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读魂居》 第一章紧握岁月大把 “我感觉我撑不下去了。足足一个月了，我如行尸走肉般，每天祈祷你能回复我，哪怕一个字。难道，这就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午夜，在一中年男人怀里酣然入睡的韩蕊，手机如往常般拦截了那个人的短信。 “你也许睡了吧。在这里，最后叫你一声老婆。” “老婆晚安，愿你今夜会是好梦。” “梦里有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面上你架起孤帆远航。黄昏为你疲倦的身姿披上霞装。” “别怕，在你的右手边依旧有我。我多么想搂着你……拥你入怀。” “请原谅我此时的懦弱，原谅我以这种方式放弃一切。下辈子，希望不要再遇到你。” 韩蕊眉头皱了皱，今晚的梦，另她感到真实又不踏实。 而距离他仅有十公里外的一处廉价宾馆内，一骨瘦如柴的少年躺在简陋的床铺上。 嘴角定格的，是一抹安详的笑容；手腕流淌的，是温如暖阳的血液。 静谧的房间里，却缺失了这一个月来早已习惯的少年的心跳声。 阴阳交界处，一片灰蒙将鬼门关尽数笼罩其内。此处彼岸花正盛。此处无根鬼彻游。 鬼门关内，一草作小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令人感觉本该就在此。并无诡异，徒增安谧。 屋内一看不清相貌的黑袍老者，放下正在翻阅的手中竹简，叹了一口气。面前凝实的黑雾，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何其死志，凝百般枯涩。” 面前的魂体对他来讲并不陌生。也不知多少年岁，没泛起这么大的好奇心了。 黑袍老者将手掌放置魂体额头，闭上眼睛。一条条细线如剥茧般抽出，魂体的记忆被剥离出来。...... 我叫彭求一。我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我在现实与梦境中游离。 我真想挽回我那些不应该失去的。我好想抛掉现有的一切。 终于登机了，我在此向老天祷告： 这是我距离你最近的一次，我希望你能听到我的祈求。请给我哪怕一丝的眷顾，请给我哪怕我能撑得住的未来。 但愿那个女孩，真如我幻想中的那般，普普通通。若是她真如我幻想的那般，我愿用我所剩无几的价值，去为她，做我力所能及的所做的一切。 我在祷告中沉入梦乡。梦到她站在我面前为我唱她写的那一首触及我灵魂深处的歌。 我们因此相识，相知。 说来倒也好笑。我们的相识，竟是因为我想做流浪歌手，准备在论坛买一首原创而就此攀谈。 交流中，我情不自禁想将自己的所有倾诉给她听 。我们引起了共鸣。我们相约在今晚相见。我们相约了给彼此一段未来。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从未有过的慌张，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拨打了那个已然印在我脑海深处的手机号码。 我拦了辆的士前往她给我发的地点。我终于见到了她。 牛仔外套，穿着没那个惊艳却显得如此干练。模样...是我幻想中的样子。 我羞涩了。甚至连第一次牵手，还是她相扣 。她是音乐系大三的学生。有一个很美的梦：登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让没那么多的人认识她。 “我...我能为她做些什么？”我在心里无数遍询问自己。 这么多年撞破南墙的旅程里，我能为她做的，好像仅仅只有肚子里那五年的墨水了。 我是个落魄的作家，失去了一切哪怕亲情的作家。 “韩蕊，我...” 我话还未说完，她将如葱白般的食指放在了我的嘴唇上。 “什么都不必说，是你。”她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那一夜，我幻想了无数的未来。有普通的平凡，有一起登上舞台的辉煌。 我好像明白，我应该去做些什么了。 第二天，我翻阅了所有的论坛。无论是交易论坛，还是音乐人的讨论地。 我努力试着自己能再靠近她一些，哪怕只有一丝都令我感到欣喜。 其实，她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音乐人，不是吗？ 我该如何，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 不，我该如何，让更多人知道我们？ 