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消逝的黑纽扣》 第一章 名叫“铁铲”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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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狗摇摇摆摆地朝前走,后边跟着一群小狗,也摇摇摆摆地朝前走…… 铁铲写完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后,就把那块纸撕了,大大小小一共撕成了19片。现在,这19片纸头落在了警察手里,并且被严丝合缝地拼回了原状。 警察小关说:“没错,就是一个孩子的笔迹!” 现场遗留的一切都证实,这里曾来过一个孩子。这孩子用一根一点六直径的钢钎子打死了眼前这个男人。男人趴在地上,姿势极为古怪,像一只僵硬的青蛙。当然了,最古怪的是他的左手,那手上长了六个手指头。现在,这只触目惊心的左手平平地贴在青石板上,被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得惨白惨白。六根指头看上去真是挺可怕的,因为它太与众不同了。 死者是个又细又瘦的家伙,焦黄的指头证明他烟瘾极大。他有一个很斯文的名字,叫黄可欣。但凡是知道他的人都管他叫黄六指。 黄六指无业,他会裁缝,但他不靠这个为生。他靠什么为生无人知道,因此他显得很神秘。有人说他干过拐卖儿童的事,于是,神秘中又透出些恐怖。 如今,黄六指被一根一点六直径的钢钎打死了。 “这个孩子估计有13至15岁。”警察小吴同意小关的说法,“从脚印的大小所反应出的身体高度上可以认定。” “我倒是更重视钢钎上那些指纹。”小关说,然后他转向那位报案的胡伯,“胡伯,你印象里有没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子,13至15岁上下。” 胡伯看看不远处趴着的那具尸体,同时看看正在忙于勘察的警察们,然后他慢慢地扭头面对小关,很坚决地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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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在撒谎,他认识铁铲。 他在第一次见到铁铲时,还异常惊讶地问:“这难道是你的名字么——铁铲!你们家乡真奇怪,莫非再找不到更好的名字啦!” 铁铲告诉他:“铁铲还是好听的呢,我们那里还有人叫电灯,还有人叫电筒,还有人叫畚箕呢!不像你们城里人,名字叫得不好懂。”铁铲当时告诉胡伯:“我已经吃14的饭啦!” 由此看来,警察小关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的。13至15岁上下,确实很准。 铁铲这时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发案现场,已经穿过了城郊往货运场方向去了。十多天前他从乡下进入城市,就是扒了一列货车在那里下的车。那是一个很不错的晚上,当他跳下装焦炭的那节车皮时,顿时就被眼前的城市之夜照耀得激动不已。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城市呢! 他向往城市就像许多孩子向往星空一样,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吗:我要到星空里去遨游……不用问,到星空去遨游的孩子一定是城里的孩子。类似于铁铲这样的乡下男孩,顶多也就是向往着到城市去遨游一下罢了,星空对他们来说确实遥不可及! 但是,铁铲第一次进入城市,却不是来遨游的,他是来寻找丢失的小妹。小妹叫人贩子拐卖了。 那是春末夏初的事。 那个原本应该很美好的季节,由于小妹的丢失,变得如同恶梦,如同世界末日。在经过了一个夏天的寻找而一无所获后,铁铲终于离家进城了。有人说某某家的孩子被人贩子卖到了城里。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必须进城,他不想说爱不爱这样的话,自己的妹妹怎能不爱呢。 妹妹有一个及其好听的名字——小虾。 在这大海一样的城市里,他要找到自己的小虾。 那个晚上,铁铲望着繁星般的城市灯光,在心里喊了一声:小虾,哥哥来啦!他甚至相信,说不定在哪盏灯光下就有小虾妹妹。她恐怕在哭——铁铲的心难受地揪紧了,而后便沿着凉凉的铁轨朝灿烂辉煌的城市走去。 谁能想到呢,此刻铁铲正是沿着十多天前进城的那条铁轨出城。不但没找到妹妹,而且打死了一个人!这真是做梦也无法想到的结果,打死了一个人! 铁铲现在依旧在发抖呢,只是无人注意他就是了。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朝铁道旁卸木头,哐哐的声音震的心一颤一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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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大狗摇摇摆摆地朝前走,后边跟着一群小狗,也摇摇摆摆地朝前走……铁铲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正面对着自己写的这两句话发呆,他没有看见悄悄出现的黄六指。当然了,黄六指也没发现他坐在那块石碑的后边。 谁也没看见谁。铁铲觉得自己写的内容有些不对劲儿:一条大狗摇摇摆摆地朝前走——这好象还对头,肥一些的大狗,走起路来可以摇摇摆摆。不对劲儿的是那群小狗,是的,小狗走路从来不是摇摇摆摆的。小狗走路很没有规矩,就像小孩子一样。 他是乡下长大的,很了解这一点。 写错了,描写不准确。想到这里,他就把那块纸撕了。 也许是撕纸的声音被黄六指听见了,他朝一棵树后躲。 不小心踩碎了一
块瓦片,铁铲蓦然看见了他。 铁铲觉得黄六指的目光正在往另一个方向看,于是身子一沉,就势躺在了石碑的死角那里。数天来他一直在和此人周旋,有那么两次他几乎坏在了黄六指手里。这个坏蛋,两只阴森的眼睛看人时,真的令人毛骨耸然哩!铁铲在妹妹丢失以后,问过几乎所有能问的人。他那时差不多急疯了,眼睛像兔子似的总是红的。那时候妈妈已经病倒在床,爸爸约了两个亲戚去南方了——听说人贩子总愿意把孩子往南方卖。 铁铲在了解的内容中,有一点似乎被人多次提到过,那就是小虾丢失的那一天,那个偶尔到乡间来做活的六指裁缝来过。铁铲深深地记住了这一点。六指裁缝,他有印象,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六指裁缝一年中总有那么一两次到藏书网乡间来,做一些不太讲究的衣裳裤子,挣一些钱走。 六指裁缝,他又来了!铁铲的大脑离留下了这个疑问。不过,由于当时了解的东西太多太杂,他没有把这个线索往深处想。接下来,那个漫长的夏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中过去了。爸爸由于奔波,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有一次为了一个渺小的希望,爸爸孤身一人竟去了云南。他见了一个很像小虾的女孩子,他硬说那女孩子是小虾,结果那女孩子的父母把爸爸当成精神病给交到了公安局…… 一个毕生难忘的夏天呀。 铁铲进城的时候,节气已经是立秋了。当他扒上货车的时候,脑子里再次冒出了关于六指的说法,他觉得此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个目标。 可是此刻,浑身发抖的铁铲只有一个念头还在脑海里徘徊着:我把他打死了、我把他打死了…… 小虾没有找到,“目标”却死了!就在他写完那张“大狗小狗”的纸之后—— 第二章 目击者胡伯陈述报案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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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警察小关有些急了,因为天色正慢慢地暗下来,“胡伯,你这么固执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都了解了,你的确认识一个孩子,岁数和我们估计的一模一样。胡伯,你要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胡伯蹲在地上抽烟,烟屁股已经有六七个了。那是一种很过时的手卷烟。听见“人命关天”这几个字时,他似乎颤抖了一下,但是依然摇头:“不,我不认得什么男孩子。你们硬逼着我说,那我只能说谎。” 小关指着不远处的石碑道:“胡伯你要知道,那个石碑下的各种线索多得不得了,我们通过技术处理,找到那个孩子是很简单的事情。还有那件凶器,上头有指纹!”凶器指的自然是那根钢钎。 胡伯仿佛被触动了一下,翻着眼皮看了小关一眼。他扭头朝现场看,见那个六指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上了。胡伯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什么凶器不凶器,这里总能看见生锈的钢钎子,难道都是凶器么?” 小关非常生气,但是不好朝眼前这胡伯发。是的,这里过去曾经是建筑部门的料场,建筑部门转移后,剩下许多这一类的东西,比如钢钎子。小吴等人已经找到七根了。 “胡伯,您说这个很没有意思。我相信您懂,致人于死地的任何物件都属于凶器!好了,不管叫它什么,关键是它的上边有指纹,懂不懂胡伯,指纹!” 胡伯的目光停在了小关的脸上,明显是认真了:“这么说,你……你们真要法办那孩子?” 小关松了口气,心想:胡伯到底承认了。这就好,这孩子的存在无疑是事实了,老头要保那孩子是无疑的! “小吴,你们把尸体先运走,各种线索资料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出来,我再和胡伯谈谈。”他递给胡伯一支烟,并替胡伯点上。“胡伯,法办不法办,那是法院的事,我们只是要弄清案子本身的来龙去脉。说不定这孩子属于正当防卫呢,你说对不对?” “正当防卫是不是无罪?”胡伯急切地问。小关点点头。他知道,现场情况不存在防卫不防卫的问题,那是很单纯的击打,钢钎打在黄六指的后脑上。 是的,没有搏斗痕迹,便也谈不上防卫不防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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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松林公园的尽北头,十分荒芜。有一条弯弯曲曲时断时续的小矮墙把松林公园和外界隔开。外边是一片缓坡,有油菜地和更远一些的开发区。 发案现场就在小矮墙以内的这片区域。这个地方有一个挺象丘陵的东西,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坟墓里无疑埋着一位历史上本地的名人。石碑也非常巨大,犹如一堵墙壁。上边的字早就斑驳难辨了,因此铁铲至今不知道这坟墓里是个什么人。 他当时就坐在那石碑的下边,黄六指出现时,他便就势躺倒。石碑前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环形小径,往南延伸向公园方向。在石碑前,小径朝两侧分开,如同伸开双手环抱似地绕向坟墓两侧。 黄六指就被打死在左侧,六根指头的手平平地放在青石板上。铁铲“干完”事情以后就逃之夭夭了,根本没有去想黄六指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警察们根据黄六指的鞋底花纹,很容易地弄清了这家伙的“行踪”——他并不是来自公园的青石小径,而是由那断断续续的矮墙豁口进入这里的。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铁铲没有发现他的原因。 事实上当时铁铲正坐在石碑这一侧写字——一条大狗摇摇摆摆地朝前走…… 然后黄六指踩碎了一块瓦片,再然后铁铲就发现了他。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铁铲在石碑下歪着身子躺了一会儿,他利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黄六指活动了,很机警的样子。铁铲微微欠??起身子,想把那家伙看清楚些。 咦,他无意间看见了那根钢钎子!至于为什么要摸上去给六指那一下子,基本上不用解释,因为他确信这人就是拐卖妹妹的坏蛋!在他找到黄六指的这些天里,两个人甚至可以说巧妙周旋险象环生的。六指有两次差不多把他逼入了绝境。 他今天仅仅是先出手罢了…… 钢钎打在人头上的感觉极可怕,也十分奇特。铁铲眼睁睁就看着黄六指“上演”了最后一幕。就见他双手舞蹈般扬了起来,身子朝后仰了一下。那感觉就像电影中的人挨了一枪在后背上!他朝前踉跄了一步,仿佛要回过头来似的…… 遗憾的是,他终究没有回过头,然后便重重地扑倒下去,摔在了青石板上…… 当啷,铁铲手中的凶器落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很凄厉地叫了一声,然后便没命地逃掉了。如何逃掉,从哪一个豁口逃掉,他一概忘记。 地上的脚印证明,他是窜过矮墙逃跑的,笔直地穿过了一片油菜地,然后“消失”在柏油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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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警察小关委婉地问道,“我很想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的?这里平时简直没有一个游人呀!” 既然胡伯已吐露出他认识那个孩子,小关便不想继续把对方逼入死角,他换了一个问题。 确实如此,这里已经是松林公园的尽头,基本上是没有游人的。胡伯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胡伯如果不到这“人迹罕见”的地方来,他就不可能看见发案现场,也同样不可能报案呀。 胡伯听了小关的问话,嘴角叼着烟眯缝着眼不吭气。他目光望着正南,也就是松林公园方向——这是一个很没有特色的公园,就像这座城市很没有特色一样。尽管铁铲几乎把这座城市看成了天堂,本市人却始终认为自己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 松林公园所以荒芜,正是因为本市人觉得它没有意思。 这是依丘陵的走势“弄”出来的一个公园,搞了一些小亭子,搞了一些石凳,又搞了一些根本就不稀有的动物关在笼子里,然后就卖票了。对了,公园靠西一些的地方挖了个小小的人工湖,放了几只长相很像鸭子的“鸳鸯”,而且取了一个非常不伦不类的名字:鸳鸯湖。 不如就叫 91ce." >野鸭湖。 “胡伯,这难道还用想么?”小关催促道,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胡伯突然便提高了声音:“谁想啦,我在看远处的湖呢。你顺我的手指头看……看见没有……对,看见没有,那里有人在打鸳鸯!” 小关果然看见几个男孩子在用弹弓打鸳鸯。他朝小吴指点了一下,让小吴去干涉一下。而后望着胡伯。 “胡伯,你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你是现场的第一个发现者,不谈是不行的,这是必须要履行的手续!” 胡伯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说不谈呀。我只不过……唉,这不好开口哇小关——我真是吃多了,管这些事情干吗呀!” “什么事情?快说!”“哎,真是倒霉,我管这些事情干什么呀!”胡伯用力拍着大腿,“这事情本来是和我没有关系的!”小关一言不发地看着胡伯的脸,这是一张很苍白的脸,皱纹密布,有层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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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那个雪姑吧,那个女疯子。”胡伯问。 小关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王雪曼么?怎么又生出一个人来?”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胡伯的神情郑重起来,“还有搞电脑的那个贾一夫!生出两个人来。咳,很复杂呢,你听我从头跟你说好啦。我呀,也是多余管这些事情。可是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好打个报不平。小关你恐怕听到别人说吧,这黄六指一直对雪姑没安好心哪,那雪姑疯疯颠颠地往这个地方来,我就知道那黄六指也要来的,结果真的让我猜中了!” “你是说……雪姑来过这里?” “对,刚才你的手下不是说矮墙外边有赤脚的脚印子么。那就是雪姑留下的!”小关很惊愕,是的,那矮墙的外边的确有一串赤脚的脚印沿围墙远去了。可是那脚印并没有进入矮墙之内呀。 “胡伯你接着说。” 胡伯把烟蒂弄灭在地上,继续道:“雪姑和黄六指一前一后往这里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你知道黄六指那人的德行,什么坏事都可能干出来的。噢,你听说过他贩卖人口么……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这么说。言归正传吧,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松林公园方向来了,我心里不安,也就跟了上来。你可以去了解,我当时正帮着茶叶店的人在鉴别茶叶等级,我对茶叶店的人说:‘不对头,我要去看看’!茶叶店的老孙还说了一句气话,他说‘要不要找人把六指的腿打断一条’。你们看,黄六指这人名声很臭!” 小关记住了“茶叶店老孙”,心想:看来黄六指跟踪雪姑往城北来是不会错了。但是还有一个人呢,贾一夫!“胡伯您接着说。” 胡伯点点头,抬手朝矮墙一指:“我原以为那女疯子是来松林公园的,可她没进公园,却是从公园的外边绕到这个地方来了。反正谁都知道这个疯女人,也就没有在意。再后来就出了一件挺奇怪的事情,雪姑一直沿着矮墙走了下去,这黄六指却突然由矮墙的豁口跳进了公园里去了!”胡伯嘿嘿一笑,表情格外神秘。 小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果然。“我当时觉得非常奇怪,就往隐蔽的地方躲闪。啊哈,你猜我看见了谁,我看见了贾一夫!他在后头跟着呢!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贾一夫也发现黄六指的行踪了。” 小关心想:这回真有些热闹了。 胡伯道:“我看见贾一夫来了,也就无心跟踪了。贾一夫这人我不喜欢,因为这人很阴险。但是我知道他对雪姑很好,早先的时候他还打算娶雪姑呢!反正他来了,我就不必多操心了!我就往回走了!” 后边的情节胡伯说得很简要,他说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开始不放心了,因为贾一夫无疑是恨黄六指的,他为了雪姑难道不会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情么…… 小关听到这里,就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人抓了一把。哦,明白了——胡伯明显在暗示,那黄六指不一定是男孩子打死的!这里冒出个贾一夫! “藏书网喂!”小关朝他的手下喊道,“保护现场的每一个脚印,一定要保护好!有没有另一双脚印?” “有,是胡伯的。” “还有么?”小关问的当然不是胡伯的。“没有进围墙。” “继续找!”小关吩咐了一声,随后盯住胡伯,“也就是说,您走到半路又返了回来!” “对,不.99lib.错。你说到脚印就会看到我的脚印。我返了回来,结果……”胡伯望着小关的眼睛,“结果我看见黄六指被打死在这个地方——” 他朝黄六指趴倒的那个地方努努嘴。 小关没有看死人趴过的地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胡伯:这个胡伯,他显然在不遗余力地要把那男孩子“洗”出来呀!太明显啦! 可他恐怕忘了,那根钢钎上只有男孩子的指纹! 第三章 星光下的记忆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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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很深很深,墨蓝得如同化不开的颜料。秋夜的风很不客气地凉了。铁铲龟缩在一节废弃的车皮里,把身子缩成了一个球。即便如此,还是冷得要死。 他不明白天幕上为什么只有那么可怜的几颗星星。在他的印象里,乡下的夜晚一向是星星满天的,用鱼网一下子就能“捞上”一大把!是的,家乡是个河汊纵横的地方,家家都有打鱼的高手。有一回铁铲就是用“一网就能捞上一大把星星”这样的句子来形容天上的星星如何多,城里来的那个美丽的代课老师把他夸得简直快晕过去了。 铁铲一向认为自己是学文科的材料。 他把屁股底下那块塑料布往身上裹了裹,用来抵御凉意。这时候他想起了那位美丽的代课老师,心中便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升了起来。那位女老师来自北京的一所师专,在铁铲的家乡代了整整一个学期的课。 老师走路的姿势非常独特,像飘似的。她的声音更是好听无比,大家都说像唱歌。她喜欢语文好的学生,所以铁铲便成了她的得意门生。她时常让学生们到他那里去借书,铁铲去的次数最多。 但是铁铲知道,自己所以常去,并不完全是为了去借书。说出来不好意思,他喜欢闻老师身上那股甜甜的香味儿。 望着凄冷的夜空,铁铲的眼角似乎有眼泪溢了出来。妹妹没有找到,却闹出了一条人命——这时候铁铲已经完全清醒完全冷静了,最初那种吓得要死的感觉过去后,出现的是一种更深、更无边际的恐惧。他觉得自己完了! 他原本是可以扒上一列货车逃离城市的,但由于出现了两个穿制服的铁路警察,他终于没敢上车。接着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的,此刻自己恐怕已经成了被追捕的对象。就像电视里的那些故事一样。 说不定哪一秒钟,冰凉的手铐就会卡在自己的腕子上。 他悄>..悄地哭了,缩在这节破车皮里熬到了天黑。他很奇怪自己,怎么没想起爸爸,没想起妈妈,首先想起的却是那位已经返回北京的女老师。 那是去年冬天到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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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十分遥远了,一个格外动听的声音飘了过来——“同学们,我想知道,在你们心目当中,男孩子最优秀的品质应该是什么?” 那好象是一次上山野游。 回答真是五花八门,有的说“长得高”,有的说“打架不要命”——这属于没有知识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另有一些回答比较有知识,譬如“英俊”,譬如“勇敢”,再譬如“忠诚”……老师的回答是——敢做敢当!此刻,这四个字跳进了铁铲的脑海。 他接受这四个字,他觉得用这四个字来衡量男孩子再准确不过了。 敢做敢当。 说老实话,铁铲此刻作不到这四个字。去自首么?不,他绝对不敢。 看来有些话真是说着容易作到难呀!他仿佛再一次感受到那钢钎打在人头上的感觉,黄六指舞蹈般地扬起双手,朝前踉跄了两步,后背犹如中了枪弹般挺直了…… 这个无法抹去的“镜头”令他打了一个寒颤。 是的,很恐怖! 铁铲知道无论谁给自己多少钱,自己也不敢再来这么一下了。这刻骨铭心的“一下”完全是在一种不能自制的状态下打出去的!它带给自己的惩罚几乎比黄六指的死还严厉。 黄六指毕竟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难受的。 事实上,现在回忆起来,铁铲觉得自己早就产生了“干掉这坏蛋”的念头,进城这些日子来,这个念头是一天天加深的——不会错,这坏蛋就是拐卖小虾的人!问题在于,念头归念头,真的把念头变成行动,那的的确确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怎么那么巧呀,偏偏在那一刻看见了一根钢钎!铁铲哆嗦了一下,不知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刹那间袭来的恐惧。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一件事,对于一个年仅14岁的孩子来说,都显得太沉重太沉重了!他的手指在衣袋里摸索着,他记得还应该有一块硬糖。 哦,摸到了!他摸出了那块已经变得有些粘的糖块,迅速地剥了剥便塞进了嘴里。 从上午吃了一块方便面到现在,真正是滴水未进了。他咯嘣一声把糖块咬碎了。糖甜得令人口水汹涌,铁铲打算痛快地嚼一嚼,这时,就见一束雪亮的光柱从头顶上划了过去。有人来了!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鞋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手电的光柱晃动着,还有砰砰的声音——估计是敲击车皮造成的。 接下来的一句话险些把铁铲吓昏:“嘿,我不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敢杀人。你信么?”铁铲的心呼地沉入了万丈深渊,这不是在说自己么。 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答道:“不要管那么多啦,公安局吩咐下来的事情,执行就是了!”“我绝对不信!”先头那个声音显得挺固执。 木棍子敲在车皮上,他们停在了“一壁之隔”的外边。 又敲了两下,几乎敲在了铁铲的后背上。 “喂,你说!”还是先头那个声音,“假如真是那男孩子作的案,他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小的凶手了吧?” 苍老的声音说了半个字便打了个大哈欠,声音拖得老长:“啊……去去去,上去看看,就你的想法稀奇!” “我还是不信,绝对不信!” 先头这人说着便开始往车箱上爬。铁铲甚至能感觉出那是一双钉了鞋掌的牛皮鞋,因为它登在车板上的感觉十分有力。男孩子感觉自己的血液凝固了,呼吸也凝固了,全世界都凝固了。 他抱紧脑袋用尽最后的力量缩紧身体,仿佛那力量用得越大身子便缩得越小。手电的光柱在头顶上没有规律地晃动着,他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喘气声。 “没有!” “看仔细些。”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上次满满一车皮焦炭,转眼之间就被偷光了!” “两回事,这是两回事。”爬上车的人跳回地上,两人继续朝前走去,“我不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敢杀人,坚决不信!” 苍老的声音又打了个哈欠,道:“信不信反正也杀了,说不定有多大的仇恨呢!”浑身冷汗的铁铲慢慢松开了身子,就如同舒展开的蚂蟥。嘴里的糖已经化成了水。糖一点儿也不甜了,竟有一丝丝的苦。 仇恨,是的!那坏蛋拐卖了我的小虾呀! 凉凉的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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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捧着你的脸,帮你把眼泪擦干。 轻轻地拉着你的手,从此你不再孤单。 …… 依然是那甜甜的声音,美丽的女老师把这首《让世界充满爱》教给了孩子们。铁铲记得很清楚,当老师把这歌词写在黑板上的时候,他竟涌出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动。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爱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字。记得好朋友四拐假惺惺地问:“老师,让世界充满爱,是不是充满爱情!” 全班都乐翻了。 铁铲知道四拐是成心的,他知道这里的爱不是指爱情。 那家伙什么都懂!但是铁铲挺喜欢听他这样问。 爱是令人感动的,它因>了某种非常特殊的情景而变得触手可摸。而现在铁铲觉得,恨也一样,会因为一个突然的事情变得触手可摸。 比如你丢掉了亲妹妹! 那个远去的苍老的声音说的不错,他铁铲是带着恨进城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目标——六指裁缝! 当时的确是朦胧的,一来他拿不准是不是那个六指裁缝,二来他不知道目标在哪里。而这一切竟如神助般在他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由朦胧变得清晰了。 起作用的是火车站守自行车的一个老奶奶,另一个起作用的便是给他硬糖块儿的胡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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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一周前吧,是的,一周前!天阴阴的那个下午。铁铲想起来了—— 那是铁铲进城的第三天,疲惫无助的他决定放弃了。三天来的辛苦,使他对这梦幻天堂般的城市差不多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像在捞一条小虾——在大海里捞一条小虾! 这真比大海捞针还难呀!针和小虾不同,小虾是活的。 铁铲猜不出这城市有多少盏灯,妹妹小虾会在哪盏灯下呢?那个下午天很阴,仿佛黄昏就要降临了。无疑的,铁铲直到那天依然对城市的夜充满离奇的幻想,充满好感。 他很依恋地往火车站走,琢磨着是逃票乘车,还是咬咬牙买上一张车票。钱多少还有一点儿。 凄冷的车站一下子像开闸放水般涌出了许多人,阴阴的天也似乎也变得热闹了。铁铲看着乘客们蚂蚁般地四散开去,竟幻想着这些人里是不是应该有妹妹小虾。 由春末到秋末,妹妹已经失去半年了。 他望着散去的人流,觉得自己就这样离去非常的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呢?城市太无边啦!咣当,倒退着走的他撞翻了一条长板凳,自己也四仰八叉地倒下去。一个老奶奶颠颠地奔了过来,开水烫着似地大呼小叫。 这老奶奶无疑是天大的好人,她没去管翻倒的长板凳,而是拉起铁铲胡乱地一通拍打:“看看嘛,看看嘛,摔了一身泥糊糊!这是哪个不要脸的,红薯吃不下也不好乱扔嘛!小坏蛋,你没长眼睛呀!”最后这句话自然是在骂铁铲。 一老一小收拾.了板凳,又一一地找回了落了满地的铁牌牌,这时铁铲才明白老奶奶在这里看守自行车。 十分钟后,老奶奶听完了铁铲家的全部遭遇。 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人贩子,并且不住地用袖口擦眼。忽然,哇呀一声老奶奶老眼睁圆了:“哈,你说六指!六指裁缝!我的天呀,他是不是姓黄!细瘦细瘦的像条瘦狗!”铁铲点点头,又更用力地点点头。除了姓黄这一点他说不准,其他方面老奶奶都说对了!“你呀小坏蛋,去铜锣街找卖山货的胡伯,找他好啦!没有错的,黄六指——没错的啦!去找胡伯想办法!” 这就是那个阴阴的下午发生的一切,事情就是从这一天出现了转折,出现了无法预知的改变,直到今天下午那致命的一下子…… 找到铜锣街的时候,胡伯的山货铺子已经要打烊了。 第四章 胡伯被“攻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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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我希望你能正面对待这件案子。”警察小关很不客气地把一向的尊称“您”变成了“你”,原因很简单,胡伯太不配合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松林公园的现场,坐的地方便是铜锣街胡伯的山货铺子。它的隔壁就是提到过的那个茶叶店。证人老孙说的和胡伯一模一样——黄六指追着疯女人雪姑往城北去了,肯定是没安好心!老孙没提贾一夫,估计不知道这个情节。小关也没提。 小关是干这一行的,头脑十分清楚。雪姑疯癫癫地往城北走,黄六指悄悄跟上,而当时正在帮茶叶店老孙分辨茶叶等级的胡伯及其老孙都看到了这个情景。胡伯怕黄六指干坏事,便跟了下去。跟到松林公园北边的矮墙外,疯女人雪姑继续沿着墙往前走,黄六指却因为发觉了什么而跳墙进入了公园边缘的那个丘陵般的墓地躲避。 这是经过地上的脚迹得到确认的。 接下来,胡伯看见了那个搞电脑的贾一夫。用胡伯的话说,这人很阴险。但是胡伯同时证明贾一夫对疯女人雪姑一向有好感,甚至在早先还有意娶雪?姑作老婆。因为这一层关系,胡伯便不再担心雪姑有危险了,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关键就在这离开的时间内,那里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后来胡伯证实,那段时间大约有15分钟左右。 用胡伯的话说,他走到半路忽然感到害怕。道理很简单,黄六指对雪姑没安好心,贾一夫又一向对雪姑有好感,他们二人之间会不会出事呢!于是他返了回来……老天爷,果然出事了——黄六指被打死在坟包左边的青石板附近。 地上的脚印可以证实胡伯的话:我一看见趴在地上的黄六指,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我心想:坏了,出人命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在这里,我觉得那就是贾一夫干的。 为了正明黄六指真的死了,我过去看了看。你们肯定发现我的脚印在他身边了吧?但是我保证,我没有摸他,我知道现场要保护好。 黄六指的确没有活气了,我朝四周看,想找人向你们报案。可是除了远处的鸳鸯湖那里有几个孩子在打弹弓,再也没有人了。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去报案。