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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


 第一节诡异信封

“兄弟们最近都在哪发财呢？”正在树荫下歇脚的杨伟背靠着树干，无聊的耍着手机，寂静半年的微信群里突然弹了一条消息。
“发啥财啊，在天台，准备往下跳呢！”
回话的叫胡北，因为是湖北籍，大家都叫他小湖北，是杨伟同年兵里年纪最小，也最爱逗闷儿的小伙子。
“小湖北你搁哪个天台呢？我去现场直播啊！看能不能给我涨点粉。”老炮打趣道。
“胡北这是股市被套了吧！最近跌的厉害呢！”
看着群里这群调皮解闷儿的逗货，杨伟心里久违的涌起一股亲切感，正准备排好队形损上一损，群里的小湖北突然发了一段小视频。还未等杨伟点开，手机突然“滴滴”的连响几声，战友们发了一连串的“卧槽”。随后，又“滴滴”的连响几声“快报警！”
“搞什么呢这是！”杨伟嘴里嘟囔了一句，点开了胡北发的短视频。
视频里，镜头正对着胡北苍白的脸，胡北身后的景物飞速的变换着，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在急速的奔跑，但胡北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杨伟正疑惑着，手机里传来“砰”的一声，视频就此中断。
杨伟瞬间反应过来，小湖北真的跳楼了。
“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突然地， 胡北的微信号在群里发了一句话。
杨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他突然也有一种下坠的感觉。
“没事吧，阿伟？”同事老周蹲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杨伟。
杨伟睁开眼，看了看老周，又看了看旁边的床，瞬间松了一口气：“没事儿，睡蒙了，从床上掉下来了。”
“肯定是这几天太累了，要不今天下午的件儿我替你送吧？”伸手把杨伟拉起来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明天休假，睡个好觉补一补就是了。”杨伟站直了抻了下腰：“单号都录好了？”
“都弄好了，给你装车上去了。”老周拍了拍杨伟的后背：“真不用替你嘛？天气预报说今有雨，你可得早去早回。”
“放心吧。”杨伟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等回来时从龙王庙给你顺两根儿黄瓜回来。”
老周看着往外走的杨伟，眉头紧锁着“这小子，真的没事嘛？”
邮差曾是活跃在乡村大地上忙碌于送信捎物的信使，在那个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邮差肩负起了把远方游子的信笺送到农村亲人手中的重任。
直到后来，诺基亚的出现和普及，聊天软件的时效和便捷，一度让邮差这个职业变得透明和无用。万幸的是现在网购的多了，大部分乡镇地区的快递包裹还是要靠邮政速递。
退役后，杨伟被分配到乡镇的邮局工作，担负的任务是鸭溪镇13个村的邮件报纸速递工作。每天的下午都要开上那个车头都快掉了的旧三轮，走村串乡的送报纸和快递。工资不高，日子也甚是平淡，每天风里来雨里去颇为辛苦，但在村民们眼里，这也算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鸭溪镇驻地坐落于巍德山的山脚下，13个自然村分落在巍德山上。最远的一个村叫龙王庙村，在巍德山的山顶，大约也就百十户人。村子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时不时的在外买一些东西寄回村里，龙王庙村人口不多，但是包裹却是最多的。
年前说是要把山腰往上的几个村子拆掉，合并到镇驻地来住，当时杨伟还想以后再也不用爬山越岭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合村的风声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半年过去了也没人再提过，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龙王庙村据说大有来头，村子里的老人说几百年前，一条恶龙在此地兴风作浪，百姓苦不堪言，一位云游的道士在巍德山顶与恶龙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降服了恶龙，但是怕恶龙魂魄作祟，在山顶修建了一座龙王庙。既平息了恶龙的怨气，也镇压了恶龙的魂魄。
