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案7组之无限》 序 写这样一篇小说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或者去达成什么个人的目标,只是想把脑子里的故事都写出来,从小到大都写不好文章的我,从来就不对自己抱多大期望,这是我心中的故事,也是有人鼓励我写出来的故事,文笔或许稚嫩松散,但我也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写一些文字而写文字。 作品中被屏蔽的部分由于某些原因不能显示,但本文从内容情节人物都是完全虚构的,发生在20年后的hk特区,读着自行带入xg两个字即可。 感谢。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1 “如果我们能把一个死者的生前记忆重现,那么相对来说,第一视角的感官信息,将是无论什么刑侦手段都无法比拟的现场重现。” “不好意思,陈文警司,我可以提问吗。” “请讲。” “如果像您所说的,死者的感官信息要经过警员的共感才能还原,那警方得到的会不会是同时掺杂着警员主观信息的记忆呢。” “我们重案特别7组的警员都是经过严格的心理精神评估的警员组成…” “陈警司,那如果共感的体验超出了警员个人精神的承受能力,警方该如何应对。” “我说了,7组的警员都是经过严格评估以及选拔组成的刑侦精英,同时也有足够的预案来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陈文警司,请问…” “陈文警司…” 应付完发布会的陈文大汗淋漓,这样的技术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的无数悬案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可个人隐私权和伦理道德挡在面前,陈文需要更多舆论的力量,更多应用的证明。 2040年的**,每天会发生至少上百起恶劣的暴力案件,其中大约有30%是命案,上百年的**警队急需新的技术力量:MR——记忆重组。 MR技术由**4所脑科学研究所共同开发,通过导体溶液刺激死亡的大脑皮层,解析成现实的神经信号。然而神经信号并不能被再次解析,只能依赖于制造他的本体——人类自己的大脑去解析,从而生成数字化信息。 2041年,**机场遭遇自爆袭击,保留完好的暴徒大脑让警方第一次提出了应用MR技术的请求。 重案特别7组由此而生,由警员来与死者共感,带回死去的记忆。 2 2043年,**岛三不管地区。 五颜六色的破旧彩光在大雨里闪着诡异的光晕,年轻男子低着头穿过嘈杂狭窄的小巷躲进一间被**的烟气包围的小酒吧。 最里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白人男子,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 “中区警署,重案组王巍。”年轻男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听着我不想给你找麻烦,但你得告诉我几件事,威廉斯威夫特。”王巍在威廉出声之前就伸手打断了他。 “如果你是问我昨天晚上睡的女人是不是你妈我倒可以告诉你不是。”威廉嗤笑着。 王巍强忍着怒气,问道:“金三的铁牢,少了什么。” “喔喔喔,铁牢少了东西,那我操了你妈可能是真的。”威廉哈哈大笑起来。 王巍再也忍不住,掏出手枪抵着威廉的脑门。 “好好好,铁牢是不会少东西的,这比汇丰金库还难少东西。” “废话,说!”王巍把枪往威廉脑袋上用力一顶。 “一本书,一本书。”威廉把手举了起来,示意王巍把枪放下。 “书?放你妈的屁。”王巍再次举起了枪。 “操,我就是个做黑市的,这是金三的人跟我说的,你爱信不信。”威廉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什么书这么值钱?” “值个屁钱,怪就怪在那破书值个屁钱,只有教会的疯子才会出钱买的书。” “什么书?” “神神鬼鬼的预言古卷,教会放在那里的。” 王巍没有得到答案,这像是一件不可思议又说不通的事:号称比**汇丰总部更难进的地下金库“铁牢”,16名守卫被杀,在价值连城的古器真迹里,入侵者拿走了一本只有教会才在意的古卷。 金三报了案,却只交出了尸体,对事件本身三缄其口,现场更是警方都进不去,王巍只能找到消息灵通的黑市商人威廉打听情况。 他知道这个事可能不会有结果,上头不在意**暗里的争斗死伤,但这样诡异的事情,已经不只是帮派火拼那样简单的事件。这是让地下金库的金三都吃了大亏的迷案。 王巍淋着雨走回警署,准备换班返工。 王巍甩着大衣走向自己的位子,一个年轻的女警员却坐在他的破椅子上,把腿交叉着高高地架在他的桌子上吹着口哨。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子。”王巍苦笑着点点头。 “16个人,颈部动脉切断,刀伤,切法全部一样。”女警员没看王巍,甩出一袋文件。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啊?”女警员看着他笑了笑。 王巍打开了文件袋,是十六份尸检报告,金三交出的尸体。 “凶手是老手,没有用枪。”王巍说了一句废话。 “7组的陈sir点你啊,靓仔。明天去东九龙总区总部报道吧。”女警员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外走去,抬了抬手,留下了一句自我介绍:“7组,蒋佳怡高级警员,再会咯。” 王巍看着那16份尸检报告的副本,确实如同蒋佳怡所说,死法出奇地一致,且都是相当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 王巍对自己为什么会被陈文警司点去7组有点头绪,这样的迷案或许只有7组才能解决,而据传7组的陈警司似乎偏爱学院派出身的警察。 “7组的人都这么随便的吗。”王巍看看门外,抱怨着。 案子是7组的了,但是王巍心里总安定不下来。 “阿巍,港岛修道院医院,命案呐,这个case你做。”同事拍拍王巍,一下子惊醒了他。 “不是吧,我明天调去九龙了啊阿强。”王巍翻看着现场报告,抱怨着。 “去九龙就不做事了啊?就死一个人,凶手都抓住了。” “那还要我做什么啊,直接交给检察唔得啊?”王巍蹦着不是很标准的粤语说道。 “Sister啊,修女杀人,你听过没啊?” “啊?” 3 “蒋佳怡,高级警员,本港出身,医学博士,41年机场恐袭事件特别调查组成员,原属九龙重案组。”王巍在电梯上翻着蒋佳怡的资料。 关于7组的内幕,**警务处几乎人人都知道,41年事件被7组的前身接手后,很快得到了侦破,但传闻最早的三个进行共感的三个警员,一个患上了躁郁症,一个跳了楼,只有一个女警员留了下来。 “B4 floor。”电梯门应声打开,东九龙总区的地下四层,进来之前还有一道视网膜扫描的安全铁门,不像个警局的样子,反倒像是一个钢结构的大工厂。 “早啊,王巍警员。”陈文笑着对王巍敬了个礼。 “陈sir好。王巍报到。”王巍毕恭毕敬地对着陈文敬礼。 “**大学心理学硕士,体能,及格,笔试满分,MTE,喔,港岛总区第一,全港第二。”旁边一个比起蒋佳怡相对小个子的年轻女警翻阅着王巍的档案。 “谁是第一?”女警抬抬下巴,示意王巍往右边看,蒋佳怡吊儿郎当地架着腿,没穿警服,甚至还抽着烟。 “蒋佳怡高级警员,你应该认识过了,这位是你的师妹,港大心理学硕士,戚期。”陈文介绍道。 “技术组,刘睿哲,傅晶。法医组,Eva Zhang,吕少军。”陈文依次说明着大地下室的所有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数都没有看王巍一眼,只是抬抬手示意一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41年在**警察内部导入的新型心理压力评估测试MTE(Mental Tolerance Evaluation),是王巍正好赶上了入选大学生警察的那年,也是机场惨案后,警察内部对人员精神适应性的重新评估。 “戚期警员是42届来九龙的,你们三个就是**警察MTE分数最高的三个警员,我不相信经验论,我不相信性别论,我只相信数字,**警察不缺有经验的刑警,懂吗。”陈文紧紧盯着王巍,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 “Yes sir!” “港岛修道院的case,7组来做。”陈文说完最后一句话,踏进电梯,对着地下室大声喊了一嗓子:“做事!” 王巍有点迷惑,为什么刚到自己手上的案子直接就到了7组的手上,还有,为什么警署里有警员抽烟。 “是佳怡姐拉的,港岛的case。”戚期好像知道王巍在想什么,补充了一句。 “警署有规定,署内禁烟啊。”王巍不爽地呛了一下蒋佳怡,他没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女警察居然这么有来头。 “你管我啊?陈警司都没说唔得啊。”蒋佳怡背朝王巍,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巍只好作罢,在蒋佳怡和戚期的旁边找到自己的位子,放下自己的物品。 王巍听说过,7组只查最诡异的重案,但7组的合法性直到今年43年年初机场事件首脑落网后才被检方认同,在那之前,7组只是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摆弄着死人和活人的大脑。 “港岛的case,为什么拉来7组?”安顿完后,王巍转头问蒋佳怡。 蒋佳怡掐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慢慢地说道:“那16个人,尸检完以后就是7组的事了,昨天看的第一个人,你自己翻,顺序排的,第一个人。” “啊?”王巍翻着尸检报告,还是没明白。 “修道院医院的死者,身高,体型跟他死前看到的凶手是一致的,明?”蒋佳怡转过头来盯着他。 “剩下15个人你看吧,快的,不过结果肯定都是一个人,但让你体验下咯。”蒋佳怡坏笑着。 “佳怡姐,2号处理完毕。”地下室的另一头,法医Eva抬手示意。 “2号由王警官来看。”蒋佳怡抬了抬手,示意王巍去看过程。 地下室的另一头,一具尸体被切开颅骨,从颈部注入黑色的溶液,在暴露的大脑上安装上一个头盔一样的底座,连接着几十根散乱的导线,刘睿哲和Eva正一起把导线连到一台一人高的巨大环形机器上,像给死人做核磁共振。 另一个技术员傅晶见连接结束,打开了环形机器背后的一扇门,让王巍和她一起进去。 房间里是一块巨大的屏幕和一把构造复杂的椅子,准确地说更像是电椅,只是背后有无数的导线和大线圈,椅子上还有一个头盔一样的黑色帽子,用一根粗粗的黑色电缆吊在天花板下面。 傅晶边调试着设备边对着王巍解释:“MR,记忆重组,前提是活人的共感,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用你的大脑去解析死人的记忆,然后输出成数字影像。也就是说,你会感受到他生前经历的一切,各种感官信息,最重要的是视觉和听觉,但是也会包含他的主观情感。” “他开心,你会开心,他难过,你会难过,但你不是他,记住了?” 傅晶让王巍坐上椅子,把头盔给他戴上,调了调椅子的角度,然后突然王巍的双手双脚都被椅子的机关铐了起来。傅晶解释道:“体会别人的感情是最难的一部分,但就像做梦,只是不能让你自己醒过来跑掉,所以得把你铐上,不然你自己乱动中断了连接,死者的大脑会报废,你的脑子也可能出事,懂吗。” 王巍点点头,傅晶把头盔给王巍安好以后,用力地叮嘱道:“你只用看一小段,大概1分钟,死亡前的那一分钟左右。一定要,客观,客观,客观,懂吗?” “我的情感会改变影像吗。”王巍问。 “不会,但是会对后续工作有影响,你是刑警,该懂的,死者的视角是带有死者意志的,记住,你不是他,不要被影响。” 傅晶关上了大门,墙壁后的机器开始发出高频的转动声。 “共感开始,7组第9号案,死者2号,警员,王巍。”刘睿哲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 王巍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了大漩涡一样,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端着步枪在迷宫一样的大下水管道里奔跑,对讲机里传出声音“3号入口,3号入口,入侵者一人,3号入口确认两员生命体征消失,附近移动单位请迅速靠拢拦截。”话音未落,拐角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王巍感受到慌张举起的枪,却什么都没看清的时候,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后,王巍视觉渐渐模糊,但还是看到了凶手的背影,消瘦,大约175身高,手上只有一把折刀。 “共感结束,影像保存。”王巍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刘睿哲的声音,自己被吸回了椅子上,喘着粗气,手脚已经被解开,王巍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完好无损,但刚才的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 “可以出来了。”这次是蒋佳怡的声音。 王巍踉跄着打开门,蒋佳怡站在门口嗤笑着看着他,问:“还行?” “还行,吧。”王巍喘了口气。 “是同一个人应该没错只是这次只有背影,不过跟1号的影像是吻合的。”傅晶把影像放在大屏幕上,定格在杀手的背影上。 “你看到脸了?”王巍问蒋佳怡。 “1号是把守3号入口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他直接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傅晶说着调出了一张图像,黑色兜帽下面是一张稚嫩的亚洲少年脸,不过十八九岁。 “他死了,三天前,在修道院,凶手是个修女。”蒋佳怡说。 “凶器?” “一把金色的长矛。”蒋佳怡让傅晶调出证物图像。 “教会给了警队上头很大的压力,要把证物和嫌疑人要回去。”戚期在远处的办公桌边喊道。 “你来查,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个修女要杀他。”蒋佳怡一字一句地说着,严肃得不容反驳。 “这是个老手,肯定不止这16个,是这个意思吗。”王巍问。 蒋佳怡点点头。 王巍知道,这背后,可能是**历史上关联案件最多的杀人犯。 4 杀手。 王巍首先想到的是杀手,地下的杀手,在**并不多,但是依然存在拿钱办事,给地下帮派之流处理麻烦对手的杀手。 玩命换钱的人,不会太多的。 王巍非常不乐意,但是他要再去一次港岛找一下威廉,问点黑市上的消息。 夏天的**晚上经常下雨,王巍带着枪走进了那条酒吧的小巷,打开后门走进了烟雾缭绕的酒吧。 人多了一些,都是些欧美面孔。 幸运的是,威廉还是坐在那个角落,只是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哈哈大笑着。 磕嗨了?算了。王巍想查毒品永远查不完,现在是问事情的时候。 “喔,瞧,王sir!哈哈哈哈哈哈。”威廉看到王巍,装出一副惊讶脸,大声地说着,周围的人都往王巍的方向看了过来,警察在这种法外之地的小酒馆是比熊猫还少见的。 王巍掏出一个信封,朝威廉的桌子上丢了过去。 “一万港币,给我找个线人。” 威廉眯着眼睛看了看信封里钱的厚度,严肃了一点,问道:“你要找什么。” “能杀人的,最厉害的那种。” 威廉从身后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大声用英语问酒保有没有笔。 酒保小跑着拿来了一只很破的圆珠笔。 威廉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几次写破了薄薄的餐巾纸,骂骂咧咧地,威廉写出了一行地址和一个电话,然后从信封里抽了一小叠钞票,把信封和餐巾纸推给了王巍。 “我不认识杀人的,我就是个卖东西的,这个人做中介,不过他收钱,所以你留着点吧。”威廉解释道。 王巍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威廉会狮子大开口多要一点,没想到他只抽了半沓不到的钞票,反倒还给了王巍大半。 “王sir别天天拿枪指人呗,不好。”威廉大声地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气氛一下子缓了下来。 “多谢。”王巍抬抬手,从后门离开了酒馆。 旺角的又一片三不管区域,夜里灯火通明,商铺们顶着暴雨在路边摆满了摊铺。 王巍饶了好几圈,才找到威廉写的地址——一家看上去破的不能再破的二楼旅行社店面,里面只有一个穿着拖鞋的秃顶眼镜小老头,正抽着烟玩着上世纪的纸牌游戏。 “唔做了啊,关门啦。”老头没有看王巍。 “吴老三。有人介绍我来。”王巍说道。 吴老三突然愣了一下,停了手,扒了下眼镜看了看王巍。 “没大没小,叫三爷啊。”吴老三瞪了眼王巍,很不爽地掐灭了烟。 “什么事。”吴老三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问。 “找个人,那种。”王巍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先给钱,我再讲。”吴老三不耐烦地说。 “6000,够不。”王巍丢出信封放在柜台上,吴老三接过去翻了翻,抬头看了看王巍。 “找什么样的?做什么人啊?” “最好的,做个大差佬(警察)。” “名?” “彭毅,警务处处长。”王巍往大了说,反正自己不用负责。 “冇了(没了)。”吴老三把钱扔回柜台上。 “我没见他了,好像死了。”吴老三又点起了一根烟。 “死了?最好的?” “嗨啊(是啊)。老母亲痴呆又渐冻,后生仔这么小就出来做,从来没失手过。”吴老三摇着头,感慨着。 “别的人唔得?(不行?)” “**警务处处长!你是狮子还是老虎,想把**吃了啊?”吴老三问道,又自顾自继续说着,“别的人唔得,就那后生仔能做。” “是他吗。”王巍把那个少年的脸给吴老三看。 吴老三扶了扶老花镜,看了又看,点点头。 “死了吗?”吴老三问。 王巍没有说话。 “他能只带一把刀在新界杀一整个帮会一百多号人,他一个人,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吴老三质问道。 新界老虎帮灭门案?王巍惊了一下。 “后生仔没得名,只叫他零,数字的那个零。” 吴老三突然想起来什么,狡猾地拿回了钞票。 “后生仔早前住土瓜湾,死了就死了,活着的话你肯定找不到。”吴老三写了个地址给王巍,理直气壮地拿走了钞票。 王巍收下纸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吴老三的铺子。 零,这个叫零的杀手,可能是**史上最夸张的杀人犯,这十年间**坊间的各种门类的超乎想象般的夸张命案,可能都是这个少年一人所为。 5 港岛修道院的死者正是铁牢命案和新界老虎帮灭门案的凶手,机缘巧合之下,这一切在7组的侦查中浮出了水面。 王巍回到东九龙的地下4层时,已经过了12点,7组只剩还在处理尸体的Eva和蒋佳怡。王巍知道,陈文不在的时候,蒋佳怡就是等级最高的警员,一切工作由她主导。 现在,蒋佳怡依然架着腿,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证物图片若有所思的样子。 “杀手,是个杀手,**最好的杀手,41年新界老虎帮。”王巍把纸条递给蒋佳怡。 “先查他吧,他后面不知道挂了多少案子。”王巍说着。 “你听谁说的?”蒋佳怡没有看他,问道。 “杀手经纪,我说要杀彭处长。”王巍坐了下来,看着蒋佳怡。 “你信吗?”蒋佳怡继续看着电脑,问着。 “不知道啊,死老头看上去也没说假。” “不是,我说你信吗,这么厉害的人,就这么死了。”蒋佳怡打断了他。 “信啊,总有失手的嘛。”王巍有点犹豫。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金三和铁牢是什么地方,一个能活着进去拿了东西出得来的人,不管他是不是41年做了老虎帮,我不信他会失手。”蒋佳怡咬了咬手指,皱着眉头。 “目击证人和嫌犯还在港岛总区,明天之前我想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蒋佳怡说着把腿放了下来,穿上了挂在椅子上的大衣。 “喂,目击证人是谁啊。”王巍问。 “死者的母亲。”蒋佳怡收拾着东西,抱怨着,“你能不能好好看看卷宗,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是个做差的?” 王巍没有反驳,他确实只在意那个杀手后面的案子。 “等一下。”王巍又叫住了蒋佳怡。 “什么。” “认知障碍,ALS,对不对。”王巍想起了吴老三说的。 “证人?还有肝功能障碍,你还是看了得嘛。” “不,这是那个老头说的,他没说假。”王巍站起身来,“我同你一起去。” 如果有认知障碍,那么证人其实不能算是证人,只能算是现场目击者,而且她的证词不论请不清晰,在法律程序上都没有办法采用。 但剩余14具尸体的采集还没有结束,在杀手被采集之前,传统方式上先走一步才是正确的选择。 蒋佳怡开着7组的配车,在深夜到了港岛总部,王巍在路上给阿强打了个电话,7组合他没接手之前,是阿强负责对嫌犯进行的第一轮询问。 “不讲。”阿强指指单向玻璃后的那个沉默瘦小的亚洲面孔修女。 “远藤真理子,修道院修女,看护师,日本人,不说粤语,不说英语。来来去去都不说话,你问了也是一样的。”阿强插着口袋,看着王巍,“这位madam请问是?” “蒋佳怡高级警员,东九龙重案特别7组。”蒋佳怡留下一句话,自顾自进入了玻璃的那一边,在修女的对面坐了下来。 “有想要问你的事。”蒋佳怡用日语开了口,修女一下子抬起头来。 “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蒋佳怡摆出了少年的照片。 修女突然害怕地缩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 “恶魔,预言说他是恶魔。必须杀死。”修女用日语带着哭腔说道。 “谁说的?” “预言。伟人写的预言。”修女只重复着预言两个字。 “你懂日语吗阿巍?”阿强问道。 “看过动漫。”王巍白了他一眼。 王巍翻着手里的卷宗,从头开始看。 “据嫌疑人初步供述,报案人为死者母亲,患有认知障碍,ALS,于2043年7月7日凌晨2时45分通过紧急按钮报案。” “报案人无语言能力,对口头视觉询问均无有效回应,现转至九龙红十字会医院收治。” “疑犯为天主教港岛修道院修女,于修道院直属医院区担任报案人专属看护师,常年看护报案人,作案动机不明。” 阿强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阿强接了起来:“中区重案组毛强。” 10几秒以后,阿强使个眼色,把电话递给了王巍,“你们陈sir。” “陈sir,王巍。” “修道院疑犯,明天早上保释。”陈文的声音很清楚。 “为什么?”王巍有点不解。 “教会那边称疑犯是出于自卫,我们也有理由怀疑死者是危险人物。”陈文语气中透露出一点无奈。 “早上9点放人,还有凶器明天也要归还,教会给了上面压力,说是教会的财产。” 王巍看了看表,2点20分,还有不到7个小时。 Fuck!王巍一拳打在玻璃上。 蒋佳怡听到了玻璃的动静,走了出来。 “人9点保释,凶器归还教会。”王巍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愤怒。 他是内地出身,不喜欢这样忍受**保释制度的压力。 “没事啊,该问的问完了,凶器我们有全息模型,反正最后检方不会起诉的。”