你们肯定知道我走过的路线了——我穿过松林的边沿,又穿过鸳鸯湖边,一直到了小卖部,那里有一部电话。 报了案我又原路返回守着那现场,直到你们的人来。 经过技术鉴定,完全证实了胡伯所说属实。但是问题并不那么简单,因为在胡伯看见贾一夫而离去的那段时间里,他绝对没有想到墓碑的下边有一个男孩子看也看见了黄六指。更可怕的是,地上的凶器(那根钢钎)只有一些男孩子的指纹而不是贾一夫的。地上有男孩子的足印,而没有贾一夫的。另有19片撕碎的纸头尤其和男孩子有关。 男孩子用钢钎击打了死者黄六指,而后翻过矮墙逃去,脚印消失在柏油路上。 这不可能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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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你我都忙了一下午了。你不饿我也饿了。”警察小关望着小街上东一盏西一盏的灯,听着各种嘈杂的市声,同时闻着胡伯这山货铺子里的浓浓的味道,“胡伯,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吃白饭的,现场封了,寻找那男孩子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贾一夫的足印留在附近,我们随时可以传唤他。疯女人也找到了。胡伯,你如此保护那个男孩子,搞不好反倒会害了他!” 胡伯母前年不在了,现在的铺子由乡下来的侄女青萍帮着照看。那小青萍一直站在里屋的门口默默地望着警察和胡伯,年纪差不过也是13~14岁的模样。 “小妹,给你伯弄一杯水。”小关对女孩子说。 “不必!”胡伯抬手制止,而后将目光投在小关的脸上:“你说我……害了他,为何这么说?” 小关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便一本正经地给胡伯讲法:“胡伯,这和未成年人保护法有关,也和刑法有关。说得太多你也记不住,那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听着胡伯,按照法律,在没有确凿无误的证据之前,那孩子在法律上不能作为有罪来看待!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没有权力说他是凶手!” 胡伯显然被这话弄惊愕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再有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必须弄清楚。这太重要了胡伯,你不要以为我们要抓那个孩子,要法办那个孩子。不,说不定我们是救那个孩子呢。所以,你跟我们对着来,弄不好反倒把那孩子害了!” 站在门框那里的女孩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说一只老鼠从她的脚背上跑了过去! 胡伯狠狠地瞪了青萍一眼,脑门上有汗冒了出来。 “小关,你为何不早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些道理!肚子饿么,我们去对面铺子搞一些吃的如何。”两个人站了起来。 对面的铺子一点生意也没有,那是一家狗肉馆,有雅座的那种。小关让老板给找了一间“便于说话”的地方。 几口酒下肚,胡伯的两个腮帮子变红了。“小关,我再问你一句。”他把一颗卤花生放进嘴里嚼着,“你真的没有听说过黄六指拐卖人口的事么?”小关当然不可能没听说过,但听说不等于是事实。执法和街上风传马路新闻到底不同。 “说吧胡伯,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胡伯于是又喝了一口烧酒,然后用粗大的手掌抹了抹嘴巴:“咳,小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你要是碰上一个狼心狗肺的坏蛋拐卖了你的妹妹,你会不会杀那个人。我希望你说实话。” 一句话等于把事情刹那间说透了。小关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懂了。胡伯,你不要喝得太猛,保持头脑清醒。真的,我要知道全部情况!” 胡伯喊菜,情绪有些激动。然后他摆摆手指说:“全部我不敢说,基本情况我还是可以说给你的。不是我隐瞒什么,是因为那孩子并不完全信任我,这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嗨,菜怎么还上不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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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的确不敢相信任何人。 这不是天生的毛病,真的,事实上铁铲一向是个又纯又善良的孩子。说到底他对外人的警惕全因为家中的这场空前的灾难。 他发现世界上的美好和世界上的丑恶很平均地存在着,就像有白天和黑夜,有晴天和雨天,有微笑也有眼泪一样。 难道不是么,连河汊子里的水还有清有浊呢!谁会想到一个做衣裳的裁缝会把小虾拐走卖掉呢!做梦也想不到呀!铁铲龟缩在那节车皮里,感到吃下去的那块糖已经彻底消化光了。极饿极饿!他怔怔地望着天,望着那可怜的几颗星星。塑料布就像“大衣”似地裹在了身上,但还是觉得冷得要命。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饥寒交迫”吧!他身边有两列火车先后开了过去,震得大地隆隆作响,心都要跳出来了。那感觉真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巨大的恐惧依然像黑夜似的包围着他,他担心那两个寻找“逃犯”的铁路工什么时候返回来,这使他根本不敢睡觉。当然了,没有那两个人他也睡不着觉。 毕竟是干掉了一个大活人呀!铁铲的心里仿佛回声般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大活人、大活人…… 说实话,不管有多少次冒出“恨不得杀了他”这一类念头,但铁铲决不会杀人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可是,人终究是自己干掉的!亲手打死的呀! 要是不看见那根钢钎…… 是呀,要不是看见那根钢钎!可如果这样说的话,要不是碰到了那个看守自行车的好心的老奶奶,要不是找到了铜锣街的胡伯……还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吗?当然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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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第一眼看见胡伯时,印象应该说很不好。 那时候胡伯正穿着一件背上有无数破洞的背心在骂一个女孩子。地上有好大一滩蜂蜜,还有碎成许多块的陶罐。一看就知道是那女孩子闯了祸。 铁铲拍门板的声音使胡伯回过头来,眼睛里余怒未消。 “干什么?关铺门啦,不卖东西啦!” “我找胡伯。”铁铲懦懦地不敢看这人。 “找我?你是谁?”胡伯转过身来,顺手拿过椅子上的汗褂穿上,“青萍,赶快收拾地面!”那女孩子马上行动。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胡伯的目光是警惕的。 铁铲知道自己费了老大的力气终究找对人了,于是他告诉他,是火车站的一个守自行车的老奶奶让他来找胡伯的。 胡伯张着嘴想了想,啊地想了起来:“啊,你说五婆婆那老……噢,进来说话,进来说话,五婆婆是你什么人?”费了不少口舌胡伯才弄清铁铲和那个五婆婆毫无关系。 他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了:“这个不懂事的老太婆,他让你来找我做什么事?” “伯伯。”铁铲懂得求人的规矩,更知道新的希望正在出现,他绝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老奶奶说你认得铜锣街作裁缝的黄六指,她让我来找你。说找到你就找到黄六指了。伯伯……”铁铲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胡伯跪下。 胡伯一把揪住了他:“找黄六指就找去好啦,死老太婆何必把你派给我!” “老奶奶说伯伯心肠好,肯帮助人,还说……” 胡伯翘翘嘴角,笑了:“死老太婆倒会奉承人哩!孩子,你是不是碰上难事了?” 不知怎么搞的,铁铲忽然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胡伯和正在收拾蜂蜜的青萍一下子都惊住了。 第五章 迷离的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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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胡伯。”小关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孩子不可能连他怎么进城的都不讲吧。不大可能!他是从车站来的,还是从码头来的,或者是扒货运车皮来的?总归不会是走来的吧!” 胡伯用筷子敲敲瓷盘:“这有什么重要的?” 小关自然不必告诉他这对寻找男孩子有用。从哪里来,再从哪里逃走,这是很通常的规律。 “他没说么?”小关盯着胡伯的眼睛。 胡伯垂下眼皮,拨拉着盘子里的花生:“我记不得了,真记不得了。小关,你想想看嘛,那时候我满脑子装的都是黄六指拐卖他妹妹的事!” 他知道,他不想说——小关看得出胡伯的心思。他甚至相信胡伯正在为那个叫铁铲的男孩祈祷呢,希望上帝保佑他逃脱追捕。 “记不得就算了,继续说黄六指吧。照你刚才的说法,那男孩子并没有拿到黄六指的确凿证据?” 胡伯点头:“嗯,是。他说的那些情况基本上都是搜集来的。照他的说法,那些天黄六指确确实实在那个水乡作缝纫买卖。他不管缝,他挣的是裁剪的钱。他把乡下人拿来的布料一个一个裁出来,乡下人到有缝纫机的地方去弄一弄就成了。黄六指出卖的是那一点臭技术。” “这个铁铲没见到黄六指么?” 胡伯说:“见自然见过,没藏书网太留意就是了。这是铁铲的说法。他说他出事的时候正在帮助学校宣传防疫知识,在另一个村子。他妹妹丢失的那天晚上他才正式知道。所以他不能十足的肯定人是黄六指拐走的。你看,那孩子并没有隐瞒这些,我也没有隐瞒这些。” 小关说:“这证明你们都还聪明,隐瞒是隐瞒不了的。啊胡伯,你别愤怒,继续说继续说。” 胡伯的两只鞋蹬掉了,散发着极其难闻的脚臭。 他说铁铲说到最后猛然就冲动了,两只眼珠子通红通红的可怕。他当时阻止了铁铲的冲动,照铁铲当时的情绪,恨不得马上就去找黄六指要人。 “这孩子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事实求是的说。” “所以他才扑上去击打黄六指致死。”小关皱皱鼻子,“嗨,胡伯!把你的臭胶鞋提上好不好,熏死人啦!” “我马上拦住他不让他去。一来因为那时天已经不早了,恐怕有晚上九点多钟了。二来我怕他找黄六指拼命,那对他不利,他肯定不是黄六指的对手!” “嗯,你作的对。但是求求你,把鞋提上!” 胡伯告诉小关,铁铲是个比较懂事的孩子,不让他去他就克制住了。然后两个人从头到尾又分析了一遍出事前后的情况。胡伯按照日子回忆了一下黄六指的“行踪”,记起了铁铲说的那个日子黄六指确实不在铜锣街。 “那是梅雨前不久的事,铁铲说是四月十一号出的事。我那时候正准备着出门收春蜂蜜,所以有印象。不会错的,黄六指那时已经出去了。” 这个情况小关也知道,因为黄六指是在公安局挂了一号的人。黄六指有裁缝手艺不假,但他那老掉牙的手艺在城里挣不到饭钱,所以才不时地跑乡下去混。这样的人你说他拐卖人口还真的有条件呢! “铁铲对黄六指的形容你没记错吧,胡伯。” 胡伯嘬嘬牙:“你想想看嘛,他大海捞针一样在找这个仇人,怎么可能记错呢。他所说的那个人的特征确实就是黄六指。绝对是他!” “嗯,是的。”小关用指关节敲着桌面,“胡伯,也就是说,从四月十一号铁铲的妹妹丢失,到铁铲出来寻妹,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他爸爸在找人。” 胡伯点头:“就是这样,铁铲说他爸爸已经跑掉了半条命,真可怜死了。” 小关的眼睛也红了:“真他妈的十恶不赦!噢,胡伯,等一等,这个人怎么来了?” 雅座的门开了,探进了一张阴森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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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一夫,此人就是跟踪黄六指的那只“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离开松林公园现场时,小关让小吴和此人接触接触。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小关起身出门,招呼贾一夫往楼梯走,雅座的门被胡伯踢上了。 “贾一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没有找你!” 这个搞电脑的人隐在暗影里的脸很朦胧的样子,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征的五官,更觉得看不清了。 “我害怕。”贾一夫的声音很沙哑,“你们大概把我当成凶手了吧,事情不是那样!” 小关凝视着他,一言不发。说老实话,他对此人印象不深,仅仅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而已。要不是本案牵扯到了他,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和他打什么交道。 他和胡伯差不多,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这人最起码的长相就非常不中看。铜锣街的人都挺瘦,但瘦与瘦不同。黄六指是狡诈鬼祟的瘦,胡伯是老奸巨滑的瘦,自己是深谋远虑的瘦,而眼前这个搞电脑的贾 67d0." >某,彻头彻尾属于阴森恐怖的瘦。就像常年生活在地下的一头不说话的怪物。 “你不要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安什么罪名,是不是凶手自有事实说话,有关情况你都对小吴说了吧?” 贾一夫嗯?99lib?了一声,眼皮飞快地朝小关脸上瞟了一眼:“关队长,你们为什么怀疑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呀!” “注意,我是副队长,称呼不对。99lib?”小关见对方瞟了瞟那个关着门的雅座,心想,这贾一夫两只眼睛深不可测哩,“喂,贾一夫,不要贼头贼脑的,里边是胡伯。” 贾一夫急忙把目光转的地板上,道:“我知道是胡伯,我知道。关……关副队长,我什么时候谈。” 小关敏感地发现此人有话要说,因为在通常的情况下,人们都希望马上洗清自己,不愿意总是牵扯在案子上。贾一夫却急于谈话。 他决定吊一吊对方的胃口,这是策略。 “贾先生,饭要一口一口吃,话要一个一个谈。等我调查完胡伯再调查你,我会通知你的。” 贾一夫连连点头:“那好那好,我不打搅了!”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瞟了一眼那房门,恹恹地下楼去了。 小关走到窗口,见他出门走远,这才咕哝着返回了满是臭脚气味的雅座。 “算帐胡伯,我不能再呆在这个雅座了,比厕所还难闻!” 五分钟后,两个人走在了大街上。 铜锣街是本市很有名的一条街,有名就有名在它的古老。因为这古老,许多特色建筑还完好地保留着,比如脚下这两道石板路。至于各种卖土特产的店铺,要到白天才热闹。 胡伯问小关姓贾的来干什么,小关警告胡伯:“你不要问,警察是我。” 胡伯骂了一句“狗屎”,满脸的不悦:“小关,你们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充满怀疑。” 小关说:“对所有的人都充满相信,那是幼儿园的小娃娃。咱们言归正传吧。那个铁铲后来作了些什么?从他见到你,到今天已经一个星期了吧?” 胡伯道:“对,一个星期。不过我恐怕说不出什么,你会失望的。” “为什么?” “因为他总是单独行动!” “你还在替他打掩护。” “没有,绝没有打掩护——我向我的祖先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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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胡伯说的是真话,铁铲确实是单独行动的。 大概就在胡伯向警察小关讲述他的时候,这个家伙又开始“行动”了。 他离开了那个又冷又不安全的货场,朝着另一个地方转移。就在刚才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先后有两个查道的工人和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光临了这里。那两个查道的用铁榔头敲铁轨,这倒没有什么,可怕的是那个小偷,竟然爬到车皮上往里看。空空的车皮使他?扫兴地吐了泡口水。 那口水险些吐在铁铲的脚上。 必须离开这里,到“老巢”去!多日来,那才是自己呆的地方。那里安全!进城以后他一直“住”在那里,甚至在找到胡伯并受到胡伯的挽留时,他也没有在胡家留宿。 铁铲轻手轻脚地翻出了车皮,把那破塑料布卷了卷塞进怀里,便沿着铁路最黑暗的角落朝东边而来。那时候,城市的灯光正在远处闪耀,如他进城的那天晚上一样。 同样的灯光,不同的处境,真是可怕的变化!铁铲这样想着,他找了块石头攥在手里,为了防身。难道不是么,头一次看见城市的灯光,自己是寻找妹妹的受害者,今天再看那灯光时,自己已经变成逃犯了——真是可怕的变化! 他小心地走着,双腿没有力气,恐怕是饿的。但是不那么冷了。恐惧依然存在,也似乎减弱了些。 翻过一道可有可无的铁栅栏,便是那条静静的小河了。 河岸两旁是最普通的那种垂柳。河水浅浅的,远远比不了家乡的河汊。但是回想起来,十天前进城找住处,似乎就是这条河把自己引到那老巢去的。 铁铲记得很清楚,第一夜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度过的,第二夜就找到了这个“新址”。这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把他引到了城北,引到了一片废弃的施工工棚。他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自由自在的地方。 那个地方离今天打死人的松林公园不是很远,位于东北方向。这条小河好象与公园里那个鸳鸯湖属于一个水系。铁铲想不通出事后自己为何没有往工棚跑而是来到了并不安全的铁路货场,估计那个时候思维已经失灵了,总想着跑得越快、越远越好。 其实不一定,老巢可能更安全些! 越过公路便是一片油菜地。 远远的,油菜地的那边就是松林公园的矮墙了,矮墙里的土包自然就是那座坟墓。铁铲仿佛又看见了墓碑,看见了自己坐着写字的角落,看见了翻墙而入的黄六指,他渐渐想起了黄六指警惕的目光朝某个地方看……再接下来,哦,再接下来就是那最可怕的那一幕了。 估计那一刻自己彻底失去理智了! 直到现在铁铲也不认为黄六指不该死,他该死,他死有余幸(铁铲搞错了这个成语,应是“死有余辜”)!但是不应该由自己来干,政府会惩罚他的。尤其糟糕的是,他一死妹妹就更难找了,死人是不会开口交代的!多么可怕的许多天呀! 铁铲打算好好回忆一下自己与黄六指周旋的这些日子,想一想还有没有可能找到新的线索。 似乎是有的,没错,在记忆深处一定有这方面的东西,不过要好好回忆才行。 人在逃亡中,大脑非常迟钝。 他快步走着,打算仔细想想下一步的行动。就这样放弃寻找,铁铲死也不甘心! 事情已经露出苗头了,黄六指无疑就是拐走小妹的那个人!自己呢,也正一步步逼近那致命的谜底!是的,正因为自己已经成了黄六指的最害怕的人,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要朝自己下手——否则自己绝不会先出手的!而今已经如此了,首先不能被警察抓住。一旦被捉,希望就彻底没有了! 铁铲脚下加快了速度。 也许是大脑太专注了,铁铲根本没发现正有一条黑影朝他逼近过来。等他听到沙沙声时,已经晚了,那黑一个恶虎扑食扑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同时倒了下去…… 第六章 歪脖树上的灰布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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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是我!” 一只脏乎乎的手捂在了铁铲的嘴上。铁铲条件反射般去咬那手,那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狗屁东西,是我呀!” 暗暗的天光下,现出一张尖下巴的脏脸,长头发像个鬼似的。铁铲全身顿时软了下去:“怎么是你,山羊。你不是跟六合他们去郑州了么?” 山羊、六合都是铁铲进城后认识的,还有飞机、五魁、巴基斯坦等人,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野孩子。除了铁铲,那几位都进过收容所。 这是一些“传奇”人物,身世遭遇都挺可怜。 “我不敢继续跟他们混了,中途溜了回来。我觉得他们已经没救了。我不能跟着学坏。” 山羊从铁铲的身上爬下来,坐在地上。他用袖口抹了抹鼻子,于是那脏脸更脏了。这家伙长着一对山羊那样的,又傻又不老实的眼睛。铁铲不只一次听他自吹数学很不错,他不大相信。 “铁铲,我老巢去找你你不在。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听说了么,今天下午松林公园杀人了!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人,那个黄六指!” 铁铲刚刚放松的身体再次僵硬了,这恐怕就是条件反射吧,他现在最怕“六指”这两个字。 “他……被杀了?” “对,被彻底弄死了。那个鬼!铁铲,你的仇报了!真是解气!” 铁铲也坐起来99lib?,把头夹在两腿之间。他说不出话,或者说他不知道如何说,这样的场面很不好应付。 “喂,你不高兴吗?”山羊搡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说话,拐卖你妹妹的坏蛋完啦!嘿,你发什么抖呀!” 铁铲抬起头,道:“他完了,我妹妹小虾到哪里去找?我不是也完了么?” 可能这句话非常合乎常理,山羊便丝毫没有引起别的察觉,他拉起铁铲,替他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去说话。我忘了你还要依靠那坏蛋找妹妹!” 两个人朝着他们的老巢走去。这时候大约已经很晚了,四周万籁无声。他们像两只很渺小的蚂蚁那样行走在世界上,十分的孤独无助。 山羊似乎也是被什么人拐卖的,而后似乎又被抛弃了,这一点连山羊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说他就是歌里唱的那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他说他活得很自在。 铁铲就是因为这身世才肯和山羊接近的。六合、飞机那样的人他不会理的,那几个家伙年龄大一些,早就是流氓了。彻底的流氓! “什么人把他杀死的?”铁铲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他太关心事情的“进展”了。 山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东西,骂了一句,掰了一半递给铁铲。原来是一块压扁的红薯。两个人呼呼地大吃。 山羊说:“这我可不知道,警察怎么会跟我讲。但是我看见警车了,几个警察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是一块白布单子,恐怕下边就是那个黄六指的死尸了!” “警车开走了?” “嗯,呼啸着开走了。还有一些老警留在那里,他们要搜寻凶手留下的痕迹哩。不会错,肯定要搜寻的!” 铁铲的心颤抖了,没有再问。 “等一等,我冲一泡尿。”山羊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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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胡伯的那天晚上,胡伯要挽留他住下来。那个叫青萍的女孩子更是积极地抱来一床被子,这一切让铁铲感动得鼻子发酸。 但是他最终没有住下。一来他不习惯住在生人家。二来他觉得老巢自在,横着睡竖着睡自由。还有第三,就是胡伯对小关说的——这孩子对外人不信任。 也许是这样的,但当时铁铲并没有更多地思考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他所以要走,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回老巢见山羊。 他们在一起混了许多天,直到铁铲灰心地宣布要走了,山羊居然恋恋不舍地想哭。山羊是这群野孩子当中对他最热心的一个。他说过:“我已经肯定找不到父母了,所以我一定帮你找到妹妹!” 铁铲的走而复归使山羊非常惊奇。山羊朝其他几个家伙大呼小叫:“嗨,铁铲这鬼东西又回来啦!你们看这不是铁铲吗!” 其他几位对山羊的惊讶反应平平,六合甚至哼了一声:“山羊,铁铲又不是你爸!你怎么像见了爸似的!” 五魁和巴基斯坦同声说:“那是因为他缺少爸!” 自然是一通力量悬殊的殴斗,野孩子们三句话说不和就会动手,自然是不记仇的。山羊被六合打了一通,拉着铁铲出了工棚。 “嗨,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决定回家了么?”铁铲告诉他“事情有了转机”,而后把意外找到黄六指的情景讲给了山羊:“就是这样,我按照那个老奶奶指点一下子就找到了铜锣街的胡伯,黄六指就住在那条街上!” 山羊双手合在一起,向拜佛似地对着夜空拜了几拜:“铁铲,你一定能找到你妹妹,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听说过这个成语吧!你要转运啦!” 铁铲想告诉他,那不是成语,那是两句古诗。但是这已经非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一步的行动。 事实上那天晚上他已经把大体情况讲给了胡伯,两个人也分析了好几遍。胡伯当时自然不会肯定那黄六指就是拐卖小虾的人贩子,但他告诉铁铲:许多人都风传黄六指干过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拐卖儿童!”山羊听完他的述说,眼睛都瞪大了。 “那个胡伯就是这么说的,但是……胡伯也是听说。” “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找黄六指,马上去!”山羊当时比铁铲还急不可耐,就仿佛被拐卖的是他妹妹。 铁铲咬着嘴唇,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其实他真的恨不能马上去找黄六指要人,但是他忍住了。胡伯说:这种事情需要暗中调查,要寻找证据。否则没有用处!因为小虾毕竟已经卖掉了,不像一件东西那样藏在身边。所以,寻找黄六指贩卖人口的证据是唯一的办法。 胡伯至少叮嘱了他十遍:不要打草惊蛇! “山羊,你帮我想一想,咱们怎么才能不打草惊蛇地进行!” “我们一起想。”山羊朝工棚理努努嘴,“人多力量大!” 铁铲马上摇头:“不,我不喜欢六合那些人。他们是流氓!” 山羊像大人那样叹了一口气:“唉,他们过去都挺好的,都不是流氓。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帮你调查好了。我比不上大侦探也是个小侦探!” 这时六合的声音从工棚里传了出来:“狗日的山羊,你不打算去郑州啦!” 铁铲一愣:“哦,山羊,你们要去郑州?” 山羊点点头:“嗯,星期五出发,走铁路。乘客车走,不像你似的扒货车。不过我可以帮你侦察三天!”铁铲当时有一些遗憾。三天,能搞出结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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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撒了一泡好长的尿,然后两个人就低语着朝工棚走。天暗,深一脚浅一脚的。山羊说他半路就溜回来了,他不敢继续跟随六合那几个家伙。说他们在一个小火车站偷了一个菜贩子的一车包心菜,转手卖给了另一个菜贩子,眨眼就弄了一大把钱。 “这些人完了!”山羊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手电,因为工棚就在眼前,“迟早他们要犯法的,我和他们不能同流合污。铁铲你知道我基本是好人!”这倒是事实,铁铲嗯了一声。 山羊用手电晃了晃他们的老巢,钻了进去。而后一跃,整个身子便放平在了草堆上。 “啊,还是‘家’好呀!”山羊非常舒服地抒发着,而后他的口气忽然神秘起来,“铁铲,我回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说了你也许不信,我觉得找你妹妹有希望了!我发现了致命的线索!”铁铲禁不住哦了一声。 他们两个缩在充满土腥的草堆上,尽可能把身体靠紧些避寒。工棚四面透风,头顶上错落的石棉瓦上露着夜空。 “你……发现线索了?”铁铲声音颤抖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山羊用手心捂住手电筒,电光在他手背上透出一块红通通的圆,然后他灭了手电:“真的铁铲,我觉得这个线索很重要。铁铲,你还记得黄六指房门把手上的那串钮扣么?” “钮扣……”铁铲喃喃自语。 “咳呀,你怎么忘了!”山羊欠起身子,“我第二次跟你去,我们两个摸到雕花门前的时候……”哦,铁铲猛地想起来了——是有一串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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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原计划帮他三天的,可实际上只帮了一天。第一天他们去铜锣街侦察黄六指,中间冒出个搞电脑的给搅了。后来听胡伯说那人姓贾。第三天六合叫上山羊提前去郑州了,所以他只是第二天那一次帮铁铲作了些事情。 第二天这一次,铁铲是违背了胡伯的嘱咐的。第一天的行动胡伯见到了山羊,胡伯让他离开山羊这种人,并警告说这种“无恶不做”的野孩子十分危险。 铁铲没听胡伯的,所以说第二天他违背了胡伯的嘱咐。仔细想来,第一天那次的失败,除了冒出个姓贾的以外,更直接的原因是由于胡伯的干涉。 事情是这样的——第一天一早他就约着山羊来到了铜锣街。这是一个微微有些雾气的早上。能听见各种声音,视觉上却是迷迷蒙蒙的。铁铲按照头一个晚上胡伯的指点,带着山羊来到了铜锣街南头的第三条巷口。黄六指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你看山羊,那里真的有一棵树!”铁铲朝巷子里指点着,“看,歪脖子树!” 山羊点头,又用力抽动着鼻翼闻着哪里飘来的香牛肉味:“我看见了,你不是说那树上挂着个灰布扎成的小人么?小人看不清?” 第三条巷、歪脖子树,还有树上挂着的灰布扎成的小人……这些情况都是胡伯提供的。胡伯让铁铲不要冒实,怎bbr>藏书网么侦察尽可能听他安排。铁铲不想更多地牵连成年人,因为成年人干事情总是谨慎得要命,他宁愿山羊这样的人帮忙。 “我去看一看。”山羊朝他比了个意思不明的手势,便灵敏地闪进了巷子。不一会儿他溜了回来,手里多出个灰布扎成的小人。 “你看铁铲,就是他!” 铁铲看见了一个样子古怪的布人,是用线扎成的,一点也不美。 “谁让你把它弄来的!”铁铲有些紧张,“你.99lib.这不是自我大暴露么!” 山羊噢了一声,迅速地把小布人挂了回去。幸好,这两去两回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离开那巷口,找了个不起眼的饭铺子吃了些东西。而后等雾散了才开始行动。 应该说,铁铲一点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远不如山羊内行。山羊说分开侦察目标小,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从那巷子走了几个来回。不知为什么,找到“六指裁缝”了,铁铲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再笨也明白,面对面冲进去要人是没有用的,可他没有“可行”的方法。 好在这样的巷子来往的人极少,没有谁注意他们。 正走间,忽听乒乓一声,临街的两扇窗户被推开了,两个孩子抬头看去,首先看见一张脸探了出来。那是一张瘦白瘦白的脸,“镶”在两扇雕花的窗户中间。铁铲浑身的血一下子便凝固了。 没错,就是他——六指裁缝! 第七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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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行动恐怕只有这一项收获,确认了六指裁缝在这个院子里住——就这些。接下来那个姓贾的搞电脑的人就非常不是时机的出现了,使“行动”无法进行。而后是胡伯的到来。 那一天铁铲能记住的只有两扇雕花的窗户,山羊所说的雕花门是第二天晚上才见到的但是经山羊一提醒,铁铲的记忆迅速地清晰了,是的,雕花门的把手上确实系着一串钮扣,钮扣下边是一束布条…… 那是一串五花八门,各形各色的扣子,用很结实的丝线串着,系在门把手上。记得那是第二天行动时的所见。第一天让贾一夫和胡伯搅了。 为了避免第二天再出现同样的情形,山羊说第二天的行动应该定在晚上,铁铲同意了。 山羊让他拿上件顺手的东西以便防身,铁铲就捡了块鹅蛋大小的石头,在乡下他打石头一向很准。 他们从城北出发,绕过松林公园的外围,又穿过一条十分热闹的夜市,不久便摸近了铜锣街。时间大约是晚上吃过晚饭以后。 他们两个像两只小鬼似地溜进了那条巷子,窜到了那棵歪脖树后。两个人同时下意识地往背后看,生怕再无声无息地冒出个人来。 