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法海的现代捉妖日常》 第1章替身 “白素贞!” 法海猛地坐起来,呼呼大喘,汗如雨下。 抬眼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竹林,他下意识地握紧禅杖,环视周围。 还好,金钵袈裟禅杖,一个都没少,都在身边。 可这又是哪里? 自己刚刚分明是在金山寺前与白素贞决斗,白素贞还引来了漫天大水,要水漫金山寺! 那一众僧人,都还等着自己去守护呢! 法海晃了晃脑袋,他的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疼。 他隐约记得,那时天色突然骤变,一道巨雷从天而下。 那时他正专心与白素贞斗法,来不及躲闪,被那惊雷劈个正着。 “莫不是真的被雷劈了……” 法海摸了摸脑袋,并没有摸出外伤来。 “哼,定是那白素贞使了什么妖法将我困到这里,待我杀将回去,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法海一想到白素贞,便怒从心起,扬手一举禅杖,口中喝道: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脚尖微踮,耳边除了微微的风声,什么也没有变化。 法海皱了皱眉,再举禅杖: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呼呼…… 这次的风声更大了些,但是法海的身体却还在原地,没有任何变化。 法海脸色苍白,心中似乎想到什么,立即扔下禅杖,坐下盘腿运功。 片刻之后,白净的面颊上缓缓流出汗水。 法海睁开眼睛,满是不甘。 “白素贞……你毁我金山寺,又去我法力,真是恶毒至极!我法海此生,定不饶你!” …… 竹林边缘,法海凭着一双腿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好朝着太阳的方向走,走了一天一夜。 虽然他的法力只剩一成,但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样的路程或许普通人早已经受不了,但对他来说,也仅仅是稍微有些疲倦,休息片刻就好。 就在他接近竹林边缘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吵闹的声音。 此刻的法海何其谨慎,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又损失了九成法力,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他躲在一片竹子后面,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竹林外面有一群穿着怪异的人。 那些人穿的衣服奇奇怪怪,而且人人手上拿着一块板砖大小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法器。 就连他们说的话,听起来也有些奇怪,尤其是不断重复的“替身”二字,让法海有些疑惑。 他们在找谁的替身? “找到了!好小子,你居然躲在这!”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法海心中一颤,旋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又瘦又矮的男子。 这矮小男子跟外面那些人的着装一样,颜色鲜艳,又是从没见过的款式。 印象中,似乎也只有北方的金人才这么穿。 莫非我落到了金人的地界? 法海心中惊诧,正想着如何回应,却听那金人两手提着裤子道: “要不是老子过来开大,还真不知道你在这偷懒呢,给我过来!” 说罢,他伸手拽着法海的衣服,拉着向外走去。 法海本想挣脱,但是暗中用法力试探出此人并没有法力,也不是妖孽成精,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就没有与其硬抗。 既然是普通人,他便无需担心,或许还可以向他问路如何离开。 “张导,这小子躲林子里偷懒呢,要不是我看到,又要被他躲过去了。” 瘦小男子将法海拉到人群中间,指着他对一名胖乎乎的男子说。 法海看了这胖男子一眼,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听这瘦小男子刚刚叫他张岛,莫非这就是他的名字?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 “贫你个大头鬼啊!” 张导手中握着一卷纸,猛地敲了一下法海的脑袋,唾沫星子喷溅: “喊你半天不过来,现在跟我充光头强呢?