半个月之后，我如递交试卷的小学生那般，无比紧张地给她看了我写的第一首歌词： 二十岁的那个夏天，未来还是假如 我背着无数幻想，还活的有些糊涂 每天固定的时间，朝九晚五 紧跟着傍晚的高峰，踏上回家的路 就在某一天的晚上，我们一见如故 我忍不住走上前，紧张慌乱的脚步 微风拂过你的秀发，惹人注目 我最终要了个电话，说话吞吞吐吐 副歌: 还好梧桐树上虫鸣声 谱满了初识的热度 我攥紧心中忐忑 却还是结巴了谈吐 我抓紧那晚微凉的风 画面中每秒的轻抚 它散掉些许炎热 缓缓地流到最深处 主歌: 我们变得越来越熟，却还心动如初 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天我有些唐突 这是特定的一天，真情流露 我终于可以牵着你，踏上回家的路 现实并没那么残酷，在那个出租屋 你细心筹备一天，买好了油盐酱醋 我带了份关东煮，小心呵护 还好到家还有些温热，我们笑着知足 副歌: 还好梧桐树上虫鸣声 谱满了初识的热度 我攥紧心中忐忑 却还是结巴了谈吐 我抓紧那晚微凉的风 画面中每秒的轻抚 它散掉些许炎热 缓缓地流到最深处 回想起我们走过的路 扔进了深巷的孤独 走出了一无所有 丢掉了简陋的衣橱 终于为你披上了婚纱 收到了最美的祝福 我梦到过无数次 这期盼已久的一幕。 她为这首词谱了很优美的曲子；她为这首词做了很精美的伴奏。 “你写的词很美。” “你作的曲也很美。” 我们互相欣赏着，我们幻想着有人会将这首歌唱出来。 我们幻想着有无数的人能听到这首歌曲。 我们在幻想中，相拥入眠。 短暂的时间内，我的积蓄支撑着我们，还不用为了现实去考虑。 我们在彼此的陪伴里，做着诗情画意的梦。 我在交易论坛发的帖子并非徒劳。渐渐有人开始加了我的微信。 一个月之后，这首对我们意义重大的歌曲，以八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毫无名气的歌手。 我们盯着微信的转账记录，开心的如同刚收到瓜果的孩童那般。 我们看到了一丝的未来：在梦想的基础上，撑起现实。 这种感觉很好，能让我们真正地活在梦里。 我们珍惜彼此，每分每秒的陪伴，紧紧相拥。 第二章为她死撑的梦 我们卖出的音乐，除去制作伴奏的成本，有五千是落入自己的口袋。 每人两千五。 她家庭好像挺困难。我曾听到无数次打给她的电话。十有八九便是家中缺钱。 我慰藉她：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她拿到的钱，更多的是打给了家里。我拿到的钱，更多的是满足她一个一个的小愿望。 每次看到她笑了，我便感觉，其实都是值得的。我要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我看着自己每个月一万多甚至两万的支出记录，心里的紧迫感从未放下过一丝。 她说：她的身边，好像就只有我了... 我心疼地吻去她的泪痕。我的身边，何尝不是只有她了呢？ 我放弃了社交，每天想的是如何写出好的歌词，该如何让更多人知道我们。 以至于我和她在一起的这两年，如梦一般地竟是没有在这座城市结交任何一个朋友。 若是无她，全是陌生。 我用掉自己所有的时间，去努力争取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去给予，去满足。 还好现为止，我们的收入，足以支撑她想要的。至于我？我只需要她，就够了啊。 从短袖更替了长衫。那股凉意来的猝不及防。好像是因为我们给予彼此的温暖，才让我们并没有发现寒冬将至吧。 她碎碎念着，我又胖了，嗨呀我今天好丑啊...天冷了，要买衣服了...诸如此类的话。 我听着她的碎碎念，笑着陪她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这个月我们很糟糕。不稳定的收入，仅仅售出了两首歌。 我早早地交了加上水电费一共两千的房租。我开始感到了不安。我从未留住哪怕一分的积蓄。可我还是选择去付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不想让她有任何的压力。我不想影响她为未来所做的努力，更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 我很聪明，从那所剩无几的积蓄里抽出来，编造了几个出售单子。 算了，看着她还在活在梦里，这不也很好嘛？我不想现实伤害她。 “亲爱的，你最近为什么老是自己做蛋炒饭吃啊？”韩蕊吃掉仅剩的一块榴莲，笑着问道。 “因为好吃啊。”我言道。 她用勺子挖了一口塞进嘴里，嘟囔着，“一般嘛...” 我笑了笑，吃完最后一口，便回到卧室发呆。 这一切，不都很好嘛？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自我安慰着，眼圈泛起了一丝红。 看着仅剩一千多的余额，再看看她每天光水果就要近百，我们该怎么撑下去？ 我们最开始约定了，要做我们心中的音乐，这是梦想，一定要遵守。 可现在，我不得不让这个梦，沾染上一丝污垢。 我开始给无数现在所认识的歌手发送消息，去询问是否还需要歌曲，定制也行！ 在吃了无数闭门羹后，有两位歌手怀着诧异的心情找我定制。 还好，算是能撑过这个月了。就算是预支工资吧？ 我这样对自己开着玩笑领了定金。 我们需要坦诚相待。我将此事告诉了她。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生气。 她低下了头颅，询问我是不是她太能花钱了？她想拿出自己的一些积蓄来支撑我们的生活。