村子的老人说的有模有样，老周自称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此总是不屑一顾，杨伟却总是安静的听着，既不反驳也不盲从。
旧三轮“吭哧吭哧”的爬着坡，杨伟侧耳听着发动机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心想还有五公里就到龙王庙了，可别在这个鬼地方趴了窝。心里正想着，旧三轮发动机轰鸣了一声，然后彻底息了火，杨伟急忙拉下手刹，这是杨伟单飞以来三轮子第一次趴窝。
杨伟下车将座位上的铁板掀开，掏出一把扳手。老周退居二线之前是带着杨伟一起送件，前往龙王庙村的盘山路比较陡峭，旧三轮带着快递载着两个人经常因为动力不足而趴窝，老周用扳手敲敲三轮的发动机，三轮就又能开了，虽然不懂这到底是啥原理，但老周的扳手敲发动机，百试百灵。
杨伟想着老周敲的部位，然后拿着扳手轻磕了几下，然后上车打火儿。旧三轮“哼哼”了两声就再也没动静了。
杨伟干瞪着眼睛看了看扳手，又看了看发动机，而后长叹了一声自嘲的骂了句，掏出手机。看到手机左上角无服务的字样，嘴里又低骂移动了两声。移动的基站建在了山顶，盘山路有几公里路被山峰挡住，并没有信号。要再往山顶走一走，或者稍微往下走一段路，避过山峰才有信号。照这个情形看，只有调转车头往下走走才行。
调转车头，松下手刹，咬紧牙关紧捏着刹车顺着山坡往下滑行。下了两道弯后，在一处弯道的平坦处，杨伟将三轮停在路边的树下。下坡时，车厢里的包裹颠来倒去，杨伟怕车厢里的包裹有损坏，就打开车厢查验一番。
打开车箱，车厢里的包裹早已散落的不成样子，一个大红色的信封落在包裹的最上端，鬼使神差的，杨伟将信封拿到手里，下意识的读了起来：“龙王庙后刘老太收……这不神经病嘛？”杨伟骂了一句：“龙王庙后不是乱葬岗嘛？谁这么无聊，给乱葬岗写信？”
龙王庙后是一处乱葬岗，村里的老人迷信死后葬在龙王庙，既可以镇压恶龙的魂魄，又可以福荫后代。乱葬岗从来都是生人勿进，哪里会有人住在乱葬岗，再乱葬岗收信。
杨伟翻看了下信封，只有收件人信息，并没有寄件人的信息，顺手信封扔进车厢里，锁上车厢，暗想等回邮局后看看是哪里寄过来的，给退回去。
杨伟拿着水杯靠着树干坐下，刚掏出手机就看到刚才扔进车厢里的信封诡异的出现在自己的腿上。“是我忘记放车厢里了嘛？”杨伟心想。
手机微信突然传来的“滴滴”声打断了杨伟的思绪，杨伟定睛一看。
微信群里，战友发了一句：“兄弟们最近都在哪发财呢？”
烈日当空，一阵轻风吹过，腿上的信封红的似血，杨伟倏的打了一个冷战。



 车厢上的老人

“是巧合嘛？”杨伟低头看着手机，回想起自己中午做的噩梦。
群里的对话如梦般的进行着，杨伟点开小湖北的个人对话框，拨打了视频电话。
“怎么了伟哥？今天想起和我开视频了？”电话那头，小湖北的语调轻快，一如往常。
“没事儿，看你说在天台，吓我一跳，你没在天台吧？”杨伟问。
“没呢，我在家呢。”小湖北答。
杨伟长倏一口气又问：“最近怎么样啊？在哪高就呢？”
“高就啥啊，门口小区当保安呢，一个月千……”小湖北话没说完，视频突然就中断了。杨伟正疑惑着，微信群里，小湖北发了一个小视频。而后战友们“卧槽”“报警”的回话此起彼伏，微信“滴滴”的提示声在空旷的山路上显得尤为刺耳。
“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胡北在群里发声了。
“报假警是违法的，小湖北你再恶作剧就要挨揍了哈！”杨伟回复道：“刚开视频还好好的，现在又整这幺蛾子。”
杨伟收起手机，定睛一看腿上的那份红色的信笺又消失不见了。
“是我看花眼了嘛？”杨伟疑惑道。
起身，打开三轮车厢，那封红色的信笺老老实实的躺在车厢里。“整天疑神疑鬼的，我都快魔怔了。”杨伟自嘲的笑了笑。
给老周打了电话，报告了三轮车的情况，天上乌云慢慢的凝聚，老周的意思是天气不好，今天先不送件了，让杨伟开着三轮滑行到山脚，老周在山脚等他。杨伟将车推到路上，捏着刹车慢慢往下滑行。
“轰隆隆……”
五堰市，一场大雨伴随着雷声席卷而来，在街上行人四处奔逃避雨时，几辆警车穿过雨幕，呼啸而去。
“李队，死者的身份查明了，去年9月刚退役，没有经济和感情纠纷，家中财务无损失，初步排除他杀，另外……”汇报情况的警察犹豫着。
