读书多,什么都懂一点,不然还真不容易走出来。” 红凰看着他,“你比我想象中的表现还要好一点,很不错。你为什么只吃果实植物,不打点肉吃?” 夏陌不好意思的道:“因为我不会做啊,在家的时候也没有自己做过,我倒是看过一些食谱,可是上面只说去鳞,褪毛,完全没说怎么做。所以我就吃点果子就好了。” 红凰面无表情的夸了句很好,还没等夏陌再说话,一把抱住夏陌的身子,又向大山深处飞去。 夏陌心里叫苦,还得仔细观察路线,只是红凰都是在树顶上,踏叶而行,时间一长,夏陌只能大概记个方向,再也弄不清道路了。 就这样,红凰抓着夏陌直跑了一天,眼看又夕阳西下,才把夏陌放了下来。 夏陌看看周围,到处古木参天,显然比上次深入了不少,盘算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几天能走出去,不由暗暗叫苦。 这次的山林,树木挺拔高大,夏陌看了看,爬倒是爬的上去,但是万一睡着了摔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陌只好找处平坦的树下,清理干净,又捡来干树枝,点起火堆。这一天被人夹着走了一天,累的夏陌早早的就沉沉睡去。睡到半夜,不知道是什么猛兽的叫声,高亢又激烈,吓的夏陌翻身坐起,再也睡不着。直到快天亮了,夏陌才又睡了一会。 等一睡醒,夏陌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只是这片林子里果树不多,反而越吃越饿。正好旁边跑出来一只兔子,夏陌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一把抓住,也不褪毛,直接扔到火里烤了起来。等看着差不多了,用木棍挑了出来,拿出宋翊送的匕首,撕去外皮,大口啃了起来。吃了半只烤兔子,总算有了力气,夏陌看着沾满黑灰和血肉的匕首,心里好笑,你这匕首本来寒光闪闪的在金鞘里呆着,如今却灰头土脸的被用来削兔子,岂不是和我一样。我们倒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吃饱喝足,夏陌辨别了方向,就如上一次一样向山外走去。这次的山路更加难行,有的地方完全没有路,只能靠夏陌自己一点一点踩出路来。 一直走了七天,夏陌才又走出了大山。一路上,狼狈不堪,带鳞的鱼,带毛的肉,吃了不少。这次夏陌吸收了教训,绷着脸再也不笑了。 红凰也没说话,扔给夏陌一个包裹,夏陌打开看看,里面有衣服,还有一袋食盐。 好在这次红凰也不再抓着他,而是让他跟在后面一直向山里走去。 开始的时候,夏陌还能跟的上,后来红凰越走越快,夏陌提着真气也难以跟上。红凰停下来问;“知道鸟为什么会飞吗?” 夏陌想了想回答:“鸟有翅,震动翅膀产生力量带动身体。” 红凰不置可否,“如果给你装上翅膀,你能飞吗?” 夏陌沉思良久,“翅膀够大,震动速度够快,应该可以飞起来。” “多大多快才够?” “这个估计要试试才知道。”夏陌老实的回答。 红凰撇了一眼:“外力终究是外力,外力不可控的时候就要修自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练的真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你如此深厚的真气,而且你修炼真气似乎没有关隘。”说着,红凰皱着眉头,似乎真是想不明白。“不管怎样,你空有真气,却不知道怎么用,空守着宝山而不自知。这一年,你就跟着我学怎么用真气,才能让你跑的更快,跳的更高,力量更大。” 夏陌再也不敢有任何情绪,安静的答应下来。 之后的一年里,夏陌跟着红凰在十万大山里不断穿行,学习真气运行和使用。没过多久,夏陌就感觉自己脱胎换骨般的成长起来,穿林跳涧,上树下河,对真气的运用越发熟练。再要遇到索隆山上的刺杀,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受的伤会再轻不少,甚至可以求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夏陌和红凰的相处也慢慢融洽起来。夏陌也发现,在红凰冰冷的面容下,也有着温柔的一面。有时候,红凰还会拿出一只竹笛轻轻吹奏,悠扬的曲调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夏陌猜测红凰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人,有一次夜晚他还看到红凰拿着一块碎玉轻轻抚摸,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夏陌知趣的也没有多问。 而在川州,夏陌刚到大山里没多久,夏英就派人带着朱珠到了紫金山找夏陌。朱珠满心欢喜的找来,却落得失望而回,只是得到消息,夏陌确实在学习,但并不在山上。之后的几个月,朱珠过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紫金山,后来干脆住了下来。一元让她跟花想容住在一起。花想容对这个傻傻的女孩又爱又恨,爱的是她温柔体贴,恨的是夏陌怎么就带走了这孩子的心。两人相处融洽,朱珠在山上住的也越来越放松。她性格温柔,跟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小师叔陈尚跟朱珠年龄相仿,两人慢慢的也熟悉起来,有时候一起在山上山下散步聊天,时不时的传来笑声一片。 一年过去了,这天夏陌从树上睡醒,跳了下来。没想到却看到二个人站在树下,一个是红凰,另一个却是胖胖的震九霄。 当初在乾元宫,夏陌对一元的几个弟子都熟识了,现在看到,忙上前行礼道:“震叔叔。” 震九霄哈哈一笑,对夏陌眨眨眼说道:“小家伙,这一年你受苦了吧!” 红凰在一旁哼了一声,也没有反驳。 夏陌知趣的说:“没有的事,红姑姑对我很好。”边说边偷眼看看红凰。 红凰对他们两人的话都当作没听到,转身离开。 见人已走远,震九霄才拍拍夏陌的肩头,“夏小子,以后就跟着我了,我这人很简单,你跟我在一起只要学一个字。” 夏陌奇怪的问:“什么字?” “嘿嘿,吃啊,就一个字—吃!” 夏陌一乐,“太好了,这一年我都没怎么吃好。震叔叔,吃也是修炼?” 震九霄拍拍自己的肚子,“看到没,我这一身的肉那都是吃出来的,别说拳头,就是普通刀剑都难以伤我分毫。哈哈!” 夏陌暗笑,我可不要吃成这样,那样子,估计朱珠可不会喜欢。 “那我们要怎么练啊?” 震九霄哈哈大笑:“很简单,你只要每天能喂我吃饱就行,我吃饱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夏陌本来放松的心情,瞬间如坠冰窟,嗫嚅道:“震叔叔,你一般吃多少才能吃饱?” 震九霄搂着夏陌:“不多不多,平常我一天就吃个三十斤肉就够了。你开始要是完不成,我可以少吃点,二十斤也可以。” 夏陌恨不得一把推开他,只是看了看震九霄的身形,自己掂量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对了,夏小子,我可是很挑食的,我喜欢吃那种活肉,鸡腿啊,猪腿啊,熊掌啊,你可不要拿那些不好吃的死肉给我。” 夏陌听的脸都抽搐起来。 震九霄看他脸色不好,哈哈大笑:“别担心,夏小子,我带你到个肉多的地方,保证你可以完成任务。” 第二十九章吃饱为止 等震九霄带着夏陌换了一座大山,夏陌才懂了为什么他说保证可以完成任务。刚跑到这座山上,夏陌两人就被几十头青狼围了起来,狼群中的头狼是一头独眼白毛的巨狼。 震九霄一看到这头狼,开心的对夏陌说,“夏小子,你看看这头狼,他的眼睛就是很早之前被我打伤的,没想到还活着呢!” 夏陌苦笑一声,看来这一仗在所难免了。旁边的震九霄还对那头狼大叫起来:“喂,老伙计,你还好吗?” 独眼头狼翻着红色的独眼看着震九霄,似乎也认出了这就是自己的仇人,嗷呜一声长啸。整个狼群都跟着仰天长啸,然后就冲向了夏陌两人。 夏陌刚想跟震九霄说,你守一边我守一边,再一看,震九霄已经跳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对夏陌叫着:“夏小子,这都是食物啊,别放走了。我有一道菜,叫独揽大权,正是用青狼的前爪心的肉做的,等你把这群狼都打死,我看也够做一盘了。” 夏陌根本来不及回话,最早的两头狼已经冲到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就是一口。好在夏陌这一年时间都跟着红凰练习真气运用,他气灌双足,轻轻一扭身就从两头狼的间隙跑了过去,随手看似轻柔的在狼身上一戳,一道血箭就喷了出来。受伤的狼在地上翻了个身又站了起来,也不管血流如注,又一爪拍向夏陌。 夏陌没有想到狼性如此凶残,越是受伤越是凶猛,差点被抓到后背。 震九霄坐在树上,拍着手叫:“夏小子,小心那边又上来两头。哎,你倒是踢它屁股啊,不对不对,敲它脖子。对,就这样,抓它尾巴。” 夏陌在下面陷入苦战,还得听着头顶上震九霄的风凉话,气的手都抖了起来,真想跳到树上,一脚踢他下来。最后还是理性占了上风,先把这些狼收拾了再说。 现在的夏陌比一年之前厉害了许多,不管是身法还是力量的运用都得心应手。就是这样,夏陌还是被狼爪抓了三四道口子,才让这群狼丢下十几具尸体逃回林中。 震九霄见狼都跑了才跳了下来,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可惜啊可惜,这都是上好的食材,就是数量少了点。” 夏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你想吃,怎么不下来自己打?” 震九霄摸着地下的狼尸,惋惜的说:“夏小子,你不知道,最近我的手在斋戒,不能杀生。” “啥?”夏陌气的火冒三丈,“你斋戒,怎么还要吃肉?” “笨小子,我是说我手在斋戒,我又没说我嘴在斋戒,我现在只能吃,不能打。” 夏陌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多心经》,强压住自己的怒火,好半天才算是平静下来,“这么多狼,你要怎么吃?” 说到吃,震九霄眼睛亮了起来,“夏小子,我来说,你来做。”说着,取下自己身后的包裹,从里面取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夏陌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都是各种调料,“震叔叔,你每天都带着这些调料到处跑啊?” “你懂什么,这些都是极品的调料,你看看这个,我从南越五十两黄金买的极品黄姜磨的粉,这个是极品香茅粉,这个是咖喱叶磨的粉,要说香料,还是南越的最好。这些可都是宝贝。” 夏陌打开咖喱的那个白玉小瓶,凑近了一闻,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由得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震九霄赶紧抢过小瓶,“可不要打碎了,要不我还得跑一趟南越。” 夏陌见他跟宝贝似的,也不敢笑,只好按震九霄说的开始收集狼爪,准备做菜。 这道菜叫独揽大权,要用狼的前爪心的肉。夏陌心里腹诽,这是谁研究的,难道用了后爪的肉还能有什么区别。虽然心里不服,但是夏陌还是严格按照要求,去毛去皮,只取了狼爪心的一点点肉。虽然地上有十几只狼,这么取下来,也不过三十几块小肉丁。 震九霄见他取好了肉,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口红铜小锅,锅口只有两掌大小。 夏陌盯着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这锅是怎么放在怀里的。 就见震九霄没几下就垒了一座土灶,放上铜锅,灶底生起火,锅里放上油。没多久油热了起来,震九霄又放入各种调料,再倒入夏陌准备好的肉丁,焖了起来。 震九霄拍拍手站起来,“可惜,红凰不在,要是让她再来一口凤凰真火,那才叫香呢。” 夏陌在旁边闻着锅里的味道,也食欲大开,再想想锅里就三十几块肉,估计还不够震九霄一个人吃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己的份,又有点沮丧。他看着周围的狼肉,问道:“震叔叔,这剩下的肉怎么办?” 震九霄一乐,“这些俗肉我是不吃的,你要吃自己去弄着吃。” 夏陌打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也顾不得许多,砍了一只狼腿,刮下一条肉,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没一会,震九霄的菜好了,就见他又拿出一只铜盘,把肉盛出来放到铜盘里,摆了只啸天狼的造型,才拿给夏陌看。“夏小子,你看看,吃东西一定要色香味俱全才行。” 夏陌实在忍不住,问道:“震叔叔,你摆的样子是好看,只是,你吃一口,这形象就不再了,有什么用?” “小子,你是不知道,这里面就有学问了。你看我是一口一口的吃掉了,但是吃的时候,我用真气包裹着肉,等所有的肉都吃到胃里,再让它们排成同样的样子,这时候我才撤去真气。所以说,它们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样子的。哈哈!” 夏陌一拍额头,再次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问有关吃的问题。 等两人都吃完了,震九霄抹抹嘴,对夏陌说:“夏小子,忘记告诉你了,你以后要注意点,你动手杀了这些狼还没有太严重,只是得罪了这一群。但是你**了狼身,又吃了狼肉,以后这大山里的狼都会认识你的气味,不管你走到哪,都会有狼群攻击你。嘿嘿。” 夏陌没想到,竟然狼还能通过气味分辨敌人,不过想到震九霄也吃了狼肉,问道:”震叔叔,你也吃了不是吗?” “嘿嘿,所以我加了很多香料去掩饰狼肉的味道,再说我的狼肉也是你取的,你身上的气味估计已经引的这座山上狼群都在赶来的路上。” 夏陌气结,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果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夏陌总是被狼群不停骚扰,而夏陌受的伤却越来越少。 震九霄带着夏陌不断的变换山头,不但教给夏陌做了很多奇怪的菜式,也教会了夏陌怎么吃,才能不断增加自己的真气,更教会了夏陌怎么把真气变成脂肪储存起来,等需要用的时候再快速转换成真气。这一段时间里,夏陌的体重就在不停的增长和减少中变化,个子却是一直快速的长高,如今已经和成人一般。 转眼又是一年,震九霄对夏陌的学习能力很满意,就是对夏陌吃的能力不太满意,总是觉得夏陌吃的太少。夏陌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在他心里,震九霄吃的能力已经达到世间罕有,他曾经亲眼看到震九霄一顿吃完了一只两百斤的野猪,然后像气吹的似的,整个身子都胖了一圈。对这种能力,夏陌是敬而远之的,虽然他知道自己并不帅气,但是也不想吃成一个胖子。不过这一年,夏陌跟震九霄相处的十分融洽,这种融洽就是在互相拆台中慢慢培养起来的。如今真到了要分离的日子,夏陌还有点舍不得。 震九霄带着夏陌来到一座大山的山脚,对他说道:“夏小子,你以后要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不过你跟着二师兄,是没什么好吃的了。”说着凑近夏陌耳边,轻轻的道,“你跟着二师兄,可别学他少言寡语的,咱们长嘴巴干嘛啊,不就是吃和说嘛。二师兄既不喜欢吃也不喜欢说,实在无趣的很。你可别学他啊!” 正说的高兴,震九霄就感觉有人打自己的头,猛然一惊,“谁!” 夏陌跟着左右看去,就感觉阳光下的树影似乎变的流动起来,却看不到什么人。 就听震九霄嘿嘿一笑,“二师兄,我什么都没说。夏陌我送来了,以后交给你了。”接着对夏陌道:“夏小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走了。”说着,转身搅起一团土雾,随着土雾消散,人也不见了。 第三十章新的考验 夏陌看着周围变换的阴影,知道一元的二徒弟巽风就在周围,只是看不到人在哪里,只好向前行礼:“巽叔叔,夏陌有礼了。” 周围还是没人说话,夏陌慢慢沉下心去感受周围微弱的风向,想要找出人在哪里。突然,一股厉风吹向胸前,夏陌闪身向旁边躲开,但是那股就像箭一样的风也跟着转弯,仍然吹向胸前。 夏陌按照跟红凰学的,运气于全身,左右腾挪。只是不管夏陌是上树还是绕圈总也躲不过这风箭。不过这风箭似乎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只是逼着夏陌上蹿下跳。 好在夏陌真气雄厚,一时还不至于落败。但时间一长,夏陌渐渐觉得真气不继,心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正在这时,巽风似乎感受到夏陌的状况,风箭瞬间加速,一下冲击在夏陌胸口,夏陌被打的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直到撞上一颗大树才停了下来。好在夏陌提早运气于胸口,才没有受太重的伤。 巽风一边走向夏陌一边说:“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这两年,是不是只跟九霄学会了皮糙肉厚的功夫。”虽然巽风嘴里这么说,但是看到夏陌受到自己一击,还能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也倍感意外。 夏陌活动一下全身,感觉没什么问题,知道是巽风手下留情,才说道:“巽叔叔,你这风箭看也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去挡,我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竭尽全力了。都是我太笨,没有学到红姑姑和震叔叔的本领。” 巽风哼了一声,“后面的一段时间,我会来训练你。只要你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你就可以离开大山。” “真的!”夏陌在山里呆了二年多,早就想回去看看父母和朱珠,这次终于得到消息可以回家,高兴的跳了起来。 巽风等他高兴完了,才说道:“任务很简单,后面山顶有一颗果树,你去采一颗果子下来就算你过关。” 夏陌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要不就是山路有什么问题,要不就是果树有什么古怪。 巽风见夏陌跃跃欲试,“你现在就可以上去试试。” 夏陌虽然觉得自己未必能成功,但是上去看看有什么古怪也是好的。他抬头看看对面的大山,在群山之中并不算最高,但是十分陡峭,三面都是悬崖,只有正面一条山路直通山顶。 夏陌看看巽风,“巽叔叔,那我上去了!” 巽风也不言语,自去找了一颗树下,盘腿打坐。 夏陌活动活动全身,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小心,这才不急不缓的漫步上山。 一路走来,四周十分安静,只有夏陌自己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回荡在林中。越是这样,夏陌越是小心,快走到山顶之时,夏陌发现周围的虫鸣声也消失了,不由紧张起来。 他抬头看看山顶,隐约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树叶。夏陌知道马上就到山顶,他深吸口气,平静一下心绪,这才继续向上走去。 片刻之后,夏陌已经站在山顶,对面只有一颗树,只是这棵树高逾十丈,枝叶繁茂,整个树冠几乎覆盖了整个山顶。只是夏陌看了许久也没看到树上有果子,巽叔叔也不会骗我,看来还得走近一些。 夏陌边走向大树,边抬头到处寻找树上果实,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告诫自己要小心的事。 突然,夏陌就觉得身旁恶风扑来,再想躲开已经晚了,只好把真气布满左侧身体硬抗下来。 这股力量竟然比山下巽风的风箭还重,打在夏陌左肋骨上,夏陌趁势向后退去。尽管如此,等夏陌双脚站到地上,就觉得左侧第三根肋骨火辣辣的疼,虽然还没有断,但已经受伤不轻。 夏陌扭过头看向树下,就见一只白毛大猩猩足有一人多高,双手捶地,两只黑溜溜的大眼正盯着夏陌,鼻子忽闪忽闪的,似乎正在生气。 夏陌惨笑一声,心里骂道,明知道此地没那么简单,让你小心小心,怎么还是大意了。下次一定要记得,千万小心。 骂了自己半天,对面的大猩猩也没有什么动作,夏陌忍着痛对大猩猩一拱手说道:“猩猩老兄,我不知道你守在这里,有所冲撞,实在抱歉。”夏陌也不管大猩猩是不是能听懂,接着说道,“我受长辈所托,要来取一只果实,你放心,我绝不多取,不知道猩猩老兄能不能放我过去。” 就见大猩猩开始还算平静,等听到夏陌说要取果实,眉头就皱了起来,两只大手用力捶胸,嘴里嗷嗷大叫。 夏陌见它似乎能听懂自己的话,还想继续说。就见大猩猩双腿一蹬,如一团白云,直朝夏陌冲来。吓的夏陌飞快后退,直接退到了山顶边缘,大猩猩才不再追赶,只是对着夏陌不停呲牙。 夏陌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山下,看到巽风还在树下坐着,慢吞吞的走到他身旁,也坐了下来,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过去,夏陌感觉好了一些,这才站了起来。巽风轻轻的问道:“你见过它了?” 夏陌忙回答道:“是,猩猩兄力量沉重又速度极快,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巽风一拍夏陌的头,“不要叫什么猩猩猩猩的,那是圣猿。” 虽然打了夏陌,但巽风对夏陌自己的认知很满意,也没问夏陌怎么受的伤,直接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就还有改进的可能,从现在起,跟我训练,半天基础训练,半天实战。” 夏陌认真的答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夏陌进行了严酷的训练,远比他和红凰还有震九霄的训练严格的多。要说起来,巽风才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师,从身法到战斗的意识训练,再到实战,都以最高的标准要求夏陌。 夏陌的实力再一次大幅提升。同时,每三个月夏陌都会再次到山顶挑战圣猿,只是每次都被揍的不轻。好在只要退到山顶之下,圣猿也不再追赶。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夏陌还是没能取到果实。幸好夏陌性格不急不躁,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训练。 又一次三个月的期限到了,巽风知道夏陌又要去挑战圣猿,就没再训练,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夏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信心十足的向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每走一步,夏陌的气势也增加一分。 林中的飞鸟感受到夏陌的气息都吓的扑棱棱震翅飞走。 巽风在后面默默的看着,也不禁对夏陌的进步赞叹不已。这小子才多大,真气雄厚就不说了,战斗经验与意识都提升的飞快,如今气势已经渐渐有了与天地共鸣的雏形,这是要跨越不动境进入玄门境了! 夏陌心无旁骛,继续前行,慢慢接近了山顶。今天天气很好,金色的阳光撒满了整个山顶。夏陌抬头看看太阳,展颜一笑,温柔的阳光似乎照进整个心底,让夏陌浑身充满了希望。 夏陌对着大树大叫道:“圣猿老兄,我又来了!” 白猩猩从树上跳了下来,它早就习惯了夏陌几个月一来的骚扰,也不再大叫,只是盯着夏陌。白猩猩感觉灵敏,它也感觉到这一次的夏陌似乎有些不同。 夏陌笑着对白猩猩道:“圣猿老兄,打扰你了这么长时间,这一次,我一定会取到果实。还望老兄手下留情!” 圣猿不屑的冲夏陌低沉的叫了一声,似乎在说,有本事你就来吧。 夏陌也不在意,直接朝大树的另外一边冲向。圣猿嗷呜一声,从后面追赶而来。 夏陌边往前跑,边观察圣猿的行动,看到它马上冲到自己身后了,就见夏陌速度未减,左脚向外一蹬地,在高速行进中竟然猛的转向。 圣猿也没想到夏陌可以这样,直接冲了过去。夏陌反而落在了侧面。 见自己准备许久的战术成功,夏陌趁圣猿茫然之际,一拳打向它的后背。 圣猿大吼一声,右臂扭转在背后,巨大的右爪张开,正好挡住夏陌的拳头,但庞大的冲击力还是推着它向前跌落。 夏陌一击得手,飞身跃起,拳**加都打在圣猿的背上。 圣猿被打的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双臂撑地,站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真灵果实 夏陌笑咪咪的看着它,这还是第一次成功打倒圣猿,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只是圣猿却不这么想,受了伤的圣猿狂性大发,双拳捶胸,大叫了几声,一个纵跃就跳到夏陌身前,伸掌就要去抓夏陌的肩头。 夏陌一抖肩,闪开巨爪,扭头向大树深处跑去。按照夏陌前几次的经验,大树的果实就在树冠正中,几条垂下的细枝上。只要甩开圣猿,几个起落就可以冲到树下,拿到果实。 夏陌的计划很好,也顺利来到了树下,树下的枝条上挂着十几颗通红的果实,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只是,圣猿也眼看就要追到,夏陌再想伸手去摘果实,必然被圣猿拳头打到。就见夏陌没有摘果实,反而冲圣猿身后喊到,“巽叔叔,打它后背。” 圣猿听的懂人语,不由脚步一慢,回头看去,身后一个人没有。夏陌趁机一把抓下一颗果实,绕着树干朝山路跑去。 夏陌这一年的训练,速度已经和圣猿相差无几。等圣猿再想追,已经追不上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夏陌走入山道。 巽风见夏陌成功取到果实,也从山路旁走了过来,对夏陌说:“很好,这一段的训练,你进步很大,记住,能用智就不要用力,能智取就不要硬拼,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别人的命再贵重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对这一点夏陌是完全赞同的,他伸手把果实递给巽风。 巽风却没有接,反而直直的向圣猿走去。圣猿看他过来,没有跑,也没有叫,只是在原地等着。 巽风走近它,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轻轻的放在地上,对圣猿一抱拳,“感谢前辈手下留情,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前辈笑纳。” 圣猿一点不意外的样子,伸手撩开包裹,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水果,看了看数量,一把抓起包裹,一纵身钻入树冠深处。 夏陌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虽然他知道这圣猿通晓人语,却没想到巽风对它如此毕恭毕敬。等巽风走了回来,夏陌才问道:“巽叔叔,这圣猿是你养的吗?” 巽风一拍他,“别胡说,前辈年龄比师尊还大。你要叫祖师才对。” 夏陌听的一头雾水,这圣猿虽然厉害,也不过跟自己打个平手,怎么就成祖师了。 巽风看他一脸迷茫,解释道:“圣猿前辈是师尊年轻时就认识的,它一直守着这棵圣树。师尊后来和它达成协议,会派人来此试炼,要求它保持不动境的境界和来人比试。不然,你以为你真能打的过它吗?我都不见得能打的过它。” 夏陌这才知道,原来圣猿已经手下留情了,自己还差的远。夏陌也不气馁,心里暗自下决心,以后总要堂堂正正的和它打一场。只是现在这果子还拿在手里,不知道怎么处理,“巽叔叔,这果实你不要吗?” 巽风看看他,摆摆手道:“这是你的战利品,自己收着吧。” 夏陌看看这果实,圆滚滚的,像是苹果,但是只有上面和枝条相连的地方有一处凹陷,而不是苹果上下都凹进去,整个果子红艳艳的,看着就不是凡品。 “这果子有什么效用?我要怎么服用才好?”夏陌不解的问。 巽风在前面走着,双手摆在后面,轻轻的道:“这果子可以增强你百年功力,直接吃就好了。” 夏陌听说这果子如此珍贵,舍不得的道:“巽叔叔,这果子如此大的功效,我可舍不得吃,不如送给叔叔吃了吧。” 巽风脚步一顿,又接着道:“这是每个人试炼之后所得,你不用客气。还有,这果子不可久放,你还是快吃吧!” 夏陌见巽风坚持不要,只好自己拿起果子,先闻了一下,馨香扑鼻,又看了一下,美丽诱人,忍不住就咬了一大口。 一口下去,口感不错脆脆的,刚嚼了几下,就见夏陌整个脸憋的通红,嘴巴再也不敢咀嚼。巽风也不再走,而是扭头看着他,道:“果实珍贵,不可吐出来。” 夏陌就觉得整个嘴巴已经被千奇百怪的味道充斥,这些味道各不相同又难以形容,似乎无数的刀剑在嘴里,在舌尖不停砍斫,不要说咽下去,就是在嘴里停留都是难以忍受。要不是旁边巽风又说了一句,夏陌恨不得全都吐出来。 夏陌盘坐在地上,放空全身,尽量不去想嘴里的味道,按震九霄教的方法,用真气包裹着果肉,一点一点的把嘴里的果子咽了下去。这一口咽下去足足用了半顿饭的时间,夏陌就觉得自己已经汗如雨下。他看看手里才吃了一口的果子,对巽风说:“巽叔叔,这也太难吃了。必须一次吃完吗?” 巽风盯着他,面无表情的道:“对,必须吃完,你已经太慢了。快吃吧!” 夏陌没有办法,又拿起果子放到嘴边,几次想一口咬下都难以成功。他心里埋怨震九霄,震叔叔,你把我的味蕾练的这么敏感,这果子的味道简直把所有味蕾都调动起来,整个舌头没有一处能逃脱打击,简直避无所避。 夏陌闭上眼睛,为了百年功力,拼死也要吃完,想完又是一大口吃了进去。这一口吃下,夏陌本来已经做好了吃到之前各种味道的心里准备,谁知竟然又尝到了之前没有的味道。夏陌的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滴了下来。 就这样一口,二口,夏陌坚持着吃完了整个果实。吃完之后,他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巽风看他全部吃完了,这才说道:“恭喜你完成了最后一项考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功力没有增长?” 夏陌感受了一下自身,确实没有变化。 巽风接着道:“这就对了。这果实根本不会增长功力。这最后的考验就是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也不要被事物的外表迷惑。在江湖行走,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的活着。”巽风边说边观察夏陌的表情。 夏陌先是不信,又再次检查自己身体,确实什么变化也没有,失望,沮丧,愤恨各种情绪一一出现在脑海中。直到一个声音问他,你在失望什么,又为什么而沮丧,你失去了什么吗?你还是得到了什么?你还是那个每天踏实练功的你吗?所有一切你所谓的期望,其实不过是想不劳而获的情绪。风吹动水面,涟漪四散,终究会归于平静。 夏陌渐渐平静下来,经历即是所得,虽然没有得到所谓的功力,但是自己这三年多来是实实在在的成长了许多。想明白这些,夏陌终于可以露出满意的笑容。 “想明白了就起来吧!” 夏陌一翻身坐了起来,“巽叔叔,是不是你们都吃过这果子了?” 巽风可不想再回忆起自己吃果子的经历,赶紧换个话题:“按师尊的吩咐,你过了问心的考验就可以离开了。你是回武定城还是回紫金山?” “我还是回武定城吧,好几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他们一定想我了!” 巽风点头,“也好,那你快回去吧。”巽风说完,却看到夏陌扭扭捏捏的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问。巽风心里暗笑,“对了,前一段听说你快回家了,你父亲已经派人接朱珠回去了。” 夏陌长出了口气,赶忙道:“巽叔叔,那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管巽风答应了没有,一步跃到树顶,踩着树枝飞快的往山外跑去。 巽风暗叹一声,虽然已经像个大人了,却还是孩子的心性。虽然这果子没有让你增加功力,但是这么难得的真灵果,又怎么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呢。希望你一切顺利吧! 第三十二章初入皇城 在夏陌进山修行三年的时候,安乐王宋翊果然接到圣旨,宣他入皇城给太后拜寿。 这三年来,宋翊夙夜盼望,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是他本来打算带着夏陌一起去。可是夏陌被紫金山的人带走至今未回。宋翊无奈,只好留下赵庚在武定城等着夏陌,一旦夏陌归来,再安排其进皇城。而安乐王自己带着楚骁和一百侍卫即刻启程。 离开蓉城之时,付文为防不测专门安排飞虎军罗烈带一营人马沿路护送,直到皇城近郊。 刚到近郊,礼部官员已经在路旁等候。双方换防,罗烈自带飞虎军回转蓉城。安乐王车架由礼部护卫着直入皇城。 宋翊自小离开皇城,如今十数年之后再次踏入皇城,已然物是人非。他撩开车帘看着街市两旁人来人往,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是心里默默念叨,我回来了。 礼部按照国君的安排,把宋翊领到南城宋氏旧宅。这么多年,虽然旧宅没人居住,但是一直有仆人天天打扫,倒也干净。门口的匾额也早早的换成了安乐王府。 宋翊看着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想起自己小时候还骑在狮子上玩耍,如今石狮如旧,人情变幻,自有一番感伤。 走进大门,下人们都列好队在一旁候着,见宋翊进府,都跪下见礼。 宋翊一一看了过去,和蔼的让众人都起来,先每人赏了见面礼,之后告诫众人各司其职,但都不得进入后堂。随后安排好带来的侍卫谨守后堂,自己则带着楚骁进入书房。 宋翊环视四周,记忆里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就像看到自己父亲正坐在书案前秉烛忙碌。 楚骁报告说:“王爷,府内都查过了,没有异常,内堂的守卫都安排好了自己人。” 现在的宋翊已经十八岁了,整个人英武不凡,又贵气十足,行动间透漏出无比的自信。 “府里的安全我不担心,外界的事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春风楼内的信息传递畅通,从各方面传回来的消息看,没有异常。” 自从三年前听了夏陌的建议,宋翊就派楚骁安排可靠的人在各地大城,水陆要塞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或酒店茶肆,或青楼驿馆,明暗双线,用来保障信息畅通和安全。中州皇城更是重中之重,安排了不少据点用来探听和传递消息,其中最重要的枢纽就是春风楼。 春风楼位于皇城西南青云街上,周围尽是买卖铺户,茶楼酒肆,每天人流如织,正适合收集和散发消息。宋翊自从三年前打算铺开消息网之时,就让人在皇城建了这座春风楼,顾名思义,春风楼就是一座妓院,但又不是普通的妓院。从选址装修开始,这座楼就吸引了全皇城的目光。楼高三层,前楼后院的布置,占地足有五亩,前门开在青云大街上,后面挨着清水河,不管是小院还是主楼都可以临河眺望,河对面的万安寺尽在眼底。坐在楼上,可以看河上游船,听晨钟暮鼓,也可以看桃红柳绿,听靡靡之音。文人墨客,官员聚会,富商宴请,春风楼都自有妙处。自开业起,就吸引了皇城各界纷纷来此一探究竟。清歌妙舞,美酒佳肴,每一样都完美无缺,让人流连忘返。 春风楼的名气越来越大,引的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探查背后的金主。直到后来传出消息,春风楼是南越启泰商会投资兴办的,众人才恍然大悟,又觉得合情合理。 启泰商会是南越最大的商会,据说还有南越皇室的股份。商会的投资遍布整个大陆,从北蛮到西疆,从南越到中原都有商会的资产。以至于根本没有人能说清楚启泰商会到底有多少钱,又有多大的实力。早年间有土匪打起启泰商会的主意,劫了几次商会货物。谁知没有多久,全山寨就死亡殆尽,鸡犬不留。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启泰商会的主意。更重要的是,启泰商会每到一处,都秉持互惠互利的原则,让利于本地官商,并不一味压制本地商业,反而多有扶持。因此,各地官府也都乐于给其一定的照顾。这也使得启泰商会愈发庞大。 这次中州皇城的春风楼是启泰商会所建,从百姓到官员都没有任何怀疑,如此大的手笔,也只有启泰商会才能做到。 只是没有人知道,春风楼其实是安乐王和启泰商会协议之下的一步棋子,一方面用来收集和传递消息,另一方面在紧急情况也会给予安乐王一定的支持。春风楼的大掌柜南山行就是南越启泰商会用来执行和安乐王秘密协议的负责人。当然南山行同时也代替启泰商会监视安乐王的一举一动。如果安乐王有严重损害启泰商会的行为之时,南山行也有取消和安乐王协议的权利。这些事情双方也心知肚明。而启泰商会为什么会支持安乐王,又换来什么样的好处,其中内情就只有宋翊知道。 楚骁见宋翊询问春风楼的情况,也都一一说明,最后还不放心的问:“王爷,南越人虽说以商业为主,但是这次支持我们,未可轻信。” 宋翊不在意,“南越人,虽然不能全信,但在此时此刻,他们也只有助我,不必担心。另外,柳师傅到了吗?” 柳如尘是宋翊的武道老师,也曾经在乾元宫修行过一段时间。这次宋翊进皇城,表面上只按规矩带了楚骁和一百侍卫,暗地里由柳如尘还带来二百死士,散于皇城各处,以备不时之需。 “柳师傅已经到了,我安排他暂住不远的一处小院,那地方十分僻静,之前早就买了下来,如今住进去也不显眼。” 宋翊对楚骁的安排很满意,“这次进城,务必小心,吩咐下面,不可惹事。趁着这次的机会,我要好好看看各方的动静,再决定以后怎么做。可惜夏陌不在,他若在,也能帮我好好分析分析。” 至此,宋翊在王府住下。现在离太后生辰还有两月之遥,宋翊先进宫拜见国君,宋仁见他气宇轩昂,眉眼之间又像极了兄长,颇为喜爱,又让宋翊入宫拜见太后。 太后见到宋翊,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不由得想起宋厉,眼中热泪盈眶,再难说出半句话来。 宋翊心里也感伤不已,好言劝慰祖母,切莫伤心了。大殿里一片祖孙温情,好半天,两人才止住悲伤。太后仔细端详着宋翊,见孙子长大成人,又英武不凡,更是喜欢,赏赐了不少东西,命人送到王府。 消息传出,官场震动,官员们都在私下议论纷纷,各自盘算陛下对安乐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安南王府,二皇子听到消息,在书房大发雷霆,最爱的定窑茶盏都摔在地上。旁边一位身穿白色直裰,头戴逍遥巾的文士走到摔碎的茶盏旁,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轻声道:“王爷何必动怒,太后赏赐也在情理之中。如此好的茶盏,可惜可惜!” 二皇子二十岁左右,身形消瘦,下颌微尖,眼眉细长,却时时闪出寒光。他听了文士的话,也慢慢平静下来,“先生,你说父皇又把那人叫回皇城,用意何在?” 文士不慌不忙,把手中碎片放在桌上,看着二皇子,“王爷,你心乱了,前次之事你已经孟浪了,如今怎么还沉不住气。” 这文士当面指摘皇子,没想到二皇子完全没有在意,“先生说的是,前次我听了母后之言,本想一石二鸟,没想到弄巧成拙。如今先生回来,当可教我。” 文士微微一笑,“王爷,安乐王虽然入了皇城,但是你要记得,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春秋鼎盛,不必着急。” 二皇子深吸口气,“先生所言极是,只是父皇不立太子,我虽然嫡出,却不是长子。让我怎么能安心!” 文士把玩着茶盏碎片,说道:“王爷,陛下所图甚大,并不在中原一地。安南,安西,安北,三位皇子封号如此,王爷该看清陛下的意思。” 二皇子沉思片刻,再次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死了那么多人,这人却逍遥自在。” 文士放下手中最大的瓷片,拿起另一个小片,对二皇子道:“虽然安乐王动不得,但是这些细小的帮凶却留不得。只要除去这些小块,这只茶盏也再难复原。” 二皇子眼中寒光闪闪,“先生的意思是……” 文士冷笑一声,“那个叫夏陌的,我看可以抹去了!” 二皇子大喜。 第三十三章准备启程 夏陌一路奔波,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才跑出十万大山。他扭头看看山里,真不知道自己这三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特别是回想起灵慧果实的味道,全身忍不住就要颤抖起来。 夏陌风尘仆仆,先找了一处小店,好好洗了个澡,吃饱了饭,这才顺着大道往武定城走去。 再次走出大山,夏陌自觉学有所成,心中畅快,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不几日,就远远看到武定城青石铺就的城墙,夏陌为了给父母惊喜,悄悄的进了城,也没走正门,直接跳进院子,来到父亲的书房外。 夏英正忙于公事,突然发现有人来到面前,叫声父亲。面前的人和自己差不多高,正是小儿子夏陌。这三年夏陌变化很大,身材面貌都跟成人无异,但无论怎样,夏英当然知道这就是夏陌。他抱住夏陌,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 夏陌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下,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快去看看你母亲,她每天茶饭不思就是想你。” 夏陌答应一声,跑到后堂拜见母亲,母子俩又谈了好久。夏陌这才有时间到西院看望朱珠。 夏陌也没有让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朱珠却不在房内。 等夏陌转身出了房间,正看到朱珠陪着朱煦老先生从外面回来。 两人几年没见,都变化很大,只是这一刻四目相对,过去的时间都消融在这一眼里,再也没有隔阂。 夏陌几步走到朱珠眼前,伸出双手。朱珠双眼朦胧,一头栽在夏陌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朱煦看着两人,在一旁哈哈大笑,却满眼的欣慰。 两人抱了好久,这才分开。夏陌抚摸着朱珠的长发,满眼爱意,“你长高了。” 朱珠脸一红,有些扭捏的说:“你一走这么久,我到紫金山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夏陌拉着朱珠往外跑去,回头对朱煦喊道:“师傅,等我回来再拜见您!” 朱煦也不在意,笑眯眯的回房休息。 夏陌把朱珠拉到河边,一直说到日落才牵着手开开心心的回到府里。 之后的几天,夏陌终于可以好好休息,每天都是睡到朱珠叫他小懒虫才起来。这几年的疲惫也终于一扫而空。 几天里,赵庚来了多次都被夏英拦在府外。他虽然着急,但知道夏陌在外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再加上夏陌虽是白丁却受安乐王倚重,自己也不好过分紧逼。只好每天以请安之名来府里求见。终于,这天赵庚被带到府里见到了夏陌。 “夏公子,王爷已经去了皇城,临走之时,让我在此等公子回来,再一同前往。” 夏陌算算时间,宋翊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他也知道宋翊在皇城必然寸步难行,只是自己才回来不久,又要出远门,父母又如何肯答应。左思右想,没有主意,只好对赵庚说:“你先下去,等我向父母说明才好随你同去。” 赵庚已经等了三个月,也不急于一时,自然满口答应。 夏陌去见父亲刚提出要去皇城,夏英就坚决反对。皇城凶险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夏陌好说歹说,夏英只是不允,无奈之下,夏陌只好先去找朱珠商量。 朱珠一听夏陌又要出门,也坚决不同意,最后朱珠提出,除非带着她一起去,否则绝不同意。 夏陌转了一圈,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房间,他也没想到竟然没有人同意自己去皇城。如果是对敌人,夏陌自然有无数妙计,可是对自己亲人,却毫无办法。正这个时候,门外朱煦老先生的声音传来:“夏陌,你在吗?” 夏陌连忙跑到门口,扶着老先生进来坐下。朱煦看着夏陌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为了去皇城的事情烦恼?” 夏陌叹了口气,“师傅,父亲和朱珠都不愿意让我出门。” 朱煦看着他,“那你自己呢?你想不想去?” 夏陌认真想了想:“师傅,当初我答应王爷同去皇城,并不是为了讨好他,他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他是朋友,他去皇城危险重重,我不能放任不管。” 朱煦捻着胡须,频频点头,“不错,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全朋友之义,乃为人之本份,我同意你去!”见夏陌要说话,朱煦摆摆手道:“你先不要说话,我问你,你这些年到外面武功练的如何?” 夏陌自己评估一下,对朱煦道:“师傅,这几年我进步很大,我觉得至少跟楚骁差不多吧。” 朱煦知道楚骁是安乐王的侍卫统领,寸步不离的保护安乐王,他的功夫自然不差,只是还有点不放心:“那如果让你保护朱珠,你可能护的住她?” 夏陌坚定的说:“就算我死,也得护好朱珠。” 朱煦知道他说到做到,“既然如此,我去跟你父亲商量,让他放你去就是。” 夏陌大喜,父亲平日里对朱煦老先生尊敬有加,从不驳老先生的面子,既然朱煦愿意去说服夏英,成功可待。 朱煦老先生说去就去,他让夏陌在房中听信,自己去找夏英。一顿饭功夫,老先生满面春风的回到夏陌房间。 夏陌看师傅的样子就知道事情顺利,忙问道:“师傅,我爹答应了吗?” 朱煦捻须大笑,“自然是答应了。” 夏陌惊喜万分,“您是怎么说服我爹的?” 原来朱煦刚去的时候,夏英还是不同意,后来朱煦对夏英说,夏陌天纵之才,与其让他困在小小川州,不如就让他去闯闯,虽然皇城危险,但是朱煦愿意一同前往,皇城之中,朱煦亲朋故旧很多,有事也可以帮助夏陌,再说夏陌本身已经本领高强,不必担忧。 夏英反复思量,确实如朱煦所言,自己这个儿子绝非小小川州可以束缚的,既然如此,不如早点去锻炼锻炼。商量下来,夏英终于同意,只是又提了一个要求。既然朱煦和朱珠都要一起去,夏陌和朱珠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如先订下婚事,这样路上也方便照顾。 朱煦老先生乐见其成,双方就此定下了亲事,先行订婚之礼,等年龄再大些再举行正式婚礼。 朱煦对夏陌都一一说清楚,夏陌听说父亲要为自己和朱珠订婚,心里既开心,又有点害羞。 朱煦在旁边看着夏陌的窘态,哈哈大笑起来。 订婚的仪式简单又温馨,两家人坐在一起,交换了信物和八字,吃了顿订婚宴,就算把亲事订下。 订婚之后,夏陌就开始准备出发的事情。这次去皇城,除了夏陌,朱珠,朱煦老先生,还有赵庚带着的三名王府侍卫和朱家的下人们。 夏英准备了四辆大车,朱煦,朱珠,夏陌各坐一辆,剩下的一辆用来运送行礼,又为每人准备了马匹代步,出发的队伍愈加庞大。 出发的当天,夏英千叮咛万嘱咐夏陌一定要听朱煦先生的话,切莫任性胡为。 夏陌一一答应,这才领着队伍出了武定城。 正直初夏时节,武定城外沿河的大道旁绿柳成荫,花团锦簇。夏陌和朱珠坐在马上赏花看柳,甜言蜜语,一路笑声不断。 从武定城到中州皇城,路途遥远,夏陌选了先到湖州襄城,再一路北上的走法。这样走虽然有些绕远,但听说襄城是湖州州城,最是热闹,沿路又风景秀美,正好边玩边走。 这是夏陌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又是自己领队,一路上住宿吃喝,夏陌都细心的周到安排,生怕师傅朱煦和朱珠吃苦。每日宁愿少赶些路,也要找大的府县休息。如此一来,每天不过走三四十里,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才来到襄城。 第三十四章襄城巧遇 襄城是湖州州城,地处平原,周围一马平川,一座大城好似平地拔起,巍峨雄壮。城高十几丈,上面垛口都有持枪佩剑的军丁守护。城下两丈多宽的护城河绕城而过,注入西南边的大湖。四方城门只开了东南两门。人来人往,城门口盘查严密,马车货车都要打开看了,才许进入。 夏陌和朱珠下了马,跟着人流缓缓前进。赵庚本来想拉着夏陌直接通过,夏陌却认为排队也是一种乐趣。 走到城门口,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兵拦住夏陌,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四辆大车,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车上装的什么?” 夏陌客气的道:“我们从川州来,要去皇城,路过襄城,想进去休息几日。” 军兵看看夏陌和朱珠,都是普通相貌,普通衣着,并不是大富大贵的样子,也没有在意,“把车帘都撩开,检查!” 赵庚气愤不过,刚想上前,夏陌拦住他,摇摇头,对军兵说:“请吧!” 军兵不再理睬,自顾自把四辆车都检查一遍,这才放人通过。 赵庚不忿的说:“公子,这帮八丘,神气什么,您又何必这么客气。” 夏陌笑了笑:“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我们排队进城也没什么。” 赵庚跟夏陌接触过多次,知道他性格温和,特别是对普通人,从没有以势压人的举动,心里一直很敬佩。听到夏陌这么说,也不再生气。 夏陌牵着朱珠漫步城中,感受着城中的生活气息。襄城和蓉城都是州城,但襄城地处中原,又是鱼米之乡,文风浓厚,城中之人也都是文士打扮,不像蓉城临近边疆,民风彪悍。 他们订的客栈离城门不远,正好方便进出。安顿下来之后,朱珠想去城中逛逛,夏陌跟朱煦打过招呼,谁也没带,只领着朱珠出了客栈,朝城中热闹的地方信步走去。 一路走来,经过一条热闹的街市,夏陌正和朱珠说笑,突然感觉身后一股惊天气机锁定自己,立即身子一顿。朱珠正说的开心,感觉夏陌身体僵硬,满面疑惑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夏陌面色沉重,轻声道:“你看看我身后,有什么古怪没有?” 朱珠的目光越过夏陌向后看去,人流如常,她对夏陌摇摇头。 夏陌感受到这股气息虽然凌厉却没有杀意,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他心里奇怪,对朱珠说:“刚才有气息锁定我,现在又消失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朱珠对夏陌言听计从,两人牵着手快速离开这条街,等又转了几条街市,两人才停了下来。 “好了,这里应该没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强的气息,比红姑姑还厉害许多,除了祖师,我看没几个人有这么强的气。” 朱珠在紫金山住过好长时间,花想容也指导过她武功,自然知道夏陌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那些难道一见的人物?” 夏陌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估计只是凑巧路过。” 两人先是逛了好久,如今又跑了几条街,夏陌提议找个酒家尝尝襄城美食。朱珠自然满口答应。正好前边不远处就有一座酒楼,门口高高挂着幌子——醉仙楼。 两人走了过去,门口有小二专门招呼客人,引着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小二边擦抹桌案,边问二人吃点什么。两人也不挑剔,让小二捡拿手的上四个菜。不一会饭菜摆好,夏陌一看,菜肴精致,香气扑鼻,又荤素搭配。两人边吃边说话,窗外微风吹过,无比惬意。 酒楼里吃饭的人进进出出,正好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这人花白的头发,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衣服虽然整洁,却很破旧,脚下穿着一双草鞋,手里还拄着一根黑黢黢的木杖。小二虽然看着这老人不像有钱人,还是露着笑容迎了上去,“客官,您几位?” 老人先拿眼睛扫了一下大堂,看到夏陌和朱珠坐在窗前,对小二说:“我跟那二人是一起的。” 小二见老人是找人来的,忙领着老人来到夏陌的桌前坐下,又摆上了一双碗筷。 夏陌和朱珠正吃的高兴,突然多了个人,两人一时惊讶,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老人见没人说话,先开口道:“这位公子,老朽饿了三天了,不知道能不能赏我口饭吃。” 两人这才知道是要饭的。朱珠心软,看老人年龄大了,又说的可怜,不由开口说道:“老人家,您饿了就快吃吧,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的。”夏陌知道朱珠心地善良,最看不得老人受苦,也笑了笑,“老先生,相逢即是有缘,您就放心吃吧。小二,再添两个菜。” 老人很是感动,把木杖放在一边,对二人千恩万谢。似乎真是饿急了,老人吃的又多又快。夏陌两人正好也差不多吃饱了,就放下筷子看着老人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朱珠还怕老人没有吃饱,又想让小二再添菜。老人连忙拦住,“谢谢小姐,老朽吃饱了,不用再要了。” 夏陌看老人吃好了,问道:“老先生,您家里就一个人吗?” 老人看看夏陌,轻叹一声,“都死了,十几年前都死了,没死的也找不到了。这么多年,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寻寻觅觅,却总也找不到,也许已不在人世了。” 朱珠见老人说的可怜,想想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心里也难过起来,双眼变的泪光涟涟。 夏陌知道朱珠心事,忙牵起她的手,“别难过,你还有我。” 朱珠看他情真意切,心里一片温暖,泪花也变成了笑意。 夏陌怕她再难过,问老人道:“那老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这里有点银子,您拿去用吧。”说着就要从怀里拿银子出来。 老人连忙摆手,“公子心地善良,让老朽吃了顿饭,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夏陌见老人坚持不要,也不知道怎么办。老人看着夏陌,问道:“公子,你是哪的人,留下名姓,将来我也好报答于你。”夏陌通了姓名,又告诉老人举手之劳,不要挂怀。老人记下名字,低头沉思,似乎有什么不解的事。 朱珠见老人低头不语,以为老人在为以后烦恼,就说道:“老人家,您无家无业,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去,不如跟我们去中州吧。至少有口饭吃。” 老人想了想道:“多谢小姐,我四处流浪,只为找到亲人。可惜这么多年,也未曾找到。再去中州看看,也未尝不可,那老朽就叨扰公子小姐了。” 夏陌心有疑虑,但观察了老头许久,也没看出问题,既然朱珠答应了,他也不再多想。 结了饭钱,夏陌三人一起回到客栈,安排老人住下,又介绍给朱煦认识。老人自称姓任,夏陌便以任老相称。 一天之后,一行人再次出发。出了襄城,只要一路向北,穿过汴州,就能进入中州境内。 每日都是赵庚在前面负责打点前站,众人则缓缓而行。夏陌见任老虚弱,骑不得马,就安排他坐在行李车内,老人千恩万谢。 又走了十天,赵庚回报,前面离石佛镇还有十里,客栈已经安排好了,过了前面密林,就可以休息了。 夏陌抬头看看,夏日的阳光原本灿烂,只是这时却有乌云密布之势,看来马上要下雨了。 “快下雨了,我们快点赶到前方树林,找个地方避避雨。” 赵庚回道:“公子,刚才我看到前面林中有座破庙,应该可以避雨。” 说完,赵庚在前面引路,夏陌众人跟着下了官道,向破庙走去。 第三十五章一蓑烟雨 破庙果然是破庙,大门只有一扇,门上的匾额早已不知去向。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院中杂草丛生,只有一座石铸的大香炉立在当中,香炉的顶盖碎了半边,不过看起来大殿里的大门倒还完好,避雨应该没有问题。 夏陌抬腿走进院子,院子里平静如常。他轻轻推开大殿木门,大殿正面供奉着真武大帝,左右两边立着龟蛇二将,只是泥胎上色彩剥落,不复神将威风。抬头看看屋顶,虽有个别瓦片破碎,但足够遮风挡雨。 夏陌这才到庙外,把朱煦和任老都请了进来。这时候外面已经狂风大作,树叶被吹的扑棱棱作响。 赵庚带着侍卫打扫出一片空地让大家坐下。朱珠拿出水壶给每个人倒上水喝。 夏陌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天上乌云翻滚,雨却还没下,只是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林已经模糊不清了。 突然,破庙门外一阵马蹄声响,骚动过后,却又没了声音。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夏陌心下一紧,慢慢的伸手握住匕首抽了出来。赵庚带着三名侍卫也感觉不对,站在夏陌身后戒备。 啪的一声,破庙的半扇大门飞进院子,撞在石头香炉上碎成了几片。接着门外走进来三人,都穿着青布常服,头上包着方巾,脸上蒙着白布,身材虽各有不同,却都露出凌厉气息。三人手中三柄长剑,挥舞之间寒光闪烁,明显不是普通之物。 中间之人翻着不大的眼睛看着夏陌,“你就是夏陌?” 夏陌见他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姓,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动声色的回答:“不错,我就是。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人嘿嘿一笑,“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上!”旁边的两人一抖手中剑,剑花如风,直向夏陌冲来。 赵庚四人受安乐王吩咐保护夏陌,这时看到敌人,也不客气的迎了上去。 夏陌在后面看着赵庚几人刚交手几个回合,就有两人被剑光扫过,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夏陌救援不急,心里一阵难过,也不再犹豫,手持匕首就跳入战团。 对面的两人武功不凡,竟也是不动境的高手,而且二人剑法配合无间,似乎师出同门。夏陌见赵庚二人在自己旁边,反而碍手碍脚,冲二人叫了一声,你们下去。 赵庚二人也看出来自己动手也无济于事,羞愧的退了下去。场上就剩夏陌三人,如穿花蝴蝶一般,你来我往。 领头的那人在后面看着,不住的皱眉,心中暗想,不是说这小子才十几岁,武功平平。照现在看来,这小子最少也是不动境的高手,而且不在自己之下。就算自己上去单打独斗也未必赢的了。事情拖延对自己不利,还是早点解决的好。想到这里,领头的人,嘴里一声呼哨,破庙两边墙外又跳进来四个人。这四个人一直守在庙外,防止夏陌逃跑,听到老大的召唤这才跳了进来。 夏陌暂停动手,看了看对面扇形排开的七人,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自己才练功归来,就遇到这么多高手。他心里盘算一下,最多也就可以对付四五个人,再多恐怕自己就难以招架了。 对面领头的见兄弟到齐,冷笑一声,“小子,这下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全都给我上!” 夏陌心一横,也不再客气,施展平生所学,跟几人打在一起。 朱珠本来在大殿里照顾爷爷和任老,听到外面打起来,也跑到门口看着。如今见敌人人多,夏陌慢慢抵挡不住,心里着急,不顾一切的冲到夏陌身边。 两人靠在一起,夏陌看看朱珠,“你怎么跑出来了?” 朱珠摆出动手的姿势道:“我也练过功,在紫金山上,花姑姑也教过我。我来帮你!” 夏陌知道朱珠虽然跟自己练过功,却从来没动过手,再加上她性格温柔,十成的功夫也就能发挥五六成。担心的道:“朱珠你下去,他们是冲我来的,没你的事!” 朱珠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说:“夏陌,我们已经订过婚,我就是你的人了。如果你有事,我也不会独活。” 夏陌见她说的坚定,也不再劝说。两人心意相通,知道对方都说到做到,绝不独活,还不如放手一博。两人相视一笑,又和对面六个人战在一处。 有了朱珠的帮忙,夏陌压力大减,双方竟战了个平手。对面领头的哼了一声,从腰间拽出宝剑,如流星赶月一般,直奔朱珠。 夏陌边打边用余光看着朱珠,一看到这一幕,就舍了对手,跳到朱珠身前,用匕首一拨,挡住长剑。就在此时,后面又一柄长剑直刺夏陌后心,夏陌反手背剑式,再次荡开长剑。一柄又一柄,夏陌左绌右挡,顿时手忙脚乱。偏偏领头的那人认准朱珠是夏陌的软肋,招招都朝朱珠下手。夏陌更是心乱如麻,一个不小心被长剑划破后背,顿时血流如注。 朱珠扑过来想帮夏陌,旁边一人一脚踢来,眼看要踢中朱珠。夏陌忍着剑伤,跳了过来抱住朱珠。那人一脚正踢到夏陌背上。夏陌站立不稳,扑在朱珠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领头之人志得意满,哈哈大笑,举剑欲砍。 正在此时,破庙之中,一股剑气冲天而起,天上乌云被剑气一激,在破庙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七名刺客大吃一惊,倒退几步,扇面排开,仍然围住夏陌。领头之人神色凝重,叫道:“什么人?” 破庙大殿之内,慢悠悠走出来一人,正是任老。任老拄着黑木杖站在夏陌两人身后,虽然身体仍然佝偻着,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领头之人看了许久,也没确定那股气息是不是来自面前的老人,只能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受人之托,今天一定要取了姓夏的小命。杀了这小子,我们转身就走,绝不伤害他人。” 夏陌躺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说道:“好,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不关其他人的事,你们放了他们,我任凭你们处置。” 任老低头看了看夏陌,又看了看对面的七个人,轻轻的说道:“我是什么人,十多年了,我都快忘记我是什么人了。这么多年,我在这世上找来找去,从北到南,从西到东,走遍了天下,也没有找到。几天之前,那一瞬间,我以为我找到了,只是现在看来,还是错了。不论对错,这些天来,我过的不错,有我在,你们就休想伤害这孩子。” 领头之人,沉思良久,说道:“不论你是谁,今天我们天山七剑,都必须杀了此人。” 任老面露笑意,慢慢直起身子,右手举起手中黑木杖横在面前,轻声自言自语道:“真是好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绿莹,你可还记得上次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时候?”说着,左手中指在黑木杖中间轻轻一弹。黑木杖竟然破碎开来,碎片从木杖中间一片一片缓慢掉落,露出里面绿莹莹的一段。 任老接着说道:“玉莹,你看,每次你出来,天都要下雨,今天也不例外。”正说着,一道闪电如金蛇狂舞,直冲任老而来。 任老平举木杖,金蛇一口咬住木杖还没破碎的仗头,瞬间,整根木杖啪啪声响,黑色木皮崩然而碎。一整根绿玉,光华照人。仗头金色闪电凝聚如球,在绿玉之上滚动不停。 夏陌,朱珠在场的众人看着这奇景,都目瞪口呆。 任老轻声低吟:“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声音深沉,但这狂风雷霆竟不能掩盖低吟,每个人听在耳中都如雷贯耳。 自从黑仗破碎,玉莹露出,领头的刺客就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直到任老轻吟声起,这人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倒退几步,满脸惊疑不定,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玉剑任平生!” 此时任老全身被手中玉仗映照的绿意盎然,金光闪闪。他轻撇刺客,眼中剑气纵横。正在这时,酝酿许久的大雨倾盆而下,雨滴落在任老周围,似乎被气势所阻,再难进半步。鼓荡之下,每一滴雨点都如一柄小剑,刺向四周。周围七名刺客身上脸上被雨滴划过,出现一道道血痕。几人却动也不敢动。 任老只盯着手中玉仗,“玉莹,十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玉仗似乎在轻轻抖动。 刺客就觉得手中之剑也跟着颤抖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再也拿捏不住。 嗖嗖嗖,七柄长剑从几人手里飞出,落在任老周围,深深插入地上,犹在抖动不停,如同在跪拜,又如同在庆贺。 任老情意绵绵的看着玉仗好久,才看了周围一眼,“玉莹说你们不配用剑,滚!” 几人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领头之人。那人咬咬牙,肉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宝剑,转身要走。 任老看也不看,“我说的是滚!” 几人身子一顿,领头那人身体晃动,内心挣扎,最后还是一狠心,在地上滚了起来,滚到庙门,才飞跑出去。门口一阵马蹄声响,世界又安静下来。 第三十六章四大剑仙 夏陌就坐在任老旁边,看的一清二楚,任老的所作所为让他震惊了一次又一次。在十万大山中,夏陌也看过红凰,巽风的本领,至少还有迹可循。如今见到任老的出手,如羚羊挂角,云深无迹,已经远超红凰等人。心里盘算,任老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那人说,一蓑烟雨任平生,又说玉剑任平生。任老的功夫,除了没有动过手的一元祖师,是夏陌见过的最令人心服的。 任老又恢复佝偻的身形,手里玉仗朝土地一戳,无数泥土自动盘旋而上,又形成一个土壳,把玉莹包裹起来成为一支黑木杖。 夏陌让朱珠扶自己起来,对任老施礼道:“任老,多谢出手相救!” 任老一摆手,“你送我吃喝,我出手相救,一报还一报,你不要客气。”说完又回到大殿,原地坐下。 朱珠扶着夏陌也跟进大殿,却发现其他人都睡道在地上。 任老解释道:“你们过来坐下。我只是让他们睡一会。” 夏陌朱珠坐在任老旁边,“任老!”夏陌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既然出手,也就不瞒你。在襄城,我在路上偶遇了你,开始觉得你像一个人,就在酒楼跟你交谈。后来我发现你跟那人应该没有关系,本想一走了之,却也无处可去。就打算随你们到中州转转,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 夏陌恍然大悟,这是好人有好报,以后要多做好事才行。 朱珠在旁边说道:“任老,这次多亏有您在,不然,我们这次可就……” 任老冷哼一声,“天山七剑,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想到竟做起了杀手。” 夏陌也没想到自己才练功有成,就受此打击,早就收起自满的情绪,“任老,您是在找什么人?” 任老显得更加落寞,“我本是前朝供奉,十多年前,我随国君征讨北蛮。路过军山之时……”任老又回忆起那段不愿想起的往事。“一天晚上,我正在营中休息,突然外面乱了起来,有人夜袭大营。我身为供奉,自然出手阻拦,没想到来人武功极高,我跟来人边打边退,一直来到军山深处。没想到中了埋伏,我身受重伤,拼死逃出,在一个山洞里修养了半个多月,才算可以走动。等我出了山洞,才知道国君已经死了。我在边城又修养了半年,这才恢复了七八成。我悄悄回到皇城打听,发现皇子虽然没有死,却失踪了。自此我浪迹天涯,就是为了找到陈家血脉。没想到一找十数年,却一无所获,我也心灰意冷,打算找一处山林退隐,就遇到了你。” 夏陌没有想到竟然牵扯前朝旧事,疑惑的问:“那任老觉得我像陈国皇子?” 任老面显疑惑,“不,皇子比你年龄大不少,我是把你认错成其他人。很多人不知道,陈国国君还有一个弟弟,自小就离开皇宫到紫金山修行,我在皇宫见过几次二皇子。那天走在街上,我突然感受到二皇子的气息,找来找去,找到来你。只是,你既不是他的子嗣也不是他的徒弟,你是乾元宫的弟子吧。” 夏陌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他跟着红凰学武三年多,早把自己当成乾元宫弟子了,如今被任老问到,自然的点点头。 任老验证了自己所想,却不知道走入歧途。他认为夏陌的武功是乾元宫所授,那和陈默气息类似也就有了解释。可惜,他却不知道夏陌的武功虽然是跟红凰学的,但心法却是天生就会的。 夏陌知道任老误会了,却也没有解释,只是觉得这中间似乎还有些事没搞清楚,“任老,你说二皇子是紫金山弟子,那你后来没有去找他吗?” “我伤好之后,就去见了一元,谁知他告诉我,二皇子不久之前,因为听到母兄之死,忧伤过度,也不在人世了。” 夏陌奇怪的问:“二皇子也死了?二皇子叫什么?” 任老不知道夏陌在想什么,直接说道:“二皇子叫陈默。” 夏陌知道一元八个弟子,三弟子就是陈默,只是不知道陈默就是二皇子。在山上之时,小道士说陈默失踪了,没有说他死了啊。不管陈默是生是死,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吗?夏陌左思右想,没有结论。 任老见他沉默不语,也没再说话。 只有朱珠知道夏陌的武功是天生就会的,她自己也练了,只是没有夏陌练的那么深厚。她紧紧抓住夏陌的胳膊。夏陌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 “任老,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不如跟我们去皇城吧。” 任老摇摇头,“皇城之中高手众多,我暂时还不能去。这么多年,我不曾出手,一是因为心灰意懒,另外是因为我伤势一直没有康复。这次出手之后,我反倒觉得伤势有好的趋势,我要找个地方闭关养伤。” 夏陌本想有任老这么个高手在身边,皇城再险恶也可以闯一闯。如今听了任老的话,却再难开口。脸上显出失望之色。 任老看着他,“夏陌,你还年轻,前路虽多波折,也是一种考验,年轻人要勇敢去闯,哪怕天翻地覆,我自岿然不动。” 夏陌认真的听着,也用心的记着。虽然他和任平生相处时间不长,但任老的话一直鼓励着夏陌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断前行。 谈了许久,周围的人都慢慢苏醒,任老也不再说话。 夏陌让赵庚安葬了同伴,又带着众人继续前进。 几天之后,眼看皇城在望,任老跟夏陌告别。夏陌依依不舍的目送任老拄着木杖慢慢离开。看着任老微弯的背影,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老人,却有着惊天动地的本领。 夏陌慨叹良久,才赶着车进了皇城。 赵庚领着夏陌进了安乐王府。安乐王宋翊听说夏陌来了,鞋也来不及穿,趿拉着就跑了出来。 两人三年多未见,都变化很大,特别是夏陌,身材已经像成人一样。宋翊一见,双手抱住夏陌肩头,“好兄弟,你总算来了。这么久没见,你可长高了不少。” 夏陌用手比了比,“是啊,我们差不多高了!” 宋翊拽着夏陌来到后堂,详细询问了着几年的事情。 夏陌也没隐瞒,一件件都跟宋翊说了。直说到,破庙遇险,任平生出手相救。 旁边的楚骁脸色突变,大吃一惊,“夏公子,你说那人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不错,确实是任前辈。” 宋翊问楚骁:“你知道这个任平生?” 楚骁不敢隐瞒:“任平生是前朝武堂大供奉,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术大家,手中一把玉莹剑,曾经一剑破千军。跟南越水波不兴—秋无际,西疆天剑笑红尘—剑非剑,北蛮大悲魔剑—怒苍生合称天下四大剑仙。” 夏陌曾经被任平生的剑术修为深深震撼,本来以为任平生已经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客,没想到竟然还有好几人和他不相上下。天下之大,远超自己的想象,夏陌至此再也没了自满之心。 “天剑笑红尘,莫非就是诗中所说的天剑?”夏陌问道。 楚骁回答:“不错,就是他。” 夏陌惋惜的说:“没想到天剑竟然是西疆的人!” “其实说起来天剑本来是中原人。” 夏陌自小时候听到诗句里说的人物,就对天剑仁刀最感兴趣,就想知道,他们和武皇争斗的细节。这次终于听到天剑的消息,自然不肯放过:“天剑是中原人怎么跑到西疆去了?” 宋翊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秘闻,在旁边催促楚骁快讲。 楚骁没想到他们两人都这么感兴趣,只得继续讲道:“这些事情都是几十年前的,并不算什么秘密。天剑本来是定州神剑山庄的庶出子弟,神剑山庄以铸剑著称,剑法也有独到之处。可是天剑年少时,不管铸剑还是用剑都一无是处,反倒是天天抱着发给自己的剑发呆。庄主见他毫无长处,也就对他不闻不问。庄上的孩子们有事没事就欺负他,天剑也不反抗,只是默默承受。几年后他母亲去世,天剑就失踪了。后来,神剑山庄镇庄神剑定风波被人盗走,神剑山庄寻找了两年一无所得。直到有一天,天剑回到神剑山庄送还了神剑定风波和偷剑之人的首级,并要求带走自己的亲妹妹剑非非。当时的山庄主人剑非羽认定偷剑的人就是剑非剑,两人于庄前大战。天剑剑非剑以一式天剑破,重伤剑非羽,又一式天剑无情,一招伤了剑家十三位高手,同时削去了神剑山庄庄前神剑山庄石碑上面的神字,然后带着妹妹飘然而去。至此之后,神剑山庄门口只剩下剑山庄三字的石碑。剑非羽有令,除非有人能打败剑非剑,否则不许重立神剑山庄四个字。从此,天下人称呼剑非剑为天剑。后来剑非剑带着妹妹出走西疆,远离中原,再也没有回过神剑山庄。” 第三十七章兄弟相聚 夏陌和宋翊听的出神,直到楚骁讲完,两人又过了好久才意犹未尽的赞叹不已。 “按天剑的能力,足以破了神剑山庄,他却费劲心思追回神剑才以此交换带妹妹离开。可见天剑为人极有原则。”夏陌赞道。 楚骁点头同意,“确实如此,天剑为人正派,江湖上没有他的不好传言。” 夏陌最关心的是天剑与武皇的争斗,“天剑仁刀斗武皇又是怎么回事?” 楚骁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武皇城离的太远,没人说的清楚他们有没有过争斗。” 宋翊一跺脚,“哎,可惜这么厉害的人物没有留下,不然我们的实力可以增长不少。” 夏陌看着他试探的问:“任平生是前朝官员,把他留下,对你不会有影响吗?” 宋翊一笑,“宋国才立国不到二十年,如果前朝的都有罪,那这皇城岂不是都无人了!” 夏陌这才放心,他一直担心宋翊会在意任平生的身份,这也是他没有强烈要求任平生进城的原因。 谈完夏陌的事,宋翊又介绍了一下皇城的状况。最近几个月,宋翊在皇城一直小心翼翼,既没有刻意结交朝堂大员,又没有故意疏远官员,一切行动都是正大光明的进行。他深知在皇城并无绝对的安全,也没有绝对的秘密,自己的行为越是坦荡越是安全。除了经常进宫拜见皇祖母,只是拜访了几位世家叔伯。 讲完皇城的形势,宋翊对夏陌说,“明日正好有个聚会,付文的公子付星河约了一班皇城的年轻人到春风楼一聚,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夏陌最烦的就是吃吃喝喝,表里不一的聚会,本来想拒绝,但是想到宋翊一个人在皇城,人单势孤,也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快到午时,夏陌才跟着宋翊出了安乐王府,坐车来到春风楼。下了车就见到一个人穿着青色直裰,头戴逍遥巾,面容白净像极了付文,却比付文多了一股彪悍之气。夏陌知道这人就是付星河。 今日付星河做东,宴请了几位青年权贵,准备介绍给宋翊认识。他包下了春风楼顶楼,早早的就一直在楼下等着宋翊。这时见到宋翊下了车,面带浅笑,对宋翊行礼:“王爷,星河有礼了。” 宋翊不敢托大,回礼道:“世兄不必客气,我在川州,都是叫付大人世叔,你我就不必客气了。” 付星河一笑也没在意,他看了看宋翊身后的夏陌,问道:“这位是?” 宋翊拉过夏陌,“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贤弟,夏陌。这位是付星河,付大统领。” 夏陌最不愿意参加聚会就是因为他年龄又小,又是白身,见谁都得行大礼。这次也不例外,夏陌躬身行礼。付星河在父亲的书信里早就听过夏陌的名字,付文在书信里对付星河专门说到,夏陌虽然年龄不大,却有大才,不可小觑。如今,突然见到,不由得上下打量,心里暗暗记下,此人和宋翊关系极好,面貌普通,神光内敛,估计武功不凡。 付星河边想边陪着宋翊上到顶楼。顶楼上已经有几位客人正边看风景边交谈着。 见付星河领着宋翊和夏陌上来,几个人都围了上来。付星河一一做了介绍,御史台年轻的监察御史赵今明,枢密院都指挥使莫轩,轻车都尉张鲁彦,骠骑将军呼延直。 众人纷纷见过安乐王。宋翊以礼相回,丝毫没有王爷架子。付星河吩咐上菜,众人边吃边聊,楼上一片其乐融融。只有夏陌无聊的左看看右看看,宋翊本来想让他入席,但上来之前夏陌坚持只作为护卫在一旁看着,宋翊也不好勉强他。 夏陌坐在楼梯口的窗前,透过窗户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中,慢慢的静下心神,突然心有所感,竟进入了修行的境界,外面的红尘滚滚,似过眼云烟,天地间变得灰蒙蒙一片,中间一条大道直通云端。夏陌在这天地间感受着自然之道,身周飘散着的云雾,不停变幻出各种植物动物高山河流。夏陌在云雾中不停吸收着这股天地自然之力。 正在这时,春风楼前一队快马疾驰而来。夏陌被马队气势一激,退出了修炼,感受一下刚才的状态,暗道一声可惜,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入这种状态。他看了看楼下,马队一行九人,领头的头戴珍珠月明盔,穿着一身金色雁翎锁子甲,身材魁梧,气度不凡。后面八人也都甲胄在身,悬刀佩剑。虽然只有九人,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领头的人对其他人说:“你们在此等候。”说完,进了春风楼。 夏陌心里暗暗赞叹,前有罗烈,后有此人,都是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看情形倒像是上楼来的。再看看宋翊等人,正高谈阔论,没有注意到有人上楼。 正思索中,随着一阵脚步声响,那人上到顶楼,一双虎目扫视楼上,看到夏陌安稳的坐在旁边,也没在意,直奔中间宋翊。 付星河坐在侧面相陪,听到脚步声响,抬头一看,马上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楼梯,然后都站了起来。 付星河低头对宋翊说,安北王来了。 宋翊眼睛一眯,又舒展开来,也站起来。付星河赶紧行礼,“王爷,您来了。” 来人正是安北王,大皇子宋战阳。只见安北王看看在场的几人,绷着脸道:“你们的事犯了,知道吗!” 在场的几人左右看看,有茫然的,有心虚的,有不知所措的。 付星河不紧不慢的道:“王爷,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事?” 安北王慢慢的看看在场的人,目光落在宋翊的身上。宋翊看着他这位哥哥,表面坦荡,内心却极度紧张。 就听安北王突然大笑起来,拍拍付星河的肩膀,“付大哥请客,竟然不叫上我,你们这是犯了偷吃的罪了。” 众人一听,都放下心来,跟着大笑起来。安北王走到宋翊面前,仔细的看着他,“三弟,你比承运年纪大些,我就叫你三弟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出生不久。没想到这一别就这么多年。前些时,我去定州公干,不在皇城。听说你回来了,早就想回来看你,可惜事务繁忙,到如今才算是见到。” 宋翊听他说的真诚,也甚为感动,“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着就要跪下。 宋战阳双手相搀,两人相对而坐,述说近况。 修行使得夏陌的感知力极大提升,虽然坐的远,却听的清清楚楚,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大皇子。 夏陌对三位皇子都有所耳闻。大皇子宋战阳虽然年龄最大,却不是正妻所出,那时候宋仁还是轻车都尉,正妻久婚不孕,宋仁之父找算师批卦说要纳妾才可冲喜,算好八字,娶了当时龙神卫指挥使司马风之女司马晴。后来司马晴果然生了个孩子,就是宋战阳。没过多久,正妻余婉也生了一子,就是二皇子宋凌月。后来宋仁当了国君,杨贵妃又生了三皇子宋承运。 宋战阳从小喜欢练武,跟着外祖父司马风勤练武功,后来宋氏得了天下,宋战阳被封安北王,司马风告老之后,又兼领龙神卫指挥使,负责保障皇城安危。 第三十八章战事忽起 宋战阳和宋翊叙旧多时,突然说道:“三弟,我昨天入宫给祖母请安,听到祖母说要给你安排亲事,你可知道?” 宋翊一惊,“我不曾听说。” 宋战阳一笑,“你也不小了,要不是你远在川州,恐怕早就该安排婚事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宋翊心怀天下,从不曾考虑婚姻大事,突然听说祖母有意指婚,自己又不能反抗,无奈之情涌入心头。 宋战阳看出他情绪不高,“三弟,不必担忧,父皇和祖母会帮你选门好亲事。” 宋翊敷衍道:“大哥说的是。” 正说着,楼梯上脚步响起,宋战阳同来的一名侍卫跑上来禀报,“王爷,陛下传旨让你即刻进宫。” 宋战阳一愣,这个时候宫里传旨,必然有大事发生。他不敢怠慢,站起来对宋翊说道:“三弟,父皇有旨,我得进宫看看,改日我们再叙。” 宋翊几人陪着一起到了楼下,一个小宦官正在门口等着,看到宋战阳下来,上前施礼道:“王爷,陛下让您即刻进宫。”扭头看到宋翊,接着说道:“安乐王爷也在啊,陛下也有旨宣你一起进宫。” 宋战阳和宋翊对视一眼,知道事情不容耽搁。宋战阳说道:“既然如此,三弟你随我骑马走吧。”又吩咐侍卫牵给宋翊一匹马。宋翊点头,对夏陌说道:“夏陌,你先回府等我。” 夏陌看着宋翊眨眨眼,宋翊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让他不必担心。 宋战阳看出两人在默默交流,却不知道这少年是谁,又为什么这能和宋翊如此默契。 夏陌见宋翊不需要自己陪着,也不再多言。等到宋翊上马而去,他才上了王府的车。 刚到王府,楚骁就站在门口等着,见到只有夏陌一个人,问道:“王爷呢?” “王爷随安北王进宫去了。” 楚骁这才放心,两人进了府里。楚骁对夏陌说:“刚才得到消息,有军报说西疆有兵力调动,五万大军抵达边境天水城,天水城挨着武皇城和我朝边境,不知道这次增兵是为了武皇城还是我们。” 夏陌让他拿了地图出来,仔细看着地图位置。天水城正处在两方中间,东北方就是武皇城,而东南方就是边境饮马城。 夏陌对楚骁说:“自从武皇城建成之后,西疆有没有再攻打过那里?” 楚骁肯定的说:“没有!不光西疆没有,前朝和北蛮也没有。据说那次大战之后,各方都承认了武皇城的地位。” 夏陌边看边问:“最近有没有武皇的消息?” 楚骁摇头,“好久没有了,不过据说每年武皇阁开阁之时,武皇都会出现,只是只有武皇阁内部的人才能见到。” 夏陌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地图,“也就是说,外人不知道武皇有没有出现。” “确实如此,但是不能因此就推断武皇出事了。一元国师也不常见人。而且,有人在武皇城总能感受到武皇之气。” 夏陌直起身子,揉揉脖子,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西疆进攻饮马城的可能性很大。我想,陛下召集王爷进宫也是因为此事。你们来此几个月,陛下有常召王爷进宫吗?” “王爷进城这几个月,陛下还是召见过王爷几次。只是没有这么着急进宫的” 夏陌推开地图,“等王爷回来就知道了,我想我们可能要去西疆转转了。” 与此同时,皇城禁宫青天殿上,宋仁居中而坐。两边文武大臣垂首站立,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宋仁看看两旁,“诸位爱卿,刚才枢密院的秘折都听清楚了吧,都说说吧。”宋仁中气十足,声音如铜钟一般在殿前回荡。” 枢密院主掌军事,枢密使梁冀身为枢密院主事看无人说话,只好第一个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从西疆传来的消息看,此次调兵天水城,恐怕意在饮马城一线。饮马城西临天水,北靠武皇,东有饮马河。正处在交通要道,一旦饮马城丢失,西疆可以直抵幽州大部,到时候幽州全境都唾手可得。不可不防!” 宋仁不置可否。旁边一人站了出来,正是户部主事卢九龄,“陛下,西疆虽有集结之势,但军事重大,不可轻动,还是要先确定消息真伪。” 又一人出列道:“卢大人此话差矣。此事乃观知堂密探从西疆传回,岂能有假。虽然不能确定西疆意在饮马还是武皇。但不可不防。陛下,臣愿领兵出战!”说话之人,气势如龙,乃是辅国将军孔镇。 卢九龄看看他,“孔将军,不必着急,我只说不可轻动,并不是不动。战事一起,粮草先行,按照户部存粮,近处粮仓只能供五万大军三月之用。若是从远处调拨,需要时日。” 卢九龄还没说完,又站出一人,却是抚远将军胡雷,“陛下,只需给我三万人马,可叫西疆之人有来无回!” 卢九龄旁边一人,边说边站出来,“胡将军不可轻敌,十年来两国未曾有过大战,西疆实力未知,还要小心。”说话的是工部侍郎严宽。 大殿之上争来吵去,宋仁嘴角微扬,默默看着。十多年来,宋仁从不禁大殿争执,文武也都习惯当面议论,最后当然还是要宋仁决定。 宋仁见他们议论渐止,忽然问道:“安乐王,你有何想法?” 宋翊见问道自己,出班跪下:“陛下,臣认为既然大军难以速进,不如先派人增援幽州各处,再派大军缓缓而行,以为后军。”宋翊顿了顿,“臣愿领一支人马直抵饮马城!” 宋仁右手轻轻敲着龙椅扶手,却没有说话。 安北王宋战阳出班行礼,“父皇,翊弟没有领军经验,儿臣领本部军随他同去。” 大臣见皇子说话,都不再言语。 宋仁思索一下,站了起来,“就命安北王,安乐王领一千龙神卫先去饮马城,大军等消息确实再出发。” 直到掌灯时分,宋翊才从宫里回来。一进门,宋翊就把夏陌和楚骁叫到内书房密谈。 “今天在宫中,陛下说西疆集结了五万人马在天水城,似乎要有动作。命我和安北王带一千龙神卫先去增援饮马城。” 夏陌和楚骁也不意外,夏陌问:“何时出发?” “后日就走。” 饮马城离武皇城不远,夏陌突然想起同秋月就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武皇城看看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和朱珠说。想到这里,夏陌就头疼起来,自从上次一走三年,朱珠就下了通牒,再也不能放她一人在家。 夏陌试探着问:“军中能带女子吗?” 宋翊知道他的意思,指着他笑道:“当然不行。虽然我朝对女子从军并无规定,但军官也不能带女子入营。”看着夏陌纠结的样子,宋翊接着道:“军官不能带,你又不是军官,你是我请来的幕僚,你带着侍女也不是不行,何况我看朱珠并不是弱质女流。你愿意带着就一起去吧。我去跟皇兄说。” 这下夏陌最大的问题解决,心里总算放心了。 两日之后正午,西校场上,安北王宋战阳,安乐王宋翊全身披挂,站在高台之上。台下一千龙神卫精神抖擞,盔明甲亮,左手持长枪,右手牵缰绳,腰间挂弯刀,背后背弓箭。 夏陌和穿着男装的朱珠在台下侧面看着,心里和见过的赤虎比较,虽然龙神卫也是精兵,但和赤虎相比,还差了一截杀气。可见,罗烈确实练兵有方。不过想想龙神卫主要拱卫皇城,很少上阵杀敌,杀气自然没有那么强。 宋战阳讲完话,一句上马,一千龙神卫齐刷刷的翻身上马,动作整齐,也无人说话。 宋战阳和宋翊下了高台,旁边亲兵牵来两匹赤龙驹。宋战阳没有上马,反而来到夏陌身前,问道:“你就是夏陌?要谢谢你几年前救了三弟,看你年龄不大,却智勇双全,果然是个人才。要不要到龙神卫任职,我可以封你个都尉。” 夏陌不卑不亢,笑了笑:“多谢王爷,我不过是运气好点,不然早就没了小命。实在不堪智勇双全的评价。” 宋翊旁边抢着说:“大哥,我跟夏陌平辈论交,他就像我兄弟一样,你可不能让我兄弟吃亏。” 宋战阳哈哈一笑,“三弟不必着急,夺人之美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只是早就听说过夏陌之名,前几天在春风楼,我一时没想到他就是夏陌。不然,当时就要结识一二。”又转向夏陌,“这次出兵,还望夏贤弟有所展现,让愚兄见识一下。” 夏陌对这位安北王的热情,着实有点受不了,只能打着哈哈应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意外相见 安北王宋战阳翻身上马,举起手中大枪,郑重宣布出发。护旗手,一展手中大旗,旗面随风飘扬,露出两个硕大的金字—龙神。整个龙神卫队伍无声无息的出了皇城西门,直驱饮马城。 夏陌和朱珠跟在宋翊的马后,并辔而行。这是夏陌第一次随军出征,队伍里没人说话,气氛凝重。开始夏陌还和朱珠说说话,后来朱珠指指后面,夏陌偷偷扭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赵庚和王府侍卫都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夏陌尴尬的笑了笑,只好默默的跟着走。 从中州到幽州,路途遥远,哪怕是都骑着马轻装前行,也足足走了半个月。一入幽州,山岭逐渐多了起来。再走两天,就接近了边境,前方一片大山横亘其中,这道山岭就是中行山脉。山脉如巨龙一般从东北到西南,腾挪逶迤。只是走到了饮马城,却断了开来,分成了两段。有人传说,有巨龙当初祸害人间,被仙人以法力压制之后,用天道之剑一劈为二化作了两段大山。饮马河就是巨龙流出的鲜血所化。正因为巨龙鲜血滋润,整个幽州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后来人们在两山之间建了城池,扼守要冲,就成了饮马城。 正因为饮马城位置特殊,出入城的盘查也比别处严格许多。龙神卫一行人由东门入城。城主薛瑞,镇西将军高冷都在城门口恭候两位王爷。按宋朝的规矩,城主负责城池治理,守卫都由各处镇守将军负责。饮马城城主薛瑞四十多岁,文官出身,在此四年多,饮马城被治理的欣欣向荣,成为了和西疆以及武皇城的重要贸易关口。这其中也少不了镇西将军高冷的功劳。 高冷身为二品镇西将军统管幽州全境,本应坐镇州城,只是饮马城位置特殊,高冷又喜欢凡事亲力亲为,就一直驻扎在饮马城附近。 这次两位王爷亲自领兵支援,可见陛下对此事的看重。高冷也只得在城门亲自等候。 好在安北王自小跟着外公司马风在军中多年,司马风门生故吏众多,安北王跟枢密院和诸位将军都相处的不错,高冷也就心甘情愿的等着。 等众人入了城,薛瑞让出了城主府给两位王爷居住,自己住到了别院。宋战阳盔甲不脱,就问高冷:“高将军,如今情况怎么样?” 高冷回道:“天水城方面还没有动静。饮马城已经停止了和西疆的商会交易。如今整个饮马城枕戈待命,随时可以和西疆一战。” “这么长时间,西疆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们有什么诡计不成?三弟,你怎么看?” 宋翊也觉得奇怪,他早就做好了来到饮马城就开战的准备,没想到还是风平浪静。 “武皇城那边怎么样?”宋翊先问了问高冷。 “那边也没有动静,甚至连各方贸易都没有停下。” 宋翊沉吟道:“武皇城风平浪静,难道和西疆有什么协议不成?” 宋战阳一皱眉,“当初西疆一直想吞并武皇城,难道他们还会帮助敌人?” 高冷不在意的说,“王爷,不管是谁,只要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夏陌心里暗笑,不用武皇,如果有个像任平生一样的人物来,估计这高冷自己就该有去无回了。自从上次见识了任平生的本领,夏陌彻底认清了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的事实。天下之大,任平生已经是让夏陌叹为观止了,而比任平生更厉害的人物也绝非一人。 破庙之后,夏陌除了叹服任平生的武功,更多的时候他在想着,如何才能抓住或者杀死一个有如此武功的人物。思来想去了许久,夏陌的结论只有用更多的同样武功的高手去围攻。即使如此,对手拼死之时,还是有很大可能会顺利逃跑。 正在此时,有侍卫跑进来报告,“报两位王爷,薛大人,高大人,外面有一个女人要找一个叫夏陌的。” 夏陌正在神游,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旁边两位王爷都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夏陌正要解释,就觉得腰眼被人死命的扭来扭去,疼的他差点叫出来。 夏陌赶忙向两位王爷行礼,“王爷,我出去看看。” 宋翊知道他从没出过川州,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找到了饮马城。如果只有他一人在,肯定要跟着夏陌出去看看,不过现在,宋翊也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说道:“你去看看吧,有事情就进来告诉我。” 夏陌大喜,偷眼看看旁边撅着嘴的朱珠,正色道:“你也来,跟我去看看!” 朱珠一咬牙,跟在夏陌身后往府门外走去,边走边对夏陌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找你!” 夏陌陪着笑,“我也不知道啊,我认识的人你都认识。” “谁知道跑出去那三年认识了什么花花草草的!”朱珠恨恨的道。 夏陌大叫冤枉,“我在山里修炼,别说女人了,连母猴子都没有见过。”转念一想,不对,不知道圣猿前辈是不是女的。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来到大门外,就见门口一个人穿着湖蓝色对襟长裙,腰里系着五色丝绦,脚上穿着白色云履,面如晚霞,眼若杏核,美丽大方。夏陌看了半天也不认得。 对面的女人见有人从府里出来,也盯着夏陌看。朱珠在旁边看了一会,结结巴巴的说:“你是同姐姐?” 夏陌一愣,就听对面惊喜的道:“你是朱珠?”说着,走近朱珠一把抱住,“你怎么穿个男装,我都没有认出来!” 朱珠朋友不多,和同秋月在一起时间不长,却相处融洽,一直把同秋月当成亲姐姐一般。这次突然见到,也是欣喜万分:“同姐姐你怎么来了?!” 同秋月脸一红,扭捏一下道:“我们找个地方再慢慢说。” 夏陌这才来的及说话:“对对,我们先进去再说。”说完领着两人到了府中跨院。 有仆人端上茶水,三人边喝边聊。 自从同秋月从川州离开回到武皇城,每天忙于商会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这三年里,同秋月在商会做的越来越好,眼看管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开开心心过的挺好。 突然有一天晚上,她回到家,偷偷听到父母在商议她的婚事。同秋月按说年龄也确实不小了,不过她练武出身,根本没想要嫁人。不过她也知道,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说的算,到时候真要安排好自己的婚事,自己也没办法。同秋月左思右想了好久,没有主意,只好偷偷把王伯请来商量。王伯从小看着同秋月长大,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听说同秋月不愿意嫁人,又苦苦哀求请他帮忙想个办法。 王伯想了想,偷偷告诉同秋月,如今西疆和大宋风起云涌,调兵遣将,眼看要打起来了。听说大宋派了两位王爷安北王和安乐王来到了饮马城驻守。那时候我们在川州住在安乐王府,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王爷,但是和夏陌很熟。那夏陌既然是安乐王的心腹,应该也会来,你不如去饮马城找夏陌去。这样,你父母找不到你,自然也不能逼你嫁人了。 同秋月眼睛一亮,也认为只有离开武皇城才能逃脱,如今听王伯一说,她也想起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小男孩。想起上次自己骗了他,估计现在他还不知道呢!同秋月差点开心的笑出声来。于是,同秋月带好了随身之物,经由王伯安排,偷偷出了武皇城,跟着商队早早的进了饮马城。直到今日,听说安乐王已经进了城,她才找到了城主府。 第四十章墨洗尘心 夏陌和朱珠听了同秋月的解释,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珠眨着眼睛,眼里冒着无数的好奇:“同姐姐,所以你是逃婚出来的?” “嗯,差不多吧。大宋这么大,难道他们还能找的到我!”同秋月不无得意的说。 夏陌喝着水,道:“能把逃婚说的理直气壮的,我看也只有你了。” 同秋月蛾眉一立,拍桌子站起来,“喂,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我只是还没想嫁人罢了。” 夏陌吓的一缩脖子,“好,好,我说错了,当我没说。” 同秋月气鼓鼓的坐下,抓着朱珠的手说:“朱珠,你要像我一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别被这小子骗了。” 朱珠掩口而笑,夏陌只能在旁边腹诽,我家朱珠温柔可爱,可不像你。 三人正说笑,宋翊带着楚骁从外面迈步进来。自从夏陌离开,宋翊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没说几句,也借故离开。 他让楚骁问了侍卫,知道夏陌带着人回了跨院,也随后跟来。 宋翊边走进来边说:“夏陌,是什么人来找你?让我看看。”一抬头,正看到同秋月和朱珠说笑着。宋翊就觉得一道阳光,照在心底,心里那根最柔软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令人沉醉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 同秋月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间,却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掩嘴偷笑,不过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夏陌见两人也不说话,只好自己站起来对同秋月介绍,“这位是大宋安乐王宋翊。” 同秋月大方的站起来行礼,轻声道:“民女给王爷问安!” 宋翊这才如梦初醒,红着脸道:“姑娘免礼。” 夏陌指着同秋月对宋翊说道:“这位是同秋月,同姑娘。”接着压低声音说:“就是三年前被我救到王府的那位姑娘,她是武皇城吉祥商会的人。” 宋翊心里一凛,饮马城离武皇城不远,两处原本通商频繁,只是现在正值几方势力关系复杂,也不知道这姑娘来此有何目的。想到正事,宋翊收敛心神,目视夏陌。 夏陌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点头示意。宋翊笑容可鞠,“姑娘远来找夏陌,当有要事,小王就不打扰了。姑娘不妨多住几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跟夏陌说,他跟小王不分彼此,自可帮姑娘解决。”说完,朝夏陌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同秋月见他离开,这才冲夏陌道:“这安乐王人倒是不错,没有什么王爷架子。没想到你这个小孩子能和王爷关系这么好。” 夏陌撇了撇嘴:“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同姐姐你既然逃出来没地方去,就在此住下吧。朱珠一个人也是孤单的很,你们正好做个伴。” 同秋月面带揶揄笑容看看朱珠,又看看夏陌:“我怎么看朱珠都不是一个人啊!”说完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夏陌和朱珠脸上同时一红,互相看了一眼。朱珠拍打着同秋月的胳膊,“同姐姐又笑话我!” 夏陌尴尬的笑了笑,找个借口跑出了房间。 等出了跨院,夏陌笑容消失,直接来到宋翊住的院落。门外侍卫见是夏陌,也不通报,直接放他进到院中。 夏陌走进房间,看到宋翊正趴在桌上研究地图,楚骁站在身后,一丝不苟的户卫着。 宋翊听到脚步声,见是夏陌,转到桌前,示意夏陌坐下说话。 夏陌也不客气,坐下说道:“同秋月这次来,用的是逃婚的借口,具体真假,我还没法判断。她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她先跟朱珠住下。朱珠虽然温柔,但是心细如发,又有武功,如果同秋月有什么异动,她会发现。” 宋翊喝了口茶:“说起来,同姑娘那时候还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只是她的身份复杂,你多注意就是了。武皇城的商会背后都有武皇阁的支持,她现在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陌也知道同秋月身份不简单,只是她如今一个人在府里,也不怕她闹什么幺蛾子。“你放心,不会有事,我会看着她。” 宋翊端着茶盏,干咳一下,“也不必太过明显,还是要以礼相待!” 