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不用。 她用非常抱歉的语气对我说，我会写好每一首歌的。 我抱着她，泪水却止不住了。我感谢她能理解我现在所做的。 对，就是这样。 定制，面临的便是每天来自歌手的询问，他们问我进展如何？还有各种的修改。我们认为很好的，他们却觉得不行。也许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去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商业化吧... 灵感这种东西，真不是说来就来的。 他们可以不考虑这些，而每天去催促。我更多的，其实是用那五年的墨水，死撑着写完每一首歌词。 可韩蕊不一样。她是声乐系的，并不是乐理。其实她对于作曲这一块，也属于半个门外汉吧。 歌手好像并不太看重歌词的质量，而是作曲。我努力做到了，每一首歌词都不会被打回，顶多是做一些小地方的修改。 而作曲不一样了。甚至曲子来来回回修改三四遍都不满意的，也时常发生。 我知道这很影响韩蕊的心态。我也不催她。每天做的，是尽可能地去拖住那些歌手。 一切慢慢地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我小声地暗示催促，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我知道她压力很大。我很抱歉的是，对于这件事情上，我帮不到什么。 其实我有尝试过，可却伤了她自尊。 毕竟她才是作曲家。我就仅仅是一个作词的。 生活开始变味了。 我所面临的，是歌手们等不及后，要求退还定金的情况。 而那些钱，已经拿来供给日常开销了啊。支出并没有如韩蕊所说的少了一些负担。 是的，我拿不出退还定金的钱。 韩蕊所面临的，是一次次的挫败下，变得不太敢去作曲。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他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去听！他们到底懂不懂音乐！” 韩蕊又一次被打回后，彻底绷不住了。 她哭着捶打我的胸口，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回到了卧室将门反锁。时不时地从里面传来的哽咽声令我心碎。 天呐，生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感觉我伤害了她。 可是？我能为她做些什么？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啊！ 老天啊，若是你能听得到，我在此祷告： 我愿将一切负面的，一切负担都一人承受，请不要伤害她！ 我感觉我做错了，可我已经骑虎难下！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老天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祷告，我希望一觉醒来能有所转机。 我希望一觉醒来她的伤口能够治愈。 我希望一觉醒来，我们这两个月，其实是一场梦... 我彻夜未眠，对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说：彭求一，做些正确的事情，做些正确的决定吧... 为她做好了早餐塞入背包。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确定是正确的事情。 ...... 第三章谎言支撑现实 “在吗？” 我偷偷加了一位音乐人的微信。我为此刻自己的做法感到不耻。可我别无他法了。 为了生活，为了生存下去，我只能选择另外的一些人合作，那些...擅长顺应市场的商业化音乐人。 这一切的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韩蕊说。我只能藏在心里。我知道有一天她会发现，可是，这就是现实。 罪人，就让我来当吧。 最初的梦，如同茧般，被一丝丝地抽离。不如做的彻底。拥护她的梦，让我做最可恶的那个...那个角色。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虽然对于她来讲，一切变得挺糟糕的。但...也能适当缓解一些吧... 我们之间出现了秘密，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敞开心扉地和她说些什么了。我知道她不会理解。我知道，如果这件事说出来，只会变得更加糟糕，甚至我会... 我不敢想。我每天怀着愧疚去支撑着现实。在谎言中能存活一天便存活一天吧。 我将这不该收获的收入，一一附上绞尽脑汁的理由。 比如...她的那个曲子过了...比如...我其实还有点积蓄。 总之，不要担心。我为你撑起这一切。 不要担心，我为你抗下所有的错误。 我丢掉了自己的一些原则，哪怕是...做人的原则。 