“继续说。”队长李浩皱了皱眉头：“吞吞吐吐的，汇报案情都这么磨叽了嘛？”
“报警的人说，死者坠楼后，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之后还一直在笑。报警人受到刺激，已经被送往医院了。”
“死者从23楼坠亡，你告诉我他坠楼后发了条消息后还一直在笑？”李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旁的法医走了过来，向李浩递了一个证物袋，证物袋里装了一个手机：“死者姓卫，叫卫飞，坠亡时间是下午的15时34分，手机显示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15时37分，另外……”法医摇了摇手里的证物袋：“死者脑袋都摔成八瓣儿了，手机却还完好无损，而且死者残存的面部表情的确是在笑。”
“查清他最后的联系人是谁嘛？”李浩问。
“没有具体的联系人，最后一条消息发在他的退役战友群，不过在坠亡前，曾有人给他打过一个视频电话。”一旁的小警察开口道：“已经联系处里的同事查这个人了。”
李浩将证物袋递给一旁的小警察，走到尸体旁，打开裹尸袋，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一团碎肉堆积在裹尸袋里，严重弯曲变形的骨架让人依稀可以辨认出他的四肢，奇怪的是，死者的面部却依旧完好，嘴角微弯，看上去确实是在笑，不过这笑容确是诡异万分。
盘山路上，杨伟骑着咯吱作响的三轮车一路向下，头顶上乌云不断的凝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杨伟嘴里低骂着：“这都开了快一个小时了，按道理早就该到上庄村了，怎么还在五道弯这里。”
杨伟左手捏紧刹车，右手慢慢拉起手刹将车停到转弯处的空地上，掏出手机想给老周打电话。手机左上角的信号格变成了无服务三个字。“移动这鬼信号怎么回事？”杨伟抬头看了看天气，天色越来越暗，暴风雨即将来临。
“晦气！”杨伟低骂一声，又蹬上三轮车，往山下开去。
车厢里，那封红色的信笺愈发的鲜红。
片刻之后，杨伟再一次将三轮停到了五道弯的拐角处。杨伟掏出手机，左上角依旧是无服务三个字。“鬼打墙，怕不是又遇见那些鬼东西了。”杨伟的眉头皱的愈发深重。
天色渐暗，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暴雨天在盘山路行车是极其危险的，山顶汇聚的水流席卷而下，极易形成落石和泥石流，“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泊车了。”杨伟低声说道。
将车停靠在弯道下坡的岩石突起处，用车锁将车轮紧紧锁住，又捡了几块石头堆在车轮前后，杨伟打开三轮的车厢，将外围的包裹往里推了推，然后钻了进去，从车厢里关上了厢门。杨伟的背后，阴暗车厢的角落里，红色的信笺散发出淡淡的红光。杨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黑暗的情境下，光亮会给人带来希望。将背后凸起的几个箱子扔到车厢更深处的角落，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侧身躺下。关掉手电筒，调低音量播放起手机缓存的几首音乐。“希望这场雨快点结束。”
天空像漏了一个大窟窿一般，雨水倾盆而下。狂风裹卷的暴雨拍打着三轮车，车身摇晃个不停。
“砰砰砰”
突然，车厢外传来极有规律的敲门声。杨伟瞬间起身，汗毛倒起，侧耳贴在厢门处。
“砰砰砰”敲门声再一次传来。
“谁在外面。”杨伟高声喝问。
“砰砰砰”车厢外并无答话，依旧拍打着车门。
杨伟右手握拳将钥匙尾部捏在手掌心，左手抽开闭合厢门的铁片，慢慢推开了厢门。霎时间狂风席卷着暴雨向杨伟铺面袭来，车厢外并没有人。杨伟长倏一口气，右手握紧钥匙，准备探头向外张望一下。
他看不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衫，浑身布满尸斑的老人正趴在车厢顶部，枯老僵硬的双臂悬在空中。
杨伟从车厢里探头张望，车厢上老人的眼睛死寂且又灰白，双手慢慢地伸向杨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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