夏陌眨眨眼看着宋翊,心里奇怪,让我小心的是你,怎么又让我以礼相待。 宋翊见他眼神古怪,忙岔开话题,指着地图让夏陌看:“你来看,刚才我跟大哥商量,饮马城虽然扼守山口,对方大军想要从此过去,只能先攻下城池。但是如果对方派精英小队从山岭翻过来,却可以绕到饮马城后,直接进入大宋。” 夏陌早在皇城就看过地图,只是地图简单,不能详尽表述地理环境。这次实地查看了,就知道虽然中行山脉险要无比,但是对夏陌这样在山里钻了三年的来说,就如平地一般。可想而知,这样的所谓险地根本不值一提。 “你的意思是,要防止他们从山里过来。” 宋翊颔首道:“不错,不过山里道路错综复杂,也未必能拦得住。只不过要让对方知道我们有备而来,他们即使有小队人马过来,一旦我们有防备,那他们肯定有来无回。” 夏陌同意宋翊的观点,“让我去吧,我在山里修炼了几年,在山岭之间就和在平地一样。只要他们有人过来,我肯定能发现。” 宋翊拍着夏陌肩膀,“你去了千万小心,如果对方来人多,就放他们过来。等他们下了山,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夏陌一笑,“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宋翊示意楚骁,楚骁转身进到后堂,拿出一把宝剑,递给宋翊。 这把宝剑套着漆黑的剑鞘,剑鞘上刻着北斗七星,除此之外,剑柄和剑鞘毫无装饰。 宋翊握着剑身递给夏陌,说道:“我知道你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这几年我专门让人四处搜寻好剑,这把剑是花重金从南越买来的。你拿着用吧。” 夏陌也不客气,接过黑剑,握着剑柄,轻轻抽出。想象中的耀眼剑光并没有出现,剑身竟也是如墨一般,漆黑一片。只是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刻着四个字—墨洗尘心。虽然此剑剑光不显于外,但是夏陌手中抓着剑柄,就感觉剑随心意而动,心随剑意而明。 夏陌不禁叫了句:“好剑!好剑”手腕翻动,剑身带起一道黑色剑影,竟在空中久久不散。夏陌收剑回鞘,对宋翊说道:“这把剑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翊不悦,“哎,所谓宝剑送英雄,这剑本来就是为你找的,快拿着吧。这剑的气质和你很配,你有了此剑,碰到棘手的事情也能帮你逢凶化吉。” 夏陌见宋翊真心实意,也不再推辞,收起墨洗尘心,背在背后,说道:“那我就收下了,明日我就进山。” 宋翊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我身边信任的人不多,你千万要小心,事不可为不要勉强。” 夏陌答应下来,回到跨院。朱珠听说夏陌要进山查探,非要一起去。夏陌被她缠的没法,只好答应。 同秋月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夏陌背后的宝剑,“夏陌,你背后的剑拿下来我看看。” 夏陌这才想起来,伸手取下宝剑递给同秋月,“这是宋翊帮我找的好剑,朱珠你也来看看。” 同秋月持剑在手,仔细分辨,又抽出剑身看了看,这才还给夏陌,“你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夏陌见她认真的样子,奇怪的问:“剑身上有字,墨洗尘心啊。有什么问题?” 同秋月看他无知的样子,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接受这把剑。你说你平常看着也挺聪明的人啊,怎么有时候笨的要死!” 夏陌瞪大眼睛看着同秋月,不解的问:“剑有什么问题吗?” 同秋月这才向夏陌讲述了剑的来历。 第四十一章鲜衣怒马 同秋月问夏陌:“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圣地是哪里?” 夏陌想起来楚骁说过的话,回答道:“神剑山庄吗?” 同秋月一拍额头,无奈的说:“这天下最有名的铸剑之地有三处。大宋境内的神剑山庄是一个,北蛮境内的雪泠岛是一个,还有一处是南越的励空山。南越励空山是最擅长用各种陨石造剑的。传说很久之前,励空山得到了一块黑陨石,当时的励空山主人集结了七位铸剑名师打算用这块陨石铸一把好剑。没想到,铸剑之时发生意外,具体怎么回事就没人知道了,最后剑铸成了,七位大师都死于非命,励空山主人就刻了七星图在剑鞘上镇压这把剑。之后很长时间,谁都不知道剑在何处,只知道是把黑黢黢的墨剑。” 夏陌和朱珠歪着头听的认真,直到这时才问道:“你是说这把就是当时用陨石铸成的剑?” 同秋月点点头,“不错,看起来就是了,这个就是那把七星墨剑。” 夏陌不以为然的道:“天下的刀剑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它就是七星墨剑洗尘心?不过这名字倒不错。” 同秋月见夏陌还质疑自己的判断,气鼓鼓的说:“告诉你,这天下刀剑虽多,剑身漆黑的只有两把,一把就是七星墨剑,另外一把……” 夏陌见她说了一半,忽然停住,奇怪的问:“另外一把是什么?” 同秋月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另外一把是一把魔剑,叫魔杀剑,这剑在大悲魔剑怒苍生手里。怒苍生背着双剑,一把悲天剑,一把魔杀剑,据说,魔杀剑一出,血流成河,无一人能生存。我小时候总被我妈吓唬说再不听话,怒苍生就要来了。” 夏陌见她说的害怕,也不好笑她,只能说:“就算这是七星墨剑,那又怎么样?” 同秋月见他还不明白,抓狂的说:“传说这把剑不详,用了会有大祸。” 夏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就是一把剑,剑在人手中,用剑的是人,跟剑有什么关系!” 同秋月见他不信,接着道:“好,就算剑本身没事,只是这剑是励空山的宝贝,你拿着它,励空山的人迟早会找到你,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夏陌挠挠头,“这剑是怎么来的,宋翊也没有说,如果他们要来找剑,大不了就还给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气死我了!”同秋月见怎么也说不过夏陌,气的直跺脚。 朱珠挽着她胳膊,温柔的说:“同姐姐,你别生气了,既然夏陌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听着就是。” 同秋月伸出手指,按了按朱珠的额头,“你就是什么都听他的,我看你将来被他卖了还不自知!” 朱珠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逗的同秋月也不再生气。 “同姐姐,明天我跟夏陌去山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要偷袭的。你就在这里休息一天吧。” 同秋月性格跳脱,哪能老实在家呆着,一听朱珠的话,也坚持要一起去,夏陌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夏陌领着朱珠和同秋月向宋翊辞行。宋翊见同秋月也要一起去,心中担忧,想让楚骁跟着同去。夏陌没想那么多,推辞说,人太多了容易暴露,带着二女出了饮马城。 朱珠和同秋月都穿着男装,朱珠带着个兜囊,夏陌问她里面装的什么,朱珠笑着也不回答,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陌知道她在紫金山上跟花想容学过武,装的应该是武器,只是猜不出是什么。而同秋月就大大方方的背着柳叶双刀,看起来英姿飒爽,好一个俊俏小生的模样。 夏陌背着七星墨剑洗尘心,腰间插着匕首,带着二女,骑着马出了饮马城东门,直往中行山而去。 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最近又形势严峻,出城的人不多。三人纵马而行,秋风荡漾,心情开阔,夏陌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任意驰骋,心情大好,止不住高声大喊。声音清澈,直入云霄,惊起飞鸟无数,扑棱棱盘旋而去。 两女跟在后面,也被夏陌引的大叫起来。同秋月向来不服输的脾气,喊声清扬高亢,竟然盖住了夏陌的叫声。 夏陌回头看看两人,也不示弱,一口真气自胸腹而起,张口而出,化为凤凰鸟鸣。声音出口,本来飞旋的鸟群,竟然都安静下来,纷纷落地。夏陌就感觉天高云淡处,似乎被唤醒了什么,似有似无的和自己心意相通。他跟红凰学习过,这是玄门将开的征兆,只是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夏陌也不着急,他一直坚持顺其自然的修行,既然时机未到,那就搁置一旁,等待机缘。 三人一路快马高歌,引的路上不多的行人都侧目而视。见是三名少年郎,有的人止不住摇头感叹,年轻人就是活力无限啊。 正是,鲜衣怒马青山行,呼朋唤友有歌声。纵使天高九万尺,踏破金阙上青城。 三人一路奔波,眼看就到了中行山脚。 中行山山势陡峭,却挡不住上山砍柴采药的农人。山脚下一条小路,被上山下山的人踩的清晰可见。 三人下了马,夏陌对二人说道:“再往上就骑不得马了。我们步行吧。” 两女依言下了马,抬头看看山路。其实就是在密林中被踩出的小路,道路两旁都是落叶,而小路上被人踩的地方,落叶已经腐烂,和泥土混成黑漆漆的一片。小路弯弯曲曲的伸向密林深处,似乎被密林吃掉一般。 夏陌折了两只树枝递给朱珠和同秋月,“小心点,树叶下面有可能有蛇。” 同秋月虽然武功不弱,但就怕蛇啊,蚯蚓啊这些软体的动物。她虽然有些害怕,却不肯承认,咽了口口水,右手接过树枝,左手紧紧抓住朱珠的胳膊,跟在夏陌后面,朝山上走去。 朱珠看出她害怕,也不敢笑,只能牵着手,一边拍打着路边的枯叶,一边向前走。 上山的这段路其实并不难走。走了一个时辰,三人已经渐渐深入大山。渐渐的,山路小径越来越难辨认,直到最终消失。 夏陌停下来,看看山势,三人已经来到一座山峰上,再往前走,就要沿着山脊向深处山峰走去。他招呼两女坐在山顶旁的一颗树下,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再往深处走就没有路了,算算时辰,等我们走到下一座山峰,也该天黑了。到时候得先找地方睡觉。最好能找个山洞,不然只能到树上睡了。” 同秋月坐在地上拍着腿,道:“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倒还挺有经验的。” 还没等夏陌说话,朱珠自豪的说:“是啊,他在十万大山里过了三年,自然是有经验的。” 夏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啊,我在山里呆过很久,要是我一个人在这山里,就和在家一样。” 同秋月不忿的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个拖你后腿了?” 夏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怕你们两个受委屈。” 同秋月才不信夏陌的话,“我们两个又不是官家大小姐,走不动路,提不动刀的,你明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女人。”边说边拉着朱珠站起来盯着夏陌。 夏陌知道自己是说不赢同秋月的,干脆就不说话,假装去勘查地形,跑山顶到处看着。 朱珠早就习惯同秋月和夏陌说不了几句就吵起来的相处模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却从不说话。 第四十二章墨剑逞威 夏陌假装看了会风景,等朱珠两人休息好了,三人继续向下一个山峰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更是阴森森的,夏陌边走边找。等转到了另一座山峰,夏陌看到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山洞。 他走在前面,到了山洞外,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不大,里面也没有野兽的踪迹,转身对两女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 朱珠关心道:“小心点!” 夏陌一笑,抽出七星墨剑洗尘心,横剑在手,钻入山洞。山洞不大,夏陌谨慎的向前走去,走不多远,山洞转了个弯,阳光照不进来,前方一片黑暗。夏陌打着火折子,照了照,洞里有风吹出,看起来前方应该有出口,只是不知道通向哪里。洞里一点不潮湿,正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夏陌看罢,又回到洞口,对二女说道:“这个山洞不错,里面干燥通风也没有野兽,我们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两女都没有在野外露宿的经历,当然都听夏陌安排。同秋月拍着夏陌的肩膀,老气横秋的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有点用的嘛!” 夏陌也不在意,当先钻进了山洞。三人没有深入,就在山洞中间坐了下来。夏陌拿出背囊里的熟肉炊饼和净水,递给两女。三人边吃喝边说话。 同秋月咬了口饼,问道:“你们说,真会有人从山里过来吗?我刚看了,想翻过中行山过来可不容易。前面就是一座险峰,只有功夫不错的才能过来,这样的话,人就不会太多,能有什么用?” 夏陌抹抹嘴道:“虽然不能大队人马过来,但是做些破坏,刺探,暗杀的事情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么大的山,就算有人来,我们也未必能碰到。” 朱珠抿嘴一笑:“我觉得我们肯定能遇到。你不想想你每次出门就有事,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运气。” 夏陌和同秋月互相看了看,想到几年前初次碰面的情景,不由得都笑起来。 三人吃喝完,夏陌细心的铺上干草,让朱珠和同秋月睡下,自己靠着洞壁,打坐修行。 月落日升,天光大亮。同秋月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夏陌听到动静,也双眼睁开,说道:“你醒了。我出去找点吃的和清水,你和朱珠先洗漱吧。”说完站了起来,走出洞外。 同秋月看他细心体贴,心里暖暖的。她推了推朱珠,“起床了,真要做猪猪不成!” 朱珠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看起来已经辰时了。天早就亮了,只是洞里昏暗。” 朱珠边坐起来,边问:“夏陌呢?” 同秋月向外努努嘴:“他出去找吃的和水,让我们先洗漱一下。” 朱珠哦了一声,和同秋月整理衣物,净面洗手。两人才收拾好,就见夏陌从外面快步冲了进来。 “我刚才去前面小溪,发现对面有人。” 朱珠和同秋月心头一紧,朱珠问:“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夏陌摇摇头,“我发现有人就退回来了,没看清是什么人,但看样子不是采药的,像是对面来的。而且应该不是一个人。” 同秋月背上双刀,说:“那我们怎么办?” 夏陌想了一下,道:“这里太窄小,动起手来也不方便,我们先出去。” 两女收拾利落,夏陌把地上的干草抱到后洞,领头先出了山洞。 三人往回走到一个山坡下,找大树后面藏好,等着对面来人。 时间不大,一行四人走了过来。四个人都穿着黑衣,边走边说:“师兄,绕过前面最后一座山峰,就要进入大宋的领地了。我们得小心点。” 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说道:“不错,你们都小心点,师傅派我们来刺探一下大宋的军情,如果有机会就再做点什么。这任务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现在饮马城里戒备森严,我们最好能找机会混进去,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 又一人说道:“其实我看直接攻打就完了,哪用得着这么小心!” 那位师兄一笑:“这么多年没有打大仗了,双方的底细都不清楚,我们这次也只是探探虚实。这么多年,谁知道又有什么人物出现。这天下间的高人实在太多,你们可不要大意。” 先前一人附和着道:“师兄说的是。师傅这次跟着窦将军一起来天水之前,也说过,要我们谨慎行事。不过让我说,饮马城只是边境一座小城,哪有那么多高人在。要说武皇城我们不敢打,这小小的饮马城还怕他不成。” 师兄听了也是点点头,“说的不错,不过小心无大错,等我们完成任务,回到大营,师傅在窦将军面前也脸上有光。” 四人边走边说,眼看就要走到夏陌藏身之处。 夏陌冲两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不要动,自己一纵身跳了出去。 对面的四人突然见一人从山坡下跳了出来,都吃了一惊,就听那位师兄喝到:“你是什么人?” 夏陌笑嘻嘻的一拱手:“四位兄台,小弟这边有礼了。不知道几位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啊?” 四人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夏陌,见他只是一人,又年龄不大,放下心来:“我们是武皇城的人,要到饮马城找人,因为时局不稳,这才穿山而来。请问小哥又到山里来做什么?” 夏陌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哦,原来你们是武皇城的人啊,我正好要去武皇城找吉祥商会的人。不知道你们认识不认识?” 对面四人手按剑柄,做好动手的准备,当中一人回答说:“我们不是吉祥商会的,不认识。” 夏陌挠挠头:“不认识啊,那就好办了。你们带着武器,估计是进不去饮马城的,不如这样,你们把武器都给我,我领你们进饮马城。” 后面一人一听,怒喝道:“臭小子,我看你是装疯卖傻,师兄,先抓住他再说。” 中间之人微一点头,四人各占方位,朝夏陌逼近。 夏陌嘴一撇,“你们既然不愿自己放下武器,不如我来帮帮你们。”说着,夏陌也没抽剑,脚下一分,朝最边上一人冲去。 那人见夏陌速度极快,不敢大意,顺手抽出宝剑,横剑砍去。 夏陌一矮身,让过剑锋,身子就冲到了那人身前,一拳打在那人腹部。按夏陌的估计,这一拳也够把这人打趴下了,谁知道此人也是悍勇,退出几步,双腿一蹬,竟然站住了。 夏陌刚想再上前,旁边两把利剑一左一右斜砍而来。夏陌只好后退二步躲开。 一招过去,双方都对敌人有了初步认识。对面四人中的师兄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夏陌也没急着动手:“问我啊,我当然是宋人。至于你们,不问也知道是西疆人。” 四人互相看了看,知道身份暴露,一个个露出狰狞之色,手中举剑绕到夏陌四周,把夏陌包围在中心。 夏陌转头看看四人,心里盘算一下,用拳脚估计还要费点力气,不如试试宝剑。想到这里,伸手握住剑柄,突然脚一点地,噌的一下跳到前方敌人身边,顺势抽出洗尘心,一剑劈向前方。对面之人看的清楚,手中剑向外一撩,直取夏陌宝剑。 双剑碰撞,却只听到哧的一声,那人就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一道冷风伴着黑雾迎面而来。这人再想躲已然不及,冷气及体,又滑体而过。那人刚想说话,就一分为二,死尸倒地。 夏陌自己也吓了一跳,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心说,好锋利的墨剑洗尘心。再看墨剑上,丝毫没有损伤,剑身上的血珠淅淅沥沥的跌落尘土,再也没有变化。 剩下的三人虽是久经沧桑,但从来没见过这么锋利的宝剑,竟然连武器带人砍成两半,都呆立当场。 夏陌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 三人气愤难当,又心胆俱裂,颤声问道:“你这是什么剑?” 夏陌学着任平生的样子,对着墨剑深沉的道:“尘心,他们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三人从未见过这种情形,只觉得诡异万分。 趴在坡下的朱珠看到夏陌做作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三名敌人本来就心神不宁,又突然听到笑声,慌的乱作一团。 同秋月见再隐藏也没用了,拉着朱珠就跳了出来。这下,反倒是围住了三人。 第四十三章生死有处 同秋月看着中间的三人,不屑的说:“就你们几个还敢冒充武皇城的人!” 中间的大师兄几次想冲上去,但一瞥到旁边倒落尘埃的半片尸体,又咬咬牙忍住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同秋月一脸不耐烦:“你们现在被我们围着,只能我问你们答,答的好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对面三人互相看看,咬咬牙没说话。 同秋月接着问:“你们是什么人?” 大师兄衡量一下形势,先不说这两个女人,那个青年手里的黑剑太过锋利,真打起来恐怕凶多吉少。既然已经暴露,对方多少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到这,大师兄回答说:“我们确实是西疆人,这次奉师命过中行山,是要去饮马城打探一下宋军的底细,没想到在这就碰上了你们。” 夏陌手里拿着墨剑,任由同秋月询问。他只是时刻观察着几人的动作,随时准备动手。 同秋月又问道:“你们师傅是谁?西疆在天水城领头的又是谁?” 大师兄既然开了口,也就没了压力,坦白道:“西疆大军领军的是金帅窦万龙,我们的师傅是追风剑客卢思奇。” 夏陌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只能示意同秋月。同秋月皱了皱眉,显然知道这两人,只是现在不是向夏陌说明的时候。 “你们进饮马城除了刺探军情,还有什么任务?” 大师兄摇摇头:“没有具体的任务,就是随机应变。” 同秋月走到夏陌身边,低声说:“看来问不出什么了,下面怎么办?” 夏陌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道:“你刚才都说了要放他们,这些小角色杀不杀无关大局。” 两人正商量着,中间三人互相一使眼色,突然发难,向着朱珠冲过去,想要抓住一人作为人质。 夏陌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行动,见他们突然动起来,不由怒由心起,跳出去一剑砍向最后一人。那人听到身后恶风不善,不敢用剑去挡,拼命向旁边躲闪,挥剑直刺夏陌肋骨。两人战在一处,夏陌再想追赶前面两人,已然来不及了。 眼看前面两人马上就到了朱珠面前,大师兄面露得色,心道只要抓住人质,凭你剑再快也无济于事。 哪知道,朱珠不慌不忙,从兜囊里顺手抽出一物,一抖手,厉风如猛虎出洞,横扫面前两人。大师兄只见一道黑光直抵面门,想起夏陌的黑剑,忙举剑遮挡。他就觉得这黑光和宝剑一搭,竟绕过剑锋又朝头顶而来,吓的一哆嗦,忙低头躲过。只这一下就挡住了二人冲来的脚步,后面的同秋月赶到朱珠身边,满面怒气,抽出背上双刀,问道:“朱珠,你没事吧。” 朱珠展颜一笑,“同姐姐,我没事。” 这时候,大师兄才看到朱珠手上拿着一条乌油油的长鞭,鞭长七尺有余,乌黑锃亮,是由四股皮条扭曲编织而成,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刚才宝剑挡在皮鞭上,竟一点也砍不进去。 夏陌见朱珠没事,也弃了对手,赶到身边,见朱珠无事才放下心来。转身对三人喝道:“本来还想放你们一命,现在看来还是饶你们不得。” 被夏陌拦住的那人,虽然只是和夏陌过了几招,但根本不敢和夏陌墨剑招架,只累得呼哧呼哧的喘着,他对师兄说道:“师兄,怎么办?” 大师兄脸色难看至极,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孩怎么会突然从绵羊变成猛虎。本来还可以缓和的关系,如今直接落入冰点。形势所迫,大师兄也只好干笑一声说道:“三位,都是误会,没想到这位姑娘功夫如此高明,实在佩服佩服!” 夏陌刚想说话,没想到朱珠第一次被外人夸奖,心里开心,又有点腼腆,抢先说道:“我哪有那么高明,在山上的时候总是被花姑姑吵。” 大师兄见朱珠没有生气的意思,赶紧接着说:“姑娘确实高明,想来那位花姑姑更是了不起。” 朱珠跟花想容关系很好,见有人夸她,就像夸自己一样开心:“那是,花姑姑在紫金山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大师兄脸色苍白,心里骂道,这年头随便出来一趟就能碰到紫金山的人。不是说紫金山上的人都不怎么下山的嘛。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如今之计,只希望能混过去才好。 大师兄笑的比哭还难看,“呵呵,我说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乾元宫的弟子。我真是有眼无珠,说起来家师和贵派乾无极前辈也有几面之缘,经常在晚辈们的面前说起,如果遇到乾元宫弟子,应当以礼相待。嘿嘿,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朱珠单纯的道:“是吗?那可糟了,刚才夏陌把你们的人都杀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大师兄心在滴血,嘴上犹自说着:“三师弟也是运气不好,不怪这位小哥。” 朱珠点点头,哦了一声,对夏陌说:“既然都认识,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没事。” 大师兄一听,喜形于色,大声道:“是啊是啊,既然都是熟人,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夏陌看着朱珠单纯的眼神,一拍额头,无奈的道:“好吧,听你的就是。” 同秋月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夏陌对三人说:“我也不为难你们,武器留下,现在就回你们的天水城去吧。” 三人捡了条命,哪敢多言,扔下武器,转身就走。 夏陌大叫一声:“等一下!” 三人脚步一顿,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慢慢扭过身子,看着夏陌。 夏陌平静的道:“生有处,死有地,把你们的兄弟埋了吧。” 大师兄心底凄然,也没说话,默默的带着两人,又捡起宝剑,找树下阴凉处挖了个大坑,把死尸放了进去。都做好之后,三人又向夏陌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等外人都不在了,同秋月才对朱珠说:“你啊,就是太心善了。别人随便说了几句,你就信以为真,还不知道他们在心里怎么说我们呢!” 朱珠看看同秋月,又看看夏陌。夏陌冲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同秋月所说。 朱珠满面的疑惑:“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不是真话?我看他们说话的时候都诚意满满的啊。” 夏陌笑了笑,“你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好了,当时的情况,他们三人必死无疑,当然能说什么好话就说什么。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朱珠想了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心里懊恼,脸色也沉了下来。 夏陌怕她不开心,赶紧说:“不过也说不定他们讲的都是真的,我们是要看乾伯伯的面子,不能为难他们。”边说边给同秋月使眼色。 同秋月想笑又不能笑,也只能在旁边劝慰朱珠。 朱珠见他们两人都开始说自己做的对,知道是怕自己难过,慢慢又想开了,也不再纠结对错。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算是完满完成任务了吧?”朱珠眨着大眼睛看着夏陌。 夏陌想了下道:“对方知道我们有防备,应该不会再派人了,就算派了,饮马城已经戒严,要混进去可不容易。我看我们可以回去了。” 朱珠拍着手,高兴的说:“那太好了,我们的第一次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了。多亏了夏陌,要不是你那一剑,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被打跑。” 同秋月在一旁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道:“我都说了,那就是七星墨剑,那可是励空山里极品的宝剑。别说对上普通的刀剑,就是对上有名的宝刀宝剑也是这样咔嚓咔嚓的。”边说还边做出砍瓜切菜的样子。 经过这一战,夏陌也是惊喜交加,他终于确定同秋月所说都是真的,这把七星墨剑洗尘心,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第四十四章兵临城下 三个人休息了一会,眼看已经过了午时,夏陌对两女说:“看起来,今天是出不了中行山了,我们先往回走吧,晚上在山里再休息一晚,明日未时应该可以回到饮马城。” 朱珠和同秋月都没有意见。两人还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今日出手的得失。 夏陌这才想起来问朱珠:“你那鞭子是从哪得来的?” 朱珠开心的像献宝一样,把鞭子拿出来,说道:“这是花姑姑给我的,花姑姑说,女子也要学好本事,这样才能……”说到这里,朱珠像是想起什么,赶紧捂住嘴。 夏陌听的一头雾水,“才能什么?” 朱珠憋的脸红红的,“才能,才能帮助你啊!” 见夏陌不再追问这个问题,朱珠才算放下心来,想起来,当时花想容对她说:“女子也要学好本领,这样才能管住男人。”这样的话,朱珠怎么能说的出口,只好编个理由混了过去。 夏陌摸着皮鞭,鞭子表面光滑坚韧,黑色的表皮下有暗金色的花纹,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夏陌问道:“这是什么皮?” “是一种蟒蛇的皮,花姑姑在山里找了好久才杀死的,这本来是花姑姑自己用的,后来她教了我鞭法,就把这黑龙鞭送给我了。” 夏陌递还鞭子给朱珠:“这蟒蛇虽不是龙,却也差不多了。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十万大山深处有一种蟒蛇,黑皮而白纹,十年色黄,百年色金,千年化龙。你这鞭子应该就是这种蟒蛇的皮。看这皮暗金色花纹,少说也有数百年了。这鞭子极其珍贵,你要小心使用。” 朱珠听夏陌这么说,更是感激花想容,珍重的把黑龙鞭放入兜囊内。 三人吃完东西,继续往回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到饮马城。 城内看起来一切正常,三人回到城主府。朱珠和同秋月回房休息,夏陌一个人去见宋翊。 宋翊正和安北王宋战阳一起商议守城之事,两人见夏陌进来,都站了起来。 宋翊抢着问:“怎么样,你这一走三天,都没有消息。可把我急坏了。” 夏陌先跟安北王行了礼,才对宋翊说:“我们进了山,没想到第二天就碰上了西疆的人。他们一共四个人,死了一个,跑了三个。不过我们也问清楚了,对面领军的是金帅窦万龙,派他们来的是一个叫追风剑客卢思奇的。” 安北王久在军阵,对西疆的将领一清二楚,听到窦万龙的名字,就是一皱眉,说道:“西疆五帅,金木水火土,金帅窦万龙行军老道,最是难缠。那个追风剑客又是什么人?” 宋翊看了看楚骁,楚骁回道:“追风剑客卢思奇,也是有名的用剑高手,七十二路追风剑,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 夏陌表示同意:“我跟他的几个徒弟动了手,也都不弱。” 宋翊沉吟片刻道:“他们没能进到饮马城,这次回去,恐怕他们就要……” 话没说完,在场的众人都明白意思。 宋战阳坐回座位,捏着椅子扶手沉吟不语。 宋翊说道:“大哥不必担忧,饮马城铜墙铁壁,谅西疆人也没办法攻进来。” 宋战阳看了看他,道:“行军打仗我倒不惧,那窦万龙虽然成名已久,但我们占着地利,单论守城,我不怕他。只是那追风剑客,比较麻烦。” 宋翊也知道,现在饮马城里人马齐备,就是缺少武功高强之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对付的了那位追风剑客。 夏陌见他们两个都担心,主动说道:“王爷,如果那追风剑客出战,就让我去会会他。” 宋翊摇摇头,虽然他知道夏陌武功长进了不少,但跟追风剑客比,恐怕还是不如。他不愿夏陌去冒险。 宋战阳拍了拍扶手,对众人说道:“先不必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也就是了。吩咐下去,让城门守军提高警惕,一旦有什么情况,马上来报。” 旁边有传令兵去各个城门传达安北王将令。 众人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宋翊跟着来到夏陌住处,问道:“同姑娘没事吧,她在何处?” 夏陌看着宋翊,想笑又忍住,指了指旁边房间,道:“她和朱珠在那边房间,我去叫她吧。” 宋翊点点头,背着手在院门等候。 夏陌敲敲门,里面答应一声,朱珠开了房门走出来,问道:“你回来了?跟王爷回完话了?” “是啊,那个,同姐姐在吗?有人找她。” 朱珠扭头看看同秋月,同秋月正休息喝茶,听到有人找,走到门口问:“夏陌,谁找我啊?” 夏陌一努嘴,同秋月这才看到宋翊正站在院门口,对她说道:“同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同秋月看看夏陌,夏陌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同秋月大方的走到宋翊身边,跟着他往院外走去。 朱珠和夏陌在后面看着,朱珠问:“王爷叫同姐姐有什么事?” 夏陌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别管他们,这几天你也没睡好,去休息一会吧。” 朱珠看着夏陌情意绵绵的注视着自己,脸一红,答应一声,转身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心却还是一直砰砰的跳个不停。两人虽然从小就在一起,却没做过失礼之事,如今感受着夏陌的情意,朱珠心里是既甜滋滋又羞哒哒的。 一直等到快晚餐了,同秋月才从外面回来,朱珠好奇的问她,跟王爷说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同秋月也只是笑着岔开话题。 又过了两天平静的生活,这天一大早,宋战阳,宋翊,夏陌都在客厅议事,外面有人奔跑如飞的进来禀报:“报两位王爷,西疆大军一万从天水城出发,如今距饮马城还有五十里。预计今日未时就会抵达城下。” 宋翊霍然站起说道:“大哥,他们果然来了!” 宋战阳让人快去请薛瑞和高冷来议事。不多久,两人一起来到。如今饮马城里最有权势的几人都已经齐聚大厅。 宋战阳站着说道:“大家都知道了,西疆已经出兵奔饮马城而来。最近几年,边境都没有过大战,也不知道双方的军力如何了。这次西疆主动挑衅,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各位有什么建议?” 高冷做为边境主帅,首先站了起来,“王爷,不必担忧,四城守卫都已到位。饮马城城墙坚固,谅他们也攻不上来。等西疆人到了,我们先排开战阵,和他们接战,王爷就在城楼观看即可。” 宋翊笑着说:“高将军所见极是,先派人试试对方深浅。我在意的是为何只有一万人马,难道他们有把握只用一万人就攻下饮马城。还是说西疆人已经自大到如此地步。” “王爷说的是,我方大军也不可轻动,到时候我也只带一万人马城外列阵,王爷自领大军在城中压后。” 宋战阳霍然站起,厉声道:“好,就依各位所言,我倒要看看,西疆人马比我大宋如何。各位先随我上城楼看看。” 几人都站了起来,跟在宋战阳身后,来到饮马城北城门城楼上,透过垛口向城下看去,城下一片平静,不过远处云气翻滚,无数飞鸟在空中盘旋,显然,西疆军已经距此不远。 第四十五章初战西疆 在离饮马城十里外,西疆大军正在安营扎寨。营寨分前后左右中五部,按五行方位,分立营寨,中间是主帅大营,大纛旗上斗大的一个窦字。大营中正位坐着一位老将军,花白的胡须,卧蚕眉,一双细目微睁,闪烁着寒光,正对着旁边一位道人装扮的说着:“卢先生,据你的弟子所说,饮马城防卫严密,连中行山中都有人防备。” 旁边的道人正是追风剑客卢思奇。自己的四位徒弟前去中行山,卢思奇向主帅窦万龙夸口,万无一失。哪知道没几天,就一死三伤,铩羽而回。虽然主帅窦万龙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卢思奇自觉面子大失,发誓要在饮马城一战中一雪前耻。 “大帅,不错,据我弟子所言,守在山中的是紫金山的弟子,武道修为极高。不然,以小徒的本领,断不至于失败而回。”卢思奇在多年之前,闯荡江湖之时,确实到过紫金山。因此他深知,紫金山上修行的人虽多,但真正乾元宫的弟子并不多。很多人把紫金山当作修炼圣地,总喜欢去看看,哪怕只是在山上呆几日,下了山来也自称紫金山弟子。一元并不禁止其他人上山,只是乾元宫范围内,不许进入。对这些自称紫金山弟子的人,只要不是打着乾元宫名号,也不多过问。 正因为如此,卢思奇以为只不过是几个上过紫金山的小辈,自认紫金山弟子。如果真是乾元宫的人,当然会报号乾元宫,而非紫金山。他哪知道,一元对夏陌百般呵护,虽然让徒弟们去教授夏陌本领,却没有要求他加入乾元宫,夏陌也没有自称乾元宫弟子的想法。 卢思奇表面称赞对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几个徒弟找回面子,也免得自己难看。他心里对这几个小辈其实并不在意。 主座的大帅窦万龙问道:“卢先生,既然如此,那到时候,这些人还要靠先生去对付了。” 卢思奇捻着胡须自得的说道:“那是自然,大帅放心,交与贫道了。” 窦万龙满意的点点头,对两边的军官道:“这是我军和宋国首战,只许胜,不许败。有没有哪位将军愿意出战的?” 话音未落,从右边队伍中间站出一人,身高八尺,铜盔铜甲,面如黑灰,豹头环眼,瓮声道:“大帅,卑职愿意出战。” 窦万龙一看,正是手下猛将王虎,“好,王将军正可出战。我命你领三千轻骑,作为先锋,直取饮马城。我自带中军为你压阵。” “得令!”王虎大喝一声,领命而去。他点了三千精兵,轻骑快马,不多时就抵达饮马城下。 王虎手中一杆铁枪,足有一丈五尺长,擎在手中对着饮马城上大叫:“呔,我乃先锋王虎,你们可敢一战。” 饮马城上,宋战阳,宋翊早就准备妥当,扶着垛口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敌将,对高冷说:“高将军,敌兵临城,我军何人与之一战?” 高冷正想自己下城,身后一人说道:“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往。” 高冷扭头一看,是副将李吉。心里盘算,对方实力不知,不如让李吉去试探一下。于是,他令李吉带五千人马列阵迎敌,自己另领五千人马在后阵观看。 城楼上宋战阳边看边对宋翊说:“三弟觉得对面西疆人马如何?” “对方军容整齐,但奔袭而来,不知道节省马力,可见领军之人是一莽夫,不足为虑。只要击溃此人,随后掩杀,可保全胜。” 宋战阳点点头,“三弟所言极是,只是你以为窦万龙,为何不在。我猜他必然领后军缓缓而来,如果我们追击,必然中了埋伏。” “大哥说的有理。”宋翊第一次经历军阵,既紧张又兴奋。 这时,饮马城城门大开,李吉领着边军五千,风卷而出,大军两边一分,列好鹤翼阵,李吉中间一马冲出,直到王虎面前,端好手中马槊,冲王虎叫道:“我乃大宋镇西将军手下副将李吉,来者报名!” 王虎嘴一撇:“无名小卒,敢来送死!” 李吉听他说的无理,怒发冲冠,纵马举槊就朝王虎砸去。 王虎并不着急,就在原地等着,眼看槊到头顶,才两腿夹紧马腹,举枪迎击。 听得铛的一声,李吉就觉得虎口发麻,双臂发酸,手中槊不停震颤,再也拿不住了。他大叫哎呀,手中槊飞起两丈来高,咚的一声落在旁边。李吉心说不好,拨马就走。 王虎冷笑一声,一催座下青鬃马,从后面赶上李吉,挺枪便刺。李吉躲闪不急,被一枪挑落马下,一命呜呼。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宋战阳眉头紧皱,盯着城下耀武扬威的王虎。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的王虎早已被杀死多次了。 城门处观战的高冷,又急又气,双脚踢蹬,来到战场中央。 “好贼子,休走,看刀。”说着一摆手中锯齿刀,斜着就朝王虎肩头砍去。 王虎横枪挡了出去。两人刀来枪往战在一处。 城楼上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宋翊对宋战阳说道:“大哥,高冷和此人打的难分伯仲,长久下去,恐怕不利。” 宋战阳也看出来,高冷打的着急,时间长了难免落了下风。高冷身为镇西将军,如果吃了败仗,军中士气必然低落。他问道:“三弟有什么办法?” 宋翊看看身后的夏陌和楚骁,刚要说话,楚骁道:“王爷,我去吧。” 宋翊知道楚骁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说了声好。 楚骁也不走城门,从旁边士兵手中取过一柄长枪,朝两位王爷辞了行,一纵身就从城上跳了下去。身子落到一半,就见他右手枪朝城墙狠狠刺出。坚固的城墙竟然如豆腐一般被一枪刺入一尺多深。楚骁手抓枪柄,身子止住下坠之势,再一松手,就稳稳的落在地上。 双方都有士兵看到,不约而同的喧哗起来。 楚骁走到场中,大喝一声住手。 高冷累的热汗直流,虚晃一刀,拨马来到楚骁身边,先喘了半天气,才说道:“楚将军,多谢!” 楚骁一笑,“高将军不必客气,你先到后面休息休息。让我来会会这人。” 高冷知道楚骁要是不来,自己再打几个回合必然落败,心里对楚骁感激不尽,也没有回城,仍然站在后军替楚骁观战。 王虎力战两将,心里得意,见对面来了个步下的将军,问道:“你是何人?” 楚骁抬头看看马上的王虎,“楚骁!” 王虎也看出这人气度沉稳,恐怕不好对付,只是骑虎难下,只得说道:“要动手就来吧。” 楚骁摇摇头,“你不是我对手,而且你已经打了这么久,我胜之不武。你去让窦万龙过来,或者让卢思奇过来。” 王虎气的哇哇大叫,挥枪直刺楚骁。楚骁侧身躲过。王虎又横枪扫他腰眼。楚骁后退三步,正好避过长枪。 楚骁说道:“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王虎根本不听,催马摇枪又冲楚骁而来。楚骁看着枪到眼前,一转身,就来到王虎马后,从背后连鞘带剑取下,一剑敲到马腿上。青鬃马疼的不行,稀溜溜大叫一声,带着王虎朝本队跑了下去。王虎带来的五千兵马,见主将往回跑去,也跟着败下阵去。 楚骁也不追赶,回到本阵跟高冷一起回城面见两位王爷。 第四十六章与民同命 宋战阳迎了上来,先安慰了高冷,再向楚骁说道:“楚将军,好本领!这次多亏你了,不然这首战不好向陛下交代。如今也算是不胜不败,只是可惜了李吉将军。高将军,李吉为国捐躯,要处理好后事,不可亏待了将士们。” 高冷在一旁答道:“王爷放心,绝不会让将士寒心!” 宋翊说道:“大哥,今日已晚,我们先回府内休息吧。” 宋战阳颔首道:“也好,大家都辛苦了,让将士们都休息休息。如果敌军再来,立刻来报。” 守城的将领领命下去安排巡逻值夜。宋战阳带着众人回到城主府大厅。 大厅里只有宋战阳,宋翊,楚骁,高冷,夏陌五人。宋战阳才说道:“今天的战事,各位有什么看法?” 高冷红着脸,首先站起来道:“王爷,属下出战不利,请王爷责罚!” 宋战阳一笑,“高将军多虑了。这本来就是试探之战,胜负不重要,摸清对方底细,才是主要。” 高冷深施一礼,接着说道:“西疆人重武轻文,民风彪悍,从今日看来,对方单兵战力颇为强势,但战阵不稳,一但主将失利,就蜂拥逃窜,可见训练不足。只要我军稳扎稳打,可保全胜。” 宋翊站起来说道:“高将军所说正中要害。我看今日对方之势,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我们占据地利,守好城池即可,谅他们也攻不下饮马城。” 宋战阳没有表态,问夏陌:“夏陌你怎么看?” 夏陌本来没想说话,听到叫自己名字,只好说道:“今天这人不足为虑,但对方主帅窦万龙还没有出现。听说窦万龙此人在五帅之中最为沉稳,我想他名声在外,不会空穴来风,我们不能大意。”夏陌又看看几人,接着说:“还有那追风剑客卢思奇,更是不好对付。明日之战,恐怕并不容易。” 宋战阳没想到夏陌年纪轻轻,还能不骄不躁,满意的道:“夏陌说的是,我们不能大意,不过也不必忧虑。窦万龙为人沉稳,则进取不足,战事一旦对他们不利,我想窦万龙绝不会拼死作战,反而会稳扎稳打。我们守城,后援充足,而西疆人马耗费巨大,支援不足,时间长了形势对我们有利无害。所以明日之战,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得打疼他们。” 众人深以为然。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又是个好天气,温度不冷不热。夏陌刚准备出门,朱珠和同秋月一身男装跑出来非要一起去。夏陌再三阻拦说:“兵危战险,你们去了,我还要照顾你们。” 同秋月杏眼圆睁,大声叫道:“谁需要你照顾,我和朱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前几天在山里,还不是我们帮你,你才拦住那几人?你要是不让我们去,我们就偷偷自己去!” 夏陌知道同秋月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怕她真的偷偷跑去,只好答应下来。临出发之前,夏陌再三叮嘱,你们千万跟着我,不要乱跑。 同秋月不耐烦的挥挥手。 三人跟在宋翊身后直接上了城楼。宋战阳带着高冷和边军将领早已经在城上等候西疆大军。此时见到宋翊几人过来,宋战阳也没有多问,只是对宋翊他们说道:“你们来看,今日窦万龙果然亲自领军来了。” 几人朝城下看去,就见城下旌旗飘扬,队伍整齐,中间大旗之下,一匹黄骠马上坐着一名金盔金甲的将军。旁边一匹白马上一名中年道士高挽发髻,手持拂尘,安然端坐。白马两边,一人前面牵马,一人旁边捧剑。 夏陌眼尖,一眼认出,捧剑的正是中行山上碰到的大师兄。他笑着对两位王爷说:“那白马上的道士就是追风剑客卢思奇,旁边牵马捧剑的就是我在中行山上碰到之人。” “原来这人就是追风剑客,那中间之人就是窦万龙了。确实有名将的风范。”宋翊说道。 城上的人在观察,城下的人也在观察。 窦万龙看着城楼上人影憧憧,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众星捧月中间,一人银盔素甲,必是重要人物。他对旁边的卢思奇说道:“先生,那城楼上穿银甲的应该就是安北王宋战阳。据说此人虽然是皇子,却久在军营,在宋军中,威望甚重。这次如果能抓住此子,我看那宋君怎么办。” 卢思奇眯缝着眼,如一条蟒蛇盯着猎物一样,轻声回答:“大帅放心,虽然饮马城城池高大,但我要上,还是易如反掌。只是城上人多,最好能把人引到城下,我才好动手。” 窦万龙喜上眉梢,“这有何难。来啊,随本帅前去叫阵。” 说着,窦万龙一提缰绳,领着左右偏将副将和卢思奇十几人,出了本阵,来到离城一箭之地,冲城上喊道:“老夫窦万龙,城上之人可是安北王?可敢下城与我一叙。” 宋战阳朗声应道:“窦将军,你想和本王说什么?” 窦万龙见宋战阳不出来,接着道:“王爷,老夫年长几岁,你却让我仰面说话,岂不失礼。王爷不敢下城,莫非怕我西疆军马不成!” 宋战阳不为所动,“窦将军,说笑了。将军远道而来,却在城外驻扎,不如进到城里,让我好好招待一下。” 窦万龙哈哈大笑:“王爷不必客气,老夫迟早要进城跟王爷一叙。只是现在,你们号称大宋,莫非都不敢一战吗?” 宋翊低声跟宋战阳说道:“大哥,我们若是不出战,岂不是被西疆耻笑。我愿带兵去会会这匹夫。” 宋战阳也知道若是连出战都不敢,必被对方小瞧。但是他也不放心宋翊前去,还是决定亲自下城督战。他叫过薛瑞,命令他在城上负责,自己带着宋翊和高冷,还有一班将领,点了一万人马,出了饮马城。 双方排开阵势,宋战阳和宋翊,双马并排直到场中。对面窦万龙一骑而出,直到两人面前。双方相距一箭之地,都勒马站稳。 窦万龙扬起马鞭一指,“安北王,早就听说宋帝有子,有大将之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宋战阳在马上一躬身,行了一礼:“窦将军谬赞了,小王初出茅庐比不得老将军戎马半生,声名显赫。” 窦万龙听的心下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捋须髯,说道:“王爷不必客气。旁边这位恕老朽眼拙,不知道是哪位?” 宋翊也不生气,看着窦万龙,扬声道:“安乐王宋翊。” 窦万龙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说道:“哦,听说宋国先皇中途崩殂,留有一幼子,莫非就是你吗?” 宋翊怒从心头起,双眉竖了起来,刚要发作,宋战阳手一横,拦住宋翊,对窦万龙说:“宋翊是我大宋王爷,窦将军慎言!” 窦万龙打个哈哈,也没在意,接着说:“好,闲话不说了,安北王,今日我两国会猎于此,不趁此机会,比试一下,岂不辜负了大好时节!” 宋战阳见他直奔主题,也不犹豫,道:“窦将军挥师东进,本王自然也不能扫了将军的兴致。将军打算怎么比试?” 窦万龙胸有成竹的说:“你我双方也没有深仇大恨,不如我们打个赌,以三战定输赢。” 宋战阳看着窦万龙,知道他提出这样的赌斗,一定是有足够的信心,但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堕了大宋的威名,“如何三战,又打什么赌?” 窦万龙神色一敛,眼神中闪着光华,“你我双方,马上一战,步下一战,百人军阵一战,此为三战。至于赌注嘛,不知道王爷敢不敢用背后的饮马城做注,我方胜了,你们让出饮马城,你方胜了,我们马上退兵。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宋翊听得气愤,不自觉夹紧坐下战马,白龙马吃疼,忍不住原地哒哒哒的踏个不停。 宋战阳厉声说道:“窦将军,我大宋虽立国不久,但绝没有拿百姓和土地做赌注的道理,凡我大宋军民,只有战死,绝无退让。我虽为皇子,也愿意与民同命!” 宋战阳声若洪钟,字字珠玑,背后一千龙神卫,也高声附和着,与民同命。霎时间,城上城下的大宋军官将士都高举手中武器,高叫道与民同命。饮马城下,一股战气平地而起,直冲云霄,战场上西疆的战马都被惊的蹬蹬蹬的倒退几步。 第四十七章百人之战 窦万龙眼睛微眯,盯着对面的宋战阳,心里微微一动,此子果然不凡,实在是我西疆大敌,最好尽早除去。一直等到喊声平息,窦万龙才又笑了笑道:“既然王爷不愿意下注,倒也无妨。你我一见如故,就当切磋一下军力,也无不可。” 