因为，我的收益全部用来花销。要求退还定金的，我开始装作消失。我感觉自己成了个道德罪犯。不，我成为了罪犯。 我该如何生存？我们之间出现了隔阂。 时间，总会冲刷掉一些刚开始的朦胧，和...一些尊重。 我们之间，也会出现了争吵。 我不知道她因为什么隐忍了很多。她也不知道我为她做了到底有多少。在两个人的相处中，哪有什么到底谁错谁对？也不应该去争。 我认为我是对的，她认为她是对的。我觉得这可不行。我们谁也不给台阶下。 于是，她用了最极端的，我最怕的方式来惩罚我。 她默默收拾东西离开。不止一次。 第一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试图去联系她，可都石沉大海。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没了。我如同行尸走肉那般，在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来回徘徊。 我想到了一种方式来面对这种情况。我太开心了！ 她的学校附近都是山，那种毫无人烟的山。 我一头钻进山里，找到了一个确保别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给她发送了我自认为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撑不住了...如果这种方式能够令我彻底解脱，我迫切需要这么去做。 那一刻，我失去了整片天空。 我默数着我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五分钟之后，我竟收到了来自她的短信... “你在哪，我去找你。” 当我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的心里无比的开心。 是的，她现在还在乎我，在乎现在这个...卑鄙的我。 我迫不及待发给了她定位。 半小时后，她没有来。来的是一辆警车。 是的，她报警了。我被拉进了警察局。以骚扰她的名义，被拉进了警察局。 我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快点结束这一切，快点死亡。我受够了这个操蛋的世界，受够了这个操蛋的命运！ 我恳求能见她一面，我见到了。 警察满足了我的需求，我和她交谈了。我盯着她满眼的不懈，傲慢，上位者的姿势。将自己濒临破碎的内心再狠狠地去撕扯。够了...够了... 我祈求她，我丢掉了自己全部的尊严，我说，别走啊...别走啊... 她没有回头，甚至让警察护送她离开。 我向警察下跪，我祈求见她最后一面。 我晕在了调解室。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 我对周围的一切并不感到费解。扯掉输液管，我拖着这幅臭皮囊溜出了医院。 我想死...我好痛苦... 我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地方，这恐怖的熟悉感撕扯着我早已破碎的思维。 你失去了她... 脑海中循环着这句话... ...... 当我睁开眼睛，第二次的病房，却看到了在旁边哭红了眼的韩蕊。 “对不起...我太生气了，我不该如此的强势，我知道我错了。” “其实你在警局下跪，警察告诉我了。我一直想联系你却又不敢。” “我很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我忘了我们美好的一切，我不想放下。” 我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我没有失去她。我选择性忽略掉她在警局的那副嘴脸，我给予她无数的解释，唯独没有给自己一个解释。我发现，我可以无条件地原谅她一切所做的。 无论她说的话多么伤人心，无论多么令人承受不住，只要她回来了，就都无所谓了...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这不就是我一开始想要的吗...无条件付出，只要她好，那就行... 我擦掉了眼角的泪渍。我可以尽我所能，付出我的所有... 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了韩蕊。感谢。 一周后，我出院了。她也放假了。 我们异常默契地不提及这段插曲，我一如往常隐瞒着和别人合作的事。 她果然是个天使。令我感到心暖的，是我发现她每逢寒暑假，都会去助教以此来赚取学分。 我们搬家了。那是第二个家。 比之前那个要好，要更有家的味道。 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近。我们过起了她上班，我在家写东西，联系歌手的生活。这里的房租，比之前那个更贵。而我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是令我无法回头，将自己推向深渊的每一步。