蒋佳怡耸耸肩,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2030年后,**混乱不堪,传统天主教势力在这样的乱世迅速崛起,教会的话语权早已今非昔比,检方有充分的理由不予起诉,也有来自教会的压力,证据不够,口供模糊,死者也只有一人,大概率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你别忘了7组有什么。”蒋佳怡指指自己的头,笑了一下。 “返工啊,靓仔。”蒋佳怡叫了一声王巍。 王巍拍了拍阿强,道了个再会。 车上,车子一路经过闪着炫目全息影像的维多利亚港和海底隧道,在隧道里,灯暗了下来,蒋佳怡问道:“你信吗,上帝,恶魔什么的。” “不信。我是唯物论者。” “在**待久了很多人都会信的,你不是本港出身,你不知道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怪事。”蒋佳怡边开着车边说着。 “都市传说?” 蒋佳怡摇摇头,说起了刚才的审讯:“她说她杀了不死的恶魔,那是必须之业,因为有预言说他是恶魔。” “什么预言?扯呢。” “她写了一句拉丁文,好像是很老的语法,有点难翻译,你帮我查一下?港大心理学出身的,找个语言学的专家不难吧。”蒋佳怡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漂亮的圆珠笔写的花体字。 王巍想起自己本科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后来转去了文学院修现代语言,是个胖胖的男生,叫李嗣龙,大家都叫他肥龙,但是却是一个很好说话的男生,只是大三转系之后,王巍再也没见过他。 “还真可能有,我找找。”王巍翻起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肥龙的电话,大半夜对不住了,王巍想着,按下了拨号键。 一阵等待音后,一个有点粗犷的男声响了起来:“喂,哪位啊,这么晚什么事啊。” “肥龙哥,王巍,还记得吗,跟你一届的。”王巍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啊啊,阿巍仔啊,好久不见啊,听人说你做警察了?” “是啊,差佬嘛。” “差佬苦啊,**现在好乱的啊。” “肥龙哥,问你个事,你懂古拉丁文吗。”王巍切入了正题。 “什么拉丁文啊?懂是懂一些啊,就是现在我在浸大读宗教历史的博士嘛,研究生的时候研究过一些。” “浸大宗教系?肥龙哥,讲真啊?”王巍有些惊喜。 “喂,你好我是东九龙重案特别7组高级警员蒋佳怡,王巍警员的同事,想请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们进一下浸大图书馆最里面的地方。”蒋佳怡一把夺过了电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Madam啊,现在肯定不行啊,早上10点吧,浸大正门口,我跟图书馆的人通融一下带你和阿巍仔进去,啊不对,王sir,哈哈哈,可以吗。” “非常感谢,明天见。”蒋佳怡直接掐掉了电话,丢给王巍。 “喂,我老同学诶,你什么意思啊。”王巍埋怨着。 “浸大图书馆最里面是什么地方?”王巍突然想起来刚才蒋佳怡说的话。 “**最全最老的基督教古文献库。”蒋佳怡一脚刹车华丽地把车几乎是甩进了车位,拉起手刹,熄火。 “所以你真的信了?”王巍问。 “只是怀疑,有想查的东西。”蒋佳怡打开车门,示意王巍下车。 “早点回家睡觉啊,明早一起去浸大啊。证物Eva会收好的,疑犯已经不是我们的事了。”蒋佳怡把王巍的大衣丢给他,自顾自进了电梯。 下班回家呗。王巍跟着蒋佳怡走进了电梯,在地下4层开了铁门,摘下配枪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蒋佳怡又看了一眼自己电脑屏幕上的凶器照片,动手关掉了电脑,摘掉了配枪。 “佳怡姐这么晚啊,我先走了啊。”Eva穿着常服经过,打了声招呼。 “明早你和戚期多做几个,早点把16号做完,我们要做下一个了。” “晚安。”蒋佳怡补了一句,收拾了一下,自己也下了班。 上帝和恶魔,可能只有恶魔是真的吧。 蒋佳怡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7组,捏紧了手里的小小的银色十字架。 6 浸会大学虽是新教创办的学校,这些年来实际上已经被天主教逐渐控制,新教势力羸弱,像极了上世纪的东正教。 为了避免引起教会的注意,蒋佳怡和王巍没有开警牌车,穿的便服,也没有带任何的武器。为了装的像一点,蒋佳怡还弄了两个背包,让他们两个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路人学生。 10点整,王巍和蒋佳怡从东九龙总区总部一路坐着地铁来到了浸会大学的正门,不显眼的王巍倒是一眼就发现了显眼的肥龙。6年多过去,肥龙反倒更肥了一点,只是剃了胡子,戴着眼镜,显得文绉绉的。 “巍仔!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壮了不少嘛。”肥龙笑着拍拍王巍的肩膀。 “浸大伙食不错嘛肥龙哥。”王巍开玩笑地拍拍肥龙的肚子,一起笑了起来。 “Madam…”肥龙刚开口,蒋佳怡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就叫佳怡姐啦。”王巍示意肥龙,使了个眼色,肥龙马上就明白了。 “好好,佳怡姐,我带你们进去。”肥龙带着路一路走到了浸大的图书馆。 因为是周六,浸大的图书馆并没有多少学生,王巍和蒋佳怡还是找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在肥龙坐下后,蒋佳怡看了看四周,拿出了那张写有拉丁文的纸条。 肥龙扶了扶眼镜,看了看纸条上的字,犹豫地思索了一下。 “肥龙哥,我们能信你吗。”王巍看着肥龙问道。 “巍仔,我做的是宗教和语言研究,包括***教佛教,我不给**的教会卖命的。”肥龙没有抬头,继续看着那张纸条。 “嗯,是这样的,拉丁语的语法在历史上是不停地有变化的,公元前公元后,不过有一点是从古罗马时代以来就没怎么变过的,就是语序位置。”肥龙解释着。 “ok,准确的说,这种语法和修辞手法更接近于古典后的拉丁语,也就是大约公元起到200年左右。但是拉丁语和俄语一样,没有主谓宾这样的固定语序,所以通常会把想要强调的第一个词放在句首。”肥龙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解释道。 “那翻译一下。”王巍有点急了。 “如果是英语的话,我会把它翻译成‘Impossible can be done by the undead demon’,但是因为词序,所以用中文的话,强调的第一个词会更明显。” “中文和英文语序就翻一下,对吧。”蒋佳怡问道。 “不死的恶魔会成就不可成就之业。”肥龙说着。 “重点是不死的恶魔,嗯,玄幻了。”蒋佳怡点点头。 “继续听我说。”肥龙突然把声音压小了一点。 “历史上其实传闻是有这么一本预言书的,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找到原本,这句话跟学界流传的版本比较像。” “谁写的。”王巍问。 “哲罗姆,翻译希伯来文圣经的那个人,据说他晚年修行的时候写了这么一本预言,上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预言。”肥龙慢慢地解释着。 “这句话我只能说非常像,但是哲罗姆的时代是不用这样的语法的,大概晚了两三百年的样子,这本东西学界有流传一本符合那个时代语法的抄本,不过没有人见过原本,也没有人觉得这本预言有太多的研究价值,因为很多话看上去根本不通顺,这是为数不多的通顺句子之一。” “懂了吗?”肥龙见两人不出声,摊着手问了一声。 两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野史,差不多?”王巍问道。 “嗯,差不多。没有原本可以考证。” 王巍突然想到了什么,可又马上止住了嘴,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就理得清楚了。 铁牢的失物。 但那又显得太过夸张了。 “多谢,还有拜托能不能带我们进里面。”蒋佳怡眼睛瞟了瞟深处那扇大木门。 “可以,不过11点前当班的管理员我不熟,我带不进去你们两个,所以,再等15分钟,等我熟的那个换了班,就带你们进去。”肥龙看了看表。 “好,多谢。”王巍点了点头。 20分钟后,宗教系的博士生李嗣龙带着一对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女,在大木门前跟管理员寒暄几句之后,塞给了管理员一盒上好的雪茄烟,带着男女走进了文献库。 “不用手机,不得拍照,这是基本规定,保护文物嘛。”肥龙叮嘱着。 “能不能帮忙找一下跟圣矛有关的文档。”蒋佳怡看着高高的书架,问道。 “得嘞。”肥龙站上梯子,一本一本地找了起来。 “1764年,罗马教廷圣物保管记录。还有1872年的,这两本比较完整。”肥龙抽出两本很旧但保存的很好的厚纸老书。 “小心点,几百年了,有点脆的。”肥龙叮嘱着。 1764年,蒋佳怡小心翼翼地翻着全是拉丁文的书,虽然一个字都看不懂,但翻了很久,一张手绘草图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圣矛吧。”蒋佳怡指了指那一页。 肥龙点点头,那是一张矛头残片的手绘草图。 1872年,记载的是前后三年的保管记录,蒋佳怡翻到1870年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转头就问肥龙:“这句话什么意思。” “庇护九世教皇下令用什么什么重新铸造。”肥龙也没读懂那几个晦涩的名词。 “1870年是罗马沦陷的那年。”肥龙补充道,“之后就只有梵蒂冈了。” 蒋佳怡咬牙切齿地合上两本大厚书,带着莫名其妙的王巍说了声再会以后迅速冲出了图书馆。 “事情真的就是那么魔幻,操。”蒋佳怡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凶器,是1870年罗马沦陷前教廷用朗基努斯之枪的头部碎片用金属重铸的,很可能是真品,长得一模一样,连纹路都他妈的一样。” 蒋佳怡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对的,这个案件本身就带着及其浓厚的神秘宗教色彩,她早就猜测那把长矛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枪——朗基努斯之枪的某种复刻品,没想到真的对上了号。 那如果朗基努斯之枪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具有改变命运的力量,那么那个死者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让教会大动干戈从梵蒂冈运来真品,用于击杀这个杀手。 “现在你信吗?”王巍边跑边问着骂骂咧咧的蒋佳怡。 “什么都对上了,你说信不信?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矛,那就可能真的有那本预言。”蒋佳怡一路冲出校门才停下靠着路边开始喘气。 “铁牢少的东西是一本教会的古书。”王巍终于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蒋佳怡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示意王巍不要再说了。 蒋佳怡的思绪疯狂的把这些疯狂的事件连在了一起。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科学上不合理的解释:杀手取回了古书,又印证了古书上的预言,自己惹来了杀生之祸。 可是,为什么,朗基努斯之枪会被用在这种地方,在21世纪的现代,明明有无数种杀人灭口让他灰都不剩的方式,却是一个修女,用一把长矛,滑稽地捅死了那个杀手。 蒋佳怡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王巍,问,“你懂了吧。” 王巍和蒋佳怡的想法如出一辙,这是个合理但并不科学的解释,如果科学是不合理的话。 处理完16具铁牢的尸体以后,就是修道院的死者,只有进他的大脑,才能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有这个杀手背后无数的命案,一探究竟。 他到底是什么。 “土瓜湾,我们再去一趟土瓜湾。”王巍想起来了吴老三给他的地址,说不定能帮上忙。 7 东九龙总区总部地下4层重案特别7组。 Eva和戚期,刚刚与教会的代表神父交接,归还了修道院凶案的凶器——金色长矛,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在留下了全息模型和成分分析之后,归还原物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 戚期只听说王巍和蒋佳怡出去查事情了,只能加紧和傅晶进行余下的10余具尸体的记忆重组。 5个小时紧张的作业后,连续共感的戚期头痛欲裂地拿着冰袋躺在刘睿哲的大躺椅上,结果如蒋佳怡所料,全部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在之后的十几次共感里,戚期发现,凶手几乎是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行动方式避开了所有的步枪子弹和所有的近身攻击,那已经不能叫做惊人的反应了,仿佛是已经预判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一般,避开了初速超过1000m/s的步枪子弹。 但是,戚期在意的不只是这些,16个守卫把守的地点环境几乎完全不同,除了都是在地下,有下水道,有仓库,有金库,有狭窄的地下通道,在警方无法进入铁牢的前提下,这些信息已经是他们能收集到的全部。 怎么还原现场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 冷静,戚期,冷静,现在共感还残留着一些疼痛,但一定要冷静,刑侦最重要的就是把有限的信息拼凑出模糊的轮廓。 顺序! 戚期突然意识到7组最开始把16具尸体用向来的尸检顺序编号来进行处理可能本身就是错的,这样的处理顺序反而让整个局面变得混乱不堪,所以她才会感受到16个守卫是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被杀,真正正确的顺序应该是杀手杀人的顺序,也就是杀手在地下行进的路线,这样才能倒推出现场大致的概况。 和王巍的初体验不同,像这样的案子,7组通常以死者最后十分钟作为一个初步处理指标进行共感,而14次的共感中,戚期清楚地那10分钟里记得被害的守卫都看了表。 3号入口的1号是第一个,下水道的2号是第三个,那么只要知道他们被害的准确时间点,就能排出真正正确的顺序。 戚期顾不上头疼了,跑到傅晶和刘睿哲的身后,问道:“能不能把3到16号,他们看表的画面调出来。” 傅晶在大屏幕上调出了14个一样的电子手表上的不同时间。 “把这个14个时间点记录下来,加上影像剩余的时间,再排出顺序。”戚期示意道。 戚期虽然是三个警员中年龄经验都是最小的,但她知道,就算自己没有王巍那样的现场经验,也没有蒋佳怡那样强大的心脏和敏锐的感知力,但没有他们的时候,自己必须要能作为7组的刑警站的出来。 刘睿哲一个一个记录着,精确到秒。 傅晶动手把视觉影像扫描出每个人看到的空间的三维模型,但大部分场景光线不足,所以只能依靠AI辅助进行猜测式的描绘。 “计算凶手的每杀一个人之间的时间,估算移动速度和移动距离。”戚期指示着。 “建模完成。”10分钟后,傅晶示意道。 “按顺序把14个场景排起来,设入口为坐标点,把所有场景在立体坐标上按顺序列出所有可能性。一条路线用一个数字标识。” “2分钟,加载中。” “期,你知道这没有结果的。”傅晶回头看着戚期,摇摇头。 巨大的立体坐标系展开,成百上千条路线就像树根一样布满了整个屏幕。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知道全体是多大的三维拼图游戏,各种场景依然混乱无比,光是下水道的场景按顺序就间隔着出现了3次,即使知道顺序,14种块碎片在不知道有几百几千倍的地下空间里,就像是50*50的拼图,你只拿了4片,而且只有一片是角上的。 “就算把他的移动路径全部设成平行于坐标轴,还是有3位数的结果。”刘睿哲动手补充道。 “场景环境还是没有规律,水平垂直位置不定,就算大概有中间的距离和顺序,随便选一种。”傅晶随便挑了一种组合,继续一条一条往下翻着。 “AI,试试AI,最简单地随机补完整一块,就算它500米直径的立方体。”戚期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她想看看,这个地方可能会是怎么样,传说中**最安全的地方,金三的铁牢。 “最简单的话是这样,入口在第一层,一层差不多五米,假设物品在往下10层。”傅晶点了一下。 迷宫,就像是拼图用三块碎片拼个三角形,即使用这样的假设,铁牢看上去还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种铁门,每个人都守着一到两扇,密码锁,四位,长得很普通,全部一样,但是按照这样的密度,差不多得有,400扇以上。”刘睿哲又敲出一个数字。 “Wow。”戚期过了好久,突然发出一声赞叹,踉跄了两步瘫倒在椅子上。 这就是铁牢的秘密,这是个没有地图就无限接近无解的地下迷宫,固若金汤的银行金库只是难以攻破的填空题,而这样的迷宫,完全一样的铁门,加上数量不明的守卫,对于闯入者则是一个无限接近无解的赌命选择题。 最安全的金库,不是超级防爆金库加无数的守卫和火力,而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无数的目标物可能,再加上有限的一点安全措施。 这就是金三的智慧,用有限的力量把一个指数函数的结果变得足够大的方法不是增大底数,而是增大指数。 “200的2次方是40000,2的200次是1.6乘以10的60次。”戚期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8 “喂,7组蒋佳怡。”蒋佳怡跟着王巍边走,边接起了一个电话。 “辛苦,今天你先返工回家吧。”蒋佳怡挂掉电话,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陈sir,拜托给戚期请病假,后面先我和王巍跟进。” “阿然,接戚期回家,现在,就现在,那你翘班啊,东九龙啊。”蒋佳怡跺着脚打完了第三个电话。 “戚期,陈sir,戚期男朋友。”蒋佳怡解释着。 “戚期说什么。”王巍转过头问。 “她1个人做了14个,做完了。她需要休息。” “查到什么了吗。” 蒋佳怡停下脚步,看了眼四周,示意王巍和她并排凑近点走。 “50年,50年,金三管的东西没有丢过,你知不知为什么啊?”蒋佳怡把手掌张大。 “唔知,金三不讲,外面的人就不知道啊。”王巍摇摇头,铁牢一直只是传说。 “我问你,一个地下的人管的金库,怎么才能做到比汇丰总部还要安全。” “听说…” “不需听说,戚期自己查出来了。”蒋佳怡打断了他。 “迷宫,8到15层的立体迷宫,CCTV,400个一样的小金库,一小支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然后放一样东西在里面。就这么简单。”蒋佳怡摊了下手。 王巍有点愣住了,铁牢的秘密其实就是简单的资源分配问题,安全系数其实可以看成一个失守难度相关的指数函数,在底数上投资资源不如在指数上投资资源——增加干扰变量,有限的力量合理分配就能这个指数函数变成无限大,从而让指定物品失窃的概率降到无限小。 王巍看了看蒋佳怡,他们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一次命中这无限小的可能性,这已经足够印证那个所谓的预言了。 “我信。”王巍突然说。 “什么?” “你问我信不信神魔。我信了。”王巍说。 没有枪的王巍和蒋佳怡避开那些三不管的地区,尽量靠着公共交通和大路朝着土瓜湾金发,地址在土瓜湾的一处小住宅楼里。 防盗门,CCTV,普普通通的公寓小楼。 “有人吗,有人吗,劳烦开下门。”王巍直接动手敲了门。 一般这样的楼,在**都是本地人传下来的一整栋,大部分时候,都会有包租婆包租公,果然这里也不例外。 “什么人啊,什么事啊。”摇着老蒲扇的50多岁的包租婆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抄着一口在**并不常见的潮汕口音。 “阿姨,我们是东九龙总区总部重案组的,请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一下啊。”蒋佳怡掏出了自己的证件,礼貌地笑了笑。 “这位阿sir也是吗?”包租婆用蒲扇指指王巍。 “劳烦。”王巍点点头,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找什么人啊?”包租婆摇着蒲扇带着两人走进了小楼。 “301的那位租客。”王巍说。 “301,301的那个后生仔?犯事了?”包租婆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看着王巍。 “他被害了。”蒋佳怡苦笑着说。 包租婆突然停了下来,开始叹气起来。 “后生仔好小啊,比我儿子都小啊,交租又及时,礼数又好。” “后生仔有一个星期没回来了,不过他有时候一呆就是好久好久好久,我也不见他点外卖,就一个人呆着。”包租婆打开了301的房门。 小小的一居室,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但比王巍住的宽敞一些。 “阿姨,CCTV有没有在警署备案啊?”蒋佳怡问。 “有啊有啊,我们都好规矩的。”包租婆点点头。 “阿sir,Madam,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包租婆慢悠悠地正要离开,又想了起来什么,回头把钥匙递给了蒋佳怡,说道:“后生仔交租交到年底了,我也不差这几个月租,帮得上Madam的话,就好,就好。”随后又叹了口气,自顾自下了楼。 “后生仔啊。哎。” 王巍看着包租婆下楼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CCTV在九龙城警署有备案的话,应该看得到,我找一下。”蒋佳怡带上了门,开始翻起了手机,监控录像只要有备案,在警务处的云端就能看到。 “嘿,人脸识别没结果啊,你知道的,这个人是个黑户,从来就不存在。”王巍拽了下蒋佳怡,提醒道。 “一,我不是傻子,二,我不干没意义的事情。”蒋佳怡一摆肘甩开王巍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王巍看了下小冰箱,里面只有一罐空了的牛奶,餐桌的底下是一大箱现在军队已经淘汰的军用浓缩饼干,还有半箱最常见的饮用水,喝完的空瓶就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王巍拆了一包压缩饼干,啃了一口马上就知道军队为什么要淘汰它了——真的没一点味道。 “看。”蒋佳怡把手机递给王巍。 “7月6号,晚上12点整,出门。”王巍看了一下时间戳,确实对得上修道院事件的时间,算上到港岛的路程,几乎就是一到修道院就遇害了。 “不是,你再看这之前,除了下楼倒垃圾的时间点是白天。”蒋佳怡不停地往前翻着。 “喏,6月19号晚上12点整出门。金三报案是哪天?”蒋佳怡问着。 “21号。”王巍回想了一下。 “20号凌晨,戚期给的事件时间始终点是凌晨1点05分到2点01分,你再看。”蒋佳怡继续翻着。 “3点56分。”蒋佳怡指了指时间戳。 画面里模糊的少年手上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径直走进了楼。 “算清楚了吗。”蒋佳怡问道。 王巍点点头,“12点出发,1点05到达入口,用了56分钟杀掉了16名守卫,在2点01分和2点51分之间取到物品并且走了出来,他走出来的路线算原路返回没有守卫,算他没有在开门上花时间,16个守卫最多只给他造成了6分钟的延迟。” “没有,戚期说平均一个人只给他造成了13秒的延迟,就是说他应该还用了两分钟多点去开门。”蒋佳怡纠正道。 “那他是怎么知道就在那里的,按照合理的方式来说除了金三自己的人没人知道哪样东西放在哪里,委托人自己都不知道。”王巍摊着手问着蒋佳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佳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巍。 这不是教会泄露的,如果是教会放在那里的古籍,那么连教会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物品被保管在哪里,既然这个人不是金三自己的人那就不可能知道地牢的路线,但是他用机械一样精准的时间达成了这个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事件,就像是开了游戏作弊软件一样。 “继续往前看。”蒋佳怡示意。 “6月10号晚上12点出门,11号2点57分回来。”蒋佳怡去掉了丢垃圾的时候。 “6月4号号晚上12点。” “5月27号晚上12点。” “5月20号晚上12点。” “全是12点整。”王巍点点头。 “他白天也出去过,丢垃圾,有时候去修道院,但是只要是晚上出去几乎一定是12点。”蒋佳怡不停地向前翻着,果然不出所料几乎雷打不动的一周一到两次12点。 “修道院你怎么知道的,教会可没有CCTV。”王巍问道。 “修道院山下有交通监控拍到过他的背影,和他白天出门的时间服装都是符合的。” 王巍想到了什么,翻起了自己的手机,突然问蒋佳怡:“2041年的有吗。” “有,几月几号。” “4月3号晚上12点。” “4月4号的凌晨是什么事。”蒋佳怡问道。 “新界老虎帮灭门案。” 2041年4月3日半夜12点整的时间戳下,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但,6月11号到6月19号,6月20号到7月6号,这26天他都没出门。”蒋佳怡关上了手机,看起了周围。 “他在家干什么,吃26天压缩饼干吗。”王巍疑惑地问道。 “你是警察,做事啊。”蒋佳怡狠狠地拍了一下王巍。 但其实蒋佳怡自己都觉得事情诡异地令人发怵,如果12点这个时间点的出门如同王巍所说代表着少年作案的时间,那么修道院事发当晚他为什么又是12点出的门,还有为什么6月到7月他有26天完全没有出门。 窗户是焊死的防盗窗,不可能进出,小楼也没有天台,若是具包租婆说他就一直待在家里的话,他到底在干什么。 王巍慢慢地打开了卧室的房间,房间简单地再普通不过,小书桌,单人床,书桌上一个电子钟,只是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家具上贴着无数的用红色圆珠笔画满正字的A4纸,诡异得像是什么宗教仪式,只是不同的纸上正字有的很多有的很少,有的甚至只有两笔。其中有三张特别显眼,一张画的密密麻麻,而且揭开第一张后,下面还有20多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厚厚的叠在一起。还有一张只画了三笔,完全不像个正字。最后一张不是一张,是厚厚的一摞,大概300张,夹在一起挂在墙上。 王巍想到了什么,揭下那张纸走出卧室递给蒋佳怡看,“你觉得这是什么字。” “π,pie,怎么了。”蒋佳怡看了一眼,回答道。 思维惯性,果然。 王巍自己是心理学出身的,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满房间正字误导暗示了他,让他把π看成了一个不完整的正字,而没进卧室的蒋佳怡则不会被影响。 “进去看。”王巍指了指卧室,自己则看着那个红色的π字出神。 “计数吗,计什么。”蒋佳怡走了出来,问道。 “不是杀人数,这里至少有上十万个正字,一个正字5个数,你觉得一个人能杀50万个人吗。”王巍先否定了一个假设。 “那你看这张。”蒋佳怡给了他一张被写满的,“什么特点。” “写满了。”王巍脑袋有点懵,说出了一句废话。 “A4纸的尺寸是多少?”蒋佳怡提问道。 “21*29.7cm。” “再看一遍。”蒋佳怡抖了抖红色的,脆的发响的A4纸。 “21*30,一页630个字。”王巍终于发现了规律,房间的主人计数画字都是像机器一样精确,在保证清晰的情况下画满了一页630个正字,而且几乎所有正字都是这样的尺寸雷打不动,也没有任何网格的痕迹。 蒋佳怡死死盯着那个π字。 他到底在数什么。 π又是什么。 他,是什么。 9 “7组全组放假3天,这是命令。”陈文坐在东九龙10层的办公室里,对着刚刚回来的蒋佳怡说着。 “陈sir…”蒋佳怡刚想出声。 “够了,修道院结案了,金三也结案了,戚期也违反规定了,这是强制休息,明白吗?”陈文严厉地说着,戚期已经违反了7组正式合法后的规定之一:每位警员单日常规共感总时长不得超过120分钟。戚期在王巍和蒋佳怡的不在的一天内就进行了14次共计140分钟的常规共感,已经出现了各种疼痛疲劳的症状。 “Yes,sir!”蒋佳怡没有办法,她知道陈文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让自己再陷入过去的悲剧里。 “对了,叫王巍上来。”陈文补充了一句。 “放假放假放假,陈sir说的啊。”蒋佳怡回到地下4层,大声催促着技术组和法医组结束手头的工作。 “佳怡姐,0号不做了吗。”法医吕少军大声地问着。 “不做了不做了,冻起来就行了,早点返工,回家回家回家。”蒋佳怡大声地喊着,拍着手催促着有点摸不着头脑的众人。 “什么意思?”王巍冲上来一把抓住蒋佳怡的胳膊。 蒋佳怡不爽的甩开王巍的手,说:“结案了啊。还有怎么回事,那个人又不急。”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陈sir喊你啊,去十楼。”蒋佳怡指了指大门。 “什么嘛…”王巍抱怨着,简单收拾了一下物品,打开大门走进了电梯。 东九龙总区总部十楼行政部,陈文警司办公室。 “陈sir,王巍。”王巍敬了个礼。 陈文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严厉,反而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辛苦,突然调你过来。”陈文起身给王巍倒了杯水,王巍赶紧站起来接着。 “没有,这也是我负责的case嘛。”王巍说道。 “这三份档案,你看看,看完不要说出去。”陈文推出三份人事档案。 陈富生,王安国,蒋佳怡。 “陈富生,**大学医学博士,脑科学专家,41年加入警队,同年调入重案特别7组。41年8月自杀死亡。” “王安国,刑侦专家,原红磡警署重案组督查,27年加入警队,参与侦破重大案件47件,35年获得特区银英勇勋章,41年调入重案特别7组,41年因病退出警队,43年追授**警察荣誉奖章。” “蒋佳怡,**大学医学博士,法医学专家,39年加入警队,40年转入机场特警组,41年调入重案特别7组。” 王巍看到蒋佳怡的档案,就明白了陈文的意思。 “复生是我侄子,蒋佳怡的师弟,安国是我在红磡时候的老同事,41年因为躁郁症退出警队。”陈文补充道。 这就是7组最早侦办机场恐袭的三名警员。 “你做心理学的,你觉得蒋佳怡是什么样的人。”陈文问道。 王巍愣了一下,自己研究生的方向是犯罪心理学,并不是所谓的侧写师。 “没事,随便说说。”陈文示意王巍不要紧张。 “敏锐,冷静,工作态度随意,生活习惯不良,像是在掩盖心理创伤。”王巍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的确蒋佳怡做事仿佛是在严肃和极其随意之间来回不定,但判断力和洞察力却让人印象极其深刻。所以王巍觉得,她只是故意那么随意的。 “王督查的履历你肯定也有所耳闻吧。”陈文问道。 王巍点点头,退出警队后收到奖章的功勋警察,30年来仅此一位。 “41年袭击发生的时候,蒋佳怡就在现场。这是我带她进来的理由之一。法医,现场专家,脑科学博士,这就是7组的原型。”陈文敲着桌子,慢悠悠地说着。 “72个小时,是那时候上面下达的调查指标,疑犯发动袭击前的72小时都要查个明白。蒋佳怡分到的是第一个24小时,安国是第二个24小时,复生负责的是最后24个小时。” “警队和研究所那时候都不知道长时间的常规共感会带来这么严重的精神伤害,疑犯的最后72个小时,他的精神是一点点慢慢接近疯狂和崩溃的。” “警察也是人,人心都是脆弱的,7组那时候做的是连续24小时啊,富生和蒋佳怡同岁,只有30岁,30啊,出来以后话都不会说,第二天就在医院跳楼了,安国,14年的老警察,也遭不住。只有蒋佳怡睡了三天以后挺了过来。”陈文痛心的敲着桌子。 “王巍,休假结束以后,蒋佳怡就是督查了,7组的指挥权基本就是下放了。”陈文看着王巍,问道:“你懂吧。” “她是不是有机会开枪,41年,机场。”王巍问。 陈文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怎么说,可能她本来就不应该来警队的吧。” “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承担了最轻的任务,因为自己没有直接击毙疑犯。”王巍猜道。 “是,这就是你和戚期来的原因。”陈文点点头。 “刑侦经验是没有用的,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压力。7组需要的是能让蒋佳怡放过自己的过去,值得她来信赖的年轻人,而不是颐指气使的老警察。” “我希望我是对的,我希望你是对的。”陈文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尽力。”王巍用力地点点头。 “好,好。” 10 “走啊,看戚妹去啊,靓仔。”蒋佳怡站在一楼没有走,插着口袋等着王巍。 “好。”王巍点点头,蒋佳怡马上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坐着地铁穿过海湾,一路到了**大学,一个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度过了自己安稳的学生时代。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在港大的电梯里,王巍问道。 这部电梯很多年过去了还是上下港大的主要通道,王巍在电梯的玻璃门上看到的都是那年捧着书担心着考试的年轻的自己。 “爬太平山啊。就当体能了啊。”蒋佳怡笑着。 “不是说去看戚期吗。”王巍蹬着台阶抬头问蒋佳怡。 “先爬山啦,待会就知道了啊。”蒋佳怡回头看了一眼王巍,笑着加快了脚步。 这是不论什么时代在港大学生中永远不会过时的户外活动,爬太平山,看维港夜景。 夜色慢慢沉了下来,维港的耀眼灯光亮起,32的蒋佳怡像个小女孩一样拍着手转着圈,她也好久没来过港大和太平山了,站在山道上,14年前刚进港大意气风发的自己仿佛还在身边一样,和32的7组蒋督查一同看着比14年前更耀眼的维港灯火。 王巍第一次见蒋佳怡这样开心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就像是回到了18岁的那年第一次在太平山看维港的时候一样。 28岁的王巍和32岁的蒋佳怡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维港灯火,只能感叹岁月命运弄人,不知为何,让他们做了警察。 “走啊,快到了。”蒋佳怡催了催看得入迷的王巍,笑着说。 “诶,还去山顶吗?”王巍问道。 “对啊。”蒋佳怡加快步子走着,没有回头看王巍。 天色全黑的时候,蒋佳怡带着王巍一路爬到了山顶道,在绕了好几圈之后,蒋佳怡在其中一栋独栋豪宅前停了下来,按响了门铃。 “诶???”王巍惊的合不拢嘴,这样一栋豪宅在**现在早已是有市无价的身份象征,据说一栋总价可轻松超过10位数港币。 “戚期家,没想到?”蒋佳怡指指身后的房子,笑了笑。 “她點解做小差佬啊(她为什么做小警察啊)?”王巍用自己的跛脚粤语大声得发出了这一声疑问。 “哎,快来快来,Madam辛苦辛苦,快来坐,这位是?”一位佣人模样的白发老太打开了门,示意蒋佳怡赶紧进来。 “戚期的师兄,我们都是一组的同事,王巍警员。”蒋佳怡介绍着。 王巍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哎呀呀,王sir好,王sir也辛苦辛苦,快进来快进来,先客厅坐。”白发老太手脚麻利地拿出干净的男女式拖鞋各一双,恭恭敬敬地摆在地上。 内地小工薪家庭出身的王巍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赶紧夺走拖鞋迅速自己穿上,尴尬地笑着小心翼翼地跟着蒋佳怡走进了大门。 一楼是欧风的装饰,明亮的大理石,巨大的一体沙发和超大屏的电视加全息投影。王巍刚在沙发上拘束地坐下,老太就端上了两杯茶水。 “叫李婆婆。”蒋佳怡用手肘拱了拱愣住的王巍。 “李婆婆辛苦。”王巍像是小时候走亲戚一样,尴尬地笑着。 “我去叫小姐和刘先生啊。”李婆婆麻利的上了楼,没过一会,穿着睡衣的戚期和她的男朋友——刘然就一起出现在了楼梯下。 “你们怎么来的呀。”戚期有点睡眼惺忪地捂着还有点疼痛的脑袋。 “爬上来的啊,运动一下嘛。”蒋佳怡说。 “又不是学生了,太平山爬不腻吗。”戚期拉着刘然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好点没。”蒋佳怡关切地问道。 “还好,睡一会就好挺多了。”戚期点点头。 “下次自己注意。”蒋佳怡提醒了一下戚期,“陈sir也不好办的。” 戚期乖乖地点点头。她只是太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没有王巍蒋佳怡那样的基层经验也是个合格的刑警,只是一不小心就过了头。 看着尴尬的王巍,蒋佳怡忍不住笑了出来:“喂,放轻松啊。” 聊起来了以后,王巍才知道,戚期的父母是深港两地的科技巨鳄,但叛逆的她天生就和父母过不去一样,不读理工科,不学商科,偏偏要学心理学,偏偏要做公务员,偏偏要和普通出身的中环上班族——刘然谈恋爱。 戚期是42期的大学生警察,正好比王巍晚了一年,但是家庭的影响终究还是介入了她的叛逆,戚家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做基层的刑警,重组缺人的重案特别7组顺理成章得接纳了戚期。 “佳怡姐,食饭没啊?”刘然突然问了起来。 “没啊,差点都忘了。”蒋佳怡这才想起自己和王巍跑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吃。 “李婆,煮两碗云吞。”戚期喊了一声。 “好,这就去。”李婆婆停下手里的活,向着厨房小步跑去。 “上顶楼看看风景?”戚期问两人。 顶楼能俯瞰到维港,夜晚的灯光些许地映在7组三人靠在栏杆边的脸上,映出难得休息一次的疲倦和轻松,进入警队就等于没有休息,这个年头的警队早就不比几十年前那般优渥,薪水虽然还算丰厚,但**早就乱得一塌糊涂。 “以后就是蒋督查了,高我们一级多啊。”王巍对着蒋佳怡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 “督查怎么了,督查不做事了啊?”蒋佳怡不以为意地笑着,升官是她预料中的事,作为唯一留下来的7组元老,她的功绩早就值得上这样的晋升。 “放尊重点啊,你以后。”蒋佳怡装模作样地吓起了王巍。 “Yes,Madam。”王巍也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但是心里却着实敬佩着蒋佳怡一直以来那些他从来都没听过的坚强和勇敢。 “蒋督查,以后多关照啦。”戚期也开玩笑地说道。 进入警队快5年,蒋佳怡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在,那种平等随意得像老朋友一样的同事关系,还有来自小自己四五岁的后辈的满满信任。 吃完饭,戚期推着刘然让刘然开自家的车送王巍和蒋佳怡回家,正好两人都住在将军澳的警队公寓,离东九龙总区并不远。 “唔该啊阿然,还烦你送。”蒋佳怡也有点不好意思。 “应该的嘛,期让我送你们嘛。”刘然开着车载着王巍和蒋佳怡一路下山。 “刘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王巍问道。 “中环证券公司打工仔啊。”刘然笑道。 “中环好啊,总比我们差佬好。”王巍说。 刘然没说话,他知道戚期做警察有多辛苦。 “你还住油塘吗?阿然。”蒋佳怡问道。 “是啊,戚期下班近,我上班也便。”刘然回答道。 戚期回自己家原来并不经常回自己家,不值夜班的时候,便就近在油塘和刘然一起睡。 “几时结婚啊。”蒋佳怡八卦了起来。 “戚期太忙了啊,还有戚叔叔,那个…”刘然含糊起来。 王巍和蒋佳怡都懂,对于婚姻来说,家境,这是没有办法逾越的无形的墙壁,可悲地束缚着刘然这样普通的年轻人,站在上面的是戚期不是刘然,她体会不到这样的无奈。 “挺你。”王巍和蒋佳怡同时说着。 11 “里面。”蒋佳怡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三天假期过后,蒋佳怡升官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叫王巍一起回到杀手的小公寓。 “再看一遍,你看到什么。”蒋佳怡坐在床上,咬着手指打量着四周。 “电子钟,笔,抽屉里有纸。”王巍甩掉满脑子的红色正字,注意到了这三样东西。 “他在这里写字,看着钟写字。”王巍补充道。 “看看电子钟。”蒋佳怡说着,突然躺了下来,四处张望着。 电子钟上只有一个闹铃,23:59,就是他每次出发的时刻。 “看不到。”蒋佳怡突然说。 “什么?”王巍问道。 “我看不到钟,床板在这头,按照这头躺的话我看不到钟。”蒋佳怡解释道,然后坐了起来。 “他手上没戴表。”王巍想起来,不管是监控还是守卫,都没有看到他手上有带表。 “怎么说。”蒋佳怡示意王巍继续说。 “他故意不看钟和表,听到闹钟出发,只有写字的时候看钟。”王巍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蒋佳怡点点头,说:“回去吧。” 东九龙总区总部地下4层重案特别7组。 Eva和吕少军处理完了0号的尸体,一起坐在休息室喝着罐装咖啡,0号的尸体引起了一点他们的注意:大脑部分的顶叶非常小,海马体则相对他的身体年龄偏老,而且并没有显现出明显的病变。这意味着,0号在疼痛情感感知上可能存在天生缺陷,或者记忆障碍。 另一边,傅晶和刘睿哲大汗淋漓地进行着作业,0号的初步线性记忆信号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没有共感的处理,初步的线性记忆没有办法具体测量时间和任何的模式,就像解密电报,共感就是唯一的密码,但是这样的信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怎么了,这么急叫我们回来。”蒋佳怡和王巍匆匆忙忙进了门,戚期抬抬头,让他们看大屏幕。 “Eva,少军,你们真的没把他的大脑弄坏吗。”刘睿哲大声对着休息室喊着。 “顶你个肺啊,没有啊。”Eva隔着休息室的玻璃对着刘睿哲竖起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中指。 “Fuck!这是什么啊真的是。”傅晶也爆起了粗。 王巍戚期蒋佳怡一脸懵地看着两人不停地操作着超出他们专业范围的信息,有些不知所措。 “解释一下,怎么回事!”蒋佳怡喊了一声。 傅晶让刘睿哲继续工作,自己向着三人解释道:“ok,我们知道一个前提,就是共感是唯一的解码方式,对不对。” “但是,数据可以给我们一点点头绪,就像打电话,我们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们知道他打了几通电话,开始打电话和挂电话。” 王巍三人还是有点懵。 “再打个比方,我们不知道一段记忆信号的时间长度,因为没有规律可循,就比方说,123可以是我吃了饭这四个字,但有的时候8就可能是我爬山爬的很累我想喝水这么长,就没有规律,明白吗,但我们知道信号有基本特点和在生理层面上的体现。” “说重点。”蒋佳怡有点不耐烦。 “这个人,要么就是少军和Eva把他的脑子弄坏了,要么就是真的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傅晶说着,点了两下,调出了一条线性的彩色长线,“这是正常人的信号,港科大的标准是用颜色表示,就是上次的16号。” “看,那里,结尾的地方,看到没有。”傅晶指了指屏幕,那条彩色的线最后变成了渐变的黑色,最后变成纯黑。 “这代表这个人死了,懂吗,还有深灰色就是失去意识,休克,这是我们在没有共感的时候唯二知道的固定模式。”傅晶解释道。 “这是这个人的。”傅晶调出来另一根线,但十分明显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黑条,而且越往后面越密集。 “只有一种人会出现两次这样的黑色,经历过心脏复苏的人,就是无限接近过死亡的人。”傅晶继续解释着。 “但是这个人,你们看到了吧,这要么就是脑子被弄坏了,要么他真的经历过那么多次死亡体验。” “而且,这些黑条,他们不是都在一个平面上的。”傅晶动了动手,坐标轴生出了一条Y轴,彩色的线条以黑色部分为起点,平行排开长长短短一条一条小的彩线。 “这不是外部时间为参考系的,这是以大脑自己为参考系的。”刘睿哲说。 “这个人,他不仅死过至少几十万次,而且在同一生理时间有好多段记忆,几十段,几百段,几千,几万,显示不清了已经。”傅晶满头大汗的点着,屏幕已经密密麻麻显示不过来了。 “这些基本信号就已经把数据库的底部硬盘占据了30%了,已经相当于9万个小时的共感解析出来的影像了。平常解析之前的信号,一个人的一生大约8万小时,解析前的信号一般只有几百兆字节到几万兆字节,压缩比是上千分之一。” “你的意思是,他的记忆长度,大概是上千年?”戚期问。 “压缩比没有一个定值,不过解析后的影像,整个**的硬盘加起来肯定都存不下,常规共感是绝对不可能的。”傅晶解释完后,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不停地喘着大气。 蒋佳怡咬着手指看着大屏,没有说话。 “佳怡姐,你该不会。”傅晶抬头看着蒋佳怡。 蒋佳怡点点头,说道:“我去请示一下。”便向着电梯走去,她要去寻求陈文的同意。 “什么意思?”王巍有点不解。 “深度共感,就跟做梦一样,人工导入深度睡眠后进行共感,也跟做梦一样,根据深度时间尺度也是完全不一样的,稍微深一点1小时足够看完一个人的一生。”刘睿哲解释道。 “这是个学界都认为非常危险的概念,有没办法醒过来的可能性,而且留不下足够清晰的影像,只能靠口头描述自己看到的,几乎没有人用过这种方式进去过。”傅晶补充道。 “蒋佳怡去过。”王巍一下子就猜到了。 傅晶喝口水,过了很久,点了点头,“那个41年机场袭击的犯人,另外两位警官出事了以后。” 12 “唔得。”陈文听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我一个人做,跟上次一样,我自己承担。”蒋佳怡轻轻地说着。 “你怎么承担,你承担自己的命吗,你承担重案组少一个最优秀的刑警吗。”陈文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吼着。 “回不来就是我能力不够,我自己清楚。” “你还在想两年前。”陈文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为了富生。”蒋佳怡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佳怡,放过自己吧,好不好。”