第一天就是这样,搞电脑那家伙是突然间出现的,弄得两个孩子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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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姓贾的当时很阴险地把黄六指从X楼上叫了下来,他冲上去恶狠狠地揪住六指的脖领,双目凶光毕露。他们好象为一个叫雪姑的女人争执,姓贾的还给了黄六指一个耳光。黄六指的瘦脑袋像瓜架子上的瓜似地摆动了一下,脸整个侧了过来。 他就是那一刻看见树边的两个孩子的,但是还好,从他的目光中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或者警惕。是的,因为那时黄六指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铁铲这是在妹妹丢失以后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观察自己的仇人。在此之前他已经千百次地思索这个人了,并且胡伯也同他一起分析了与黄六指有关的所有情况——是他干的,肯定无疑。 铁铲觉得当时自己的目光一定很特别,因为黄六指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了几秒钟。接下来贾一夫又给了他一拳,打在腮上。 此后黄六指便没有再注意铁铲二人了,因为他被打倒在地上。 两个男人在石板铺就的道面上打成了一团,毫无体面可言。贾一夫口中不住地恶骂,黄六指没有还嘴。由当时的情景分析,没有理的一定是姓黄的。 第一天行动就在这里被阻碍了,再也无法进行下去。铁铲看着那恶斗的场面,竟表现得像白痴似的不知所措。假如仅仅为了报复一下,他可能会扑上去帮贾一夫把黄六指打出稀屎。可事情毕竟不是这样,他是找妹妹来的! 他和山羊就这样看着,看两个男人打得像两条狗似的不顾一切。巷子里人家很少,没人听见似的。直到后来出现了那个叫雪姑的女疯子。 女疯子后边奔来了胡伯,铁铲就这样暴露了。那场恶斗怎么结束的,铁铲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黄六指被胡伯用力推到了墙角,脸上脏兮兮的五颜六色。他骂了一句什么,随即因为肚子疼是裤裆的某个部位受伤了,很痛苦地蹲了下去。胡伯训斥着贾一夫,说他没有想到一个知识分子竟会如此内行地打人,然后他让贾一夫把疯女人雪姑领走。 铁铲很清楚地记得,雪姑光着两只白白的脚。他很奇怪,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那女人是疯子。 “她的孩子小小的就被拐走了,于是她就疯了。噢,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没说那一定是黄六指干的。” 胡伯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铁铲拉回了自己那个山货铺子,青萍给他泡了一碗很甜很甜的冰糖茶。山羊被胡伯非常不客气地赶跑了,他不许铁铲和这种“社会渣子”混在一起。山羊好象用半块砖头狠狠地砸在胡伯的门板上。 第一天的行动就是这样。 他知道了一个搞电脑的贾一夫,知?道了一个同样丢失骨肉的疯女人雪姑,尤其在非常近的距离内观察了仇人黄六指。但是胡伯说的对,如何对待寻找妹妹小虾这件事,打上门去是没有用的。 “你不要乱跑了,就住在我这里。”胡伯说,“怎么行动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不可胡来懂不懂!” 青萍也说:“就是的铁铲,你住下来吧。” 最终铁铲还是没住下,他不认为山羊是社会渣子。再有就是一些不好说的原因——他不喜欢胡伯那山货铺子里的各种味道。尤其是蜂蜜的味道,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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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我就是为了那串钮扣特意跑回来的。真的!” 山羊的声音在黑暗中咕哝着,自然很真诚,“你狗日的好好想想,那串钮扣里有没有你妹妹的扣子!” 铁铲现在已经理顺了那两天的情况,思维同样集中在钮扣上。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山羊的意思:“山羊,你的意思是说,人贩子把我妹妹的扣子串在了那一串钮扣里?” 山羊用力点头:“就是,干什么的都有很特别的习惯。比方说六合,每偷到一个钱包就会拔一根头发夹在钱包里扔掉,当然,钱是留下了。再比如胡老东西说的那个贾一夫,不是每次见到疯女人时都会两眼放光么。对不对?” “啊,原来你在偷听,你在哪里偷听的!” “嗨,这还不容易,爬上房顶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告诉你,胡老东西很坏,他把我归到社会渣子里去了,事实上我是出胶(污)泥而不染!” 铁铲让山羊用手电照一照他的大腿,说大腿上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山羊弄亮手电去照,就见铁铲的大腿外侧出现了一个红疙瘩。 “没有办法,跳蚤。”山羊灭了电筒,“注意,我觉得附近好象有人!”一句话把铁铲说得惊叫了一声。 “你怎么啦,好象一直紧张得要命。也可能是风吹草叶的声音。” 铁铲这时其实已经浑身是冷汗了,他这时的心态确实就是逃犯的心态。山羊不知道而已。 “接着说吧山羊,你说黄六指把钮扣串起来,是记录他一共贩卖了多少人口么?” 山羊道:“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告诉你铁铲,我觉得那是黄六指的一种特殊习惯,他不是裁缝么?这种习惯对他来说太可能了!” 铁铲哦了一声,惊讶无比:“你是说,他贩卖了那么多人口!” 在铁铲的印象里,雕花门把手上的那串 94ae." >钮扣足有上百颗之多。 山羊道:“那倒不一定,但你妹妹的扣子估计就在那里。我问过你,你说你给小虾钉过扣子。你想一想可不可能找到线索。” 刚说到这儿,铁铲一把捂住了山羊的嘴:“别出声,好象真的有人在附近!” 两个人马上摒住了呼吸,倾听着。哦,是的,工棚外边果然有沙沙的声音,悉悉索索,时断时续。山羊悄悄缩动着身子离开了草堆,无声地摸到了门前。一声野猫的叫声可怕地响起。 山羊拾起块木头疙瘩大骂着打了出去,野猫的怪叫远去了。山羊回来倒在草堆上,打着哈欠说:“你想想铁铲,我记得你说过你给你妹妹钉过钮扣……” 铁铲事实上已经开始沉思了,他当然记得自己给小虾钉过钮扣,不但钉过,而且,由他钉了钮扣的那件衣裳,正是小虾丢失时穿在身上的那一件。山羊开始打呼噜,说睡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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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夜风确实在吹,工棚的廊沿处发出呜呜的声音,时高时低。铁铲紧张地听着,用耳朵搜索着哪怕一星反常的声音。这就是逃犯的心态,不奇怪的。他甚至担心突然间随着一片呼喊冲进许多人,是的,无数手电光束射在脸上,无数枪口对准99lib?了自己。人一旦犯了法,心灵就永不安宁了——铁铲像作文似地冒出一句话。 他可能想不到,这是一句非常具有哲理的话。 好一阵没有动静,恐怕是草木皆兵了。铁铲听着山羊睡着了,便悄悄地坐起身来。一个很可怕也很大胆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头脑:去看看那串钮扣,必需去看看! 山羊说的哪怕不对,哪怕纯粹是一种胡乱猜想,自己依然要去冒这个险!道理很简单,就因为它是到目前为止唯一具有说服力的、可行的寻找方法! 数天来一直苦于没有方法呀,包括胡伯那样的大人!山羊却冒出这样一个方法,可行! 铁铲把怀里那塑料布摸出来,轻轻盖在山羊的身上。而后便灵敏地闪到了工棚的门口。 他仔细地倾听着外边的动静,直到认为没事了,才轻轻地闪身出去,隐没进不是很黑的夜色里。 是的,妹妹小虾是穿着那件藕荷色的夹衣“消失”的。夹衣是旧夹衣,钮扣却是新钮扣。那是铁铲去乡里的商店亲手买的,后来亲手钉在了妹妹的夹衣上。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种墨玉色的钮扣,黑黑得透着晶莹,扣子的表面烙着梅花印。妈妈告诉他钮扣有假冒的,让他一定看看钮扣的背面,真品的背后有虎头商标。 铁铲买的当然是真品,墨玉似的,背后有虎头商标那种。他亲手把五颗.?这样的钮扣钉在了小虾的夹衣上…… 此刻,他潜行在夜色里,远远地绕过了下午打死黄六指的地方。但他还是神情紧张地朝那里望了几眼,脑海中浮出黄六指倒下去之前那舞蹈般的姿势。 接着他看见了远处隐约的鸳鸯湖,有一些波光在闪。铁铲循着黑暗的地方前行。脑子又回到了妹妹的黑钮扣上。不错,第二天行动时他和山羊摸进了那个院落,摸到了那扇雕花门前。铁铲当然记得自己伸手去拉那门把手,那串钮扣就荡在他的眼前…… 可当时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串钮扣会成为线索,此后的许多天也没想到这一点。啊,山羊真够朋友,为了这个线索特意返了回来! 不管山羊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一定要看看的!铁铲越想越清晰了,他的确记得哪串钮扣的下边还飘着一束布条儿。 哦,不好!附近好象有动静!是沙沙的声音!铁铲急速闪进暗处! 第八章 在危险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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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真静。整个城市都睡着了。 警察小关没睡。不是他不想睡,是因为他的大脑此刻已经进入了活跃状态,想睡也睡不着。他站在公安局二楼的阳台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望着远远近近的灯光发呆。 他是警察,他要保卫这些灯光的平静与安祥,因此他要多付出些辛苦。 同伴小吴已经倒在屋里的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他的大脑却拒绝睡眠。 各种图片、笔录和技术报告都出来了,统统放在屋里的办公桌上。尸体检验证实,黄可欣的死亡确实是由于钢钎的击打!原因很清楚。 这个结果使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因为行凶者还是个未成年人,作案动机是为了寻找被拐卖的妹妹。糟糕的男孩子呀,你的命运正应了那四个字:雪上加霜! 小关知道,同情不能代替执法。他必须找到那个男孩子,这不难。所有出城的交通关口都已有反馈信息,那男孩子没有出城,他还在本市。 是的,找到他并不难。但是怎么说呢……小关现在越发地体验到了胡伯的心态!真想帮帮他呀! 胡伯挤牙膏似地讲述了那孩子的情况,有几个内容引起了小关的注意,一个是那个叫铁铲的男孩子有一个同伴,用胡伯的话说,标准的社会渣子。再一点就是贾一夫与死者黄可欣的恩恩怨怨。胡伯很仔细地讲述了那天早上贾一夫和黄六指打架的情况,对铁铲及那个野孩子却说得很简单。小关不想指出他的小手段。 贾一夫和黄六指的怨恨自然来源于那个疯女人雪姑,事情说起来可能很复杂。简言之,贾一夫恨黄六指那是无疑的。使小关想不懂的是,那个萎萎琐琐的贾一夫,竟会“不顾死活”地把黄六指收拾了一顿——胡伯就是这样形容的。 小关的眼前浮现出贾一夫那张阴森的脸,还有面对自己那唯唯喏喏的神情。 哇,一个人到底有几副面孔呀! 胡伯讲述了打架结束后的事情,说他把那个铁铲叫到家里说了一顿,还说那个野孩子用砖头把他店铺的门砸裂了。 按照胡伯的说法,两个孩子那一天没有再干什么事情。因为铁铲一直呆到晚饭后才走——他还是不肯住下来! “胡伯,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孩子住在何处?” “不要问了,我真的不知道!”胡伯这样说。 小关已经吃了多年公安饭了,闭着眼睛也知道胡伯在说谎。不过他不想揭穿他就是了。 收回思绪,小关做了几个扩胸动作,然后回到屋里弄醒了小吴。 “喂,醒醒,我们两个再去看看黄六指的家。喂,再不起来我动手啦!” 小吴咕哝着:“真困哪,你何必呢!捉到那男孩子不一了百了了么?” “不!”小关说,“我必须弄清黄六指究竟是不是人贩子,这个想法绝不能过夜!喂,听到没有,这很重要!” “唉,你忘了我们要破获的是杀人案!”小吴站了起来。“不是找孩子!” 小关说:“我说兄弟,要是你妹妹被拐卖了呢,嗯?你还会放这样的狗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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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铁铲听到了沙沙的声响。他的头发梢差不多都竖了起来。在他隐入暗处的同时,沙沙声也停了。这无疑证明那是跟踪者而不是风声。 他紧帖着公园外边的残墙,雕塑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天色暗,在别人无法看清他的同时,他也无法看清别人。尤其糟糕的是,对方在盯着他,他却不知对方在何处。 远远的,一列火车呼啸着驶来又驶去。铁铲借着列车的震动闪到了另一个角落。他也说不清楚这么作有什么意义,但是,能借用列车声来隐蔽自己的动静,足见铁铲的智力不低。 沙沙沙…… 那声音又出现了。铁铲循声看去,就见地上有一些打卷的树叶像小田鼠似地被风吹了过去。他哦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呀,还以为有人跟踪呢。他呸了一口,朝城里快步而去。 第一天没有成功,他原打算那天晚上再约上山羊去一趟的。事实上胡伯对小关说铁铲不肯住下一定要走,非常重要的一点就因为他晚上还想干。 他必须约上山羊。他知道干这个自己远不如山羊内行。 但是那晚上山羊被六合等人弄出去了,一直等到半夜那些人才回来。山羊悄悄告诉铁铲,六合他们把手里弄来的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出手了——去郑州需要钱。 第一天晚上于是便没能行动。 睡下的时候他小声问山羊怎么行动才有效,或者说,如何寻找小虾。 山羊说:“我也没经验,恐怕要找一找线索才行。那黄六指的狗窝是不能不去的。” 这就是第二天晚上他们二人直奔黄六指家的原因。 由于他们两个不曾引起什么人的特别注意(胡伯除外),所以行动比较大胆。加上时间是晚上,他们一路十分顺利。闪进那条小巷时,真正作到了无人察觉。 巷口的远处有一盏瓦数很低的路灯,昏黄的似有似无。 歪脖树就像道具那样歪在古老的屋宇边,给人的感觉很是特别。铁铲紧挨在山羊的背后,神经高度紧张。说到底,他没干过这个。 “喂,铁铲。”山羊朝前一指,“你看歪脖树上那个小布人,像不像个吊死鬼。” 那灰色的小布人在树上轻轻地荡着。 铁铲的声音发抖,腿也在发抖:“山羊,别吓唬我。我头一次……” “笨蛋,跟我来吧。”山羊像侦察员似地轻轻一勾手,“你看那窗户是黑的,证明黄六指不在家。” 这一点铁铲已经看见了,他以为那黄六指可能睡下了。他昨天刚刚挨了打。 山羊说:“你错了,现在睡觉还早。再说你看那窗户开着一扇,这样的季节睡觉是要关窗的!” 铁铲马上认定山羊比自己老练的实在太多了。他们悄悄地摸了过去。经过那棵歪脖树时,山羊手闲地拨得那小布人荡来荡去,看得铁铲直起鸡皮疙瘩。的确像个吊死鬼! 黄六指是一个独居的小院,临街有破旧的木门。那门关得很死。山羊告诉铁铲,要是由里边插死的,证明家里有人,假如是外边挂了大锁,那就证明这人出门了。 现在那破旧的木门上挂着破旧的一把大铜锁。 木门当然是不能进了,山羊把铁铲领到门侧的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让铁铲攀着歪脖树的树身上墙。这段墙不是黄六指院子的,它属于邻院。但是天黑,估计不会有人发现。 铁铲这一刻完全变成了无能者,很好攀的树身竟攀不上去。山羊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蹲下用肩膀托了他一把,铁铲上了墙。等山羊野猫似地上来以后,他领着铁铲往黄六指家的方向爬了大约三四米的样子,然后咚地跳进了那个院子。 铁铲紧张得心脏猛撞胸口,竟有些恶心。 他脖子僵硬地巡睃着眼前这个不大的院子,看见一座很小的石砌的池子,里边种了些花花草草,池子边上有一个水龙头。狭小的院子只有西和北两面有房子,临街,也就是黄六指开窗往外看的那房子,是西房的二楼。 楼自然是很古旧的样式,楼梯在外边的那种。 胡伯已经告诉铁铲了,说黄六指是一条老光棍,因此这时候无疑是安全的。 两个孩子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竟无从下手了。怎么找呀?找什么呀?似乎一切都没有想清楚。 “上楼!”山羊朝上边努努嘴,“有线索也在他家里藏着。你说呢。” 山羊的小手电已经攥在了手里。 铁铲能说什么,只有点头。他捅了捅山羊:“喂,找线索可以,但你先答应我,不许偷东西!必须答应!” “这种坏蛋,把他偷光了也不解恨呀!” “不,绝不能!”铁铲的口气是坚决的,不容商量,“你不答应,我马上就走。我不能让人说我是小偷!”山羊急了:“你这龟孙,我是帮你来的,原本就没考虑偷东西!” 铁铲道歉似地拍山羊的头,便沿着那嘎嘎作响的破楼梯攀了上去。那一刻他竟有些激动,仿佛妹妹就在那屋里。 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这倒不是说房门上有锁。这里所说的不遂人愿,恰恰在于山羊刚刚把锁捅开,大院门那里便传来了拍门声。山羊敏捷地把锁锁回原状,拉着铁铲快步沿楼梯溜到了顶头。因为从那里一翻过楼梯的木栏就是另一节院墙了。 可以想象,当他们“顺利”地离开时,才同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错误——笨死了,怎么就没动脑子呢!有人拍门恰恰说明那人不是黄六指呀,黄六指用得着拍自己的门么!事实上那人是疯女人雪姑,两个孩子溜下墙头时,远远地看着她像幽灵似地飘出了巷口! 这时候再重新来一次已经不行了,时间晚了,黄六指随时可能回来。第二次的行动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了。山羊答应说明天再来。而“明天”,却因为山羊等人提前去郑州告吹了。 在后来的几天里,铁铲变成了孤独者,一个人与黄六指周旋。两次可怕的情况也就出在这些天里。他没把情况透露给胡伯,怕胡伯担心,更怕胡伯束缚他的自由。 自然了,有关那串钮扣所可能隐藏的秘密,他一丁点儿也没有想到过,要不是山羊回来指出了这种可能,他还会继续“想不到”! 钮扣,妹妹的黑钮扣真的会串在那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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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钮扣,当中无疑有黑色的。 铁铲溜进铜锣街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个。这是许多天后的回忆了,他能记起来的只是“有许多颗黑色的”,但是有没有妹妹小虾那种,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 终究只看了一下,而且是毫无目的地看了一下。事实上当时他的心思集中在山羊的手上,山羊在开锁。 山羊开锁时脑门亮亮的,很亢奋。铁铲记得自己摩挲着门把手上的那串钮扣,心里挺急。那串钮扣的下边系了块布条,像穗子一样…… ——以上是全部记忆。 歪脖树就在眼前了,树上吊着的灰布小人还在轻轻地荡着,铁铲隐入暗影。摒息往那个地方看。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对这行动本身不那么自信了。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那串钮扣。 确实哩,少说有一百多颗呢!莫非黄六指贩卖过一百多个孩子么?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呢?要知道,自己眼下已经不是平常的人了,现在是在逃犯呀!铁铲颤抖了一下。 但他没有离开,仿佛有一个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强拉着他,不让他离去。黑钮扣、黑钮扣……假如真的有那墨玉般的黑钮扣呢! 他抬步向前走去。 大约就在同一时刻,一双大手由后边猛地伸了过来,一手箍紧他,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铁铲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他看见了胡伯的那张瘦脸。 “该死的小坏蛋,你没看见那院子里有人吗!”胡伯朝前努努嘴,“你要自投罗网吗,小坏蛋!” 铁铲这才发现,那院子的房檐处一闪一闪的有手电光在晃动。 天哪,好险! 第九章 凶手与警察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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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别动!” 小关朝助手抬了抬手,另一只手捏着下巴。小吴那时正弯身蹲在地上,手电照着地面上的许多散乱的钮扣。 “不要捡,保持原样!”小关又叮嘱了一句。 小吴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有什么问题么,头儿。” 小关问:“死者住宅谁来勘察的?” “我和老李,你忘了?” “你们来时有这个么?我是说……地上的钮扣?” 小吴略微想了想,很坚决地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见鬼,你是不是说……” 小关抬头看天,道:“嗯,有人来过,就在今天!你看门把手上那根丝线——” 是的,门把手上轻飘飘地垂着一根丝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地上的钮扣是从那上边散下来的。准确地说,应该楼板上、楼梯上,以及天井的地上——到处都是钮扣。 小吴默默不语,他明白队长的意思。确实可疑,今天黄六指死了,他这里却来过人。 那么,这人到来的时间可以确认是凶案发生后至此刻的这段时间。 小关抬腕看看手表:凌晨两点多一点。 小吴是处理完松林公园那一摊子事情后,来这里勘察,他说那时地上绝对没有钮扣。 小关问:“小吴,你和老李离开这里的最后时间是什么时候?” “晚上19点,大约。” 小关算了算:从晚上19点,到现在凌晨两点——7个小时了。就在这7个小时里,有人来过黄六指的家。来干什么?> “小吴,你分析一下。”小关指了指满地的钮扣。 小吴其实已经在想了,于是说:“有若干种可能。” “说说看。” 小吴道:“也许是一般的人来找黄六指有事,比如裁衣裳、讨债、没事说一说闲话等等。因为毕竟知道黄六指被杀的人极少。再一种可能就是和此案有关的人来销毁证据或线索。” 小关点点头,表示认可:“哪种人可能性大些。” “当然是第二种人。” “为什么?” “因为第一种大体是闲人,喊一两声听不见回答就会走掉。而且晚上19点正是各家都在吃晚饭的时间。第二种人就不同了,他们第一不会大喊大叫,第二一定很急很紧张,这正符合扯断丝线这一现象……” “慢!”小关又抬了抬手,他让小吴用手电照着那丝线,“我已经看过了,这丝线并不是扯断的。你看你看,这是解开的。小吴呀,要解开这样细的丝线,肯定需要很从容的心态的!你认为呢!” 小吴哦了一声,无话可说,剩下的只是钦佩。 “一个很从容的知情者!”小关道。 这句话既肯定了小吴的合理分析,又否定了那人很急很紧张的说法。 这是无懈可击的分析:一个从容的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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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关键在于这人是从哪里进来的?你们勘察完总不会大开着院门离开吧?” “那是当然!”小吴道。 小关点点头,引着小吴下了楼梯:“看来咱们先要找一找那人的入口才行了,他总不会是飞进来的吧!” 二人小心地躲避着从楼上落下来的一些钮扣,不多,多数都散落在楼板和楼梯上。 从院门开始,一点点地搜索着。院门肯定是不行的,左右两边的墙壁有可能翻进人来,他们分析了一阵,记住了这两侧。再找,南墙往纵深越六七米的样子,很牢固。墙上甚至弄了些玻璃茬子防盗。 小吴说:“那边是肉类联合工厂的钱经理,平时和黄六指不太友好。” “所以在墙上插了玻璃尖。看看那堵墙——” 二人来到东边的墙前,见那里竖着一些废旧的竹竿。小关问:“墙那边的人恐怕和黄六指很友好,你看墙上没有玻璃。” “那边的人过去是一位老师,夏天分了单元楼房,早搬走了。” 小关闻听哦了一声,快步上前拨开那些竹竿。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一步就能迈过去的豁口。全明白了,人是从这里出来进去的。 “不要过去,99lib?t>不要把你的脚印留下!” 小关拉着小吴出了院子,很快就来到了搬走的那位老师的院落。院落的大门没了半扇,院里零落杂乱。人百分之百是从这里进出的。 可以肯定,此人十分熟悉环境。 他们回到黄六指的院子,绕开地上的钮扣,二人再次上了小楼。小关默默地看着门把手上的丝线和地上那些散落的钮扣,说实话,他此刻完全无从理解这个现象:一个谨慎的、熟悉环境的人,在小吴和老李离去后悄悄由邻院的豁墙处进入,小小心心地解开了雕花门把手上这串钮扣,使其散落了满地…… 总该有用意吧? 根据门锁以及其它痕迹,统统没有被动过。也就是说,此人就是为了钮扣而来的! 不可思仪!是不是大脑有毛病。思维停在了这里,小关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大脑确实有毛病的人——疯女人雪姑! “来吧,小吴,把门打开!”小关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要看一看黄六指的窝。 要是没有“钮扣现象”,恐怕已经勘察结束了。他们尤其想不到的是,那个名叫铁铲的男孩子,那个打死黄六指的人,就在方才,险些和他们“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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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要说了,该死的小鬼!”胡伯的暴怒终于平息了,但眼睛里火气犹在。他大口地喘息着,拳头把桌子上的茶碗震掉在地上粉碎。 青萍默默地望着,默默地收拾着。 被擒回的铁铲沮丧地蹲在墙角,手里攥着干面包。胡伯承认他早就知道铁铲的藏身之处,指的是工棚而不是货场车皮。胡伯同样承认和警察小关分手后便去找他,这也正是铁铲听到的沙沙声。胡伯甚至猜出了他要去哪里。他最愤怒的是,这孩子为什么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 “坏蛋,小坏蛋!你要知道,我这样包庇你已经等于犯法啦!我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能逃走吗。结果倒好,你先生反倒回来了!” 胡伯背着手快速地在屋地上走动着,青萍无声地看着两个人。铁铲已经把三个干面包吃进肚子里去了。青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不要给他,渴死他!”胡伯低声咆哮着,“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返回来!你要明白,你打死人啦懂不懂!” 铁铲推开了青萍递给他的水。还是一言不发。有什么可说的,胡伯的话句句都对,都是为了自己好。胡伯不是说了么——包庇自己已经是犯法了。 “胡伯。”他叫了一声,“你把我交出去吧!交给警察把我枪毙算了!” “放狗屁!”胡伯非常不客气地给了铁铲一个耳光。青萍嗷地发出一声尖叫。 屋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前后左右没有住家,都是些店铺,倒是不担心有人听见。 “我晚了一步,小坏蛋!就晚了一步呀!”胡伯坐了下来。面对着铁铲不解的样子,胡伯便把下午看到贾一夫以后的情况说了说。 “我看见姓贾的跟着雪姑,就没有再盯梢。等我觉得害怕返回来时,你先生已经把黄六指打死了!唉,我要是不离开就好了,晚了一步!” 铁铲这才知道了下午的整个情景,也想起了当时黄六指往一个方向看,原来是发现了贾一夫。 胡伯的脸伸了过来:“你告诉我,你动手的前前后后到底有没有人发现你。” 铁铲说不清楚,他说他当时正在写字,听见脚步声便藏在了墓碑下边,然后看见了那根钢钎,于是就…… 胡伯又朝他举起了巴掌,但没有打下去。青萍尖叫了半声便噎住了。 “你去睡觉!”胡伯轰赶着青萍。 青萍小声道:“我不睡。我要看着你,不许你打他!”胡伯不理侄女,目视着铁铲:“你这个不镇静的家伙,事情就是这样搞坏的。你看看,现在黄六指完蛋了,任何线索也吐不出来了,你找小虾不是更难了么!” 铁铲的眼泪滚了下来,他突然伤心了。 胡伯叹息着:“唉,不说这些了。关键是当时有没有人发现你,有没有!” 铁铲抬起脸来,道:“胡伯,有没有不是一样么,警察找到了地上的写了字的纸,还弄到了钢钎上的手指纹,另外还有我的脚印……” “咦,你原来比我还明白哩!”胡伯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是的,是的是的。你既然这么明白,你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铁铲道:“我……我没办法。我想只有就去公安局认罪了!” “你不能去!”青萍叫道,“你会被枪毙的!” 屋里又沉默了。 前景确实可怕,确实不妙!胡伯说枪毙倒不一定,因为是一时冲动,而且黄六指十之八九就是拐卖小虾的那个人。判刑的时候会考虑的,但是蹲监怕是要蹲。 “妈妈的,等你出来的时候,恐怕胡子都长得三尺长了。”胡伯的声音透出了伤感,紧接着就瞪圆了眼睛:“不行,我绝不能让你被抓!你留下,就住在我这里。咱们看看声,找准机会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一定送出去!” 铁铲不加思索地摇头道:“不,我不住在你这里!我不住!” 胡伯给了他脑袋一巴掌,青萍也上来给了他一巴掌。 “你想死吗,住我伯这里有什么不好,我们家后屋难道藏不下个你吗!你是不是喜欢被枪毙!” 铁铲推开青萍,小老虎似地窜到了门口:“不,我就是不住!我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胡伯想冲上来挡着他,铁铲的手却快得像闪电,拉开门栓就冲了出去。 可怕的事情出现了,门外站着两个警察。 铁铲怔了一下,嗷地一声冲进了黑暗里。小吴想追,被小关拦住了。屋里的灯光照在两个警察的脸上,小关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胡伯,我早就知道你不老实。刚才那个孩子是谁?” 胡伯不理小关,一言不发。 第十章 树上有十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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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刚刚冲进工棚,就被扑上来的山羊打了个又脆又响的大耳光,眼前光芒四射。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脚。 此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半夜3点多。在市郊的这个废弃的工棚里,上演着一出一个甘愿挨打,一个愤怒如虎的闹剧。 山羊简直没把铁铲当人,打得又凶又狠,边打边骂。 他骂铁铲不够朋友,骂铁铲一个人去冒险而自己却在这里睡得跟死猪一样,还骂老天爷在作怪,使得这天不够黑。 然后问铁铲:“喂,怎么样。钮扣找到了没有?” 铁铲哼哼了一声,无力地跌到在草堆上。 山羊扑上来用手电浑身照他,好象刚刚发现他挨了打,好象铁铲根本就不是他打的:“气死我了,铁铲!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不,不但不要紧,而且特别特别舒服。在铁铲的感觉中,这顿臭打就如同疲惫已极的人享受了一通按摩一样,真的舒服极了。在挨打之前,他浑身的肌肉被高度的精神亢奋弄得比铁还硬,紧张得几乎要爆裂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险些撞进警察的怀里——太可怕了,怎么就冒出两个警察! 他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不相信,应该被吓瘫才是呀,自己竟能跑掉,这不是奇迹吗!是的,生活中的确有奇迹存在着,今天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他觉得特别想哭,于是便不顾一切地哭起来。嗷嗷的,像一头受惊的小兽。 山羊傻眼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铁铲在草堆上缩成一团。 他想再给他几脚,心里却突然涌出了少有的不安,他觉得铁铲的情景有些反常。 “喂,铁铲!怎么啦?你说话呀!出什么事啦?” 铁铲捂着脑袋的手松开一只,露出了半张脸:“我……我碰上警察了!” 山羊像触电似地跳起来,哇地叫了一声:“警察,你说警察!可是,那也用不着吓成这种鬼样子呀!” 铁铲艰难地抬起头来:“听我说,山羊。你不是看见松林公园黄六指被杀了么,他是我杀的!” 山羊哇地惨叫一声,像看见魔鬼似地跳开去。但是他没逃走,他怔怔地望着暗中的铁铲。 “你……” “是我。”铁铲颤抖着说,“我现在就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铁铲刚要说什么,山羊突然冲上来,像拖死狗似地拖着他奔出了工棚。朝着黑暗的夜奔了下去…… “跑吧混蛋,警察说不定马上就到啦!太可怕啦,原来你是个杀人犯呀!” 夜色把他们的身影淹没了。 在铁路货场他们同时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了。这时候真有警察出现……不,不用警察出现,警察的儿子也就够了。 完全可以一手一个像提着两只兔子似地把这两个家伙提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夜风吹着,使他们燥热的身体感到十分舒服,紧张过后人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撑不住了。