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睡觉前，我向老天祷告： 我希望一切能全新。我希望我能活成梦中的样子。 我要的并不多...维持现状，维持生活。只要有她，就够了... 老天呐，你如果能够听得到，请施舍给我一些怜悯吧.. 第四章在绝望中挣扎 “晚安老婆，今晚会是好梦。” 我亲吻了一下韩蕊的额头。 她哼了一声，故作不悦道“还有晚安语没讲呢！” 是的，每晚我都会给她讲晚安语。用我仅有的墨水，给她一些睡前的温暖。 我沉思了片刻。 今晚，美丽的韩蕊比往常更美。你今晚肯定好梦。 在梦里，有如墨的烟雨滴滴晕开湖上的涟漪。 红色砖瓦的亭子，顺其自然地倒映在湖面上。 那亭里有一袭白衣，你轻抚木琴，眉宇无争。 走吧...我为你支起回家的伞。 “求一，我爱你。” “我也爱你，晚安。” 安然入眠。我多么希望，这一辈子就在此刻定格；可我又贪婪未知的未来，有更多的幸福。 之后，一切的轨迹渐渐偏离了。 我在善意的谎言里越走越远。而我对韩蕊的纵容，却埋下了恶果。 韩蕊不傻，潜移默化间，我们变得越来越现实。我们忘记了最初的梦，我们忘记了最初的约定。 现在的我们，脑子里考虑的，全部都是现实！承载的，都是现实。 我们开始因为金钱有了争吵，我们开始对未来感到迷茫。 我们开始...质疑我们的现状。 我们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们还都仅仅是刚满二十岁的人啊... 我们不安于现状。却没有管理资金的能力。 明明月入上万的我们，日子却是过得如此紧迫。 最可笑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将钱花在了哪里。 在这不稳定收入的支撑下，我们的争吵变得越来越频繁了。 她又好几次离家出走，我的梦又好几次缝缝补补。 是的，我们丢掉了很多东西，比如...我们畸形到我感觉她对我只能同甘，无法共苦。 我们的心都被污染了，很严重。 “彭求一！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未来了你知道吗？我开始质疑我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这个决定！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是的，我习惯了争吵时她狠毒的话语。每次我都慰藉自己：没关系，她只是在气头上...原谅她...原谅她，只要她还在，一切并不糟糕，还有未来，还有梦... “亲爱的，相信我！我会继续努力，更加努力的...” “你拿什么努力？呵呵，拿你那可笑的初中没毕业的文凭？！” 她总是揭露我的伤疤，让我无地自容。 是的，我选择放弃学业写作。虽然一事无成，可我从未后悔。 我从未后悔！ 我顶着恶毒的话语，想要拥她入怀。 “抱一抱就没事了对不对？” “你哄小孩呢！”她一把甩开了我的胳膊。 我笑了，说道，“这样吧...我在老家还放了三万块钱。我回去拿一下。你等我...等我回来。好吗？” “真的？” “真的。” 她笑了。 我看她笑了，我也苦涩地笑了。 第二天，我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我以三万块钱的价格，卖掉了农村的小区房。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未来。我们的未来...在另外一座城市... 我看着年迈的奶奶。 我说奶奶啊...孙子不知道这次做的对不对，可是我想这么去做。 奶奶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年龄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生活。 但是，只要你开心，幸福。那奶奶就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早点回去，奶奶对你寄予厚望。 我好委屈，那是我第一次拥抱我的奶奶。 我紧紧抱着她，我感受着她年迈的呼吸声，我抽泣的如同受了欺负的孩子。我将委屈尽数埋在心底，我只想哭。 奶奶泪水也流了下来，轻声说着，没事的孩子，奶奶在呢。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我哭的更厉害了。我这些年，到底在活些什么啊！我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奶奶，你知道吗？我有好多伤心事要和你说。孙子这些年，在外面受了说不完的苦，承受了说不完的委屈。可是奶奶，我不能和你说，我真的不能和你说... 我在家陪了奶奶一周的时间。我留给了奶奶一万块钱，虽然我明知道她不会用一分我留的钱。 离别那天，奶奶拄着拐棍送我到了村头。 我说奶奶，就送到这里吧... 奶奶塞给我了一些水果，又塞给我几百块钱。 我说奶奶不用；奶奶说，留着路上吃，奶奶只能做这么多... 我强行压住离别的伤感上了车，挥手告别。 