陈文回头看着蒋佳怡,她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滑了下来。 “我必须做。”蒋佳怡颤抖着,再重复了一遍。 过了很久,陈文背过身去,没有再说话,蒋佳怡敬了个礼,离开了办公室。 地下四层。 “如果要做,我们需要两个人的大脑,一个人处理不了那么长的记忆,要潜的很深很深,太危险了。”刘睿哲说道。 傅晶看着王巍和戚期,摇摇头:“不要让佳怡姐再一个人了。” “我做。”王巍和戚期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的确,在7组的工作上,戚期比王巍更有经验,但正是因为这点,只有戚期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没有戚期,7组将不复存在。 “我来。”王巍又重复了一遍。 “7组可以没有王巍。”王巍看着戚期,双手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7组不能没有戚期,戚期有背景有实力有野心而且还比自己年轻,而自己只是刚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书生警察。 “围在一起干嘛,不做事了?”蒋佳怡大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我跟你一起。”王巍站出来走到了蒋佳怡的面前。 “活腻了?”蒋佳怡冷笑着挖苦着王巍。 “在**做差的,哪个没点觉悟。”王巍淡淡地说。 “没后悔的,懂吗。” 王巍点点头。 7组一共有两间一样的房,就是为了需要两个警员进行双人共感的时候准备的。 “我们先调试,佳怡姐和王巍要是不匹配,我们就换人。”刘睿哲说明着。 调试,指的是活人之间的共感,用来确认两人大脑潜入深度和共感的协调性,如果做不到,双人共感就无法进行。 戚期默默地给蒋佳怡调试着设备,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设备有无异常。 “不用绑,你知道我从来不用的。”蒋佳怡摸了摸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富家女孩的头,笑着说道。 “你相信他吗,王巍。”戚期咬着嘴唇问道。 “人愣了点,没什么不好的。”蒋佳怡笑了出来,她当然相信王巍,也相信戚期,王巍的身上满是当年陈富生的影子,倔强,较真,傻乎乎地相信刚见面的同事,而戚期,这个陪她走过最痛苦的一年的小丫头,早就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准备准备,记住啊,调试的原则是他是你你是他,不要记错了啊,王巍你就是蒋佳怡,蒋佳怡你就是王巍。倒计时1分钟。”刘睿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去吧。”蒋佳怡拍拍戚期,戚期点点头,不舍地关上了门。 “5,4,3,2,1,调试开始。” 王巍没有感觉到强烈的被吸入旋涡的感觉,只是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地远离自己,身边不断有自己小时候的画面飘过,大学,然后是警察时代,突然一切向着反方向席卷而来,蒋佳怡的孩童时代,中学生活,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大学生活,一切变得越来越真实,最后自己站在了机场里,穿着女式特种警服,腰间别着手枪看着周围。 2041年3月,**机场。 隶属**机场应急行动队的警员蒋佳怡,正绕着值机大厅进行半小时一次的例行巡逻。 “pm16,大厅无异常。”蒋佳怡对着对讲机报告了情况。 “copy,pm16,大厅无异常。”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人群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和骚乱。 “G区G区,G区发生情况,332号,check。”蒋佳怡报完点,立刻冲了过去。 2041年的**是****的天堂,机场作为重要目标,蒋佳怡也是每天都绷紧了神经。 “借过借过,机场警察,借过借过。”蒋佳怡拨开骚乱的人群,看到了一个鸭舌帽下大汗淋漓的年轻面孔,穿着厚厚的大羽绒服,手上拿着一个开关一样的东西,对着人群大喊大叫。 “总区总区,值机大厅G区,code red,请求增援。”蒋佳怡有点慌了神,赶紧请求应急队的SAT队员支援。 蒋佳怡拔出了手枪,几乎是同时,男子拉开了羽绒服,羽绒服的内衬上粘满了高能量的塑胶**,大喊着:“谁都别动,你,把枪放下!”男子指指蒋佳怡。 “先生,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你现在立刻放下手中的物品,双手抱头,不然我会采取必要的行动。” 男子摇摇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走到了人群相对空旷的地方,和蒋佳怡拉开了20米的距离。 “Madam,我没得选啊。”男子大声地喊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放下!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满足,这位先生请放下手中的物品!”蒋佳怡再次大声地喊着。 远处SAT队员的脚步声已经踏踏作响,男子突然对着天空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放下!”蒋佳怡用尽全力喊着。 突然,王巍看到拿着枪的蒋佳怡站在自己的对面嘶吼着,男子按下了按钮。 蒋佳怡被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出去。 “陈文警司,请问我可以参与调查吗。” … “你好陈富生,我叫蒋佳怡,我是你同校同系的师姐。” … “富生…是我害了你。” … “Eva,傅晶,送我进深度。” … “今天起,戚警员就是你新的搭档了。” … “警署有规定,署内禁烟啊。” … 天旋地转,世界再次回到真实,王巍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胸口,那是属于蒋佳怡的痛苦和悲伤。 她没有开枪,只有她没有被精神污染。 为了惩罚自己,蒋佳怡做了个长的可怕的梦,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为了纪念陈富生,她把陈富生的遗物一直挂在手上。 “调试结束,协调度良好,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刘睿哲的声音再次从天花板上传来。 蒋佳怡看到的是王巍第一次追捕犯人的时候摔得满身泥水的样子,没有乳臭未干的小学院派警察的傲气,只知道做差就要破案拉人,朴实地有点傻气。 王巍看到了吧,41年连环爆炸炸毁了机场半个钢构值机大厅的那次事件,站在袭击者面前却没有扣动扳机的自己。 蒋佳怡握紧了手里的十字坠,又想起了陈富生认真的脸,和那个袭击者在极端宗教的阴影下滑稽破碎的一生。 13 第二天早上8点,Eva和刘睿哲提前忙活了起来,他们要把共感的房间改造一下,椅子拆掉换成加压生命维持仓,再把线路重新布置调试好。 办公区里,蒋佳怡和王巍也早早地坐着开始调节自己的情绪,两人都测了血压脑电图,一切正常,就等现场指挥——戚期就位。 “你说,你知道爆炸把自己下半身全部炸烂是什么感觉吗。”蒋佳怡又忍不住把腿架在桌子上,问起了王巍奇怪的问题。 “我知道,我不是没看过。”王巍淡淡地说。 “就那一瞬间,人是感觉不到下半身的。”蒋佳怡补充道。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呢。”蒋佳怡问道。 “我不知道。”王巍摇摇头。 随着女式警靴的踢踏声,戚期走进了门,提着一个旅行包。 “早。”戚期向两人打了声招呼。 “你带了什么啊。”王巍好奇地问道。 “三天的换洗衣服。”戚期解释着,技术组可以换班,法医组可以换班,但她要三天一直守在这里,直到王巍和蒋佳怡站着走出房间。 “该去了,准备好了。”戚期见两人不说话,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巍和蒋佳怡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外面是那个少年的尸体,他的大脑已经连接处理完毕。 王巍和蒋佳怡躺进了改造过的生命维持仓,吕少军和Eva分别给王巍和蒋佳怡埋进了静脉留置针,通过软管连接上了生命维持仓,再依次调试好脑部的头盔和胸部的电极,这组装置将一直输送糖分水分加压氧气,直到他们醒来。 “准备注射导入镇静剂。”刘睿哲示意道。 吕少军和Eva将一支淡蓝色的针剂注入留置针的预设口内,王巍和蒋佳怡马上就感受到了冰冷的液体在血管里流过,自己的感官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吕少军和Eva最后确认了设备,关上了生命维持仓,走出了房间。 “深度确认,生命体征良好,脑波信号稳定。”刘睿哲读完了流程,看向戚期。 戚期点点头,“重案特别7组,蒋佳怡督查,王巍警员,002号深度共感开始。” “开始。”傅晶和刘睿哲按下了启动按钮。 线圈转动起来,机器轰鸣,信号灯闪烁。 蒋佳怡和王巍,一起在梦里变成了那个少年。 14 2025年,港岛天主教修道院教堂。 中年女子牵着自己6岁的孩子在神父前互相道了平安以后,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女子示意孩子也要说平安,孩子乖乖地对着神父安德鲁道了平安。 安德鲁神父微笑着问道:“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李夫人。” 中年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神父,我们家李子浩请问能不能在主的学校里上小学,我们在**没有户籍,我不想让孩子没有学上。” “自然,子浩也会受洗的。”中年女人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神父。 神父叹了口气,吴慧一直是教会的忠实信徒,他们一家也是他的多年相识,早年偷渡来的李先生在港口作业的时候被倾倒的集装箱砸到,早早撒手人寰,这些年吴慧也总是在自己的微薄收入内抠出力所能及的一份捐给修道院。这样的请求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神父沉默了一会后,点点头,“我跟院长嬷嬷商量一下。” 吴慧欣喜地点点头,示意孩子赶紧说谢谢。 “谢谢,愿您主内平安。”李子浩奶声奶气地说出了谢谢。 次年秋天,教会小学开学前一天,吴慧拉着李子浩来到了铜锣湾的大商场,她要给儿子买一个好看的书包和一个手表。 逛了一圈以后,吴慧挑好了一只蓝色的电子表,和一只黑色的标准学生书包。 “浩浩,喜不喜欢啊。”吴慧问道。 “喜欢。”李子浩点点头,只要是妈妈买的,他都喜欢。 “明天开始你就叫Zachary了啊,这是安德鲁神父给你起的名字,以后在外面都要用这个名字了,好吗。”吴慧摸着李子浩的头说道,这是上教会学校的条件,李子浩要改名,相当于是被修道院收养的孩子,虽然没有正式的户籍,但至少有教会保护。 “妈妈我不想改名。”李子浩扭扭捏捏地说着。 “乖,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浩浩,没关系的。”吴慧摸摸李子浩的小脸,笑着说道。 李子浩看看漂亮的电子表,点点头。 小学6年,初中三年,李子浩都在教会的学校里安稳度过了,每日唱着福音,学习主的福泽,吴慧也没日没夜的给大户人家做苦工,自己搬去了挤满了难民的笼屋。 初中毕业的那天,吴慧带着李子浩爬了太平山,指指山下的港大,对已经长大好多的李子浩说,浩浩你要是能上大学就好哩。 李子浩没有说话,他不想再上学了,他想赚钱。 他和院长嬷嬷说了。 吴慧并不知情地再向着安德鲁神父求情着,安德鲁神父也露出了难色,教会的高中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他也知道,李子浩不想再读了。 吴慧继续哀求着,李子浩终于看不下去,拉着母亲问了好后就离开了教堂。 “浩浩,要上学,上学才有出路。”吴慧苦口婆心地说着。 “妈,我们没这个命,我不想给院长嬷嬷麻烦了。”李子浩低着头说。 “妈妈会想办法的,好不好。”吴慧像小时候那样,摸着李子浩的脸。 9年过去,那块漂亮的电子表早就磨损的厉害,上面的时间告诉李子浩,不早了。 李子浩终于忍不住,甩开了母亲的手,大声地说:“妈,我们就是这个命,没办法的,你还不懂吗?” 李子浩一路朝着山下跑去,头也不回,吴慧也追着,但是常年的苦力让她的双腿已经有点开始不听使唤,有些追不上李子浩。 “浩浩,不要跑了!”吴慧喘着气喊着儿子的名字。 李子浩没有理会母亲,一路跑到了山下,正当他跑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货车闯了红灯,把瘦小的李子浩撞飞了出去。 李子浩只感觉被什么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身体,当他感到剧烈的疼痛的时候,身后只传来吴慧伤心欲绝的嘶吼,和迅速前来搭救的路人,可李子浩的意识在渐渐消失,他看到那只电子表被撞坏了,在0和8之间不停地闪烁着。 “妈妈会想办法的好不好。”李子浩突然看着表上的时间,惊愕地发现母亲还在和自己说话。 幻觉? 李子浩还是甩开母亲的手,向着山下跑去,只是这次他在马路前停了下来,那辆闯红灯的货车飞驰而过,撞在了前面倒霉的小汽车上。 这是什么? 幻觉?幻视? 李子浩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等到行人信号红灯时,猛地冲出马路,被一辆小轿车撞飞了好几米,又是剧烈的疼痛,母亲的嘶吼,意识模糊。 “妈妈会想办法的好不好。”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话,李子浩大口地喘着气。 “浩浩怎么了?不舒服吗”吴慧关切地问道。 李子浩定了定神,摇摇头。 是主给我重来的机会吗。 李子浩知道,这一切可能不是幻觉了。 这次,他乖乖地拉着母亲的手,朝着山下慢慢走去。 路口的大货车引发了追尾事故,李子浩绕开货车,走上了天桥,远处红灯的队列里,赫然是那辆撞飞他的小轿车,一样的牌照,一样的款式。 16岁的李子浩离开了日夜诵经的教会学校,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如果是梦的话,会醒的吧。 教会学校的宿舍虽然严格简陋,但好歹是干爽舒适的,不比吴慧住的笼屋,上下铺都传来令人烦躁的呼噜声,还有奇怪的酸臭味屎尿臭味腐败臭味,又闷热无比,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笼屋的人们都看不到希望,**的灯火对他们来说只是吵闹。 一直睡不着的李子浩从铺子上钻了出来,扒开堆满过道的杂物,一路向上走到巨大的天台上。天台上晾满了中年夫妇的破旧衣物,还有一对小年轻在天台的另一边戚戚我我。 李子浩跨上天台边,坐在上面俯视着巨大的城寨天井。 以后该怎么办呢,像父亲那样在码头做苦工?在三不管地区捡着没人要的破烂维生?李子浩不知道,他这9年像苦行僧一样,心里除了书本,只有主,现在他没有了书本,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个16岁的小孩,身高170出头,体重却不到一百斤。 李子浩看了看手表,9年过去,手表早就不会发光,但借着外面的灯光,他还是依稀分辨出了时间:3点47分51秒。 城寨高大地令人害怕,但不是从上面看,而是从下面看。 主,请你引导我。 李子浩画了一个十字,念了一声阿门,右手推开天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闷声落地,甚至没有来得及疼痛。 3点47分51秒,52秒,53秒。 夜色慢慢地变淡,李子浩把表摘下,丢到身后,一直等到天际泛出鱼肚白,对面楼顶的阿婆已经起床,拍打着天台上的发黄床单,底楼有辆自行车响着破铃骑了进来。 主,再告诉我一次吧。 少年一跃而下,顺带砸到了骑车的人。 3点47分53秒,54秒,55秒。 李子浩捂着脸坐回了天台的边缘,夜色又从淡变深,再慢慢地泛起白来。 对面楼顶的阿婆起床拍打发黄的床单,响着破铃的自行车又骑了进来。 只是这次,骑车的人没有倒霉地被少年砸中。 李子浩有点累了,他两手一撑想回到天台上,左手却被不知道哪来的细细的玻璃碴割破了一条大口子,钻心的疼。 他没有多想,直接用翻栅栏的姿势闭上眼睛向下一跃。 3点47分55秒,56秒,57秒。 李子浩又坐回了天台上,手上光滑平整。 这次他小心地避开玻璃碴,慢慢地挪下了天台边。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这是他和主的秘密,世界是可以围着自己转的,15岁的他这样想着。 那年秋天,腿脚不好的吴慧再也走不动路了。 没有医保,看不上公立医院,15岁的李子浩背着吴慧吃力地走到修道会的医院,虽然李子浩和吴慧都不情愿再求助于教会,但无处可寻的母子,只能期望安德鲁神父能再帮一次他们。 “Zachary,修道院的医院做不了什么检查,我可以个人借给你一些钱,但是你需要还,可以吗。”安德鲁神父捏了捏吴慧的小腿肚子,遗憾地摇摇头。 “好。”李子浩没有多想一秒。 “跑马道和浅水湾有好一些的私人医院。”安德鲁说道。 “愿您主内平安。” 李子浩不是没有试着把时针拨回几年前,只是不论自己怎么从天台上往下跳,都再也回不去自己看到的时间以前。 李子浩藏起了电子表,他不想时间再向前走了。 “MRI,X-RAY,先做这些。”医生捏了捏吴慧的腿肚子,问了几句话之后开出了单子。 “医生,是不是风湿病啊。”吴慧焦急地问着。 “先做,要排除脊椎问题,膝关节,颈部关节。”医生转过头来,示意李子浩先把单独吴慧推出诊室。 “仔,我长你不到20岁,我实话跟你讲,你妈妈的病,你要往坏了想,以后日子会很难过,你明白吗。”医生是个30出头的年轻人,对着李子浩认真地说道。 李子浩点点头,做完检查,借的钱怕是都没有剩余了。 核磁共振,X光,CT,肌电图。 年轻的医生没有再开检查,他知道母子一家囊中羞涩,而且这些检查应该足够让他做出判断。 回到诊室,年轻医生点开检查报告,一下子皱紧了眉头,示意李子浩稍等片刻,他拿起手边的电话:“陈教授,麻烦您看一下。” 过了一会,电话响了起来,医生拿起电话,神色逐渐凝重。 “ALS,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我们认为是这样。”医生把头转向李子浩那边。 “什么意思,不好意思我文化不高…”吴慧有些慌张。 “渐冻人症,霍金。”医生只好用更通俗的说法说出了这个残忍的病名。 “看护复健,呼吸机,药物治疗,现在有比较有效的保守药物,但是在**比较昂贵。” “多少。”李子浩直接问道。 “医保不报,Rilutek-5,Sanofi制药**定价是215港元一片。”医生叹了叹气,“不是我们定的,药商定的。” “呼吸机呢。”李子浩继续问。 “无创肺部呼吸机,Philips,weinmann,都可以,3万港元上下,外面有的买,但你还是需要专业的看护师。”医生在纸上刷刷地写着,药名,看护事项,呼吸机要求。 “这是我个人给你们的信息,不要跟医院的人说。”医生把纸,处方笺,和诊断书一起递给了李子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也是单亲家庭养大的。” 走出医院的时候,好心的护士长换了一把有些旧的轮椅给吴慧,说是没人要的废品,他们拿走也没有什么事。 吴慧不停地流着眼泪,不断地说着谢谢。 “妈,我会弄到钱的。”李子浩蹲下来,平视着母亲,平静的说道。 “浩浩,妈妈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妈妈都没关系的。”吴慧抽泣着,捧住了李子浩瘦小的脸。 吴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才16啊。 回到笼屋,李子浩把吴慧搬上床,对母亲说道:“妈,我出去一下,你躺着歇着好吗。” 吴慧哭着点点头。 走之前,李子浩不忘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夜色慢慢深了,李子浩,这个16岁的少年,向着九龙城深处,警察都不敢随意进入的三不管区域前进。烟馆和酒吧,瘾君子们聚集的地方,有最多的钱和最不要命的暴徒。 李子浩不怕,他知道他手上的牌是什么,就像电子游戏,不停地重来,再难的关卡都可以被攻破。最高的风险带来最大的收益。 而对于人间的人来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最宝贵的无非是性命。 最宝贵的生命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财富,无数的人愿意去用一切代价换取生命。 他也是,只不过不是自己。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春期少年,但他可以用自己无限重来的机会去换取最珍贵的东西,母亲的生命。 如果一切都不是梦,杀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买卖。 “介绍点赚钱的工作。”少年走进烟馆,看着穿着最贵的一个大背头说道。 “你谁阿?”大背头迷迷糊糊的抬起头。 “想赚钱。”李子浩不大不小的声音却很清晰。 “小屁孩。点真背,快滚。”大背头转过头去,挥挥手。 李子浩没有动。 “找死是吧。”旁边一个小弟腾地站了起来。 “嗯。”李子浩看着他。 “他妈的,打死他!”小弟被挑衅气得七窍生烟。 数不清的拳打脚踢,李子浩感觉自己的内脏全都破碎了一样剧痛。 意识消失之前,李子浩看到了小弟腰间的手枪。 “妈,我出去一下。” 再来。 抢枪失败。 再来。 再来。 再来。 到12次的时候李子浩熟练地绊倒了三个小弟并且抽出了他们腰间的三把手枪。 李子浩喘着大气,把一把枪揣起来,一把指着大背头,一把指着身后的小弟们。 “后生仔,想做什么啊。”大背头没有怕他,深吸一口手上的烟卷,嘴角微微翘起。 “赚钱。”李子浩没有放下手枪,他不想再来一次。 “好!有胆色!”大背头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露出了一嘴焦黄的牙齿。 “你帮我杀个人,我再介绍给你工作,怎么样。”大背头笑了笑,示意他把枪放下。 “3万,再介绍。”李子浩提了条件,这是他们从安德鲁那里借的数目。 “好!3万而已嘛。”大背头站起来,打量着李子浩。 “杀什么人。”李子浩问。 “从这里出去,再往里走,有个风俗店,我要杀里面的老板。”大背头坏笑起来。 “好,老板的命,3万,再加个工作。”李子浩没有多问,丢下两把枪,离开了烟馆。 他学会了一点格斗技巧。 回到城寨,往常并不热闹的底楼却显得格外骚乱。 李子浩有不好的预感。 “让开让开让开。”消防员驱散着人群,担架上搬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一向冷静的李子浩也慌了神,大声喊了出来。 “妈你怎么了,我妈怎么了怎么了。”李子浩带着哭腔,急切地拽着消防员不肯松手。 “家属?伤员割腕,失血过多,现在需要急救,请你让开一点。”消防员一把推开碍事的李子浩。 妈。 李子浩想到了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它,在周遭的人群反应过来之前,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妈,我出去一下。”李子浩说着,开始翻着抽屉,找出了一把水果刀,一把美工刀,一把剪刀。 李子浩把刀丢在顶柜上,这样吴慧就再也碰不到了。 