铁铲像讲别人的故事那样把打死黄六指的经过说给了山羊,山羊同样像在听一个故事。 “既然他们到处找你,刚才为什么看见你却不抓?”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便默默地数天上的星星。铁铲的脑海里又浮出了美丽的女老师的身影。她璨然地微笑着,走路像飘…… “树上有十只鸟,开枪打死一只,树上还有多少只?” “没有了。” “对啦!再听我说,地上有十只鸟,开枪打死一只,地上还有多少只?” “一只。” “又对啦!铁铲,你一定要好好学知识,你的将来无可限量!”无可限量?! 在小妹丢掉之前,铁铲的梦是清晰的,那几乎不是梦而是不太遥远的真实。他一向学习很好,努一努?.力就能成功的。他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不久就能走出水乡,到那位美丽的代课老师所生活的城市去上学…… 而这一切在妹妹丢掉的那一刻统统变成了泡影……自己现在是个逃犯!“无可限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梦,聪明似乎没有任何用处了。 什么叫聪明,铁铲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傻透了,傻得比猪还不如。甚至傻得连警察为什么不抓自己这样的问题都回答不了。 确实回答不了!确实!警察抓自己容易回答,警察不抓自己本身就难以解释。 很怪!按说那两个牛高马大的警察,想抓到自己简直唾手可得呀! 不解! 他不解,山羊看上 53bb." >去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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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咱们今天太像演戏了。你不觉得么。”小关招呼小吴进屋,并让青萍去睡觉。 青萍不动,胡伯也不动。小关掩上了屋门。小吴伸脖子往门缝外看了一眼,似乎觉得这样放跑铁铲太便宜他了。小关对小吴笑道:“没关系,有胡伯在,那孩子跑不了!” 小吴便很领会、很踏实地拉过椅子坐下了。 小关对胡伯道:“胡伯,小吴是我们的神探。他解释了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个问题。我问你知不知道那个铁铲住在哪里,你老人家说不知道。我们小吴一语道破天机,他说:‘队长,你可能忘了一个最不应该忘掉的地方,胡伯家!’所以胡伯,我们就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胡伯翻了小关一眼,不作解释。 小关的下一句话却使他打了个激凌:“可是胡伯,我确信今晚你去过一个有白石灰的地方!别否认,否认也没用。我记得很清楚胡伯,今天下午你的脚上还没有白石灰哩,现在你低头看——” 所有的目光一齐落在胡伯的脚上,的的确确,胡伯的鞋底外沿有一圈十分清晰的白色。 “所以,我认为你去过一个类似于施工工地那样的地方,而且就在方才不久。”小关点上支烟,“我说胡伯,从今天下午到现在,你我始终在斗心思,真的快累瘫了,我们停止演戏好不好?痛快一些!” 胡伯看来也确实有些顶不住了,翻着眼皮问道:“你现在就要抓人?”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胡伯。要抓人刚才一伸手就抓了,之所以没抓,是希望能在你的配合下抓。好了,不说‘抓’字,说‘请’——我们能不能把那个孩子请来!” 胡伯沉思着,默默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道:“小关,我斗不过你,我也没力气和你斗了。我现在只想问一句话,这孩子最多是个什么罪?” 小关和小吴对视了一眼,听得出,胡伯这回真的松动了。于是小关说:“现在定罪为时过早,定罪要等一切审理完毕由法院量刑。如果你一定要听我的意见的话,我想很可能属于过失杀人。” “哦,是不是判刑要轻一些。”胡伯急问。 小关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假如再把未成年因素考虑进去,情况可能更好些。” 胡伯舒出一口气,扶着膝盖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吧,我带你们去‘请’。” 就在这时意外的情景出现了,就见一直在听的青萍嗷地一声扑了上来,康地一口咬在了胡伯的手腕子上。胡伯发出一声怪叫,甩开青萍就要打,小关急忙抱住了他。 “小孩子小孩子,别打别打!” 青萍最终没挨打,胡伯却被咬得够呛,腕子上两排小狼般的牙印。小吴开来一辆警用摩托,拉上胡伯去“请”铁铲,青萍扶着门框眼泪叭叭地掉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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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伯告诉两个警察,所谓小吴是“神探”的说法,纯粹是放狗屁,顶多是你们赶了个好运气。 “这孩子根本不在我那里落脚,你们赶巧了!” “我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在那里——” 小关朝前努努嘴。这里是公路,南侧是油99lib?菜地,公路北侧远处就是工棚了。 小吴歪下公路,故意让摩托在几个土坎上颠得老高,算是对胡伯说他“放狗屁”的报复。然后他熄了火,道:“下车吧,我们迂回过去。” 小关说:“不必迂回。你现在把车灯打亮,对准那棚子。对,就这样!” 摩托车雪亮的光柱射在静悄悄的工棚上,敞着的破门张着的大嘴,仿佛吃不饱的饿死鬼。 他们从容地等待着,最后小关掐灭烟蒂道:“跑了,不在了。小吴,你过去看看。” 小吴嗯了一声,解下手枪交给小关。而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棚走去。半支烟后他走了回来,远远就摆手。 “早跑了,要不要打电话布置一下。我还找到一些东西。看看有没有线索价值?” 小吴掏出手机布置各处拉网捉人,小关拨拉着那些找到的东西看。胡伯也伸脖子看,见是一把小锉刀、一枚钥匙、还有一串女人用的发卡、半张火车票以及几枚硬币等。 小关捏起一枚钮扣,心里动了一下。他歪头问胡伯:“胡伯,你经常去黄六指家么?” 胡伯道:“经常谈不上,有时候去。他会把养蜂人的行踪告诉我,我去收蜜。” “你记不记得黄六指的门把手上系着一串钮扣?” “有印象。” 小关见小吴的电话打完了,便说:“小吴,拉我们去黄六指家看看,胡伯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小吴点点头,也不多问。很快摩托就上了路。胡伯问小关:“你说钮扣?钮扣说明什么意思?” 小关道:“我觉得挺奇怪!真的。” 胡伯似乎还想问什么,见小关没有想说的意思,便没好问。小关说过“咱们谁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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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是在不经意时出现的,这个情况连小关都没料到。 就在他们打开黄六指那破木门往院里走的时候,突然手电光一闪,一条黑影飞窜上墙。小吴哇地一声追了下去。 小关让胡伯停在门外,害怕破坏现场。而他的心里同时升起了一股懊恼。他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来,没有!很显然,在他们去市郊找孩子时,有人摸进这院子来了。那么,事情便开始有意思了。 说话间,小吴扭着一个哇哇怪叫的人兴奋而归。 “跑呀,我看你还跑不跑。队长,是那孩子!”小关见胡伯抖了一下。 “别让他叫,闹得四邻不安的。”小关望着那挣扎的小子,心里竟有些佩服。是呀,刚刚逃掉随即返回,这正是个空挡呀!但是不对,好象不是他! 手电光射在那孩子的脸上,他听见胡伯哦了一声。 “不对,这是那个社会渣子!” “你他妈才是社会渣子呢,老叛徒!”山羊跳着脚大骂胡伯,“老汉奸!你把铁铲出卖了!” 小吴不得不捏住他的腮帮,否则他非把一条街都吵醒。 胡伯的脸埋在暗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关上去打量着山羊,山羊用脚踢小关,丝毫不怯。小关什么也不问,只是那么看着。 看了大约有一分钟,他突然低喝一声:“小吴,把他带走!” 然后他扭头朝不远的那棵歪脖树看去。 一个孩子从树后挪了出来,径直地走了过来。那一刻仿佛世界一片静寂,就听那孩子叫了胡伯一声,而后对小关道:“你们放了山羊,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走吧!” 这才是凶手,小关想。 第十一章 案情发生了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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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没想到自己会睡得如此昏天黑地,估计是因为精神太紧张的缘故,一旦放松,人就不行了。他印象里自己一倒下就没有再睁眼。 现在那个姓吴的警察把他弄醒了,他借着早晨的阳光发现自己睡的地方并不是牢房,而是一个办公室的大沙发。 肯定是上了锁的——不可能不上锁。 铁铲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口水把沙发弄湿了好大一块。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小吴连推带搡地把他弄到一个食堂的外边,叫人给他搞了天大一碗面条。铁铲就像乡下那些壮劳力似地蹲在墙角呼呼地把面吃了。 姓吴的、此外远处还有一个警察在盯着他,屁股上肯定是吊着手枪的。 昨天晚上说老实话,他已经有了被捕的预感。但是山羊一定要去看那些钮扣。他说既然已经打死了人,就更无所谓了,杀头不过碗大的巴。 “必须找到线索,就算你被枪毙了。我也可以继承你的遗志,把你妹妹找到!” 铁铲便不再阻拦,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完了。 两个人从货场出发,第二次去铜锣街,结果真的完了。 山羊害怕自己被捕,没让自己进院子,但是自己怎能眼看着山羊被抓走呢。于是便挺身而出了。 “我能不能问一句。”他朝那个姓吴的警察歪了歪脑袋,“我朋友也被抓来了么?” 姓吴的肯定知道他所说的“朋友”指的是山羊,可那家伙故意装傻,问道:“你有老朋友一个,也有小朋有一个,我不知道你指的哪一个。” 这里说的“老朋友”无疑是指胡伯。 “我说的是我那个小的,他叫山羊。” “为什么不叫毛驴?”姓吴的非常可恶地坏笑着,然后让另外那个警察收掉了他的大碗。 离开食堂的路上,姓吴的说:“我们公安局没有那么多面条供给不相干的人吃。不过你那个山羊确实很够朋友,居然追着摩托追出三条街。我看他可以跑马拉松了!” 深更半夜追着摩托跑出三条街,多好的山羊呀! 铁铲涌出了深深的感动,他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睡过这一夜,竟彻底忘了害怕二字。直到看见“预审室”的牌子时,心跳才开始加快。 要审问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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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布满血丝的眼睛 6b7b." >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发现这孩子同样熬到半夜,两只眼睛里却没有血丝,黑又亮。 他的眼睛长得很富有男人气,真的,长大以后一定是雄纠纠的一个家伙。脸过于圆了些,再稍微拉长一些就好了。 口唇上有一层小胡子似的茸毛,其实就是胡子。脖子黑黑的十分肮脏,恐怕能刮下四两泥吧。装束就是乡下孩子的一般装束。 小关咳嗽了一声。 铁铲略弯的身子马上挺直了,神情非常紧张不安。小吴应声领着记录员走了进来,小关眼睁睁地看见那男孩子的嘴唇变白了。 这是恐惧的表现——小关曾想过不在这里审,但是临时决定还是在这里进行。 终究是一起命案,非同寻常! 以下是审讯笔录—— 问:姓名? 答:铁铲。 问:你姓铁? 答:不姓铁,姓宋。 问:宋铁铲? 答:是。 问:年龄? 答:你是说,岁数?14。 问: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么? 答:知道,我打死了黄六指。 问:那个人叫黄可欣。现在,你把行凶经过讲一讲,不能撒谎和隐瞒懂不懂?开始吧—— 答:我、我…… 问:别紧张,不要这样。你是不是要解小便? 答:嗯。 问:带他去厕所! 铁铲去厕所解小便,并没有解出多少。回来继续。一问一答地进行着审讯,警察的态度并不像想象得那么可怕,铁铲放松了些。其中的一段是他讲述写字,撕掉纸片,听见动静,看见黄六指出现,躺下,看见黄六指在注视一个方向……警察让他“停”。 问:把这个部分再说一遍—— 答:再……再说一遍? 问:对。 答:我……我听见他踩碎了一块瓦片,就躺倒在那个墓碑的下边不敢喘气。他没发现我,我看他的时候,就见他正往围墙的外边看——是不是这些? 问:好了,继续说下去。 答:继续说? 问:继续。 答:接下去我就看见了那跟钢钎,我就…… 问:说呀—— 答:我就抄起来把他打死了。 问:(拿起桌上的钢钎示意)是这根钢钎么? 答:嗯,是。 问:把当时的细节说一下,你怎么行凶的,越细越好。 答:我,我害怕……别让我说了! 问:必须说,别紧张,嗨,是不是又要上厕所? 答:是。 问:带他去。 撒完第二泡尿,铁铲再次回到预审室,这时候他的后背已经全是汗了。但是还好,他比较顺畅地说清了当时的情况。两个警察静静地听着,记录员埋头飞快地写。 铁铲的讲述如下—— 答:我狠狠地打下去,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当时我可能是发疯了,根本就没有害怕。我的眼前飞舞着妹妹的脸,真的!你们不知道,这些天那个坏蛋至少两次要把我杀掉,我不杀他我就完了! 他挨了我那一钢钎,身子一下子就挺直了,两只手朝天上抓,然后就朝前扑倒下去……我手里的钢钎掉在地上。不顾一切地逃走了。怎么翻过的墙豁子,怎么穿过的油菜地,我统统记不得了。说不定当时我已经疯了…… 警察小关抬手让他停下,目光凝视着铁铲的脸一言不发。记录员记完了最后那个字,歪头看了他一眼。小吴也歪头看了他一眼。 铁铲见小关拿过记录看着,依然不言语。他十分紧张。 后来小关按了按铃,门外进来一个警察。 小关道:“你看好这个孩子,把我的茶给他喝。小吴,你跟我来一下。”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预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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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小吴,你觉得那男孩子的陈述中有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小吴道:“你指的是不是黄六指两次朝他下手的……” 小关用力摆手:“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他用钢钎击打黄六指的那个情形。小吴,你觉得这孩子讲述的这一情节有没有什么破绽?” “破绽?”小吴想了片刻,摇头道,“不,我觉得比较符合心理逻辑。” 小关舒出一口气,完全是下意识的:“没错,我也一样。我方才一直在寻找他叙述中的破绽,但是没有破绽。也就是说,他的陈述可信。那么你听着,小吴,别紧张——我差不多可以认定,这孩子不是杀死黄六指的凶手。不是!” 小吴还是紧张了,顷刻间惊愕得说不出话——他懵了!这不是见鬼么! 小关的脸在上午的阳光下泛着青,那是过于疲劳的结果。但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却是非常有神的,在他眯缝着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神采在闪烁。然后他朝惊愕的小吴轻快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或者说梦话么?不,真的小吴,那孩子无罪!哎呀,我应该伸个懒腰了。” 小吴傻傻地看着小关痛快地伸了个大懒腰,他知道副队长的这个怪毛病。凡是他表示高兴的时候,肯定腰伸一个懒腰。 是的,那孩子不是凶手,这对凡是善良的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问题的关键在于,小吴一点也不明白所以然。 “听着兄弟。”小关开始兴奋地踱着步子,就像大人物那样,“听着,那孩子只击打了黄六指一下!就一下呀!你觉得一下能把一个大活人打死么?嗯?听着,我认为一下是不可能把人打死的。现在我们进一步说,根据尸检报告所说,死者的头骨完全被打烂了,他是被多次击打而毙命的,这是不是事实?” 小吴木然地点点头:“是的,可那孩子难道不会说谎么?我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说,他实际上打了许多下对不对?可我刚才问你那孩子的陈述有没有破绽,你思考后告诉我没有。是的,他的话确实没有破绽,他的确击打了一下就跑了。这非常符合少年人的心理逻辑,这一点你方才就强调了。现在我要说的是,他只打了一下的有力证据还有一件,就是那根钢钎。小吴,你觉得那根钢钎是不是太‘干净’了?” “太干净?哦……我的天!”小吴恍然间似乎懂了。 小关用力地甩动着手指,声音提高了些:“明白了吧,尸体的头部完全被打烂了,而我们得到那根宋铁铲使用过的凶器上却几乎没有血迹,这正常么,说得过去么?这根没有血迹的钢钎恰恰证明男孩子说的是实话——他只打了一下!你说呢,小吴!” 小吴的脸色变白了,沉思片刻,完全接受了小关的说法:“也就是说,打死黄六指的钢钎还有一根,是一根沾满血的钢钎。” “对,钢钎还有一根,凶手还有一个。那才是真正的凶手!” 小吴服了,钦佩地给了小关一拳:“队副,你真他娘的厉害!” 小关由衷地舒出一口气,为男孩子的解脱而高兴。当然他更知道,男孩子这条线索一断,事情肯定要进入复杂的阶段了!那根真正行凶的钢钎没有在现场发现,那个真正的凶手更是迷蒙难寻。身体吃得消么? “头儿,你恐怕要听听贾一夫的陈述了吧。”小吴的疑点离开了宋铁铲,暗暗指向了新的目标。 小关没说什么,示意小吴回去:“走,我们接着审!注意,不能让宋铁铲觉得他没事了,保持原来那种感觉。” “不能让他轻松一下么?” “他轻松了,那个真正的凶手就紧张了。傻子!” 第十二章 背后有虎头图案的钮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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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铁铲,讲讲你逃走以后的情况。”小关再次开审。 铁铲这时正在走神,听了问话忙坐直了身体。小关又说了一句他才开始讲。讲了大约十分钟。 “完了?”小关歪着头望着他的脸。 “嗯,没有了!” 小关抿着嘴,思索着。依时间顺序,铁铲的行为过程其实很清楚——逃跑。躲进货场的车皮里。由两个货场人员的对话中知道了自己正被寻找。然后出于害怕而离开车皮。去老巢的半路山羊出现。随后冒出了“钮扣问题”。山羊睡着后单独去铜锣街——这期间胡伯盯住了他。在他准备去黄六指家找钮扣时胡伯抱住了他,并将其弄回家。此间自己和小吴正在黄六指的小院里。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幕了,胡伯训斥铁铲,铁铲离去时险些冲进小吴怀里。铁铲再次与山羊会合,第二次去黄六指家找钮扣。随后山羊被捉,“真凶”露面! “宋铁铲,我们现在就去黄六指家,去找你妹妹的钮扣如何。”小关站起来,让小吴去发动摩托车。 铁铲十分意外又激动不安地站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他们便站在了黄六指那破旧的小院里。 铁铲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激动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男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散落各处的钮扣,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似的。 “宋铁铲,你说你真正进过黄六指这院子只有一次?” “是,一次!” “嗯,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墨玉色的黑钮扣。”小关和小吴朝后边让开些。 铁铲看了他们一眼,开始寻找。很显然藏书网,他一开始精神还有些分散,但找着找着便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再后来竟有些急不可待了。 看得出,他要找的东西一直没有出现。男孩子沿着楼梯爬着找上去,楼梯上也没有。..然后他爬上了楼板,那里的钮扣最多。 终于,两个警察听见了哇的一声。 他们对视一眼,快步而上。就见铁铲捧着一颗钮扣泪流满面,小关分开他的手指,看见了一颗圆圆的黑钮扣。 “是这个么,宋铁铲?” 铁铲用力点头,说不出话。小关拿过那颗钮扣仔细看着,又对着阳光照了照。是的,和男孩子说的一样,是那种透光显出些暗绿的墨玉色,背面有个虎头烙印。 小关当然明白,钮扣实际上对铁铲并无实际意义,因为那东西是成批生产的,谁都可以使用。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触碰孩子心里最敏感的那块伤。 保留个梦总是好的。 “把它收好,放在丢不了的地方。”小关想摸一摸男孩子的脑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宋铁铲,我现在想道这串钮扣是谁弄散的。你要说实话!” 铁铲也正不明白这一点,因为在走进这个院子之前,他印象中的钮扣还是一串地系在门把手上的。 “我估计是山羊干的。”铁铲说。因为昨夜山羊进来过,紧急中难免会把东西弄散。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实情,小关想。尤其他不知道这里隐藏着奥秘。否则他绝不会说那是山羊弄的。事实上,那确实不是山羊弄的——它在山羊进去之前已经被弄散了。孩子毕竟单纯! 小关让铁铲下楼,指着环境问道:“你们前后来过两次,都是从哪里进来的?” 铁铲指指歪脖树那一角的院墙。 小关的目光扫了扫斜对面那堆破竹竿,确信铁铲和山羊都不知道那里有个很方便进出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串钮扣确实是一个知情者非常从容地解开的!那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宋铁铲,你好好想一想,那串扣子和你记忆中的印象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不急,想想再说。” 湿乎乎的泪在铁铲的圆脸上残留着,是那张脸显出些避免不了的伤感。他听话地想了想,想不起什么。但是……哦,等一等…… 男孩子楼上楼下地搜寻着,最后把目光停>?99lib?在小关的脸上:“好象有一束布条,不见了。” “布条?什么样的布条?” 铁铲记得很清楚,上次夜入小楼时,手攥着门把手上那串钮扣,钮扣的下方的确垂着一束布条。至于什么样的布条,他答不上来。 “就……就是一般的布条吧,当时天黑,我只是摸到的。你们看,它就系在这根丝线的下边。” 小关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相信,那个从容解开那串钮扣的人,就是为了取走上边的布条而来。“没错!” “再看一看,宋铁铲,这里真的没有那束布条么?” “没有,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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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离开黄六指的小院子时,小吴安排的便衣警察已经就位了。这一点铁铲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这个地方疑点比较集中,所以必须派人盯住。小关原打算离开这里就去松林公园的现场,让宋铁铲把发案前后的情景现场陈述一遍看看。可这时候发生了一个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那个被赶跑的山羊来了。 他不知怎么听说铁铲被带到了这里,便跑来闹阵。两个警察刚“押”着铁铲出来,99lib?山羊就开始大骂了。 那是比美国总统就职演说还精彩的叫骂,形容词多得令人惊讶。要是这一套变成真正的学问,山羊不当作家也可以混个秘书干干。 这家伙在社会上混的时间较长,根本不怕警察。看那样子,前来叫骂就是来激火的。因为那叫骂声中分明在喊“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好了,老子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十分的无赖! 小吴要上去逮山羊,那小子眨眼就逃出半条街,依然跳着脚骂。这么一耽误,上午的时间就没有了。后来小吴终于在群众的帮助下擒住了那个扰乱执法的小子,小关灵机一动,决定让他陪一陪铁铲。 于是怒喝:“扰乱执法,把他带回去!小吴,我去和那个人谈谈——” 铁铲顺小关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的一个门洞里露着半张脸,那是贾一夫。 小吴把铁铲和山羊胡乱地塞进摩托的挂斗里,小关返回来认真地对铁铲说:“宋铁铲,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把黄六指朝你下手那两次的情景回忆一下,晚上我还要找你谈话!” 铁铲点头答应,山羊却大叫:“嗨,哪有一天的时间,只剩下大半天啦!” 小吴吼道:“不许叫,小心我把你的嘴封上!” 山羊不理小吴,对铁铲叫:“嘿,铁铲,他们忘了给你上手铐喂!” 小吴突然驾着摩托冲将出去,险些把山羊甩出去。

03

贾一夫看见小关走过来,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小关紧赶几步追到巷口,就见贾一夫已经跑得老远了。小关心里骂了句,想起昨天在酒楼和胡伯谈话时贾一夫出现过。他分明有话要说的。 可这家伙今天怎么搞的,躲什么! 一个躲闪,一个跟踪,又跟出好几条迷宫似的小巷,小关把贾一夫堵在了文化站后边的那堆杂物的破仓房的隐蔽处。他怒视着贾某,贾某却朝他摆摆手指。 “别生气,关队长……” “副队长!”小关抹着头上的汗低声吼道。 贾一夫也抹抹头上的汗:“别生气,关副队长。我是有意的,这个地方没有人来人往,方便说话。” 小关一愣:“噢,你是故意把我引诱来的!” “是是,没有别的意思。”贾一夫巡视四周,眼中有很阴的光射出来。他上前一步,凑近小关,“关队长,我有情况要对你讲,非常重要的情况。” “你昨天不是都跟小吴讲了么?”小关无心再纠正称呼问题。 “没有!我没有把重要情况告诉小吴,小吴对我太恶劣了,我说的是态度,太恶劣了!我有意瞒了些重要情况没说。对不起,关队长,我认为你是好人!” “可能恰恰相反!”小关几乎要打人,这玩电脑的家伙是不是大脑有问题,“我现在恨不能给你两个耳光!听着,有时搞这一套会耽误事的!” “这件事虽说重要,但是绝不会耽误。”贾一夫的表情中仍然透着诡秘,“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当事人已经死了!” “哦,你是说……黄六指!啊,坏蛋,你恐怕知道谁是凶手!”小关设想着昨天他跟踪到发案现场的情景,是的,完全有这种可能! 贾一夫嘿嘿地阴笑起来。小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脚尖拎得几乎离开地面:“快说,是谁!” “就……就是方才领你们去黄家搜查的那个男孩子!喔,放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亲眼看见他行凶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关不怀疑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小关怀疑他的用意是险恶的。因为据昨天的情况,铁铲击打黄六指的情景他完全能看见,紧接着铁铲便苍黄逃走。而没被打死的黄六指却很可能开始活动,他呢——这个素来仇恨黄六指的贾一夫,难道不会捡起一根钢钎上去……是的,上去补打几下直到黄六指毙命! 小关的心跳加速了。 不错,胡伯昨天就是考虑到贾某和黄六指有仇,才重新返回去的。结果黄六指真的死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贾一夫的脸上,心想:多好的借刀杀人之计呀,姓贾的! “你是说,是那个孩子把黄六指打死了?” “是的是的,我亲眼所见!” “后来呢?” “后来……哦,后来那男孩子就不要命地逃跑了。跑过油菜地,窜上了公路!” “而你却因为小吴的态度恶劣,瞒下了这个重要情况!是吗!”小关逼视着他。 “噢,我没有瞒,我全都告诉你了,我根本没有打算隐瞒的!关队长,你千万不要误会!” 小关厌恶地摆摆手,用很严酷的目光死盯着贾一夫。是的,他现在更加坚信宋铁铲的清白了。 “我没有误会,我的眼睛比老鹰还厉害,什么事情也瞒不了我的。告诉你好了,是我亲手把那男孩子捉拿归案的!不一定需要你!” 贾某愕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双方就那样互相望着,最后贾一夫的眼睛在小关的目光下退缩了。 “这么说,我这是迟到的信息。” “老贾,这样的凶杀案在我们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倒是更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情,比如黄六指近日来的可疑之处。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情况,说给我听听我很欢迎的。对不起,我还有事!” 小关故意扭头就走,结果刚走出几步就听贾一夫让他等一等。 “关队长,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你想听听么?” 第十三章 贾一夫提供的重要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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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把两个孩子弄回公安局,一路上倒是很开心的。 宋铁铲忧心重重,而那头山羊却格外活跃。他甚至问小吴为什么不给铁铲戴手铐子,真要逃跑的话会不会开枪。 小吴说:“.我第一枪就把你毙了!” 进到后院拘留所,他们差不多成了哥们儿。其实弄清凶杀的“关 952e." >键”之前小吴就已经对铁铲家的遭遇很同情了。接下来关队副用铁一样的逻辑推断出铁铲不是凶手,小吴真想提议把铁铲放掉。这时送去拘留,他突然冒出个主意。于是他把两个孩子领到离厕所最近的那间拘留室——那间屋的窗口比正规的要大一些,因为它原先不是关人而是堆东西的。 最重要的是,他打算有意让这两个家伙跑掉。 三十六计中管这叫“欲擒故纵”! 让他们自己跑掉,同时又不透露“铁铲无辜”这一情况,说不定对下一步的破案更有利呢! 他把两个孩子推进去,外边上了大锁。然后用手机给小关去了个电话,说了这计策。小关那头沉默了大约半分钟,表示同意。然后说了地点让他马上去。 小吴嘻嘻一笑,过去在那门上给了一脚,让两个孩子好好反省,然后便咣咣地走了。 布置了“暗眼”,他便直奔文化站后边与小关汇合。 小关见小吴来了,用下巴朝不远处的贾一夫努努嘴,小声道:“他说他看见了宋铁铲行凶。” 小吴压着火:“这混蛋昨天没说这个。” 小关踩踩小吴的脚尖:“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小吴眯缝着眼睛瞟了瞟贾一夫:“我看他才是随后打死黄六指那个人。” 小关嘿嘿地笑了:“可以怀疑,尚无证据。小吴,我叫你来,是因为想让你听听他反映的一个情况。来,让他再对你说一遍——” 二人向贾一夫走过去。 贾一夫说的是这样一个很神秘的情况,说的自然是黄六指。时间是在黄六指被杀的前一天傍晚。

02