那个谁,这小子看着脸生,是新来的吧?待会给他结了工资让他滚蛋!” 一旁的瘦小男子连连点头,冲着法海翻了几个白眼。 “施主,贫僧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动粗?” 法海满脸黑线,若不是出家人的秉性让他不与凡人计较,且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早就一杖呼脸上去了。 “废他妈什么话,赶紧给我上,耽误了进度老子跟你没完!” 张导将他推向场地中央道。 “施主,你要贫僧做什么?” “你干什么的自己不知道吗?打呀!” “打谁?” “金钹法王!艹!” 张导脸色铁青,他发誓第一次遇到这么蠢的替身。 不过这替身的衣服手感倒是不错,禅杖金钵也更有质感,跟真的一样。 “嗯……道具组倒是用心了,不过替身的道具怎么比主角还好?我看道具组是不想吃盒饭了……” 张导摸着下巴,微微点头。 而另一边,法海莫名其妙地被带过来,看着周围陌生的人穿着陌生的服装,还有人手一件法器—— 他不确定那究竟是何法器,但他用法力探知众人的底细时,却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当然了,探知的结果也是在场的都是普通人,没一个是拥有法力的,这更加让他不足为虑。 只是这里还有巨大黑色盒子,还有如同蛇身一样又长又大的黑色铁架,让他心中压力颇大。 这些个金人,净是整一些不开化的东西! 直到张导指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并说他是金钹法王的时候,法海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想不到金钹法王逃窜到了这里,这些人一定是受到了他的胁迫,才不得不如此对待我!’ 法海心中默默地想着,似乎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眼前的金钹法王,与他先前所见的模样似有区别。 但他那一对金钹,法海却是认识的。 而且这金钹法王法力高强,千变万化,变个模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至于刚刚没有探知到金钹法王的存在,一定是因为自己法力受损,金钹法王又隐藏了气息的缘故! “妖孽,贫僧找你找得好苦,今日在此一定要将你伏法!大威天龙——” 法海难得见到熟人,哦不,是熟妖不说,还是个十足的妖孽! 这让他想起了同为妖孽的白素贞,更是怒火大增,托起禅杖砸向金钹法王。 对面的金钹法王也是不惧,大吼一声,扬起一对金钵怼了上去。 坐在机器前的张导吐了口烟,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一名黑衣男子说道: “这次的替身其实还行,虽然乱加台词,但是喊得蛮有气魄。 而且你看,他的动作极为流畅,又狠又快,就像少林寺出来的一样。 你看演法王的王老师,天天喊着打戏不过瘾,我看这次他还能说什么——” 哐当! 突然一个破碎的声音打断了张导的话,张导眼睛瞪得溜圆,猛地站起来吐掉烟头: “别他妈看着了,快拉架!” 只见那场地中央,法海满脸怒意,不过三五招之间便挑碎了金钹。 金钹法王躲闪不及,更是被一杖戳中胸膛,向后倒飞数米。 此时的张导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只有一句“MMP快他妈救人!” 周围的工作人员哪里想到一场戏拍着拍着会真打起来,赶紧围上去拉架。 法海不顾众人阻挠,扬起金钵对着躺在地上的“金钹法王”吼道: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收!” “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大威天龙——” “大你个大头鬼啊,你真他娘的以为你是法海啊!” 一个巴掌拍掉了法海手中的金钵,法海回头一看,又是那个胖乎乎的张导。 就在这时,法海看到张导头上一个大黑盒子挂在黑铁臂上,直奔自己而来,回手便是一杖戳上去: “妖孽看杖!” …… 润江,金山警局。 第2章裴朔,字子晋 “姓名。” “裴朔,字子晋。” “字?有点意思。” 桌前的警员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和尚。 长得倒是白白净净,就是满口古言,一身古装,脑子还不太好的样子。 “年龄。” “九……十九。” “十九?” 警员抬头看他。 和尚顿了顿,微微点头:“正是。” “哪里人?” “金山寺僧人。” “金山寺?有法号吗。” “贫僧法岩。” “法岩?