吴慧呆呆地看着儿子,他怎么会知道。 “妈,别这样,好吗。”李子浩回头看着母亲,小声的说着。 吴慧流着泪,点了点头。 又失败了1次以后,终于,李子浩拿着那把手枪走出了烟馆,走之前看了一眼烟馆的钟,他不想再看大背头焦黄的烟牙了。 李子浩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在那个马路口死了,现在的他对过去害怕的事情越来越无感,尤其是死亡。但他还是害怕母亲离自己而去。 他从小就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哭,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像个透明人,连学校的老师都怀疑过他是不是有双向情感障碍,请来专家一通诊断后,这个小孩却只是性格如此而已。 15 找到风月之所并不是什么难事,小招牌粉红和廉价的彩光在夜色里是那么模糊,散发着诡异的光晕,照在有些路边上了年纪的穿着暴露的女子脸上,一下照出了妆粉的廉价。 “小老板,来玩吗。”女子扭着身子想搭话,李子浩戴着兜帽没有理她,直接顺着消防梯走上了二楼的入口,转开了有些厚实的铁门。 “找你们老板。”李子浩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前台女孩神色一变,匆匆小跑着到了后台的房间里,不一会,一个满脸横肉的小青年就走了出来,凶神恶煞地问道:“什么事,老板没空。” 嘭! 李子浩没有多想,迅速拔枪,开枪,这是他第一次开枪,手的力量不够,被震得生疼。 但准头不错,小青年已经脑袋开花倒在了地上,脑袋上的口子涓涓地淌着红白相间的液体。 大约两秒后,反应过来的女孩大声尖叫起来,整个店铺迅速乱成一锅粥,李子浩拨开女孩向内屋走去,看到一个穿着土气却昂贵的胖子坐在沙发上拿枪指着他。 这就是老板?李子浩犹豫了一下,老板先开了枪。 第二次,李子浩没有犹豫,冲进去直接连开三枪,击毙了老板,可麻烦的还在后头,一群黑道仔大声喊着龙哥龙哥涌进了小小的店铺,里屋没有窗,是死路。 哎,没办法,李子浩只好抬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李子浩终于发现,只要自己开了那一枪,巨大的声音和骚乱就一定会吸引来无数的黑帮小弟。 大背头滑的很,这根本就不是个小人物。 第六次的时候,李子浩丢掉了枪,问大背头要了把刀,一把军式折刀。 李子浩又花了5次,才在和小弟的搏斗中取胜,总共第11次的时候,李子浩终于抢在胖子前头,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枪,用刀割开了胖子肥腻的脖子后,打晕了前台的女孩,擦了擦刀,迅速离去。 “好了,给钱,介绍。”李子浩把带着一点血的折刀丢在烟馆的地上,简单地说完了六个字,他累得已经不想说话了。 “狠!牛!”大背头点起一根烟,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旁边的小弟打了一个电话以后,对着大背头耳语了几句。 大背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大声喊着:“好!好!好!3万而已嘛,不得了啊不得了,佩服,佩服。” “快点。”李子浩不耐烦了。 “别急别急,这就拿,喂,阿强,拿纸笔给我。”大背头吆喝着身边的小弟。 大背头在纸上刷刷刷写了一串地址和电话,最后签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艺术签名,包着3万港币递给了李子浩,说道:“大师帮我设计的,怎么样?” “多谢。”李子浩收下纸包,简单地道了谢。 “喂喂喂,小兄弟叫什么啊,江湖再见,下手留情,嘿嘿。”大背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李子浩。 叫什么呢。Zachary? “对了,这把刀啊,我有一把正品,德国产的好东西,就送你了怎么样。”大背头见李子浩不说话,补充着。 李子浩想起第一天被货车撞的时候,电子表上闪烁的数字,那就是所有事情的最初,和零点。 “零,叫零。” 16 2030年后的**,三不管地带像牛皮癣一样在**角角落落东一块西一块,所谓三不管,就是不管治安,不管城建,不管死活,不管是外面进来的人还是里面的人。 旺角三不管地区。 这是大背头给的地址,旺角不同九龙城那样帮派横行的地方,大多都是平民百姓,虽然乱脏臭,但是生活还算得上安宁。 信丰旅行社。 旅行社? 李子浩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走进了这个破破的旅行社,他不相信大背头,所以在家的时候又看了时间再出的门。 “有人介绍我来。”李子浩开了口。 一个差不多快要秃了顶的小老头放下手里的烟,扒下眼镜看了他一眼,然后招招手,示意李子浩把东西给他。 “青狮帮孟老二。”老头看了眼大背头的落款,开始认真地看起面前瘦小的少年。 “我想赚钱。”李子浩简单地说道。 “青狮帮,二把手的那个肥仔,你杀的?”老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问道。 “嗯,大概。”李子浩没有否认。 “后生仔,你要是嫌命长,我也不想叫你做,你太小了。”老头坐下看着李子浩。 “吴…” “吴老三,杀人都找吴老三,你叫我三爷就好啊。”吴老三点着了一根烟,开始侃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杀的那个肥仔,是介绍你来的那个人的上面的二把手,现在肥仔没了,孟老二就上去了,肥仔管好多的店,你知不知啊。” “杀自家大佬,真是个栽种东西。”吴老三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没见你这么小的,现在还有做这种不要命的事的那几个,都是些退下来的老兵油子,要么有瘾要么有病,死一个少一个。你不应该读读书吗,就算赚钱,女人,**,老虎机,什么不比命值钱,现在港内人命真不值钱。”吴老三吐出一口烟,摇摇头。 “我不会别的。”李子浩说。 吴老三看了眼李子浩,看他不像在开玩笑,叹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部旧手机递给李子浩,说道:“我吴老三也是有点良心的人,不会劝你这种后生仔做这样的事,你要是真要做,那我帮你,佣金三七分,我三你七,做得好你八我二也不是不可以。” 李子浩收下了手机,算是答应了这个差事,转身就要离开。 “你叫什么名。”吴老三叫住了他。 “就叫零吧。”李子浩,或者说,杀手“零”,回头礼貌地笑了笑。 17 “Zachary。”安德鲁神父叫住了还了钱正要离开的李子浩,示意他坐下。 “我们修道院的医院可以给你的母亲提供基本的看护,价格会比外面的看护所便宜一些,看护师也是院里有看护执照的修女,你觉得怎么样。”安德鲁微笑着说道。 李子浩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只是眼下他还需要一笔钱,买药,呼吸机,安置母亲住进修道院。 “我不会多问,但是如果需要告解,随时恭候,好吗。”安德鲁神父拍了拍李子浩的肩膀,说道。 李子浩点点头,但他不会说的,杀人是罪,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被主赦免了,从拿到大背头的钱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这样玩命的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在那之前自己要做好一切自己能做的事。 走出教堂,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用一块黑胶布遮住了有时间的屏幕部分,防止自己随时都会看到时间。 握紧口袋里的折刀,李子浩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吴老三。 “三爷,给个活。” 半个小时后,吴老三把一万港币先交到了李子浩的手里,说道:“拿去租个房子,正规点的,别住黑屋。” 见李子浩没有任何动作,吴老三只好把钱塞到李子浩手里,然后打印了一张纸出来,上面是一些租屋的信息。 “这些地方都没案底,包租公包租婆都不会多问,你只要低调一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吴老三补充着,又骂骂咧咧地抱怨道,“老子还要教你租房子,真的晦气。” “知道了,活,有吗。”李子浩收下了钱,点点头。 “有!有人不敢做的活多了去了。”吴老三在电脑上点击起来,打印出了几张纸,上面是一些个人档案一样的信息。 “这个,廉政公署执行专员,麦凯恩,英国人。”吴老三抽了一张出来。 “有人出30万要他的命,我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吴老三补充着,“官差一般都是不碰的,这次更没人想碰他。” “谁要他命。”李子浩问。 “别问,我们不问问题,懂吗。”吴老三敲敲桌子,看了看门外,关上了店门。 “看新闻吗?”吴老三神神秘秘地问李子浩。 “不看。”李子浩连电视都没怎么见过,更不要说几乎已经消失的报纸了。 “廉政公署,查贪污的,现在谁在风口上,谁就是那个人。” “有谁。” “我不知啊,但可以猜啊,看新闻的话,最近就是议院议长,警务处副处长,汇丰副行长。”吴老三看着电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要求是什么。”李子浩不想听废话了。 “不用枪,因为廉署查枪太简单了,然后把,他的电脑带走。”吴老三眯着眼睛读了出来。 “我做。”李子浩没有多想,他知道廉政公署查贪污,可白道世界的黑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于自己来说,没有性命之虞的话,就算是特首,他也敢。 “你真敢?”吴老三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小孩的胆子居然大到敢碰**官差,从前做杀人灭口的老油子们都不敢做这样危险的事,因为帮派大佬死活没人会管,而碰了**官员就是无穷的后患和麻烦。 “嗯。”李子浩再点了点头。 “每天早上8点上班,住在荃湾,高级公寓,上下班专车,你要做就晚上,白天廉署是有特警的。”吴老三给了李子浩一个地址,叹了口气,他觉得这可能是这个后生仔最后一笔买卖了,要拿掉一个廉署专员的性命和电脑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只是一旦失手,留下踪迹,警察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穷追不舍。 “给我两天。”李子浩把纸张收好。 “都得都得,还有两个星期。”吴老三点了根烟,还抬抬手问李子浩要不要。 李子浩摇摇头,他不喜欢烟味。 “后生仔,确实不该抽香烟,对对对。”吴老三哈哈笑起来。 “先走了,三爷。”李子浩站起身就要离开。 “小子,记住,自己的命才最值钱,懂吗。”吴老三叫住了李子浩,换了一副认真的脸,认真地叮嘱道,活着才有钱,这是所有干着非法勾当的人的信条。 18 “只要你每个月定时交租,我不会多问啊,上个租客剩了些家具,你就用吧。”大概比自己母亲大一些岁数的包租婆交代着。 李子浩点点头,他用教会的名字签了契约,这个年代租屋反倒像退步了一样,只要交钱,什么都好说,房东和租客之间的关系模模糊糊,却又有一些人情味。 小屋在他看来并不小,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住过这样大的屋子。 他买了个蓝色的电子钟,好让自己看时间,现在是下午4点54,记好时间后,李子浩把床调了个头,好让自己不在休息的时候看到时间。他想了想,起身把电子钟的闹铃设在了11:59,这样就在看不到时间的时候,也能知道什么时候出发了。 余下的时间,他只是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个叫麦凯恩的**官员,在少死几次的前提下。没有人会享受死亡,即使是李子浩也不例外。 夜晚的确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在夜色里,只要自己不注意看各种钟表,最后他一定会回到这里,即使不小心瞥到一眼,似乎也影响不了清晰记得的那个时间点,更何况,廉署的官员,只有在非在勤的时候才好下手。 闹钟响了。 荃湾很远,李子浩只好一路走过去。 眼前是一栋崭新的高层公寓,CCTV,高级门禁,报警系统,一应俱全。 李子浩把折刀紧紧攥在手里,做好了失误然后自杀重来的准备。 CCTV,报警。 门禁,不是密码,报警。 窍门,报警。 触发了三次报警以后,李子浩围着公寓楼转了一圈,在二楼外墙处看到一扇虚掩着的铁门。 警笛开始接近,李子浩叹口气,一刀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4:53。 差了一分钟,李子浩皱了皱眉,摆弄了一下电子钟后,确定是自己的问题,他需要更清晰的记住时间,最好是用一种标记之类的,而且要简单直接,区分得出每一次的区别。 画正字,学校评奖的时候,大家总是用红色的笔画正字,然后投票。 正字的每一画都足够简单,足够区分。 李子浩把钟摆好,跑下楼找了一家便利商店,买了一摞A4纸和一把红色圆珠笔。 回到房间,他把钟摆正,看着时间郑重地画下一横,然后躺在床上等待闹钟。 当然,他也没闲着,他用手机翻阅了所有自己能在网上找到的那栋公寓的建筑信息。 如他所料,二楼没有住户,或许是电梯间。 留下的问题是,进了公寓,要怎么进有锁的房间。 闹钟响了,李子浩不再多想,出了门。 顺着水管和外墙,爬进二楼,楼道里没有CCTV,李子浩松了口气,开始向13楼的目标进发。 但是,他要怎么进去,还是说,等早上英国人醒过来,在门口把他干掉。 李子浩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电梯间的铁门在公寓的背面,在夜晚没人会注意,但这座公寓架在高地上,一到白天,四周都是一清二楚,鬼鬼祟祟的黑衣服,在白天会格外显眼。 好运又一次光临了李子浩,楼梯间的气窗敞开着,从开着的窗口看去,1301号房的气窗也开着,只要自己能完成一个爬出气窗,跳上水管,扒上外墙的小凸起,这样一套高难度的危险动作,1301敞开的窗户就在他的头上。 李子浩没有多想,直接爬了出去,只可惜这一次好运没有照顾他,他没碰到水管,直直的从13楼摔了下去。 第二笔。 第三次,李子浩终于抓住了水管,但是在下一步的时候,他又没抓住。 第三笔。 第四笔。 第一个正字还剩最后一笔,李子浩终于气喘吁吁地扒上了1301的窗户,是个书房。他掏出折刀来,小心翼翼地摸开房门,朝着卧室走去。 英国人的呼噜打的很响,李子浩摸开卧室的门,没有上锁。但是床头一把银色的小****在房间一点点的灯光里闪着危险的光。李子浩没有多想,上前先把手枪收在手里,然后干脆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英国人被灯光惊醒过来,看到李子浩吓了一跳,用英语大声地喊着:“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史密斯?” 李子浩突然起了兴趣,问道:“史密斯是谁。” 英国人慌乱地找着自己的武器,但小手枪已经挂在李子浩的手指上,左右晃动着。 “我不怕他。”英国人坐起身来,颤抖着说。 “不好意思,不该叫醒你的。”李子浩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上前用力地按下英国人的头,用刀割开了他的颈动脉。 英国人不停地颤抖着,脖子上的口子喷涌着鲜血,但没过多久,他就不抖了。 李子浩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摸过的门把手,脱了鞋,认真地擦了擦自己踩过的地面。收拾完自己的痕迹以后,李子浩开始找电脑。 找了一圈,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只有书房里一台台式的电脑。 李子浩犯了好奇的毛病,打开了电脑,没过三秒,电脑屏幕突然开始闪红,报警了。 哎,李子浩拿起小手枪,对准了太阳穴。 他的好奇心,让他又足足添了三笔,白跑。 这次李子浩没让英国人醒过来,他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翻箱倒柜后,李子浩找出了两个闪存盘,一块记忆卡,最后找出一把螺丝刀,拔掉了主机的电源后,直接拆走了电脑里的两个硬盘,一起装进了英国人的一个旅行包里。 没有CCTV,没有警报,没有脚印指纹,脸上衣服上没有血迹,李子浩小心翼翼地确认好一切以后,天的黑色开始变淡了。 快跑。 李子浩包着纸巾打开门,小心地关上后,从13楼飞奔到2楼,再从铁门处爬出,顺着水管滑到了一楼。 天快亮了,李子浩取出旅行包里的物品,丢掉了旅行包,顺着CCTV的死角,走出了荃湾的住宅区,沿着立交大道一路狂奔回到了旺角。 李子浩在一家麦当劳坐了下来,大声喘着气,要了一份早餐。他累得有些脱力,但又莫名地开心,虽然他像做梦一般死了那么多次,但他还会累,天还会亮,李子浩,零,也确确实实地还活着。 看着手里的硬盘,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别的杀手不喜欢官差了,帮派大佬只需要在三不管的地方放个阴枪,而这样的显赫人物白天在保护下工作,晚上在高级住宅区生活,最关键的是死了会有人在乎。 而自己和三不管地区的几乎所有人一样,是警察不会在乎死活的那类人。 李子浩大口嚼着汉堡,他饿极了。 19 “史密斯考恩斯,汇丰银行**银行副行长。”李子浩关上旅行社的店门,把硬盘和闪存记忆卡一起丢到了吴老三的桌子上,补充道。 “如果我们被他害了,下一个就是他。”李子浩斜着头看了吴老三一眼。 吴老三显然有些诧异,这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居然连后路都想好了,而且是用最狠的方式,把委托人做掉。 “早前出过这样的事,一个女的,以前在内地当兵的,做了个议员,结果自己被拉了,出钱的人没一点干系。”吴老三收起硬盘,摇摇头。 “白道上的人有些阴险的人真的不是东西。”吴老三叹口气。 “你懂的吧。”李子浩指指硬盘,既然那里有出钱的人要的东西,就应该自己也留一份防防身。 吴老三点点头。 “看新闻吧。”吴老三示意李子浩看早间新闻,算是欣赏他的成果。 “今晨,廉政公署一名行动专员被发现身亡于本人名下私人住宅中,具体死亡原因不明,警方初步推断是伴随入室抢劫的谋杀行为。下面转接廉署发布会现场。” “廉署相信,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针对廉署行动的谋杀事件,目前警方未取得任何有效线索与进展,但廉政公署不会向任何恶势力…” “可以了。”李子浩抢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不喜欢看更多跟这相关的东西了,关心的越多只会越危险,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帅气的高级杀手,只是低级的扒窗和狼狈的逃跑做的没什么痕迹而已。 “喂,后生仔,到了,钱。”吴老三叫了一声李子浩。 吴老三用的都是没法追踪的虚拟货币结算,再把虚拟货币实时换成现金,这样就变成全部是这个破旅行社经由的交易。 “给,20万,除掉了我昨天给你的1万。”吴老三鼓捣了几下桌子下的小保险柜,用塑料袋包了一大包钞票,丢给李子浩。 李子浩愣着看着他,没有动钱,好像这一大笔钱不是真的一样。 “拿啊。”吴老三急了,喊了一声。 “有卡吗。” “啊?” 不一会,瘦小的少年揣着一张绿色的银行卡走回了土瓜湾的小公寓,用吴老三的话说这是棺材卡,就是死人名字做的银行账户,但不会被注销,也不会有人去注销,这些账号往往太老,老到在电脑银行系统普及前就存在了,所以这是游离在灰色地带,不会有人去查的死人卡。 李子浩认真看了眼时间,松了口大气,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盖上了圆珠笔的笔盖,把那张写了两个不到的正字的A4纸用胶带贴到了墙上,用来提醒他自己那些死亡的价值,用来提醒他自己还活着是多么好的事。 做完这一切的李子浩大踏步地去铜锣湾的大药店买了一把很贵的电动轮椅和一台万曼的无创呼吸机,并在送货单上签下自己的教会名字和修道院医院的地址。 “妈,我回来了,我们去住医院了。”李子浩酸着鼻子回到了闷热发臭的笼屋,看着躺在床上不停出汗的母亲说道。 收好一些大小包,和包租婆打了招呼,李子浩踉踉跄跄地背着母亲和他们的行李,十分阔绰地干了一件十几年他们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打的士车。 吴慧疑惑地看着旁边喘着大气的儿子,问道:“浩浩,你这几天去哪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打车很贵的,你看这个表啊跳的这么快。” “妈,我找了份好工作,以后你就住医院,干干净净舒舒服服,我出去赚钱,你放心好了。”李子浩仰起头,微笑着安慰着母亲。 “浩浩…”吴慧显然有些担心这么多的钱是不是哪里偷来的抢来的,但她最担心的还是儿子这么小究竟能不能赚到钱,会不会受累,这么多年的母子关系,像是突然反了过来,让吴慧有些难过有些措手不及。 “没事的。”李子浩看懂了母亲看他的充满担心的眼神,拿出纸巾给吴慧擦了擦汗。 的士穿过海底隧道,一路上山,很快到达了修道院的小医院门口。 李子浩和的士司机一起把吴慧扛下了车,安妥地放在那架旧轮椅上,吴慧显然特别不好意思,一直挥舞着手,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好乖乖让自己的儿子安排一切。 “安德鲁神父介绍我们来的,能麻烦联系一下他吗。”李子浩向向导处的老修女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修女点点头,拿起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话以后,示意李子浩等一等。 过了十分钟,安德鲁神父挥着手,带着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修女,微笑着从医院的里边走了出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远藤真理子,**护士管理局注册护士,教会收养的难民孩子,从小在修道院长大。”安德鲁微笑着介绍道,修女害羞地点了点头。 “愿您主内平安。”李子浩和吴慧同时表达了问候。 “主内平安。”修女的英语口音有一些奇怪。 “以后将由远藤修女全权看护您,她会说普通话粤语英语日语和一些拉丁语,在护士学校的成绩也非常优秀,您觉得怎么样。” 吴慧使劲点着头,她当然觉得好,她和李子浩一样,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那我推您先去见医生好吗。”远藤修女示意李子浩把轮椅把手让给她,她带着李子浩向着修道院医院为数不多的诊室之一走去。 老医生推着老花镜看着李子浩拿来的的诊断书和处方笺,很不甘心地说道:“我们确实没有检查神经类疾病的能力,不过这些处方药都是可以正常渠道拿的到手的。” 李子浩点点头,他戳了戳远藤修女,示意远藤修女照顾一下母亲,自己出去交一下钱。 修道院医院的住院费和看护费的确比公立医院还要便宜上一些,李子浩拿着卡一次性存了半年的药费和各种费用,终于大松一口气。 回到诊室,诊室里只剩下了老医生,李子浩只好一路跑到住院区寻找母亲和远藤修女。终于在一间靠里的单间里找到了母亲,而远藤修女正摆弄着两个大小纸箱,见李子浩来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刚才送货送给你的,好像是阿姨的东西,打开没有关系吧。” 