那是一个天气比较阴的傍晚,用贾一夫的话说,当时大约是将近“新闻联播”的时候。也就是19点左右。 贾一夫缩着脖子,去找疯女人雪姑。小关在这里询问了铁铲所叙述的“第一天”去找黄六指,被贾一夫和疯女人雪姑“冲”了的那件事情。贾一夫说有那么回事,也承认当时看到了两个男孩子在那里转来转去,但他说他没在意他们。 那两个男孩子无疑就是铁铲和山羊。 他解释那天早上他和黄六指险些动手,原因是黄六指对雪姑有不轨行为。而这一天傍晚去找黄六指,同样也是因为黄六指对雪姑行为不轨。 按贾一夫的说法,当时他是准备好好收拾黄六指一顿的,他说他怀里揣了一把菜刀,必要时用来威胁黄六指。他说砍人他是不会的——那是傻事。 接着他就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情况——“我没有从他那大门进去,我知道那大门最近总是关着。我走的是邻院,也就是原来住着位老师的那个院子。你们也许不知道,老师搬走以后,那个院门随便谁都可以出入。两个院子中间的墙,有个豁子。我是从那里去的!” 小关听到这一情况时表情镇静,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他发现贾一夫至少暴露了两个情况,一,他暴露了去找黄六指是带着菜刀的。这说明两个人的怨恨已经到了相当深的程度。二,他没有掩饰他知道那个墙豁子。 贾一夫说当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走在巷子的石板路上心情十分紧张。他往黄六指临街的窗户上看了一眼,见那窗户有昏黄的光透出来。他悄悄地摸进那座无人的小院,摸近了那个被破竹竿掩着的墙豁子。就在这时他惊异地发现黄六指小楼上没有灯光了。 难道黄六指出去了?贾一夫想。前后不过一分多钟呀,在巷子走过时那灯还亮着。莫非那坏蛋又去骚扰雪姑? 想到这里,贾一夫怒火一下子就窜上了头。菜刀也抽了出来。他说他当时就想追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小楼上的动静把他吸引住了。 那动静是从黑着灯的小楼上传出的,就像两只野兽在厮咬——贾一夫强调他这么形容非常逼真。 他站的那个位置基本上能隐蔽身体,但不影响视觉和听觉。那野兽厮咬的声音来自没有灯光的小楼,在完全暗下来的那个时辰听上去很是吓人。他缩在墙角不敢妄动,耳朵竖得老长。 屋里的两个人一定在翻滚,有东西摔碎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关指出他叙述中的一个问题——既然没有看见,怎么确信是两个人。难道不会是三个人打在一起么? 贾一夫马上承认自己不对,他说当时他的确不清楚那是几个人在厮打,真的不知道。所以说是“两个人”,原因在于打到最后跑掉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自然就是黄六指了。 “不错,可能因为这个,我才强调是两个人在打。” “跑掉那人是谁?”小关追问。 “天暗,又关着灯,所以我没法看清。我只觉得一人破门而出,另一人紧跟其后甩出只茶壶。茶壶没打中目标,后边那人怒骂着扑出来。从声音上我听出那是黄六指。” 小关相信这一情节是可信的,因为他勘察现场时看到了小院地上的些许紫砂茶壶的碎片,楼栏杆上也确实有一块新伤。这些是逃不过警察的眼睛的。 小关方才本想让宋铁铲看看黄六指的房间呢,临时决定晚上谈谈再说。其实小吴和老李的勘察报告已经注明那房间近日“有过搏斗痕迹”。小关原本怀疑那是贾一夫和黄六指搏斗留下的呢! “前头那人没有回骂么?”小关问,因为声音能证明那是谁! “没有!”贾一夫说,“他连滚带爬地顺楼梯滚了下去,一眨眼就窜出了大门。” “身形上也看不清么?” “看不清,真看不清!” “黄六指骂了一句什么?”小关紧逼一句。有时一句话甚至几个字,都可能是有用的! “这我记得很清楚。”贾一夫道,“黄六指骂的是‘你不得好死,红莲寺的大法神要打你一百零八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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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小吴听到这里喊了一声,并打了个手势。 小关微微一笑,因为贾一夫给他讲时,自己也是在这里喊“停”的。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的确,这句话很有意思。红莲寺,大法神——这给人一个地理上的信息。因为红莲寺在邻县的山里!如果伸展开思索,就会联想到拐卖人口的方位! 小关听到这里时心理已经开始激动了,现在看小吴,显然比自己还要激动! 是的,警察除了破案,更有责任找到丢失的“人口”!红莲寺! 难道会把人卖到寺庙里去么?当然不会!但卖到那寺庙附近就很可能了! 此刻,小吴的脸色微红,脑门发亮,凑上一步道:“老贾,你为什么昨天不说,是不是因为我的态度不好!对不起老贾,请你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些啦!”贾一夫似乎看出小吴这表情是装出来的,表现得很不以为然,“那人逃跑了,我也就不好再找黄六指算账,悄悄地走了。” “那逃走的人是不是一个孩子!”小吴不放心地问。 “不,绝对不是!” 小吴还想再问,小关把他拦住了。因为从贾一夫的描述中可以看出,那是黄六指认识的人,打过交道的人,甚至是……同谋! 他觉得可以告一段落了,这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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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问:“头儿,你认为姓贾的所说这些是否可信。” 小关坐进摩托车的挂兜里,让小吴载着他围城转一圈。 他要思索,很认真地思索一下。 是的,小吴问到了要害:姓贾的所说这些可信么?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大前提,你信贾一夫的,结论是一个。你不信贾一夫的,结论则是另一个。 比如他说他看见“那个男孩子把黄六指打死了”,可以反问——难道不是贾某打死的么? 再比如,他说他看见一个人和黄六指厮打后逃掉,可以反问——难道那个人不会是他本人么? 这样的反问是非常符合逻辑的。贾一夫既然一向仇视黄六指,他所说的一切便都可以打个大大的问号!因为他知道黄六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还有他说他揣了菜刀去,他说到了那个隐蔽的墙豁子。如果反过来思考,难道不是一种“有意的表白”么! 这些反问统统可能! 无疑的,这个案子越发有意思了,先是胡伯从中搅浑水,现在又冒出第二个搅浑水的贾一夫。有必要扩大调查范围了,甚至远去红莲寺! “也就是说,头儿。你同意让宋铁铲逃走就是为了扩大调查范围!”小吴把摩托开得飞快。 小关点头道:“正是,宋铁铲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加上那个山羊,有用处哩!小吴,松林公园还要进一步调查,不放弃哪怕一丝丝可能!另外还要派人出个远门。” “红莲寺?” “对。” “我去吧。”小吴说。 “你留下,我想让老李和小葛去!” “小葛不行,小葛的孩子正在出..麻疹。” 小关道:“这我比你知道,小葛的孩子麻疹已经出过了,我去慰问过。我不放心的是老李的胃病。” 这时摩托已驶近松林公园北墙的外边,小吴刹住车,望着那些参差的,锯齿形的豁口。由豁口处能看见公园里那鸳鸯湖的一角。 “你看,头儿。站在这个角度基本可以看到全部现场,只可惜这里当时没有人。” 小关也在凝望,听小吴这么说,反驳道:“不,当时这里可真有不少人。黄六指、胡伯、贾一夫,还有沿着墙往前走的疯女人雪姑。” 小吴笑道:“对对,墓碑下头还有个宋铁铲在写作。” 摩托熄了火,两个人向那残破的北墙走过去。小吴说雪姑那天的脚印一直是沿着墙外“走去”的,一直上了公路。 这正明她没有进入现场。 “嗯,你极有进步。那么,贾一夫的脚印呢,停在何处?” “停在这个豁口处,你跟我来。对,就停在这里。技术室已经有全部录像资料了。根据他的脚印分析,他在这里停留过,然后继续跟随雪姑沿着墙外走掉了。” 小关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 小吴接着说道:“你看,站在这里完全可.t>以看见黄六指被击毙的场面。”小吴往围墙里指指,“那里就是黄六指死掉的地方。宋铁铲逃走的地方是前面那个豁口!” 小关点点头,嗯了一声:“也就是说,宋铁铲和贾一夫的叙述可以对应起来,当时宋铁铲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贾一夫。” “应该是这样。” “可惜宋铁铲当时太苍黄了,根本不可能回头看。”小关略感遗憾,“喂,小吴。我有这样一个假想,你说假如贾一夫这时并没有走掉而是翻墙而入打死了本来没死的黄六指,有没有可能呢?” “没有可能,这一点我已经想了许久了。不会的,他真那样的话,脚印不可能不留下。而击毙黄六指翻墙离去时,又不可能不被随后而来的胡伯看到。而胡伯那么讨厌姓贾的,却没有提到这一点。所以我认为不可能。” “也就是说,贾一夫现在就可以排除嫌疑了?”小关歪头将了小吴一军。 “咦,你是不是找到可能啦!”小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是不是,头儿!” 第十四章 环状青石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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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眨巴着眼睛笑了,的确是。 “你想,贾某如果先把鞋脱掉后再越墙而入呢?注意,墙里边就是青石小径,一双穿袜子的脚恐怕难以留下印记吧。就像戴着手套一样!哈哈,我说的对不对!然后这个人摸上去把一个倒在地上的黄六指打死。注意,他不必跃墙而出,他只需要沿着青石小径溜走就可以了。怎么样?那时他仍然穿着袜子,而不是鞋!青石小径上仍没有脚印留下。” 小吴被小关说傻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后来他哦了一声,道:“不对,头儿。事实上贾一夫的确是随着雪姑的脚印走下去了!证据很充分。要照你那个说法,他接下来的脚印又是怎么继续的呢?那脚印的确在墙外呀!” 小关嘿嘿一笑:“别忘了,小吴先生,这墓碑前的青石小径是环形的。他不是打死人后马上离去,而是绕一个环状,从原处越墙而出,穿上鞋,然后走掉。” 小吴惊愕了,的确是惊愕了。因为小关把他原先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头儿,你简直……见鬼,你太神了!” 小关笑笑:“这只是一般的推理游戏。并不一定是事实。提供一个思路而已!” “也就是说,姓贾的完全有可能杀人?” “绝对有可能!” “那雪姑呢,她莫非就不能么?”小吴突然问。 “雪姑当然不能。不不,我并不是>藏书网说她智力上的原因,我要说的仍然是脚印。别忘了,她始终是光着脚的人,那样的脚往哪里踩都会留下灰印的。不像贾一夫那双穿着袜子的脚。想想兄弟!” 小吴彻底心服口服了。 小关松了口气,叫上小吴翻墙而入:“来,现在我们沿着现场至小卖部这一线看看,这是胡伯报案的路线。嗨,他妈的!那里有人在打鸳鸯!你快看!” 小关愤怒地朝鸳鸯湖方向指着。 小吴道:“不不,我了解过,那不是真鸳鸯。是放养的一些土鸭子而已。不过那几个小坏蛋经常来打弹弓,屡教不改!” “咱们分路抄上,逮住几个,把他们的屎尿打出来。” 人结果一个也没逮住,那些小坏蛋已经很有经验了,小关他们刚刚露头,那些孩子便吹着口哨报警,而后呼啸而去。湖面上漂着一只受伤的“鸳鸯”。 由现场到湖边距离大约有两百米的样子,中间是草地和一些杂树,有一些太湖石作成的假山点缀着,看上去就越发的假。小关望着湖面伤那只受伤的“鸳鸯”想找人捞上来,可湖边有几条船系着,无人。 “他妈的,现在的青少年很成问题,杀生!缺少环保意识。”小关感慨着,“我们的国家交给他们实在让我不放心呀!” 小吴大笑,说小关简直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头儿,你是个优秀的刑警,却不是国家领导人!言归正传吧,你刚才分析贾一夫穿袜子杀人是非常精彩的,但是咱们有几分把握确认是他?” 小关道:“你这个人呀,不能表扬。刚说你几句好话就不行了。事实上我们现在不能确认任何一个人,只是把各种可能摆一摆,调查还在继续呢。” “这道理我懂。唉,我很着急这案子。那个宋铁铲一家实在是可怜。” “这正是我们一定要抓到凶手的根本原因!”小关的声音一下子激动了,“他为什么杀人,我以为是为了灭口!小吴你把贾一夫提供的那个情况想想,那个和黄六指厮打的人,难道不会是他的同谋么!” 小吴没吭声,红莲寺三个字再次跳进脑海。红莲寺,印象里有一百三十多里的山路,把人拐卖到那里,确实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个逃掉的家伙…… 说来,等于又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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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鸳鸯湖已经比较萧条了,静静的湖面上漂着些碎叶。两个人沿着湖面走着,绕开一堆堆夏天清理湖底捞上来的黑臭黑臭的泥。 这些黑泥已经堆放许久了,上面长出草来。 前边就是小卖部,有公用电话的标志。 小关停住步,朝两边看着。是的,胡伯由发案现场跑来在这里打电话报案,然后跑回去。大约一刻钟够用了。那时辰公园里人烟一定十分稀少,不会有谁往那个趴着死人的地方去。 “走,小吴。我们去问问那个卖小吃的。” 卖小吃的是个很普通的妇女,四十岁上下。听说是来了解情况的警察,态度满积极的。她讲述了发案后的情形,与胡伯的说法一致。 “那个胡伯来打电话报案,先是拨119。我告诉他119是火烧房屋!杀人案应该是110,他又拨了一遍。” 这个情况已经有所记录了,属实。“报案的时候有一个中学生来买口香糖,听见了杀人的事。我警告他不要宣传,可他还是大呼小叫地跑了。” 这个情况也属实,小吴带人赶来时,有些人已经听说杀人了。但是现场保护得完好。 “情况就是这一些,没有了。” 情况没有了,两个人也饿了。他们原路返回,竟然又在豁墙的墙根下发现一根..生了红锈的钢钎。于是觉得黄六指的死确有天意在其中。 满地的“凶器”呀! “这像不像那根真正的凶器?”小吴拎着那根钢钎看,他当然知道,绝不是这根,“头儿,我们至今没有找到那根指于死命的带血的钢钎!” 小关也盯着那根钢钎看。是的,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头脑里徘徊着——既然铁铲打人用的那根钢钎不是致死的那一根,那么,就应该有致死的那一根。 可是,那一根确实没有出现。 小关望着偌大的一片公园,觉得那凶手是不敢把沾着血的一根东西带走的。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小吴,小吴却认为不一定。 “头儿,凶手完全可以把钢钎在土上滚一滚,沾上一层土就看不出来了!” 小关不同意:“这么做不是太冒险了么?一来要到处找土,你看,现场附近的地面十分潮,必需找干土。二来无论到哪里找土,都会留下痕迹对不对?可事实上你们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第三,但凡是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拎着根钢钎满街走,哪怕是沾上土的。小吴,再派人仔细找一找,东西肯定在公园里,肯定!” “嗯,我会安排的。”小吴接受了小关的分析。赶回公安局,两个人没急于打饭,先绕到后边去看那两个小家伙。果不其然,两个男孩子已经跑了。窗子被弄开了,墙上蹬得糊涂涂一片。另一面墙壁上有一行斗大的字:老警同志,悟空去也!!! 这肯定是山羊的杰作,另有一张纸片放在地上,是铁铲写的—— 警察叔叔,我现在心里很毛(矛)盾。我知道越狱是有罪的,但是没有办法,我的朋友说我不是凶手。我的朋友说我那一下子根本打不死那么大一个人,我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打不死。所以我就先走了。我不会逃跑的,我把家庭地止(址)留下。 我出去是为了找妹妹。再见! 小关二人看着这留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们惊讶得要命,他们简直可以说“钦佩”得要命!那头野山羊居然指出了铁铲不是凶手,居然和警察的道理完全吻合,天才呀这头山羊! 至于铁铲的诚实同样令人感动,尽管他认为自己是“越狱”却没忘记把地址留下,小关的鼻子有些发酸。 “小吴,既然他们已经明白了,我想还是和他们谈谈。有必要谈谈,双方心里有数不是更好么!” “我马上布置人去找。” “不,用不着,至少今天他会去一个地方……” “你是说……胡伯那里?” “Yes。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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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长相古怪,身体半透明的大蜘蛛沿着潮湿的墙壁往这边爬,横行霸道的样子。铁铲感到十分恐惧。山羊老练地脱下球鞋,啪地一家伙就把蜘蛛拍得稀烂。 他们现在躲避的地方是一条地下工事那样的地方,据说是防备“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苏修”的国家进行攻击而修建的。如今已经像地狱似的难以忍受了。 事实上铁铲并不主张逃走,尤其没想到山羊把他弄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刚才已经打了一架了,一个流了鼻血,另一个眼睛肿了。 铁铲骂山羊使他罪上加罪,同时骂山羊口是心非。两个人就是因为这句话动手的。山羊对口是心非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你他妈的用嘴巴放屁么,说什么臭话!” 铁铲大声喊:“你说的好好的,住在公安局有吃有喝的,你为什么要逃出来?我现在肚子已经饿了!” 山羊逼近铁铲的肿眼,恶狠狠地:“自由!混蛋!自由是无价的东西。你肚子饿了我会想办法的,我总还有买个面包的钱!为了一个面包你连自由都宁愿放弃么!混蛋!” 铁铲一下子就没话说了。他甚至觉得山羊如果不是一口一个‘混蛋’,方才那些话倒很像一个有学问的人呢! 现在他们打骂够了,开始沿着潮乎乎的地道往前摸索。山羊没有穿上那只球鞋,而是攥在手里准备打击看到的每一只蜘蛛。铁铲觉得山羊的确非常够朋友。 铁铲对山羊的分析还有些将信将疑,所以他始终.认为越狱属于罪上加罪。真的不会打死人么?按说是不会的。铁铲记得很清楚,的确就打了黄六指一下子……是呀,一下就死了,这人也太不禁打了!好了,不想了,既然已经逃出来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不管怎么说,山羊的分析使他心里轻松了一些。要不是自己打死的就太好了! 在这里,两个孩子居然犯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毛病——他们谁都没有进一步思索:不是自己打死的,又是谁打死的? 两个人都没有深思。 当然了,这和他们没有经过警察那种专门训练有关。但是有一点两个人却都想到了:不能马上去胡伯那里! “不能再给那个老坏蛋找麻烦了!”山羊这样说。于是他们便到这里来了。 地道很漫长的样子,不时地能看见一个个分岔,有一些出口也搞得比较巧妙。这一切对乡下来的铁铲都是很新鲜的。终于摸到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山羊说:“铁铲,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我出去买吃的。” “你快回来!”铁铲非常不安。 “嗨,一眨眼就回来啦!”山羊钻了出去,像野猫一样灵巧。 一眨眼的时候他没回来,大约两眨眼的时候他回来了。买了面包四个,另有一瓶大雪碧。他满载而归地钻进地道,喊铁铲的名字,喊了半天却没人应,找到铁铲呆的地方一看,天哪,人早没了! 地上有一个用瓦片画的箭头,指向前方。 第十五章 险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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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放下食物就往前找去,湿腻腻的不知踩了一脚什么东西。他很聪明,没喊。他当然也很紧张,非常想喊。 铁铲到底来自乡下,碰上事情不会应付。画个箭头好歹算他聪明。山羊是老油条,穿行这.99lib?样的地道很有经验的,因此当他蓦然撞在一个人的后背上时,马上认定这就是铁铲。 铁铲似乎低低的叫了半声,随即咽了回去,显然他也知道跟上来的是谁了。他将山羊拦在身后,眼睛死盯住前头的暗处。 “发现什么了?”山羊帖在他耳朵上问。 铁铲摆摆手,不敢吭声。他指指前头,意思是“等着,目标就在前头”。山羊觉得前头是个岔道,便又一次帖近铁铲的耳朵。 “笨蛋,你要等多久?就是只乌龟也爬到喜马拉雅山啦!” 估计是这句话说服了铁铲,他放山羊走了过去,自己紧跟在后。四周十分昏暗,但能看出前边确实是个岔道。两个人加快步子迅速奔到那岔道的拐角,然后慢慢地伸长脖子往里看…… 嗷的一声怪叫,一张脸探了出来。两个孩子同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眼前站着的居然是贾一夫。 没错,正是那个搞电脑的。那张阴森的脸走到哪里都好认。由呼吸的急促上分析,姓贾的同样也很紧张。但是他显然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孩子。这分明使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六只眼睛相对,无人说话。 贾一夫的脸半明半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在山羊脸上的目光停留的比较短暂,接着便死死地盯住了铁铲。 “你,打死了黄六指!”贾一夫的白白的手指对准了铁铲的鼻子,“我亲眼所见!” 说不清因为什么,铁铲的心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当然不太了解眼前这个人,只听胡伯讲过此人如何如何,总归不是太好的评价。在山羊随六合走了以后,他主要的目标是黄六指而不是贾一夫。所以没有时间琢磨此人。但是很奇怪,此刻面对着贾某,他居然感到双方并不陌生,似乎一直有这个人的影子在眼前晃。 对,这个感觉很突出。数天来此人一直若隐若现的。就像此时此刻! 他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铁铲记得,贾一夫是在山羊刚刚出去后闪出来的,那身子轻捷得像一只猫。铁铲躲在暗处,紧张地看着贾某从眼前走过。他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口,随后在地上给山羊画了个符号,便跟了上来。 现在六目相对。 山羊老练地看贾某的双手,没见有武器。胆子便粗壮了一些:“喂,你听好!人不是他打死的!” 贾一夫的白手指轻轻移动,指向山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多嘴!” 挺大胆的山羊居然也有些怕,因为眼前这人实在太阴。 “告诉你,”他再次面对铁铲,“你打死黄六指的情况我已经对公安局的人说了,他们很重视。我知道他们已经捉了你,现在你们出现在这个地洞里,肯定是逃跑出来的!是不是!” 山羊利用弯腰系鞋带的机会摸到了一块半截砖,站起来时胆子再次壮了:“这不归你管,没事走你的路!” 贾一夫根本不理山羊,依然凝视着铁铲:“还是老99lib.实一些有好处。你打死黄六指的场面我看见了,否认是否认不了的,但是考虑你当时过于冲动,也不至于惩罚得太严重。但逃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铁铲突然爆发了,爆发得连山羊都吓了一跳:“人不是我打死的。我只打了一钢钎,他不会死!我只打了一下!我打你一下你会死么……” 铁铲被姓贾的反复指认,精神显得受不了啦。他恨不得扑上去捂住这家伙的嘴!贾一夫见这孩子有些歇斯底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紧张了,他咕噜了什么,不容分说地推开山羊,倒退着走了几步,一转身,逃之夭夭。 山羊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铁铲弄平静。两个人返了回来,拍掉面包上遍布的蚂蚁,开始吃东西。 “天黑时我们去找胡老鬼,想想办法。”山羊说,“另外我们得换个地方,走,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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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是没有走出多远的,吃了东西人就困了,他们找了个稍稍干燥些的地方睡觉,一觉就睡到天黑。 山羊醒..来说他梦见在吃上海运来的大闸蟹,是蟹黄流油的那一种。 铁铲说:“我梦见的是小虾!” 山羊刚想取笑铁铲,猛地想起铁铲这里说的根本不是 6c34." >水产品小虾,而是他妹妹,便没敢再说什么。 两个人老鼠似地摸出地洞,找暗处行走,很快也就来到了胡伯家的房后。山羊张口闭口胡老鬼,说得铁铲直想打他。后来山羊说:“我担心他容不下我,他把我赶走,咱们俩就人在天涯了!” “他赶你走我也走,不会人在天涯。嘿,小心,水!” 铁铲惊呼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躲了.99lib?,一盆洗脚水结结实实地泼在了山羊的头顶上。 山羊哇哇地要骂人,却看见上边的窗口上露出了一个女孩子的脸。 青萍! 双方没话可说,能说什么呢,是青萍干的。青萍本是吃惊的样子,后来竟笑了,哧哧的笑。山羊问青萍洗了几双臭袜子!青萍一缩,不见了。 再有人头探出来时,已变成了胡伯。他先是朝左右警惕地看看,然后拼命的勾手:“进来,两个都进来!” 两个孩子便这样摸进了胡家。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小关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他们会到这儿来的,此刻正朝这里走呢。 胡伯给山羊找了件破汗衫穿上,又一人给他们弄了碗醪糟吃。山羊便不叫胡老鬼而改口叫胡老伯了。但是胡老伯对他还是不太看得上。醪糟吃完,两个警察也堵在了门口。弄得所有人都很尴尬。 “胡伯,我准备以窝藏逃犯罪把你带走。”小吴道。胡伯倒也痛快,点点头:“你把我铐起来我也没有话讲。青萍,你有没有本事把家看好?” 小关说算了算了,把大家赶进屋里,反身关上了门。然后把铁铲那张留言一抖,道:“我有这个还怕什么,宋铁铲的住址包括邮政编码都写在上边了。对了宋铁铲,我已经和你们乡联系了,让他们通知你父母,说你在我这里,不用着急。当然了,我没提你打死人的事!” 铁铲的脸变得比白纸还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警察还是警察呀,办法有的是,头脑也永远够用。 “这么说,你们还是觉得黄六指是他打死的?”山羊问道..。 小吴给了山羊一巴掌,然后请胡伯弄几个凳子来。他让小关坐椅子,说小关有话要问铁铲。青萍冲进里屋拿来两只凳子。 山羊还要纠缠人不是铁铲打死的,小关让他闭嘴,指出:“人不是他打死的难道是你打死的!告诉你,事实具在,无法抵赖。我们之所以不急于抓人,是因为手里掌握了这张留言条,他飞不上天的。都听着,我们现在来,完全是因为料定你们现在会碰头。这样正好,有些必须弄清的问题就在这里弄清好啦!胡伯,希望你从现在起不要再从中作梗!” 胡伯抠着脚道:“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小关。我斗不过你!” 小关没理胡伯,探头向铁铲:“宋铁铲,我现在想知道你和黄六指是怎么斗争的,他好象有两次向你下毒手,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有,你们不信?” 小关用指头哚哚地敲击着桌面:“现在就请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一丝一毫也不要隐瞒。注意听清——一丝一毫也不要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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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跟六合那些人走后,铁铲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仿佛又回到了刚进城的那几天,不知怎么办才好。加上那段日子天总事半阴半晴的,情绪很糟糕。 他始终不愿牵连胡伯,因为胡伯和黄六指住在一条街上,将来还要相处的。 听到这里小吴插嘴道:“表现得还挺懂事。” 小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问:“真这么想?” 铁铲强调这是真的。小关心里点头:嗯,这证明男孩子并没有打死黄六指的念头。 铁铲说山羊他们走后的大半天他是在工棚里想事情加上睡觉,直到下午天快黑了,才起身去铜锣街。他决定和黄六指摊牌,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明白,用报告政府来威胁黄六指。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所谓其它办法是什么?”小关问。 “我到现在也说不清楚。” “好,继续——” 铁铲说他赶到黄六指那里时,黄六指家的大门半掩着。 他当时有些拿不准,心情自然无比紧张。事实上,这才是他和黄六指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输嬴难料。 他凑近破木门听了听,听不见什么动静。于是他轻轻将破门拨开些,头探了进去。 万万想不到,破门后竟有人躲着。他的头刚刚探进去,就被那人一把掐住后脖梗弄进了院子。门咣地一声关上了,他被抵在了门和墙的死角。 黄六指那几根细长的手指不知怎么就从后脖梗移到了前边,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子,我刚才在窗口就看见你过来了,使个小计策,果然入了套子。说,小子,你这些天总在转来转去的,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偷东西!说!” 铁铲哪里还说得出话,他已经被掐得眼冒金星,口鼻大张了。 黄六指狞笑着把手指松了松,厉声喝问:“快说,你到底是谁!” 铁铲咬着牙齿一言不发,他想朝黄六指的裤裆踢一脚,又怕使不上力量自己吃亏。要知道,黄六指那几根细长的手指真像是为了掐人的脖子而生的,只要他手上用力,自己就完了。 黄六指见他不说话,抬起左膝盖顶住了铁铲的小肚子。铁铲“呕”地恶心了一下,。黄六指手上加了些力,声音越发凶恶:“看来你真想打我的算盘,是不是!听着小子,你要害我还差点功夫,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停停!”小关抬起手,“想一想,当时他真是这么说的?”铁铲说就是那么说的。 小关于是料定,那时的黄六指已经有所觉察了,否则他没有必要对一个孩子如此凶狠。 “给些水喝胡伯,你——继续说。” 铁铲于是继续。他说他当时的喘气已经很吃力了。于是开始挣扎。黄六指的手脚很敏捷,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顶着他小肚子那条腿叉开些,把他的头朝墙上用力顶去。 铁铲预感到自己恐怕要死了,便不顾一切地朝他裤裆处踢了一脚。果真踢空了。 黄六指嘿嘿一笑,看看逐渐变暗的天色,呸地吐了一口,凶恶地说:“小子,我现在弄死你,连鬼都不知道!然后把你弄到货场扔进车皮里,等发现你的尸体时,你他妈的已经到长沙啦!” 说到这里,铁铲心有余悸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又进入了那个可怕的情景。青萍递给他一杯冰糖水,水上浮着片薄荷叶。铁铲接过去开始喝,胡伯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小吴道:“后来呢?” 铁铲说:“我觉得我肯定要死了,就不顾一切地反抗。就在这个时候,黄六指那破院门被拍响了。拍得山响。黄六指一听见这声音,马上就象老鼠听见猫叫一样不行了。他紧张地捂着我的嘴不让我放出声音,一直到拍门声消失。” “什么人拍的?” “女疯子。” 两个警察点点头,表示知道。让铁铲接着说。铁铲告诉他们,等雪姑拍门的声音不见了,黄六指迅速地拉开门,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这就是险些没了命的第一次。 家嘘了一声,如同走出恶梦一般。 “第二次呢?”小吴问。 “第二次就更险了,黄六指差一寸就把我砸死了!”铁铲的声音变得极其惊恐,“我为什么要打他一钢钎呀,就是因为黄六指真的下狠手了!他要置我于死地!” “别急,别激动,慢慢说。”胡伯拍拍铁铲的后背,起身去厨房灌开水。 “他用什么砸你?”小吴盯着问。 “用墙砖,巨大的墙砖!”铁铲比划着。 “哦,这是在什么地方?” “在饲马台呀,城南饲马台的城墙下!” “时间?” “第一次下手的第二天!” “别急,慢慢说,仔细说。”小关望着铁铲那冲动的脸道。 就在这时,一直在听的青萍突然开口了:“你撒谎,铁铲,你在胡说!” 人们的目光同时投向那小姑娘。 第十六章 第二次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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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青萍的小脸躲在灯照不到的地方,两眼圆圆地盯着铁铲,神色像一只诡异的小狐狸。 山羊用又黑又脏的指头对准青萍,表示出一种无言的愤怒。而两个警察,说实话的确没有想到凭空会有人杀出一板斧。到底谁在胡说? 铁铲,还是青萍?! 饲马台城墙位于城市的南端,大约等于和松林公园相对应的位置。铁铲这样的半流浪儿,转悠到那里是很正常的。 加上山羊走了,头一天又受了惊吓。是的,他转悠到那里很好理解。 难道说假话的是青萍么——问题在于,青萍什么也没说呢! 铁铲不解地望着青萍,好像望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然后他给了山羊屁股一脚,因为山羊还在一言不发地指着青萍。 这一切都被小关看在了眼里,感觉告诉他,这细微的小情节,很有戏,很值得琢磨。 “青萍,你根据什么说他在撒谎!”小关漫声问,“能不能把理由讲出来。” 青萍那对狐狸似的小眼暗淡了些,目光移向穿着木拖鞋的脚趾:“他,就是撒谎!他说黄六指用城墙转砸他。可是我知道,黄六指那天坐着小巴去外边做活了!” “真的?”小吴急问。因为这太重要了,黄六指如果真出了城,事情就不可能是他干的。 “你们不信也可以,反正铁铲在撒谎!”青萍眼皮翻向天花板。 “你放屁!”铁铲终于爆发了,似乎要扑上去打青萍。 青萍发出一声踩了死老鼠般的尖叫。胡伯冲了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胡伯。”小关示意胡伯不要紧张,目光却依然注视着青萍。“青萍,你说黄六指那天坐小巴到外边做活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看见的?” 青萍的眼睛警惕地注意着铁铲的动静,说道:“就在铜锣街的出口,那里一天到晚都有小巴。” “什么时间?” “早上上学的时候。” “出南城还是出北城99lib?的车?” “是往北开的那条线。” 小关心想:这小姑娘恐怕早就想过了,因为她避开了“南城”那条线——上学的时候,黄六指乘上往北开的那条线的小巴,去外边做活了…… “铁铲,”小关转向男孩子,“你说黄六指用城墙砖砸你,时间是在那天的什么时候?” “不到吃中饭的时候,大约十一点左右。”铁铲气呼呼地怒视着青萍。 十一点左右,一般来说,那个时候出北城的黄六指是赶不回来的。出外做活少说要打出一天的时间。 “青萍,你怎么敢认为黄六指是去做活?对不起胡伯,你注意好这头山羊,不许他胡来。青萍,我问你呢!” 青萍道:“你问我什么?” 小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青萍道:“那谁不知道呀,黄六指是拎着他那只蓝帆布的手提包走的,他出外做活都拎那只提包。” 这倒是真的,勘察死者房间时,那只蓝提包很显眼。照此说来,黄六指真的出城了?