怎么不说法海呢。你说你一个金山寺的和尚,跑到人剧组里瞎闹什么。” 警员摇了摇头,润江的确有一个金山寺。 但是里面的和尚太多了,他也不确定有没有这个人,待会儿还需要确认一下。 说罢,他又询问起与和尚一同来的张导。 法海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考虑如何应对。 他原本以为自己来到了金国,以他对金国的了解,应该是远远落后于大宋的。 但是当他看到张岛叫来一顶四个轮子,形状怪异的轿子,甚至不用马拉,却可以跑得飞快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他了解的金国。 他坐在轿子里一路走来,看到了四通八达的大路,各种奇形怪状的轿子。 还有更加巨大,不能用轿子来形容的所谓“车”的存在,都一步步颠覆了他的认知。 为了弄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法海在车里默默向金钵注入法力,又施法遮住他人的眼睛,让他们看不出其中的异常。 金钵内一片混沌,随后渐渐明晰,一幅幅令人心惊的画面快速闪过: 宋末,宋蒙联军完灭大金,而后蒙古铁骑踏破华夏大地,少帝崖山落海,宋亡。 蒙元侵我中华,分四等人,宋为末等,饱受欺凌。 苛捐杂税,暴政乱国,终至群雄起义。 不足百年国祚,亡于朱明。 明皇力挽中华于水火,定民心,斩龙脉,七下西洋振我国威。 煌煌二百七十年国运,亡于满清。 清帝夺天下,治天下,平定西南,兴文字狱。 闭关锁国愚昧百姓,终至鸦片战争,大炮轰开了国门…… …… 炮火轰鸣中,一切又回归了混沌。 金钵法力消散,法海游荡的心魂也回到了本体。 车还未到终点。 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他便看尽了华夏大地近八百年的风云变幻,恍如隔世。 ‘想不到我大宋国运止于蒙人,只可怜了八岁的少帝……’ 收了金钵,心中默叹。 国运这种事,是天意,大势所趋,不是一人之力可以逆转的。 纵使他法海法力高强,也无法扭转天下大势。 只是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发生,身为大宋子民,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至于后面的几个朝代更替,法海心中虽然有些感触,却不如大宋来的深切。 以他现在的视角,回看元明清的时代,和过去的汉唐并没有多大差别,都是历史罢了。 扭头看到车外的摩天大楼,法海仍然觉得好像做梦一般。 金钵的画面在鸦片战争后就停止了,但法海看得出来,鸦片战争之前,清朝的衣食住行方面,和宋朝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虽然是不同的朝代,但大家都是一个位面的存在。 可如今看到的,跟以前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世界,过去几千年都在用的东西,好像全都被这个时代抛弃了。 对法海来说,现在看到的,摸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新奇。 这让他心里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不过出家人不悲不喜,长年磨练出来的性格,让法海将情绪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不让人轻易看透他的心思。 …… “……好了,事情我们都了解了。张伟,裴朔,你们想公了还是私了?” 警员问完话收起笔,问二人道。 法海浓眉一挑,有些愕然: “阁下姓张名伟,单字一个岛?” 胖张伟斜了他一眼,看那和尚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小秃驴,你打伤了人,还打碎我一个摄影机,这事儿没个几百万解决不了!” “几百万两?阿弥陀佛!张施主,贫僧身上只有这点碎银,你说的几百万,实在难以为继……” 法海为难地从袖子里摸出几两碎银。 他平时在金山寺很少需要用银子,出门在外也是以化缘为主,身上自然不会装许多银子。 砰! 张伟两手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 “小秃驴,你他娘的以为是古代呢?还几百万两,真当自己是法海啊!不行咱就法院见,老子告你个倾家荡产!” 告?莫非他要上告大理寺! “施主何须为此事惊动大理寺。若不然,贫僧这紫金钵,乃是金山寺镇寺之宝,可以作为抵押放在施主这里。 待小僧筹得银子,就来此赎回,你看如何?” 法海非常真诚地举起泛着暗光的金钵,赤诚说道。 