李子浩点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一笔挥霍这么快就到了眼前。远藤修女动手拆开了一大一小两个纸箱,是一台漂亮的电动轮椅和一台标准的无创呼吸机,她仿佛像小孩看到新玩具一样眼睛里发着光。 吴慧转头看着李子浩,带点责怪的问道:“浩浩,很贵吧?” 李子浩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着没有没有,但心里无比地开心自己能赚到钱,能给母亲花钱。 吴慧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浩浩,你以后住哪里啊。” 远藤修女刚要说什么,就被李子浩打断了,“宿舍,宿舍,我们有宿舍,没事的。” 远藤修女只好转头问道吴慧:“阿姨那我带您去洗澡好吗。” “远藤修女,拜托了。”李子浩用了一句现学的蹩脚日语,对着远藤修女鞠了一躬。 “没事的,我不行日本那套,你放心吧。”远藤修女双手拍了拍比自己不小几岁却高出不少的少年的消瘦肩膀,用让人安心的声音说道。 李子浩点点头,目送着远藤修女和母亲离开病房。 这样就好了吧,以后只要有钱就好了。 都会好的。 嗯。 20 2035年到2039年这五年间,**的三不管地区频发和帮派相关的离奇命案,甚至时有**要员学术泰斗被害,如水警行动队张副队长,廉政公署麦凯恩行动专员,港大药学系主任李教授,立法会建制派程议员,中大茅副校长等等。这些案件大多与一些被害者正在推行的事件相关,在被害者亡故后,相关事件也因故停滞,让警方更加确信这是有预谋的政治谋杀,但是凶手的信息却从来没有得到有效的侦破。 自然,这都是吴老三手下那位从不失手的鬼影一样的杀手“零”一人所为。 李子浩还是住在那个小屋里,只是他已经20岁了,20岁的李子浩看着清晨的电子钟,把又一张纸贴在了墙上,这次他画了两个正字。 他要休息了,他怕了,不是怕自己会死,是怕自己变成没有感情只会重复死亡和杀人的机器,这五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五年里,吴慧的病也越来越重,已经只有颈部以上以及一根手指还能活动,用起了呼吸机,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几次李子浩前去探望,母亲说话很快但却模模糊糊的,要远藤修女“翻译”完李子浩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李子浩只好买了一台昂贵的ALS患者专用的AI小电脑,功能大约与霍金先生的轮椅电脑相同,这样母亲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钱早就不是问题了,作为这几年**坊间最臭名昭著的杀手本人,李子浩早就攒够了上8位数的港币现金,大部分都被他转成虚拟货币存在网络银行上,少部分则供自己零用和母亲治病护理。 促使李子浩停手的原因是这最后一笔活,中大的茅副校长,在死前颤抖着问面前的少年,港大的李教授是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杀他,而李子浩愣了好久也记不起来港大的李教授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他杀的人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李子浩十次都愣在那里一直到学校的保安赶来,让自己白白失败了十次。 李子浩不想再这样了,他想找找正常人的生活,体会一下人间烟火。 经吴老三的熟人介绍,李子浩进了一家只有一对单亲母女的小物流公司,女孩长他1岁,姓沈,单名一个一字,母亲名叫梁安,前年丈夫亡故,靠着贷款和母女两人把这家接零活的物流公司经营到现在。李子浩之前的老员工犯了癫痫,不能再开车做工,本来梁安以为微薄的薪水也吸引不了年轻人,没想到熟人介绍过来了一个教会的小孩叫Zachary。四五年过去,李子浩依然是16岁的模样,而沈一早就出落得落落大方,硬要李子浩叫她一姐,李子浩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叫。李子浩吃苦能干,还有一本吴老三做的假驾照,除了瘦了点,话少了点,没什么缺点,梁安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这样的小伙子在这样的世道真的不多了。 39年的下半年开始,杀手“零”退隐江湖,不知去处。 李子浩在沈氏物流的每天的工作就是和腿脚灵便的沈一一起搬货送货点仓库,梁安上了些年纪,膝盖受过伤,腿脚不是太利索,所有的体力活都要两个后生仔来做。 沈氏物流的头上还欠着不少债,自然发不出什么像样的工钱,每个月发给李子浩的钱几乎只够果腹,梁安好奇李子浩住宿问题,李子浩却从来不提。对于李子浩来说,这每个月一沓薄薄的钞票比杀人挣的大捆大捆自然不值一提,但可以让他忘记自己是个靠时间活着的投机杀手,墙上的纸没有再变多了,五年以来李子浩终于体会到了不必重复活在同一天,而是自然一天接着一天的活着的畅快感。11点59的闹钟也变成了催促自己入睡的闹钟,虽然手机永远也不显示时间的习惯从来没变,但吴老三给的手机换了两次新,自己也把折刀收在了抽屉的最里面。 吴老三给的号码李子浩还留在手机里,只是偶尔吴老三来电话问他接不接活他都回绝了,后来吴老三也不来电话了,只是偶尔,李子浩还会在空闲时候去旺角看看吴老三陪他聊聊天,吴老三总是说那些接活的兵油子们也死的不剩几个了,但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有些骄傲和惋惜,全港做人命生意的就他一个,他还在做的原因就是那些还没死的人需要钱,也就需要他这个小老头做中介。 吴老三总说,命只有一条,一条命换多少钱都是本事,但本事最大的的是活着的人,死了的话什么都变狗屁。吴老三说这话的时候总看着李子浩,他说你这后生仔是他见过的本事最大的,什么都敢,还他妈活得好好的。 李子浩就权当是褒奖,只是笑笑。 40年年初,沈氏物流的大债主破了产,作为抵债物,小小的沈氏物流被大债主卖了抵自己的债,沈氏物流的所有权落入了一个姓戚的富家小姐手里,但李子浩到头来也从来没见过这个神秘的戚小姐,只有自称管家的老人拿着戚小姐的印章来取过公司文件。 沈氏物流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姓戚的富家小姐似乎完全不在意沈氏欠的钱,偶尔还不上也从来不说,再也没有凶神恶煞的催债人每个月出现在沈氏物流的仓库咚咚咚敲着大铁门催债。但梁安母女的心还是悬着,生怕这个戚小姐哪天会突然发难,但几个月过去,资金周转不出的梁安还是让李子浩拨通了戚小姐的电话。 “喂,戚期,哪位。” “喂,戚小姐你好我是沈氏物流的,我们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是很顺畅,想请问一下还款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间。” “哪位?” “沈氏物流,您的管家前段时间来过。”李子浩有些无语,这位戚小姐似乎连自己有这么个小公司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李婆!沈氏物流,有这个公司吗?他们说欠债的事。”电话那头传来戚小姐的喊叫声。 “哦哦哦,你们以前是那个,那个,哪个实业的。”戚小姐问道。 “伟龙实业集团的。”李子浩说出了讨厌的大债主名字。 “哦哦哦,他们的啊,你们欠了多少?”戚小姐连声应着,但完全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月期,年息8%,36期,180万港币,还了14期,还有22期,我们第15期有一些困难…” “李婆!这家公司,资产多少啊?”电话那边戚小姐大声地喊着管家。 “现在是大约290万港币,一个仓库,一辆卡车,三名员工,戚小姐,我是沈氏物流的负责人梁安。”梁安接过电话,打开免提,强笑着点着头汇报情况。 “哦哦哦,没事啊,你们没破产就行,以后利息不用还了,本金还了就行,我说的。”戚小姐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让三人惊得合不拢嘴的话。 “以后不用打电话给我问这种事,我都无所谓的,你们自己好好做就行。”戚小姐继续说着,“没事就挂了,我有点忙。” “好好好,谢谢戚小姐,谢谢谢谢。”梁安有些不知所措地不停地谢着这位神秘的戚小姐,她一句话就免掉了还款期限和足足14万的利息。 梁安喜极而泣,一年多来心惊胆战的苦苦支撑终于到了头,再也没有凶神恶煞的人来敲着仓库的铁门催债,母女俩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抠着一分一厘过日子。 沈一也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抱住了身旁的李子浩,她不用再害怕了,她们有了新员工,还有了这样随便大方的新东家。 李子浩没被这样抱过,只好轻轻拍拍这个女孩的背,有些尴尬地安慰着母女二人,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从来不怎么说话的自己为什么会被沈一抱呢。 李子浩20了,还是不懂男女之事。 从那以后,每当干活有了空隙,沈一就总是缠着李子浩让他讲自己的事,李子浩就只讲一直到初中时候在教会的事,之后那5年,李子浩不想让她知道,也不可以让她知道。 好好干活,好好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梁安母女和她们的小公司。 江湖上好久没有神神鬼鬼的杀手出没,吴老三的委托挤爆了信箱也没人来做,没了零,白道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 从公司易主的那个罕见的寒冷冬天开始,生活就像湖水一样平静,沈氏物流的仓库开始满起来,沈一和李子浩也越来越忙,少了利息,每个月不仅能还上款,甚至偶尔还有结余能让母女带着李子浩一起在附近的川菜铺子来个小小的聚餐。 对于这个年轻人,梁安始终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教会的孩子,有个重病缠身的母亲,但自家微薄的薪水似乎也就将就能满足他自己,别的都是谜团。但每次看着李子浩和自己的女儿开心的一起说话她就放下了戒备,不再去想那么多。 李子浩后来直到那年快夏天才意识到,沈一对他有意思,即使他不想,沈一还是每天眼睛里放着光一样看着李子浩出神,就差把我喜欢你写在脸上了。 李子浩并不反感沈一,这个活泼的贫贱出身的姑娘倒不如说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喜欢,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虽然自己有时候有摆脱活在死人和复活梦魇里的错觉,但自己的过去都是现实,墙上贴满的红纸也每天提醒着他李子浩不是会被赦免的人。 李子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又去看了吴老三,吴老三还是骂骂咧咧的说有活没人接,在抱怨了一通了以后,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李子浩,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做物流的小姑娘,喜欢你?”吴老三嗤笑了一下。 李子浩点点头,又摇摇头,沈一从来都没说过。 “做人命生意的还是少想这些事好,以前做过你就是背着命债的人了。”吴老三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老婆死的早,我们认识那年**才回归,她死的那年**闹,她在路上被酒驾的扑街开车撞死了,就判了三年还缓刑。”吴老三说到这,布满皱纹的老眼眶湿了一些。 “那个人呢。”李子浩问。 “找了个人,把臭扑街家煤气管子拔了,boom,意外。”吴老三摇摇头。 “倒真像咱干的事。”李子浩半嘲笑着说道。 “小子,不要太投入了,她是好人,只会让你更痛。”吴老三过了好久,敲着桌子对李子浩叨叨着。 “少抽烟。”李子浩留下了一句话。 21 等到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李子浩干完活,找了个周末和梁安招呼了一声,带着沈一去了翻新完没几年的迪士尼,那几年扩建翻新完的迪士尼门票价格居高不下,一直嚷嚷着要去的沈一负担不起,但李子浩负担得起。 在李子浩保证这不是省吃俭用的工钱以后,沈一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玩个不停,不断让李子浩给他拍照,各种纪念品沈一舍不得买,李子浩就给她买,她就像自己母亲一样说自己乱花钱,然后傻开心着。 在玩的筋疲力尽之后,沈一拉着李子浩来到了城堡的正面。 “Zac,拍照,给我拍照!”沈一开心地命令着李子浩,站在了迪士尼城堡的正面。 “好好。123,好了。”李子浩举着沈一的手机给沈一拍了一张并不是很像样的照片,沈一显然不是很开心,拉着李子浩硬要来一张自拍。但李子浩不喜欢网络上有他的照片,他对着摄像头就像是职业过敏一样。 沈一带着迪士尼的头饰,把手机举到正好容下他们两个的位置,然后大声地教训着李子浩:“你笑啊,这什么臭脸啊。” 李子浩很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被沈一逗得,李子浩只好带些无奈地举起老套的剪刀手,拍下了他和沈一在迪士尼的留影。 回去的路上,地铁人并不是很多,沈一把一只耳机塞进李子浩的耳朵,里面放的是10年代的老歌,韩国歌手Elaine唱的《1 to 2》。 “If I just close my eyes 假如我闭上眼 then you’ll be there 你就在我身边 lying next to me hand in hand 十指相扣并躺在我身边 If I could tell you how 假如我告诉你 I love your ways 我是如何喜欢你的 I could whisper to you on and on 我会在你耳边悄悄地说 Oh you settled 还是被你发现了 in my heart so sweetly 你在我心中如蜂蜜一般甜蜜 it took a while for me to notice 过了这么久才知道 I’ve never felt it like this 从所未有的感觉 When I hold you in my arms tightly 当我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时 I just wanna drown 我只想沉浸这段感情之中 in your warmth 感受着你的温暖 It’ll start from my heart 从对他心动时开始 then go ‘round my back 一直环绕在我身上 I gotta say I I I love this 无法隐藏对这种感觉的喜爱 It’ll start from my heart 从倾心于他时开始 then go ‘round my back 这种感觉无法摆脱 I gotta say I I I love this 忍不住把这种感觉抱在怀里 We’ll take one **all step 我们需要迈出一小步 and it’ll take us 它会带着我们走 well let’s not worry 不用担心 ‘bout a thing ‘cuz 因为 I can feel nothing will hurt us 没有什么会伤害到我们 And I know 我知道 I’m the one who worry 我是那个最担心的那个人 but you know how to 但你是知道该怎么做 just calm me down now 冷静一下 It’ll start from my heart 从对他心动时开始 then go ‘round my back 一直环绕在我身上 I gotta say I I I love this 无法隐藏对这种感觉的喜爱 It’ll start from my heart 从倾心于他时开始 then go ‘round my back 这种感觉无法摆脱 I gotta say I I I love this 忍不住把这种感觉抱在怀里…” 随着Elaine轻柔的女声,沈一慢慢搂紧了李子浩,李子浩感受着少女的温度,摸了摸她的头。 “你懂的吧。”沈一没有睡着,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李子浩。 “沈一,我不太应该是你喜欢的人,我做过不好的事,我还有我妈妈要照顾。”李子浩看着沈一认真的脸,闪烁其词地说着。 “我不管,你妈妈我也会照顾啊,我就是喜欢你,Zachary,我不管。”沈一横不讲理地锤起了李子浩的胸口。 李子浩很久都没有说话,他要做出一个不理性且重大的决定。 沈一见李子浩没再说话,就一直抱着他,开始抽鼻子。 又过了一会,李子浩把一个闪存一样的半透明小东西塞在了沈一手里,那是他的网络金库的钥匙,只有自己遭遇不测,不再安全签到的时候,这把钥匙才会有效。 但李子浩没有说出这些事,他抱着沈一,轻轻地在她的耳朵边说:“等它发光的那天,密码是你的生日,照顾一下我妈妈好吗。” 沈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又穷追不舍地问道:“Zachary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只告诉你。”李子浩认真地点了点头,悄悄地告诉了沈一自己最大的秘密,“我叫李子浩,也有人叫我零。” 沈一满意了,抱着李子浩睡了过去。 李子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后悔,但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李子浩以为过,幻想过和沈一一直在一起的未来。 22 日子平静如水,回去之后的两人在梁安面前也常常不自然地扭捏着,梁安自然明白,笑着也不说什么,她也喜欢这个小伙子,只要自家姑娘高兴,她就高兴。 秋去冬来,转眼一年又过去了,沈氏物流的小日子好了起来,吴慧的病情却慢慢严重了起来,已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只有一根手指能划着小电脑打字给远藤修女和李子浩看。 李子浩不是没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他不缺钱,但ALS直到干细胞疗法已经完善发达的30年代,唯一的办法还是以延长寿命为主要目的的保守治疗,不管是多么先进的研究室,近几年也不会有更好的代替Rilutek-5的药品和治疗手段。 过春节那天的时候,远藤修女和李子浩照例年一样一直推着吴慧上山看维港放的烟花,吴慧用手指不停地在小电脑上说着好看好看。 维港的烟火照在他们的脸上,吴慧更老了,远藤修女更成熟了,只有李子浩还是16岁的年轻模样。 或许时间在自己身上没有走过,或许自己就是时间,李子浩总这样想着。 但李子浩,零,身后的梦魇还是追了上来,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春天,四月的第三天,李子浩清楚的记得那是周三,给港口送货的日子,那天李子浩一个人独自出门送货,在港口的工人卸下货物以后,回到仓库的李子浩却不见了梁安母女人影,仓库铁门大开,梁安平时的办公桌上一张破纸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新界老虎帮二当家,找你。” 你,指的自然是李子浩,零,只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老虎帮是什么来头,除了那些**官员,他几乎不问杀的是什么人。 李子浩第一次觉得那么生气又悲哀,是自己的梦魇追上了他,卷走了他身边的人。 他把卡车和仓库锁好,带着那张破纸踹开了吴老三的店门,他火气大的让那扇破铁闸嘎吱地发出金属弯曲的声音。 “这哪来的扑街。”李子浩把纸甩在吴老三的桌子上。 吴老三从没见过这么大火气的李子浩,老花镜都吓得有些不稳。 “老虎帮,38年,你把他们大佬一家两口做了。”吴老三回忆了一下。 “你奶奶的,这什么路子寻仇寻我们头上来了。”吴老三回到平时的样子,开始骂起人来。 确实,一直以来吴老三和他的人都只是拿钱办事的人而已,寻仇不寻办事的,这是江湖规矩,可就有这么个扑街,寻仇寻到李子浩头上来了,还卷进了他身边的人。 “怎么回事,你说。”李子浩稍微冷静了一点,问道。 “38年新界有个地产项目要开发,老虎帮有着全新界最多的丁权,大佬不好说话,开发商就找我让你把他和他儿子做了,觉得就会好谈。”吴老三回忆着,这是为数不多的他知道委托人来路的活。 “后来呢。”李子浩不关心这些。 “没谈拢,听说二当家的和下面的人不合,开发商现在还在谈。”吴老三说道。 “寻仇服众?”李子浩大概明白了意思,丁权就是新界男丁的钱,能卖多少不是开发商说了算,而是有丁权的人卖不卖,之前的大佬不卖,下面的人不满意,大佬死了,二当家的谈不拢,要服众,就先寻仇,可这扑街是个孬种,只敢找吴老三办事的人寻仇。 “是。”吴老三点了根烟,“冚家铲(司马玩意),下流。” “走了。”李子浩准备离开。 “你别去,送死去?老虎帮100多号人,新界械斗没怕过谁。”吴老三大声训斥着李子浩,“为了女人,你别把自己命送了,他们不会拿她们怎么样的,这种人没胆。” “我得去。”李子浩坚定地说。 “后生仔!你他妈的别当老子说话是放屁!老子是为了你好!明不明!操!”吴老三突然暴起,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地吼道。 李子浩明白,但他不怕,也不需要怕。 “走了,保重。”李子浩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吴老三一个人喘着粗气拍着桌子。 还是逃不开,李子浩咬着牙回到自己的公寓,看着电子钟的时间,11点24分,李子浩也不管了,记好时间,拿着刀就走,先来一遍再说。 一路到新界的郊野外,像是农村一样的地方,李子浩隐约记得自己来过,是那栋最漂亮的小楼,那个什么帮的大佬就死在自己的家里。 帮会在一栋破烂的大院子里,门口就是几个留着黄毛的二流帮派仔在抽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脸****的模样。 李子浩气急了,在四个人还没从自己吸的东西里缓过神来,就一人一刀割开了他们的脖子,还狠狠地在尸体上不停地扎着洞,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22的李子浩身手和经验早就不是16岁的自己可以比的了,无数的死亡教给他的是最朴实的杀人技巧和经验。 丢下四个人的尸体,李子浩继续向里走着,里面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就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带着一堆人向他冲来。 械斗不是武打片,不是武侠小说,人多势众,20多人在倒下了接近一半之后终于放倒了这个每一个动作都毫不含糊的年轻人。 再来。 再来。 再来… 在写满了一整张纸的正字以后,李子浩已经厌倦了最开始的那20多个人的脸,他变得麻木起来,愤怒也渐渐消失。 但这20多个人并不是全部,后面还有快50个青壮小伙向他包围着。 他知道了,这样莽撞,几千上万次都不会有结果,他要冷静下来。 12点出发。 他用了又上三张纸的数量,摸清了老虎帮一共120个人的具体位置。 