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冥界指环之宫岭秘境》 神秘信件 故事要从20世纪八十年代末说起,我和发小沈秋棠在北京胡同里开了个叫‘清棠古董店’的铺子,专收些古董物件赚点生活。 1980年冬—— “秋棠,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忙了一天了,这会儿也没啥人了,赶明儿啊,我得把我这头发给好好剪剪。” 说话的是一青年男子,约莫27、8的年龄,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头顶上戴了个黑色小圆帽,脖子上隐约可见戴着什么饰品。 “哎哟,你还真别说,北方这天啊,可真冷。”说话时空中都能看到一股股白气。 只见那沈秋棠起身走到四角平桌子边拿了块布,擦起手中那亮堂堂的物件,掂量手中那玩意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词句。 “我说你啊,快别看了,还出不出门儿啊,这都几点儿了。”男人看着他,等得有些烦躁了,在这看了个半天,也没见他看出了个花儿来。 沈秋棠鼻梁上的眼镜都快要掉在地上了,看他一抬手,又给扶了回去。 “清平,你搁这儿瞎嚷嚷什么呢,没见我办事儿了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得,惹着这位爷了。楚清平一时间没了话,成吧,就候着他。 “我这是哑巴吃黄连,噎住了。” “哑巴吃黄连下一句是你这样接的么?”沈秋棠抬起头来白他一眼,从鼻腔里面喷出了点气。 等到他放下手中那镜子,收拾好了桌子,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楚清平在椅子上睡着了。沈秋棠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给拍醒了。 “走,出去下馆子。” “吃什么?”楚平泽来了劲。 “鸳鸯锅。”沈秋棠挑眉,一个月下一次馆子这样的传统可不能破。 “得咧。” 楚清平那叫一个兴奋,赶紧站起来理了理皱着得衣服角,向门外走去,有甚事能比得上下馆子吃火锅呢。只是,出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见了那桌子上倒放着的物件,而且看那材质,不得了,这玩意儿还值点钱。 “老沈,你实话告诉我,你这镜子哪来的?”他伸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凑到沈秋棠耳朵边,充满了神秘感。 “捡的。” “你觉得我信么?得了,你就说说老实话,兄弟我又不巴你的财。”楚清平看着沈秋棠的眼睛,脸上写满了八卦。 “今早我打开信箱,搁里面发现的。谁寄的也没写名字。”沈秋棠是做古董生意的,眼力可不是一般的好,平日里收的那些个古董货,旁人要看几分钟乃至几个小时的,他只一眼便晓得这是哪个朝代、什么材质的。今早他一开门,这信箱子里躺了封信,他给取了出来,乍眼一看,里面还携了个这玩意儿。看了快天黑,都没看出来是哪朝的货。 “信?不是,谁还给你写信啊?拿来兄弟我参谋参谋。”楚清平说道。 不过沈秋棠倒是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叫着他,先吃了饭,再回店里慢慢谈,俩大老爷子也不会煮饭炒菜这功夫,楚清平也就答应了。 ——京都火锅 “你还真别说,这火锅可真不赖,来这地儿这么些年了,也就这个能让我回味回味老家了。” 一顿鸳鸯锅又勾起了楚清平的回忆,沈秋棠听他哼起忆往昔峥嵘岁月愁了。 “行了吧你,吃饭,赶紧的。” “来,兄弟我敬你一杯。”楚清平用开罐器打开啤酒盖,先给沈秋棠满上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脖子上吊的那坠子不小心从衣服里滑了出来,他给收了回去。 沈秋棠看着他,笑笑:我说老楚啊,你怎么也学着在脖子上戴些狗链子了。” 楚清平顿了顿,拿出坠子:“你说这个?这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十八代单传,不过也没传到我这儿,这是我爸的,他啊最近要出趟远门,把这东西放家里了,我寻思也没人在家就拿出来给戴上。” 这年头,偷东西的人也不少。 “叔叔还在那上班吗?不是早该退休了么。”沈秋棠一大杯啤酒下肚,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那老爷子,在家闲不住。”楚清平老爸是国家某博物馆的馆长,常年跟考古队那些人打不少交道,这次出远门,足足长达一个月。 沈秋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东西什么来头。” 楚清平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偶尔听我爸说过,这玉是从……嗯……叫什么……宫…宫岭,对,宫岭那地儿采回来磨成的。” 沈秋棠挑眉,这世上有宫岭这地儿吗? “快吃,菜都快凉了。”说着拿勺子给他勺了一大瓢的荤素搭配。 楚清平拿碗接着吹了几口,大快朵颐:“诶。” 沈秋棠有心事,许是听到那宫岭二字,那信上说的,可不就是宫岭么。 “老楚,跟你说个事儿,你那坠子,和这装镜子的匣子,是一个材质的。”两人吃完了饭回到店里,沈秋棠便把自己早上收到那信和镜子一同给了楚清平看,让他也参谋参谋。 楚清平拿着一看:“哟,好像还真是。” 这信看了两三遍不止,上面全是认不得的字符,连个落款都没有。唯一能够认得的就是用小篆写的‘宫岭’二字。 “这哪来的人才,写了个什么东西,老子他妈的就没看懂几个大字儿。”楚清平不免飙出了不入耳的语言。这写信的人也到底是个人才。 “你怎么想?”沈秋棠询问他的意见。 怕就怕,写这东西的人图谋不轨,想让他俩舍命丟财,但是想想这动机也不严密。 李清平用手指着自己:“我啊?我都可以,你要想去看个究竟,那咋俩就一起去呗。”两人都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跟个牛皮糖似的扯都扯不开,长这么大就没怎么分开过。反正开不开张这生意都是一样惨淡,也没愁吃饭这件事。 沈秋棠沉默一会儿,半晌又道:“那咱们明早先去老陆那儿问问去,他可能晓得一分二两的,这宫岭到底是个什么地儿。” 怪闻笔记 “哟,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啊把您这二位爷吹到我这小店里了。快坐,坐!”陆子诚正忙着煮茶叶,沏茶照顾客人,那台上的说书人讲得不知是个什么故事,底下的客人都听得入迷得很。 沈秋棠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唉,我说老陆,这上面说得是个什么故事啊?” 陆子诚放下包间上的帘子,叫小儿端了两盘零嘴儿尽量去:“我想想,是叫个什么,宫岭寻宝。反正我听着是玄乎的很,不过说来也奇怪。” 楚清平嚼着嘴里的花生米去,听得那是津津有味儿。还哼起了小曲儿,翘着二郎腿在木椅上面躺着。 沈秋棠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哪里奇怪?” “我这儿啊最近来了个外国人,拿着本书,这书上面写得什么,反正我是看不懂,全是鸟文。前几日啊,他来这找我,听那讲书的,向我打听宫岭这事儿,得了去我就,这世上哪有什么宫岭啊,就算是有,谁又知道那是真的假的?”陆子诚说着也好笑,这洋人的好奇心怎么就那么重呢。 沈秋棠盯着桌面上那茶杯,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的。 “宫岭这地儿,当真不存在么?”沈秋棠疑惑问道,那里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人的东西。 “传闻这宫岭古国,是人间仙境,在那儿的子民,其不寿者八百岁,庄子在《逍遥游》一篇中记载,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宫岭古国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你听听,又开始了。”说书先生的声音透过门帘传入三人的耳朵里,楚清平盘里的花生米也快剥完了。 “嗐,要我说,管它有没有,找个知道的人问问不就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陆你真的啥都不知道吗?”楚清平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有一调没一调的搭着话,听得也快是昏昏欲睡了,这厢还没唱罢,那厢又开始登场了。那些茶客也都是些有耐心的主儿。 沈秋棠琢磨他这儿话也不是没理,又转眼盯着陆子诚,希望从他嘴里听点什么新鲜事。许是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玩,他只想闪躲。 “嗐,我实话说,哥们我是真的啥都不知道啊。” 沈秋棠眼看这戏没辙,不由得熄了火,歇了菜,哪知,陆子诚又补了一句。 “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爷爷他老人家知道,他年轻那会儿,去前线参军打仗,后来反都的时候,遇见一英国来的老外,两人明明语言不通,还就聊上了,走了好几天,最后在一戈壁上,身体透支后来被人给救了,不过那地儿的人长得很奇怪,下半身都是尾巴,人面蛇身,而且吧,还特别长寿。我们原本都以为他老人家光荣牺牲去见马克思了,后来他自己一个人回来以后,变得不爱说话,整个人神经兮兮的。再后来,他开始信教了,整个人又恢复得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楚清平听这开始从木椅上跳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他讲话。 “那里这些事儿打哪儿知道的?” “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笔记本,他那笔记本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我就给当作玄幻故事看了。” 沈秋棠接了下一句:“那笔记本在哪儿?能给我俩看看吗?” 陆子诚想了想:“看是可以,不过不在我这儿,打那次我不小心看了他笔记本以后,他就把那笔记本藏了。谁也不允许进他的书房。姑且试试看看能不能。” 