话音刚落,那张伟便气得直跺脚,如果不是有警员在旁,恐怕早就一巴掌呼脸上去了。 “你听听,刘警官,你听他说的是人话吗?我真的没法跟他沟通,这件事我看也没法私了,你们直接走程序吧。” “……” 一旁的警员,也就是刘警官哭笑不得。 他以为这和尚是来闹事的,现在看来,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古代穿越来的。 显然脑子有问题的几率更大一些。 “张先生,您先别激动,咱们借一步说话。” 刘警官忍着笑安抚好张伟,让法海在屋里等着,自己拉着张伟来到门外。 两人一出来,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瘦小男子立即围上来。 “死一边去!” 张伟看到他就忍不住骂了一句,要不是他找来的人,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耽误了进度不说,光是一个摄影机就花了一百多万买的,比这小子的命还值钱呢! “怎么了张导,那么大火气,是不是这小子不肯赔钱?” “哼,赔钱?我告诉你崔海洋,这人是你找来的,他要是赔不起,你!” “别呀张导,人是我从林子里找来的,可我就是个场务,哪有权利招人进组啊!” “不是你是谁,我问了一圈都说不认识,那他是哪来的,还恰好穿着拍戏的衣服?天下有那么巧的事?” 张伟斜眼看向瘦小的崔海洋,对方已然被他那一句“赔钱”吓得裤子都在哆嗦。 “行了行了。张先生,你们剧组的事情,自己回去再慢慢讨论。” 刘警官拍了拍他的肩,指着屋里说道: “你也看到了,屋里那位精神不太正常,根本没法沟通。 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等查出他的身份背景,再通知你们过来,别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张伟听了,想一想也只能作罢。 毕竟自己堂堂一介导演,时间可比这个精神有问题还耍无赖的小秃驴金贵多了。 “行吧,那就麻烦刘警官了,等查出结果,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感谢了。” 张伟同刘警官握了握手,转头一脚踹上崔海洋的屁股,一路踢骂着出了警局。 刘警官笑了笑,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转身回到屋里。 “裴朔是吧,你说你是金山寺的僧人?” 刘警官坐到桌前,拿起电话问道。 法海微微点头。 除了金山寺,他也想不出其它的地方了。 “稍等,我帮你问一下。” 第4章自来水是什么水 金山寺。 法海一下车,就有种巨大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个时代对他而言,显然是陌生的。 但是眼前的金山寺,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模样。 甚至远处的那座雷峰塔,也一眼看出当年的迹象。 “八百年,想不到这一别,竟是八百年了……” 法海站在寺前,忍不住感叹起来,简直要热泪盈眶。 “你买不买票?不买赶紧滚,别挡着人家。” 寺门口坐在桌前的和尚不耐烦地吆喝一声,桌上明晃晃地摆着三个大字——售票处。 法海一脸茫然,左右看了看,一堆人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 也是,他们都穿着那样的衣服,只有自己穿着袈裟,确实较为扎眼。 但是他只看到一堆人在这里排队进去,却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难道现在进寺需要先给香火钱么? 法海不禁摇了摇头,没有了自己的管束,寺里的僧人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讨要香火钱! 不过法海并不打算在这里教训这个小和尚,毕竟这种事教训一个小和尚是没什么用的,等到里面见了住持,再谈这件事较为稳妥。 “小师父,你看贫僧也是金山寺的和尚,这回自己家还要买票么?” 法海展开自己的袈裟,美美地转了一圈。 售票小和尚一脸诧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面排着队的游客,也纷纷对他投来嘲弄的目光。 “你脑子坏了吧?随便穿个袈裟Cosplay个光头就说自己是金山寺的僧人?我在这里待了十年,这里哪个和尚我不认识? 要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这票还卖不卖了?