宋战阳知道今日必是一场恶战,也不畏惧,高声道:“窦将军有此雅兴,本王奉陪到底。但不知先打哪场?” 窦万龙拿着马鞭拨了拨马鬃,才道:“那就先领教一下王爷手下军阵的本领!” 宋战阳毫不示弱,答应一声,就和宋翊回转本阵。高冷和夏陌围了上来,高冷问道:“王爷,军阵一战,您看是派什么人出战?” 宋战阳看看高冷身后的边军,虽然也是士气高昂,但是就自己这些日子的观察,军力还是不如龙神卫。这第一战,有关士气,还是派知根知底的龙神卫更为放心。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高冷提,才不会让这位边军主将难堪。 高冷自从上次败阵归来,早就把争胜之心收起,他看出宋战阳在犹豫,主动说道:“王爷,西疆兵勇猛,还是派龙神卫出战更有把握。” 宋战阳见他主动提出,也不再犹豫,转身叫过龙神卫副统领邛布,让他挑选一百龙神卫,准备参战。邛布领命,不多时就在龙神卫中选出了一百名精明强悍的军兵。 宋战阳亲自来到众人面前,先扫视了一遍这一百人,才说道:“各位,大家都知道了,这是我们和西疆的第一战,你们将会代表我大宋出战,我希望你们都能安全回来。我已经让人记下你们的名字,不论胜败,我都会给你们记上这一功。凡是在战阵中表现突出的,我自有重赏,如果有伤亡,我会按照伤亡赔偿的三倍给大家发放赏金。要打疼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和你们对阵。不要丢了我们龙神卫的脸!” “是!”一百人齐整的回答。 所有龙神卫都带着长刀和匕首,身穿轻甲,准备出战。 就在此时,夏陌走到宋战阳面前,对他说道:“王爷,这样不行!” 宋战阳知道他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询问道:“为何不行?” 夏陌指了指对面西疆人马,说道:“王爷你看,对面西疆选的军士都是魁梧高大之人,他们拿的武器是短柄铜锤。这种武器势大力沉,普通刀剑难以抵挡。” 宋战阳和宋翊都抬头向对面看去,果然都是些高大士兵,右手拿着短柄的铜锤,锤头都是碗口大小,腰间另外挎着佩刀。 两人互相看了看,面色阴沉下来,就士兵的个人素质来看,龙神卫已经落了下风。 夏陌接着说:“我建议我方带些圆盾,以盾克锤,再用刀还击,另外再有部分人持长枪远攻。因此,我方最好四人一组,前面两人持刀盾,后面两人持枪刀,现在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演练,只能如此安排。” 宋战阳,宋翊,高冷和邛布互相看了看,宋翊第一个表示赞同:“大哥,夏陌说的有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同意。 宋战阳见众人意见一致,也不再犹豫,让高冷和邛布安排武器,分派小队,又让夏陌向他们说明战法。 对面窦万龙高声喊道:“王爷,可敢一战!” 宋战阳见拖延不得,看向夏陌,夏陌冲他点点头,示意都交待清楚了。 宋战阳这才一挥手,领着一百龙神卫直入场内。 窦万龙这边让人抬上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只铜香炉,香炉里插着尺长的一只大香。他一指香炉,对宋战阳说道:“王爷,你我惺惺相惜,就不要死战了,以一炷香为限,场上哪方活着的人多,哪方就算胜利。你看如何?” 宋战阳也不愿死伤过重,这个提议正合心意,当场答应下来。 两人各自调转马头回归本阵,桌旁一名西疆小校,取出火折子打开,迎风一晃,黄色的火光闪烁而出,大香随之点燃。小校大喝一声,“杀!”双方的各一百军士,手持武器冲向场中。 夏陌坐在马上,跟在宋翊和宋战阳身后。他仔细看看对面,眉头紧皱,低声对两位王爷说:“王爷,刚才离的太远,看不清楚,对面的武器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哦!”两人仔细看向对面。西疆的一百人,每人手里都是短柄铜锤,但是仔细看,锤头上面不是光滑球形,顶端向四周伸出四只钢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 宋翊问道:“这是什么兵器?” 夏陌摇头:“不知道,但是看锤头的钢爪,恐怕是专锁对方兵器的。” 宋战阳一笑,说道:“无妨,事已至此,只有靠场上众人自己了。” 正说着的时候,场上两方人马已经冲到一处。龙神卫按照夏陌的安排,四人一组,两人持盾在前,两人持枪在后。西疆的人却没有阵势,一窝蜂似的向前猛冲。两方一交手,西疆军士都是举锤猛砸。龙神卫举盾迎击。就听场上叮叮当当如打铁一般,此起彼伏。往往西疆一锤之下,龙神卫几乎站立不住。还好后排枪兵直刺,挡住对方攻势。等西疆人让过长枪,举锤再砸,双方就成了一片混战。有时候,龙神卫长枪刺出,却被对方锤头钢爪抓住枪杆,顺势往后一拽,龙神卫士兵拿捏不住,长枪瞬间被夺。有时候,西疆士兵刚举锤要砸,不防旁边长枪突然从盾后刺出,枪尖从背后透出,当场倒地身亡。 眼见双方才冲到一起,就已经伤亡惨重。不少人受伤倒地,鲜血染红了土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少受伤的士兵躺在地上翻滚**,一时却不会死,惨叫声笼罩着整个饮马城下。还站着的人却根本顾不上去关注地上的同袍,他们也只有在这绞肉机中,不停奋战,期望能活着站到最后,只是这希望又显得那么遥远。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挥舞武器,又不断有人倒下。 战场上只有场中争斗的声音,两旁观战的人都鸦雀无声。夏陌看了一段,不忍再看,慢慢退到后面,站在朱珠的旁边,伸手握住朱珠的小手。朱珠本来也对争斗没有兴趣,只是同秋月兴致盎然,非要拉着朱珠来看。此时,朱珠看到夏陌神色凄然的退回来,知道他也不忍,用力握了握夏陌的手。夏陌知道朱珠的意思,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同秋月年龄比两人大一些,又在武皇城吉祥商会做事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虽然也有不忍,仍能坚持看下去。 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站着的人也是浑身都是血迹,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手中的武器已经换了又换,把手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了,几乎把持不住。 眼见铜炉里的大香见底,旁边的小校从桌上拿起一面铜锣,敲的山响。听着这锣声,两旁的人都松了口气。场上的人都杀红了眼,似乎没有听到锣声。有人停了下来,刚想喘口气,不想对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追上来一刀砍为两半。 桌旁的小校还在不停的敲着铜锣,似乎手中的小锣足有千金之重,两鬓的汗水滴滴答答跌落尘埃。 终于这个巨大的绞肉机停了下来,场上的人退向各自的队伍,龙神卫这边,站着回来的只有五人,还有七八人被军兵抬了回来。对面的西疆队伍稍好一些,有八人还能站立。 窦万龙绕过中间深红色的土地,面不改色对宋战阳叫道:“王爷,看来这一阵,是我们赢了!” 宋战阳久在军中,却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仗,短短一炷香时间,看到两百条人命就这样被绞得粉碎,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他咬着牙回道:“不错,我们认输!” 窦万龙满意的笑了笑:“王爷果然拿得起放得下。今日已晚,让人打扫战场,我们明日再战。” 双方各自派人取回自家士兵的尸体,用黄土掩埋了血迹,都收兵回营休整。 第四十八章初现实力 饮马城中。 宋战阳问邛布,“受伤的人救治的怎么样?” 邛布眼里闪着不忍:“医官都救治过了,只是又有三人伤重不治!” 宋战阳深吸口气,牙齿咬了又咬,才说:“他们都是我大宋最英勇的士兵,一定要做好抚恤工作。牺牲的名字都记下了吗?” “出发前都记下了。” “好,三倍的抚恤要确实发到每人家中。你要亲自负责!要是有一分没有发到,我惟你是问!” 邛布肃立答道:“统领放心。我会亲自送到各家。” 宋战阳这才松了口气,对两旁的人说道:“明日之战,各位有什么看法?” 楚骁从宋翊身后站出来,说:“王爷,明日还是我去吧。” 宋翊也说道:“大哥,让楚骁去吧,马上之战,楚骁去。步下之战才是麻烦。” 楚骁前次出战大胜而归,众人对他出战都没有异议。只是在场众人也都知道步下之战,西疆十有八九会由追风剑客卢思奇出战。如今饮马城中能胜过卢思奇的,恐怕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有人说话。 夏陌本来坐在宋翊下首,见没人说话,主动站了起来,“王爷,明日步下之战就让我去吧。” 宋战阳看看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年轻人,欣慰不已,我大宋后继有人。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口拒绝,“夏陌,我知道你有本事,但你还年轻,战场上危险重重,你还是跟在三弟身边吧。” 宋翊也不愿夏陌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劝说道:“夏陌,大哥说的是。你前次去中行山上,已经立了大功一件,这次就不要再去了。” 夏陌对宋战阳和宋翊各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我意已决。恕我直言,如今的饮马城虽然人才众多,但说到步下争斗,我想没人会比我更合适。” 随着夏陌的话停,一股傲然之气从夏陌身周散发出来,气势绵长恢弘,大堂外的院子上空,一群大雁受气机引导,扑簌簌的都落到了院中。 大堂之上,宋战阳,宋翊,高冷,薛瑞都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夏陌已经有如此能力。只有楚骁面色不改,显然对夏陌的能力,他早有判断。 这是夏陌第一次全力释放自己的真气。其实在他刚从十万大山学艺出来之时,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程度。夏陌先是在破庙和天山七剑大打了一场,又亲眼见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本领,再在皇城春风楼里感受天地自然之道。这一连串的经历让他终于走到了玄门境的门槛。今天又亲眼看到了战场上人命如草芥,夏陌的心境进一步提高。他一定要站出来,亲手结束这一切。 夏陌生怕宋翊他们还不相信自己,他脚一点地,用上巽风教的风步,绕过座椅,一拳击向楚骁的胸前。楚骁也想试试夏陌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横掌在胸前,挡住夏陌的拳头。夏陌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毫不留情,真气鼓荡而出,就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拳掌相交。楚骁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夏陌拳头喷涌而出,不自觉的变掌为爪,抓住夏陌的拳头,脚下却站立不稳,蹬蹬蹬后退了三步。楚骁对夏陌已经有极高的预期,却还是被夏陌真正的实力所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真气已经雄厚的如几十年苦练。楚骁站在原地,苦笑着甩了甩手,道:“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英雄出少年!” 旁边的众人,从两人短短的交手中,都看出来,夏陌至少有不弱于楚骁的实力。宋翊更是惊喜交加,他一直认为夏陌至少还得三五年之后才能和楚骁一战。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那个喜欢在房顶上看云的孩子已经可以站在楚骁对面,不落下风。 夏陌对二位王爷又行了礼,道:“王爷,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可以出战?” 宋战阳看看宋翊,他知道这少年和自己的三弟关系莫逆,战场之上,兵凶战危,只有宋翊同意,他才会派夏陌出战。 宋翊低头想了想,对夏陌说:“你可以去,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不敌,就放弃回来,不能硬拼。” 夏陌一笑:“放心,我还没有看够这世界。” 宋翊见他答应了,这才对宋战阳说道:“大哥,就这样办吧,如果不敌,我们就认输,专心守城。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能攻的下来。” 宋战阳豁然站起:“好,既然如此,明日之战就靠楚骁和夏陌了。无论胜败,我都有重赏。高将军,明日你就在城上指挥,不论胜败,都要谨防对方袭城。只要我们守住饮马城,胜负无关大局。所以两位尽力即可,千万不要死战。” 高冷,楚骁,夏陌三人都郑重答应下来。 夜晚,夏陌和朱珠,同秋月在院中说话。朱珠问:“你明天真要出战卢思奇?” 夏陌也不隐瞒,“不错,这饮马城中也没有谁能比我更合适了。总不能让楚骁出战两场。” 朱珠担心的说:“那卢思奇毕竟成名已久,想来肯定有些本事,你有没有把握?” 夏陌自己心里虽然毫无把握,但是他怕说出来惹朱珠担心,笑嘻嘻的道:“你放心,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打仗靠的不光是本领,还有脑子。那卢思奇人老呆滞,怎么比的过我年轻气盛。” 朱珠见他又开始胡说八道,撇了撇嘴:“你就是没个正形。反正明日我得跟你同去。” 同秋月在旁边噗哧一笑道:“今天叫你去,你死活不愿意,怎么听说夏陌要出战,就吵着要去!” 朱珠羞的脸红起来,粉拳捶打着同秋月胳膊,“同姐姐,你又笑话我!” 同秋月边躲边咯咯的笑着:“好了,我不笑了,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啊!” 夏陌看着她们,心里下定决心,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为了那些在战场拼死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战这一场。 一夜无话,旭日东升。 宋战阳,宋翊,楚骁和夏陌一起来到城下。朱珠和同秋月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为夏陌观战。 西疆的队伍里,窦万龙和追风剑客卢思奇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正是之前和楚骁一战的王虎,另外有一人,看着只有二十岁上下,坐下一匹墨龙驹,身穿银甲,手提长枪,面露不屑之色。 窦万龙未开口先笑,“两位王爷,昨日之战很是精彩。我是没有看够,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宋战阳面无表情:“窦将军见多识广,这些小场面难道还看的上?” 窦万龙也不在意话中的讥讽,道:“今日马上之战,王爷派谁出战啊?”边说边看向对面的楚骁和夏陌。 楚骁一提缰绳,上前一步,“我来领教一下西疆的马战!” 窦万龙笑而不语,反而对旁边的银甲小将说道:“侯爷,这位就是楚骁。” 银甲小将拿眼瞥了瞥楚骁,尖厉的声音道:“就是你,打了王虎?” 楚骁多年的侍卫生涯,见过太多的纨绔子弟,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平静的说道:“不错!” 银甲小将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那今天就让本侯爷收拾了你!” 宋战阳心道,这小子的谱比本王都大的多,心里好笑,向窦万龙问道:“看来这位就是出战的人选了,但不知是什么人?” 窦万龙恭敬的指了指银甲小将,“这位是墨侯曲无声,乃是辅政王曲怀申的公子。” 宋战阳早就知道,在西疆有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一位就是辅政王曲怀申,另一位就是摄政王魏无言。这两人在西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深受西疆王的信任。只是传说这两人面和心不和,这也是西疆多年不曾向外扩张的原因。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辅政王曲怀申的公子。这样一位王爷的公子,难怪如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宋战阳虽然不屑与曲无声交往,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原来是曲公子,久仰大名。没想到,曲公子竟然要亲自出场。只是这战场之上,兵器无眼,万一……” 没等宋战阳说完,那曲无声就叫到:“就这小小的饮马城,有什么危险,还分什么马上步下,今天本侯一人就包圆了。” 这话一出,不止大宋在场的众人无语,连西疆的人马都面面相觑。 第四十九章马上之战 窦万龙尴尬的对曲无声道:“侯爷,这是两国交锋,当以信义为重。” 曲无声不在乎的摆摆手,表示了解了。窦万龙才对宋战阳说道:“王爷,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比试吧。” 旁边的卢思奇突然说道:“且慢!”他直视着夏陌,“前些日子,在中行山里,是不是你杀了我徒弟?” 他一开口,两旁的人都看向夏陌。 夏陌不紧不慢的说:“不错,是我所杀,他们当时以四对一,还被我杀了,只能说明学艺不精。” 卢思奇咬牙切齿的说:“好小子,看样子,一会步下之战是由你出战了。正好,贫道要替徒儿报仇。” 夏陌今日本来就没打算退缩,果断答道:“奉陪到底!” 旁边的曲无声兴致盎然的看着夏陌,“好小子,我就喜欢跟我一样敢做敢说的。” 本来夏陌还气势满满,听到曲无声这么说,又感受到他热烈的眼神,瞬间就想扭头回城了。 周围两方人马也都被这位侯爷所作所为惊的哭笑不得。 窦万龙只好赶紧说:“安北王,我们开始吧。”说完,他就带着王虎和卢思奇回归本军。宋战阳叮嘱楚骁千万小心,也领着宋翊和夏陌回到城下。 战场上就留下曲无声和楚骁在马上端坐。 曲无声虽然为人无礼,但他手持银枪,坐在马上之时,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楚骁为人谨慎,从不小看任何人,更何况窦万龙既然敢让曲无声出战,说明此人还是有过人的本领的。楚骁没有用自己背后的宝剑,而是拿了一条长枪,朝曲无声一拱手,“侯爷领教了。” 曲无声也不客气,一催座下墨龙驹,双手端枪,直刺楚骁心口。 楚骁横枪拧身,向外一磕,正磕在银枪枪头下三寸,银枪弹起,两马错镫而过。 曲无声在马上身体扭转,反身又是一枪,朝楚骁背后点去。 楚骁听到恶风扑来,身子伏低,银枪从头顶擦过。 一回合过去,两人兜转马头又四目相对。曲无声冷哼一声,再次催马而来。两马离近,楚骁当先出手,一抖枪杆,三支枪头闪现不停,笼罩曲无声上身。 曲无声面带讥讽,以后手为圆心,银枪画圆,枪头搅动之下,楚骁的长枪被拨到一旁。随后,曲无声持枪横扫楚骁腰部。 楚骁低头边让过银枪,边直刺曲无声面门。 曲无声抽枪回来,用枪杆后部弹飞楚骁长枪。两人就战在一处。 两方的人马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上争斗的二人。朱珠在夏陌身后问:“楚将军和那个年轻人打的这么激烈,到底谁能胜出啊?” 夏陌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这位侯爷还是很厉害的,和楚大哥不相上下。” 场上的两人枪来枪往的打了一百多回合还是不分胜负。场边的人都焦急起来。 窦万龙生怕曲无声有个好歹,自己没法交待,问卢思奇:“先生,觉得他们水平如何?” 卢思奇摸着胡须,道:“大帅不必担心,曲侯爷虽然年轻,但是这枪法得到过高人指点,只是有些年轻气盛,急功近利。这一百多回合之后,他已经越来越纯熟,我看不出五十回合就可以取胜。” 窦万龙这才心安。 饮马城下,夏陌也看出来楚骁在枪法上确实比不上这曲无声。时间长了,恐怕要落败。他走到两位王爷身旁,低声道:“王爷,楚骁枪法有些散乱了,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宋战阳和宋翊也看出楚骁忙于抵挡,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少,心里都急切起来。 场上的曲无声暗自开心,心道,再有一二十回合必然将你挑落马下。 就在此时,两人又圈马相对,楚骁催马向曲无声冲来。两人将要交接之际,楚骁没有双手持枪,反而单手一枪刺出,虽然单手刺能刺的更远,速度更快,但是力度必然没有双手大。曲无声轻蔑一笑,横枪敲在楚骁枪杆之下。 楚骁拿捏不住,长枪弹开尺许远,身前中门大开。 曲无声暗喜,这时双方离的更近了。他借着马力,直取楚骁胸口。 眼看银枪就要到来,楚骁突然用左手一点胸前机关,背后宝剑自动弹出,楚骁左手接剑,顺势一撩。 曲无声只觉眼前寒光闪动,宝剑跳出,惊的他手上一慢,就听到哧的一声,银枪枪头落地。他就感觉手上一轻,暗叫不好,一拉缰绳,斜刺里向本阵败去。楚骁回剑入鞘,并不追赶。 这突然的变化,让双方观战的人都目瞪口呆。特别是西疆方面,窦万龙和卢思奇还在等着胜利,却见曲无声败了回来。曲无声跑到两人身边,这才勒住战马。他扭回身冲楚骁叫到:“你用暗器?” 楚骁打了几十回合就感觉到,单论枪法,自己竟然不是这纨绔侯爷的对手。不过他经验丰富,很快就定下了这剑斩银枪的战法。此时听曲无声质问,他答道:“我用的是剑,不是暗器,难道还有规定不许用剑吗?” 曲无声被噎的只能说:“这……这……” 楚骁接着说:“侯爷枪法如神,我自愧不如,只有用剑取胜。” 曲无声见他夸自己,又得意起来,“你知道就好,论枪法你怎么能胜的了我。” “但是战场上,无所不用,我虽用剑,终究是我胜了,侯爷说是吗?”楚骁先捧后杀。 曲无声正得意,顺口说到:“这一次就算你赢,但是下次我们再战,你这招数就不管用了。” 楚骁这才回归城下。宋翊满面笑容,“没想到,你能这样获胜,我们都以为你要败了。” 楚骁向两位王爷行礼,惭愧的道:“没想到此人虽然自大,却真有本领,我也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获胜。” 宋战阳在一旁道:“楚将军能随机应变,才是大将之才啊!本王会记下这一场大功。” 楚骁不敢居功,站回宋翊身后。 窦万龙虽然觉得认输太快,却不敢指责曲无声,只好和卢思奇商量,“先生,你看?” 卢思奇也不在意,对窦万龙道:“大帅放心,一切有我。”说罢,他翻身下马,从旁边徒弟手中拿过自己的宝剑,一步一步走入场中,对夏陌叫到:“小子,你还不过来受死!” 夏陌见他叫阵,也下马,冲两位王爷行了一礼。宋战阳关心的说:“如果不敌,就主动认输,千万不要硬撑。” 夏陌笑了笑,“王爷放心。” 朱珠拉着夏陌的手,不放心的说:“你可不要逞强,不行就回来。” 夏陌深情的望着她,张开双臂,把朱珠抱在怀里,低声说:“放心吧,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朱珠羞的红了脸,扭着身子不说话。 “我去了。”夏陌松开双臂,毅然走向战场,站到了卢思奇的对面。 卢思奇哼了一声:“其实我很佩服你的胆量,没想到,你真敢走到我的面前。” 夏陌挑挑眉,道:“我也很佩服我自己,不过不是因为我敢面对你,而是我愿意走到这个战场。” 卢思奇不明白,但是他也听出来夏陌并不害怕他:“油嘴滑舌。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拔剑吧,免得我被说欺负小辈。” 夏陌也不反驳,轻轻从背后拔出墨剑洗尘心。 卢思奇早就听徒弟说过,夏陌有一把宝剑,剑身漆黑,但却锋利无比。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一把剑身漆黑的宝剑。 当他亲眼见到了这把墨剑,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把,但是这把剑竟然有着不弱于那把的气势。剑身在抖动之时,周围都显露出淡淡的黑雾,随着剑身流动消散。 卢思奇不禁赞叹道:“好剑,果然是宝剑!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夏陌也不隐瞒:“墨洗尘心!” 同秋月在后面一拍额头,心说,你是不是傻啊,还把剑名说了,这要是被励空山的人知道了,得惹出多少麻烦! 卢思奇猎奇心起,忍不住说:“小子,你把剑献出来,我饶你一命。” 夏陌不为所动:“剑是友人所赠,恕难从命!” 卢思奇也知道没那么简单,“既然如此,那我就费费心,自己动手。” 夏陌持剑静心,平指卢思奇,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十章拼死一战 卢思奇身经百战,没想到今日面对一个少年,却感觉到压力如山,心里暗道,这少年才多大年纪,看起来比曲无声都小了几岁,竟然气如渊深,起手之势,暗合天地,毫无破绽。相比之下,自己那几个徒弟,果然都是如废物一般,又起了爱才之心。他不禁说道:“小子,你师傅是谁?” 夏陌正调动气势,准备出手,被他一问,愣着说道:“我没有师傅!” 卢思奇大喜:“你没有师傅?那你可愿意拜我为师。不出五年,我可以保证你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夏陌一阵苦笑,“前辈,我不能拜你为师。虽然我没有拜过师,但是我有跟姑姑,叔伯学过艺,我应该不能再拜他人为师了。” 卢思奇不在意:“家传吗?你姑姑叔伯又是谁,难道还比的过贫道不成。” 夏陌尴尬至极,只能说道:“我姑姑是红尘一曲凤凰飞,鸿绯红姑姑。” 卢思奇没反应过来,又问道:“是谁?” “大家都叫她红凰!” 卢思奇不听则已,听完之后,脸色忽白忽红,“你说的是乾元宫的红凰吗?” 夏陌点头:“是啊,就是红姑姑。还有震叔叔和巽叔叔。” 卢思奇脸颊上的肉蹦了几蹦,忍不住问道:“你父亲又是谁?” “我父亲是武定城城主夏英。” 卢思奇本来以为夏陌肯定是一元的几个徒弟之子,却没想到不是自己所想,更奇怪了:“那你为什么叫红凰姑姑?” 夏陌老实的回答:“因为一元祖师想让我拜乾无极伯伯为师,但是我没答应。后来祖师就让姑姑她们来教我,却没有师徒之名。” 卢思奇暗骂,老子肯定是取错名字了,思什么奇,这事简直越思越奇。这少年到底跟一元什么关系,值得这么看重。更奇怪的是,这少年还拒绝了。卢思奇震惊的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得说:“这个,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继续比试吧。” 嘴上说着比试,卢思奇却有些为难,此人背景深厚,杀是杀不得的,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明显放水,只有找个机会胜了他,又不要伤了人才好。 思虑已定,卢思奇向夏陌说声:“来吧!” 夏陌也再次凝神静气,以心沟通天地,以意操控宝剑。蓦然间,夏陌出手了。 人剑一体,飞速冲向卢思奇面门。 卢思奇知道他宝剑锋利,并没有打算直抑其锋芒,手中宝剑并没有出鞘,用剑脊宽大处贴上墨洗尘心,微一用力,夏陌宝剑就被荡开。 夏陌也不着急,脚下风步随剑急转,翻腕横扫卢思奇腰部。 卢思奇剑尖朝下,还是同样挡住夏陌。他没有急于还手,就是想看看这少年的剑法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卢思奇不知道,夏陌并没有专门学过剑法。红凰几人主要训练夏陌基本的身法,出手的时机,应变的能力。这几人中也就红凰用剑,但红凰的剑法并不合夏陌的真气,因此红凰也没有多教,只是教了用剑的基本功。 夏陌的剑术,主要来自于他看过的剑法书籍,和自己对剑的理解。他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熟悉的方法把基本的招数连接使用。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起承转合,顺势而为,不必拘泥于招式。 卢思奇本想好好看看,谁知道越看越不明白,只觉得夏陌招数精奇,常常出人意料的使出奇怪的招数。他一边横遮竖挡,一边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出招。 因此在场面上来看,夏陌竟然不停进攻,占据上风。 窦万龙看的满腹牢骚,一个曲无声莫名其妙输了,怎么这卢思奇也心不在焉的。 饮马城下倒是士气大振,士兵们都暗暗叫好,只有楚骁越看越皱眉。 宋战阳和宋翊虽然武功一般,但眼光颇高,也看出夏陌虽然形势占优,但对方格挡滴水不漏,时间长了恐怕不妙。 夏陌身在其中又何尝不知,只是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突然之间,夏陌想起来当初在破庙看到任平生的出手,心里一动。当初任平生,只用眼神就发出无数剑气,散于雨滴当中,使得每滴雨水都如小剑一般。他当然没这样的功力,但是借鉴施为,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夏陌边打边盘算该怎么做,时间不大,思考已定,就决心一试。 就见夏陌虚晃一招,跳开一段距离,左手向地面一拍一抓,一道黄土被带到空中。夏陌右手持剑画圈,这一掊黄土在剑气中间翻腾不定,如沸腾之水。 卢思奇全神贯注看着,手中却捏紧了剑柄,全力提防。 夏陌借助剑气传递真气分发到每一颗尘土之上,他小心翼翼地用心感受着每一颗尘土,只是当他把真气分成了一百份之后,就再也分不出来多余的。 夏陌也不犹豫,举剑刺破尘土气球,无数颗粒化为无数柄小剑,扑向卢思奇。 卢思奇就看到剑气裹挟着尘土朝自己袭来。他再也不敢大意,抽剑在手,一扫地面,也扬起大片灰尘,形成一堵土墙一般,意图挡住扑来的剑气。哪知道,有些尘土被挡了下来,还有一些,哧哧哧带着剑气冲破土墙,直刺卢思奇全身。 卢思奇本来以为只是一道剑气,没想到却是数十上百道。这些如剑的尘土,有的大如豆粒,有的细如银针,但无一例外都锋利无比,一旦及身,必然深入体内。 卢思奇吓的来不及多想,手中剑急挥,挡开上身前的剑尘,同时身体向后就倒。犹是卢思奇反应极快,小腿上还是被几颗剑尘击中,其他的都贴着他的鼻尖直刺入远方树林。 夏陌这一手剑尘之术,虽说是战场上灵光一现才使出来的,却威力奇大。不过这招需要对真气细微控制,夏陌用了一次就觉得心力憔悴,只能站在原地,修复心力。 卢思奇从地上坐起,先把小腿受伤之处点了几下止血,这才狼狈的站起来。就见他上身全是尘土,下身还伴着血迹,面色铁青,显然已经怒气攻心。 卢思奇怒道:“你这是什么招数?” 夏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心境,长出一口气道:“我刚刚想出来的,还没有取名字。让我想想,就叫剑尘之术吧!” 卢思奇恨不得翻个白眼给夏陌,哪有临时就能想出来这种分力而用的招数。如果这招数这么容易学会,我这半辈子的剑法不是白练了。 卢思奇压了压火,也没去看周围的人什么表情,可想而知,自己这番丢人的样子都被人看到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卢思奇冷哼一声,真正认真起来。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剑诀,也不说话,使出自己的七十二路追风剑,第一次主动朝夏陌发起攻击。 夏陌站在原地,抓紧时间恢复,直到卢思奇剑气临身,才举剑迎击。刹那间,形势逆转,刚才一直占据主动的夏陌,在卢思奇的快剑之下,只能左遮右挡,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夏陌仗着自己的墨洗尘心锋利无比,一直想找机会和卢思奇的宝剑正面相交。只是卢思奇身法快,剑法更快,夏陌只能堪堪跟上。因此,只能看到场上剑气纵横,却一次也没听到双剑交击的声音。 两方人马都是惊喜交加,只不过西疆是先惊后喜,而大宋则是先喜后惊。 要说最焦急的,莫过于朱珠。夏陌刚开始比试的时候。她就紧张的抓住同秋月的胳膊不放,眼睛紧盯着场上。激动的时候,指甲都要扣进同秋月的肉里了,疼的同秋月哎哟一声。当看到夏陌使出剑尘一式,更是瞪大了双眼,恨不得叫出好来。只是没想到,这之后,夏陌却频频防守,似乎没有反击之力。朱珠不安的对同秋月说道:“同姐姐,你看夏陌是不是要输了,这可怎么办啊!” 同秋月也是看的紧张万分,她对夏陌和朱珠就像弟弟妹妹一样,这次夏陌对战卢思奇,同秋月其实一点也不看好夏陌,只是她没有立场反对,只能在旁边静观其变。但是,以她的眼光也看出,夏陌现在完全没有什么胜算。不过不知道夏陌还有没有新的绝招能反败为胜。 同秋月不好直说,只好安慰朱珠:“夏陌诡计多端,你不用担心啦!” 第五十一章同仇敌忾 其他人的焦急,夏陌感受不到,此时的他,只能全神贯注的抵挡着卢思奇的进攻。 追风剑客,剑法之道就在一个快字。夏陌只看到剑光围绕着自己上下翻飞,稍不留神,胳膊上就被剑气划过,鲜血浸湿了衣袖。夏陌却似乎毫无察觉,他的眼中只剩下一道道剑光,心神沉浸其中,就像看着一件新奇的玩具,只想着拆解掉每一部分。 反倒是卢思奇久攻不下,心里越来越沉不住气。他本来想着手下留情,不伤夏陌性命,免得得罪了乾元宫。没想到,这么久还没有成功。卢思奇不禁越打越气,忍不住心里暗道,事到如今,管你是什么人,我也要出重手了。想到这里,卢思奇脚步一变,使出自己的绝招,追风三奇剑。 就见他围着夏陌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剑光如织,渐渐在夏陌周围形成一圈三角形的剑晕。 直到剑晕成型,彻底围住夏陌,夏陌才反应过来,心说不好,拼命往外就冲。 卢思奇冷笑一声,剑诀一指,大喝一声:“破!” 就见整个三角形剑晕光亮大盛,逐渐增大,向中间突进,瞬间就淹没了夏陌的身体。 双方观战的人或喜或悲,场上一片寂静,就听到朱珠凄厉的叫声:“夏陌!”她也不管双方正在比试,一步跳到场上,冲向夏陌。 此刻,剑晕消散,就见夏陌仍站立场中,以剑杵地,只是全身是血,身体摇晃,似乎站立不住。 朱珠跑到夏陌身边,哭着抱住夏陌,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陌好半天才轻轻的说,“你别哭,我没事的,你再晃我就真站不住了。” 朱珠抹抹眼泪,不再抱着,心疼的看着夏陌说道:“你真没事?” 夏陌微微点头,轻声道:“外伤比较重,内脏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 就在这时,同秋月也跟着朱珠来到夏陌身边,面向卢思奇,护住两人。 卢思奇见到夏陌没死,又惊又喜,喜的是人没死就不会和乾元宫结下死仇,惊的是自己完全没有留情,对方竟然看起来还受伤不重。此子身在大宋,将来必是西疆劲敌,如此看来此子不可留!卢思奇越想杀心越重,喝道:“你们这些小辈,战场之上,还不退下!” 朱珠杏眼圆睁,抽出黑龙鞭,站到夏陌身前,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住夏陌,冲卢思奇说道:“你想伤夏陌,除非先杀了我!” 同秋月听朱珠说的坚决,也手擎双刀,站到她旁边道:“对,还有我!” 宋战阳见事态失控,朗声说道:“你们都回来,我们认输!” 没想到,夏陌却说道:“我还能战,不要认输!”他扒开朱珠,走到前面,说道:“卢思奇,我还没有输,我们继续!” “夏陌!”朱珠和同秋月同时喊道。 夏陌扭头对她两人说道:“我没事,你们回去!” 卢思奇恨恨的说:“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说着一步一步朝夏陌走来。 同秋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看着朱珠。朱珠却一动不动,轻蹙眉头看看夏陌又看看走近的卢思奇。 直到卢思奇轻挥手中剑,一道剑气直取夏陌的时候,朱珠一步踏前,长鞭卷动,搅的剑气破碎消散。 卢思奇大怒:“好个不知好歹的女娃,既然你们不走,那就陪着小子留下吧!” 同秋月无奈的走到朱珠旁边,说道:“你啊,真是为了情郎,命都不要了!” 朱珠坚定的说道:“他死了我又怎能独活!同姐姐你还是走吧!” 同秋月双刀一碰,叮呤呤的一声,“就冲你天天姐姐姐姐的叫我,我也不能丢下你走啊!就让我们一起领教领教这个追风剑客吧!” 卢思奇不禁冷笑:“不自量力!想死还不容易,今天我就成全你们几人!”说着,就和两人打在一处。 夏陌几次想冲进战团,只是一提真气就觉得筋脉不通,浑身疼痛,真气怎么也聚集不了。卢思奇的三奇剑以剑气织就剑晕,又同时爆发,威力极大。当时夏陌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冲出包围,间不容发之间,他用上震九霄传授的运用真气之法,裹住全身重要部位,才勉强挡住,只是有些未被包裹的地方,就受伤严重。 他知道自己这样,什么也做不了,上去反倒成了累赘。夏陌索性坐了下来,全力引导真气,修复受损的筋脉。 饮马城下,宋翊见同秋月和朱珠双战卢思奇,心里担忧不已,对宋战阳道:“大哥,这样可不行,还是把他们都叫回来吧。” “三弟不用担心,如今三人出战,对面也没有说什么。我看也许有机会反败为胜,你看夏陌并没有放弃,先看看再说。” 宋翊不好再说,只能暗自着急。 这时场上形势越发焦灼,卢思奇被两女缠住,他本以为三两下就能解决掉这两人。谁知道,这两人竟然配合默契,一人双刀近战,一人长鞭游走。来来去去打了半盏茶时间,竟然还没有取胜。 卢思奇再也没有耐心,又使出三奇剑的招数,想要先解决了同秋月。 剑晕慢慢成型,同秋月还惶然不知。朱珠之前看的仔细,知道夏陌就是伤在这一招上,她大喊道:“同姐姐快跑!” 同秋月这才反应过来,双刀架开宝剑,就要往外冲。 卢思奇嘿嘿一乐:“娃娃,现在想跑已经晚了!”他随手就要发动剑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道金龙携风雷之势,从天而降,直突入剑晕之中。风卷残云,雷扫青天,刹那间就破了剑晕。竟然是一支金枪,一尺长的枪尖深入土地,只留了两寸长短在地面,枪尖露出地面的宽大处,刻着一轮红日,周围无数日光刻痕环绕,金色的枪杆光华四射,枪纂处是一个月牙向后伸出。因为力量太大,整个枪身还在扑簌簌的晃动。 场上和场下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不知道这枪是从何而来。 卢思奇更是大惊失色,他深知自己的剑晕已成,不说无坚不摧也差不多少。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远远一枪就破了剑晕。他大喝道:“什么人?” 所有人都左顾右盼想找到枪的主人,却都没有发现。 只有同秋月看到金枪,表情丰富,不知道是喜是悲,显然认识金枪的主人。 卢思奇叫了一声,没人答应,又大叫道:“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不成!” 话音未落,就听到饮马城上有人不屑的一哼:“我人就在此,你自己看不到,又能怪谁!”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声音处望去。就见饮马城上,一人傲立垛口。这人一身青衣,长发飘飘,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竟似比女人生的还美。只是眼角眉梢带着无尽的冰雪,拒人与千里之外。 更奇怪的是,城上那么多士兵竟然根本看不到他一样,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登上城墙,矗立在垛口上的。只有他一说话的时候,所有人才突然发现有人站在面前,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卢思奇看着这人,发现一旦目光移开,就感觉不到有人站在那里。他心头一沉,知道这人绝不好对付,语气也客气了许多:“敢问先生是何人?因何打扰我们比试?” 青衣人站在城上,声音却如在身边一样:“我不认识你,也没空跟你说话,你在旁边老实呆着!” 卢思奇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当作没有听到,再不出声。 就在所有人都猜测这人到底是为谁而来之时,就听此人张口说道:“秋月!还不跟我回去!” 第五十二章日月启明 知道秋月是谁的人,目光都聚焦在同秋月身上。不知道说的是谁的人,也都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向场中。 同秋月感受着无数人的目光,绕是她性格外向,也不由扭捏起来。 旁边朱珠低声问她:“同姐姐,你认识这个人啊?” 同秋月白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嘛,不认识,怎么知道我名字啊!” “那你怎么不回答他啊?” 同秋月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朱珠,似乎有难言之隐。 朱珠似乎恍然大悟:“难道这人就是你逃婚的对象?” 同秋月一听,知道朱珠误会了,忙不迭的解释:“不是不是,你别瞎猜,他是我哥哥。”想来是怕被误会,同秋月只好对着城上叫道:“我不回去,你回去告诉爹爹,我不要指婚,什么时候他同意了,我就回去!” 青衣人没想到同秋月当场拒绝,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都知道逃婚之事,家族颜面尽失,不由怒火渐起。 “你先跟我回去,我陪你去和父亲求情!” 同秋月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连说:“不要不要,等回去了就由不得我了!” 青衣人不耐烦道:“哪有姑娘家在外乱跑的,你不愿回去,莫非在外面有了私情不成?” 一句话问的同秋月脸色突变,低下头不敢看那人。 青衣人看得清楚,心里更怒,用手一指场中坐着的夏陌,道:“莫非就是此人?”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夏陌身上。 夏陌正在尽力疗伤,场上的变化他一清二楚,没想到突然茅头指向自己,也是一愣,抬头看向同秋月。 同秋月急的直跺脚,冲夏陌嚷道:“小毛孩子,看什么看!” 夏陌一撇嘴,心里腹诽,又不是我说的,看一下都不行,还骂我。 朱珠跟同秋月相处久了,知道她绝不会看上夏陌,倒也不担心。 同秋月又对城上嚷道:“问世心,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回去告诉娘,你欺负我!” 青衣人嘴角微扯,似乎想起什么,尴尬的说:“既然不是,那你跟我回去。” 同秋月似乎火气上涨,一点不客气的道:“我就不回去,你把我刚才的话回去告诉爹爹就好。” 她们兄妹说话,惊呆了观战的窦万龙,宋战阳和卢思奇。只因为他们听到了问世心这个名字。 问世心,武皇的孙子,号称武皇城最有可能达到武皇武功高度的人。虽然说问世心年龄不大,但是在武皇城里,地位极高。只是这人专心练功,长居武皇阁内院,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面貌。 西疆和大宋的情报机构一直想弄清楚问世心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问世心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到所有人面前,怎么不令人震惊。 问世心左右为难,他对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宠爱,小时候除了修炼就是带着妹妹玩。如今同秋月死活不愿回去,他虽然武功高绝,却也无可奈何。 场上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卢思奇突然开口问道:“那个,您就是日月启明问世心?” 问世心正不知道该怎么做,如今有人说话,正好化解尴尬,也就回答道:“不错!” 卢思奇大喜,先行了一礼,才说道:“不知道武皇前辈身体可好,想当年,贫道远远见识过前辈风采,一生难忘,就想着能再见到前辈,给前辈请安!” 问世心见过太多人,提起爷爷武皇都毕恭毕敬,也没有在意:“爷爷身体很好,你的问候我会帮你带到。” 卢思奇喜出望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再不说话。 只是这几句话,令所有人都了解到这位青衣人竟然是武皇的孙子。要说这世上练武之人中名气最大的,武皇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一人护一城,一枪破千军的战绩是令所有练武之人神往不已的传说。 如今这传说的后人竟然就站在眼前,怎能不让人激动。 西疆和大宋的队伍里,都是一片哗然,饮马城上下如开锅一般,热闹起来。 夏陌也是被这消息惊的忘记了疗伤。只是更让夏陌吃惊的是,如果问世心是武皇的孙子,那同秋月岂不是武皇的孙女了。他认识同秋月也好几年时间了,可从来没想过对方的背景竟然如此惊人。 突然的吵闹,问世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妹妹,只是同秋月只顾和旁边女孩说话,看也不看自己,自觉的无趣,双腿一飘,如落花飘散般从城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地之时,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声音。 问世心走到同秋月面前,温和的说:“秋月,父女之间有什么不能商量的,父亲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还是随我先回去吧。” 同秋月见他来到身边,避无所避,只好用上另外一招。她拉住问世心的袖子摇来摇去,“哥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让我玩几天嘛,等我玩够了,父亲的气也消了,我再回去,好不好嘛!” 问世心帅气的脸上满是宠溺,“这……” “好哥哥!” 问世心实在受不了妹妹的撒娇,只好说:“好吧,那我就帮你跟父亲说说,只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怎么放心。” 同秋月见他语气松动,开心的拉过朱珠,“我不是一个人啊,你看,这是朱珠妹妹,哦,对了。”她一指后面的夏陌,接着说:“还有后面这个小毛孩儿。我早先去榕城的时候就认识他们了,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问世心看看朱珠,互相行了礼,又看看夏陌,一皱眉道:“这人武功太差,保护不了你!” 夏陌刚挣扎着站起来,想和问世心见礼,却听到这么一句评价,差点一口血吐出。只是想想对方,那一枪破剑晕的实力,想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装作没有听到,尴尬的笑笑。 同秋月怕夏陌在意,恨不得马上撵走问世心。她走到旁边,抓起插在地上的金枪,用力拔了出来,扔给问世心,说道:“好了,就你武功最高,快点带着你的日月启明回去吧。” 问世心持枪在手,整个人瞬间人枪合一,气势暴涨,整个饮马城下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无边的气势。 同秋月不满道:“喂,都说了你最厉害,怎么还气势外放,你这是示威啊?” 问世心只有对着妹妹,才露出温柔的笑脸:“最近练功有所得,气势涨了许多,只是越发不好控制。父亲说让我闭关,不过我听说你又偷跑了,只好先出来找你。” 同秋月知道哥哥关心自己,也温柔了许多:“好了,知道哥哥最好,不过我不是小孩儿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回去闭关吧。” 问世心见同秋月主意已定,知道自己再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也就准备离开。只是他知道这是战场,自己一走,万一妹妹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好。思索一阵,问世心有了主意。他走到战场中央,看看对面的西疆,又看看背后的大宋,再斜眼瞟了一下卢思奇,朗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若是伤了我妹妹,你们来看!” 就见问世心说到这里,举起手中日月启明,枪尖朝上,枪尖上红日对着太阳,渐渐红日越来越亮,犹如一个小太阳一般,光芒四射。同时他口中说着:“如果你们敢伤了她,就和这大地一般。”说着,整个人跳了起来,双手握枪,往地面砸去。 在众人眼中,就好像看到一轮红日携风雷之势,直坠于地,砰的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尘土飞起一丈多高。等到尘埃落定,就见到饮马城下多了一道壕沟,深有五尺,宽逾三尺,长有十丈。只此一下,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问世心自己看看,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又抓起金枪,想要再补一下似的。同秋月赶紧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好了,你再打,这城下就多条护城河了。” 第五十三章佛法无边 就在所有人被问世心的实力震惊不已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哈哈哈,这里人好多,我去问问有没有见过师兄。小悲子,你慢慢跟上啊!” 声音传到,一个黄色人影也跟着出现在西疆队伍侧面。 “你有没有见过我师兄?”这人抓住前排士兵一个一个问过去。人们的视线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过去。 这人看着年龄已经不小,中等身材,光头,穿着灰白色的僧袍,又脏又破,竟然是个和尚。只是此人眼神散乱,似乎心智不全,问的话也是没头没尾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伸手一抓就抓过来一名士兵问话。开始的时候士兵们没有防备,后来士兵都举着武器戒备,可还是抵不过这和尚一抓。好在他并不伤人,只是问师兄在哪?西疆士兵一个个都摇头表示不知道,就被他推到一边。只是这么一闹,西疆队伍七扭八歪的再也不成队形。 窦万龙在队伍中央,再也忍不住,大叫道:“什么人?再胡闹,杀!” 没想到那和尚听到有人答话,一眨眼的时间竟然就出现在窦万龙面前:“你是大官,一定知道我师兄在哪,快告诉我!” 一边说一边伸手抓向窦万龙。 