奶奶从兜里掏出白色手帕，擦了擦眼角，用年迈的声音说着，记得常回家看看，奶奶年龄大了，记得常回家看看啊... 常回家看看...我知道奶奶心里想的是，别走啊...别走啊... 可是，我走了... 我看着微信里两万块钱，沉甸甸的。是的，我后悔这么去做了。 可是，这不就是我一开始想要的吗？没关系的韩蕊，所有的一切，就让我撑起来。 我不敢再让你伤心，烦恼。 我不敢再让我们之间...出现更多的隔阂了。 我当晚便回到了有她的城市。 我没和她说我留给奶奶一万块钱，我怕她有任何一丝不愉快，我厌恶这样。 我说，我想给我们留一万块钱，永远不动的，我们该好好规划未来了。 她点了点头，赞同了我善意的谎言。 “韩蕊，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请不要再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好吗？我真的承受不住...”我近乎祈求的和她说道。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 “我们去旅行吧...我想趁着仅有的闲暇时光，去做一些我们计划了却没做的事情。” “真的？”她开心地笑了。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真的。去好好规划吧！” “好叻！”她拿起手机，开始规划旅行的路线。 我看着面前开心的她，仿佛回到了我们刚开始的时候。 韩蕊，我的心从未变过。这就是操蛋的现实，你能体会到吗？我可以为了你去做一切...你肯定体会得到。 我也知道，我必须要想着去做一些其他的，我该如何做，才能让我们生存下去，而不是坐吃山空... 我在此向老天祷告： 让绝望的现状快点离开吧...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不知道我还能挣扎多久，但是老天，拜托。让我选择一条正确的路，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哪怕，就一个.... ...... 第五章在崩溃间游离 支出能让她少掉很多烦恼。 在这旅行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很开心。我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烦恼。 可我的心却在滴血。我想到了奶奶脸上爬满的皱纹，我知道这个钱意味着什么。 我感觉我是个禽兽，畜生不如的衣冠禽兽。 她说，我变得自私了，没那么爱给她花钱了； 她说，我没那么爱她了，我把钱算的好清楚。 我说没有啊……没有…… 我心里那一句话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旅行结束后。我们又换了栖息地。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她挺不情愿地跟我搬进了合租房。她要考研，报考了一个考研英语班。于是，我们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找的合租房。 二十平米的房子，市中心，一月一千。 我的信誉被我榨地所剩无几了，歌曲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生存，甚至不足以支撑我生存。 我开始向现实低头，拖着瘦弱多病的身体去找朝九晚五的工作。 可是，没有学历的我哪有那么好找？甚至当网文枪手，都被辞退了几次。 我对自己毫无信心。 苍天啊，我该如何撑过明天！我看着微信所剩无几的钱，偷偷躲在地铁洗手间抽泣。 我不敢哭出声，我怕被发现。 第二天，我找了份兼职，日结的那种。发传单，一天八十。 八十块钱，我在外抽五块钱一包的香烟，公交来回两块。一天一顿饭，八块的蛋炒饭。是的，蛋炒饭使我生存下去。 剩余的钱，我会顶着她看不起我的眼神给她买一些我能买的，她想要的。 合租房里，我们认识了一群人:善良的阿姨和她女儿。她女儿是上大学的，阿姨为了照顾她以及她的安全搬在了一起。 哦对了，那女孩有男朋友，是个胖胖的家伙。这对情侣住一个房间，阿姨单独住一个房间。 我无数次幻想过，若是有一天，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该多好... 另外还有一个喜欢打游戏的男生。他很喜欢吃槟榔，喜欢到明显看得出来牙齿全磨掉了半边。 他有一个好朋友，据说以前和他一起住的，现在不住了。但是每周都会过来玩。 另外就是一对厨师师徒。不过在我们搬进来没一个星期就搬走了。 他们很热情。主动和我们认识。我们也很开心认识他们。 我们经常在一起做饭吃，其乐融融。 我和那个每周来一次的客人成了要好的朋友。他每次来我都很开心。 因为只有他可以陪我喝酒。每次他来，我都想喝个叮咛大醉。 可我不敢喝太醉，因为我怕我喝的很醉了就哭着说出我所有的秘密。 我们在这里住了一个半月。住到暑假快结束。 