我跟你说,想闹事,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然的话,你看到门口的那几位僧值没,他们人手一根戒棍,小心打断你的腿!” 法海顺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两个怒目横眉的健壮和尚,他们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好一个金山寺,现在都这般对待前来的香客了。难怪看着不如以前,也不知道现在的住持究竟怎么想的,把金山寺弄成这个样子。待会见了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法海心中想着,并不打算在这样的佛门圣地闹出什么争端,便从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道: “小师父,你看这可够你的香火钱了?” 说着,他把一堆碎银子一字排开铺在售票桌上。 售票和尚嘴角微微一抽,两眼一眯,突地起身扬起巴掌甩过去—— 啪! “噗——” 刘警官一口饭喷过来,法海猝不及防,生生被吐了一脸。 售票小和尚看着突然出现,还生把脸凑上来挨了一巴掌的刘警官,一脸懵逼。 千算万算,佛他妈漏了一个凑上来硬挨的。 “大哥你谁啊?我这教训流氓呢,你来硬凑什么热闹!要排队后面排去,去去去……” “你怎么说话呢,我跟你讲你这属于袭警知道不?没拘捕你算客气了,跟我闹呢?” 刘警官把左手的手抓饼放到右手指勾着,掏出了警官证,嘴里的饼还没完全咽下去,含糊不清道。 看到警官证,售票和尚的气势弱了一半,哼哼两声道: “那你,你这也不能这样护着他啊,我让他买票,你看他给的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什么玩意儿,我就为这事来的!喏,这是一百,给我两张票不用找了!” 拿了票收了银子,刘警官也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拉着法海就往寺里跑。 且不说这满口古言的和尚究竟有病没病,光是和他站在一块,看他动不动就摸出那些碎银子,他就头疼得要死。 就刚到这里下车的时候,这发炎的和尚还说要把碎银子给自己用作车费! 简直笑话! 也许那些银子的确值点小钱,但这样的碎银子即便是真的,还要拿去回炉重造。 光是成本,恐怕都要超出了银子本身的价钱。 “我说法岩——我还是叫你裴朔吧,法岩我叫不习惯。” 刘警官拉着法海,一路小跑来到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 就不说他们跑的姿势有多难看了,光是刘警官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拉着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像逃婚一样的跑。 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羞死人了! 更气人的是,法海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脸不红气不喘,一脸淡定。 刘警官抹了把汗,上下打量他一眼。 还别说,如果不是他脸上还沾着口水和碎饼,真像个得道高僧。 “名字都是身外之物,刘捕头大可随意。” 法海手持禅杖,一脸的浩然正气道。 刘警官愣了一下,哑然一笑,道: “裴朔,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在车上我就跟你解释过了,叫我刘警官,或者直接叫我刘年。 当然了这是我们私下的事,你叫我捕头我也就忍了。 可你以后能不能别拿你那碎银子了,留着当传寺之宝吧,咱这没人用银子,大家都用这个!” 说着,刘年甩了甩手中的大红票子,当真耀眼的很。 “也罢。时过境迁,沧海桑年,即便你们把祖宗的一切都丢了——” “别在那怨天尤人了,赶紧过来洗把脸,我带你去见恒信法师。” “啊这——此物难道是镜子!” 法海跟随刘年进到洗手间,突然看到对面一个和尚迎面而来,使他心中一惊。 顿了顿,看到脸上的碎饼,这才发觉是自己的倒影。 “不错嘛,难得还有你认识的东西。”刘年流出了发自内心的赞赏。 法海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凑上前来,在镜子上轻轻地抚摸起来: “善哉,善哉。世上竟有如此清晰的镜子,便是贫僧的照妖镜,也自愧不如……” “是啊,照妖镜是照妖的,这是照人的,能比么。” 刘年靠在门边,对他这些语出惊人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了,你刚刚明明可以用袈裟挡一下的,那么大一块……” “岂敢!