窦万龙站在队伍中央最前面观战,旁边王虎和诸将环绕。见那和尚冲来,几人一起涌上打算保护大帅。谁知众人眼前一花,那和尚就不见了,众人转身看向后面。窦万龙已经被他抓到马下动弹不得。 西疆队伍彻底乱了起来,无数人大叫,保护大帅,小心别伤着大帅。 那和尚一手抓着窦万龙衣领,一手拨打冲上来的士兵,边打边笑:“好玩好玩,你们怎么一碰就倒!再来,再来!” 被摔倒的士兵无不心里骂道,你不打我,我能倒嘛!只是自己怎么就摔倒了呢,竟然无人想的明白。 就这样,和尚拉着窦万龙冲出队伍,来到场地中央。他把窦万龙往地面一推,叫道:“大官,快说我师兄在哪?是不是你把他抓起来了?” 窦万龙被摔的七荤八素,头上大帅兜鍪滚落一边。他这才反应过来,和尚看着疯癫,却武功高强,虽然心里恼怒,嘴上已经客气了许多:“这位大师,本帅不认识你师兄,更没有抓他,你不妨告诉我,你师兄是谁,我帮你寻找!” 和尚皱着眉头,不解地道:“师兄就是师兄,你怎么不明白,和尚的师兄当然是和尚。” 窦万龙和这和尚鸡同鸭讲了半天,还是没搞清楚这师兄到底是谁。 场上的夏陌,朱珠,同秋月和问世心都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卢思奇见这和尚跑进来一通胡闹,脸色大变,在场中不停左右搜寻,不知道在找什么。直到窦万龙被抓到战场中,他似乎搜寻不到,才心定下来。 卢思奇走近几步,对和尚大喝:“疯和尚,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你们大悲寺莫非想同时得罪西疆和大宋不成。” 虽然卢思奇说的义正严辞,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他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大悲寺! 众人直到听到这个词,才知道卢思奇为何如此,也终于知道这和尚为何如此厉害。 佛教寺庙各国都有,有的寺庙专修佛法,有的寺庙济世救人,有的寺庙普渡百姓。而在江湖人眼中,最出名的寺庙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悲寺。 大悲寺位于北蛮雪清州安兴山上。许多年前,有一位高僧带着对传播佛学,以救北蛮百姓为己任的崇高理想来到这里,兴建了大悲寺。那时候的北蛮民风彪悍,佛法要传播,就要先让蛮族信服。使人信服的方法有很多,传授知识,治病救人,还有就是战胜他们。 高僧不只佛法精湛,而且武功高强。慢慢的,大悲寺就在北地声势壮大,无数百姓成为信徒。高僧教他们识字读经,也教授他们武功强身健体。有不少人选择加入大悲寺修行,因此人数越来越多。 北蛮天气寒冷,百姓优胜略汰,活着的都身体强壮,练武之后更是彪悍。高僧本意是让百姓练武,抵御严寒,哪知道事态逐渐失控。 先是当时北蛮王不愿意百姓信奉佛教,对大悲寺各种打击,只是此时大悲寺已经在百姓中地位崇高,无数人自发形成组织保护寺庙,同当时的北蛮王大战几次,双方伤亡惨重。 高僧因百姓伤亡,自责不已,主动向北蛮王讲和,解散大部分僧众,只留少许。并许诺之后,大悲寺对外只讲佛法,不教武功。北蛮王军队损失惨重也只得接受。 哪知道,有些被解散的修行者,并不理解高僧悲天悯人的理念。一部分人不愿在北蛮王治下生活,一直往北迁徙,定居在北方大雪原上。 另一部分留在大悲寺的僧人对外虽然不再教授武功,但为了保护寺庙,寺里的僧人都勤练武功。 许多年过去了,北方大雪原和大悲寺竟然都一直能人辈出,特别是最近五十年间,北方雪原之中出了一位令天下侧目的人物。这人从雪原出来,游历天下各国,挑战无数英雄豪杰,无一失败。后来,他找到紫金山乾元宫,当时乾元宫的掌教是一元的师傅青云道人,他让一元和这人比试。 两人整整打了一天,也没有分出胜负,最后青云道人分开两人,以平手论。 这人自觉武功还不够强大,随即返回大雪原继续苦练。 这人自称妖日。 妖日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是大悲寺也是天才辈出。最出名的就是大悲魔剑怒苍生。怒苍生一手持大悲寺传承宝剑悲天剑,一手持一把黑色魔杀剑。一边化身佛祖行佛法普救人间,一边化身金刚怒除魔以杀止杀。无数做过坏事的人提起怒苍生,都是又惊又怕。 眼前这个疯和尚,正是大悲魔剑怒苍生的师弟。他武功高强但是脑子糊涂,只记得师兄怒苍生,也只有怒苍生能管住他。两人也被人称作大悲寺疯魔僧。 卢思奇早年曾经在西疆做过一段强盗。一次,他下山抢劫,却碰到了怒苍生和疯和尚。开始之时,卢思奇还想动手,哪知道跟怒苍生一动手就被打趴下了。好在卢思奇虽然抢劫却从不伤人。怒苍生让他交出所有财宝,就放了他。 卢思奇自那之后,对怒苍生就心存忌讳,根本兴不起反抗的想法。虽然他现在武功较那时候高了许多,但是越是武功提高,就越能了解怒苍生的可怕。 没想到,这次在战场上,卢思奇又看到了疯和尚。他第一眼认出疯和尚,就一直在找怒苍生。如果看到怒苍生,他就打算立刻远遁。好在似乎怒苍生并不在这里。卢思奇知道疯和尚虽然武功很好,但是因为脑子不清不楚,他并不害怕。这才大胆一问。 疯和尚听到卢思奇说话,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说话,看的卢思奇心里直发毛。 疯和尚抛开窦万龙没管,跳到卢思奇面前,又上上下下仔细看看,说道:“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知道我师兄在哪?”边说,边伸手去抓卢思奇肩膀。 卢思奇大惊失色,忙往后就跳。哪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跳,疯和尚的大手都在自己肩膀旁边。被逼无奈之下,卢思奇只好举剑砍向疯和尚。 疯和尚虽然疯,却不傻,看到剑锋砍来,缩回手,不再抓他,嘴里喃喃的道:“师兄说了,别人用武器,我也得用武器。咦,我的武器呢?我的武器跑哪了?” 疯和尚边说着边上下摸索,只是他两手空空哪有武器。 卢思奇趁他发疯,赶紧跑到一边远离疯和尚。 第五十四章僧人缘空 疯和尚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武器,渐渐急了起来,他放弃了在身上寻找,开始向周围看去。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夏陌,目光落在夏陌手中拄地的宝剑。 夏陌四人站在一起,一直关注着场上的变化。突然,夏陌就觉得眼前一花,那疯和尚就出现在眼前,一只手迅疾无比的抓向自己的墨剑。 问世心看的清楚,却只是抱着双手,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夏陌自己也反应极快,身子速退。旁边的同秋月第二个反应过来,手中双刀从后面刺向和尚。朱珠反应最慢,但是手中长鞭却后发先至,抢在双刀之前就到了疯和尚身后。 好一个疯和尚,就似背后长了眼睛,也不回身,探掌后抓,一把就抓住鞭梢,顺手往前一拉。 朱珠就感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巨力,手中鞭再也拿捏不住,被疯和尚抢在手中。 这时候,同秋月的双刀才到。 疯和尚突然加快速度,双刀刺了个空。 他边跑边低头看看,手中的这个武器,似乎觉得很不满意,随手把鞭往旁边一扔,继续追赶夏陌。 同秋月也不再追赶,捡起黑龙鞭,回身扶住朱珠,低头查看朱珠双手,手心已经红通通的一片。 而夏陌也没跑出多远,就被赶上,他知道这和尚功夫高超,不敢怠慢,伸手去抽墨洗尘心,可是刚抽出一半,就感觉手中一空,宝剑已经被生生夺去。 疯和尚得到宝剑,就不再管夏陌,自己抽剑出鞘,仔细端详。他边看边自言自语说道:“这武器好,黑不溜秋的,跟师兄那个差不多,我正好合用。” 旁边的夏陌几次想上前动手,又掂量一下自己的状态,实在没有上前的勇气,只得在旁边傻傻看着。 同秋月见宝剑被抢,显得比夏陌还急,一眼看到稳如泰山的问世心,气道:“大哥,你怎么不拦着点!” 问世心看看夏陌,说道:“我早就说了,这小子武功不行,怎么能保护你。你自己看看,他连自己的剑都保护不了。” 同秋月急道:“夏陌那把剑很重要,你去帮我抢回来!” “不去!”问世心坚定的道。 同秋月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位哥哥,意志坚定,要说服他,绝非易事,但是这人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受不得激。于是,同秋月一撇嘴,道:“我看你是怕了,你肯定是觉得打不过这疯和尚,不敢上去!” 问世心怒道:“胡说八道,我会怕这疯子!” “那你就去啊,把他打趴下。”同秋月接着说。 “去就去!你看我如何把这人制服!” 问世心说着,用手拔出插在旁边的日月启明,横在手中。 疯和尚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看着夏陌的墨洗尘心,根本没在意周围人。 问世心走近几步,喝道:“那疯子,你快把剑给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疯和尚闻如未闻,根本不理他。 问世心虽然知道这和尚疯疯癫癫,但是傲气如山的他又怎能忍得了不理不睬。他一摆金枪,微怒道:“好和尚,既然你不还剑,就吃我一枪!” 说着,问世心一枪直刺疯和尚。这一枪,问世心只用了三分气力,不过是投石问路之意。哪知道,眼看枪尖及身,疯和尚突然一扭身,让过枪尖,一把抓住枪杆。 问世心没想到和尚身法如此快,眼看枪被抓住,他用力向后一抽。枪却稳如磐石,动也不动。问世心心道,好大的力气。虽然枪被抓住,问世心丝毫不慌张,他抓住枪纂,真气涌动,圆融之力顺枪杆直冲枪头,整个枪杆在手里快速旋转跳动。从枪纂到枪头,旋转跳动的幅度逐渐放大。 疯和尚咦了一声,不自觉的松开了枪杆。 问世心持枪而立,傲气依然。 疯和尚看看问世心,满脸期待的问道:“你的武器还会跳,好好玩,借我也玩玩吧!” 这日月启明枪是武皇亲自送给问世心的,问世心一直都当宝贝一样珍惜,除了妹妹同秋月,其他人想碰一下都难。如今听到疯和尚要拿去玩,不由冷哼一声,“你有本事就来拿!” 疯和尚抓着墨洗尘心,也没有什么招数,当头就是一剑。问世心怕伤着宝剑,没有用枪抵挡,往旁边闪身躲过,提枪点向和尚手腕。 疯和尚似乎不会用剑,翻来覆去就是直砍一招。打了没几个回合,疯和尚大叫一声:“不打了,不打了,这武器又轻又不好用!”说着,把手中剑往地上一扔,整只宝剑哧的一声全部没入土中,只留了剑柄在地面。 问世心见他扔了剑,也没再动手。 就在这时,远远的又有人急匆匆的奔来,边跑边叫:“师叔,师叔,等等我!不要动手!” 随着喊声,一名黄衣僧人跑入场中。这僧人三十来岁年纪,没带僧帽,背着个大包袱,头上六个戒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看起来,这僧人已经跑了好久,早已气喘吁吁。他来到两军阵前,看看两边军阵,目光中神情复杂,似乎轻叹了一声,直接走到疯和尚身旁,行礼道:“师叔,出门之时,你答应过,凡事都听我安排,不会乱跑的!” 疯和尚对这僧人颇有忌惮,撅着嘴说道:“小悲子,我没有乱跑,明明是你走的太慢!” 小悲子自知要不是师父交待过疯和尚要听自己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指挥这位疯师叔。他也不敢再吵,好言安慰道:“师叔说的是,您武功高强,我又怎么跟的上。正因如此,师叔更要慢慢前行。” 疯和尚也不看他,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就跑到一边蹲在地上,用手戳着地玩。 这时,被叫做小悲子的僧人,才看向问世心和夏陌等人。他深施一礼,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贫僧缘空,代师叔向各位赔礼。” 说着走到**入土中的墨洗尘心旁边,一手抓住剑柄,轻飘飘的拔了出来,又捡回剑鞘,合剑入鞘,送到问世心面前,“施主,宝剑奉还!” 问世心接也不接,以颌示意夏陌。缘空领会,又捧剑交还夏陌。 夏陌刚才看到这缘空拔剑的动作,知道这僧人也不简单,不敢怠慢:“多谢大师!”说着伸手接剑。 谁知缘空看着夏陌,突然呆了一呆,抓剑的手也没松。夏陌一接之下,竟然没有拿回。夏陌一愣,不知道缘空是什么意思,直直的看着缘空,说道:“大师?” 缘空这才反应过来,忙松了手,又向夏陌施了一礼,才站到疯和尚身旁,再次说道:“诸位施主,师叔做事疯癫,给各位添麻烦了,贫僧再次代师叔致歉。” 场上几人,同秋月和朱珠以夏陌为首,问世心根本不喜说话,卢思奇更不想说话,窦万龙也早就被救回了军阵。夏陌左右看看,只得自己回答道:“大师言重了,好在没有伤亡,不必在意。” 缘空对夏陌颇有不同,客气道:“那就好,那贫僧就告辞了。” 夏陌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脱口而出:“大师,不知道你们是在找什么人?” 缘空想了想,这里人多,说不定有师父的消息,就坦白道:“施主,贫僧是大悲寺的僧人,这次和师叔出来,是寻找师父大悲魔剑怒苍生。不知道施主有没有我师父的消息。” 自从听说了四大剑仙的故事,夏陌对这四人都神往已久,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剑术,他是亲眼所见,还创造出剑尘之术。这四人既然并列四大剑仙,想来都是出尘绝世的前辈,这次竟然又一次有了消息,他怎么肯放过。夏陌赶紧说道:“大师,我们没有听到过大悲魔剑前辈的消息。不过,饮马城中消息灵通,大师不妨和我进到城中,再多方打听,也许会有前辈的消息。不知道大师可愿意进场一叙。” 第五十五章问道无涯 缘空心里矛盾,犹豫不决。旁边疯和尚倒是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城里是不是有好玩的。小悲子,我们进城去玩!” “这……”缘空还在犹豫,疯和尚已经开始往城下走去。 城下大宋军队看的清楚,想到刚才这和尚的实力,都紧张起来,刀枪并举,严阵以待。 缘空生怕出事,只好冲夏陌道:“那就叨扰施主了!” 边说边赶上疯和尚,低声安抚。 宋战阳见事情了结,冲窦万龙喊道:“窦将军,今日就到此为止,来日再会。”说完,亲自上前迎接缘空叔侄。 夏陌走到问世心身旁,恭敬的说:“问先生,可愿意进城喝杯清茶?” 同秋月在旁边说道:“夏陌,你别叫他,他不会去的。” 问世心本来最不愿意跟人打交道,但是听到同秋月这么说,反而一点头,“我去!” 说着也跟在缘空后面向城下走去。 夏陌看看同秋月,却看到她对着自己吐了吐舌头,这才知道,果然还是妹妹最懂哥哥。 窦万龙眼看着这些人都入了城,又气又无奈,只得领军回转天水城。 饮马城内。 宋战阳让人备下上好酒席,准备招待客人。谁知道,除了缘空向宋战阳客气了两句,其他人见也不见,更别说赴宴,都是直接跟着夏陌回到夏陌住的小院,就再也看不到人。 宋战阳看了看宋翊,不由摇头说道:“还是夏陌的面子大啊!” 宋翊一乐:“大哥说的是,我也早就发现了。哈哈哈,我们自己吃吧,让夏陌替我们去招待这些江湖人,正合适。如果有什么消息,他会来报告的。” 宋战阳苦笑一声:“也只有如此了。大悲寺和武皇城都是一等一的势力,如果能交好,对我们的局势大有帮助。你要跟夏陌说,一定好好招待。” 宋翊想到同秋月,实在不能想像她竟然是武皇的后人,心中千回百转,不知滋味。 两位王爷唏嘘感慨的时候,夏陌正跟朱珠在“审问”同秋月。 同秋月被两人围着,也不紧张,看着周围踱来踱去的夏陌和朱珠,噗哧一笑,“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想说的?” 朱珠一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着同秋月的手说道:“同姐姐,你真是武皇的孙女?” 夏陌也不再走动,侧耳听着。 同秋月有些尴尬,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隐瞒你们的。我是谁的后人也不影响我们是朋友啊。其实我宁愿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到后面,同秋月神情黯淡。 朱珠赶紧安慰:“同姐姐说的是。是小姐也罢,是丫鬟也罢,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相视一笑,双手紧握。 夏陌一拍额头,“朱珠啊,我们商量好要问清楚的,你怎么这就问完了!” 朱珠一瞪他,说道:“同姐姐都说了,你还要问什么?” “这……”夏陌挠挠头,“那,那为什么她姓同,她哥哥却姓问?武皇到底是姓同还是姓问?” 同秋月一听,回道:“你想问这个啊!其实我真没有骗你们,我确实叫同秋月。我爷爷自然姓同。但是,武皇却不姓同!” 夏陌和朱珠越听越糊涂,同时问道:“什么意思?武皇是你爷爷没错吧?怎么能又姓同又不姓同?” 同秋月见他们两个一头雾水,又急切想知道真相,也不再绕圈,“你们知道我爷爷武皇叫什么吗?” 两人一起摇摇头。 同秋月接着说:“说起来,自从爷爷被尊称为武皇之后,也极少有人再叫他名字。武皇的本名叫做问天道。” “问天道!”夏陌不自觉地重复着。 “对,武皇的名字就叫问天道!”同秋月接着说道,“我爷爷之前叫做同天道!” “这……” 夏陌目瞪口呆,“所以说,是你爷爷改了名字?” 同秋月点点头,说道:“对,爷爷本名同天道,之后改名为问天道,武皇城一枪破千军,筹建武皇阁之后被尊为武皇,之后没人再叫过他名字。” “改名字的倒是时常听说,改姓的可真是少见。”夏陌不解的说。 同秋月白了他一眼,“我爷爷改姓,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夏陌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同秋月想了想道:“给你说说也没什么。” 她正要说明,忽听有人边走进房边说,“不能说!” 夏陌一看,进来的正是问世心。 问世心边走边说:“这是关系到爷爷突破破天境的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他!” 同秋月就喜欢和哥哥对着干,问世心越不让她说,她反而叫道:“这有什么,难道改名就能突破这样的事情你也信,反正爷爷从来没说过,都是你们一直这么说。” 问世心对妹妹耐心的解释:“你还没有到那样的境界,不理解也是对的,但是等你达到了,就知道这事绝不会假。” 同秋月撇撇嘴:“是是是,你的境界高。反正我是觉得说说也没什么,难道别人也都是改名才能达到破天境。” “这……” 一句话说的问世心哑口无言。 同秋月见他说不出话,得意洋洋的说:“你看,你也不能确定,对吧!” 问世心说不过她,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走到旁边坐下,闭目养神。 夏陌没想到还牵涉到武皇的秘密,连忙说道:“如果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当我没有问好了。” 同秋月忙说道:“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多秘密。正好可以解释一下,我们兄妹为什么不同姓。” 夏陌偷眼看看问世心,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冲同秋月点点头。 同秋月这才讲了起来。 许多年前,还不是武皇的同天道,天资聪明,任何武功看了就会,学了就精,年纪轻轻就达到浮生境。但是自那之后,再想进一步突破自身,却一直不能做到。当时,世上破天境的人物,少之又少,就算有,也隐藏在名山大川之中,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有乾元宫的青云道人。 同天道亲自上了紫金山,向青云道人请教如何才能达到破天境。 青云道人见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境界,赞叹不已,又让一元和他比试。那时,距离一元和妖日的比试也才过去一年。一元生性不喜争斗,本不愿再战。但是同天道听说可以和青云道人大弟子比试,自然不想放弃,对一元百般挑衅。 到了最后,一元也是年轻气盛,再也忍不住,同意比试。两人又大战一场。一元因为前一年和妖日的比试之后,对自己的不足有了清晰的认识,在青云道人的指导下,把这些不足都一一补全。这次对同天道,反而占了上风。最后,一元一掌打在同天道的背上,胜了一招。 青云看了比试,对同天道说:“你武功基础扎实,要想突破,只需要找到自己的道,不断磨砺,就可以突破。” 同天道拜谢了青云,又对一元说,等破天境,我们再比过,接着就下了紫金山。 之后三年,同天道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道,他走遍天下,观山川河流,看狼虫虎豹。最后在现在的武皇城外云雾山中,又枯坐了三个月。三个月后的一天,同天道心有灵犀,想通了自己的道,仰天长啸:“破天境,原来如此,哈哈哈,我身就是天,破天即是破我,从今之后,这天再也挡不住我。同天道,同天道,同字有青天,问道再无涯。我就是问天道!” 第五十六章缘去缘空 同秋月绘声绘色的讲完往事。夏陌听的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问:“所以武皇就改名问天道?” 同秋月颔首道:“不错!自那之后,爷爷改名问天道,以示这天再也不能遮他的眼,这道再也没有屏障。” 夏陌一拍大腿,“好个武皇,这才是我辈楷模!问道无涯,真是让人仰望!” 同秋月白了他一眼,“武功高又有什么好的,绝情断义,有什么用!多少年也见不到人。连自己后代都只有出色的人才能姓问。真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怎么想的!” 夏陌听她抱怨自己爷爷,向朱珠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说话。 问世心睁眼看看自己的妹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也没有说出口,微微摇头,又合上双眼。 同秋月接着道:“好了,讲完了。所以说我姓同没错,我哥哥姓问也没错。我是没骗你们啊。” 朱珠挽着她的胳膊,轻笑着道:“我就说同姐姐最好了,怎么会骗我们。夏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陌尴尬的挠挠头,说道:“我也没有说同姐姐会骗我们啊。要不是我追问,怎么能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夏陌顿了顿,接着道:“按照同姐姐说的,破天境可真不容易突破,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达到那种境界。” 同秋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啊,才多大的人就想那么远,你先赢了我哥再说吧!” 问世心配合着睁开双眼,直视夏陌,眼中尽是挑衅的意味。 夏陌自知绝不是问世心的对手,也不在意,冲问世心一抱拳,一本正经的道:“问大哥武功高强,我自问不如!” 同秋月和朱珠看着夏陌一脸无辜的表情,一起大笑起来。 问世心对这个跟在妹妹旁边的少年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没有那么讨厌。这在熟悉问世心的人眼中,无疑令人迷惑不解,就是问世心自己,也是颇为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少年有所不同。最后,他只好归结为这少年和妹妹关系不错的原因。 夜色黯淡,月朗星稀。月光透过窗户撒进房中,房间里一片轻松的气氛。夏陌三人嘻嘻哈哈的说着话,旁边的问世心似乎进入了冥想的状态,对三人的嬉笑毫无所觉。 “这样真好,最好明天不要再打了!”朱珠喃喃的说道,“你们说,为什么总要打仗,总有纷争。难道人们就不能和睦相处。” 夏陌抬眼看看她,眼中都是爱意:“佛经上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就是人自己。芸芸众生又有谁能超脱,佛家大德高僧,还不是一样在红尘苦苦挣扎。我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世界,让人人无欲无求,只能保持本心,不被这世间浸染。” “阿弥陀佛!夏施主慧根不浅!” 三人顺声音看去,就见缘空正站在窗外,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大师!”夏陌赶紧站起来招呼。 缘空深施一礼,道:“贫僧见月色美丽,在院中赏月,听到夏施主高论,一时兴起,打扰到诸位了。” 夏陌知道这人可不简单,忙回答道:“大师言重了,小子胡言乱语,怎么能算高论。大师若不嫌弃,请屋中一叙。” “正有此意!”缘空也不客气,推门而入,正看到问世心在厅上另外一边打坐。缘空一愣,似乎没想到屋中还有人在。缘空神色自若的向问世心合十行李,也没在意对方是不是看的到,径直走向夏陌三人所在桌旁。 夏陌三人都站了起来,请缘空坐下,又斟上香茶,放在面前。 缘空逐一看过去,三个人都年纪轻轻,却各有各的风采,心里赞叹不已。看过片刻,缘空才开口道:“没想到这次下山,遇到了诸位高才,实在是幸运之至。” 朱珠不爱说话,同秋月心性聪慧,这种场面,也只有夏陌开口回话。夏陌一笑:“大师再这么夸我们,我可真受不起了。” 缘空看着他,面带微笑:“夏施主刚才所言,深得佛家精髓,可见跟我佛有缘啊!” 夏陌一呆,不由得说道:“大师,佛经我是看过几本,但是我可没有出家的打算!”说着,偷偷看了看朱珠。 缘空看的清楚,哈哈一笑:“夏施主不必担忧,贫僧没有度你入寺的意思。少年慕爱,本是人性,我怎能坏其好事。” 夏陌尴尬的笑笑,没有在意,旁边的朱珠可就面若桃花,深深低了下去。 缘空接着说:“世间复杂之物,莫过于人性。难以琢磨,不可探究,无法约束。正因为人性复杂,不能以黑白对错而论,立场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同。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也为了发挥人性优点,人们定了法,定了道德,定了宗教,无不是劝人向善的方式。以此而论,入不入教,不是重点,先修己身,再度他人,皆为正道。” 夏陌正色道:“大师所言极是。小子受教!” 缘空见他心有所得,喜道:“夏施主,天资聪颖,世间少见,将来必将有所作为,但是要心存善念,万不可任性而为。” 夏陌回道:“小子谨记大师所言。” 缘空点点头,又说道:“我这次被师叔拉下大悲寺,是为了寻找恩师怒苍生。师尊最喜欢打抱不平,只是脾气暴躁,习惯以杀止杀。如果你们遇到,可以告知师尊,寺中要召他回去。这串佛珠就送于夏施主,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的纪念,你带在身上,可以清心凝神,也有助于你修行。”说着,缘空从怀里拿出一串佛珠,递与夏陌。 夏陌接入手中,佛珠呈黑紫色,入手温润如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夏陌感觉这佛珠绝非一般的物品,忙说道:“大师,小子受教良多,怎么还能收取这么贵重的礼物。大师还是收回去吧。” 缘空大笑而起,“心无杂念,不萦外物,一串佛珠,是贵是贱有何区别。你好好收着,自有用处。”说罢,缘空满意而去。 房间里三人面面相觑。同秋月一把抢过佛珠,仔细辨认,“这佛珠看着非木非石,但又如玉般温润,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不过按我的经验,这珠子可是个宝贝。”说着又还给夏陌。 夏陌也没在意,随手递给朱珠,“你收着吧,这珠子确实能凝神静气,正合适你用。” 朱珠见夏陌已经决定,也不推辞,拿出手帕,郑重的包好,才放入兜囊。 问世心这才睁开眼走了过来,说道:“那缘空的本领不在我之下,看他的年纪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果然有趣。秋月,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同秋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问世心已经跃上房顶,转眼不见。 夏陌看着问世心背影,轻松地对同秋月道:“你这位哥哥可是有趣的很啊!” 同秋月冷哼一声,“要是被他知道,你背后说他坏话,你猜猜他会怎么样?” 夏陌心道不好,赔着笑脸说:“好姐姐,你可别告诉他。” 同秋月看着夏陌窘迫的样子,心情舒畅,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伴着月色,飘荡开去。 第五十七章观知秘闻 日上三杆,夏陌才慢慢醒来。昨日先是激战卢思奇费尽心力,晚上又秉烛夜谈,使得夏陌早睡早起的习惯竟然没有保持住。 下人见他醒来,打来净水,又准备早饭,等夏陌吃完,才说道:“夏公子,王爷有令,请你去大厅议事。” 夏陌也急于知道昨日一战的结果,匆匆赶到前厅。前厅里,宋战阳,宋翊,高冷,薛瑞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堂下一名探子正在回话。宋战阳见夏陌从外而入,亲切地说道:“夏陌,你来的正好,一起来听听。”说着又对探子说道,“你继续说。” 那人瞥了一眼夏陌,接着说道:“城下的西疆大军已经退回天水城,天水城内戒备森严,出入人等都需要检查。我几次去到城边想混进去,都没有成功。城里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我在城外看到西疆军报发出了好几拨,想来,这里的情形窦万龙已经都汇报给上面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我看到曲无声也连夜离开了,应该是去见辅政王曲怀申。暂时只有这些情报。” 宋战阳看看周围,问道:“你们怎么看?” 宋翊先开口说道:“西疆这次本来就是试探之举,如今窦万龙出兵不利,连自己都差点回不去。我想按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再贸然出兵。只是不知道上面会怎么处理。” 薛瑞接着说道:“安乐王所言极是。战事恐怕暂时不会再有。其实,按我们得到的情报,西疆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摄政王魏无言是主战派,但是辅政王曲怀申却持反对意见。魏无言说动了一些大臣,又挑动曲怀申的儿子曲无声。曲无声年轻气盛,总想在战场上一展所能,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他父亲,曲怀申才不得已同意,但是他仍然对出兵之事保留意见。如今战事不利,我想曲怀申恐怕不会再支持魏无言。” 众人听了都频频点头。 宋战阳专门问向夏陌:“夏陌,你怎么看?” 夏陌略一思索,回道:“我也同意薛城主和安乐王的意见。不过所谓知己知彼,如今最好能进入天水城打探清楚。” 堂下那人不屑的看了看夏陌,骄傲地说道:“夏公子不必着急。虽然天水城戒备森严,但是我们观知堂自有办法。” 夏陌也没在意他的语气,但笑不语。 宋战阳不解,问道:“既然进出不易,还有什么办法?” 那人头一扬,自豪地说:“我虽然进不去,但是我们观知堂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宋翊不满这人张狂的态度,沉着脸问道:“哦!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那人总算对安乐王的爵位有所忌惮,躬身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何主事在战事未启之时,已经潜入天水城。最早的时候也是何主事最先发觉西疆调动兵马的。那时候他就潜入了天水城。最近几天虽然还没有消息传出来,但是相信不用多久,何主事必然可以传回信息。” 这人说的信心满满。宋翊却不知道所谓的何主事,又是何人。他不禁问道:“看你对何主事推崇万分,但不知道此人有何本领?” 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冷在一旁插言道:“观知堂何主事?莫非是匿影无踪何道飞?” “正是何大人!”那人自豪地说道。 高冷点点头,对众人说:”可能诸位对观知堂了解不多。但是我们军方因为总是需要他们传回来的各种信息,也因此交流多一些。观知堂分为内外两部,内部主要负责境内的事务,而外部主要负责境外的事务。外部又分为四坊,分别处理北蛮,西疆,南越以及海外。四坊各有正副两位主事,负责此坊的整体事务。西疆方面的主事是谁,外人都不清楚,但是副主事就是这位匿影无踪何道飞何大人。何大人隐匿藏形的功夫天下一绝,据说可以千人千面,没人看到过何大人的真面目。不过何大人监控西疆,劳苦功高,这么多年西疆不敢妄动也都是何大人的功劳。” 宋翊也是第一次听说观知堂的内幕,见高冷对此人推崇备至,也就不再追问。 那位观知堂的探子见有人夸奖主事,也心有戚戚,等高冷说完,才接着说道:“高大人所说不错,何主事的本领我们西坊全体从上到下都心悦诚服。相信只要有了确切消息,何主事一定可以传出来。” 宋战阳做到心里有数,说道:“好,那就等等何主事的消息。还要麻烦你们尽量在天水城附近接应何大人。希望一切顺利。” 那人施礼告退而去。 大厅之上又只剩下重要的几人。高冷见没有外人,才又说道:“王爷,观知堂虽然只是一处情报机构,但其中的组织结构,人员配置外人都不太清楚。而观知堂又直接对陛下负责,外人也无权插手。虽然说起来里面的人官职不高,但是权力却可大可小。王爷还是要谨慎对待才是。” 宋战阳知道高冷是一片好心,怕自己得罪了观知堂的人,温和地说道:“多谢高大人提醒。观知堂功劳甚大,本王自然会以礼相待。今日无事,各位都下去好好休息休息。也许之后还有大战,也未可知。” 高冷,薛瑞各自告辞而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宋战阳,宋翊和夏陌三人。 宋战阳这才问道:“夏陌,你觉得如何?” 夏陌想了想,又看了看宋翊,回道:“王爷是想问观知堂?” 宋战阳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夏陌咽了下口水,道:“王爷,观知堂虽然神神秘秘,但是为国有功,不必过于担忧。陛下监察天下,需要一些耳目,两位王爷身正行端,不必自疑。只是……” 宋翊见他话里有话,急道:“只是什么?你直说无妨。” 夏陌摇摇头,不能确定的说:“只是西疆这次出兵,行动诡异,总感觉有些不妥。不过具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来。究其根源,还是信息太少。一切消息都是由观知堂来告知,消息来源,可信程度,都无从考证。可见,整场战事我们都过于依赖观知堂。如此下去,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得听什么。他们想让我们听到什么,我们才能听到什么。” 宋翊看看宋战阳,两人的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房间中,长久的安静,令人压力倍增。 良久之后,宋战阳才说道:“此事不用多提。我们先等等看,只要问心无愧,又能如何。对了,你昨天可有好好招待问世心他们?这些人出现战场,可有其他目的?” 夏陌回道:“问世心武功高强,但心地单纯,不像是有所谋而来。大悲寺的两位高僧看起来也只是正好路过,应该没有其他目的。” 宋战阳这才放心,自嘲道:“如此甚好,这两方人都实力雄厚,我们可招惹不起。如果能拉拢是最好,如果不行,也不要交恶。” 夏陌正容道:“王爷说的是。好在同秋月跟朱珠关系莫逆,我们也算是和武皇城有了接触。武皇城那边就算看在同秋月的面上,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歹意。” 宋战阳还是有点担心,说道:“同秋月说是逃婚而来,你觉得会不会有诈?” 夏陌一愣,赶忙道:“王爷放心,我和同秋月相识多年了,她敢作敢当,绝不是耍小聪明的人。” “那就好,你和宋翊跟她相识,要尽量稳住她,如今西疆蠢蠢欲动,如果我们能和武皇城搞好关系,无疑会对西疆造成极大牵制。” 夏陌和宋翊一起答应道,是! 第五十八章疯僧惹祸 夏陌和宋翊一起离开大厅,信步而行。 宋翊不经意的问道:“那问世心还住在你那吗?” 夏陌摇摇头,回答道:“没有,问世心昨日晚间就飘然而去了。” “哦!”宋翊脚步一停,“那同秋月呢,有没有一起离开?” 夏陌看看他,眨了眨眼,道:“没有,同姑娘还在府中,朱珠一直陪着她。同姑娘虽然表面看开朗活泼,但是心底里却孤单无助。她跟朱珠情同姐妹,有朱珠陪着她,她也能开心一些。” 宋翊平静的点点头,接着说:“既然如此,就让她多住一段时日。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人能分担,就已经是一件幸事。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夏陌知道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但是自己也不好说破,只得敷衍答应。 默默走了一段,穿过月亮门,宋翊才又问道:“那大悲寺的两位大师怎么样了?” 说起这两人,夏陌忍不住面带笑容,说道:“缘空大师佛法深厚,我们聊过几句,我甚是佩服。不过那位疯大师就有意思的多了。” 宋翊见他笑的古怪,忍不住问道:“疯大师怎么了?” “昨日回到府中,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后来,那位疯大师跑到小院中,对着院中的假山池塘发呆。那个池塘被中间一条小径分为两半,但是小径之下都是相通的。那位疯大师,看了好久,又跑到后院。后院中有两口大缸,这缸足有两人合抱大小,里面种了浮萍荷叶,养着金鱼。那位疯大师,一把抱住大缸,连水带鱼,一股脑倒入了假山下的小池塘。然后就一缸一缸的从池塘一边舀水到另外一边。看起来是要把一边的水都舀到另外一边。只是水路相通,又怎么能成功。反倒是把一池美景搅得乱七八糟。” 宋翊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这么有趣的事情你应该早点通知我,让我也去看看!” 夏陌说道:“我们都看的有趣,只是惹的看园子的下人目瞪口呆,想去阻止,又怕的不行。” “那倒是,普通人又怎么见过这位疯大师的本领。你觉得你抱的动那口缸吗?” 夏陌摇摇头,“缸中装满水,足有几百斤重,抱是抱的动,只是要想像疯大师一样举重若轻,却难做到。” “疯大师为何要这么做?”宋翊不解地问。 “据缘空大师说,疯大师疯疯癫癫的,在大悲寺里到处惹事,为了减少是非,他的师兄大悲魔剑怒苍生就让他每天要把后山的两个池塘舀干,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这次下山之后,疯大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做了。他看到我们院中的池塘,就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才做起这事。” 宋翊无奈的笑了笑,道:“如果疯大师能留下,不要说两个池子,就是十座百座我也愿意。你看他们会留下吗?” “你心里已有答案,不是吗?” “是啊!”宋翊接着说道,“他们是要继续去寻找怒大师?” “是,应该这两天就要走了。” “那我去见见两位大师。” 两人边谈边顺着府里的石子路一路走来,穿过中门,走入偏院,正看到缘空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旁边疯和尚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宋翊满面陪笑的叫道:“两位大师,住的可习惯吗?” 缘空听到声音,这才转身看向宋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平静地说道:“王爷,贫僧有礼了。” 宋翊见他似乎有些据人之外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只得干笑道:“缘空大师,城中事多,小王昨日未能来拜望大师,还请见谅!” “王爷不用客气,贫僧化外之人,本就不耐俗礼。” 宋翊看看走来走去的疯和尚,问道:“疯大师,有什么事吗?” 缘空回道:“师叔想要去寻找师傅,只是我们一路走来,到了这附近,却失去了师傅的消息。这里地处几国边境,还没想好,去哪里寻找。因此师叔烦躁不堪。” 宋翊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大师放心,我已经派人四处打听怒大师的踪迹,一有消息,就告知大师。在那之前,大师不如安心住下。我相信只要怒大师在附近,总归会有消息传来。” 疯和尚听到有人说到师兄,跳了过来,抓住宋翊双肩,晃着问道:“你知道我师兄在哪?快说!” 缘空一把扯开他的双手,道:“师叔,不可对王爷无礼。” 疯和尚虽然是师叔,但是对缘空言听计从,撅着嘴松开双手,“小悲子,你说师兄跑哪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缘空也不知道解释过多少遍了,但是还得说道:“师叔放心,师傅只是有事去办,办好了就回来了。师叔不要着急!” 疯和尚气鼓鼓的走到一边,不耐烦的一把抓起一个石凳,向天上扔去。就听到咻的一声,石凳被扔起十几丈高,又挟带着风声呼呼而落。疯和尚一伸手,抓住落下的石凳,又一次扔向天空。 宋翊在旁边看的暗自惊叹。就在这时,小院的房顶上呼呼呼得出现不少持刀的侍卫,眼望着院中的疯和尚和一上一下的石凳。宋翊冲房上的侍卫喊道:“这里没事,你们都退下!”这些侍卫才慢慢隐去,也不知道这些人都藏在哪里,可见整个城主府里都是外松内紧,戒备森严。 院里的人对这些侍卫看也不看,全都被疯和尚玩石凳吸引住了。 疯和尚开始只是为了发泄不满,后来玩的高兴了,随手又抓起两个石凳一起扔到天上,就像玩杂技一样,双手不停地接住扔起。三个石凳在空中此起彼伏,很是好看。 又玩了一会,疯和尚似乎是玩烦了,不再往上扔,而是一揽石凳,改变了方向。石凳直接朝后飞去。宋翊,夏陌和缘空都在后面看着,夏陌离的最近。他正边看边在心里盘算,要是自己是不是能接的住石凳,就看到一个石凳朝自己面门冲来。 夏陌不敢怠慢,一伸右手,按在石凳上,顺势往后卸力。石凳上不但有直落下来的重力,还有疯和尚一揽之力,力量之大,远超扔起的时候。夏陌一入手,就感觉石凳上传来如潮水一般的力量,整个胳膊被扯向身后,身子不由自主的也向后退去。开始的时候还是手挡石凳,后来就变成石凳推着整个身体飞速后退。蹬蹬蹬的直退出二十几步,夏陌才稳住身形,停了下来,他把石凳往地上一放,再看自己的右手已经一片通红,像被烤了一样火辣辣的生疼。 就在夏陌退开之时,第二个石凳接着朝后面飞来。缘空眉头一皱,挡在宋翊面前,直盯着飞来的石凳。他没有像夏陌似的用右手去接,而是伸出左手,在石凳面上一引,整个身子再朝旁边一转,石凳随着缘空的身体也转到旁边。缘空又伸出右手从下往上一拍,石凳改变横飞的方向,又冲向天空,再徐徐落下。宽大的僧袍随着缘空旋转飘荡,如蝴蝶飞舞,乳燕穿林,比之夏陌的狼狈不堪更显潇洒飘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人各自接住一只石凳之时,第三只石凳又改变方向飞来。好在经过前两次的拖延,宋翊早就有了准备,他不敢硬接,飞快的朝侧面躲开。石凳距离宋翊半米左右,呼啸而过,宋翊就感觉飓风过境一般,面上被刮的不由一侧,紫金王袍整个翻了起来,迟迟没有落下。 石凳飞过人群,正打在池塘假山之上,砰的一声,整个假山分崩离析,碎石四散,砸在两侧房屋和后面围墙上,一阵咚咚咚的乱响。各处的侍卫又从四面围了上来,看到院中乱作一团,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夏陌见宋翊没事,庆幸不已,再顾不得自己,跳到宋翊身旁,冲侍卫大叫:“王爷无事,你们到各屋查看一下有没有伤者!” 众侍卫答应一声,有条不紊的查看周围,打扫院落。 第五十九章千人千面 经过一番整理,院中的碎石都清理干净了,只是几扇受损的门窗还没修好。幸运的是,除了两位侍女受惊吓摔倒之外,没有人受伤。 事故发生,缘空自觉难辞其咎,只得陪着宋翊和夏陌到偏厅休息。而罪魁祸首的疯和尚早就自顾自的回到房间呼呼大睡。 偏厅内,缘空一再表示歉意,宋翊笑着摆手道:“缘空大师不必自责,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意外,也没有人受伤,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缘空见宋翊十分客气,也不再摆出拒人千里的姿态,陪着宋翊和夏陌谈古论今。虽然缘空是一名僧人,却通晓古今,不只佛法武艺,连诗词歌赋,历法机关都颇有心得,言语中又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贵气,令夏陌和宋翊惊叹不已。宾主双方相谈甚欢。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夏陌正陪着缘空说话,有下人进来禀报,安北王请夏公子到前厅议事。 夏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即和缘空告辞,急匆匆地赶到前厅。 一到院外,夏陌就感觉到气氛紧张,院子里的侍卫都被赶到了院外,连楚骁都在院外等候。 夏陌拉住楚骁,问道:“怎么了?谁在里面?” 楚骁低声地说道:“匿影无踪何道飞回来了,为了防止有人泄密,所有侍卫都赶了出来。只有王爷和高冷在里面。” 夏陌也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这位何大人就从天水城里跑了出来,看来盛名之下果然有些本事。只是既然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专门叫自己过来,他不由问道:“既然如此,那叫我来做什么?” 楚骁看看里面,说道:“是那位何大人在天水城听到了你在战场的许多传闻,专门让王爷请你来见面的。” 夏陌虽然在战场上和卢思奇大战了一场,但是在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还不是卢思奇的对手。自己的这点能耐,未必能入得了何道飞这样人物的眼中,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被这位何主事专门提起。 楚骁见他还在深思,一推夏陌,道:“你快进去吧,别让王爷久等。” 夏陌冲楚骁点点头,伸手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所有的下人侍卫都不在,院子里显得空旷了许多。夏陌顺着连廊走到大厅门口,报名而入。 大厅正中坐着安北王宋战阳和宋翊,高冷在侧坐相陪。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人,身穿青色布褂,头戴方巾,正端着茶杯轻轻啜着。乍一看,就像是邻家的教书先生,既不出众也不惹眼。 夏陌一眼扫过,不敢多看,向宋战阳和宋翊行礼之后,就垂首而立,也不多言。 宋战阳哈哈一笑,先对何道飞介绍道:“何大人,这位就是你想见的夏陌,你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做事稳重,身具大才。” 何道飞放下茶杯,睁开细目,盯着夏陌,眼中精光一掠而过,既而又是一副平淡模样。 夏陌体会自然之道,最是敏感,虽然何道飞只是一瞬间气势变化,但他也深深的感受到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夏陌不动声色,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是老实地站着。 何道飞声音不高不低,音调平缓:“哦,你就是夏陌啊,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这么一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夏陌向何道飞躬身施礼,说道:“不敢,小子才是久闻匿影无踪的大名。” 何道飞自嘲一笑,“我哪有什么大名,不过是比你痴长几岁,在江湖中多混了几年罢了。” 宋战阳走到两人身边:“你们两人都是国家栋梁之才,就不用客气了。夏陌啊,何大人带回消息,西疆这次出师不利,曲无声向他父亲辅政王曲怀申说明战场情况之后,曲怀申再次在朝堂上提出异议。这次得到不少人支持,西疆方面已经准备撤兵休战。” 夏陌直言问道:“西疆方面真的这么容易就退兵休战?” 宋战阳满面春风地道:“虽然见仗不多,但是西疆几次都铩羽而归。再加上武皇城和大悲寺都入了饮马城。西疆方面总要考虑考虑后果,退兵也是应有之意。” 夏陌略一思索,向宋战阳说道:“王爷所言极是。但我们也不能放松戒备,以免西疆卷土重来。” 宋翊也走了过来,说道:“总之这次我们可以说是完胜对方,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宋战阳频频点头,“我已经写好请功的文书,连功劳簿一起,发往皇城。不日,圣旨下来,各位必有封赏。” 夏陌想到战死的士兵,心情沉重,好在有了赏赐,总算是对亲眷有了交待,也不枉自己出生入死,拼死一战。 正想着,就听何道飞说道:“夏公子此次功勋卓著,不知道可愿意加入观知堂吗?” 夏陌一愣,看看宋翊和宋战阳。宋翊眉头紧皱,宋战阳神情倒是很正常,看着自己,眼里尽是鼓励之色。 夏陌想了想,冲何道飞一抱拳道:“何大人,小子年轻,不堪大事,恐怕辜负大人的厚爱!” 何道飞似笑非笑地道:“夏公子,谦虚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观知堂都清清楚楚。从你跟安乐王第一次出武定城开始,观知堂就对你多方考察。这之后你一路走来,虽然不敢说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说到这里,何道飞停了下来,目视夏陌,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变化。 夏陌虽然心惊于观知堂的实力,但是对何道飞的话,也没有全信。他心中暗想,不说别的,单是三年学艺的时间,就不信你观知堂还能逃的过红姑姑的掌控,更别说在紫金山上的事情。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说道:“既然何大人都了解,就该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这次来到饮马城也是机缘凑巧,我还得回家侍奉父母,安心读书。” 何道飞对夏陌的反应早有预期,看他的情绪完全没有波动,也是暗暗称奇,这少年果然不简单。 何道飞接着说道:“夏公子不要误会,我也是代为传达,自有大人物看好你,才让我来询问一下,看你是否有兴趣加入。观知堂直属陛下,可以说前途无量,而且不用冲锋陷阵,安全无虞。夏公子年少稳重,聪明伶俐,在观知堂历练几年,必然能出人头地。