离别总是伤感的。 阿姨他们要搬走了。 于是我在前一天晚上给他们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不敢喝酒，因为第二天还要发传单。于是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刚好够衬托那一天所发生的所有... 那一天，阿姨他们收拾行李准备走了，我也准备出去工作了。 可等我到达工作地点后，老板说今天雨会下很大，所以休息。 我的心情五味杂陈。开心的是，我可以陪着她一整天了。不开心的是，今天没有收入。 我准备玩个小小的惊喜，我偷偷上了回家的公交车，没有和她说。 她叮嘱我下雨啦，工作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我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回复着好的。 可当我将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是的，她再次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我又陷入了崩溃。 又是不辞而别，我不知道第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令我的心碎如残冰。 我赶紧翻找她可能去的地方。还没开学，她只能借宿在她闺蜜家里。 我真聪明，因为在上一次她离开回来我就怕了，于是趁她睡着偷偷留了她闺蜜的住址和一些有关她的手机号码。 我叫上暂时的同事陪我一起去找。我找到了。 半小时后，我再次进入了警局。 我养不起她，没有钱而去恋爱，简直就是一种罪过... 为什么我会去相信爱情？为什么我自杀好几次都死不了？ 老天啊，捉弄我难道就真的那么令你感到愉悦吗？如果是的话，我求你放我一马，为什么？为什么连终止生命的权利都要给我剥夺！ 我感觉我已经疯了！不，我真的疯了。 接下来，我给她发很多短信。我知道她拉黑了我，但我知道，她会看拦截的短信，我太了解她了。 每当这特殊时期，她最感兴趣的，不就是看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我挣扎的嘴脸吗？！是的，这会给她无限的优越感。 可是这次，我不想再一味地懦弱下去了。 我恐吓，我威胁。我和她说我留了很多认识她的人的手机号，我要去骚扰他们。 韩蕊，如果你不见我，那么，我会将我的心碎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报给你一部分！ 第一天晚上，我敲了一晚上她闺蜜的房门。警察来了好几次，但我都躲过去了。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我所知道的所有和她有关的人的手机号，不是询问她的踪迹，而是抱怨我们这一年多我所受的委屈。 我做到了。 第三天，她就联系了我。 她早已去了另外的城市；我买了最快的航班，赶往那座城市。 当天晚上，我们见面了。可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依旧那么强硬。可我的反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于是，她有点慌了。 那是凌晨十二点，街上没多少人。她有些害怕，在街上大叫救命，说我骚扰她。 我有点幸灾乐祸，因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我想，她这个反应，肯定是觉得自己做的确实太过分了，她觉得她把我给逼疯了。 是的，我被她给逼疯了。 可是，就算我再癫狂，我也不舍得伤害你分毫啊... 我就拉着她，不让她离我半步。 哪里料到，她竟然趁我一个不注意，钻进了二十四小时自动存款机里反锁，然后摆出一副小人得逞的笑容报警。 是的，我不想这么形容她，可就是小人得逞... 老天呐，为什么一切会发展成这样！ 第六章苟且在结束之后 我渴望一场大火烧掉所有。 我真想一把火烧掉我的房子。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被火焰焚尽的场景。 我憧憬每个场景里，都有我。 我傻呵呵地笑了。不经意间掏出打火机，机械般地点燃了身上的衣物。 冒起了火光，燃起了烟。 我还有一丝希冀，期望她能够走出来为我扑灭。 可我看到她的眼神，明白了。 那拼命相拥的曾经随着烟远去，我也没有再次相拥的勇气了。 火势逐渐有些大了。我感受着肌肤被燃烧的疼痛，躺在了地上，却没有升起半点挣扎的欲望。 她冷漠的眼神，我最后的清醒，只有警车的鸣笛声。 我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我快要习惯了的病房。安静，异常的安静，那点滴的滴水声甚至能传入我的耳朵里。 喉咙异常干涸，我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正扭头，却看到了毁了我童年，足以让我痛恨一生的人。 