他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地方死上那么多次,一张纸一共能画630个正字,就是3150次,他从来都没有填满过一张纸过,不管是多么难做的事,都是重来几百次最多一千多次就能解决的活。 但当这样简单的变数变成了1对120时,每个人身上的变数都会导致失败,而这些变数导致的失败并非相加,而是相乘。不管在12点出发前预演多少遍,都会有自己想不到的变数,忘记的变数。 当他经历了上万次的绝望的失败后,麻木的李子浩闭上眼都知道怎么一个一个解决解决这120个人了。 可是,当他最后,来到梁安母女面前的时候,是狂笑着对准梁安母女开枪的那个死扑街帮派头子。 “杀人要还的,小子。”黄毛的二当家狂笑着,同时被割开了喉咙。 李子浩跪倒在梁安母女的面前,他已经快要数不清自己已经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不管自己多么努力,梁安母女似乎都会被留下的帮派分子杀害。 沈一,梁阿姨… 李子浩开始寻求别的可能性,他试着改变每一个帮派分子死亡的时刻,又在上万次的排列组合后,他终于发现只要自己以特定的路线前进,就能提前到达梁安母子所在的房间,确保他们不被杀害,但摆在自己眼前的是被惊扰的带着枪上阵的四五十名帮派分子。 一直翻到第11张纸时,李子浩终于学会了躲开每一发子弹,在第12张纸快被画满的时候,他终于成功了。 可笑的是,留到最后的,就是那个绑架女人的所谓的二当家,贪生怕死的他像看到鬼一样可笑地向后爬着,李子浩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但还是扑在他的身上把他死死压住。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他疯了一般恐惧地大喊着,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类居然能做出提前躲避子弹的动作,放倒了100多个兄弟。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钱好不好,好不好,我们把丁权卖了,就有钱了,几个亿,都给你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有老婆孩子。”黄毛二当家哭着冒着鼻涕泡大声地求饶着。 “你有老婆孩子?”李子浩按住了他,问道。 “是啊是啊,我孩子还很小,老婆还有二胎啊,就在那边,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他哭喊着,开始大声喊着救命,可是他的兄弟都已经死的一干二净,哪有人还会来救他。 “下辈子后悔吧。”李子浩烦了,一刀扎在这个讨厌的黄毛的喉管上,血涌如注。 老婆孩子,你还有老婆孩子,那一起杀掉好了。 破院子的残留灯光下,疲惫不堪的李子浩拖着疲软的身体往黄毛指的那栋楼走去,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别的什么了,这一天他杀了几十万个人,死了几万次,早就不在乎多这两个了。 李子浩一个踉跄,因为腿软,平地摔倒在路上。 他把自己撑起来,继续向着那栋小楼走去,但很快,他第二次摔倒在路上,这次他真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双苍老消瘦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扛在了肩上,是吴老三。 “三爷,早啊。”李子浩勉勉强强地笑了起来。 “你妈的真牛,你妈的你是真牛,老子还要来接你,操。”吴老三骂骂咧咧地扛着并不强壮的李子浩,走了很久以后,把他扛上了一辆小面包车,上面坐着惊恐不安的梁安母女,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浑身是血动弹不得的李子浩。 “没事就好。”李子浩欣慰地笑了一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后排椅子上再也不动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的夜路,梁安和沈一一起把李子浩扛下了车,李子浩看到苍老的吴老三用力把那辆小面包车推下了山路的悬崖,然后打开了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拿出一个皱巴巴的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示意沈一喂李子浩吃下去。沈一抱着满身血迹的李子浩,慢慢地喂着他喝水,就这面包,半瓶矿泉水下肚,李子浩终于有了点力气。吴老三甩给沈一一套干净的黑运动服,沈一明白意思,扛着李子浩换下了他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并把沾满血污的衣服用力地往悬崖底下丢去。 做完这一切,李子浩再也不记得什么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不是坐在书桌前写字,而是在仓库的内间,梁安母女的小住处的床上,自己的刀被折起来放在自己脑袋旁边。 李子浩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身体像是被酸液浸透一般从头到脚哪里都是酸痛的。他把自己的折刀打开看了一下,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刀身还像6年前一样闪着崭新的寒光。 李子浩刚想站起来走几步,一下子没站稳,脸和水泥地面来了个狠狠的亲密接触,擦出了一点血点。 听到动静的梁安母女,先是腿脚利索的沈一,后是不那么利索的梁安,先后冲了进来,沈一赶紧扶起了李子浩,把他扶回床上坐着,然后突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声哭了起来。 “不要哭,烦死了。”李子浩抱着嚎啕大哭的沈一,顿时有点嫌弃。 等到沈一不哭了,梁安坐下来抱着女儿看着李子浩,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你,真的没有你我们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用,你们是因为我才这样的,这是我的不好。”李子浩边活动着酸痛的上半身,边解释道。 “你说你是谁,李子浩你说,你自己说。”沈一坐起来带着哭腔,命令着李子浩。 “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李子浩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这都是你的事。”梁安温柔地安慰着李子浩。 “杀人,我做杀人的事,杀人赚钱,懂吗,你看不到吗,我杀的人。”李子浩突然激动起来,对着沈一吼道,但马上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所以我说你不应该跟我在一起。”李子浩平复了下来,慢慢地说着,但眼神躲闪着沈一的目光。 “我不管…”沈一还是不管不顾地说着。 “杀人犯,你都不管吗,我杀的人加起来判刑判个凌迟都不过分。”李子浩冷冷的说道。 这是他的梦魇,也是他的宿命,从他接下第一笔委托的时候就注定好了,沈一只是给了他一个普通人的幻觉,让他曾经有了一丝幻想,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己要么一直追杀别人,要么一直被人追杀,这就是自己的梦魇和宿命。 李子浩站起身来,收起自己的刀和手机,径直向外走去。 沈一追了上来,抱着李子浩不肯松开。 李子浩回过头,耐心地看着她,说道:“沈一,你会找一个好丈夫,生很多的孩子,生活的很开心,而不是跟我这个拿杀人当饭碗的人谈什么恋爱,我不是那个人,你懂吗。” 沈一没有说话,眼角泪水一直淌着,突然踮起脚咬住了李子浩的嘴唇,她狠狠地吻着自己的相好,她没有更多的感情和话语来表达自己了,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流着泪松开了李子浩,在他的耳边耳语着:“If I just close my eyes,then you’ll be there,lying next to me hand in hand.” 那是那首《1 to 2》的第一句歌词,那首歌也是她对爱人的最深沉的道别。 “你没见过我,梁阿姨,你也没见过我,好吗。”李子浩多年以来也少见的流下了眼泪,走出了仓库的大门。 23 时间像回到三年前一样,零又出没在港内的角角落落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只是这次李子浩已经不是为了那点钱了,他只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生活了,他注定会在这条看不到头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42年的春天,陈文警司代表警方宣布了重案特别7组的诞生。 李子浩坐在吴老三的铺子里,看着电视上陈文坚定的脸,突然觉得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 “你能查人吗。”李子浩问着正在吃面的吴老三。 “什么人,明面上的托点人是可以查。”吴老三嗦着嘴里的面,含含糊糊地说着。 “一个姓戚的,很有钱的,有钱的大小姐,叫戚期。” “好,我这就托人查查。” 李子浩认真听着电视上陈文的话,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技术,只要有死人的大脑就有重现的可能,是吗。 对于自己来说,以后动手还要把目标的脑袋砸了是吗。 真麻烦。 “我丢你老母。”吴老三突然爆出一句粗口,放下了手里的碗。 “怎么了。” “**姓戚的有钱人可以说很少很少,明头上只有Reles科技集团的戚老总,戚老总不在**,他在深圳,但是他有一个女儿在**。”吴老三用力地咽下了嘴里的面,解释着。 “戚期?” “你说的期,如果是日期的那个期字,那就是。” “对啊。” “你自己看。”吴老三把电脑屏幕转向李子浩。 “**警务处人事档案”抬头大大地写着李子浩最讨厌的五个字:**警务处。 “这大小姐,做了差佬,今年的事。”吴老三补充着。 “**大学心理学硕士,42年2月通过大学生警察资格考试,MTE测试取得全港历史第三。”李子浩读着到下一行时,心想这是何等的巧合,“同年3月进入东九龙总区重案特别7组。” 所以这就是命运吧,或许那天来的时候,自己和沈一的一切不会变的毫无意义。 如果2年前戚小姐救了沈一一次,她会做第二次吗。 李子浩不确定,但心里总存着这样的侥幸。 24 命运最后还是没有放过李子浩。 43年的夏天快来的时候,吴老三给的号码打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电话,然而声音他却再熟悉不过:“亲爱的Zachary,好久不见,或者说,零先生。” 安德鲁神父。 李子浩怎么也没有想到教会的命运会追他到此处,颤抖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照理来说,知道他就是那个幽灵杀手的人,只有梁安母女,吴老三,李子浩不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剩下见过的人几乎都被自己杀掉了。 几乎。 李子浩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那个例外。 “我们的弟兄孟先生很早就带我找到了你,说实话我也很惊讶这么多年你还能一直活着,Zachary。” 孟?大背头? 李子浩终于想起了那个例外,那所有一切的起点。 李子浩突然脊背发凉,从自己还钱的那天开始。 “你要对我妈干什么?你要是敢动我妈我发誓我会杀了你跟你一起下地狱。”李子浩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冷静点,只要一件事,你只要能帮教会做一件事,我保证你的秘密会永远不被外人知道,吴女士也会得到教会永久的保护和治疗。” “我不相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不然我知道一百种让你在通缉名单上下不来的办法。”安德鲁得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什么事。”李子浩咬着牙问道。 “在一个叫铁牢的地下金库里,藏着东正教保存的一本古籍,那是属于教会的财产,我们希望你取回它,是一册杉木片装订的羊皮卷。” “还有呢。” “只有这些,万分感激,我们骄傲的,永不失手的零先生。” 电话切断。 李子浩瘫坐在床边大口地喘起气来,自己还是错了,自己真正的梦魇不是麻木的杀人经历,而是从自己踏入教会学校的那一刹那,甚至是吴慧来到教会的那一刻就种下了,教会才是一直在他身后的,不是保护伞,而是梦魇,是定时**。 他知道怎么做了,他要挑战的是铁牢,传说中**最坚固的地下金库,传闻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的来,号称比汇丰总部更加牢固。 无限的不可能在无限的尝试后总会趋向于无限的可能最后到达那个可能。 时间站在李子浩这边,生命站在李子浩这边。 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的异动,不然会连累到母亲,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没有办法回到8年前,让母亲不住进修道院。 别无他法。 李子浩脑袋里有了计划,一个他去年就曾经想过的退路。 警察的重案7组,如果那是真的的话,只要自己把事情闹的足够大,足够诡异,他们就会介入,那样戚小姐说不定就可以再救一次沈一。 她会吗。 李子浩不敢肯定,但眼前他只有先做眼前的事:长期作战的打算。 李子浩买来一箱一箱的饮用水,一箱军用的压缩饼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重来多少次,上次为了救沈一自己一度画正字画到半夜快11点。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李子浩永远相信,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记好时间,拿起折刀,李子浩不知道铁牢到底从哪里进,到底是什么,但只要他找,就可以找到。 25 “期,醒醒。”傅晶摇醒了在椅子上累昏过去的戚期,示意她看大屏幕。 “874,深度吗。”戚期读出了那个数字,两边分别是王巍和蒋佳怡的深度数值,这两天多以来,两人的深度数值始终高度保持一致,但都没有超过过600,常规共感的深度是100,就是以现实时间为单位测量的,而现在两人的深度数值都在飞速飙升,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佳怡姐最高只到过594,那是两年前,用了一个小时,看完四十年。”傅晶解释着,“深度数字不是线性的,是类似指数性的,超过800以后每加1都意味着巨大的改变。” 900,910,915,950,深度数字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用傅晶的话说这是核爆一样的增长。 “不行,这样下去他们都会出事的。”傅晶焦急地查看着两人的生命体征。 两人的脉搏数也像停不下来的发动机一样剧烈地增长着,从开始的60,一会就随着深度数字一路飙升到了接近200。 “脑波呢。”戚期问道。 “稳定,无异常。”傅晶查看了两人的脑波图,却异常的平稳,这代表着他们并没有什么精神危险。 但是深度数值一路涨着,995,996,997,998,999。 “脉搏超过220了。”傅晶焦急地喊着。 突然,心电图的那两条线,突然同时变成了直线,发出死寂的长而尖的哔声。 “Fuck,傅晶,断开连接,准备AED。”吕少军跳了起来,大声喊着,向着紧急控制平台走去。 “停,他们还没事,看脑波。”戚期示意Eva看两人平稳如初的脑波。 “心跳停了,就算有生命仓,脑缺氧只需要120秒,失去意识只需要180秒,永久脑损伤只需要5分钟,你疯了吗戚期,他们要死了!”吕少军跺着脚大吼着。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所以让你别动。”戚期也大声吼着,她顶着黑眼圈不眠不休守了两人两天两夜,她不可能不关心他们,但她更相信他们。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停,傅晶AED,准备。”吕少军不管不顾地打开了紧急控制台的盖子。 “你他妈的再动一下试试!”戚期猛地拔出了枪,指着这个法医同事。 “你疯了吗戚期?”傅晶也大声提醒着戚期。 “120秒,还有104秒,在那之前你敢动一下,你试试。”戚期怒视着吕少军,示意他离开控制台。 “我才不管什么条例规矩,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跟陈警司说去,今天以后我退出警队都可以,但你们两个在他们脑波没有异常的时候,或者在这120秒结束之前动一下,我把你们两个毙了都敢。”戚期恶狠狠地看着两人。 傅晶和吕少军只好摇着头举起手退后,满脸的不敢相信,这个平时安静的小女警员现在像是一头疯了的母狮子,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120秒,好不好,120秒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他们拉回来。”傅晶试图安慰着戚期,让她把枪放下。 戚期纹丝不动,枪口对着离控制台最近的吕少军。 她选择相信王巍和蒋佳怡,宁愿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换这120秒。 26 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李子浩机械地徘徊在巨大的地下迷宫里,他几乎已经可以闭着眼躲开守卫的子弹,然后解决掉他们,因为这些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上万次了。 铁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旧人防工程和一个地下车库和一座下水道系统连在一起扩建的巨大迷宫,总共12层,而且有些地方还特意设计了一座台阶,但那一层本身就带着倾斜度,那座楼梯只会让人以为自己下了一层,实际上并没有。 铁牢的守卫一共也只有16名,两个各入口两名,剩下每层一名,李子浩连他们的头发末梢分叉了几根都要数的出来了。 真正的难度是,铁牢不是只有一个金库,所谓的金库不过是上世纪末的那种老旧的厚钢制防盗门,皮实便宜,防火防爆防切割的内地产品,上面带了一个四位的密码锁而已。这样的铁门,在整个地下迷宫里一共有368扇,而且一旦输错了三次,所有的门都会被永久上锁,然后疯狂地报警。 4位的密码锁有10000种组合,李子浩只能一个一个地试,为了省点时间,他从0000和9999开始向中间靠拢,他觉得这样或许会快一些。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重来了多少次了,家里的A4纸一沓100张,他已经画满了3沓,差不多等于,一百万次,吧。 他觉得自己要被时间吞噬了,他在这一天过得足够久了,久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不是几年,是几百年了。 在第11层的倒数第二扇金库门,7589,开了,他机械地看着里面的物品,那本衫木皮的羊皮卷静静地躺在架子上。 结束了吗。 结束了。 李子浩拿着古书,关上了铁门,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家。 他不累,他又累极了,他要睡个觉,忘掉这快几百年的一切。 27 第二天,李子浩按照指示,把羊皮古卷用报纸包起来放在垃圾袋里丢到了楼下后,就回去睡觉,再也不想管了,他做了该做的事了,剩下的随便了。 他头一次觉得死不掉是一种负担,当自己的死亡把自己困在同一天上百万次之后,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 11点59的闹钟变成了他起床的闹铃,他起床吃一些饼干,喝一些水,然后继续睡觉。 直到两周以后,大约,李子浩记不清了,对于他来说,两周就是一眨眼一样短暂。大约两周以后的半夜大约1点,一个声音打来电话,一下子让他清醒了起来。 “Zachary,你来一下好吗,阿姨好像要不行了。”远藤修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嗯。”他坐起身来,不管这是不是教会的陷阱,他都要去至少一次,他不敢冒这个险。 … 李子浩模模糊糊地看到,修道院医院病房的尽头,远藤修女握着一根金色的长矛,他没看清远藤修女的脸,那根长矛以诡异的弧度被投掷出手,向着李子浩飞行过来,李子浩想躲,但那根长矛就好像是被自己吸过来一样,在空中改变了轨迹,扎中了自己的胸口。 李子浩试图把长矛拔出来,但它纹丝不动,李子浩只好扶着长矛,跪在地上向着母亲的病房移动。 吴慧的心电图,是死寂一般的直线,李子浩大声地哭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了母亲还留有一些温度的手,那只从小到大一直拉着他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了多久,李子浩再次随着闹铃醒来,他挣扎着,打开圆珠笔,画了一横,然后赶紧向着修道院赶去。 他离修道院越近,那根长矛带给他的刺痛就越强烈,好像是已经插进了他胸口一样,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次,那根长矛又用不同的弧度几乎是被吸到了李子浩的胸口,他脑海中浮现出命运两个字,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所谓的命运,这支长矛把他的命运钉死了,无论他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病房里,母亲的心电图还是一条直线,少年握着母亲苍老的手,再次力竭滑落。 李子浩再次随着闹铃醒来,胸口更加痛了,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伤口在释放着疼痛的信号,他挣扎着来到桌子前,在那一横下面,画了一撇一捺。 结束了。 戚小姐,如果你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 少年剧烈的绝望伴着巨大的电击声唤醒了心跳停止的两个人,王巍和蒋佳怡,死而复生一般喘着粗气,摸着自己仿佛隐隐作痛的胸口,眼角一点点地淌着属于李子浩的泪。 “回来了,回来了。”吕少军看到两个人的心跳恢复正常,瘫倒在地上,他数着120秒,在戚期放下枪的一瞬间冲向了紧急控制台,强行断开了连接,用AED装置复苏了两人的心肺。 “就说嘛。”戚期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倒在了椅子上,晕了过去。 傅晶查看着少年的大脑,已经有一些焦味了,那是强行断开连接导致的后果,巨大的电流在一瞬间烧焦了少年的大脑。 两边的房间门几乎同时打开,穿着手术服的两个人几乎是一起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互相看了一眼,一瞬间就达成了默契。 “远藤真理子,走。” 