比起读书、从军其他方式,可便捷不少。”何道飞说的言辞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只是夏陌心性沉稳,还是不为所动:“何大人的好意,小子心领,我只想多走走,多看看,这如画的天下,还不曾想过要出人头地。” 何道飞面带笑容,不再言语。 宋战阳怕他心存芥蒂,在旁说道:“何大人,不要多心,夏陌心性如风,自在逍遥。少年嘛,谁还不是喜欢花花草草,清风明月什么的。等他再玩几年,到时候有了雄心壮志,再谈不迟。” 何道飞一笑,“王爷所言甚是,想当年我也是如此,只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责任越来越重,想吟诗赏月也不可得。我自会回复上峰,实情告知。王爷不必担心。既然事情都说完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宋战阳百般挽留,何道飞婉言谢绝,自行离去。 等房中只有宋战阳,宋翊和夏陌三人时,宋战阳才说道:“夏陌,何道飞所说的事,也未必是坏事,加入观知堂也是为国为民,而且如他所说,也确实是一条近道。” 夏陌摇摇头,“王爷,我所说也是发自内心,功名利禄对我如浮云一般,我自小散漫惯了,实在不能接受如此束缚。” 宋战阳对夏陌也如对宋翊一样,知道他的心性,也不勉强,只是说道:“你心不在此,也是好事。我倒是很奇怪,何道飞所说的大人物是谁?” 宋翊在一旁道:“莫非是西坊主事?抑或是外部的首领?” 宋战阳也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观知堂的高层神神秘秘,只有陛下最清楚。平常我们也只有传递消息,至于里面的高层,从不和百官打交道。就连何道飞,我也是第一次见。” 夏陌轻摇摇头,说道:“恐怕这何道飞,我们也没有见过!” 宋翊一呆,“夏陌,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我看何道飞,说话之时,喉结不动,走动的时候,步履做作,脖子上的皮肤和面部也有些许不同。我想这人一定是易容之后的样子。” 宋战阳和宋翊大吃一惊,互相看了看,宋战阳才说道:“我查过他的令牌,确实是观知堂主事的。他又自称何道飞,莫非此人是假的不成?” 夏陌挠挠头,道:“未必是假,都传言何道飞千人千面,看来名不虚传。只是下次,我们未必能认得出他了。” 宋战阳和宋翊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第六十章凯旋而归 自从何道飞传回消息,饮马城周围就恢复了平静。又过了几日,西疆派使节给宋战阳送来一封国书。国书里写道,此次两国切磋军力,互有胜负,今后当保持和平友好的邻邦关系,互通有无。 宋战阳看过之后,命人款待来使。等来使离开,他不禁晒笑道:“好个切磋军力,早就听说西疆人厚颜无耻,此次可算是见识了!” 高冷附和道:“王爷所言甚是。不过我们要怎么回复?” 宋战阳虽然贵为王爷,又是前线指挥,但仍然不敢自专,派人连夜传信回皇城请示。 十几日后,皇城传回消息,派了礼部的官员来和西疆谈判,同时招宋战阳,宋翊回皇城复命。 两国之间的交互又频繁起来,慢慢的客商也开始游走双方。饮马城又恢复了往日繁忙的景象。 宋战阳和宋翊忙着迎来送往和交割手续,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夏陌倒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了一阵,先是天天和缘空谈论佛法和北地风光人物。等缘空告辞离开之后,夏陌就天天陪着朱珠和同秋月在城里城外闲逛,好好领略了一下中行山周围的美丽风光。三个人心中无事,谈天说地,相处的越来越融洽。朱珠和同秋月更是无话不谈,经常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一阵,笑一场。每到这时候,夏陌就只有在旁边呆呆看着,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有一次夏陌忍不住问她们在说什么,同秋月一翻眼睛,说道,就不告诉你。朱珠在旁边也只是看着他笑,并不说话。夏陌就再也不问了,只是看着两个人开心,他心里也是越发平静,只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才好。 悠闲的日子总是结束的这么快。交接的事情都完成了,宋翊亲自来通知夏陌,明日就要出发回皇城。这次出来,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亲眼见证了战事的残酷,又经历了生死一瞬的战斗,夏陌的心境愈发沉稳。他假装没有看出来宋翊看着对面房间的殷切目光,平静地回到房间收拾行囊。而宋翊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轻轻地敲开了对面的房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宋战阳和宋翊领着龙神卫,出了东门,朝皇城进发。 夏陌看看旁边的朱珠和兴奋得同秋月,想到前几天问过同秋月,我们回中原内地,你是要跟我们去呢,还是回转武皇城。同秋月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跟你们去啊,我还没有到过大宋的皇城,早就想去看看了。这位同姐姐虽然比自己还大几岁,可是跟朱珠在一起时间长了,反而越来越不成熟,以前雷厉风行的作风是再也看不到。只要是三个人在一起,都是夏陌拿主意,其他两人也从不反对。 夏陌看着跟在队伍最后叽叽喳喳说话的两人,既无奈又开心。再转头看看后面跟着的大车,受伤的龙神卫被安置在车上跟随同袍一起回转皇城。整个龙神卫的队伍还是旗帜光鲜,盔明甲亮,只是少了些人,一股郁郁之气萦绕其中,再也没有来时的欢快气氛。夏陌心里泛起一阵苦涩,那些鲜活的面孔,一个一个地浮现在眼前。夏陌在军中地位超然,又为人和蔼,加上他不喜欢和高层军官交往,反而喜欢混在普通士兵之间。出征时没几天,就跟那些军中士兵打成一片。战死的那些士兵中,有几人还和夏陌同锅吃过饭。如今,这些面孔,都变成了功劳簿上的一个个名字。夏陌咬了咬牙,想着缘空和他说的,生死轮回皆有命,人在世间不过是匆匆过客,生在这方世界,看过了这方的风景,就到那方世界,去看不同的风景。他只能在心中祝福那些人在另一个世界安乐康健。 带着些许悲苦,些许不舍,些许自责,夏陌随着龙神卫一起回到了阔别不久的皇城。 这座高大坚固的城池,和离开之时没有变化,高墙上执枪的年轻军士肃穆的看着这些甲衣鲜亮的龙神卫,露出羡慕的神情,大概在期盼自己能加入其中,意气风发的穿过皇城的城门。 排队入城的百姓,也对着这只队伍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宋战阳和宋翊骑着马,停在队伍的最前端。礼部和枢密院的官员早就等在城门口外,见到两位王爷已到,一起来到马前迎接。两位王爷下了马聆听陛下的教诲。礼部侍郎王朗先宣读了陛下的旨意,无非是官样文章。之后才向两位行礼,聊些私话。 “王爷凯旋归来,可喜可贺啊!陛下圣心大悦,体谅王爷远道归来,特许明日再上殿面圣,可见圣眷之隆啊!” 宋战阳淡然一笑,道:“这都是军士用命,上下齐心才有的胜利,绝非我一人的功劳!” 双方客气了几句,王朗在旁边陪着两人引着大军缓缓入城。 今日不用面圣,大军先到枢密院交割。趁着办手续之时,王朗偷偷凑到宋翊身边,低声道:“王爷,华阳夫人来了,是下官接待入城的,已经安排在安乐王府内,您可以早点回去。” 宋翊没想到母亲突然进京,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对王朗点点头,说道:“有劳王侍郎了。”又对宋战阳说道:“大哥,母亲进京,交割已毕,小弟先行告退,明日再随大哥上殿面圣。” 宋战阳知他见母心切,也不挽留,“既然如此,你去吧,择日我再亲去拜见!” 宋翊招呼着夏陌,带着亲卫,匆匆忙忙地奔回王府。 进了王府大门,夏陌带着朱珠和同秋月去向跨院,宋翊一人赶往后宅拜见母亲。 王爷一回府,早有下人通报华阳夫人,等宋翊进了后宅,就看到母亲正在花厅吃茶。他连忙跪地请安,口中说着:“母亲安康,孩儿给您行礼了!” 华阳夫人对宋翊一向严苛,看着他,轻轻地说:“起来吧!” 宋翊这才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垂手站立,问道:“母亲怎么突然进京了?” 华阳夫人放下茶盏,一挥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这才说道:“你入京已经有些日子,我本来想着过一段时间再来,不过你祖母下旨命我进京,我这才早来了!” 宋翊这才知道,接着问道:“祖母招母亲进京,可是有事?” 华阳夫人看看他,面上也不知是喜是忧,好半天才说道:“你祖母要给你指婚,所以我才入京。” 宋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这!母亲,孩儿年纪尚幼,没想过要成亲!” 华阳夫人早想到他不会听命,只是没想到还没有说是哪家姑娘,宋翊就一口回绝。 “你祖母的提议,陛下的旨意,由不得你不同意!” 宋翊紧咬牙关,面上的咬肌跳了又跳,终于还是说道:“母亲,孩儿有喜欢的姑娘,断不能接受赐婚。还请母亲向祖母说明。” 华阳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宋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惊的豁然站起,大叫道:“你说什么?是什么人?” 宋翊被逼的无法,只好老实交待:“母亲应该知道,那年在府中住过的同秋月姑娘。” 这下华阳夫人可被气的不轻,怒道:“你是说那个武皇城的细作?” 宋翊争辩道:“她不是细作,她是武皇的孙女!” 华阳夫人听到武皇二字,瞬间安静下来,沉默半晌,才平静地问道:“她真是武皇的孙女?” “孩儿不敢欺瞒母亲,此事在战场上有无数军士作证,千真万确。” “武皇有几个孙女?” 宋翊偷眼看看母亲,乖巧地来到她身后,轻轻锤着肩,轻声道:“孩儿不知,好像就只有她一个。” 华阳夫人点点头,把宋翊拉到面前,看着比自己还高大的儿子,严肃得说:“你要知道,你的身份注定不能随便找个姑娘。同姑娘既然是武皇的孙女,也算是一方诸侯的千金,这身份也就罢了。只是现在你祖母和陛下已经帮你选好了姑娘,就等你回来了,就正式宣告天下。你又怎么能推了陛下的旨意!” 第六十一章彻夜长谈 宋翊听到母亲的问话,也是眉头一皱,继而又舒展开来,安慰母亲道:“母亲不必担心,我自有说法。只是希望母亲一定要支持我!” 华阳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已经不是多年前,自己抱着匆匆忙忙离开皇城的那个小孩子。如今的宋翊,丰神俊朗,面庞如斧削刀砍一般充满坚毅的神情,就如那时候的宋厉一样,一眼望去就触动了自己少女的心弦。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再多问,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还需要你祖母的支持,无论如何,不能惹她不高兴。” 宋翊知道母亲担心自己,轻轻地把手放在母亲的手上,轻声说道:“母亲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华阳夫人抽出手,帮儿子捋了捋额边的散发,道:“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以你自己的生命为重,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而死人,不管生前多么伟大,都会被遗忘在漫漫时光当中。”说到这里,一阵无尽的悲痛和怀念之情弥漫在她如秋水般的眼眸之中。 宋翊知道母亲又想起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模样,只隐约记得父亲对自己极好,总是喜欢抱着自己拿胡子蹭自己的小脸,惹得自己咯咯大笑。 “母亲,父亲是怎么去世的?这么多年,每次问您,您都避而不谈。现在孩儿都已经成人,还不能告诉我吗?” 华阳夫人听到儿子又问自己这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苦痛与不安又涌上心头。她闭上眼睛,犹豫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注视着宋翊,道:“这件事情并非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清楚。” 宋翊没有插话,默默地听着。 “那天,跟之前一样,你父皇在勤政殿忙着公务,直到深夜。我陪着他到了亥时,就回到后宫去看你。那时候你父皇还神采奕奕。等过了子时不久,宫里突然乱了起来,到处都是叫喊声和脚步声,我在后宫惊疑不定,就叫宫女去打听,只是她们没出去多远,就被御林军赶了回来,说是宫中出事,不许宫人乱走。后来直到清晨,我才被请到勤政殿。殿内只有四人,你叔父,你祖母,琼先生,还有,还有你父皇!” 说到这里,华阳夫人眼中泪珠涟涟,几乎要哭出声来。 宋翊抓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道:“我父皇怎么了?” 华阳夫人忍住悲痛,继续说道:“我见到你父皇的时候,他七窍流血,气如游丝,眼见得就要不行了!” 宋翊怒睁双目,眼角几乎瞪裂,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皇有没有说什么?” “你父皇那时目不能视,也几乎不能说话,他挣扎着说了几个字,就,就去世了。” “父皇说了什么?” “你父皇说,听母后安排!” 宋翊没想到,最后只得到了这五个字,失望和不解,涌入心头,抓着母亲的手,也慢慢松开了。良久之后,他才再次问道:“那祖母怎么说的?” 华阳夫人凄然一笑,道:“那时候你还年幼,我们幼儿寡母,还能怎么样?你叔父接替皇位,你祖母安排人送我们出了皇城,只有你姐姐留在城中。只是她也没几年,就被远嫁到南越。我们一家四口,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后面的事情宋翊都清清楚楚,他那时虽然年幼,但是心智聪慧,已经记得一些事情。不论是离开路上的艰辛,还是远在川州的无助,宋翊都铭记于心。只是他心思深沉,除了跟夏陌说过一些,连母亲都没有说过。 “那祖母对父皇的去世是怎么说的?” 华阳夫人皱着眉,满面不解地说:“你祖母应该也是后来才去的,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叔父和琼先生在。他们说,你父皇正说着话,突然抬头看向殿外,接着他们就感觉一道刺目的红光照到你父皇身上,接着你父皇就大叫一声,七窍流血。琼先生武功高强,封了你父皇七处大穴,运功救治,但是琼先生并不擅长救人,你父皇血脉尽断,也只能延缓一二,回天乏术。” 宋翊怒道:“一派胡言,这怎么可能,没人刺杀,难道是鬼神所为!” 华阳夫人摇摇头,“据当时值夜的御林军说,确实有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只是你父皇到底因何而死,没有人说的清楚。后来,我听琼先生说,似乎是诅咒之术,但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诅咒之术,按他所说,他能想到有这种手段的,也只有那几个人。那些站在这世间最高处的‘人’。” 宋翊听着母亲所说,也慢慢冷静下来,低声说道:“一元初始分阴阳,天剑仁刀斗武皇。海外飞仙不出世,唯有妖日盖穹苍。” 华阳夫人驱散眼中的悲伤,关切地说:“还不能确定你父皇是被谁害死的,琼先生说,天剑仁刀武皇专注个人修行,而且武功大开大合,应该可以排除。紫金山深藏不露,阴圣阴无期功夫诡异,妖日虽然长年在北蛮之北,但他自创大日圣法,随身如红日环绕,和当时的红光有相似之处,飞仙岛已经很久没入大陆,其他几人更是少见踪迹。更何况天地莽莽,藏龙卧虎,琼先生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何人所为。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必定是一世外高人。翊儿你绝不能轻举妄动。” 宋翊知道母亲说的对,父皇当时身处皇宫之内,御林军和无数高手保护之下都诡异而死,自己现在就算知道了对方是谁,也无法为父报仇。当务之急还是要积蓄力量。他看出来母亲对自己有些担心,安慰道:“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对了,那琼先生又是什么人?” 华阳夫人没想到宋翊入皇城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琼先生是谁,对宋翊解释道:“琼先生就是总跟在陛下身边的老人。” 宋翊一愣,“是他?他是个宦官?” 华阳夫人摇摇头,“你父皇年轻时,和你叔父一起救过琼先生,之后,琼先生就一直跟在你父皇身边。你父皇要我以长辈的身份对待琼先生,不得怠慢。但是这琼先生从不让我以小辈的身份称呼他,反倒是总是以下人的样子跟着你父皇,后来你父皇去世,他就跟在陛下身边。但是也没有人真敢把他当成下人,就算你祖母也一直称呼琼老。这个人我也看不透,你父皇又是从来不让我参与他们的谋划,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但是他应该不是宦官,不过你父皇他们既然允许他一直在皇宫呆着,就说明对琼先生十分放心。你也不可怠慢了他。” 宋翊每次上殿或者进宫,只要见到宋仁,这老人都跟在旁边,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样一个低眉顺眼在旁边伺候的老人。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实际上却是这座宏伟皇城中仅次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重要人物。宋翊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华阳夫人看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琼先生对陛下的影响力很大,你如果想退婚,可以请他帮忙。” 宋翊收起自己的心思,笑着对华阳夫人道:“孩儿知道了!”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放松起来,母子两人促膝而谈,华阳夫人看着高大英俊的儿子,满心欢喜,“翊儿,其实你祖母给你选的王妃也不错,是幽州总督华天峰的女儿华蓉,幽州北接军山和北蛮,驻有大军,总督华天峰总领幽州,位高权重。” 还没等华阳夫人说完,宋翊就打断了母亲的话,“母亲!” 宋翊面带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您就不要操心了,婚姻的事情,孩儿心里有数。” 华阳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娘是提醒你,不管怎么样,不可以得罪了华天峰,一方总督的面子总要保全。” “知道了,娘!” 第六十二章论功行赏 在刻意地宣传下,两位王爷带领大军大胜西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城。许多年不曾大战,百姓们听闻边境大胜都喜不自禁,士农工商都沉浸在一片欢乐气氛中。至于大战中的牺牲,也都被刻意忽略成必要的损失。在百姓们弹冠相庆的日子里,皇城禁宫青天殿里的官员们也是喜笑颜开。 宋仁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面带微笑地接受着百官的祝贺。 宋翊站在宋战阳身后,没有去听那些歌功颂德的陈词滥调,反而偷偷地看着站在宋仁身旁,似乎昏昏欲睡的琼老,却怎么都看不出这老人有什么特别,值得母亲一再告诫自己要如对待长辈一样尊重。 宋仁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长子。宋战阳面无表情,似乎官员对他的称赞都充耳未闻。宋仁又看看宋战阳身后的宋翊。两人虽然只是堂兄弟,却有几分相似,只是宋战阳英武,而宋翊俊朗,这样比较起来,反而宋翊更像宋仁。 宋仁神色不动,抬手示意肃静。大殿之上霎时间,安静下来。 宋仁这才说道:“这次出兵饮马城,虽然西疆退去,但龙神卫也折损不少,只能算是小胜。安北王的捷报里也说了,多赖将士用命,应多加奖励。枢密院可根据功劳簿各加一级犒赏三军。战死的将士,要好好抚恤,不得怠慢。” 枢密使梁冀走出队列,说道:“臣领命。只是功劳簿上,夏陌功劳甚大,不知道陛下有何安排?” 说起夏陌,宋仁变的饶有兴趣,说道:“宣他上殿,我要亲自见见。” 皇命如山,一级级的传了下去。 一早,夏陌就跟着宋翊来到禁宫门口候着。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夏陌早就不耐烦了。皇命传来的时候,他正蹲在禁宫广场前的树下看蚂蚁搬家。接到皇命,夏陌这才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慢悠悠的跟在传令宦官的身后,一步步走进禁宫内。 夏陌的心中虽然没有普通百姓对皇权的畏惧,但进入青天殿里,被所有人注视着,感受着殿中肃穆的气氛,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他跪在金阙之下,冲上磕头行礼。 宋仁盯着看了许久,回想自己案头上,观知堂给的夏陌生平记录,却怎么也没法把那些事情和这个少年联系起来。这少年跪在殿下,身上似乎有着天地自然的道,让人不由的想亲近。 宋仁看了多时才让夏陌起来,笑着说道:“夏陌,你此次功劳很大,两位王爷也对你赞不绝口,你说我要怎么奖赏你?” 夏陌本来就不想来皇城,更不想要奖赏,只是被宋翊牢牢的抓了过来。这时候听到宋仁问他,忙回道:“陛下,草民为国出力,是臣民本分,不敢要求奖励,只希望陛下多奖赏那些军士就好。” 宋仁见他不居功,更是欣慰,“其他人也会论功行赏,你应得的也不要推辞。” 夏陌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一时哑口无言。 宋仁接着道:“只是你年纪尚幼,不好做官,金银俗物也无趣的很。”宋仁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奖赏夏陌,后来一转念,摘下自己腰间的一枚团龙玉佩,递给旁边的琼老,说道:“这样吧,这枚团龙玉佩,是我佩戴多年之物,就赏了你吧!” 殿下的百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宋仁为何将自己随身之物赏给夏陌。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暗暗盘算,如何结交这位少年才好。 宋翊见夏陌得到玉佩,由衷的为他高兴。只是他没有看到身前的宋战阳,却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对面队伍里的二皇子反倒面带微笑,深吸了口气。 夏陌看着托着玉佩,慢慢走来的琼老,有点不知所措。他习惯性的想挠挠头,突然想起还在大殿上,抬起的手又尴尬地放了下来。 琼老走到夏陌面前,翻开层层眼皮,昏黄的瞳孔射出一道如箭的目光,刺入夏陌的双眼。 夏陌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 琼老看了一眼,又恢复了一派昏昏欲睡的样子,把手中的玉佩递给夏陌。 夏陌内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只觉得气血上涌,难以自制。他深吸了口气,低着头,慢慢伸手接过玉佩。手心中传来一片清凉温润的感觉,才让夏陌逐渐平静下来。他暗自腹诽道,禁宫之内果然藏龙卧虎,随便一个老人家就让人如临深渊。 琼老送完玉佩,又慢吞吞地走回宋仁身旁,垂首站好。 随着一声“退朝”,文武百官次第而出。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宋仁转头看向琼老,问道:“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琼老也没抬头,轻声回道:“陛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自然不会看错!” 宋仁颇有些得意,“这孩子是不错,聪明伶俐,又心地良善,年纪轻轻,能不居功自傲,进退有据,算是难得。” 琼老轻咳一声,附和道:“陛下说的是,我刚才用秋瞳术看了,这孩子武功底子很好,只有紫金山的痕迹,没有乱七八糟的来历。这也和情报相符。” 宋仁不置可否的看了看琼老,又向大殿金柱之后阴暗的地方问道:“你怎么看?” 金柱之后,又一个声音响起:“年少得志,恐今后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多年之后恐怕无人可制,尾大不掉。” 宋仁没想到对方竟然跟自己的想法不同,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想的太多了,这孩子我看清风随身,一体正气,断不会如你所说。” 金柱后一阵沉默,似乎在考虑宋仁说的话,之后,又接着有声音传出:“此子和宋翊关系甚好!” 话虽不多,却字字诛心。宋仁也不由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自信地说道:“他还年轻!” 听宋仁如此自信,金柱之后再无声音传出。 宋仁见对方被自己说服,心中得意,大笑着转入后殿。 琼老却站在金殿上,动也未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金殿上只有风过金柱间,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不停挣扎喘息。 许久之后,金柱后才又传出声音:“你的秋瞳术乃世间少见的奇术,难道你真的没看出什么不妥?” 琼老低垂的眼皮如磐石一般,对对方的问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直接回答说:“没有,没看出什么不妥。倒是你,好像很不喜欢这孩子。” 金柱后又是一阵沉默,似乎也有些不解:“确实,我总觉得这孩子古怪,气质渊深如海,看不透,但是总觉得不妥。” 琼老倒是对这人的坦诚有些意外,不禁哦了一声,睁开双眼看向金柱后,说道:“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这孩子,没想到,你竟然怕了!” 金柱后的人被一个怕字气得不轻,哼道:“一个毛孩子,有什么好怕,再让他练个几十年吧。说到底,我也是个刺客,刺客最重要的就是对任何威胁的敏感。这孩子有危险的潜质。” 琼老还是毫无表情地说道:“陛下既然喜欢,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你都在阴影里呆着,有什么好担心。” 金柱后一阵桀桀的怪笑:“我不担心,我是担心你。这小子和任平生好像关系不错。据说任平生的伤势已经在好转了。你就不担心他来找你!” 琼老向前走了一步。只有一步,但是大殿之上的气氛陡然一变。本来从殿外刮来的大风,似乎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在金殿大门处再也进不来,打着旋,又转回殿外。大殿的木门被内外激荡的狂风,吹的左右摇晃,发出啪啪巨响,似乎就要破碎一般。陡然间,风声,门响都停了下来,不只殿内变的风平浪静,连殿外高空的云朵也不知所踪。 琼老这才说道:“任平生是个好对手,当初我能伤他,现在我仍能伤他!”言语不多,却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 连金柱之后的人也不得不心生佩服,再不说话。 第六十三章表明心迹 夏陌跟在宋翊身后,随着人流出了大殿。有些官员想上前跟这位陛下现在眼前的红人套套近乎,只是看到夏陌旁边的宋翊,又谨慎地离开了。 宋翊用眼角余光看到了每个人的表情,低低的声音对夏陌说:“你现在已经成了所有人眼里的香饼。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帮你挡住了这些人。” 夏陌看也没看周围,眼光都聚集在远方的红墙朱门。这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绿瓦金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牢笼,就算这是天下间最恢弘的牢笼,它终究只是一个牢笼。夏陌的心只在这牢笼外面的广阔天地,而不是呆在牢笼里对人指手画脚。他轻笑道:“是啊,你知道我最烦跟这些人打交道,说些不痛不痒,口不对心的无趣言语。” 两人相视大笑,惹的周围还没有散去的人群都看了过来,心里猜测着这两人在笑什么。 终究还是有人敢走过来说话,“你们在笑什么?”宋战阳百无禁忌的走过来问道。 宋翊没有隐瞒,将两人的谈话一一告知。宋战阳也不禁莞尔,“你们啊,这些官员也是我们大宋的栋梁。结交一下也无可厚非,何必如此。” 三人说了几句,一位身着红袍的内庭宦官撩着袍子匆匆地跑来,边擦汗边对宋翊说道:“安乐王,太后召你入宫,快跟咱家走吧!” 宋战阳冲宋翊一乐,道:“你的好事近了,快去吧!” 宋翊心中有事,尴尬地道:“大哥,取笑了。”说完冲夏陌点点头,就随着宦官朝内庭走去。 走在禁宫内的青石板上,宋翊边走边想要怎么开口推辞这门婚事。 “王公公,太后的心情怎么样?”宋翊随口问道。 “回王爷,太后心情不错,刚吃了两碗梗米粥。听说下朝了,就命奴才来请王爷。”王公公小心的回答道。 宋翊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太后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公公笑眯眯地说道:“回王爷,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也是好事!” 宋翊转过头看着这位王公公。这人四十多岁,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伺候过几位嫔妃,没出过差错。后来陛下见他稳重,就派去伺候太后。这些年也算兢兢业业。只是宋翊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位王公公在宫外也养了一房小妾,过继了一个本家的养子。皇城居,大不易。这些花销都需要大把的金钱。想来,这位太后身边的红人,也有自己额外的进项,才能支持如此多的花费。 他偷偷掏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地塞到王公公手心里,说道:“王公公,多亏你急匆匆跑来,买包茶叶喝吧。” 王公公满脸的笑意更加浓厚,假意推辞道:“些许小事,王爷太客气了,使不得,使不得。” “哎,公公不必推辞。这宫里宫外,路途遥远,换双新鞋也是要的。” 王公公也不再推辞,顺势把银票揣到怀里,偷眼瞥到银票上的数字,心里更是欢喜。 “那奴才就愧领了。”他左右看看无人,又接着说道:“王爷此去,是大喜临门啊,太后和陛下商量了一门婚事,虽然没有正式公布,不过皇城内外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奴才得恭喜王爷了!” 宋翊早料到是这件事,冲王公公点点头,道声多谢,再也不耽搁,直到太后所处的长春宫。 宫里只有太后和几个侍女。宋翊一进门,就跪倒在地给祖母请安。 太后看着这个多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又怜惜又内疚,恨不得好好补偿一下。这才早早就想安排一桩好姻缘。经过多方比较,这才选定了幽州总督的女儿华蓉。本来在宋翊出征前,就想把这事定下来。没想到,出了西疆扣边的大事,就被耽搁下来。后来听说边境安稳,太后就急急地把华阳夫人找来,说合了双方。虽然还没有三媒六证,但双方都已知晓,就等着宋翊回来,好定下婚事。 “翊儿,你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宋翊温顺地走到太后身边,跪坐在旁边,帮祖母敲着腿,说道:“孙儿好久没给祖母请安了。祖母身体可还好。” “好,好!我这身体啊,好的很,还等着抱我的重孙子呢。”太后感受着祖孙之情,心情舒畅。“翊儿,你也不小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了。我和陛下帮你选了一户人家,是幽州总督家的小姐。据说,人长得美,性子也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宋翊见终于谈到了婚事,知道自己必须先说服祖母才有机会脱身而出。 他抬头看着祖母,坦白道:“祖母,我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太后知道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微笑着说:“陛下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总觉得自己还小,不愿意成家。后来成家之后,不是也夫唱妇随,恩爱有加。所谓成家立业,就是要先成家再立业。有个人伺候你,帮你管着家,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你母亲也盼着你早日成婚,她好抱孙子呢!” 宋翊静静地听完祖母的话,真诚地说道:“祖母,孙儿不是不愿意成亲,只是孙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实在不能和华家小姐再结姻缘。” 太后以为宋翊是没有玩够,才不愿意,没想到却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忙问道:“是哪家的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翊脸一红,只好一五一十地都讲给祖母听。 日落星移。 宋翊讲了好久,从蓉城初见,到饮马再逢,一点一滴地都说了出来。即是说给太后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太后认真地听着。年龄大了,就喜欢听小辈的故事,何况这还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听到欢乐的时候,太后会心的一笑,听到紧张的时候,又心惊胆战。整个故事都听完,太后慨叹一声,道:“这么说你们还挺有缘分的。这姑娘也不错,只是听起来她更喜欢舞枪弄棒,恐怕不会安心呆在府中,做你的王妃。” 宋翊想到同秋月大大咧咧的个性,要是让她只能呆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要憋死了,不禁面带微笑,道:“祖母说的是,同姑娘是个闲不住的性格。不过,我大宋也没要求女子只能坐在家中,她愿意做点什么,就做好了。” 太后看着自己孙子说起这位同姑娘时满眼的笑意,知道他对这位同姑娘情深意重,也只得说道:“那这位同姑娘对你的情意又如何?” 宋翊见祖母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大喜,“我跟同姑娘相处地很好,但我跟她发于情,只于礼,还没有说明。” “哦,那你要不要先见见华家小姐?” 宋翊看着祖母,坚定地说道:“祖母,孙儿这一生,非同姑娘不娶!还望祖母成全!” 太后见他如此坚持,轻叹一声,摸着宋翊的长发,说道:“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勉强,我会跟陛下说说,取消你和华家小姐的婚事。好在聘礼没下,不然,不知道怎么对得起华家。” 宋翊见祖母同意退婚,大喜道:“只要华家同意婚事作罢,孙儿愿意登门道歉。” 太后一摆手,道:“那倒不用,我自会和陛下说明。那华天峰贵为一方总督,陛下总要给些好处,安抚一下。你就不用操心了。” 宋翊再次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祖母成全!” 太后一拉他的手臂,让他起来,温柔地说:“既然你喜欢同姑娘,有空就把她领到宫中,让我看看。我就喜欢跟年轻人说说话。” 宋翊满口答应,喜不自胜。 第六十四章华家小姐 退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各个有心人的耳中,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动作。 当事人宋翊,只是安静地呆在府中,甚至于连正常的交际都暂停了下来。除了宋战阳被允许进府,其他人一律被门卫以王爷身体不爽的理由挡在了门外。谁也不知道两位王爷谈了什么,只是下人们都看到宋战阳无奈地摇着头走出了安乐王府。 相比于宋翊的闭门不出,夏陌,朱珠和同秋月在回来的几天里,天天跑出王府,在皇城里到处游荡。今天跑到东城天桥大街看杂耍吃美食,明天跑到西城四方巷看来往各国商贾和各种本地或者舶来的新奇物品,后天又跑到城外名山古寺登高赏景,玩的不亦乐乎。 又是一天,三人先在春风楼里美餐了一顿,又在清水河上荡舟听曲,直到日偏西山,才慢悠悠地往王府走去。往日,三人总是从侧门进出,今日三人从南城进来,离王府大门最近,夏陌就领着两人走到王府正门。 刚一进王府,正碰到王府管家宋清领着一个妙龄少女从偏厅走出。少女头戴梳冠,发髻上贴有金色芙蓉花,一身水绿色交领窄袖罗衫,上绣飞鸟花草,下穿褶裙,脚穿墨色布靴,腰间悬着一块平安符。面若圆月,眉似细柳,丹凤眼中却是一股怒意,忿忿不平。 宋清见三人进来,忙向夏陌行礼道:“夏公子,你们回来了?” 夏陌对王府的下人向来一团和气,回礼道:“宋管家,辛苦了!” 旁边的绿衣女子歪着头盯着夏陌看了看,也没有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跟着宋清走出了大门。旁边有人牵过马来,绿衣女子熟练的翻身上马,一提缰绳,纵马而去。 夏陌见宋清撇着嘴,摇着头回来了,不禁问道:“这位小姐是来找谁的?” 宋清嘴角一抽,看看旁边的同秋月,面露难色。 夏陌心中一动,对朱珠和同秋月说道:“你们先进去休息吧。” 朱珠哦了一声,牵着同秋月就往后院走去。同秋月瞥了一眼夏陌,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夏陌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同秋月哼了一声,再不理夏陌,和朱珠说说笑笑去向后院。 夏陌等到看不见两人人影了,才把宋清拉到廊下隐蔽处说话。 “说吧,怎么回事?” 宋清得到宋翊的安排,负责拦阻,他也知道夏陌和宋翊关系非同一般,不敢隐瞒,压低声音说:“这位就是华家的小姐。” 夏陌眼睛瞪大,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宋翊进宫退婚,太后心疼孙子,满口答应,亲自去跟陛下商量。本来宋仁无论如何不肯答应,后来也不知道是迫于母亲的威严还是其他原因,最终松了口。为了这事,陛下亲自下了旨意,升了华天峰的公子,这位华小姐的哥哥的官职,用来作为退婚的条件。虽然这件交换的事,没有太多人知道内情,但是夏陌早就听宋翊跟自己说过。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华家小姐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可见传说中这位小姐美丽大方,温柔贤惠,多少是有些水分的。大宋对女子本没有太多歧视,普通人家读书练武也无人非议。只是官家小姐一般还是读读《女诫》、《女训》,学习女红,持家。像这位华小姐自己满城乱跑,特别是亲自到王爷府上兴师问罪的,可以说前所未有。 怪不得夏陌忍不住笑起来,他接着问道:“这位华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莫非天天都来府里不成?” 宋清一拍大腿,叫到:“谁说不是啊,这连续三天了,说是要找王爷问个明白,到底自己是哪不让人满意了,会被退婚。第一天的时候,我还进去通报了,谁知被王爷骂了出来。这几日,我只好把这位小姐,让到偏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想着吃了几日闭门羹,她就不来了。谁成想,这位小姐是铁了心要见王爷,每天跟点卯一样,午后来,傍晚走。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夏公子,要不你去跟王爷说说,就见她一面好了。” 看着管家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夏陌暗骂自己干嘛要问,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又不好意思驳了管家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 宋清看起来是被这位姑娘逼得不行,见夏陌答应了,千恩万谢之后,步履轻盈地走开了。 夏陌摇摇头,心里慨叹了一番,不得不去找宋翊谈谈。问清了宋翊在后厅休息,夏陌径直走了进去。 宋翊这几天老老实实得在王府内陪母亲说话,这时候正在后厅喝茶,见到夏陌进来,也没起来,一指旁边的花梨木圈椅,说道:“你来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这几天可憋死我了。” 夏陌也没客气,坐了下来,端起茶壶就喝了起来,边喝边说:“既然无聊,就该干嘛干嘛去。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宋翊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舒服了,天天玩的开心,也不帮我想想办法。” 夏陌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放下茶壶,拿袖子一抹嘴,说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华小姐了,挺好看的一姑娘,关键没有官家小姐的作态,也不像是胡搅蛮缠的泼妇。我的主意是你去见见她,说清楚了,总比这样避而不见的好。再说,虽然她父亲不在皇城,但是她哥哥还在呢。我看了情报,她哥哥华孚在这么多总督公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没有付星河得宠,也不遑多让。你这样晾着她妹妹,等时间长了,那华孚还不得亲自来找你。” 夏陌说完这些话,也没看宋翊,伸出两指夹起来一块桌上的芙蓉糕,一口吃了下去。他边吃边嘟嘟囔囔地说道:“华天峰是不是喜欢吃芙蓉糕啊,华孚,华蓉。他要是再有个孩子,该叫华糕了。” 宋翊本来在认真思考夏陌的话,没想到又听到夏陌这番言论,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张嘴,说正经话的时候可以发人深思,说胡话的时候又这么不堪。你这话要是被人知道,华孚就该找你,而不是找我了!” 夏陌拍拍手,打掉芙蓉糕的碎屑,露出满口的银牙:“我就是个路人,他找我也没用。算了,不说了,我去找朱珠吃饭了。” 宋翊见他要走,忍不住问道:“秋月,最近怎么样?” 夏陌促狭的一乐,“同姐姐挺好的,就是我这跟班实在不自由。” 夏陌不等宋翊说话,迈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扭过身子,严肃地说道:“你好好想想,女人又不是老虎,怕什么!”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 宋翊本来还想好好听夏陌的嘱咐,等听清楚了,再也忍不住:“你这小家伙,懂什么女人!” 夏陌已经走出大门,不见踪影。又突然从门旁,伸出头来,说道:“我已经订婚了,你还没有,在这件事上,我比你领先!” 宋翊被气的抄起手中的茶碗就扔向大门,只是这时候的夏陌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宋翊看着听到声音,从门外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侍卫,一摆手,示意无事。突然又放声大笑,“好个女人不是老虎!” 说罢再也不管这些目瞪口呆的侍卫,飘然而去。 第六十五章暗流涌动 就在宋翊自我圈禁的时候,坐落在东城的安南王府里,安南王宋凌月也是多日没有出府。 当夏陌在青天殿上被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重赏的时候,宋凌月表面微笑,实际上却怒气攻心。之前,白先生建议先除掉夏陌,还派人去隐杀下了任务。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山七剑亲自出马都没能杀死这少年。好在,去发布任务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什么人指派,就算是隐杀本身,也从不过问主顾的身份。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己的身上。 如今,眼看着这少年从无名之辈,一跃成为陛下眼中的红人,宋凌月恨的牙关紧咬。书房中的桌椅,茶具,也不知道被摔坏了多少。 “白先生去了那么久,还没有消息什么时候回来吗?” 宋凌月来回踱着步问道。 今日的书房内,只有两个人:宋凌月和贴身家将车崇山。宋凌月的问话自然是对车崇山说的。 “白先生前一段突然离开,说是师门有事相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 白先生不在,宋凌月少了出谋划策之人,就像少了主心骨一般,许多事难以决策。 车崇山知道王爷在为什么事烦心,想了又想,忽然说道:“殿下,我听说最近,华家小姐天天跑到安乐王府,想要跟安乐王理论。只是好几天都被挡在门外。” 皇城之内无隐秘,何况是风头浪尖的人物。宋凌月早就从自己的渠道了解到前因后果。这时候听到车崇山突然提起,似有所指。他走回座椅,盘腿坐下,看着车崇山。 车崇山接着说道:“退婚之事,虽然只在上层流传,但华天峰贵为一方总督,面子上必然觉得难堪。陛下为了补偿,升华孚为金吾卫中郎将,也是存了安抚之意。” 宋凌月听了半天,都是自己知道的信息,不由嘴角下扯。 车崇山看出来王爷不耐烦,赶紧说重点:“这婚事如果成了,安乐王在北疆有了强援,实力大增。如今没成,也就断了这个可能,其实是好事。但是如果不只是退婚,而是双方反目,华天峰就有可能跟王爷亲近。” 宋凌月听出来车崇山话中有话,“你的意思是?” 车崇山伸出右手,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宋凌月眼角一抽,心里反复思量,不觉得站了起来,“你有多大把握?” 车崇山凑近了宋凌月,低声道:“事情好做,只是想牵扯到那人,就难了。” 宋凌月斜眼看看他,微微一笑,说道:“不需要牵扯,事出有因,追根溯源,他也脱不了干系。” 车崇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谄媚的道:“王爷说的是!” “皇城人多眼杂,成与不成,都不能牵扯到我们。” 车崇山正色道:“这点我已经想好,绝不会联系到王爷身上。” 宋凌月沉默半晌,这才微一点头。 车崇山会意,悄然退出书房。 宋凌月自己站在书房正中,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长卷久久无言。画上是一条大河蜿蜒曲折奔流而去,崇山峻岭分立两岸,河上无数舟船逆流而上。留白处,有宋凌月亲笔书写的:百舸争流,奋楫者上。 中州皇城秋意深重的时候,远离大宋的南越都城还是一派温暖。 一个宽宅大院中的静谧角落,一处幽雅的花园中,是一座阔绰的八角凉亭。亭上四周垂着白色薄纱,随风轻轻飘荡,掩去了亭中的一切。亭外是一汪池水,池水不深,清澈见底,池底是采自西山的七彩卵石,阳光映照下,散发出七色光芒。凉亭和水池之间,一条同样的七彩之路,联通两处。水池的旁边,两颗茂盛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无数斑驳的光影。树下站着一人,面色白皙,双眉横插入鬓,眼中黑白分明,身姿挺拔,身穿湖蓝色窄袖直裰,头戴白玉冠,双手倒背于后。身体周围隐隐有水汽浮动。这人看着似乎四十来岁,又似乎五六十岁,竟然难以分辨。 这时,就听到凉亭之中有人说话,“季先生,今日想听什么?” 声音甜中带腻,腻中有型,如黄莺初啼,又如春泉轻迸,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两人相隔甚远,亭中之人也没有高声,似乎知道对方一定可以听到。 树下的季先生看着池水出神,听到问话,才说道:“王妃,随意即可。” 人影晃动,亭上面向池水的薄纱,被人撩开两边,挂在亭柱上的金环上,露出亭内的风光。 亭中一琴,一筝,一棋秤。 两名挂上薄纱的侍女重新回到主人身后,一人提花篮,篮里花团锦簇,异香扑鼻,一人持蒲扇,轻轻摇动,风卷异香,蚊虫四散。 正中一人站在琴筝之前,露出玉腕,轻扫琴弦。 “琴乃君子,于无声处显惊雷;筝乃将军,于铿锵处破云雾。今日云厚雾起,当抚筝以合。那我就为先生献上一曲乾坤破。” 说着,女子坐到筝后,轻抬双手。一时间,功商角徵羽,纷沓而出。起先,声音浑厚悠远,似万马奔腾,后来,筝声转高,逐渐积聚,达到了一处临界。刹那间,金瓶破碎,乾坤颠倒,声音直上青天,云消雾散。继而,筝声又转清亮,一扫之前阴郁,仿佛进入了天清地广的新天地。 一曲终了,树下的季先生身周水汽更浓,几欲凝结成水珠落下。 “王妃之曲,真乃天下少有,竟有化虚为实的境界。次次听来,都有新的感悟。”说话间,身周的水汽逐渐消散,又露出季先生的真容。 亭中的王妃,一抖衣袖,站起身,缓步走出凉亭。 一身白衣如轻云,一抹红唇似晚霞,莲步走出百花凋,日月羞对美人娇。 这世上的美人有同秋月般的飒爽,有朱珠的小家碧玉,有华阳夫人的华贵端庄。但没有一个人有亭中之人的美丽。世上所有的形容词都无法描绘的美,直至人心,世上所有的美丽事物都无法比肩的美,令人陶醉。 连树下之人,虽然超脱世人之上,也不由多看一眼。 王妃没有穿鞋,裸着玉足,白的剔透,连青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缓缓走下台阶,顺着七彩石路,走到小池边上。 “季先生,谬赞了。好曲送知音,也只有先生这样的人物,才值得小女子为之抚琴。” 夸赞的话恰到好处,季先生脸上也浮出笑意。 就在这时,受到之前筝音激荡,池边的梧桐树上,飘落了几片树叶,摇摇晃晃地落入池水之中。