我的母亲。 她在和另一位我又爱又恨的女人坐着，两口无言。 我无法言喻，我不想言语。 她们见我醒来，蹑脚去传了护士。 那是一个早晨，我母亲在当天下午离开了。我们一句话没说，仅仅只有两次眼神对视。 “真是糟糕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有什么意义呢？应该就此止步了。 缓了两天左右，我喉咙里终于能发出声音了。那声音好似一口浓痰卡在里面，每吐一个字我都能感受到声带拉扯的疼痛和苦涩。 这又如何呢？ 我撇向了一旁那一脸不耐烦的韩蕊。 “最后再来一场旅行吧。” 她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半月后，我们踏上了旅途。再过半月，结束。 她走的令我猝不及防却好像习惯了。 我真是个天生的贱骨头啊。 不过，生活嘛...需要仪式感，不是吗？ 还差最后一步，嘿嘿。 到时候，你这操蛋的人生，就滚吧！ 我订了一张我们一起生活的城市机票，我回去了。 这一路上，我笑的很开心。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可真有意思啊，一切真的太有意思了！ 为什么笑？我还不够可笑啊？ 读书的时候感觉什么都会点，但是体育又赶不上体育生，所以校运会只能看着别人给体育生加油。 感觉会一点艺术，唱歌一般，想参加文艺活动，但是在看到有艺术生参加后才知道什么是真真的艺术。 自己那一点东西只能叫搞笑，每次学校出名的都是那些有特长的人，并没有像我这样碌碌无为的人 然后踏入社会了。 经历了一些大概是绝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挫折?，失去了几场用无比的真挚幻想了一辈子的爱情。 一步步走着，一步步走错。 慢慢地竟开始怀念居住在地下室的憧憬。 如果走的路是错误的，停下来便是前进？ 有一次在公园，一位保洁大叔竟能和我畅谈国家、政治、发展。陈陈列列指出诸多不公。 看他横眉冷对，大有官宦政客的样子， 若不是他身着保洁制服，谁会发出这样的唏嘘？ 我们慢慢地慢慢地学会了逢场作戏，自认看透了人生，看透了社会，看透了一切，却还是落了个碌碌无为的模样。 呛喉的烟成了寂寞的慰藉品；难以下咽的酒成了最有效的安眠药。 ?我们终于长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人，可是，我们本不想那么普通的啊！ 算了。 韩蕊，上帝啊，看我活得还不够糟糕，他觉得这可不行！于是安排遇上了你。 我回到了那座城市，我知道她的住所，我一次没打扰。 我如行尸走肉般流浪了一个月整。 仪式感做足了。 我躺在破烂宾馆里。正式对这操蛋的人生告了别。 都来聚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我在此矗立，我长眠于地。 为我携来的哀悼， 有那海上千里的风。 为我捎带的思念， 像云包含万丈高空的雨。 为我在天堂祈祷， 长思两界千里的回忆。 为我祷告的牧师， 彻夜长谈美景佳节。 为我供奉的教会， 将记我于似满天星辰。 为我入耳所祝福， 留刻碑铭寄于阴间。 哦对，差点忘了！ 我祈祷没有轮回，没有灵魂。 ... 我问你，如果能够重来，你会如何抉择？ 黑袍老者叹了一口气，眼底深处流出一丝怜悯。 彭求一呆滞的眼神听得此话竟泛起一丝神采，不过却是转瞬即逝。 “如果能重来？我要做李白。” “李白？” “呵呵，一个比这里还要冷的冷幽默罢了。” “如果能重来啊。。。我还是会义无反顾重蹈覆辙。不过，我祈求，这种糟糕的机会千万千万别砸在我头上。” 说罢，彭求一冷笑一声，夹杂着对自己的一丝嘲讽，又不作声了。 “求一，你的经历，我之所见。你的祈祷，我亦所闻。”黑袍老者从桌上翻起一卷竹宗一边翻着一边自顾自地说，“很明显，你最后的祈祷，未能如愿。” “是啊。。。这简直太糟糕了。”彭求一呵呵一笑。“比我老妈煮的面条还要糟糕。” “你可还愿轮回？” “不愿。” “我这有一份差事，你可愿做？”黑袍老者眉毛一挑，言道。 彭求一闻言，起了兴趣，“哦？什么差事？” “我这小居啊。。设于鬼门关前，名为读魂居。阳寿未尽意外死亡之人，都可在此争取一次还阳的机会，或了却一桩心愿。” “渡人？” “渡便是渡，渡不了天下，便渡这一亩三分地罢。”黑袍老者唏嘘道。眼中尽是沧桑。 彭求一听得，神色焕发，念叨，“我曾于野史听闻燃灯大佛膝下一弟子，曾胸怀大志，以肉身苦行天下，见人渡人，见鬼渡鬼。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却收满腹劳怨，后销声匿迹，敢问。。。” 黑袍老者微微一笑，“勿乱猜忌。” “我可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回阳间，做份两界引渡人差事，管辖X境。” 。。。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