真那样的话,又是谁砸的城墙砖呢? “铁铲,你说说当时出险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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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当然不好说那天的上午他正在成墙下写一封内容缠绵无比的信,很像一封“情书”。他还是第一次把一种极其特殊的心情写在纸上。所以他写得全神灌注。 女老师袅娜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隐现着,就如同隔了一层雾似的。她走呀走呀,始终那样走着。犹如哪里吹来的清风,将她的裙子吹成一种飘荡的感觉,那实在是一种令人神往的感觉。 铁铲说不清这心情是不是来自头天险些被黄六指掐死的那件事,他只是觉得写那封信时,女老师真的仿佛越走越远了。 真的,那感觉十分忧伤。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那块恐怖的城墙砖从头顶上砸下来。砖,连同着灰土的碎屑从天而降。当然是命不该死,那砖砸在了距离铁铲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把地上砸出个土坑。碎屑灌进了铁铲的脖子里。铁铲是后来才开始害怕的,当时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往城墙上看,看见了荒草中一个身影野兔子般闪动了几下便不见了…… “宋铁铲,”小关的头探了过来,近距离地盯着铁铲的鼻子,“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清那是谁!对么?” “就是黄六指。就是他!”铁铲至今不认为自己没看清,“我已经盯着他那么多天了,还险些死在他手里,我难道会看错人么?” 小关知道,这是人的一种特定心理,主观上思虑太多造成的。事实上铁铲的确不可能看清对方。同谋——这个名词再次跳进他的脑海。 “铁铲,咱们面对的是一起杀人案,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铁铲,我对那段残破的饲马台破城墙很熟悉,它高约13米,又生着许多野草……宋铁铲,你再仔细想想!” 铁铲眯起了眼睛……不错,他自然是没看见那人的脸。看见的是衣服和跳动的姿势。但是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要朝自己下毒手。他记得很清楚,巨大的恐惧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明白了那是黄六指要砸死自己! 冷汗顺着脑门儿淌了下来,双腿一软,他跪在了地上。一个成语跳了出来:你死我活! 黄六指确实要弄死自己。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就是卖掉妹妹的人贩子! 铁铲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块城墙转,那家伙少说也有几十斤重,歪歪地立着,下边的那个角在地上砸出个有棱有角的坑。砖的一面生着些绿藓,说明是从阴出搬来的。它要是砸在自己的身上,还不像用锄头砸烂一只老鼠似的! 是的,你死我活。自己用钢钎朝黄六指打下去的时候,实在是一种无法遏制的求生本能哇! “就是黄六指。就是!”铁铲双目像老鹰似地盯着不远处的青萍,寸土不让。 小关和小吴对视了一眼,觉得所谓的“两次下手”基本上等于说清了。小关现在不打算追问铁铲是否看清凶手的事情,他更感兴趣的依然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青萍! 她为什么跳出来呢? 有必要去交通公司了解一下,落实那天上午黄六指确实的去向。 “青萍,”小关扭头问小姑娘,“那是一辆什么样的小巴,我指的是黄六指出城那辆。” “一般般的!”青萍道,“又破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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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告辞出来时,两个孩子也“告辞”出来了。山羊骂出很多听上去很野的话,都是骂青萍的。 青萍一言不发,静静地伏在窗口看着他们离去。小关看看天上,又看看两个孩子。心中竟萌生出一丝遗憾。这个结果是出乎他的预料的,他原以为铁铲“越狱”后的第一夜定会在胡伯家度过呢。 “喂,小吴!”山羊在街那边喊,“我还是觉得黄六指不是铁铲打死的!怎么可能呢对不对?” “‘小吴’你也敢叫!” “一下子不可能打死呀。小吴!”山羊故意提高声音。小吴作威胁状,山羊窜出半条街。默默不语的铁铲反倒开口了:“你们还是把我关起来吧!”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小关不想更多地纠缠下去,他要去公交公司,“你们到公安局门口等着我们回来,我们还要工作!” “你们去干什么?”山羊又摸了回来。 “小吴,收拾他!” 山羊于是又窜跑了。 公交公司说他们跑北线的小巴有九辆,都是“又破又脏”的旧车。依次联络了那九辆车的司机和售票员,有八个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在那天上午见过黄六指”,绝对没有!还有一个回答说“见过黄六指,那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在水产公司门口和人打架”。 和人打架?这么说他没有乘坐小巴出城。回答说绝对没有。问他和谁打架,说是和水产公司的一个大麻子打架。 谢过公交公司的,小关小吴出来。小关说:“走,马不停蹄,去水产公司!” 大约晚上十一点,他们很失望地获悉,那个大麻子确实是水产公司的,但人不在,无法落实“打架”的事。问大麻子去那儿了,回答说去处理他弟弟撞车的事情,明天才能回来。 很显然,调查的结果越发的和最初的分析拉大了距离。 当初只认为宋铁铲出于冲动打死了黄六指,而现在,宋铁铲打死人的可能差不多等于解除了,黄六指贩卖人口的问题反倒越发突出。那么,他有一个同谋者就显得很自然了。 “头儿。”小吴一直沉默地在走,这时开口了,“可不可以这么想。黄六指在掐着脖子险些把铁铲掐死的那一次,他已经基本上认出了铁铲是从乡下来找妹妹的。所以才下了狠手。” 小关表示同意:“这样分析没有疑义。” “那我可大胆说了。”小吴道,“能不能这样认为,黄六指没有掐死铁铲,一来是胆怯,二来也不想担那个杀人的罪名,所以叫来了他的那个同谋,于第二天上午跟踪到城墙那里,朝铁铲抛下了那块城砖。而在同一时刻,黄六指则在水产公司门口和大麻子打架。以便引起人们的某种印象。噢,当然了,现在还没有完全落实。” “明天一定要找到这个大麻子!这一点太重要了。不管黄六指坐小巴出了城北,还是没出城北而是在水产公司门口和大麻子打架,都决定了他不可能到城南饲马台去朝宋铁铲扔城砖!如果得到落实,你刚才的分析就可以成立了。” 小吴很欣快:“OK,咱们两个思路一样了..。我能不能继续说?” “有什么说什么。” “听着,我是这么想的。黄六指把害掉宋铁铲的任务交给了那个同谋者,这才演出了城南害人未遂那件事。然后那同谋于第二天向黄六指去说明害人失败的情况。于是两个急了眼的家伙便打起来了。这一切又恰恰被躲在墙豁子后边的贾一夫听见了。然后那同谋者逃走了,贾一夫没看清是何许人。” 小关望着天,走得很慢:“那,红莲寺这个地名呢?” 小吴道:“我估计那个同谋者就是那里的人!头儿,老李和小葛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应该有一张铁铲他妹妹的照片才好。” 小关大叫:“对呀,快去找铁铲!我们怎么笨得跟猪似的。这张照片必须要有!”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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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子当然不会跑到公安局门口等着,他们往一条叫做“小巴黎”的地方走,山羊说那里有许多铁铲“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铁铲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见识。我不想去。” 于是,走到一半两个人便很无趣地作罢了。山羊打着哈欠:“回府回府,还是去工棚睡觉吧。我说铁铲,你信不信,那两个破警察已经同意我的观点了。” “什么观点?” “嘿,就是关于你不是杀人凶手的观点呀!”山羊非常老练地挥着手,“你想想看吗,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那么放松你,就好象你什么事情也没有似的。这证明他们接受了我的观点!” 铁铲哦了一声,蓦地“接受”了这个观点。对呀,哪有杀人凶手这么逍遥的——这个发现使他不愉快的心顿时愉快了,就好比被绳子捆了许久,终于放开一样! 没错,警察并没有把自己当凶手。这不是他们的愚蠢,恰恰是他们的聪明! “山羊,你口袋里还有钱么?” “不多了,干什么?” “把钱拿出来,我请客!请你去吃一碗苏东坡凉粉。” 山羊险些笑死:“真是老土呀铁铲,你居然跟我借钱请我吃东西。是不是搞错了!还是我请你吧。我请你去喝伊丽莎白!” 于是铁铲领教了一碗又酸又冰的东西,淡黄色的,里边漂着些白果冻状的物质——伊丽莎白! 喝完伊丽莎白,两个人直接奔向老巢睡觉。刚进老巢,就被黑暗中跳出来的两条黑影按翻在地。这是两个粗壮高大的家伙,力大无比。他们一人摁住一个,摁得他们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其中一个问:“大哥,怎么办?” “拍死,我一砖头就能要他们的命。” “别,大哥。不值得,用编织袋装起来,编织袋在你身子底下。” 于是铁铲和山羊便被人不客气地塞进了两只塑料编织袋,像塞什么不值钱的破东西似的。袋口扎得很结实,然后一人挨了一脚,故事就结束了。 小关和小吴二人找到这里的时候,居然像那两个凶汉似地一人又给了一脚,这才把口袋解开。看到放出来的两个孩子,他们全惊住了。 “他妈的,这不是山羊吗?你们怎么钻到口袋里去了?这是孙悟空才有的本事呀!” 山羊拼命地喘气,然后大骂。两个警察很快也就弄清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算你们命大。”小吴道,“估计是碰上流窜犯了,没把你们弄死真是万幸。” 小关让大家“别动”,然后用手电仔细搜索着工棚。小吴用手机叫来几个警察。 “走吧,我们还是回居留所好了。”小关说,“这个地方留给他们勘察。铁铲,你有没.有你妹妹的照片,最好是近照!” 铁铲双眼一下子就亮了:“有有,我带着呢!” 他手伸进怀里去摸,山羊叫了起来:“嗨,宋铁铲,你太不够朋友啦!我帮你找妹妹,你怎么不说有照片?” 铁铲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妹妹长得不好看,我怕你说难听的话。” 照片摸出来,用手电一照,小关道:“谁藏书网说不好看,这不是很好看吗!” 山羊嘘了一声:“好看什么呀,长得干巴巴的!其丑无比!” “谁说其丑无比,女大十八变!”铁铲便扑上去和山羊厮打。 小吴说:“唉,早知如此,应该让他们继续睡在编织袋里抬回去!” 小关让大家不要闹了,收好小虾的照片,叫人轰燃了警车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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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一路上想了好多事情,大脑像女人用的梳子似地梳理着全部线索。来找两个孩子之前已经把事情议论了一遍了,小吴的说法他基本同意。 一个红莲寺,一个青萍。这是他现在思考最多的内容。红莲寺有老李和小葛去,用不着告诉两个孩子。路上铁铲闹着要跟去,小关怒吼道:“你的嫌疑身份根本不可能去!” 再就是青萍。 自接触此案以来,他总的感觉青萍对铁铲一向是同情的,很友好的,有时甚至和胡伯一起“包庇”铁铲。可今晚的表现反常了,感觉上似乎在为黄六指洗刷什么。很不对呀,据女孩子对黄bbr>?六指的厌恶,她不应该这样啊。莫非有其它目的?! 什么目的! 作为一种明显的反常,你必需抓住不放。这对一个警察来说是很重要的基本功之一。尽管小关现在还无法解释青萍这一现象,但他坚信——青萍是反常的! “喂,宋铁铲。你是不是欺负青萍了?”小关谨慎地问道。 铁铲这时正沉浸在某种兴奋不安里,幻想着找到妹妹小虾。听小关问这话,口气显得很委屈:“没有哇,谁也没惹她呀!真怪,她怎么替黄六指说话?”小关道:“如果她说的是事实,应该表扬她,甚至奖励。所以我要再问你一句,你到底看没看清那个砸你的人!” 铁铲道:“脸我没看清是真的,但身子我看清了。确实是黄六指!” “你觉得凭‘身子’能确认一个人么?” 铁铲似乎有些“动摇”。 山羊插嘴道:“不是黄六指就是黄六指花钱雇的人!” 小关心想:还是山羊思维宽阔,这恐怕和他的流浪经历有关。“雇的人”——已经很接近“同谋”了。 铁铲思索了一阵,还是说不清楚。但是说到青萍,铁铲无论如何总是想不通,这正应了小关的感觉——青萍反常。 回到公安局,小关没送他们去拘留室,让他们在会议室一人睡一张长沙发。一来舒服些,二来外边就是岗哨,也起个看守作用。 山羊强睁着眼说了在地道碰到贾一夫的那件事。小关和小吴很重视此事,可铁铲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铁铲,你觉得那个在城墙上逃走的人像不像贾一夫?”山羊强睁着眼皮问。 “不,我就是觉得像黄六指!” 是不是黄六指,水产公司的大麻子显然是关键了。小关小吴关了灯,离开。两个孩子便呼呼睡去。 铁铲想知道警察去哪里找妹妹,小关自然不能告诉他。这一夜,山羊又梦见了蟹黄流油那种上海大闸蟹,而铁铲梦见的依然是妹妹小虾。 他梦见妹妹在土坡上跑,两只手张着像要飞似的。跑着跑着竟真的飞起来了!天开始旋转,妹妹飞翔的姿势不太优美,她的衣襟下摆掖在裤腰带里,没掖好,有一角暗红色的春秋杉露在外边,十分难看……然后来了一只黑色的老鹰,轻飘飘地滑翔而来,轻飘飘地叼着小虾向极远极远的地方飞走了。 铁铲急得直喊,随后就从沙发上掉在地板上了。警卫冲进来时,他依然伏在地上发着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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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有人把醒来的两个孩子带去吃面条,依然是一人一只海大的碗。可就在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老李和小葛上路了。他们是开着局里那辆“巡洋舰”走的,那是一辆特别不得了的越野吉普。 小关小吴送走了他们,马不停蹄地直奔水产公司。但是很可气,大麻子依然在处理他弟弟撞车的事情,说最快也得中午才能赶回来。 两个人很扫兴地离开,小关突然说:“你看小吴,青萍显然在说谎。你看,根据路线,出城的小巴根本就不经过水产公司。小巴经过铜锣街口倒是真的,但不走这条街!” 小吴望着来往的车辆,觉得小关说得有理。他们返回来,问水铲公司的人:出城的小巴经不经过这条街。对方的回答是:从来不走这条街。于是就怪了,小巴不走水产公司门前,却说看见黄六指在水产公司门前和大麻子打架。好象不对呀!他们联系公交公司,费了好大劲才弄清,不是小巴经过了水产公司,而是开小巴的司机倒班回家,路过了水产公司。目睹了打架。 唉,真是烦琐死了!但必须落实,谁让你是公安呢。 二人忙得饥肠碌碌,才想起没吃早饭。而这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在路边一个小排挡吃米粉的时候,小关用手机通指部下把铁铲带到铜锣街黄六指门前,然后催促小吴快吃:“快点,我们让宋铁铲找一找,看看黄六指的屋里有没有他妹妹的东西。” 赶到铜锣街时,见山羊也在,没办法,既然来了就进去吧。铁铲似乎有些紧张,进了门就往地上看。那些钮扣依然四散着。 带着孩子上了嘎嘎作响的楼梯,然后开门进屋,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就是黄六指的“味”。 屋里很乱,似乎什么都有似的,但是正经东西也看不到什么。铁铲刚进来是有些胆怯,到是山羊老道,直奔抽屉。 “野山羊,你老实点儿好不好。铁铲,你怎么找都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妹妹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铁铲说这个他懂。 搜寻的结果不知应不应该高兴:没有。 铁铲从怀里摸出那枚黑钮扣,说:“还有这个——这东西都是一批一批的生产的,谁敢说是不是小虾的!” 小关惊讶地想:其实孩子的脑子很好使呀。于是他出奇不意地发问道:“宋铁铲,你口口声声说一钢钎打不死黄六指,那么我问你,你想没想过有可能是谁打死了黄六指!” 这个现象他和小吴早就发现了,发现山羊和铁铲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两个单纯的孩子! 但是凶手毕竟不可能是黄六指自己! 是谁呢?想一想吧,单纯地面对眼前的世界,固然给人一种美bbr>?丽的意味。但是此时此刻你们必须想一想生活中丑陋的那一面了,因为它存在着! “想想,宋铁铲。”小关很认真地看着铁铲的脸,“你从进入公园那时开始想,认真回忆一下所有能记起来的内容。不着急,时间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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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不阴不晴,感觉略有些湿湿的凉意……自己先是沿着鸳鸯湖走,看那些孩子用弹弓一下又一下地打水中的鸭子(铁铲第一眼就看出那是鸭子而不是鸳鸯)……有一个家伙朝他打了一弹,打在脚边,然后就离开了湖岸往北边走……灌木中有一男一女在拥抱,很亲热地亲嘴……然后呢,哦,对了!树间的一群什么鸟被惊飞了,足有十多只吧……自己斜着从一条踏出来的土路穿过了林子,前头就是那坐小山包似的墓。自己迎着一面墙似的墓碑走过去,试着辨认碑上的字……然后呢,对,然后就在碑的下边坐下来。噢,好象朝碑的上方看了一眼,因为想起来在南城险些被砸死的那一幕,还好,墓碑的上方没人……靠着墓碑喘息,摸出口袋里的零碎钱数了数,感到经济上很不妙。钱放好时,手指碰到 4e86." >了那之原子(珠)笔,自己这时想起来在南城写的那封“情书”,当然早就没了……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时刻,略微有些困,但自己的大脑还是很活跃的,摸出张纸,开始构思文章……“一条大狗摇摇摆摆朝前走,后边跟着一群小狗,也摇摇摆摆朝前走”……写得不好,撕掉……哦,忽然听见了脚步声——黄六指……慢,铁铲突然想起一个细节,禁不住叫了出来。 “我忘了那个烟头!” 第十八章 奇特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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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现场的确有这样一个烟头! 小吴记得很清楚,那个烟头是老李发现的。是一般的过虑嘴香烟的烟蒂。抽烟的人抽完后把他摁灭了,因此那烟蒂是压歪的,歪歪扭扭。对对,它不是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那种——那种往往是踩扁的。 但是有个疑点,发现的这个烟头时,没有在旁边找到“压歪”的痕迹!按说应该有一个黑点。 “当然不会有黑点啦。”铁铲大声说,“因为那个烟头是我从墓碑的缝隙里抠出来的!” 墓碑的缝隙里!我的天,墓碑的缝隙里! “抠出来的时候还是新鲜的。”铁铲强调了一句。 “马上走!”小关果断地下令。 久,他们便站在了墓碑前。铁铲指着那个“缝隙”让小关看。并解释说,当时他很随意地看见了这样一个烟蒂在缝隙里塞着,便很随意地抠出来扔掉,就是这么回事。 铁铲觉得肉紧,说话的时候不住地往黄六指被打死的那个位置看,甚至回忆起钢钎击打在肉上的感觉。 小关和小吴分别用放大镜观察那个塞过烟头“缝隙”,那里边残存着些黑色的烟灰。 他们完全接受了铁铲的说法——这烟灰是“新鲜”的。 回忆当时,那无疑是某人把烟蒂摁灭在那里。铁铲无意中看见,抠出来一弹。然后他就把这个情节忘掉了。 那么,又一个情况出现了——在铁铲来到墓碑下之前,这里曾逗留过一个“抽烟的人”。 普通的过滤嘴香烟。 他来干什么?他会不会是与本案无关的人呢?不会不会!此人绝对与本案有关!试想,此人假如和本案无关,就一定会在现场一带随意留下许多脚印。但是没有,这一带所发现的所有脚印都“有主”。 它们分别是:铁铲的、黄六指的、胡伯的、贾一夫的、雪姑的。警察的脚印除外。统统有主。如果还有一个与本案无关的人在这里遛达过,那……脚印就应该还有一双。事实上却没有! 当然,也可以作另一种解释:就是说,并非“还有一个抽烟的人”,这个“抽烟的人”就是刚才说的这些人中的一个,这样,脚印就不用解释了。 都有谁抽烟?小关回想。 凭记忆好象都抽,当然,不包括铁铲。黄六指抽,而且抽得比较凶。贾一夫烟瘾不是很大,抽一般的香烟。胡伯抽的则是手卷烟,自制那种。雪姑也抽普通香烟…… 要真这样想的话,除了被打死的黄六指以外,其他人都不太好解释。雪姑没有进围墙,可以排除了。胡伯抽手卷烟,也可以排除了。剩下的一个就是贾一夫! 对,小关联系自己那个“穿着袜子走环形石径”的观点,认为只有贾一夫可能性最大! 请技术科鉴定唾液!小关有了主意,唾液鉴定是可以非常准确地确认某人的!此外烟蒂上还有唇纹和指纹! 好!小关有了一种胜利在望之感。 再一个问题同样重要:这个“抽烟的人”到此作什么来的。杀人?是为了杀黄六指,还是为了杀铁铲?总不会是来纯粹的散步吧! 啊,事实上本是一回事呀,杀谁都是为了掩盖贩卖人口的事情!可以想象,那家伙来到这里等着目标出现。假设这个目标是铁铲,他完全有可能再来一次城南那样的事情,把没砸死的铁铲彻底干掉。意外的是黄六指出现了,更意外的是铁铲把黄六指打倒了。啊哈,这时此人就不一定非要弄死铁铲了,弄死黄六指不是一样么——甚至,黄六指比铁铲更危险呢! 对呀!这人太聪明啦! 那么,结论马上就出来一个:是那个同谋者——与黄六指共同贩卖人口的家伙! 只可能是他!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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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看!”山羊忽然压低声音指着远处,“搞电..脑那家伙!看——” 人们的目光同时穿过树丛,大家果然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远处的湖边悄悄走着。是他——贾一夫! “快躲开,躲到墙外边去!”小关一摆手。 大家立刻执行,眨眼间便隐蔽了起来。凝神摒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人。湖,这时很静。临近中午的太阳明亮地洒在湖面上,泛着斑驳的光点。那几只“鸳鸯”依然在湖上游着,那几个打鸭子的小家伙也依然在小偷似地徘徊着,没有别的人。 贾一夫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看上去像是在散步。但是只要稍加注意,就会看出那绝不是散步。那是走走停停的,东张西望的,即像在躲避什么人,又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吴,你过来!”小关朝小吴勾了勾手指。 小吴移动过来。山羊也要过来,被那个开警车的警察拉住了:“没叫你。” 小关把自己刚才的心理分析小声说给了小吴,小吴一个劲点头:“对,最有可能的就是此人!穿袜子环绕青石小径,很精彩地完成了一起谋杀……可是头儿。你想过么,他为什么要把烟头塞在墓碑上?” 小关点点头,朝湖边指指:“注意!” 就见贾一夫靠在一块太湖石上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他的目光注视着湖岸一线,心事重重的样子。 湖上的野鸳鸯扑楞楞闹起来,远处的坏小子们在欢呼。显然打中了! 贾一夫慢慢抽着烟走动,确实在找东西。 “我想。”小关凑近小吴的耳朵回答他刚才的提问:“我想他这是为了嫁祸于人!因为那个塞烟头的位置十分显眼,一旦发生案件,它肯定会被我们发现并成为线索。” 小吴歪歪脑袋,表示不明白。 小关解释道:“想想看嘛,他只要捡一个别人抽过的烟蒂塞在那里,就可以把目标转移,制造假疑点。” “对,有理。等技术鉴定出来,就可以抓他了!” “抓谁?抓他么?”小关看着湖边的贾一夫,“先别下结论,现在还不能肯定是他。噢,你看,他在作什么——” 远处,湖边的贾一夫蹲下了,把手探进了湖水里。不经意,会以为那是在捞小鱼,事实上当然不是! “他在找一件东西,”小关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小吴,他在找那根打死黄六指的钢钎!” 小吴惊得哦了一声。 山羊和铁铲都看出了他们的惊异之色,但猜不出原因。他们想往过移动,那个开警车的警察不许他们靠近。至于湖边贾一夫的行为无疑是看到了,但是知识不 591f." >够,他们尚无法推断出结果。 “绝不能让他找到!”小吴道,“那可是罪证呀。” 小关点点头,然后示意那开警车的警察把两个孩子带走。山羊要反抗,小关嘘了一声,反倒把两个孩子镇住了。他们走后,小关朝湖边指指:“你过去,小吴,阻断他的打捞行为。” 小吴嗯了一声,朝着湖边走去。 小关依然隐在树后,望着前边。不久他看见贾一夫蓦地从水边站了起来——?他看见了小吴。而后便是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贾一夫摆摆手,耸耸肩,看上去像在辩解什么。 小吴拍了拍他的肩膀,贾一夫后退了几步,飞快地走了。 小关这才闪出树丛,向湖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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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朝他点点头,要说什么。 小关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镊子和塑料袋。小心的夹起了贾一夫方才扔在地上的那个烟头。 二人会心的一笑,两个烟蒂上都留有唾液,一对比就明白了。 扑,一个石子打在他们脚边。是远处的那几个坏小子干的。小关让小吴“不要看他们”,然后约着小吴漫步似地沿着湖边走下去。 “姓贾的怎么解释他刚才的行为?” “语无伦次。” “他总要说明他在水里摸什么吧?” “他没说,我也没逼问。我表现得很自然。” “嗯,集中人力,今天下午就来这里捞一捞。” 小吴道:“你确信他是在找钢钎么?” “万分确信!”小关很肯定地点头道:“注意,我们在小板房那里冲出去,捉住那个带耳机的坏小子。你看,就是那个正在瞄弹弓的小子。” 如鹰扑兔,两个警察闪电般地飞扑而上,眨眼间两个坏小子被按翻在地,另两个跑出老远。 那个带耳机的小子哇哇乱叫,小关取下他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随即朝小吴笑了:“这是摇滚,听不懂!你听得懂么?” 小吴缴下了两把弹弓,又提着衣领把他压住那个小子揪起来:“是摇滚么,我喜欢崔健的。” “我也喜欢崔健的,《一无所有》!”那个一身是土的坏小子做出一付探讨艺术的架势。 小关朝湖上指指:“混蛋,你们看鸳鸯湖,已经被你们打得‘一无所有’了!都过来!” 一声怒喝,另两个跑掉的小子也过来了。 “你们听着,我们是刑警大队的!前几天发生的杀人案你们恐怕听说了吧?那好,你们想想,发案前前后后那几天,有没有比较特别的情况发生,凡是你们觉得不正常的。” 四个小子互相看看,又一同看着小关。小关让小吴把弹弓还给他们。但得到的回答使人沮丧。 他们什么都没在意。 小关也不指望他们提供什么,他是通过这样的开场把坏小子们的注意里调动起来。目的在于接下来这个问题。 “你们总在湖边转悠,是不是注意到有人也在湖边转悠,我指的是成人。” “刚才不是有一个么?”戴耳机那个说。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觉得有了收获。 “他来过几次?”小吴问。 “几次?就今天这一次吧?” “不对,”另一个指出,“两次,我记得是两次!” “不是两次,是一次。其他在湖边的人难道也算么?那就太多了。” 小关道:“对,我指的是可疑的人。” “就刚才那个人可疑,其他人不可疑!” “其他人为什么不可疑,我觉得统统可疑!” 孩子们争执起来。 没有必要再问了,问不出结果。小关让他们睁大眼睛注意,有可疑的人立刻向警察报告。 他指了指小卖部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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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和小吴离开了松林公园,看看表已是中午十分。他们为了节省时间,拦下一辆出租车,亮亮证件要求去水产公司。 结果那个大麻子刚巧回来了。 “算了,人都死了,再说反倒显得我不够仁义了。”那大麻子听罢警察的来意,撩开裤脚让警察看,“你们看,这都是黄六指踢的。你们别看他瘦的一把骨头三两瘦肉,下手却狠着哩!” “这么说,你真的和他打了一架。” “真的,这当然是真的。我也捶了他几巴掌!唉,怎么就被杀了呢!谁杀的?” “你们打架的准确时间?” “十点四十吧,不然就是十一点。太准确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冷冻车到来前一点。” “冷冻车几点到。” “十一点!这是准的。” 看来城南饲马台砸砖头的的确不是黄六指。青萍也百分之百在撒谎。贾一夫去湖边捞东西。再有就是烟头的技术化验结果,这是马上要进行的事情! “告辞了,多谢!”小关看了看表,又随口问道,“顺便问一句,你们两个为什么打起来的?” “咳,不要提了。我骂了一句人贩子,他马上就光火了。过去骂他十句他也没事的。警察先生,他到底有没有干过这种天杀的事情?” 小关心想:黄六指恐怕真的遇到了内心的威胁,所以特别容易发火,明显是惊弓之鸟的状态呀! 他拍拍大麻子的肩膀道:“我去问问死人就知道了!走吧,小吴。” 大麻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死人是无法说话的呀。 第十九章 揪出了一跟“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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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大家昏昏欲睡,于是便放松了对两个孩子的看管,等小关突然有事情找他们时,发现两个小家伙竟不辞而别跑掉了。 气得小关骂娘。 小关原本要派他们一个差事的:去监视贾一夫。结果却让他们溜了。没办法,暂时不管他们了。现在需要马上组织人去鸳鸯湖沿岸寻找那根凶器。小关相信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鸳鸯湖是最好的隐匿凶器的地方! 凶手真是聪明透顶! 无论凶手是不是贾一夫,这一手的确高明极了。 但是贾一夫为什么要杀害黄六指呢?这是最大的疑问。 难道仅仅因为黄六bbr>99lib?指纠缠疯女人雪姑么?还是有什么其它更深的原因?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同谋!小关闪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假设。 不过,从目前的综合情况看,这种可能性不大。 正在思索,桌上的电话蓦地响了起来,他急忙抓过来听。是老李。 “小关,小关,事情不对呀……”老李一急就冲动。 小关跳起来大声道:“怎么回事,慢慢说!你们到达红莲寺啦?” 老李的声音仿佛来自月球,无比遥远。小关让他慢慢说,他反倒更急了:“到啦到啦,可是不对呀小关……” 小关大叫:“你稍息吧,让小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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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寺地理上的距离在一百三十里以外,抄近路没有那么远。老李和小葛一路狂奔,中午时就赶到了。可是非常糟糕,寺里的人说,红莲寺分大红莲寺和小红莲寺。他们这是大红莲寺。 小红莲寺在七十多公里外的山那边! 老李和小葛打电话就是要落实这个问题,究竟是大红莲寺还是小红莲寺。 这个疑问召来了小关劈头盖脸的臭骂,声音哇哇地从电话里飞了出来:“你们两个真是气人呀,我怎么知道红莲寺还有两个!再说啦,当时贾一夫听黄六指骂人,确实也没骂大红莲还是小红莲呀!咳,这叫什么问题嘛!” 小葛看着老李,然后又看着电话,大声道:“头儿,你骂完了没有,骂完了你听我说。头儿,这个问题确实很不好办,真的!看来我们要作好吃苦的准备了。不不,还没有进入调查,我们马上就会找这里的人谈的。如果不是这里,我们立刻就上路,争取天黑前赶到小红莲寺!” 小关的声音:“要细要细要细,细致是成功的先决条件。找到孩子比什么都重要。让老李用寻找自己女儿的耐心和紧迫感来工作,那样他就不会发牢骚啦!” 咔,电话挂断。 老李冤枉地说:“我何时发过牢骚!” 二人出了禅房改装成的办公室,去找寺里的管理人。山风吹得很带劲,空气无比清新。这个寺庙建在山脚下,似乎正在开发旅游项目。透过浓浓的树荫,可以看到山上的树种层次分明,碧绿、橙黄,有些树叶竟接近于褐红色。老李说:“和这里比,城市真是没有意思。” 小葛道:“咱们头儿让你用寻找自己女儿的耐心和紧迫感来工作。这里如此好,你就不必找你的女儿啦!” 老李说:“把那张照片给寺里的人看看,那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寺里的人不..多,能喊来的都喊来了。大家传看照片,都摇头。老李和小葛按照小关的吩咐,没有提凶杀案的事情,只是强调人口贩卖的问题。 这一点寺里的人承认有,远远近近的山里有这样的事。 遗憾的是,他们也是听说,问起谁家买了孩子,都说不清。 有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中年人很仔细地看小虾的照片,后来说看着像山背后守林人老郭的三女儿。 另一个人说:“警察找的是被拐卖的人,不是找老郭的三女儿。” 中年人反驳说:“你敢说老郭的三女儿不是花钱买来的么?” 这么一说,真的把包括两个警察在内的所有人说愣了。 