这袈裟是师尊赐予的,怎可将这样的污物泼在上面。与之相比,贫僧的脸面又算得什么。” 法海神色肃穆,托起身上的袈裟,眼神中透着爱惜之色。 “你——果然是大师风范,佩服!” 刘年再次流露出发自肺腑的赞赏之色,竖起了大拇指,而后往水龙头轻轻一推—— 哗啦啦! “刘捕头小心!此为何方妖物!” 法海看到水龙头突然冒水,立即想到了水漫金山寺的蛇妖,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备动作,用禅杖把刘年按在墙角。 动也动不得。 “你干什么!!自来水都不知道吗!!!” “自来水是什么水?” “你——” 第5章叉出去 金山寺客堂,法海端坐于沙发上闭目养神。 期间偶尔悄咪咪地睁眼,将整个客堂环视一圈,基本格局已在心中。 从整座寺院的大体格局来看,与八百年前的金山寺并无太大改变。 但是到了里面,很轻易就能看到许多变化。 原本的莲花池被填上,盖了一座假山。 斋堂被建成了所谓的卫生间,当初的恭房反倒成了所谓的大食堂,其实也就是斋堂。 当真是颠颠倒倒,五谷轮回啊。 来客堂的路上,法海看到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只眼睛模样的妖物。 刘年说这是监控。 法海心中推测,这大概就是今时的监寺僧了。 等安顿下来,他决心要和这些新时代的监寺们好好交流一番心得。 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脚步声,法海睁眼看去,原来是刘年。 刘年身后跟着一个胖和尚。 胖和尚满脸堆笑,看起来非常和善。 法海起身拘了一个佛礼。 刚刚刘年让他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就是跟这位胖和尚到旁边的小房间私聊去了。 法海对此颇为感动,刘年一定是为自己说尽了好话,想让胖和尚把自己留下来。 其实他大可不必,因为法海自己手上有一串佛珠作为信物。 这佛珠上有金山寺独有的纹印,历代金山寺的在册僧人都有这样的佛珠。 可不要小看了这佛珠,有了它,就相当于终身接受寺院的供奉,这辈子便吃喝不愁。 除非金山寺塌了。 当初金山寺最巅峰的时候,三千僧众里,有专属纹印佛珠的,也不过百人。 只要这样的规矩还在,胖和尚断然不会不认自己。 “裴朔,这位是金山寺的执事长老恒信法师。” “施主,你究竟想说长老还是法师?” 胖和尚恒信嘴角的筋肉抽了抽,斜眼问道。 刘年哈哈一笑,拍了拍恒信厚实的肉肩: “说笑了法师。既然你说他是你们寺里的,我就把他交给你了。至于赔偿的事,我们再另外商量。 哦对了,我听说寺里有人打擂台,既然来了,那我就——” “等会儿,赔偿?” 恒信见他要走,立即抓住他的胳膊,正色道: “你什么意思,他砸了人家的剧组,跟我们谈赔偿?” 看到胖和尚急眼的模样,法海心里顿时觉得有趣。 想不到这胖和尚也有如此人性的一面,他还以为对方宠辱不惊呢。 不过看着胖和尚的反应,法海有点怀疑刘年有没有给自己说好话了。 “这位师父,你莫要担心。贫僧自己犯下的错,自然不会牵连旁人,来这里也是为求一个安身之所。” 法海按住恒信的胳膊,抚慰他躁动的心灵。 “求什么安身之所,我金山寺不欢迎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刘警官,这人你还是带走吧,他不是我们金山寺的人。” 恒信一把甩开法海,恨不得立即划清界限。 “恒信长老,贫僧确为金山寺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法海从袖中摸出一串黑得发量的佛珠: “长老请看,有贫僧的佛珠为证。” 恒信看到那一串佛珠,顿时两眼发光,一把抓过来细细研看。 他将佛珠捏在手上,一颗又一颗的摩挲着,爱不释手。 “竟然是紫光檀木的。盘得这么光滑透亮,应该有上百年了吧……” “何止百年。我这佛珠是师父亲赐,此前已经手数代高僧,蕴含无上佛法!” 法海双手合十,每提及师父,他都是极为恭敬的。 恒信反手将佛珠握在手心,指着法海问他师父是谁。 法海再一恭敬道: “金山寺前代住持,宏明大师!”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宏字辈是我仰宗六代祖师,怎么会是你师父。 你不仅冒用我金山寺的名号骗吃骗喝,还盗取我们金山寺的佛珠,冒犯佛祖,我今天必须要惩治你!” 恒信听到宏明二字顿时大怒,一把将佛珠揣入怀中,将法海怒斥一番后,朝门口喊出两个名字。 下一秒,两名手持戒棍的武僧闯进来,恒信摆手喝道: “叉出去,送到戒律堂处置!” “法师高抬贵手,人是我带来的,有什么事好商量!” 刘年见势不妙,赶紧劝道。 恒信冷眼一翻,虎躯一震,将刘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间震开。 “那泼皮年纪轻轻不学好,招摇撞骗对我师祖不敬,老衲忍无可忍,必须亲手教训一番!” 恒信背对着刘年,骂骂咧咧地冲了出去。 刘年也不敢耽搁,刚刚恒信这一震,让他猝不及防差点摔跤。 这不禁让他感叹,这些和尚们看着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还真不比谁差,一个比一个冲动。 先是裴朔把演员打到吐血,又一杖干碎了摄影机。 现在又是恒信暴跳如雷,恨不得把裴朔千刀万剐。 就说刚刚恒信那一震,刘年怀疑真要打起来,自己这个职业警察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毕竟和尚每天的任务就是习武打坐,一身功夫不是白练的。 不过话说回来,人始终是自己带来的,在没有完全交接之前,出了事都算自己的责任。 “造孽啊!我买个饼的功夫,回来就替你挨了一巴掌不说,现在又要为你得罪胖和尚,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刘年一路追过去,又气又恼地自言自语道。 戒律堂还在后院,中间必定是要经过演武场的,所以刘年一路追来,却发现越往里去游客越多。 他略一打听,才知道演武场上的赛事已经开打了,所有的游客都在集中往这里来。 整个演武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许多人举着手机拍摄画面。 还有些人,直接用支架举起手机,在比武现场开始直播。 刘年再靠近一点,甚至能听到叫好声。 只不过,这些声音都是给那些外国人的罢了。 “让一让,各位,让一下!” 刘年虽然也对比武有兴趣,但现在公务在身,根本容不得他欣赏。 就在他拼命挤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吁——”的惊呼声,抬头一看,却见那演武场上一个人影嗖地摔出来。 “小心!!” 刘年看到那人有危险,顿时犯了职业病想要救人,然而喊完才发现,自己与那人相隔数米,中间还隔了人群,根本没法救。 “可恶!如果伤了人,我一定不放过你们,不管你们是哪国人!!” 刘年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人,只好寄希望于那人身体强壮能抗住。 就在刘年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忽然一个红色人影凌空跳起,一把接住掉落的那人,稳稳地落在地上,引起一片惊叹。 与此同时,那红影身边的一个人突然像飞起来一般,直接从平地跳往擂台上,与追打过来的外国人硬生生撞在一起,甚至还将那外国人撞了回去。 底下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开始起哄,口哨之声不绝于耳,但更多还是鄙夷之声。 此时的刘年,早已忘记了呼吸。 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很短,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发生的事,但却是极为精彩的。 尤其是,当他看到台上站着的人,是恒信的时候。 第6章群魔乱舞 恒信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介知客执事,根本不负责比武打擂的事情,只要服务好前来的香客游客们就好了。 这些舞刀弄枪的事,就交给维那和僧值们去应付。 金山寺是千年古寺,其中僧人职责完善,除了住持方丈外,下设四大班首五大堂口。 五大堂口中,就有这八大执事,分别为: 监院、知客、僧值、维那、典座、寮元、衣钵、书记。 其中职责各不相同,尽管和实际生活中有所出入,但至少出了什么事,还是有纸面依据可以追责的。 就比如这次的比武擂台,理应由维那负责赛事操办,僧值上台打擂。 奈何僧值这一堂实在没什么高手,不得不请十二金刚出面。 可十二金刚身份尊贵,凭他们维那僧值几个执事长老又请不动,只得请监院出面主持。 提起监院,恒信心里是不服的。 放在过去,所谓监院那就是个管仓库的,犄角旮旯大小破事都一股脑儿推给库房处理,地位何其低下。 奈何时代发展迅速,过去看仓库的,现在成了管账的。 掌握了寺里的经济大权,就等于掌握了全寺僧人七寸命脉。 想吃点好的,穿点暖的,多讨点衣单费,都得想着法巴结讨好。 这一来二去的,一个区区监院,反而成了一手遮天的存在。 职位虽低,却涵盖了全寺的大小事务。 即便是四大班首,见了这监院也得客客气气的。 没办法,权(钱)的力量就是这么大。 恒信常常说,监院和尚恒言,仗着自己一张巧嘴,把四大班首们哄得晕头转向。 