28 傅晶看到刚刚出来的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换上了衣服和配枪,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累了,干脆趴在操作台上,睡了过去。 蒋佳怡开着配车,在深夜的暴雨中不停地超车,她少见的把警笛打开,一路狂按喇叭向着港岛的修道院冲去。 王巍和蒋佳怡被拉出来的最后,没有看到李子浩是怎么死的,他们一定要搞清楚,如果他注定被陷在那个循环里,那么现在的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东西结束了那个循环,不是那支命运之枪。 而且,如果远藤真理子是认真照顾了吴慧8年,不是从开始到结尾都是以帮凶和行刑者的身份在与李子浩相处,那么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考虑,应该认为下了杀手的远藤真理子有自杀,或者在教会内部行凶的可能性。 大雨滂沱,拉着警笛的车子公然闯入教会的势力范围,蒋佳怡一脚刹车打了滑,车子在上坡路上转了个圈,横着停了下来。 半夜的修道院亮着灯,门口有修女坐着,见到两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请问是谁,有什么事。” “东九龙重案7组,蒋佳怡督查。”蒋佳怡亮了一下证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修女没有动,继续问:“两位警官有搜查令吗,这里是修道院,不可以进去的。” 蒋佳怡烦躁地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拔出手枪,对天开了一枪,把修女吓了一大跳。 “我的脸,就是搜查令,可以吗。”蒋佳怡恶狠狠地盯着修女,修女只好把他们放了进去。 “远藤的房间,在哪里。”王巍问道。 “远藤,最里面,右手倒数第二间。”修女小声地回答着。 “多谢,她是我上司,抱歉。”王巍明白,蒋佳怡摆黑脸,他就要摆红脸。 王巍端着枪,和蒋佳怡数了三个数,一脚把门踢开,床铺干干净净,窗户大开着,不停地有风雨吹进房间。 门口的修女跟了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摇摇头说:“她晚上还在的啊。” “窗户。”蒋佳怡示意王巍往窗外看,窗户底下有泥泞的脚印,小小的,应该就是远藤没有错。 “别的人都没事吗。”王巍转头问修女。 “我没看见。”修女摇摇头。 蒋佳怡直接翻了出去,窗户外面是半山腰上的一片小林子,一路延伸到跑马道上,蒋佳怡和王巍追着脚印,走到了大马路上。 山上,清晰地看得见维港,这是每年李子浩带吴慧来看烟火的地方。 一个穿着修女服的身影在大雨里若隐若现,远藤就站在王巍他们所在的下坡路的底下大约50米处。 王巍和蒋佳怡举着枪慢慢从背后靠近远藤,远藤却提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远藤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老式左轮,遮在袖子底下,可还是被眼尖的王巍发现了。 “远藤,请你放下武器,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王巍打开了保险,几乎是同时远藤也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自己。 “告诉我。”远藤带着哭腔,大声地用日语对着蒋佳怡喊着。 “他是不是恶魔,他是不是?”远藤歇斯底里地喊着,大雨里王巍分不清远藤有没有在哭。 “冷静,冷静好吗,先把枪放下。”蒋佳怡用日语耐心地劝着,自己先收起了枪,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告诉我!”远藤在暴雨里歇斯底里地喊着。 “他是杀人犯,但不是什么恶魔,但我想知道他最后对你说了什么。”蒋佳怡慢慢地向着远藤靠拢,并用右手在身后打了一个让王巍准备开枪不致命制服远藤的手势。 “表,他说他想看表,我就拿给他了,然后他盯着表看了一会,就不动了。” “吴女士,不是心跳停止了吗。”蒋佳怡问道。 “吴阿姨,她…”远藤大声嚎哭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着,“阿姨,阿姨她在Zachary松开手的时候,就一直戳那个报警按钮,一直戳一直戳,然后心跳又好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不是什么恶魔吧,他不是吧。”远藤哭着问。 “不是,他,只是个被命运选中的人而已,你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蒋佳怡继续靠近着远藤。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去实现那个预言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啊!” “他是为了吴女士,好吗,你冷静一下。” “他很温柔吧?”远藤突然问道。 蒋佳怡点点头,她已经快离远藤足够近了。 “果然啊。”远藤抬起头,看着天,“对不起,我陪你下地狱去了。” “动手!”蒋佳怡大喊着,扑向了远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藤和王巍同时扣动了扳机,两发子弹都命中了他们的目标,远藤的手腕,和她的太阳穴。 雨水冲刷着远藤的血,化成淡淡的红色小溪,顺着山路流了下去。 蒋佳怡扑倒在远藤身上,看着已经没气的远藤,狠狠地把拳头砸在地上,用力地砸出血来。 过了很久,蒋佳怡开了口:“你开枪了,比我有出息,这就够了。” “警号30705东九龙重案7组王巍,呼叫港岛指挥中心。” “copy,警号30705请讲。” “港岛跑马道山顶下150处,有枪击事件,我方非致命射击一次,女性一名致命射击一次,确认自杀,警号30701蒋佳怡督查也在场目击确认。” “copy,救护车和增援在路上。” 蒋佳怡两边的短发都湿漉漉地粘在脸上,抬起头看着王巍。 “本能,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 她指的是一度心脏骤停的吴慧。 29 最后一块拼图,就是李子浩的死法,他自己选择了接受,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断重来不知道多少次以后,看到的都是自己和母亲的死亡的绝望。 π代表的是圆,是他的时间,他的时间是一个圆;π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代表着他的可能经历过的无数次的不一样的死亡,但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他预测到了那点。 当他在死前看到时间的那一刻,所有世界都收束回了这里,一个他死亡的世界,一个他永远永远可以安息的世界。 王巍和蒋佳怡在车上都没有说话,他们刚刚看到了史诗一样壮阔悠久却又沾满血迹的一生,而这一生,最终却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试图用自己的力量赚钱救人。 完美的杀手并不存在,在那背后是一个普通的小孩,用超乎人类想象能力的无限的失败,达成了那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可能。 但他还是接受了朗基努斯之枪带给他的命运:死亡。 “你知道不要站在他的角度看,对吧。”王巍问着。 “作为警察,对的。”蒋佳怡没有说出下半句。 作为见证者,不行。王巍明白。 “如果报告书上那么写,我们大概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也有可能我们已经疯了。”蒋佳怡自嘲着说道。 “案件我记下了,这就够了,他已经死了。”王巍说道。 回到东九龙的地下四层,蒋佳怡催促着吕少军和傅晶收拾下班回家,这件事的真相他们要告诉戚期,但也只会告诉戚期,这是那个少年最后的愿望。 夜深了,没有出租,没有车,刘然的电话不通,大雨滂沱,蒋佳怡扶着筋疲力尽的戚期,不知道该去哪。她只好戳了戳戚期,“戚小姐,来点办法啊。” 戚期有点懵,被蒋佳怡捏着脸晃了几下以后,稍微清醒了一点,掏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没电,只好示意王巍借用一下。 “李婆,东九龙,对,麻烦来接一下,我们三个人,床铺一下。” 深夜三点,戚小姐还是叫了老管家,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70岁的老人这么晚来接自己下班,还带了同事。 不到15分钟,戚期家的那辆黑色SUV在大雨中通过岗亭,李婆婆撑着伞护着戚期,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唔该,这么晚,麻烦您了。”王巍说道。 “没有没有,年纪大了晚上也睡不太好嘛。”李婆婆边开着车边客气着。 穿过海底隧道,上山,车子在戚期家的大车库里稳稳停下。 王巍走进戚期的家,突然想起一件事。 吴慧! 他急急忙忙地打通了九龙红会医院的电话。 “喂,九龙红会医院吗,我想请问一下港岛中区警署毛强警官的那位证人,情况怎么样。” “这位警官可以提供一下您的警号吗?” “30705,东九龙重案7组王巍。” “额,我这边给您转接到神经内科主任可以吗。” “拜托。” “喂,王警官,神经内科主任,我姓胡,你好你好。” “毛警官的那位证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您不知道吗?” “什么?” “那位女士送来的时候已经肺部衰竭了,我们尽全力保了她两天,没保住,遗体已经被家属认领了。” “家属?谁?” “诶,一个叫沈一零的25左右的小姑娘,说是她母亲。” 沈一零? 沈一? 30 戚期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再次确认了一下李婆已经去睡觉了之后,又把们锁了起来。看着王巍和蒋佳怡两张严肃的脸,再次确认道:“2的十次方是几。” “1024。”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期。 “我们没疯,就是头有点痛好吗。”蒋佳怡叹了口气。 “好好好,所以他就是一个死了时间会回溯的人,所以他才那么厉害是吗。”戚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确实,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说得通铁牢的失守。 “接下来要说的事,跟你有关,你听好,我建议你不要用警察的思维去想这个事了。”王巍说着,神神秘秘地。 “说吗?”王巍还是不确定,转头问蒋佳怡。 “期,你保证相信我们,不把这个事说出去吗。”蒋佳怡问道。 戚期疑惑地点点头。 “报告上的东西,只会有所有我们记下来的案子,然后说他是怎么怎么残忍的凶手,当然不会包括他的秘密,还有接下来这件事,这是他希望你知道的。” 戚期好奇地挠了挠头,问道:“什么叫他希望我知道?搞得我认识他一样。” 王巍和蒋佳怡没有说话。 “诶?他认识我?”戚期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赶紧收敛了一下。 王巍和蒋佳怡同时点点头。 “他和你通过电话,三年前。”蒋佳怡提示道。 “沈氏物流,你名下的小公司,记得吗。”王巍又提醒了一下。 戚期翻起了手机,她家在**的财产数不胜数,全部登记在她一个人的名下,她实在有些记不起来。 “伟龙实业的抵债品。”蒋佳怡又提醒了一下,戚大小姐的记忆力让人有些担忧。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打电话来问债的,是他?”戚期一拍大腿,想了起来。 “他留了东西给沈一,她们不会相信我们,但是他和她们都相信你。”蒋佳怡说道,“这也是你留下的时间胶囊,期。” “是这个吗?沈氏物流,法人代表,沈一零。”戚期举起手机,给两人看。 “就是沈一,她改名了。”王巍补充着,这是蒋佳怡不知道的。 沈一把李子浩的代号刻在了自己的名字上,由此来纪念他。 31 第二天,蒋佳怡申请给全组放了一天结案假期。 黑色的SUV载着穿着常服的7组三人在沈氏物流的仓库前停下,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女孩打开了铁门,看着这不应景的高级车上面下来的三个有些凶神恶煞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女。 沈一,现在是沈一零,问道:“你们找谁?” 领头的高个子女子摘下墨镜,开了口:“找你,沈一。” 后面的男子也摘下了墨镜,说道:“有关李子浩。” 沈一零有些慌了神,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梁安一瘸一拐的出现在沈一零身后,看着三人,有些害怕地拉着沈一零退了几步。 最后一个小个子的女子摘下墨镜,丢出一个印章,那是戚期个人名义的公章。 “我们是警察,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两个,但你可以相信她。”王巍摊开手,指着戚期。 “为什么要这样。”王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着牙抱怨着。 “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靓仔,不可以吗。”蒋佳怡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巍。 “幼稚。”王巍咕哝着,黑色衣服搭黑色墨镜,是蒋佳怡的主意,但夏天穿黑色的衣服真的有些热。 沈一零打开那个公章,端详了一会,突然惊讶地捂起嘴来,抬头看着戚期,激动地说:“戚小姐?” “戚期,现在是警察。”戚期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抱了沈一零一下,完全没有梁安母女想象中那样的大小姐样子。 “你可以相信我们,我们没在这里见过,我们身上连证件都没有,监控,你自己删掉,我们就没来过。”蒋佳怡走上前去,轻轻地对着沈一零说,“他告诉我们来帮你。” 沈一零点点头,她相信戚期,她没有理由不相信戚期。 王巍把车开进仓库,拉上了大铁门。 沈一零,过了大约两分钟,从内屋里拿出了那个半透明的闪存一样的小物,只是这次,它不停地闪着红光。 “他出事了,对吗。”沈一零显然有些明白这个红光的含义,这个钥匙被激活了,条件就是李子浩出事了。 “抱歉。”戚期又抱了抱沈一零,这个小自己1岁的女孩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我家电脑比较老,没这个接口,你们能帮我开开吗。”沈一零擦擦眼泪,问道。 蒋佳怡点点头,踹了一脚王巍,让他去拿电脑。 “为什么踹我。”王巍呲着牙抱怨道。 “上司叫你做事你做啊。”蒋佳怡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那个小小的钥匙是DP3接口,旧一些的电脑上的确没有这种接口。 沈一零示意三人坐在饭桌边挤一挤,饭桌只有三把长椅,王巍不得不和蒋佳怡坐一起,因为梁安要坐一把,戚期和沈一零要坐一把。 插进电脑,电脑自动弹出了一个窗口,提示输入密码,沈一零小心翼翼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一张照片先弹了出来,是那张李子浩讨厌的迪士尼自拍。 接着是一段音频,是李子浩的声音。 “沈一,当你能看到这段东西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希望你永远没有这一天,因为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像正常人一样,和你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沈一零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一直不喜欢笑,对不起,一直笑你幼稚,对不起,没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不是一个好人,你知道的,但你要做一个好人。” “沈一,我一直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曾经幻想过,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对不起,沈一,谢谢你,喜欢我。” “戚小姐是警察,如果我运气好,他们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你可以相信她,我也相信她。” “这里是我这几年赚的钱,如果我妈妈还在,请你照顾好她,如果她不在了,你拿着这笔钱,可以过得很好。如果你找得到我的尸体,请把我和妈妈葬在一起。” 屏幕上一个数字闪烁起来,八位数,接近九位数。 “那天你放那首歌给我听,我真的很喜欢,我想再抱着你听一次。” “Elaine还有一首歌,《I Apologise》,放给你听。” “I apologise for my words 我为那些不计后果的话语 that I know I can’t take back 对你致以深深的歉意 It’s not that I meant to hurt you 那并非是想要伤害你 honesty’s something that I value 只是因为 我珍视诚信 快言快语 and I thought you 而我也认为 deserve the truth 你应当了解事实 Truth’s bitter 真相总是苦涩的 but I thought it’s better 但我认为 了解所有的真相 to know them all 虽苦却甜 是更好的事 but I guess I never asked you at all 但我想 我自始至终从未过问你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也无从了解 where my thoughts take me 思绪将牵引我到达何处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更加无从得知 what I am doing to you 我究竟在对你做些什么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甚至有时 我无法知晓 so I apologise 因此我非常抱歉 Well I guess I should’ve known 好吧 我想我早该想到 I always end up 我总是在 making the same mistakes 以同样的错误 尴尬收场 Funny thing’s that I know it 可笑的是 all to well 在我心里 我是如此清楚 as a part me and I will never be 我永远都不会是 the one you seek 你找寻的那种人 Truth’s bitter 真相总是苦涩的 but I thought it’s better 但我认为 了解所有的真相 to know them all 虽苦却甜 是更好的事 but I guess I never asked you at all 但我想 我自始至终从未过问你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也无从了解 where my thoughts take me 思绪将牵引我到达何处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更加无从得知 what I am doing to you 我究竟在对你做些什么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甚至有时 我无法知晓 so I apologise 因此我非常抱歉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也无从了解 where my thoughts take me 思绪将牵引我到达何处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有时我更加无从得知 what I am doing to you 我究竟在对你做些什么 sometimes I don’t even know 甚至有时 我无法知晓 so I apologise 因此我 非常抱歉” “永远爱你,李子浩。” 这就是李子浩,零,那个少年留下的东西,一笔钱,一个时间胶囊。 戚期安慰着泣不成声的沈一零,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32 “深度共感报告: 港岛修道院被害者,真名李子浩,教会名Zachary,于2035年至2043年期间,主谋并独自进行了347起谋杀案件,共计1207人遇害,347件案宗如下,E2035080721A廉政公署麦凯恩专员被害案… 嫌疑人行径恶劣,手段残忍,制造了347起大小谜案,作案缜密,成功逃避了警方的各种搜查,其作案动机主要为获利治疗其母吴慧,经嫌疑人住处侦查,次要动机初步推定为个人精神疾病因素,嫌疑人从中获利约港元50万余元,用于母亲吴慧的看护与治疗,最后于2043年7月7日港岛修道院看望母亲时袭击看护修女远藤真理子,远藤真理子进行正当防卫后不幸致嫌疑人流血过多致死,远藤真理子后于7月12日凌晨于跑马道持枪自杀,自杀动机不明。 347宗未解决案件至此全数侦破,嫌疑人死亡。 东九龙重案特别7组:督查蒋佳怡,警员王巍。 共感现场指挥官:警员戚期。” 陈文关上了蒋佳怡提交的报告,松了口气,这是全**警察8年的努力都没能侦破的347宗命案,7组交出的成绩足够让蒋佳怡和王巍得到特区级别的勋章。 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蒋佳怡还在前进,她有了更坚实的依靠。 电话响起。 “喂,哎,彭处长,您过奖了,这是他们的功劳,和我没什么关系。”陈文哈哈地笑着。 33 “慈母吴慧,孝子李子浩之墓,义女沈一零立。” “这公墓确实有点偏,嘛,反正沈一零用的是义女的名义领的,光明正大一点也没关系。”王巍和蒋佳怡戚期一起站在母子的墓碑前,王巍动手给墓碑浇水。 下面是一束正合季节的秋菊,还沾着水珠,没有干枯的迹象,说明不久前沈一零才来过。 “那天你跟她说什么啊,期。”蒋佳怡插着口袋,问道。 “Reles集团会全资买下他们的公司,扩建后作为RelesExpress速递的中转仓使用。我家的快递公司。”戚期耸了耸肩,这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 “沈一零呢。”王巍问道,他知道戚期肯定有安排。 “上大学,成人教育,毕业以后在自家物流上班咯。”戚期看了一眼两人,忍不住有点得意地笑起来。 “今日消息,一名匿名人士向港大医学院捐赠约9000万港元,成立名为Zero的专项基金,用于研究ALS渐冻人症的相关潜在疗法研究以及奖励相关研究人员,港大医学院主任表示这是港大医学院成立以来收到的最大数额的匿名捐款,并衷心感谢这位热心人士作出的捐赠。” 沈一零忍不住又看了两眼自己的手机壁纸:那张合影,终于合上手机,关掉新闻,开始认真听讲,她的大学才刚刚开始。 《无限》,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