本来平滑如镜的池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散向四方。 王妃停在池边,看着池水,轻声道:“这天下就如这汪池水,平静的太久了,只有偶尔掉落的树叶,引起一点点的变化。” 王妃边说边走入水中,掀起更大的涟漪。池水很浅,只能淹没她的小腿。她撩起衣裙,不让池水弄湿裙角,走到了池水中间,停了下来。 四周的池水又渐渐平静下来,再次光滑如镜。 王妃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岸上的季先生说着:“十多年了,该长大的也长大了,世事如棋,既然棋子已成,这天下也该变的有趣起来了吧。” 说着,王妃一脚踢出,池水崩起。水珠掠起两尺多高,每颗水珠都在阳光下散发出绚烂的色彩。 王妃满意地走出小池。池水上的落叶飘飘荡荡沉入水底,静静躺在七彩石上。 岸边的季先生看着王妃的背影,没有对她的话表示异议,在他看来,王妃既然这么做,就有她的理由。他要做的,只是帮她做成她想做的。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让这池水清澈透明。 季先生伸手一拂,水底的落叶被一股细细的水流托出水面,直到岸边,落在梧桐树下。 落叶归根。 第六十六章此情惘然 最近一段时间,华蓉的心情一时晴空万里,一时阴云密布。她自问从小到大,还没有过如此经历。父亲华天峰文武双全,身居高位,对子女的教育秉承一视同仁的方式,不论文武,哥哥华孚能得到的,自己只要想学,父亲从来没有反对过。因此,华蓉的性格不像普通官家小姐那么柔弱,她一向敢作敢为,甚至于比哥哥华孚更加要强。 自从大宋建国,各州总督都要送子入京。本来华蓉身为女子,不必到皇城居住,但是她却非要跟着哥哥一起。一方面是因为兄妹两人关系亲密,另一方面华蓉也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也是父亲的孩子,也要为这个家承担责任。 半年之前,华蓉听母亲提起,陛下有意把自己嫁给安乐王为妃。一开始,华蓉并不乐意,在她心里,所谓指婚,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利益交换的棋子。在他人看来恐怕还觉得自己高攀了对方,但在华蓉心里,王妃之名,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她并不愿意躲在里面被当成金丝雀一般的宠物。华蓉的理想是嫁给一位像父亲一样能文能武的英雄,这也是无数少女心中的憧憬,只是华蓉不像其他少女把这个理想当成一个梦想,而是一直在向这个目标努力。她读着父亲读的书,练着哥哥练的武,不断努力的同时,也不停地对自己说,要做英雄的妻子,总要有配得上对方的能力。 她对安乐王的了解,只是在跟父亲偶尔的闲聊中,知道这位先皇的孩子,一直在边陲川州长大。至于这位王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文采斐然,还是武功高强,就一无所知了。后来她听说安乐王进了皇城,就穿上男装,跑到安乐王府门口,偷偷地观察了好几天。 在人群簇拥之下,安乐王一身紫袍,气宇轩昂地出现在华蓉眼中。在那一瞬间,她十多年来平静的心海突起波澜,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羞红着双颊跑回府里,钻进自己的房间,直到晚饭才平静下来。至此之后,华蓉对未来的婚事多了几分期待。 只是没过多久,就听说安乐王跟着安北王一起去西疆御敌,华蓉的心更难以自持。每天都跑到哥哥的房间,逼着华孚到处去打听西疆的战事进展的如何,安乐王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华孚被妹妹吵的头都大了,正好以打听消息的名义躲出了总督府。只是他心里不停的嘀咕,妹妹到底发了什么疯,前一段听到安乐王的名字就不开心,最近怎么就这么关心起来。华孚也懒得多想,趁机出去喝喝酒总比在府里被人唠唠叨叨的好。 好不容易盼到安乐王凯旋回来,华蓉挤在欢迎的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宋翊挺拔的身姿,既开心又羞涩,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只是没过几天,府里就接到了任命华孚为金吾卫中郎将的圣旨。随之而来的,还有传旨公公私下告诉华孚的陛下口谕。 华孚本来就反对妹妹嫁给安乐王,在他看来,安乐王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如他封号一样,做个安乐王爷。一旦太后驾崩,安乐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正因为如此,华孚在接到陛下口谕之时,反而心怀感激。 只是华孚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把陛下的口谕告诉妹妹,华蓉就豁然站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问道:“你说什么?!” 华孚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场,他还从来没见过妹妹如此气愤,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华蓉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华孚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只是早看不到华蓉的背影,只能摇着头回到桌旁,给父亲写信说明陛下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华蓉天天跑到安乐王府,打算当面质问这位安乐王,自己到底哪点配不上他。只是连续几天,都被管家软拖硬拦的挡在门口,别说见到安乐王,就连二门都没有进去过。 今天回来的时候还被一个少年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穿着朴素,面貌也不出众,不过看管家对少年的态度,倒是恭谨的很,想来也是哪家的公子。华蓉气鼓鼓的骑在马上,一边策马扬鞭,一边暗自气恼,不停地对自己说,我明天继续去,我倒要看看安乐王能躲到什么时候。 做好了又被拒之门外的准备,华蓉再一次敲响了安乐王府的大门。管家宋清打开大门看到是华蓉,还没等她说话,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抢先说道:“华小姐来了,里面请!王爷正在后堂等您!” 华蓉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想着今天要怎么说服这管家,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美目瞪着宋清,说道:“你说什么?” 宋清躬着腰,笑眯眯地说:“王爷正在后堂等着小姐,华小姐这边请!” 华蓉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跟在宋清身后,向后院走去。一路上,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此起彼伏,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连满园的风景都如过眼云烟,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宋清。 穿墙过院,宋清一直把华蓉引到后堂门口,推开大门,说道:“王爷,华小姐来了。” 里面传出宋翊清脆的嗓音,“请!” 华蓉乍一听到心上人的声音,脸腾得就红了,只感觉耳后发热,心跳加快,再没有天天跑到大门口质问的气势,又变回了普通官家小姐的模样,低着头,迈着碎步蹭进了大厅。 宋清见华蓉走了进去,倒退着拉上大门,不敢停留,憋着笑快步离开。 大厅之上,只有宋翊一个人,坐在书案后面,正拿着一本书读着。只是书上写的什么,却一点也不知道。他透过书页上方,偷偷看去,只见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堂下,垂着头,手抓着衣角,抿着嘴,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 厅上一片寂静,两人都沉默着。 宋翊心里早把夏陌骂了无数遍,早知道如此尴尬,又何必要同意相见。这种时候,总不能都不言语。宋翊放下手中书,站起身来,刚想要走过去说话,又觉得男女有别,迈出去的脚又落回原地,只得干咳一声,说道:“华小姐,不必客气,快请坐。” 华蓉未曾抬头,顺着眼角余光,走到旁边的椅子旁,轻轻坐下。 宋翊见她还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说:“小王听说,小姐几日来,都到我府上想要见我。不知道可有什么事吗?” 华蓉见他一语道破,粉面更红,嗫嚅道:“这个,我本来是想,但是,现在……” 宋翊又怎能不知道她的来意,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清楚。如今见华小姐前言不搭后语的,心里比对方还着急。思量片刻,宋翊决定直说:“华小姐,前些日子,我进宫跟祖母说,我的婚姻我自己可以做主。小姐是因为此事而来吧。” 华蓉咬着嘴唇,神色凄然,仍然没有开口。 宋翊看着面前美人如玉,却凄苦欲泣,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华小姐,我已经禀明了陛下,都是因为我已心有所属,故难从命。” 华蓉听到心上人亲口拒绝,悲从心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的宋翊手足无措,从怀中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华小姐,你不要哭了,所谓姻缘自有天定,你我既然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 华蓉一把抓过手帕,擦去眼泪,哽咽着问:“王爷说心有所属,不知道是哪家小姐?” 宋翊脑中闪过同秋月的倩影,心中一阵温柔:“她只是普通人,并不是哪家小姐。” 华蓉止住悲伤,她原以为宋翊这么说是敷衍她,但看他温柔的表情,知道所言非虚,可又不甘心,“莫非这位姑娘有沉鱼落雁之美?” 宋翊摇摇头,“她就是个普通姑娘,论美貌还比不过小姐,只是我心里,早已被她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这番话,宋翊既是说给华蓉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同秋月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在自己的心里。 这大概就是爱情! 第六十七章信马由缰 后堂大厅里的两个人谈了许久,从开始的尴尬生分,到坦诚相告。虽然华蓉仍抽泣不停,但是也被宋翊讲的两人往事所吸引。她不禁也对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心生好奇。 眼看日头西落,华蓉才站起来,冲宋翊万福,说道:“多谢王爷坦诚,小女子恨不能也如同姐姐一般早认识王爷。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我……” 华蓉本来想说些祝福的话,只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了几次,才说道:“我先告辞了!” 宋翊见她心结仍在,也不挽留,亲自送华蓉到了大门,看她上了马,才说道:“华小姐,你貌美如花,身份贵重,必能寻得良配。” 华蓉在马上端坐,扭头看着宋翊真诚的目光,心乱如麻,满腔相思化为乌云缠绕在心头,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咬着嘴唇,一提缰绳,飞马而去。 宋翊看着她,直到白马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了,才转身进府。走了几步,宋翊对旁边伺候着的宋清道:“今天的事,不要让同姑娘知道。” 宋清身为管家多年,知道什么事情该问,满口答应,并不多说。 黄昏将至,四方城门逐渐开始闭关,进出城门的百姓排着长队,次第而行。皇城内还是人头攒动,街巷的店铺已经有店家挂上灯笼。忽明忽暗之间,华蓉心绪烦乱,信马由缰。好在老马识途,带着她朝着华府而去。一人一马路过一条大街——庆民巷,两旁店铺林立,但是都是些小铺子,做着邻里的小生意。 华蓉骏马华服,一进大街,就引起街上百姓的注意。皇城百姓见识不少,早有人从穿戴坐骑看出这是位官家小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官员之后。只是看着这位小姐神思不属,心不在焉,马匹行进不快不慢。谨慎的人都提前让道,免得被白马冲到。 路旁一座小茶馆,里面稀稀拉拉坐着三四桌客人,各自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或高谈阔论,或低低私语。靠街边的一张桌子旁,正喝茶的是一位穿着粗布花衣的年轻女子。就在华蓉刚转进庆民巷之时,茶馆外面走进来一人,肩头扛着扁担,像是刚干完活的苦力,路过花衣女子身旁,并没有停留,只是突然弯下腰咳嗽了起来。 绿衣女子用衣袖一挡茶碗,翻杏眼白了苦力一眼,似乎是嫌苦力影响到她,从兜里掏出十枚铜钱,扔到桌上,对正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叫了句:“掌柜的,算账。” 刘掌柜正在算账,听人唤他,抬头看了一眼。这间小茶馆来来往往的都是左右的邻里,这位花衣女子倒是面生的很。只是开门做生意,来往都是客,刘掌柜忙不迭的应道:“客人慢走,小二送客!” 小二笑着走上前,说道:“十文正好,多谢惠顾,姑娘您慢走!” 花衣女子伸手拿起桌上的布包,提在手上,快步走出茶馆。 天晚昏暗,茶馆里已经掌了灯,只是门口还没挂上灯笼,门口幌子上的茶字都看不清楚了。 花衣女子走上大街,向东而行。走没几步,就听到路旁有人大叫:“小心!马来了!” 花衣女子似乎是被惊到,站在原地,扭头看去,就见到一匹白马已经来到身后,她拼命躲闪,还是被马头冲到右侧,摔倒在路旁。 两旁的十几名路人,都大声呼喊起来,庆民巷瞬间热闹起来。 马上的华蓉听到人喊马嘶,才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白马冲撞到了路人。 虽说华蓉经常对哥哥华孚颐指气使,但对下人和普通百姓却没有小姐脾气,反而更加和蔼可亲。她发现自己闯了祸,赶紧下马走到花衣女子身旁,俯下身子,扶住女子胳膊,问道:“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这样吧,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说着搀扶着女子站了起来。 花衣女子挣扎着刚站起,又一歪身子,险些摔倒,嘴里不停倒吸着气。 华蓉见状,忙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伤了脚了,让我看看。” 花衣女子低着头,似乎怕见人,轻声道:“好像伤了左脚,不碍事!” 说着又挣扎着要走,只是脚下一软。还好有华蓉扶着,才没又倒下。 “唉,都怪我不好,姑娘你脚伤走不了路,还是坐我的马上,我带你到医馆。” 花衣女子犹豫一下,这才答应。 华蓉扶着她,借着路旁的上马石,坐上自己的白马,自己在前面牵着,边向前走,边问:“姑娘,这附近哪有医馆,你可知道?” 花衣女子趴在马上,低低地说道:“不用去医馆了,我兄长就是医者,小姐送我回家就行了。” 华蓉听她如此说,也不再坚持,道:“这样也好,我送你回家,不过你放心,医治的费用,我都出了。” 女子没有推辞,一路指引着华蓉,渐渐走向僻静的小路。 天愈发的黑了,周围的路人也愈发的少了,两人穿街过巷,走到一条阴暗的路上。两旁的住户不多,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路旁院子中的大榕树,伸出茂密的枝叶,在路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树影,显得更加阴森。 华蓉左右看了看,“姑娘,你是住在这里吗?” 也许是离家近了,花衣女子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语气中充满了轻松:“是啊,前面那两颗榕树的院子就是我家!” 两人紧走几步就看到了院门,漆黑的木门上面两个兽首铜环闪着金属光泽。女子下了马,华蓉扶着她,轻轻的敲了几下,木门很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 花衣女子冲着里面点点头,说道:“客人到了,开门吧!” 门里一阵门栓铁链声响,随即大门洞开。 花衣女子拍了拍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带着华蓉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有点灯,只有远处正房里透出一点幽暗烛光,反倒使得院子里更加黑暗。 华蓉有些紧张,不禁说道:“怎么也不点灯?” 身后大门咣当一声关了起来,有人轻笑道:“既然华大小姐吩咐了,那就点起灯火吧!” 华蓉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 霎那间,黑暗中不知道多少人一起点亮灯笼火把。突然的光亮,让华蓉紧闭双眼不敢直视,好一会才适应着睁开眼。 院中站了几个人,身材高大,都是普通人的打扮,正面一人正面带冷笑地看着华蓉。 华蓉又把眼睛闭上,仔细回想,想通了前因后果,才怒瞪着身前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把我骗到这里想做什么?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得罪我父亲会有什么后果!” 领头之人不为所动,语气轻蔑地说道:“华小姐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想通了。既然我们敢动手,就不怕华天峰这老贼。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华蓉皱起眉头,惊道:“你们是北蛮的人?是哪个部落的?” 北蛮地域辽阔,大宋北面过了连绵不断的军山山脉,直到北境雪原,都是北蛮的领土。表面上这些土地都属于北蛮蛮王所有,但是正因为地广人稀,环境恶劣,北蛮分成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这些部落又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部落联盟,和蛮王一起处理北蛮纷乱复杂的形势。整个北蛮内部,除了对外大规模的战争,其他时候各个联盟各自为政。如果当代蛮王强势,权利就集中,联盟之间矛盾减少。如果蛮王懦弱,联盟之间侵轧不断,互相攻击也时有发生。 当初大悲寺建在雪清州安兴山上,属于雪清联盟落月部。后来落月部因此逐渐强大起来,引起当时蛮王和其他联盟的敌意,才导致了一场北蛮内战。也导致了大悲寺一分为二,一部分人深入北境雪原深处。这都是北蛮部落制度导致的弊病。 在对南方富庶国度的态度上,北蛮各个部落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主张劫掠,有的主张合作,有的主张交易,更有激进的部落一直在为占领而努力。在过去十多年平静期里,北蛮和大宋没有大的冲突,双方商队也来往不断。但是小规模的斗争却时有发生。只是除了北方几州,其他百姓都安居乐业毫不知情。 第六十八章是生是死 军山北麓共有四个部落和大宋接壤,和幽州隔山而对的景山部和鹊山部一直以来以军山为神山,对占了半个神山的南方政权视若仇敌,时常和军山南麓的幽州守军发生冲突,双方互有死伤。 这些事情对于幽州总督华天峰的女儿华蓉来说一清二楚。只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蛮族人潜入皇城对付自己。要知道,双方互派的商队都有专人审查和监视,如果没有本地人的帮助,这些蛮人怎么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么清楚。她清楚的记得父亲对自己说过,所谓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不存在调和的可能性,所谓和平不过是强弱均衡下的妥协,一旦平衡打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难道北蛮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她急切想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还有什么阴谋,却没有想到自己身处险地。 北蛮的领头人对华蓉的问话,嗤之以鼻,“华小姐,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今天就要用你华家的命去祭奠我族无数死去的兄弟。” 在幽州的时候,华蓉见识过无数战争中的悲剧,听过父母哭孩子的悲天抢地,看过幼子哭父亲的撕心裂肺,也被父亲严肃地教导过: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这天下的英雄,你是我华天峰的女儿,你要记住,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能求饶,永远不能屈膝,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华家只有站着死的鬼,绝没有跪着生的人。 正因为从小受到父亲这样的教育,哪怕对方威胁着自己生命,华蓉一直怒视着对方,只有无边的愤懑,却没有丝毫害怕。 对面的领头人冷冷地看着她,眼角缩了缩说道:“不愧是华天峰的女儿,真有你父亲的做派,我很欣赏你!” 华蓉不屑于受敌人的夸赞,把脸扭向一边。 领头人接着说道:“但是越是令人欣赏的敌人,就越不能放过!” 华蓉惊愕之际,一道雪亮的剑光直刺她胸前。刹那间,胸口就是一痛,随后一朵巨大的血花在眼前绽放开来。华蓉的意识慢慢涣散,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父亲,母亲,还有那个梦中的男人,永别了。 就在华蓉倒下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站在对面的一人胸前也是血光四散,但她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慢慢闭上了双眼。 夜已深,整个皇城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四处巡逻的羽林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举着火把划破黑色的静谧。羽林军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大统领付星河跟往常一样,跟着一只队伍四城巡视,只有亲自查看了,他才能安心休息。 付星河深知陛下是对他们父子的信任才委以重任。而朝中的某些人一直如毒蛇一般,盯着自己,想要抓住自己的一点点过失,让自己失去这个职位,更会进一步借此打击自己的父亲。正因为知道这点,付星河自从上任伊始,就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马虎。 羽林军一队队,就如撒进池塘的一条条小鱼,在黑色中穿行,观察着周围。一但有任何发现,就根据事件的严重程度,到各级据点传递消息。如果事情极其严重,每只小队还有一只火箭,可以投放升空,届时小半个皇城的其他队伍都可以根据火箭位置,快速支援。这些措施,都是付星河上任之后布置的。宋仁知道后,还专门下旨对付星河嘉奖,圣眷之隆,引得有心人又妒又恨。 今日例行公事,付星河随机跟着一支小队各处巡查,至于在哪支队伍里,只有各级据点的头目和当事小队知道。 转了一个多时辰,皇城内一切如常。偶尔有醉酒闹事的,也都交给所在坊市官员处理。付星河坐在马上,看看天色,已经近亥时了,再过半刻就该换班了,自己也可以回府休息。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蹄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付星河不由面色一沉,驻马等待。 来的是从据点出来的传令官,快马一到付星河身前,马上的传令官就匆忙地对付星河禀报:“报统领,金吾卫指挥使华孚带着两队亲兵,从东城沿路搜查,直向西南方而去。我们的小队上去盘问,他……”说到这里,传令官偷眼看了看面前的统领大人。 付星河和华孚同殿称臣,又地位相当,这样的身份如果成不了好友,往往会成为对手。而付星河性格谨慎,严于律己,跟华孚大大咧咧的作风一向和不来。正因为如此,两人交往不多,各有好友聚成一团。传令官深知内幕,言语中多有保留。 “他怎么样?你照直说!” 付星河沉着脸阴沉地问。 传令官不敢隐瞒,说道:“华指挥使怒气冲冲,说道,今天不管谁来,他都要搜查到底。弟兄们问他,护卫皇城,搜查缉捕是羽林军的职责。金吾卫负责禁宫防卫,他这么做是逾权的做法。又问他可有陛下的谕令,他大怒说道,羽林军既然有护卫皇城的责任,怎么他妹妹在皇城失踪,羽林军该负什么责任!” 付星河听了禀告,心里一动,问道:“华小姐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还没等传令官回答,又接着说道:“算了,华孚现在何处?” “就在东北方向过去四条坊市,已经有两队弟兄跟在旁边,以免出事。” 付星河不等他说完,对手下说道:“你们继续巡视,特别注意一下是否有异常,有事马上报告!你跟我来!”说完,一马当先,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传令官紧随其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过了两个坊市,付星河就看到前方灯火通明,虽然人多却没有听到太多人说话,只是明晃晃的刀光在灯火里飘来荡去。他一刻不停,很快来到场中。 正如传令官所说,已经有两队羽林军在现场,只是没人接到上官的命令,两队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金吾卫和华家家丁,挨户搜查。 一抬眼,正窃窃私语的两队队长就看到付星河过来,忙上前行礼。 付星河也不多说,让他们跟着,一路走到灯火下。就看到华孚满面的怒气,咬着后槽牙,正盯着手下搜索。 付星河也看出来华孚心气不稳,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冷静地说道:“华指挥使,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华孚心焦气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等听到声音,才瞥了一眼付星河。华孚虽然表面粗旷,但也知道轻重缓急,羽林军才有搜查的权利,自己胡闹一番可以,当付星河来到,自己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平复一下心情,冲付星河一拱手说道:“付兄,小弟孟浪了,只是事出突然,不得不抓紧时间,唐突的地方,还请见谅!” 付星河拉着他的胳膊,笑道:“华兄不必客气。请借一步说话。”说着,拉着华孚走到旁边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华兄,今日之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告你个逾权之罪,恐怕不好收场。你我虽然交往不多,不过父辈的交情仍在,少不得得互相关照。搜查之事,我可以帮你遮挡一二,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第六十九章兴师问罪 华孚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于是一五一十地都跟付星河说了。 兄妹两人关系很好,每天晚饭都一起用。谁知今日,华孚等的菜都凉了,还没有等到妹妹。他叫来管家询问,管家吞吞吐吐地说,小姐这几天都要跑去安乐王府,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平时早就回来了,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孚虽然心里不满妹妹的做法,但还是派了管家去安乐王府接妹妹回来。 哪知道,等华孚吃完饭,管家回报说,安乐王府的人说小姐早就离开了。他在王府周围打探了一下,有人确实看到小姐离开了。从安乐王府到华府跨了半个皇城,道路众多,管家找了一会,没有头绪,只好先回来禀告。 这时候,天已经大黑,华孚心情越来越急躁。他知道父亲最疼妹妹,小时候不知道因为妹妹的事打过自己几次。他实在等的心焦,领着两队亲兵就顺着路搜索起来。搜来搜去,眼看的接近安乐王府了,还是没有华蓉的踪迹,却遇到了付星河。 付星河一面仔细地听华孚说着,一面偷偷观察。华孚的表情和语言看起来毫无破绽,这让他的心头愈发沉重。总督之女,皇城失踪,这样的事情,在大宋立国十几年间,从未有过。如果说这件事背后没有阴谋,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弄不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自己身为羽林军大统领,正处在风暴之中,而另一方面,华蓉最后出现的安乐王府,也难逃风暴席卷。难道这件事就是针对自己和安乐王?付星河表面冷静,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华孚简短地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付兄?你说我们现在就上安乐王府去吗?” 付星河不动声色,点点头:“不错,事情过去不久,是不是失踪还不还说,先不必惊动他人。我们先去见见王爷,看看有什么线索。” 华孚这时早没了主意,全听付星河安排。 付星河让华孚停下搜查,把亲兵遣回华府,只留下几个亲信传递消息,自己带着一队羽林军,急匆匆地赶到安乐王府大门。 王府大门上两个巨大的气死风灯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门口。朱红色的王府大门紧闭着,门上硕大的金属狮头叼着铜环,在灯光下散发出闪烁不定的金光。 付星河来过王府几次,拜会安乐王宋翊。只有这次看着这一对狮头,感到心烦意乱,似乎那张开的巨口和突出的双眼都在对自己无声的嘲弄。他稳稳心神,亲自走上台阶,抓住铜环,轻轻地敲了两下。 很快里面就响起了脚步声,里面人不耐烦地问:“什么人?” 付星河凑近门缝,轻声说道:“羽林军统领付星河和金吾卫指挥使华孚有要事求见王爷!” 王府守卫,最重要的本领就是得了解官场职位,知道轻重缓急。安乐王府的守卫都是宋翊从蓉城带出来的老兵,对宋翊忠心耿耿,自然知道这位川州总督的公子和自家王爷关系不一般,哪还敢怠慢。 门里一阵急促的响动,大门吱扭一声,露出一条不宽的小缝,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那人看看门前的付星河,又看看后面一队整齐的羽林军,这才又把大门拉开一些,冲付星河说道:“付大人,这么晚了,您是要见王爷?” 付星河点点头,一把拉过华孚,说道:“这位是华指挥使,我们有要事,一定要见王爷。不知道王爷可休息了?” 门卫摇摇头:“回大人,我们王爷这个时候还在书房看书。您先进来在门厅休息,我找人去通禀。” 付星河也不客气,跟华孚两人跨过门槛,熟门熟路地领着华孚走到门厅休息。 门卫不敢怠慢,从门房里叫了一人飞报宋翊。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宋翊刚看完书准备休息。进入皇城之后,宋翊每日都是要子时才歇息,夜深人静之时,读几页书,再理理纷乱的思绪和错综复杂的境况,他才能安然休息。 就在这时,外面的消息,一层层的传递进来。付星河!宋翊心里对这位世兄既亲密,又忌惮,总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两个人交往虽多却很难交心。不知道这么晚了他来找自己有什么大事。 “就只有他一人吗?” 下人禀告说:“和付大人一起的,还有金吾卫指挥使华孚。” 宋翊本来还想出去迎接,突然又听到华孚也来了,又坐了回去。华孚跟他没有过交集,宋翊知道这人是华蓉的哥哥,因为自己的缘故还升了官,他们两人一个掌握皇城安全,一个护卫禁宫,深夜之间却联袂而来,宋翊心底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去请两位大人到书房来。” 下人领命而去,不多久,就见付星河带着一人匆忙地走了进来。 宋翊站起来,满面笑容迎了上来,“付兄,这么晚,什么风把你又吹来了。”言语之间,颇为亲密。 旁边的华孚在朝堂上也见过这位年轻的王爷,只是没有说过话。如今看他和付星河说话的语气,心里嘀咕道,都传言安乐王和付星河关系不错,看起来果真如此。 宋翊请两人坐下,命下人奉茶。他也没说话,自顾自的端着茶盏轻轻喝着。 付星河可没有宋翊那么悠闲,等下人退去,只剩他们三人,便迫不及待地问:“王爷,深夜来访,多有冒昧,只不过却有一事需要跟王爷确认。” 宋翊表面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哦,什么事?但说无妨!” 付星河也不隐瞒,一指旁边的华孚,说道:“王爷,金吾卫指挥使华孚报说,他妹妹华蓉小姐从王府出来之后就失踪了!” 宋翊手里端着的茶盏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顺势放下茶盏,掩盖过去,问道:“怎么?华小姐失踪了?” 华孚再也忍不住,豁然站起,大声道:“不错,有人最后看到,我妹妹从王府出来,神色凄然,之后就不知所踪,请问王爷,我妹妹在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翊对华蓉失踪的事也觉得奇怪,两人在后堂说话之时,华小姐虽然伤心,但绝没有要离家出走或者厌世自杀的情绪。这么看来,莫非是在离开王府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宋翊虽然不喜欢华孚质问的语气,但他也理解对方焦急的心情,也没有责怪华孚,只是说:“华指挥使不必着急,今日午后,华小姐确实来到王府见我。我在后堂见了她,当时她并没有什么异常。此事,府中上下都有见证。之后天色将晚,我就亲自送她出了王府大门。令妹骑马而去。我想王府周围一定有人见过,你可自行去查问。至于令妹在回府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华孚听宋翊所说和管家的了解一致,知道妹妹是离开了王府,但他本来对宋翊就有成见,自然不能这么简单就离开:“王爷说的是,我妹妹是离开了王府,不过谁知道在府内发生了什么!我可是有人证看到我妹妹离开王府之时神情不对!” 宋翊皱着眉盯着华孚,心里在盘算华孚是真的因为妹妹失踪而抓着自己不放还是另有企图。 华孚也毫不退缩地看着宋翊。两个人之间气氛逐渐凝重。 付星河连忙站到两人中间,打着圆场:“王爷,华指挥使因为担心妹妹,多有冒犯,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又转头呵斥华孚:“华兄,事情没有明了之前,还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经过付星河的劝解,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付星河不敢让华孚说话,自己问道:“王爷,华小姐走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对?” 宋翊摇摇头,解释说:“我跟华小姐开诚布公地谈了一下午,她虽然情绪低落,但是绝没有想不开的念头!” 付星河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忧虑:“王爷,照这么说,莫非华小姐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书房内一阵寂静,三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思索下一步怎么办才好。 宋翊第一个开口:“既然华小姐从我府里走出去失踪,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这就派人去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付星河两人也没有什么好建议,互相看了看,也只能加派人手,沿路搜索。只是如此兴师动众,皇城里鱼龙混杂,难免被人诟病。 付星河想了一会,冲两人说道:“护卫皇城,是羽林军的责任,我不敢推辞,只是出动人数过多,是不是要上报陛下知道?如今的情形,恐怕是瞒不住了。” 说起陛下,三个人都沉默不语。这位大宋的掌权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里对百官都仁厚有加,但是了解他的人也都知道在温柔背后的是对敌人的冷酷无情,是对一切事情的明察秋毫,是不动则已一动就雷霆风暴的惊人手段。想要瞒过这位陛下,只会招来灾祸。 付星河见两人都不说话,只能自己说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我就进宫去讨了旨意,再安排人手仔细搜查。两位不必着急,只要人在皇城,我总能找的出来。”说完,他跟宋翊告辞,领着华孚走出王府。临分别之时,付星河再三嘱咐华孚,千万别自己乱跑,回府等陛下的旨意。 叮嘱完了,付星河上了马,直奔禁宫而去。 第七十章螳螂捕蝉 就在三人密谈之时,皇城南方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门前,从黑暗中走出两个全身黑衣,头戴黑色兜帽的人。两人站在门前,前面一人左右看看无人,没有敲门环,抬手在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里面有人快速打开房门,放两人进去,又快速地关上大门。黑夜之中,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门内之人提着灯笼领路,带着两人进到一座屋内,又直接走入卧房。卧房里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床。领路人走到床边,抓住床里立柱柱头,轻轻一扳,就见木床分开,漏出床下黑洞洞的入口。 两名黑衣人直接走入入口,消失不见。外面的领路人又一扳机关,床架合拢,再也看不出入口所在。 地下入口虽小,但进入其中却宽敞明亮。一个中年人恭敬地站在一边,对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大人,事情出了点差错。请大人责罚!” 那位大人伸手脱掉兜帽,说:“无妨,我已知道。人伤的怎么样?张老不是来了吗?” 中年人低着头回话:“回大人,张老已经看过,人还昏迷不醒。” 黑色兜帽之下是一副国字脸,浓眉大眼,眼中尽是寒光。他撇了一下低头回话的中年人,问道:“这次事出突然,我不怪你。只是以你的本领怎么会让人受伤如此之重?” 中年人面露羞愧,回答道:“回大人,我收到大人的消息就带人赶去,本想等对方把人关押起来再动手,没想到那人说话之间就突然出手。我见事不妙,发了一只袖箭,挡了一下。只是还是有些晚了,那女子心口中剑,重伤不起。” 黑衣人接着问:“那些人都解决了?” 中年人不敢隐瞒:“大人,领头那人武功不弱,吃了我一刀,逃了出去,除此之外,再没有活口!” 黑衣人不置可否,吓的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大人,属下办事不力,求大人责罚!” 黑衣人这才摆了摆手,“算了,这事我们知道的太晚,来不及周密部署,跑了一个就跑了吧。那女人呢?我去看看。” 中年人站起来回答说:“正在后面,张老还在观察伤情。大人这边请!”说着,走到前面,指引着黑衣人到了一处房门。 他轻轻推开门,冲里面叫道:“张老,大人来看望那人。” 房间内点着数支巨烛,照得满室亮如白昼。靠着房门对面墙边有一座木床,床上躺着一人,不省人事,身上一身粗布衣服,心口处,印出一片浅浅的红色。一头青丝散落在枕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双颊却显出一团妖冶的红色,赫然就是华蓉。 床边木凳上坐着一位老人,头发花白,满面的皱纹,但是双手上皮肤光滑,十指纤细。他看到黑衣人进来,这才站了起来,说道:“大人!” “张老不必客气!”黑衣人虽然主管皇城一切,在老人面前也不敢倨傲。他看了看床上的华蓉,发现她情况不妙,看起来气若游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张老,人怎么样?” 张老没有说话,打了个手势,走出了病室。黑衣人跟了出来。直走到正室,张老放下胳膊上卷起的衣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滴液体,在双手之间摩擦,一阵白色的烟气悠悠升起,又慢慢散去。他边搓手边说:“大人!伤者心室中剑,好在那人出手之时受到干扰,才偏了一点。不然,你们只能直接收尸了。” 黑衣人点头道:“不错,那人出手之时被我们的人干扰了。张老目光如注,一看便知。” 张老对这样的夸赞习以为常,也不客气,接着说:“虽然出手偏了一点,没有直中要害,但是却造成伤者大出血,血液充满心室周围。我已经帮她止了血,不过大量血液淤积,想要救人,得开胸去除凝结的血块。这种伤势,我没什么办法可医。想要救她不死,这世上也只有医圣大人有这样的能力。” 黑衣人没想到以张老之能,竟然不能医治好华蓉,还需要医圣大人出手,急切地问:“可是医圣大人远在南越,这如何能来得及?” 张老白了他一眼,“既然我说了,就自然有办法,我虽然治不好她,但保她不死,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代价有些太大。不知道你舍得吗?” 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张老,此人有大用,只要能救人,不论什么代价,都可以承受。但不知有什么办法能救得了她?” 张老也不卖官子,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银盒,递到黑衣人面前:“我出来之时,得赐了一枚还魂丹,在万一之时,来保你一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它来救人。只不过如此一来,万一你要是需要用,那就再没有第二枚了!” 黑衣人只看了一眼银盒,就自信地说道:“我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拿走。那就有劳张老了。” 张老满意地点点头,说:“好,还魂丹是医圣大人亲手炼制,足可以拖到把人运回南越。不过我只负责救人,怎么运回去还得你自己考虑。” 黑衣人毫不犹豫地道:“张老只管救人即可!” “那好,我现在就去。服用还魂丹还需要按摩穴位,推宫化气之法。你们在门外看着,不要让人打扰!” 黑衣人颔首道:“张老放心!” 张老托着银盒,又走回病室。 另一个黑衣人自从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连兜帽都没有掀开。等张老离开之后,她才说道:“大人!这人伤得如此重,我们怎么把人运出去?” 声音甜美,如饮甘泉,竟然是个女人。 那位大人想了想,说道:“最初的计划都是基于人没事的情况下制定的,现在看来,那些方式都没法再用了,看来我们必须用上备用的计划。”说着,那位大人看了女人一眼,目光深邃,让人不敢直视。 女人低着头答应道:“是,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那位大人面无表情地道:“去吧。先去拿了药,准备好了就过来。” 女人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那位大人,他闭上眼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按观知堂的效率,如今,也该传入禁宫了吧。真想看看这位陛下的表情啊。哈哈哈哈!”畅快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密室。 夜幕中的禁宫犹如一座巨兽,盘踞在皇城的北部。高高的朱红色城墙,在黑夜里变的如同墨染的一般。 在这阴沉沉的禁宫中,付星河正通过一条黑黢黢的小道走向禁宫深处。 宋仁作为一国之君,可谓勤勉。每日都要忙到深夜,第二天还要参加每日小朝,五日大朝。好在他从小练武,身体健壮,才能不被累垮。 当小太监禀报说付星河求见时,宋仁正为南方洪水忧心忡忡。 宋仁揉揉肩膀,问道:“这么晚了,星河这孩子跑来做什么?” 暖阁内只有琼老和宋仁在,宋仁自然是在问琼老。 琼老抱着拂尘站着没动,回道:“前一会有消息说,华孚带着两队金吾卫在皇城里搜查。恐怕付星河是为这个来的。” “哦!大晚上的不睡觉,华孚私自调动金吾卫,该当何罪。”虽然话语含着责备,但是琼老也听得出来,宋仁并没有因此生气。 琼老笑了笑,“这孩子做事向来分不出轻重,跟华天峰可差远了。” 宋仁也是会心一笑,“这么多年,天峰一直在北疆守着,没空教育这孩子。不过也好,总比跟他父亲一样整天板着脸的好。” 话锋一转,宋仁接着问道:“这孩子在搜什么?” 琼老顿了顿,好像在回想,之后才说道:“好像说是他妹妹丢了。” 宋仁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琼老,不解地问:“就是那个本来要许给宋翊的姑娘?人怎么会找不到?” 琼老摆了摆拂尘,道:“具体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观知堂在皇城没有太多人手,只是各府里有些眼线。这还是华府里的暗桩传来的消息。陛下想知道,不如叫付星河进来问问。” 宋仁没急着召见付星河,先站起身子来回走了几趟。这也是宋仁思考问题时常用的方式。不多时,宋仁不再踱步,让琼老去叫付星河进来。 付星河垂着头,跟着琼老,毕恭毕敬地走进暖阁,跪倒行礼。 宋仁一拂袖,说了声:“起来吧。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付星河丝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只是对华孚越权扰民的做法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宋仁边听边走到书案边拿起素盏喝了一口,“说完了?”宋仁语气严厉起来,啪的一顿茶碗,训斥道:“你身为羽林军统领,见到华孚越权执法,不加制止,反而替他隐瞒;发生案件,不及时上报,反而先去见涉案者,你这个大统领就是这么做的!你爹付文是这么教你的吗?!” 一阵雷霆风暴,唬得付星河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辩解道:“陛下息怒,华孚也是担心亲妹的安危才有越权的举动,我赶到之时就马上制止他。当时我还不能确认华小姐是否出事,不敢罔报,只能先去安乐王府调查,绝非徇私枉法!” 宋仁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有徇私之举,不然,你还能安稳地跪着!” 平和一下语气,宋仁接着道:“这么说,华家丫头真失踪了?” 付星河虽然对答如流,但是背心早已惊出一声冷汗。听到宋仁的问话,更加小心地回答:“是,按安乐王所说,华小姐申时就离开了。王府周围有人证可以证明。只是现在还不见踪影,恐怕凶多吉少。” 宋仁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头文房四宝都是一跳,“光天化日之下,封疆大吏的子女无故失踪,真当我大宋只有和风细雨吗!你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在皇城闹事!查不出来,就脱了你这身甲胄!” 付星河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就要离开。 “慢着!”宋仁又叫住他,“让安乐王府出人陪你一起查!” 付星河不明所以,只能先满口答应下来,见宋仁再没有什么旨意,这才出宫,再次赶往安乐王府。 琼老看着付星河背影,说道:“陛下,为何又让安乐王参与调查?” 这时的宋仁没有了刚才的怒发冲冠,反而一副轻松的样子:“这些小孩子不敲打敲打,将来怎么能替我大宋开疆辟土。至于宋翊,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让他参与,将来也好给天峰一个交代。而且我也想再看看那孩子的表现。” “陛下,是觉得华家丫头已经……” 宋仁叹口气,说道:“凶多吉少!” 琼老也惋惜地摇摇头,为华蓉惋惜,为华天峰惋惜,更为这事件之后无数后果惋惜。 “哦,对了,让观知堂加强皇城的监控,看来这城里也不安宁啊!” 琼老答应一声,语气平稳。 第七十一章真龙易怒 夜幕中的禁宫犹如一座巨兽,盘踞在皇城的北部。高高的朱红色城墙,在黑夜里变的如同墨染的一般。 在这阴沉沉的禁宫中,付星河正通过一条黑黢黢的小道走向禁宫深处。 宋仁作为一国之君,可谓勤勉。每日都要忙到深夜,第二天还要参加每日小朝,五日大朝。好在他从小练武,身体健壮,才能不被累垮。 当小太监禀报说付星河求见时,宋仁正为南方洪水忧心忡忡。 宋仁揉揉肩膀,问道:“这么晚了,星河这孩子跑来做什么?” 暖阁内只有琼老和宋仁在,宋仁自然是在问琼老。 琼老抱着拂尘站着没动,回道:“前一会有消息说,华孚带着两队金吾卫在皇城里搜查。恐怕付星河是为这个来的。” “哦!大晚上的不睡觉,华孚私自调动金吾卫,该当何罪。”虽然话语含着责备,但是琼老也听得出来,宋仁并没有因此生气。 琼老笑了笑,“这孩子做事向来分不出轻重,跟华天峰可差远了。” 宋仁也是会心一笑,“这么多年,天峰一直在北疆守着,没空教育这孩子。不过也好,总比跟他父亲一样整天板着脸的好。” 话锋一转,宋仁接着问道:“这孩子在搜什么?” 