就连当今住持德古大师,也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当初竞选监院,无论从能力还是声望方面,恒信都自认当之无愧。 奈何寺中的规矩不同,最终拍板的还是四大班首那几人。 在那之后,恒信对四大班首的印象便是一边倒。 每次见到恒言,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如今寺里的经济蒸蒸日下,恒言却多次归罪于自己这个知客没有做好游客接待和宣传工作。 对此恒信也是有口难辩,毕竟事实也是游客数量不如以往。 但是那些游客自己不来,他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拉硬拽逼着人家来吧! 所以现在就算游客数量一时回暖,恒信也不想和恒言打个照面。 如果不是为了押着法海去戒律堂,他更不会经过这糟心的演武场! 本想埋头匆匆走过,就连僧值长老恒武喊了他一声,恒信都假装没听到。 可谁知,刚走过擂台,就看到妙远被那老外一脚踹下了台! 恒信一时惊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这小骗子一把接住妙远。 紧接着,他只觉得后背一顶,整个人便被顶上了擂台,与那金发碧眼的老外打了个照面,生生贴了上去。 其实上了台后,恒信也明白过来,这老外是想追着下来打,又被自己给顶了回去的。 虽说是救了妙远一次,但这前胸后背先后受了重击,即便他皮糙肉厚的也难以承受。 站到台上几个错步,差点没掉下来,还是扶着栏杆才好不容易站稳。 底下的人,看到恒信突然上台,且是站姿不稳,起哄声不绝于耳。 就连坐在首席的恒言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兄竟敢主动上台。 恒言端起茶杯,悄悄往身侧的村木磊看了一眼。 村木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虽然他也对这场变故有点意外,但看上去并不担心。 金山寺的十二金刚,已经有十个人被挑翻,更不要说之前那几十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金刚,即便来了他也不惧,要知道,他本人可到现在还没出手呢。 放眼望去,整个金山寺也没一个值得自己出手的。 “恒言君,你们这位老人家,也是打算来应战的吗?” 村木磊的声音很是客气,但是从他说出“老人家”,以及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是在戏谑。 恒言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村木磊先生,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会问清楚的,您稍等。” 说罢,恒言招手唤来恒武长老,托他到台上询问情况。 而演武场观众席这边,恒武还没过来,便听到哄哄乱乱,争议不断。 …… “什么玩意儿,一群菜鸡还想靠一个老和尚翻盘?” “喔嚯~金山寺言而无信啊,不是说最后一个了吗,怎么还有?” “有又怎么样,辣鸡金山寺除了坑蒙拐骗,没一个能打的,活该被人打假!” “老和尚就是来送人头的吧!” “那不一定,这老和尚一身肉,说不定是个坦克呢,血厚耐造啊!” “血厚有个屁用!给我亚瑟出四件装,一招秒给你看!” “唉,可惜了我中华功夫,被糟践成这样,难道真的没有人可以为功夫正名吗?” “不服不行,人家虽然是外国人,但是科学训练就是不一样,我就一直觉得功夫是骗人的,还是看好究极道!” “清水丸加油!!” …… “各位老铁们,你们现在在看的是村木磊徒弟清水丸大战金山寺现场直播!本来这场战斗已经结束—— 啥?那老和尚啊?那老和尚……可能是宣布比赛结果的吧?” “哈喽……欢迎直播间新来的朋友,今天主播带你们打卡金山寺! 你们看这是金山寺的平安符,开过光的哦!有想要的朋友可以留言,超低价的~” “十个火箭!兄弟们,只要十个火箭我立马上去和秃驴对擂,兄弟们给力!奥力给!!” …… 恒信背靠栏杆,眼瞅着台下的群魔乱舞。 有吐槽的,有骂的,还有在这里直播卖货的。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当他回过神来定下心神的时候,对面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清水丸却已经做好了再次进攻的准备。 “华夏人。你,很有勇气,但是,你不行!” 清水丸对着恒信竖起手指摇了摇,显然没将恒信放在眼里。 至于恒信这么突兀地出现,他也不在乎,总之干就完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