是呀,这个问题提得有道理呀!如今控制人口,那么老郭如何有个“三女儿”呢! 分析没有用,小葛拉上那个中年人就上路了。还好,很顺利地在后山找到了守林人老郭。老郭一听就火了,大喊大叫地说:“怎么能这么害人呢,这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们看看,她长得与照片上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像嘛!咳,你们睁大眼睛看呀,照片上的小姑娘比我女儿大许多呢!哎呀,真没有办法!你们想想看嘛,我前边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我也会买一个男孩子呀!我要那么多女儿有什么用!” 但他承认他这是超生。 没有办法,开车!向小红莲寺出发吧!天黑前一定要赶到! 老李捂着肚子,身子随着车子上下颠簸。他说他的胃病又开始犯了。 小葛说:“忍忍,老李。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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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烟头的技术检验报告是在下午四点多出来的,那时候小关正在鸳鸯湖边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跟公园借了两条游船,小吴站在其中的一条上,指挥着大家使用各种工具打捞着。还有一个小个子警察穿着橡胶防水服,在岸边沿线摸鱼似地摸索。 小关靠在湖边的太湖石上想事情,闻着被搅得十分难闻的湖水味。夏季捞上来的那几堆湖泥同样在泛着臭气。 就在这时,化验报告送来了。 化验结果令人迷茫——烟是同一种牌号,唾液是同一个人的唾液。 真的很迷茫。塞在墓碑上的烟头和湖边捡起的那个烟头都是贾一夫的,那么就有疑问了。贾一夫干吗要把自己抽剩的烟头塞进墓碑的缝隙里呢?假如他真的是黄六指那个同谋,真的像自己分析的那样“灵机一动打死了知情的黄六指”,他怎么会把烟头塞进墓碑的缝隙里呢?是因为不经藏书网意么? 不,不太可能,假如一个人能想到脱了鞋穿着袜子在青石小径上走一圈,行凶后从容离去,不可想象如此细心的人会“把烟头塞进墓碑的缝隙里”。这个错误也太低级啦! 小关哦了一声,突然发觉事情清晰了。对,此案不是贾一夫干的。绝不是!想想看嘛,贾一夫要想作案后嫁祸于他人,他恰恰应该藏书网塞一个其他人的烟头呀! 要害就在这里! 于是,聪明的人自然就会朝相反的方向思考——对啦,这恰恰说明不是贾一夫嫁祸他人,而是“他人”嫁祸贾一夫!好好,线索终于理出了线头! 第一个线头是初步否定了铁铲打死人的可能。 第二个线头是初步否定了贾一夫作案的可能。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小关大喊小吴,小吴那条船向岸边划过来。警察们都停住手以为出了什么事,小关大叫:“继续干继续干,没有你们的事!” 小吴跳上岸,听小关把烟头化验引出的结论一说,马上大悟:“太对了,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 小关望着晴朗的天空,思索着说:“既然不是贾一夫,那只剩下那个同谋者了。可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贾一夫鬼鬼祟祟地一直卷在案子里,上午还来到这湖边捞凶器呢,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哎,头儿,他有没有可能是一个知情者?” 小关收回目光:“我记得我们有过这样的假设,他也向我们提供过一些情况,比如黄六指和同谋者打架,比如红莲寺等等。难道他还有情况没向我们说么?” 小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是有的。” “真有的话,他总该有目的吧!小吴,你先吧这里的事情放一放,亲自去监视贾一夫。我估计此人很有戏!” 小吴指指湖面:“那你认为凶器究竟在不在湖里?” 小关问:“你们都捞上些什么东西?” “要什么有什么,简直像个万国博览会。嘿,偏偏就是没有那根钢钎子!” 话音刚落,事情就那么巧。湖里有人喊:“喂,找到啦,是不是这个家伙!” 喊话的人举着一根两尺来长的东西。 “就是它!”小吴兴奋不已。 东西很快送上岸,却发现那不是钢钎,只是一根普通的铁条。尤其重要的是,那铁条上裹满了滑叽叽的东西,至少在水里泡了几年了。 “不对,不是这个。”小关道。 “继续打捞!”小吴朝大家挥挥手,又问,“你说贾一夫有戏,大意是指什么?” 小关不太有把握的想了想,道:“我怀疑他99lib?也在寻找那个凶手。即,黄六指的同谋者!” “难道他知道黄六指的同谋者是谁么?” “可能还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就用不着找啦。行啦,你去吧。保持联系!” 小吴应了一声,换了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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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溜走自然是铁铲的主意,但溜走后去监视贾一夫却是山羊的主意。所以,小吴去监视姓贾的,已经是末班车了。 贾一夫在湖边出现,很使两个孩子激动和兴奋。但随后便被强行带走了,这使他们升腾起空前的抵触情绪。在被送回去的路上,二人甚至想把警车的玻璃打烂。 用山羊的话说,那时他的思路特别的活跃,非常想把墓碑上的烟头这个现象想清楚。但是小关和小吴根本没有考虑他的积极性,从窃窃私语竟发展到把他们赶走。 他认为事情恐怕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铁铲同意他的说法,但是不同意呆在公安局里混吃混睡,他提出溜走。结果两个人便溜走了。 铁铲的意思是返回松林公园继续破案,山羊却指出:关键是贾一夫! 既然警察很重视贾一夫,我们就去他家看看好了。翻墙破门的事情山羊总是兴趣很旺盛的。 这个时候事实求事的说,他们对贾一夫的理解仅仅是怀疑加怀疑而已,是说不出什么甲乙丙丁的。尤其不要想,在几个小时以后,警察小关已经把姓贾的从凶手的“名单”里勾掉了。 不过,贾一夫不是“凶手”总还是个“谜团”吧。否则小关就不会让小吴去监视他了。这个说法也就给了两个孩子的监视行为一些积极的价值。 他们二人离开公安局的时候,本打算径直去铜锣街贾一夫那里“打眼线”(这是警察使用的专业名词)。想不到的是,却在半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使他们的工作大约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十章 神秘的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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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女人雪姑哼哼呀呀地在午后的太阳下走着,充分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她在哼一支很抒情的小曲,是妈妈哄娃娃睡觉的那种。 她沿着铜锣街五颜六色的铺面往南口而去,脚上拖着一双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拖鞋。她后边不太远的街对面,跟着沉默少语的小姑娘青萍。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雪姑,表情随着雪姑的行为举止小小的有些变化。后来雪姑从一个铺子里讨得一颗糖吃,青萍终于忍不住笑了。 疯女人雪姑拐出了南边的街口,在那里被一个不讲理的骑车人纠缠了一番,青萍便凑上去帮她讲理,告诉那骑车人雪姑本来就“有精神病”。那个人愤愤地登上车走了,青萍就和雪姑走到了一起。 所有这一切都非常非常的自然,谁也看不出那是青萍“有目的”的行为。 和雪姑走在一起的青萍显得非常快乐,人似乎也变得能说会道了。脸上的表情很少有的丰富起来,比手划脚,兴致勃勃。 铁铲和山羊就是在.99lib?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她们二人的。于是,监视贾一夫的事情便不可阻挡地被眼前的情景转移过来。 铁铲非常愤怒,想冲上去和青萍干一仗。他死也忘不了青萍替黄六指作掩护时的那种厉害样子!他特别想弄明白青萍为什么要这样作! 当然了,他要是知道青萍是大白天说谎话,保不准会给她鼻梁骨一拳的,打歪她的鼻子,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山羊今天比较沉着,拉住铁铲不许他冲动:“不行混蛋,打死黄六指就因为你一时冲动呀!混蛋!蹲下,别让他发现咱们!” 他们蹲在水果铺的一堆纸箱后边,伸脖子观察往前走的那两个人。看得出,那两个人没有发现他们。就这样,二人决定先不去贾一夫那里,先跟住青萍! 好象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出现了,真的! 青萍变成了一个谜似的“动物”。 估计差不多了,两个人直起腰跟了上去。山羊顺手牵羊偷了人家一个大丫梨,遭到铁铲一通臭骂。 又过了一条街,那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分开了。山羊问铁铲跟踪哪一个,铁铲把他手里啃了一半的丫梨打落在地,一言不发地跟随青萍走下去。 山羊很可惜地捡起那半个梨,看看实在不好再吃,便奋力地仍出老远,又冲上来给了铁铲屁股一脚。 青萍很快就暴露了她的去向,这不仅仅因为方向是正南,更是因为她明显地在加速前进,后来几乎是在跑了。 还要问么,她去的方向正是铁铲险遭毒手的南城墙饲马台! 她要干什么?一个巨大的问号跳进了两个男孩子的脑海。他们快步沿树荫追随着,小声地嘀咕着,很急迫地观望着,但是除了感觉奇异,结论是得不出来的。 是呀,在整个事情的过程中,谁也没在意过她呀。直到她突然跳出来替黄六指辩护,这才变成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今小姑娘开始行动了! 她要干什么——那个问号变得更大。铁铲豁然想:她恐怕不是小姑娘吧! 他为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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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古老的城墙,很古老了! 原先这城墙是环绕全城的,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城门那种。后来过了许多年,经历了许多事,环绕全城的城墙便被先先后后拆得七零八碎。还算完整的恐怕就剩下这一段了。 这里自然很荒芜。 可能是搞什么工程造成的,接近城墙的一带高低不平,杂草生得极其兴旺。仿佛在杂草和土堆的下边,埋着一条类似于铁轨那样的东西。青萍就是在这一带消失不见的。 这一手使两个男孩子非常惊讶。 说老实话,连久经风雨的山羊都愣了。他不敢相信青萍竟然眼睁睁地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青萍是钻入草丛后消失的,这自然说明那草是很深的。 在开始的时候,两个男孩子根本没想到他会“消失”,他们甚至认为她是在解小便。于是只有远远的等待。可等了好半天竟丝毫没有了动静——这么久别说小便,就是拉五泡大便也结束了!于是他们跟了上去。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青萍早就没影子了。 草棵子被踩出一条很明显的痕迹,分明表示青萍往垛口方向去了——由那里可以上城墙。问题的关键是,青萍钻入草丛猫着腰溜掉,显然是说明她知道后边有人跟踪。说不定她连跟踪者是谁都很清楚。 哇,好鬼的小姑娘呀! 青萍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呢,她凭什么要来插一手。 铁铲粗略回忆了进城寻妹的全部经过,直到死人、发案。不得不承认,青萍的确知道全过程。 咦,很可怕哟,原来身边有个奸细——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名称了!可不是么,在自己和胡伯的交往中,她始终像个听壁角的家伙似地偷听一切。然后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替黄六指打掩护,方才又跟疯女人雪姑秘密打交道,而雪姑无疑是贾一夫那一边的人! 真真的可怕!青萍原来是奸细! 自然,现在不可能等待。青萍到这里来谁敢说和铁铲那次险些被砸死无关,一定要当场把她拿住。两个孩子简单地商量了几句,觉得青萍肯定是发现了跟踪者是他们两个。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躲避了。他们飞快地分开草丛,朝着垛口方向跑去。 他们要把青萍堵在城墙上,问出所有的秘密。说不定能审个水落石出呢。不说就打,必要的武力有时候最见实效! 这一段城墙大约有近一百米长,一端是原先的城门楼子的残部,直上直下的像一堵墙壁,人是不可能从那里上去或下来的。另一端则是坑坑洼洼的斜坡状,与山坡相仿。因为这里早先是个城垛子,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它“垛口”。 在两个男孩子的脚下,这段路是不经跑的,垛口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他们冲到垛口下,抬头往上看。斜斜的黄土坡,这就是古城墙。原先以为城墙是青砖砌的,而这里等于给你一个剖面,告诉你城墙只有外边是青砖砌的,里边全是黄土。 如今这荒弃的城墙上长满了野草和荆棘。 他们没看见青萍。由垛口看上去,静静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咦,不可思议!这个可恶的女孩子事实上比想象的厉害多了。摆脱跟踪那一手就够老练的了,现在上没上城还不一定呢。 两人迅速分开,往垛口的两侧寻视。然后又合拢来,认定青萍就在城墙上。 “上不上?”山羊问铁铲。 铁铲的确在动脑子。他想提议在垛口下边等,一直把青萍等得躲不住了,自己老老实实下来。他早侦察过了,这段古城墙只有这里可以上下。青萍如果不下来,就只有饿死在上边。可是他们两个的心情和他们两个的年龄,使他们最终放弃了守株待兔。 还是上去找找吧,等待多没有意思呀! 于是两个人高度亢奋,充满兴奋地朝着城墙上摸去。铁铲甚至觉得破案的最后时刻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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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从草梢上吹过,吹得荒草沙沙直响,像班上的女生不肯听课在窃窃私语。铁铲迈着小偷那样的脚步,并不时地朝山羊作手示,意思是“不要惊动前边的人”! 山羊的手掌在脖子那儿比划了一下:嚓! 城墙上的荒草间有不少刺人的荆棘,走起来十分不容易。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个男孩子不久便发现了前边的青萍。 小姑娘的确鬼鬼祟祟的,眼睛贼溜溜的东张西望。衣角一次又一次地被荆棘勾住,还听见她唉哟了一声,估计是被什么东 897f." >西扎伤了。 终于,她站了下来,好象到达了什么“地点”。 铁铲惊愕地发现,青萍站的那个地方,隐约就是自己险些送掉性命的地方——当然,自己当时是在城墙下边。 青萍往边上摸过去,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后来她走到了城墙的边沿往下看,看了一会儿,再看。一共看了三次。 然后她缩回身来开始寻找,找到一块城墙砖,翻开看看。又找到第二块城墙砖,翻过来看看。一连找了五六块,最后唉了一声,用手背抹抹额上的汗。 在青萍干这些的时候,铁铲几次想跳出来大喝一声把青萍抓住。可惜山羊死死地把他摁住了。山样凑近铁铲的耳朵小声说:“混蛋,青萍在找东西你没看见吗。她没找到,等她走后我们接着找!” 铁铲觉得山羊说得非常有道理,便强忍住了。 青萍又找了一阵,然后再往前走,走不多远便返回来了。看那样子是急着返回去,不用问,她是背着胡伯偷偷溜出来的。她好象忘了有人跟踪这桩事情,走过来的时候显得心神不宁。后来她弯腰蹲下,一一揪掉挂在裤腿上的那些小刺球状的东西。 那东西叫苍耳,是一种野生植物的种子。 两个男孩子就这样“放弃”了盯了半天的目标,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没有办法,寻找东西此刻更具有吸引。等青萍的身影最终远去后,两个家伙钻出了草棵子,来到了方才青萍搜寻过的那个地方。 铁铲把山羊喊到城墙边沿,指着下边说:“你看,我险些被砸死的地方就是那里!你是不是觉得有鬼?快看,砸我的那块城墙砖还在那里,看见没有?山羊,你想想看,青萍为什么来这儿?事情实在不对头呀!” 两个男孩子缩了回来,目光交叉在一起。一股似乎冷冷的风扑到他们的心上,使他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假如说刚才把青萍说成奸细的话,那里总归有些开玩笑的成分。而现在,他们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像是玩笑了,恐怕是真的哩! 青萍一定参与了什么事情! 想想看嘛,当时她为黄六指“大声疾呼”的时候,是多么的迫不及待呀! 我的天,青萍到底干了些什么,她是谁一边的人?是黄六指一边的,还是贾一夫一边的?无疑他不是胡伯一边的,不然就用不着偷偷跑来找东西了。 “来吧,我们找一找!”山羊说,“你看青萍,翻砖找东西,咱们也来翻砖吧!” 于是两个孩子汗流夹背地干了个底朝天,差不多把四周所有的城墙砖都翻了个遍。最后他们再也干不动了,以失败告终。除了翻出许多蜈蚣和灰色的潮虫,一无所获。 两个人坐在地上大喘粗气,同时天上地下地一通乱猜,猜也是白猜。揪着满腿的苍耳,两个人都有些不甘心。眼看着时间过去了不少,他们只得先把这里的事情放一放,监视贾一夫是今天的主要任务! “但愿青萍是好人。”铁铲嘀咕了一句,他善良的内心使他不希望小姑娘与罪恶有关。 山羊不同:“我希望她是坏人,抓住她,就能揪出她背后的主谋了!” “主什么?” “主谋。就是主要的坏人!”山羊刚说到这里,忽然间眼睛亮了,“噢,铁铲,你看你脚下是什么——” 铁铲低头看时,竟发现是一个半月形的鞋掌——钉在鞋上那一种! 鞋掌是亮亮的,已经磨得很薄了,显然是近日掉在这儿的!两个孩子明白,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证据! 啊,青萍恐怕找的正是这个! 第二十一章 思维是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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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和山羊赶回铜锣街的时候,几乎同时听见胡伯在收拾青萍的声音。青萍尖锐地干嚎,胡伯愤怒地大声斥骂着,说是有人乘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两包好烟和一瓶“洗洁净”——而这一切都因为青萍不好好看着生意。 啪的一巴掌,嗷的一声哭叫。 铁铲问山羊要不要去干涉一下。山羊说千万不要去,青萍干的事?胡伯分明不知道,应该打。打得还远远不够! 二人沿着墙角向贾一夫家的方向摸去,行为很诡秘。后来他们发现这样反倒容易引人注意,便索性装得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刚走到一个茶棚前,靠着街的一位茶客用脚尖一勾,山羊一个狗抢屎便摔了出去,紧接着他和铁铲的后衣领被同时揪住。 “哈罗!两位先森(生)!”这是小吴的声音。 接下来两个人便被小吴万分不客气地弄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墙角,并且一人挨了一巴掌。 “嗨,你们两个找死的东西!屡次逃跑呀!难道公安局不好吗。管你们的吃喝并且不要钱!” 山羊像裁判员似地作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吴老警,事情非常紧急,我们有要事向你汇报。铁铲,快把东西拿出来!” 铁铲马上掏出了那片亮亮的鞋掌。 “这是什么?”小吴接过鞋掌,莫名其妙地看着。 两个孩子便把逃离公安局以后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小吴听得十分认真,显然是引起了高度的重视。差不多快说完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躲出一段距离他嗯嗯地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小关打来的,说是鸳鸯湖的打捞工作失败了,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件东西。现在人马已撤。小关问小吴贾一夫有何动静,小吴说:“贾一夫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那两个逃跑的孩子恐怕得到了重要线索,你快来一下,头儿!” 关了手机小吴回来接着听取汇报,一直听到结束。 没有说什么,翻弄着那块鞋掌看。是的是的,这的确是近日来刚刚掉落的鞋掌。在宋铁铲险遭毒手的城墙上找到的。此前那个叫青萍的小姑娘已经找了好一阵。哦……这一切似乎能连成一条十分清楚的行动线索了。 首先,可以肯定确有人到城墙上朝下边的铁铲砸下砖头。这人的鞋掌遗落在城墙上。青萍去那里找鞋掌……啊,那么青萍就应该知道那个砸砖头的人是谁! 弄不好,去找鞋掌原本就是那人支使的呢! 对了对了,青萍那天突然跳出来为黄六指说话,不是同样说明小姑娘知道内情么。 偷偷溜走——胡伯打她——这说明她是瞒着人干的! 俗话说:瞒人没好事。 可怕,实在可怕!一个挺大的阴影笼罩了小吴的心。实在想不到,事情渐渐接近了谜底,却露出了一个本来不相干的小姑娘青萍。这的确大大地出乎意料。 他小心地把那片鞋掌放好,等着失败的小关到来。突然,铁铲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道:“看,那人出来了!” 三个人马上挤入墙角,朝前看去。果然,贾一夫出现了。其形其貌和上午一样一样的,鬼鬼祟祟,如同出洞的老鼠。不同的是头上多了个无檐的帽子,导演戴的那种。 “这里必须留一个人,关队长要来。铁铲你留下吧,我和山羊跟踪贾一夫。” “我不。”铁铲不干。 “敢说不,你打死人的事情还没了结呢!”小吴威胁了一句,率领山羊快速跟了上去。 铁铲快气死了,却又不敢不执行。 好在小关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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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对跟踪贾一夫的事情不是很急迫,他把铁铲弄到即将暗下来的街口,然后快速过了马路折进一家冷饮店。食品上桌以后,他让铁铲把方才对小吴说的那番话再“源源本本”重复一遍。 这才是他最为重视的情况。 试想,假如小姑娘真的知道砸城砖的那个人是谁,这个案子就差不多等于破了——那人无疑是黄六指的同谋! 小关和小吴有一点不同,他不完全认为青萍说她见过黄六指乘小巴去城北,是在替黄六指打掩护。青萍这么说完全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暗示大家——城南害铁铲那人不是黄六指。 难道不是么?在她知道城南害铁铲的人不是黄六指的情况下,她拼命解脱黄六指的嫌疑,恰恰证明她知道那人是谁。然后进一步分析,她今天去那城墙上去找东西——比如那个鞋掌,目的何在呢? 思维到这里停住了。铁铲讲述完时,小关单刀直入地向男孩子提出了这个问题——青萍去城墙上找东西,目的是什么? 铁铲的眼泪不由地滴了下来,因为这事情非常明白,警察向你征求意见,这无疑是一种信任的表现。那么尽管小吴仍口口声声“你打死黄六指”说个没完,其实他们已经接受了山羊的说法——黄六指不是自己打死的。 心头的重压搬掉,情绪马上就放松了。 “你说‘目的’?”铁铲胡乱抹了抹脸,“目的……这我可说不清楚。” 小关望着桌上的东西,把三色的冰淇淋往铁铲面前推了推:“你怎么想怎么说。” “我认为她是在寻找那块鞋掌!” “那鞋掌说明什么?” “那鞋掌当然是向我下毒手那人鞋上掉的。” “你觉得那人为什么要害你?” “他恐怕就是拐卖我妹妹的人。想阻挠我找妹妹。” “他是黄六指么?” 铁铲在这里犹豫了一下,道:“如果说青萍没有撒谎,那人也许不是黄六指,而是另一个人。”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青萍撒谎了,黄六指根本没有乘小巴出城北。” 铁铲哦了一声:“那就清楚 4e86." >了,砸我的人肯定就是黄六指!” 小关摆摆手指:“恰恰不对,你差一点遇害的时候,黄六指正在水产公司门前和一个大麻子打架。” “噢,真的么?”铁铲很感意外。 “绝对是真的,我亲自进行了调查。” 铁铲很迷茫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么说,城墙上那个人果然不是黄六指。” “肯定不是!”小关郑重地说,“肯定。” “你知道那是谁么?” 小关摇摇头:“我要是知道,这个案子就成功破案了。说实话,我目前还不知道。我现在只能说,他那天没砸死你,第二天下午却干掉了黄六指!那是同一个人。”铁铲慢慢地站了起来,心里滚过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说,黄六指果然不是我打死的。” 小关真诚的点点头:“初步可以肯定,不是你。所以,我们现在像好朋友一样坐在这里谈话。别激动,宋铁铲。最终确认你无罪,还是要等破案以后。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你觉得青萍怎么样?她真的会替坏人干坏事么?” 铁铲不加思索地说:“不会!绝不会的!” “可她这些行为应该怎么解释?” “这……”铁铲说不清,“她是不是神经病。” “我觉得不是。” “那就是被人利用。”铁铲道。 “被谁?”小关凑近他,“不要想,马上回答我!”被谁?难道是胡伯?铁铲惊愕了:“难道是胡伯么?不——” 他跳了起来,小关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们都没说话,久久。当铁铲无力地跌坐下去时,小关轻声说:“只要合理,你就应该说是,而不是‘不’!” 真如晴天霹雳,那人居然是胡伯! 铁铲的眼睛暗淡了:“怎么会是胡伯?噢,当然了,他知道许多事情。可是不对呀……”他的眼睛突然瞪圆了,“青萍是被着胡伯偷偷溜走的!回来后胡伯把她打得半死!这明摆着不是被利用呀!” “哦,有这样的事情?”小关一愣。 “当然,胡伯让青萍看守铺面,结果青萍溜走了。有人乘她不在,偷走了两包好烟和一瓶洗洁净。” 小关的目光也暗淡了,低声道:“看吧看吧,现在你有理由说‘不’了。宋铁铲,我们可以提出疑问,也可以用充分的理由否定前边的疑问。胡伯打青萍,至少说明青萍不是被他利用的。那么,青萍究竟为什么要有这些行为呢?思路是不是扩展多了?” 铁铲用力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情况:“噢,疯女人!青萍和她接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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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追随小吴,去跟踪贾一夫。却没想到贾一夫再一次去了那条地道。 这使山羊感到大出所料。他原以为姓贾的要去松林公园的。上午那家伙去的就是松林公园,很可疑。要不是半中间被押解回公安局,也许真的能得到什么重要线索也说不定。 在跟踪贾一夫的途中,山羊探问过上午小吴在鸳鸯湖边“审问”贾一夫的问题,但是小吴不许他问,审问的内容更是守口如瓶。所以山羊觉得小吴这人很没有意思。 结果贾一夫到这个地方来,同样出乎小吴的意料。 天色这时候已经开始变暗了,贾一夫的身影闪了几下便进入了地道。小吴和山羊紧跟而入,而等他们找到贾一夫的时候,那家伙竟像死尸似地躺在地上了。 太出乎意料啦!贾一夫溜到这里,却遭到了暗算,事情于是变得十分离奇和紧迫。 小吴把脉后高叫:“没事,人还活着!山羊快用我的手机报案,快!” 十分钟后,贾一夫被警车直送急救中心。而直到此时,小吴也好,还是山羊也好,仍然是一头水雾,弄不清个所以然。 贾一夫无疑是遭到了来自暗处的袭击! 只有这一点可以肯定,其余统统是谜。闻声赶来的小关显得心事重重,他悄悄把山羊叫走,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去胡伯家,看看胡伯在不在。 山羊野鹿似的奔去了。小关让大家勘察现场,自己孤独地蹲在远处抽烟。后来铁铲过来了,和他并排坐下。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胡伯?” 小关.点点头:“你将来可以考警官大学,宋铁铲。要知道,当你有了思路的时候,你就应该积极地行动。这么作的目的并不是确认谁‘是’罪犯。能够确认谁‘不是’罪犯也是收获。懂么?” “这很好懂。”铁铲说,“你在使用排除法,把胡伯排除对不对?” “对。” 现场勘察很快就有了大致结果,认为此处曾有过一个人,这人用半块砖砸了贾一夫的头。而根据地上的脚印判断,这个人很可能是疯女人雪姑! 雪姑! 听了小吴的汇报,小关便把铁铲讲的情况说给了小吴。 小吴很惊讶:“什么,青萍和疯女人有过接触?” 铁铲道:“谁骗你,这是我和山羊同时看到的。就在青萍去南边城墙的路上!” 不久,执行任务的山羊也回来了,报告说胡伯在家。胡伯叫了两个泥瓦匠在修理他的后墙,从吃午饭到现在一直在干活。青萍就是利用那个时机溜走的。 很显然,胡伯可以排除了。眼下的疑点转移到了疯女人雪姑的身上。 “走吧,我们搞些东西填一填肚皮,然后去看看贾一夫。噢,小吴,咱们那两位去红莲寺的人不知怎么样了?一直没有动静。” “但愿他二人还活着。”小吴道。 第二十二章 夜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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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莲寺在夜色中塔影迷蒙,有一些雾状的东西在悬浮着,那叫夜岚。这个寺位于山腰,有颠簸的路弯弯曲曲地盘上来,警车抵达时,老李吃了四颗胃药才镇住痛。 把来意一说,寺里的人马上承认有这样的事情。有的! 当然不是出家人买卖人口,说的是这一带的山民有干这个的。给他们看小虾的照片,他们说不出什么。见两个警察实在太辛苦,寺里的人给他们弄了些清淡的东西吃。 后来他们说这个事情不能不管,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照片上的小姑娘他们不敢肯定是不是有印象,但是他们想起了下角村那地方的一户茶农,姓刘。 “我们去找他,这个人三教九流结交了不少。他说不定真知道哩!” 就这样,警车乘着夜色出发了。 很费力地找到了姓刘那茶农的家,见到的却是姓刘那茶农的老婆和孩子。据说姓刘的到上角村打牌去了。 小葛一一对照了眼前的两个女孩子,确认不是照片上的小虾。他把照片给姓刘的老婆看,问他见过这个孩子没有。 那女..人眼波一闪被小葛捕捉住了。 “没……没有见过。”那女人闪烁着说。 小葛心想:她恐怕见过。方才那眼波非常说明问题。 他没有捅破这一点,开车直奔上角村。所谓打牌自然是赌博,警察一出现,打牌那些人马上丑态百出。小葛问谁是下角村的茶农姓刘的,墙角站起来个矮胖子。 “我是。” 老李说:“你跟我们来,其他人马上散了,马上!” 他们把姓刘的带进警车,重新申明来意。姓刘的矢口否认他与此类事有关,态度非常蛮横。小葛发动警车,颠簸着开上山路。那姓刘的慌了,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老李紧挨他坐着,寺里的人坐在前边。老李说:“干什么方才我们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浪费口舌。事实上我们不掌握某些东西是不会一把揪住你的,这你应该明白。说吧,希望你是个聪明人。” 也许这几句话暗示的内容比较可怕,姓刘的不那么凶了,但是他依然不承认买卖人口的事,并且大叫:“那是犯王法的事,我懂!” “懂就好。”小葛说,“你仔细看看照片上那女孩子,我相信你是见过的!” “我没见过!” “注意,我从镜子里看见你的眼睛了!”小葛凝视着车窗上方的后视镜,“别闪,我清楚地看见你不敢看那照片。喂,抬起头来。” 老李敲打着亮铮铮的手铐,嘿嘿笑..了。 姓刘的声音打抖了:“我……我真的没见过。” “你敢对质么?” “跟谁对质?” 小葛想把对方的老婆推出来,突然灵机一动,道:“和你的两个孩子对质!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他相信那两个孩子也一定见过照片上的女孩子小虾! 这句话见到了奇效,姓刘的不蛮横了,身体仿佛缩小了许多。好一阵才听他说:“我就是个搭桥的,牵一牵线头。这女孩子被西场林区的汪家买去了。” 小葛激动地吹了声口哨,大声道:“老李,你的胃没问题吧,我加速了!” “加速!”老李用拳头顶着胃部,又扭头问那姓刘的,“嗨,西场林区有多远的路?” “五十九里。” “九十五里也要去!”老李胃痛得嘴唇直抖。 ——此时已是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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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晚上九点,贾一夫开始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 对同来的两个男孩子他流露出非常讨厌的表情,但是他不好轰他们走。这里是急救中心的观察室,斜对着一个厕所,关上门也没用。 贾一夫首先表明他知道打他的是疯女人雪姑,因此他不希望警察管这个事情,尤其不希望把动静搞大。他说他经常到处寻找疯雪姑,被她冷不防打一下子已经不是头一次了。雪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哦,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她四岁的小儿子就是在那片防空洞附近被人弄走的!所以她经常去那个地方!” 贾一夫瞟着铁铲讲了些雪姑丢孩子后的可怜遭遇,尤其是她男人甩掉她去了南方以后。 “我追求过她,这你们恐怕听人说过。雪姑得了精神病,没人管了,我不能不关心她!”贾一夫突然涨红了脸,像是要和谁吵架似的,“所以说,我去那个地方根本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复杂,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在你们眼里,我总是被怀疑的对象!” 小关笑笑说:“也许你们听说过一个古代人丢斧子的故事吧。一个人丢了斧子,便横竖看着他的邻居像那个偷斧子的人,说话像,走路像,每一个眼神都像。后来斧子找到了,再看那个人,一切都不像了。” 贾一夫说:“也就是说,我只有等你们抓到了凶手,才能不再被怀疑!” 小吴道:“恐怕是这样。” 小关道:“不仅如此。你假如真和此案无关,有义务帮助我们破案。因为你是公民。告诉我,你上午去鸳鸯湖走来走去,是干什么去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 贾一夫垂下眼皮,随即又抬了起来:“索性不瞒你们了,我是去找一件东西。” “钢钎!”山羊嘴快得可恨。 贾一夫刷地盯住他:“咦,你怎么知道?” 山羊得意无比地摇晃着脑袋:“山羊爷爷什么都知道,我是谁呀对不对!” 铁铲自不必说,连两个警察都惊讶了。山羊,好聪明的山羊呀! “老贾,你接着说。”小关向贾一夫示意。 贾一夫嗯了一声,继续道:“关队长,我好象对你说过,我出事那天亲眼看见那男孩子把黄六指打死了,这一点我现在也不认为有什么错。后来你们把这孩子抓了,但是一眨眼你们又把这孩子放了。我是从这里开始否定自己的!” “哦!说说看!”小关探过了身子。 “我心想,警察显然不认为那男孩是凶手。那么,那男孩子不是凶手,谁是凶手呢!” 不知道怎么搞的,贾一夫故意在这里来了一个停顿,室内紧张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 贾一夫长舒一口气:“我当时问自己,但是凶手是谁呢?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喂,小吴,不要这么仇视我好不好。我马上就要说到要紧之处了!” 大家看着他,不吭气。 贾一夫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出事那一天,缓缓道来:“我这里需要告诉你们一个情况,那一天我目睹了这个男孩子将黄六指打倒,又目睹他苍黄逃去。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赶快离开是非之地,于是便紧随着雪姑跑了下去。可是,我没跑多远就站住了,我心想:黄六指真的死了么?如果没死怎么办?他要是没死,这个男孩子就危险啦!于是我就退了回来。” “切慢!”小关抬起一只手,“你怎么回来?” 贾一夫神秘地说:“哈,你真行,听出了奥妙。是的,我这里说的退了回来,不仅仅是说返回。是强调我是倒退着返回的。” 山羊叫道:“为什么这样?” 贾一夫嘿嘿一笑:“因为这样可以让人觉得我并没有进入围墙里边,我的脚尖朝前走的。谁都会觉得我是沿着外边一直走下去的。” 小吴逼视着他:“其实你进去了,是么!” 贾一夫点点头:“是的,我进去了。但是,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进去了!” “于是你便脱掉鞋穿着袜子沿青石小径走了一圈!”小关的声音不高,就像在聊天一样。 而贾一夫的脸眨眼间便僵住了,眼睛渐渐瞪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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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询问贾一夫到此刻,铁铲一直在听。他听得无比认真,仿佛能浮想出发案时的一切一切。正因为他全神贯注,所以听到“沿着小径走了一圈”这句话时,他蓦然间便茅塞顿开,全都明白了。 哦,穿着袜子沿着环形的青石小径走了一圈……天哪,好高明哟! 也许正因为高明,此时此刻被戳破便显得格外惊人了。 铁铲非常能理解贾一夫的惊愕。他目睹着贾一夫的表情从吃惊变成了沮丧,然后由沮丧变成了钦佩。 “关副队长,这是你猜出来的,还是……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小关嘿嘿一笑:“我是干这个的,算不了什么。接着说吧老贾,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好好。”贾一夫变得非常恭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倒退至那个墙豁口处,小心地把鞋脱下来,穿着袜子踩上了青石小径。至于目的嘛,就是为了不让人觉得我进去过,免得给自己惹麻烦。我小心地向黄六指走过去,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因此,如果那个时候附近有什么动静的话,我是不会发觉的……给我喝口水。” 小吴把水杯递给他。 贾一夫歪着身子喝了半杯水,继续说了下去:“黄六指像方才那么趴着,显然是死了。我当时非常紧张,绕过他的尸体,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围着墓碑走了一个环形,由进来的那个豁口溜走了。我当时只隐隐约约有一些很不清晰的感觉……觉得某个情节有点不太正常。” “现在清晰了么?”小关问。 贾一夫点点头:“是的,现在当然清晰了。关队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笨……是的是的,我当时仅仅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但是要让我说清楚我肯定是说不清楚的。直到这个孩子被你们放出来,我才猛地明白了……” 他一指铁铲。 “别说!”小关抬手示意,“让这两个孩子说说看。你们知道贾先生明白了什么吗?”两个孩子同时说出了“钢钎”二字。 小关开心地笑了:“怎么样老贾,这是两个智商非常高的家伙。非同小可!你接着说吧。” “好,我简单地说说好了。你们都是高人!是的,我发现那男孩子被放了出来,自然联想到他可能不是凶手。想到了这一点,盘旋在我脑子里的那个很不清晰的感觉一下子就清晰了——钢钎,正是那根钢钎!我记得很清楚,我看见的黄六指被打的后脑血乎乎的非常可怕,但是那根丢在一边的钢钎却几乎没沾什么血……就是这么回事。这个很不合理的情景始终徘徊在我的脑子里。于是我想到,可能那男孩子没有打死黄六指,而是后来的一个人把黄六指打死了!因此,理所当然还应该有另一根钢钎呀!” “嗯,所以你便想到了黄六指会有一个同谋!想到了那个和黄六指打架的人。”小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贾一夫道:“是的,我把这些情况讲给了你。而后我便打算把那根钢钎找到!我相信……” 贾一夫的话突然咽住了,目光投向观察室的门口。大家扭头看去,便看到了疯女人雪姑站在那里。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铁铲,和雪姑素无恩怨的铁铲,突然小豹子似地朝那女人扑了过去!? 众人大惊。 第二十三章 智慧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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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姑尖叫,铁铲也在尖叫。等大家冲上去揪住铁铲的时候,铁铲的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雪姑的衣襟下部。他抓得很死,脸色铁青。 护士们救火队员般奔了过来,因为雪姑一直在尖叫不休。小关让大家镇静,而后轻轻地扳开了铁铲紧攥着的那只手。哦,那是一束灰色的布条,布条上有一颗极为扑通的黑钮扣。 雪姑的尖叫声逐渐停了,小吴把那束东西从雪姑的衣襟上解了下来。观察室内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 山羊凑近铁铲,小心翼翼地问:“喂,莫非这是你妹妹的黑钮扣?” 铁铲摇摇头,目光中射出很明亮的光:“噢不,这不是我妹妹的,这是系在黄六指门把手上的。还记得那一串五颜六色的扣子么,这就是我曾经说过的那块布条!” 小关已经想到了,想到了那散落的钮扣,更想到了那根被解开的丝线。啊,是的!当时他就认为那是被解开的而不是扯断的。此刻不难想象,系在那丝线最下端的正是这连着一束布条的黑钮扣——铁铲最初去找妹妹的钮扣,看到的无疑是这个! 难以想象的是,这东西怎么会系在雪姑的衣襟上?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小心地从衣襟上解下那束布条,雪姑走上去很亲切地检查贾一夫头上的纱布。就好象那块伤根本就不是她打的一样。小吴想说话,小关抬手不让他说。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雪姑的每一丝举动。 雪姑确实痴得严重,每个动作都是只有精神病人才作得出来的那种。小关问小吴也等于问大家:“看,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布条被别人拿走了。好象和她无关似的。” 贾一夫躲闪着雪姑的关切,应道:“看上去确实和她无关。这东西很重要么?” 小关点头道:“恐怕是。老贾,你见过这布条没有?” “绝对没见过!”贾一夫说得十分干脆。 小关指指雪姑:“你问问她,这东西怎么来的,从哪里搞来的?” 贾一夫便和雪姑叽叽咕咕费了好半天口舌,最后他为难地朝小关苦笑:“你们都听见了,没有一句有用的话。” 小吴问道:“她是不是经常去黄六指家。” 贾一夫道:“这话说得不对,她从来没去过黄六指家。她总是去砸黄六指家的院门,铜锣街的人都知道的。至于她为什么总是去砸黄六指家的院门,我想你们都听说了吧。有人说她的孩子是黄六指给拐卖的!” 小关让外边的护士把雪姑请了出去,担心她突然在这里发疯。雪姑走后,小关把布条举到眼前看了好一阵。而后注视着贾一夫道:“老贾,咱们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地方说吧。你说你要找到那钢钎?” 贾一夫道:“对,我至今依然相信有那么一根钢钎,那才是真正的凶器!我确信它是被扔进鸳鸯湖里了。” “能讲讲你的理由么?为什么如此肯定?” “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是最方便的一手。假如我是那个凶手,我就会这么干!” “嗯,这倒是很实在的解释。”小关在室内走动着,“老贾,我不妨告诉你。这个想法我们也有,不但有想法,而且附注了行动。下午我们动用了十多个人和两条游船,但是没有,我们没能找到那根钢钎。” 贾一夫再一次惊愕了:“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小吴道。 小关凑近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不但如此,老贾。我们还在出事附近那墓碑的石缝里找到了一颗烟头。” “烟头?” “对,一颗烟头。我们把那颗烟头和阁下的另一颗烟头一并进行了化验,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由唾液发现,两颗烟头都是你的!” 山羊恐怕沉默得太久了,突然袭击般地高叫道:“哇,原来凶手就是他呀!” “不不,笨家伙!这恰恰证明凶手不是他。”小关摆摆手,刚要作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不知为什么,小关往门外走时,心头呼地一阵恐慌。他猜出了这是谁来的电话,不由地瞟了铁铲一眼。 哦,老李小葛——是福还是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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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福,当然是福! 姓刘的把老李和小葛领到西场林区汪家时,那对半百的夫妇已经睡下了,砸门把人叫醒,那两个看上去很木讷的人还以为警察是来抓他们的呢。 他们连连说“只卖掉了七颗树”——私自卖树,这已经属于犯罪了。但是小葛二人不是为此而来的,他们进屋用大手电仔细地一通搜寻,却不见有什么小虾。 于是走出来围着土木建成的房舍找了一圈,没有。 “人呢?”小葛朝那个面色灰黄的汪某某怒喝,险些把对方吓得尿了裤子。他真是恨这些人,有买人的才有卖人的,姓汪的甚至比人贩子还坏。当然,姓刘的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噢,人……你们说的是谁呀!” 小葛又要发火,被老李拦住了:“把照片给他们看看,先确认一下是不是。” 小葛恍然地想起了这个,忙递上照片。手电光聚在小虾照片上,那对夫妇认真看了看点头道:“这是我家小丫丫,你们要找她作什么?” 老李心头一松,便觉得胃部剧痛起来,汗珠子眼看就淌了下来。小葛却险些气歪了鼻子,心想: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丧天良的人,买了别人的孩子,却口口声声说是他家的小丫丫。妈的!真恨不得给他两个耳光! “人呢!”他怒喝。 姓汪的闪了闪险些跌倒指着他老婆说:“人在她妹妹家,她妹妹家的老母猪生仔了,需要人帮忙!” 什么废话也不要说了,小 845b." >葛当下把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让进屋里,让他们弄些水喝,而后开始审问。 首先要弄清人贩子是谁,这问题须要姓刘的来回答。姓刘的说:“这不好讲,干这个的都不会告诉你这些的。你 4e00." >一辈子不要想知道他是谁。我还要说一句,我不是买卖人口的,我只给他们牵了个线头。” 小葛问那瑟瑟发抖的女人:“他牵线头,有没有收你们的钱?” 那女人没开口,姓汪的先开口了:“不收钱叫什么生意,他拿走整整八百呢!” 老李哼了一声,朝姓刘的冷笑道:“这八百够你坐两年牢啦!人贩子!好好交待吧,再撒谎你就完啦!” 姓刘的紧张得不行,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可具体说时又坏了,他说那送人来的家伙剃了个“光蛋”(秃头光脸,有时连眉毛一并剃掉的人)。小葛跳了起来,他知道,这是真正的老手。剃光蛋是非常有效的伪装方法,等到长出头发胡子后,鬼都认不出。尤其要命的是,这种人都是拿了钱就走,即不久留,也不多话。记住特征是很不容易的。 “多大年纪?” “说不准,四十岁总归是有的。” 老李心想:姓刘的恐怕说的是实话,剃成“光蛋”的人连年龄都变得非常朦胧。他说四十岁,实际肯定要大些,往五十岁考虑。 小葛又问:“说哪个地方的话?” 姓刘的想了想,道:“学出来的蹩脚的普通话,我知道那是防备我记住。” “个子、胖瘦!” 姓刘的说:“个子是中等,胖瘦也是中等!” 老李追问:“是中等还是稍微胖些?” 他必须问这个,因为剃成光蛋的人总会稍稍显胖。 姓刘的想了片刻,依然强调是中等。 再问那对姓汪的夫妇,大致说的一样。他们说那人收了钱就走了,根本就没说什么话。老李用一副手铐把两个男人铐在了一辆手推车的轮子上,又让那女人把手推车用铁链子锁死,再把手铐的钥匙和手推车的钥匙一并挂在房后的椽子上,而后让小葛和当地公安部门联系,让他们来领人。买卖人口、盗卖林木——两罪! 哭闹声中,押着那女人上了警车,去那女人的妹妹家找“小丫丫”。那女人一直疯闹,警车突然鸣叫,她顿时没声音了。 老李这才让小葛打电话向关副队长汇报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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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关收好手机,仰头向天幕上舒出一口长气。一股温热的情感在他心头荡漾开去,竟觉得眼角有些湿了。 无论怎样,孩子终归找到了。这恐怕是最最令人快慰的收获啦。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靠在医院的花坛边想事。 口音是学出来的普通话,个子中等,胖瘦也是中等,年纪“四十多岁”。用以对照黄六指,似乎不太象。一是黄六指绝对属于偏高的那种。二来黄六指那口音如何学普通话也能听得出来。只有胖瘦中等和年纪两个方面有些接近,因为人一旦弄成光蛋,年纪会显得小许多,脸颊也会显得胖一些——那么,老李说的是对的,此人估计年纪在五十左右,若不刮脸,显然会显得瘦一些。 这不是黄六指! 那么,只有那个同谋了。谁是黄六指的同谋呢?小关的脑海中无法克制地再次浮出了那张脸——胡伯! 他当然没有理由说胡伯肯定是那个同谋,但是感觉有时非常有用的。比如说,将99lib?某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换一个角度思考呢?结论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由那个人贩子学说普通话和剃成光蛋这两点来看,就足以说明这是一个非常谨慎并且极善于伪装的人。胡伯会不会伪装呢? 一旦这样想,小关发现答案十分惊人——胡伯对黄六指的憎恶会不会是装的呢?会的! 胡伯对铁铲的友善会不会是装的呢?当然也会的! 那么,胡伯有没有可能是黄六指的同谋呢?极有可能,黄六指外出做缝纫,胡伯也经常外出采购山货呀!他接替黄六指把小虾卖掉,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呀! 噢,我的天!再往下想——当他从铁铲这里得知了铁铲的来路和目的以后,有没有可能向铁铲下毒手呢?当然会的,黄六指没干成,胡伯自然会进行第二次,也就是南城饲马台往下砸砖头的那一次! 继续想,如果两次都没成功,这两个家伙会不会干架呢?贾一夫就听到过有人和黄六指打架呀!谁敢说那个跑走的人不是胡伯! 再这样想下去事情便格外清晰了:出事那天胡伯原本就是跟踪黄六指的。当铁铲意外地击打了黄六指后,胡伯很容易就会发现,打死黄六指把口灭掉,自己就没事了。于是,他就这样干了……干完以后,他拿着那根行凶的钢钎去报案,顺手将其扔进鸳鸯湖。而后再回到现场,用以解释地上属于他的那些脚印,多么合乎常理呀。 进一步说,他同样有可能事先藏书网拾到一颗贾一夫的烟头,到时塞进墓碑的石缝里,嫁祸于人! 喔,到此,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他的“好人”了。 小关想出一头冷冷的汗,感觉出了事情的险恶。他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一切想法都属于推理,尚需要用事实证据来验证。但感觉无疑是真的,胡伯——有如此多的可能,你就不必回避什么了! 还有两个不得要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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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行凶的钢钎为什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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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这个小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 胜利在望!小关长舒猿臂伸了个懒腰?99lib?,返身向观察室走去。妹妹找到的好消息先不要说给铁铲,一来给他个意外的惊喜。二来,不能由于铁铲喜形于色,让那个黄六指的同谋产生警惕。 胡伯?青萍? 第二十四章 是谜总有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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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朝着大街上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到铺子里和胡伯唧唧咕咕说了一番话。胡伯很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青萍快步朝闹市走去。 这一切都是山羊和铁铲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他们这个藏书网时候正躲在铜锣街斜对面的那座高楼里。早晨的太阳从正前方射过来,侦察很受影响。 “快报告关队长,青萍出动了!”山羊朝铁铲下令。 铁铲赶紧给小关打手机。这项任务是小关分派的,他们很激动。小关没提胡伯,只提青萍。这样会使两个孩子觉得自然些。因为他们已经对青萍产生了怀疑。昨天晚上铁铲在离开医院时提出青萍和疯女人雪姑“长时间的接触过”,他怀疑那束灰布条是青萍系在雪姑身上的。 小关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今天一早的监视便交给了他们,并格外强调要注意青萍! 听了铁铲的汇报,他命令二人马上跟踪。两个男孩子顿时热血沸腾。山羊问小关:“然后怎么办?” 小关的声音挺大,从手机里传出来:“记住她的每一个细小的行动,随时向我报告!” 山羊向香港警察似地一磕脚后跟,面对手机高喊了一声:“噎——丝儿!” 关掉手机二人迅速地奔上了闹市,很快就“咬”住了青萍。就见青萍在前头走得极其快,简直像在练竞走。两个男孩子跟得满头大汗,最后见她冲进了一个药铺。山羊让铁铲呆着别动,自己分开来往的人流朝那药铺溜过去。 呀,青萍居然不可思议地从药铺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两盒药丸。可能是过于急切,她并没有注意到山羊。就见她紧赶几步跳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两个男孩子不敢犹豫,由后门窜了上去。 车里人很多,青萍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三站以后,青萍由前门下车了——这里竟是松林公园! 见鬼了,居然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那个地方! 两个男孩子望着青萍急火火地进了公园,才打手机要通了小关。小关非常神秘的声音传了过来:“盯住,注意隐蔽自己!” “关键的时候我们采取什么行动,能不能抓人?” “绝对不可以!”小关结束了通话。 两个男孩猴子似地跟了进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感觉,今天青萍好象特别着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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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沿着鸳鸯湖走着,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显然在寻找什么,一对亮亮的眼睛不放过每一寸空间。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铁铲由于不太注意她,所以对近两天的青萍格外惊讶。他发觉自己真的忽略了此人。 看她,多精明的一个人呀! 铁铲昨天晚上又梦见了那位美丽的女老师。但与过去不同的是,女老师“昨天”对他很冷淡,一直嘻嘻哈哈地和女生们闹,他仿佛被遗弃的似的——直到发觉是一场梦。 此刻看着青萍那神神鬼鬼的身影,他知道梦里的女生都是因为青萍闹的。因为从近日开始,青萍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急急地赶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的确像一团雾似地罩在铁铲的心上,使他有一种非常不好形容的心情。他希望很快地弄清青萍在搞什么阴谋,越快越好。可是很怪……他同时又非常不希望把“阴谋”这两个字安在青萍身上。青萍在开始的那些日子里确实待他很好…… “注意,看她在干吗?”山羊撞了他一拐子。 哦,不可思议——青萍竟然在一堆臭湖泥前蹲下了。天哪,更不可思议的是,从附近的一块太湖石的后边走出了警察小关。呀,真像演电影一样! 远远看去,就见警察小关渐渐地摸到了青萍的身后。青萍谔然地发现了背后的人,蓦地站了起来。二人对视着,小关好象开始问什么…… 山羊再也克制不住了,打开了手机。他还没开口说话,小关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好了好了,不用躲着啦!” 两个男孩子就这样迎着女孩子青萍惊愕的目光走了过去。哦,那对黑黑的眸子真是逼人! 在最初的约一分钟的时间里,包括小关在内,谁也没有说话。一向咋咋呼呼的山羊也安静了。谁都明白,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时刻。不光是尴尬,还透着些古怪的紧张。 后来小关先说话了:“来,青萍,你跟我来!” 他朝前边走去,青萍看了铁铲一眼,默默地跟上。 小关在一堆臭湖泥前头停下,瞟了瞟青萍道:“青萍,我想你在找这个东西对不对?看,在这里——” 他弯腰伸手到那堆臭湖泥的下方,摸到一个东西的头,缓缓地抽了出来。 天哪,是一根钢钎! 根本不用解释,谁都知道那是一根什么东西——不错,这才是那根真正的凶器! 青萍的眸子依然黑亮得吓人,她望着那根钢钎,似乎并不惊奇。那种沉着而凝重的表情只有大人才有。 “是不是在找这个?”小关又问了一句。他的目光在惊愕不已的两个男孩子的脸上瞟过,显出几分得意。 青萍很好看地点点头,仿佛铁铲和山羊根本就不存在。 小关把臭哄哄的钢钎扔在地上,道:“这东西我找了很久,谁都不知道我的辛苦。不过青萍,你实话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找的?” “谁也没让,是我自己。”青萍还是静静的。 铁铲很可能是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突然明白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胡伯! 他哀伤地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抱着头蹲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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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高明呀,把凶器藏在湖泥里!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同谋者果然是胡伯! 啊,老坏蛋!这让人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 青萍静静地站着,山羊也站着,铁铲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警察小关望着他们,低声说:“我是昨天半夜才想到的。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青萍。” 小关的话使铁铲抬起了头,他觉得小关说话的感觉不像是对一个坏人,反倒是面对一个很优秀的朋友。 在铁铲的意识里,青萍理应是胡伯派来的。 “青萍,谁派你来的?”山羊紧张地小声问,“是不是你伯?” “谁也没让我来,是我自己想到的。”青萍凝视着那根钢钎,“假如是我伯让我来取,我何必还要寻找呢?” 小关竖起大拇指,很少有地眨了眨眼。他觉得这小姑娘太聪明了,能想到钢钎插在湖泥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自己也不过昨天夜里才想到这一点。但是更了不起的是她特别会解释——是呀,要是胡伯命令她来取走这凶器,她何必还要慢慢地寻找呢? 这只能证明,她是避着胡伯来的!再进一步说,她不是胡伯的帮手!绝不是!这是一个默默思索,默默行动的女孩子。一句话,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好孩子。 于是,小关用一种探讨般的口气,用非常简要的语言把自己的所有分析和疑点统统讲了出来。讲到最后,青萍的 773c." >眼泪啪啪地掉在了手背上。 她点头承认:“我和你想的一样!” 紧接着她大声喊道:“叔叔,我指的是这一回杀人的事情。他拐卖铁铲的妹妹我是不知道的,铁铲,你觉得他是拐卖你妹妹的人么?” 铁铲青着脸,无话。 青萍蔫蔫地哭了,而后又说下去,说铁铲出现以后她伯就慌了,就和黄六指暗中商量办法。他们两个还打架和争吵,打得衣裳扣子都撕掉了。 小关让青萍停一停,从口袋里摸出那束布条给她看。青萍点头说:“就是这个!他们打架撕掉的。我伯说黄六指有个习惯,凡是经他手的衣扣都会栓在门把上。我伯让我把这东西取回来。” 小关道:“你走的是邻院的那个豁口对不对?而且你在取这个东西的时候把那一串扣子都弄散了,是不是你弄的。青萍。” 青萍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伯会干掉黄六指,我很黄六指。所以我就去把这束布条弄回来了,那时我……我想帮帮我伯。” “然后呢,青萍。你接着说——”小关搂住了青萍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 青萍终于失声痛哭了,哭得几乎噎住。渐渐停下才开始说下去。她说她直到铁铲说南城墙有人朝他砸城砖,才猛地明白了她伯是个更坏的人,比黄六指还坏!于是她利用那个下午去落实一个事情。一个几乎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事情。 山羊叫道:“你在找一个月芽形的鞋掌!” 青萍哦了一声:“什么鞋掌?” 小关摸出那片鞋掌,道:“不,我相信她找的不是这个。在现场没有掉了鞋掌的脚印。对么青萍?” “嗯,不是。” “那是什么?”山羊急不可待。 “苍耳。”青萍望着大家,“我看见我伯的裤脚上带回了那东西。这城里大概只有南城墙上有这个东西了。我去落实一下。结果真的是他!” 哦,原来如此! “我想,”小关抖了抖那束布,“这东西是你半路上碰见雪姑时系在她衣襟上的,对么?” “嗯,我想引起警察的注意!”青萍痛哭地把脸埋进小关的怀里。 小关的心头涌出一股热热的感情,一把将小姑娘搂住。 青萍呜呜地再次哭起来,不断地说“我直到现在还是希望不是我伯,我希望不是他……” 小关明白,这个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就是他!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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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黑瘦黑瘦的小姑娘紧张地从房后墙那里探出头来,脏脏的脸在黎明时分的曙光中透着些青灰色。她什么都不说,面无表情。她的眸子里充满了对人的惊恐与敌意。这一切以至于连小葛这样的一条汉子,都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 就是她,照片上的那个小姑娘。 “过来,我们带你走!”老李忍着剧烈的胃痛向孩子打着手势。 小姑娘一闪,竟躲到墙后不出来了。 小葛蓦然间有些情绪失控,他想打那些狗男狗女,强忍住了。但是挡不住的恶骂冲口而出。他真怀疑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属于人类,居然会让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这么早就开始干活! “算了小葛,绳之以法。”老李劝说小葛,又朝伸出头来的小姑娘招手,“来,我们带你回家!” 小姑娘再次缩头不见了,但很快又探出头来。 “回家……”她吐出软绵绵两个字。 老李提高了声音,五官同时挤满了表情:“对对对,回家,带你回家!” 小姑娘摇摇头,显然对这两个字有一种非常迫切的感受。老李这才恍然,是呀,人贩子使用的肯定也是“回家”二字才能把孩子骗到手。 把她骗出来的那个人,把她卖到这儿的那个“光蛋”,都会亵渎和玷污这两个无比温馨的字眼——回家。 于是老李把那张照片举了起来,轻声叫了一声:“小虾!你看着是你吗?这是铁铲给我们的!” 小姑娘的眼睛渐渐亮了,终于高喊着朝他们奔了过来。 警车上路了,吃了一点苏打饼的小虾沉睡了。小葛想起了什么,让老李把小姑娘弄醒:“快问问他,记不记得那个卖他的人有些什么特征!” 小虾无奈中被弄醒了。最终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人被狗咬伤过腿肚子。 说完,小虾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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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铲,你妹妹……找到了!”小关说。 铁铲没哭山羊却先哭了起来,后来所有的人都被山羊感染得热泪盈盈。山羊说铁铲的妹妹找到了,自己又要到处流浪啦! 小关让孩子们尽情地哭哭笑笑,他此刻最大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累。或者三个字——累死啦! “青萍,我问你。”小关搂了搂青萍的肩膀,“你那天为什么要骗我们说黄六指坐小巴出北城了?我不明白。” 青萍泪眼迷蒙地说:“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南城墙上砸铁铲的那人不是黄六指!” 哦,果真如此!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 小关进一步问出下一个问题:“青萍藏书网,你伯的腿肚子上是不是被狗咬伤过?我希望没有。” 青萍的亮眼垂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说:“我也希望没有。可是……有!有一块伤!” 湖对岸,那几个打野鸭子的小坏蛋又出现了,正在为什么根本不值得欢呼事情而欢呼,精力旺盛无比! 山羊问小关:“要不要命令小吴收拾他们一下?” “我来。”小关打开手机,轻声下令,“小吴,开始行动吧!” 暖暖的太阳已越过树梢了。 (本文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