琼老顿了顿,好像在回想,之后才说道:“好像说是他妹妹丢了。” 宋仁放下手中的奏章,看着琼老,不解地问:“就是那个本来要许给宋翊的姑娘?人怎么会找不到?” 琼老摆了摆拂尘,道:“具体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观知堂在皇城没有太多人手,只是各府里有些眼线。这还是华府里的暗桩传来的消息。陛下想知道,不如叫付星河进来问问。” 宋仁没急着召见付星河,先站起身子来回走了几趟。这也是宋仁思考问题时常用的方式。不多时,宋仁不再踱步,让琼老去叫付星河进来。 付星河垂着头,跟着琼老,毕恭毕敬地走进暖阁,跪倒行礼。 宋仁一拂袖,说了声:“起来吧。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付星河丝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只是对华孚越权扰民的做法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宋仁边听边走到书案边拿起素盏喝了一口,“说完了?”宋仁语气严厉起来,啪的一顿茶碗,训斥道:“你身为羽林军统领,见到华孚越权执法,不加制止,反而替他隐瞒;发生案件,不及时上报,反而先去见涉案者,你这个大统领就是这么做的!你爹付文是这么教你的吗?!” 一阵雷霆风暴,唬得付星河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辩解道:“陛下息怒,华孚也是担心亲妹的安危才有越权的举动,我赶到之时就马上制止他。当时我还不能确认华小姐是否出事,不敢罔报,只能先去安乐王府调查,绝非徇私枉法!” 宋仁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有徇私之举,不然,你还能安稳地跪着!” 平和一下语气,宋仁接着道:“这么说,华家丫头真失踪了?” 付星河虽然对答如流,但是背心早已惊出一声冷汗。听到宋仁的问话,更加小心地回答:“是,按安乐王所说,华小姐申时就离开了。王府周围有人证可以证明。只是现在还不见踪影,恐怕凶多吉少。” 宋仁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头文房四宝都是一跳,“光天化日之下,封疆大吏的子女无故失踪,真当我大宋只有和风细雨吗!你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在皇城闹事!查不出来,就脱了你这身甲胄!” 付星河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就要离开。 “慢着!”宋仁又叫住他,“让安乐王府出人陪你一起查!” 付星河不明所以,只能先满口答应下来,见宋仁再没有什么旨意,这才出宫,再次赶往安乐王府。 琼老看着付星河背影,说道:“陛下,为何又让安乐王参与调查?” 这时的宋仁没有了刚才的怒发冲冠,反而一副轻松的样子:“这些小孩子不敲打敲打,将来怎么能替我大宋开疆辟土。至于宋翊,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让他参与,将来也好给天峰一个交代。而且我也想再看看那孩子的表现。” “陛下,是觉得华家丫头已经……” 宋仁叹口气,说道:“凶多吉少!” 琼老也惋惜地摇摇头,为华蓉惋惜,为华天峰惋惜,更为这事件之后无数后果惋惜。 “哦,对了,让观知堂加强皇城的监控,看来这城里也不安宁啊!” 琼老答应一声,语气平稳。 付星河走出禁宫,抬头看看天,夜更深了,秋意袭来,凉意阵阵,他不禁活动了一下全身,驱散身上的寒意。只是身上的寒意容易驱散,但心里的寒意又哪有那么容易去除。他倒不在意这一身官服,只是担心自己的失职会影响到父亲,会影响到家族的安危。父亲付文不只一次告诫他,伴君如伴虎,何况我们的陛下绝非一只猛虎,而是遨游九天的真龙。所谓真龙一怒,浮尸千里。如果是真龙,那也还有屠龙的方法,但陛下一怒,非到血流漂杵不会停止。付星河无奈的摇摇头,出了宫门,领着亲兵再次来到安乐王府。 自从付星河离开,宋翊坐在书房,一动不动得继续看书。主子没睡,下人们也只能在旁边伺候着,茶水上了一遍又一遍,宋翊喝着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整个书房安静的吓人,除了烛火爆燃的噗噗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宋翊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外,月光如水,远处泛起了鱼肚白。门外宋清探了探头,他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不敢高声,轻轻地问道:“王爷,付统领又来了,要求见王爷。” 宋翊深吸口气,说道:“快请!” 宋清答应一声,飞奔而出。不多时,付星河又站在了宋翊面前。 “王爷!” 宋翊没从付星河脸上看出什么,心里闪过无数猜测,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付兄,陛下有何旨意?” 付星河一脸严肃,道:“陛下有旨,彻查皇城,务必找到华小姐踪迹。” 宋翊急忙答道:“臣领旨!只是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付兄,不知道付兄此次上门还有何指教?” 付星河这才露出笑意,“王爷不必担心,陛下并没有责怪王爷。不过陛下说了,请王爷府出人协助调查。” 宋翊眨眨眼,心思转动,沉吟道:“这事本王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出人出力,自是该当。不知付兄需要多少人马?安乐王府里的人员任凭付兄差遣!” 付星河摇摇头,“羽林军不缺人马,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夏公子参与调查。” 付星河在宋仁身边多时,对于宋仁没有明说的意思早已领悟。 宋翊倒也不意外,只是他心里把夏陌当成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并不想勉强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付星河见宋翊面露难色,以为他担心,不由轻笑起来:“王爷,我又不是来抓人,你又何必如此担心。陛下也是听说夏公子腹有良谋,这才想请夏公子帮忙。” 宋翊也不解释,点点头,让宋清去请夏陌过来。 虽然天才微微亮,夏陌已经起来,坐在屋顶吐纳了两个周天。双眼紧闭,仅依靠气息去感知天地万物,虽然王府占地广大,但一草一木,在夏陌的感知下,哪怕是草叶上的露水滴落,都一清二楚。对于付星河进府,夏陌自然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一心修行,不为所动。直到宋清进了院门,夏陌才收功站起。 宋清知道这夏公子就是半个主子,陪着笑脸,“夏公子,王爷有请!” 夏陌伸手抹去额头上的露水,露出常有的笑容,答应道:“知道了,多谢管家。” 宋清心里也是高兴,偷偷地想道,每次看到夏公子对我笑,我怎么总是感觉这么高兴呢,真想多看看夏公子的笑啊。不对,该死,我在瞎想什么。 第七十二章推理想象 夏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急不缓地来到书房,进门了就先跟付星河客气了几句,反倒是对宋翊没什么问候。付星河见宋翊对此毫不在意,心里也是暗暗称奇,这两人的关系看来不是简单的王爷和下属,反倒是像平等的好友一般,这倒是少见的狠。 宋翊不等他们两人客套完,就对夏陌说道:“今天下午,华蓉小姐从我府里离开之后就失踪了。家人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陛下让你跟付兄一起,务必找到华小姐。你怎么看?” 夏陌习惯性地挠挠头,“皇城之内这么多明岗暗哨的,还会有人失踪,难道这皇城这么不安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付星河脸微微一红,毕竟羽林军职责所在,就是护卫皇城安全,自己无论如何难辞其咎。 宋翊瞥到付星河的窘态,心里暗笑,嘴上还得打岔道:“皇城有羽林军护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今天的事情恐怕是有心人的算计。所谓百密一疏,也是有可能的。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一下。” 夏陌也不再抱怨,对付星河说道:“那烦请付将军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一下吧。” 付星河不敢怠慢,从碰到华孚说起,一直说到入宫请旨,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夏陌边听边盘算,回想着那天碰到华蓉的情形,以华蓉的心境代入付星河的介绍中去,把事情串想了一通。这才对宋翊说道:“有没有皇城地图?我要看一看。” 宋翊马上吩咐下人,去库房取来地图。王府中的地图自然是最好的。上好的宣纸上,用小狼毫笔细致的画满了整整七尺大小,整个皇城四十九个坊市都标的清清楚楚。 三人围着地图仔细地看着。夏陌从怀里摸出两锭碎银,一块放在安乐王府,一块请付星河放在了华府所在。两块碎银东西相望,隔了足足有九座坊市,****错综复杂,让人看得千头万绪。 宋翊思索了一段,首先说道:“两座府邸相隔很远,中间都是岔路,要怎么查起?”边说边看向夏陌。 付星河心里想的跟宋翊同样,如果要彻底搜查,先不说人手够不够,就是扰民一条,就算最后找到线索,恐怕也要被人诟病。 夏陌没有在意两人的目光,看着地图,仿佛化身小人,进入地图,亲身走进这一座座坊市,一步一步从安乐王府走向华府。看了多时,夏陌才抬头看看两人,说道:“从地图上看,两地之间,大小道路不下百条,穿过大半个皇城,确实难以推断。不过……”宋翊听他话里有话,心里一喜,忙问道:“不过什么?你有什么发现?” 夏陌没有隐瞒,直说道:“华小姐失踪,不外乎意外或者预谋。你们觉得是哪种?” 宋翊和付星河互相看了看,付星河说道:“意外和预谋有什么分别?” 夏陌一笑,“意外,自然是突发事件,不受人控制。不过我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预谋的。你们想,皇城虽然时不时有打架斗殴,欺负百姓的事情发生,但是恶性事件并不多,治安总体是好的。华小姐衣裳华贵,纵马皇城,一般百姓都能知道,一定是官家子弟,而且是大官家的孩子。百姓恐怕避之不及。再者,我听说华小姐虽然是女流,但是身怀武功,又随身带着武器,一般的地痞流氓不是她的对手。这种情形下,人却失踪了,必然有人预谋好了,对其下手。” 付星河皱着眉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皇城闹事,不想活了吗!” 夏陌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得说:“有人敢做,就不怕死。先不管什么人做的,现在首要是要找到敌人动手的地方。” 宋翊追问道:“你知道在哪里了?” 夏陌翻了个白眼,“哪有看看地图就知道的,你当我是神仙啊。不过我们可以分析一下。如果我要动手,我一定要知道她走哪条路,所以这一路上一定有人盯着她。华小姐离开王府的时候,天色渐晚,正是商家关门,人流从密集到疏松的时机。动手的地方,不能太多人,不能离王府和华府太近,不能在大街上,最好在一处偏僻的小路,或者引到一处室内。最合理的地方,就在中间的这三个坊市之中。”夏陌语速飞快,似乎是自言自语,突然之间,话音落下,他一指指向地图中间。 宋翊和付星河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也一起看向了地图。地图上,夏陌所指的是皇城东南靠中部的三座坊市。 付星河还是想不明白,不由问道:“为什么是这里?” 夏陌收回手指,把双手拢在袖内,慢慢地说:“如果我是华小姐,我离开王府,心情低落,坐在马上。”夏陌边说边闭上了双眼。“我有点想哭,又不想让人看到,我信马由缰,走到路口。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通过三个坊市,走到下一条大路。我要走哪里?左边一条路经过庆业坊,里面有不少卖胭脂水粉的店,我还去买过,不少店家认识我,我可不想让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右边一条路,离城门很近,马上要关闭城门了,人来人往,又多有兵丁巡逻。还是走中间这条吧。” 听着夏陌以华小姐的语气说话,付星河和宋翊都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安静的听下去。 夏陌沉浸在推理中,已经进入忘我的境界。“我顺着中间的路走入青衣坊,路上人不多也不少,我想着心事,也没在意,继续前进,直到穿过了整个青衣坊,又来到一个路口。有两条路,左边是钟鼎坊,右边是黑虎坊。我会走哪里呢?钟鼎坊,我会走这边。” 宋翊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走钟鼎坊?”付星河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夏陌。 夏陌继续自言自语,“虽然黑虎坊近一些,但是黑虎坊中部有个骡马市,现在正是关市的时候,有人会在打扫地上的秽物,味道不好。还是绕一下吧。” 两人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夏陌会这样说,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继续听下去。 “我继续走,又走过了钟鼎坊,虽然有很多小岔路,但是我没有闲逛的心情,只是顺着路,继续往前。天色越发暗淡起来,我又来到路口,前面又是两条路,一条去往布衣坊,一条去往洪茂坊。布衣坊里三教九流,百姓居多,洪茂坊里,商贾居多,酒肆茶楼遍布。我会走哪里呢?” 夏陌自问自答,“我会走洪茂坊,因为此时布衣坊里正是百姓回家的时间,人流涌动。我骑着马,太过显眼了。” 说到这里,夏陌睁开了双眼,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看向洪茂坊。似乎想把整个坊市看个清楚,又仿佛想从地图上看到华小姐的身姿。 宋翊和付星河面面相觑,洪茂坊,正是夏陌开始指向的三个坊市其中的一个。 夏陌扭过头看着付星河,说道:“洪茂坊,是第一个疑点,这里不远不近,来得及传消息,又不会太明显。烦请付大人派人去查一下,先查沿路的酒肆茶社,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过华小姐。华小姐特征明显,如果有人看过,一定会留下印象。但是这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应该把人引到小路去,如何才能让一个女孩子跟自己走呢?”夏陌边说边陷入沉思。 付星河等了半天,见夏陌也没说什么,冲着宋翊一拱手,说道:“王爷,我就先按夏公子说的去查查看,天马上亮了,到时候城门开放,就更难勘察了。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即可告知。” 宋翊深以为然,也没再挽留,目送付星河抖甲而去。 第七十三章仔细搜查 等付星河离开,宋翊拉着夏陌坐下。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什么顾虑,直接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找到人?” 夏陌沉思了一下,道:“线索一定会找到,人就不好说了。天亮了就要开城,检查再严密,运一个人出去总还是有办法的。最好能在天亮前把线索找到。你也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宋翊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祸从天降。你说这事是针对华家,还是针对我?” 夏陌拿起桌上的茶壶,入手一晃,里面早就空空如也。宋翊见他想喝水,连忙起身从书案上拿起自己的玉壶递到夏陌面前。 夏陌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倒去。壶里上好的青霜茶水,顺着壶嘴一股脑得流进夏陌嘴里。这茶叶采自川州青城山上,产量极少。每年除了进贡宫里的用度,剩下的都被付文拿来给了宋翊,连付文自己都舍不得喝,府上只留一点,用来招待贵客。此时却被夏陌拿来牛饮,若是被爱茶之人看到,肯定会大叫,暴殄天物。 宋翊倒是没有心疼,他深知夏陌根本不懂茶道,这时候只是渴了需要喝水罢了,不论是琼浆玉液还是粗茶白水,夏陌喝起来都是一样。 夏陌喝完水,这才慢慢说道:“我也不是神仙,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等等看吧,付星河也是精明之人,只要知道方向,应该会有收获。我不陪你了,有消息了,让人告诉我一声。” 说完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宋翊无奈地摇摇头,虽然心里焦急,但是正如夏陌说的,如今情势不明,一动不如一静,这件事跟自己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免不了有人背后落井下石。华天峰坐镇北疆,地位超然,一旦跟对方有了龃龉,就为自己树了一位大敌。宋翊坐在书案后面,胡思乱想,一会想到底华小姐是被抓了,还是被杀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一会想陛下到底会怎么处理。思绪纷乱之际,宋清报门而入:“王爷,付统领差人来报,在洪茂坊那边查到了华小姐的消息,想请夏公子过去。” 宋翊眼睛一亮,霍然站起,急切得问:“查到人了吗?” 宋清一咧嘴,尴尬得说:“来人也没说清楚,只是说有了线索,请夏公子一起去看看。看起来似乎还没找到人。” 宋翊失望地看了看宋清,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你去请夏公子过来吧。” 宋清转身刚要走,宋翊又说道:“且慢。” 宋清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等着宋翊的命令。 宋翊走到宋清身边,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亲自去找他。”说着,就出了书房,往跨院走去。宋清老老实实地跟在宋翊身后,亦步亦趋得到了月亮门前。 宋翊一摆手,“你在这里等着。”说完,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夏陌正看着朱珠和同秋月坐在院子里聊天。三个人一起的时候,夏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都有可能被两个女孩围攻取笑,倒不如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当然,最好的听众一定是在该笑的时候笑,该搭话的时候搭话,这样才能让说话的人高兴,听众也开心。 三个人看见宋翊进来,一时间安静下来。宋翊笑着说道:“这么早就聊得这么开心,不过怎么看到我就停了,是我太不受欢迎了。” 朱珠忙站起来施礼,招呼宋翊坐下。夏陌笑着道:“都习惯了早起,想当初还在武定城的时候,我就拉着朱珠一早练功。” 三个人里,只有同秋月没有说话,眼光瞥了一眼宋翊,就飘向旁边。宋翊似乎没有察觉,夏陌眼珠转来转去,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暗自好笑,也不说破。伸手那起茶壶,边倒边说:“我这里只有白水,你喝点吧。” 宋翊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付大哥差人找你去,说那边有了线索。” 夏陌挠挠头,看向朱珠。两人对视了一眼,朱珠温柔得说道:“有事你就去忙吧,我和同姐姐在家等你,你要快点回来,注意安全。” 同秋月一拽她的袖子,取笑道:“这才多大,就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一句话,羞的朱珠满面通红,不敢抬头。 宋翊也打趣道:“夏陌只是去帮忙看看,不会有危险,朱珠你不必担心。” 夏陌笑眯眯地看着朱珠,眼里写尽了温柔。两个人青梅竹马,虽然年龄还小,很少互诉衷肠,但是相互之间早已情定三生,难以分离。 夏陌站起来对宋翊说道:“既然付兄想让我去,那我就去一趟吧。早去早回,也免得你担惊受怕。” 宋翊也是这样的意思,告别了两女,拉着夏陌往王府大门走去。走在路上,宋翊收起嬉笑地态度,忧心得说道:“虽然皇城内,不会有危险,但是你也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事出突然,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一切都靠你了!” 夏陌没说话,拍拍宋翊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就跟着送信的军兵直向洪茂坊而去。快马奔驰,马蹄声响彻皇城街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从梦中惊醒,又有多少人惊疑不定。 洪茂坊,庆民巷。 付星河坐在路旁的这座小茶馆,静静地等着。刘掌柜和小二战战兢兢得在旁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大早,还没有开张,一群羽林军就挨家挨户地搜查。这让整个庆民巷的买卖铺户,普通百姓都吓得不轻。自从皇权更迭,皇城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过大事,年轻人早已习惯了平和的生活。只有老人们还记得那许多年前,不安动荡的日子。正因为经历过,他们才从这不寻常中嗅出了特别的味道。 当被询问有没有见过华小姐的时候,刘掌柜马上就反应过来,他正犹豫要怎么说,小二就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付星河仔仔细细得又盘问了许多遍,把所有的细节都问个清楚。这才确定,两人确实是见到了华蓉,只是两人再也说不出来,花衣女子带着那位小姐去了哪里。 付星河一边让人沿路打听,一边差人去请夏陌。一方面,他知道陛下有意让夏陌参与,另一方面,付星河从心里也对夏陌寄予厚望,毕竟时间有限,越早查出结果,自己压力越小。没有让付星河等太久,夏陌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付星河看着眼前的夏陌,不敢托大,以平辈相处道:“夏公子,有劳你跑了一趟。果然如你所说,华小姐路过洪茂坊。这茶馆的掌柜和小二都见到了。” 说着招呼刘掌柜二人过来,仔细说给夏陌听。 “所以,华小姐跟着那女人走了?” 夏陌得到刘掌柜的肯定,接着问道:“那女人是不是面生?” “公子说的是。小老儿开茶馆已经许多年了,从来没见过那女人,想来不是附近的住户。” “果然如此。多谢老人家。” 夏陌又对付星河道。“付大人,这么看来,华小姐确实是被人骗走了。对方计划周全,恐怕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按掌柜所说,那女人领着华小姐朝北走去。大人有没有派人沿路追查?” “已经安排人挨家挨户排查,不过不知道华小姐会被领到什么地方。偌大的皇城,有心藏一个人,恐怕很难找的到。”付星河忧心忡忡得说。 夏陌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说道:“我见过华小姐一面,看起来英气外露,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她虽然被引走,但是时间长了,必然会有疑心。那时候又是黄昏,路上多有行人,我想不会距离太远。”夏陌挠挠头,“请付大人把周围几个街市的里正都找来,查一下周围有没有空置的房屋。” 付星河招手叫来一名亲兵,吩咐下去。不一会,周围街市的里正都找了来,分头统计无人居住的房屋。又安排羽林卫分头查验。付星河陪着夏陌就坐在茶馆等待消息。 天光渐亮,羽林卫几次回报都没有进展,付星河愁上眉头,再也坐不住了。正在这时,一名羽林卫队长匆匆跑来,先看了一下夏陌,欲言又止。 付星河一拍桌子,喝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说,夏公子不是外人!” 队长不敢隐瞒,低声回道:“报统领,我们向北一路搜查,按里正报的空屋地址,查到一处。还没进去,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死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北蛮的装束,里面有一个年轻女子,倒是像华小姐的衣着。不过……” 付星河见他又不说了,气的一掌拍下,木桌霎时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屑四处蹦飞,夏陌坐的最近,还好他反应迅速,真气鼓荡,木屑被柔和得冲到一旁,没有乱飞,也一点没有沾身。 付星河眼角瞥到,心里暗暗称赞,小小年纪,反应灵敏就不说了,单是这柔和如水又无处不在的真气控制,没有许多年的刻苦修炼,也难以达到。心里想着,嘴上说道:“不过什么!” 队长眼角跳个不停,不敢再怠慢,“不过,那女子已经死了。” 第七十四章现场曝光 付星河半天没说出话来,虽然心里早就觉得华小姐凶多吉少,但总是报着一丝希望。希望对方只是绑架,只要人没事,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只可惜这一线希望还是被打破了。他不能想象华天峰要是得到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他知道,华天峰在这十三州总督里,不论个人能力还是地位都是数一数二的。整个北疆被他一人坐镇,就压的北蛮多年来,不敢跨过军山山脉。如今最心爱的女儿死在皇城,会对北疆形势造成什么影响,付星河不敢也不能乱猜。此时的他,就感觉脊背冷气直冒,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透不过气来。 夏陌虽然心里也是一沉,但是他没像付星河想的那么多,心里更多的是惋惜。他推了一下付星河,安慰道:“付大人,还没有看到人,不一定就是华小姐。我们先去看看吧!” 付星河咬了咬牙,安定自己的心情,对夏陌苦笑一声:“让夏公子笑话了,父亲一直说我不够稳重,还是有道理的。如果夏公子愿意,可否跟我一起去看看?” 夏陌微微一笑,“我也正想去看看,还得麻烦付大人领路了。” 两人相视一笑,跟着报信人一起赶往事发空屋。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普普通通的大门,既不奢华也不寒酸。整个皇城有无数这样的房屋,不引人注目,也不会被人畏惧,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安静的呆在皇城的一处。 夏陌远远的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不喜欢这样的味道,虽然他也不喜欢香味,但是更加不喜欢这样的血腥味。夏陌揉揉鼻子,仿佛是想把这味道从鼻腔中赶出去。可惜的是,他五感都异常敏锐,即使想不闻也很难做到。 走的近了,付星河也皱起了眉,对夏陌说道:“夏公子,这么浓的血腥味,恐怕死的人不少!” 夏陌当然知道。他不喜欢看血腥的场面,只是反感杀戮,并不是不能入目。战场上死的人更多,夏陌也曾毫不动摇地站出来。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用生死才能分出胜负。人的生命本来就很脆弱了,为什么还要浪费到争斗中去。 但是夏陌也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他冲付星河点点头,“付大人,我们进去看看吧。” 早有羽林军封锁了周围的街道,闲杂人等都被远远的隔开。两个人跨过木头门槛,走进院子。院子里就如同一个小型战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死尸。夏陌扫了一眼,就看到有的人死于刀剑,有的人死于弓弩,这些人虽然穿着普通人的服饰,但是看身材面相就不是本地人。这些人身材高大粗壮,皮肤粗糙,虽然死去,但大多数人怒睁双眼,似乎有无穷的怒气无处发泄。 旁边有人上来禀报,“统领,我们检查了整个院落,一共有十三具尸体,除了院子里的,屋里还有几具。大部分看起来像北蛮人,其中有一具女尸,从衣物来看,像是华小姐。只是……”说话的人心有不忍,顿了顿,接着道:“只是那女子面部被人砍的不成样子,无从分辨。” 付星河没有说话,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院子里一片狼籍,瓦片,血迹,脚印到处都是。看了半天,付星河才说道:“你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属下人回答道:“是!我们发现这里的异常,就马上报告了,我也只是四处查看了一下,没见到活口,也没有挪动东西。” 付星河赞赏的看了一下手下,才问道:“女子的尸体呢?” “大人请跟我来!” 说着,领着付星河和夏陌穿过院落,走入正房。 正房里桌椅摔得到处都是,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地上还躺了几具死尸。其中在一处碎裂的桌面旁边,躺着一具穿着女子服饰的尸体。 夏陌看了看尸体身上穿着的湖绿色丝绸襦裙,显然不是普通百姓能穿的起的。只是如今这襦裙上大朵的血花早已干涸,只有通过下摆那血迹之下透露出的颜色分辨出,这是一条绿色的裙子。尸体光着脚,鞋袜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半扇桌面挡住了死尸的上半身,夏陌也看不到这人的模样。 付星河小心地绕过地上破碎的家具,站到女尸的脚边,仔细看了看。女尸身上有两三处大片血迹,特别是胸口的血迹,已经把上半身几乎覆盖了,显然胸口被利刃刺伤过,看起来应该是致命伤。更为可怖的是,女尸脸上被横七竖八地砍了不少伤口,已经看不出长相,让人不忍直视。 付星河没多停留,又退出房间,到了院里才深深地呼了口气,对手下说:“其他的都是什么人?查了吗?” “回统领,具体身份还没查到,这些人身上有北蛮纹身,但是都被涂掉,分辨不出是什么部落。我查了房屋登记,发现最近一次登记,已经是几年前,登记的人名已经查不到了。里正也证实这屋子好久没见人住过。” 这手下跟了付星河多年,精明能干,付星河见他短时间已经做了调查,也不能再苛责。只是事情越发复杂,已经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一个应对不好,就是人头滚滚。他叫过一名亲兵,嘱咐道:“去华府请华公子过来看看!” 院子里安静下来,付星河领着夏陌找了间干净的房间坐了下来,才问道:“夏公子,你怎么看?” 夏陌透过房门,又扫了一眼院子,仿佛想透过时空看到当时的情景。看了多时,对付星河说道:“付大人也看出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事越加复杂了。这些死的人应该是绑架华小姐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自己也是别人的目标。这第三方出手狠辣,不留活口,看来策划和实施的人都是惯犯。” 付星河苦笑着,“确实,双方计划都不简单,只是后来者更加高明,不过我看后来者也有些匆忙,不然现场不会这么混乱。” 夏陌听他这么说,心里暗暗佩服。付星河身为羽林军统领,果然不简单。 “付大人说的是,后来者略显仓促。正因为如此,我们有可能找到些线索。” 付星河眼前一亮,“夏公子,有什么发现?” 夏陌露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挠挠头道:“现在还没有发现,如果付大人允许,我想到处看看。” 付星河自然满口答应,又亲自陪着夏陌先查看了院子里的死尸和环境。就见夏陌仔仔细细翻看着尸体,每一处伤口,每一点细节都没有放过,地上破碎的家具,木屑也要拿起来看看,再放回原地。时不时地站起身看看四周和墙头。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夏陌终于都检查完毕,他又提出要到房顶看看。付星河无不答允。夏陌就像一只狸猫一样,轻飘飘地跳到房上,仔细查看房顶的每一处痕迹。付星河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来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夏陌身后。房顶上看起来也经过一番战斗,碎裂的瓦片到处都是。付星河经验丰富,从这些或大或小的碎片,他也能看出来一些端倪,只是想要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他更好奇的是,一时呆立,一时微笑的夏陌到底看出了什么。 夏陌检查完房顶,招呼付星河回到院中,不等付星河问话,就坦诚地说道:“付大人,我检查了整个院子。从痕迹上看,后来者从房顶侵入,院里的人毫无防备,在最初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被杀死。只有少数人做出了反击。但是,院子里应该有一名高手,跳到房顶,夺路而逃了。” 付星河也看出房顶上有一番厮杀,但是他还是有点疑惑,“你怎么能确定是有人跑了,而不是后来者杀进来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夏陌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我们在屋脊上,我仔细看了,前脊瓦片碎裂复杂,而后脊上却是一线。如果是侵入的痕迹,不会如此。” 付星河一听就明白了,“确实如此。不过你说院里的人没有什么反抗,恐怕不对。我看院子里打斗痕迹严重,应该是经过一番大战才是。” 第七十五章如临现场 夏陌也没有反驳,反而拉着付星河站到了院中一具尸体旁,才说道:“付大人,你来看,这里可有什么古怪。” 死尸四肢粗大,肌肉隆起,双手宽阔而有力,骨节突出。可以看出此人生前外功已经练到一定水准,只是此时也只能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死尸上身四周有着大量的血迹和断裂的碎木块,似乎是一把椅子碎裂开来。死尸的胸口有一处致命伤,伤口是椭圆形,明显不是刀剑所伤,应该是强弓硬弩所致。 付星河仔细看着尸体,没有抬头,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人练的是外功,确实是北蛮常见的路数。人死于弓弩,应该是当场毙命。”正说着,付星河眼前一亮,抬头看着夏陌,“凶器被收走了。对方为什么要收走箭矢?” 夏陌暗自称赞,付星河果然见识不凡,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付大人说的是,后来者不愿留下破绽,箭矢兵刃留下,必然会留下线索。大人再看看伤口。伤口上小下大,呈椭圆形,说明箭矢不是平射,而是从高处射来。此人站在院中,所以……” “所以箭矢来自于墙头。”付星河扭头看向对面的围墙,接着说道。 夏陌点点头,“大人说的是,墙头离人有二十多步,箭矢发出,瞬息就到了眼前,此人来不及闪躲,只能靠硬功硬扛。但是箭矢力大,此人还是当场毙命。” 付星河边听夏陌说着又再次查看伤口,说道:“不是弓箭,是弩箭!” 夏陌自然早就看出来伤口是弩箭造成,“大人说的是,伤口没有箭尾翎羽的痕迹,应该是弩箭所伤。” 付星河一拍夏陌肩膀,笑着道:“虽然没有翎羽的痕迹,但是也不能说一定是弩箭。据我所知,这世上最少有两人的箭,没有箭尾的痕迹。” 付星河的说法让夏陌一愣,毕竟夏陌的很多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但是书上却从来没有说过没有箭尾痕迹的弓箭,听到这里,夏陌不禁问道:“那是什么人?” 终于有他不知道的了,付星河有了些许优越感,哈哈笑道:“夏公子聪明过人,只是这江湖阅历还是欠缺。说起这两个人,无一不是惊艳天下。第一个人就是号称箭神的冷孤城,他的箭无影无踪,可以百丈外取人性命,而且每一箭必然透体而出,留下巨大伤痕,所以根本看不出箭尾的痕迹。第二个是号称铁尾神箭的杨大眼,他用一把震天弓,十二根铁尾凌霄箭,箭尾都是镔铁所铸,射到人身上也不会留下翎羽的痕迹。” 夏陌虚心的记下付星河的话。他深知这天下间卧虎藏龙,自己需要学习的事情还很多,对于这些顶尖的江湖人物,虽说可遇不可求,但是记下来,下次遇到也有个印证。 看到夏陌在发呆,付星河猜到他神往于这些人物的事迹,暗自好笑,毕竟还是年轻人,最喜欢听这些传说中顶尖人物的故事。付星河轻轻叫了声:“夏公子!” 夏陌这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冲付星河笑了笑。“夏公子,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两位高人?” 夏陌正色道:“天下间无数英雄,留下无数的精彩故事,我当然想一睹其风采,才不枉人生一世。” 没想到夏陌说的如此正式,付星河苦笑一声:“箭神不容易见,连我都未能一睹。不过,今天这事情不解决好,恐怕你就要看到杨将军了,毕竟他是华总督的好兄弟,华小姐的好叔叔。” 夏陌终于知道付星河为什么会苦笑了,他也不禁揉了揉鼻子,心说,那还是不见的好。为了换个话题,夏陌又指着尸体说道:“付大人,所以说这人被弩箭一击致命,完全没有反抗。他身边这些木屑又是从何而来?再看看这些木屑的分布,尸体身下完全没有,只在尸体四周扇形散落,而且木屑上的血迹也不自然。” 这些细节不难发现,付星河也是当局者迷,如今被夏陌一语点醒,脱口而出:“你是说这现场是伪造的?” 夏陌挠挠头:“不敢说是完全伪造,但是后来者必然是为了掩饰什么,做了一些改变。正堂里面也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打斗激烈,但是从痕迹上看,少了对手的踪迹。房顶没有破损,也没有被人冲出的迹象,更没有激烈打斗的死伤。虽然有人从屋顶逃离,但是从印迹看,是直接从院子里跑的。所以,我认为,这是次一边倒的突袭。当时院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反抗就土崩瓦解。”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想着各自的心事,又是一片静默。许久,夏陌心里一动,叫道:“我要去看看华小姐的尸体。”说着,大步走向正堂。付星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叫道:“什么人敢碰我妹妹,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叫声,华孚大步跑进了院子。就见他满面的怒气,眉头都拧在一起,眼角眦裂,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华孚进到院中,左右扫了一眼,没看到妹妹的身影。一步跨过付星河身边,也没打招呼,冲向正堂。夏陌见他冲来,赶紧一侧身,让了过去。 付星河在后面紧紧跟随,喊道:“华兄,你不要冲动。” 也冲进了正堂。就见华孚一眼看到倒地的华蓉,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起妹妹,泣不成声。付星河站在旁边,只能劝道:“华兄,这人确实是令妹吗?” 华孚只顾着大哭,对付星河的问话充耳未闻。付星河也只能等他哭声暂停之时,再次说道:“华兄,事情还未明了,你不必如此悲伤。这具尸体面目全非,你确定就是令妹?” 华孚慢慢收起哭泣,哽咽着说:“这衣服就是舍妹当日所穿,这身形也是舍妹的模样,还能有假?” 付星河摇了摇头,难掩失望之情。只能拍拍华孚肩膀,道:“既然如此,华兄节哀,此间的事情也得赶紧禀告陛下。” 正说着,就听身后的夏陌说道:“付大人,此事还有蹊跷,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验看一下华小姐尸体?” 付星河还没说话,华孚就跳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我妹妹虽然身故,也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碰的。” 付星河生怕华孚再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赶紧打圆场说道:“夏公子,不要生气,华兄只是悲伤过度。华兄,夏公子是安乐王的朋友,也是陛下钦点让他参与调查。你切末乱说。” 华孚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反而夏陌坚持说道:“两位大人,我还是觉得需要验看一下尸体,找出线索,不然又怎么缉拿凶手,为华小姐报仇。” 付星河觉得夏陌说的有理,转头看向华孚。华孚虽然不再恶语相向,但是坚决不同意夏陌验尸。在他看来,妹妹还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就算身死也是清清白白,怎么能让男子碰到身体。双方各持己见,谁都不肯让步。最后,夏陌见对方再不肯让步,只能说道:“既然华大人不愿男子触碰令妹,我倒是有个办法。请付大人去王爷府,帮我叫朱珠过来,她是女孩子,可以去验看。” 华孚左思右想了许久,又在付星河的劝说下,这才答应下来。 第七十六章追踪真相 朱珠和同秋月正在王府里玩闹,就被宋翊请到了前厅。宋翊生怕她们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并没有隐瞒都讲了一遍。朱珠心思单纯,只听到夏陌需要她去,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同秋月跟着使者出了王府。她可没注意到同秋月又惊又怒,又酸又苦的神情。 两人骑着快马,风一般的来到出事房屋。 夏陌早早地守在门口等着,一方面不忍心再看房中散落的尸体,另一方面也是躲着华孚喋喋不休的问话。他见两女来到,忙走上前,牵住两人的缰绳,让两人稳稳的下了马。 朱珠笑盈盈地看着夏陌,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能看到夏陌,朱珠的心里就好像充满了阳光,再也挡不住的喜悦溢于言表。 同秋月白了一眼朱珠,没好气地问道:“你叫我们来干嘛?” 夏陌牵着马,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同姐姐也来了啊,我还想着就叫朱珠来帮我验验尸体。姐姐来了正好,要说江湖经验,还是同姐姐丰富,正好帮忙仔细看看,免得朱珠出了差错。” 同秋月本来心情不好,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实在没办法对夏陌发脾气,也只好按下火气,问道:“什么人的尸体,这皇城里连仵作都没有了吗?” 夏陌把两人拉到一边,低低地说道:“据说是华小姐的尸体,她哥哥华孚认为男女有别,不愿意让仵作检查。我怀疑这尸体另有其人,所以我建议让女眷来查验,这才去请你们过来。” 两人没想到宋翊口中的华小姐竟然有可能已经身死,心头都是一沉。同秋月也顾不上心里的酸楚,她久走江湖,见多了阴谋诡计,心里默默想了一下后果,不禁又担心起来宋翊的处境。对夏陌正色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验伤的事情,我有经验。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夏陌见她真的关心起来,也猜到她的想法,并没有说破,只是告诉同秋月和朱珠,除了注意死者伤口,还要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之后就领着两人进到正堂,去见华孚和付星河。 付星河心性沉稳,还可以耐心等着。华孚却早已经等不下去,在正堂踱来踱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眼看到夏陌领人进来,忙不迭地上前说道:“就是这两位姑娘吗?” 说完之后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就见进来的这两人,一人娇小可爱,另一个英姿飒爽,虽然是女子,倒也都透露着一股不同凡响的气质。他不敢小看,冲两人作了个揖,沉声道:“有劳二位姑娘了!” 夏陌指引二人来到尸体旁边,也不再多说,冲二人示意一下,就带着众人离开正堂,关上房门。 正堂里已经点上无数烛火,虽然门窗紧闭,却明亮如昼。同秋月看看地上的尸体,就是一皱眉。女子的面容都被毁去,胸前一滩血迹,可见凶手残忍无情。两人也不耽搁,轻轻解开死者衣裳,粘连的地方也用小刀小心割开。死者的尸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付星河凑近夏陌,问道:“你觉得她们两人能有发现吗?” 夏陌点点头,“如果有疑点,一定可以发现。我刚才查看的时候,盘算了一下,按院中尸体的样子,死亡时间并没有太久,后来者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并不严密,应该是时间上太匆忙。正因为如此,如果尸体有问题,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华孚不好意思凑二人太近,但是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忍不住说道:“什么线索?” 夏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又惹得华孚一阵心烦气躁。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正堂大门打开,二女走了出来。 三人赶紧围了上去。夏陌看看同秋月,问:“怎样?可有发现?” 同秋月正用手帕擦手,边擦边说道:“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左肩有一箭伤,右大腿处有一处刀伤,但都不致命。致命伤在胸口,从伤口看,应该是利剑直刺造成的。” “尸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华孚忍不住问道。 同秋月看看夏陌。夏陌点点头,示意直说。 同秋月才接着说道:“表面看没有异常,衣衫上的血迹和伤口对应。但是腿伤的伤口边缘不齐,似乎不是一刀所伤。” 华孚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夏陌在一旁解释道:“这说明伤口可能不是一次造成的。也许有人伪造伤口。”他转头对同秋月说,“能确定吗?” 同秋月摇摇头,“不能,出手的人是高手,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夏陌低头又想了想,才说道:“你能把外衣拿给我看看吗?” 说着还看了看旁边的华孚。 好在华孚没有反对。朱珠又进入正堂,拿出死者的襦裙递给夏陌。 就像同秋月所说,衣服上有三处破损:肩头的箭伤,腿部的刀伤和胸口的剑伤。三处血迹清晰可见。胸口上一滩巨大的血迹格外引人注目。夏陌盯着胸前的血迹看了又看,然后举起衣服对着初升的太阳照了照。这才对众人说道:“你们仔细看,这胸前血迹边缘深浅不同,不是一次出血造成的。” 付星河接过衣服,按夏陌所说仔细分辨。在场的人都是久经杀场,关于血迹的分辨虽然没有夏陌细致,但经过提醒,也都发现这件衣服上的血迹有问题。 夏陌接着问:“伤口怎么样?能看出来什么吗?” 同秋月肯定的回答:“胸前的伤口是一剑毙命,这点我不会看错!” 夏陌信任地冲她点点头:“我相信同姐姐的眼光,所以说,这件衣服是后来被穿到死者身上,又一剑刺死死者,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血迹。我想,死的并不是华小姐。真正的华小姐应该是被掳走了!” 华孚神情凝重地问:“你能确定吗?” “如果华小姐身上有什么印记,就更容易确认。”夏陌说着,看向华孚。 华孚沉思片刻道:“我记得妹妹的后腰应该有个红色的胎记。” 朱珠闻言,马上进屋检查。不多时就再次出来,冲众人摇摇头道:“没有胎记。” 付星河和华孚都长出一口气,互相看了看,付星河才说道:“既然死者不是华小姐,看来人是被抓走了。我得进宫向陛下禀明情况,准备全城搜捕。之前我已经通知四门暂停出入,但皇城商贾百姓,货物秽物都得进出,不能长闭。必须尽快找出华小姐。这方面还得夏公子费心。” 夏陌心知自己已经被卷入其中,只能尽心尽力查清状况。他对付星河说道:“这伙人计划严密,执行果断,我想他们必然已经安排好了后路。既然没有当场杀人,他们一定会安排把人送走。皇城之内,各坊市,街道一层层管理严密,想藏一个重伤病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请付将军先查各处医馆,看有没有类似人物出现,或者医者出诊。” 华孚急切地问道:“你是说我妹妹重伤在身?” 夏陌不愿意打击他,但还是实话实说:“不错。这件衣服上胸口处有两层血迹的样子,后一层是里面的死者受伤时候造成的。但是前一层血迹恐怕是华小姐之前受伤造成的。从血迹散开的情况看,华小姐受伤不轻。” 华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锁紧在一起。 付星河马上吩咐亲兵,分头查找医馆医者。之后才问夏陌:“我去回复陛下。你们准备怎么办?” 华孚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去,眼巴巴地看着夏陌不说话。 夏陌想了想,说道:“我想去城门看看。既然四门未开,说不定敌人就混在想出城的人群中。也许会有发现。” “我跟你一起去!”旁边朱珠忍不住出声道。 “我也去!”这次说话的却是华孚。 付星河不等夏陌说话,抢先道:“也好,夏公子毕竟没有官职,让华指挥使跟着,到了城门也好问话,有了发现,也有人可以及时通报。” 夏陌没法,只得答应下来。 众人一起走出庭院,付星河翻身上马,又不放心地对夏陌说道:“夏公子如有发现,切记不要动手,免得有什么意外!” 夏陌再三答应。付星河才纵马而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