楚清平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你不是看了吗?你说说里面有什么不就得了。” “这么久了,都几十年了,我哪儿还记得清里面写得什么内容。”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啊!”沈秋棠一个激灵,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披在身上准备出去,口袋里的信不小心掉了出来。 陆子诚替他拾起来,无意间看到了信上的文字,嘴里不免吐槽:“写的这是哪国语言啊?” “我也不知道。” “行了,走吧。”楚清平催促。 昔日往事(一) “还真别说,你家这院子真的挺大的。”楚清平心里乐得跟开了花儿似的,来北京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四合院呢。 陆子诚没注意他这话,自己另起了个新话题,嘱咐这两人注意脚底下,他伸手打开大门左侧的栓门,带着二人走了进去。 楚清平心里:我的乖乖,这都不上锁的吗。 三人一进屋见这陆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那大椅子上,旁边搁一木凳子,上面放了个复有年代感的唱片机,放的是《牡丹亭》,‘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爷爷,你搁这儿干嘛呢?”陆子诚看见自家老爷子在大坝子里晒太阳,可见这天上云雾一层 压着一层,也没啥光线射下来啊。 老爷子听见孙子叫自己,把头顶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划开那唱片,拿起一旁放在木凳子上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终归是年纪大了,视力不怎么好,但听力还是不减当年,:“哎哟喂,我的大孙子,你干啥来了?” 他可高兴见着自己的亲孙儿 。 “陆达生老爷子,有你的东西!”门外一送货员唤着他的名字,“我给你放门口了啊,自己得空拿一下!” “好的!” 陆子诚走近一点,凑过去,说:“爷爷,我来看你来了,带着我朋友。诺,茶馆上个星期刚进的货,上好的铁观音。” “来就来,还带啥礼物啊。”陆老爷子嘴角一勾,这小兔崽子心里想的什么自己还不知道么?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那茶馆不去看着,没事儿来找我一老爷子做甚?” 楚清平算是知道陆子诚这嘴皮子功夫拜于谁的门下了。 陆子诚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爷爷,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想问问您,那个笔记本您能给我们看看么?” “什么笔记本?”陆达生看着自家孙子,摘下眼镜仔细瞧了瞧,这脑袋也没烧坏啊。 陆子诚倒是愣在那里了,心里想:老爷子又犯糊涂啦这是。行,他再重复一遍。 “就您去宫岭,带回来的那个笔记本,您能给我们看看吗?”他这处肯定算是问清楚了,老爷子忘啥都忘得,这事儿肯定忘不得。 哪曾想,陆老爷子脸色突然沉了下去,黑了不少,整个人给旁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抑感,转过那唱片,继续听自己的《牡丹亭》,也不理他了。 “爷爷!您就把您那宝贝笔记本给我们瞧瞧嘛。”陆子诚仍不死心,决定再试试。 “嘛,嘛,嘛你今天这是!”陆老爷子那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这小兔崽子还来劲了,不肯撒手。 “你茶馆生意好做了是吧?一天闲的没事干问这些干嘛玩意儿?”就说他意图不单纯。 陆子诚一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歇了菜。 沈秋棠看这架势,也不好上去凑合什么,只得拉着楚清平回去再做定论。陆老爷子看着这二位后生的那副模样,从口袋里掏了只烟,想了想,也没点着,只是含在嘴巴里。 陆达生:“这就是你的朋友几个?”方才还未仔细的去看。 陆子诚点头:“是啊爷爷,他们两个都是我在北京胡同认识的朋友,做古董生意的。” 陆老爷子心头猜中了几分,就凭自己孙子这个习性,娃父母天天忙,大小就是他一手给带大的,还不清楚他那两把刷子嘛?这东西,绝对不是他要的。 楚清平听见老爷子问他俩,反手抓着沈秋棠的胳膊:“哎,先别走,再看看情况。”来这一趟,可不能白忙活,也当交个忘年交了。 沈秋棠松了手。 “是你们两个要问的吧?”陆老爷子看着两人冷静的模样,心中明了了几分。 “宫岭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必当真。”陆老爷子瞥了两人一眼,“小猴子,去倒茶。” 陆子诚听爷爷叫自己的小名,脸面顿时有点无处安放。 “爷爷,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名,我朋友都在呢。” “有啥不能叫的,从小叫到大的怎么就突然不能叫了。” “……” 老爷子可不买他这账。 —— “陆爷爷,我这儿有个物件想给您瞧瞧……”沈秋棠掏出怀里那匣子递给他,陆老爷子起初还不怎么在意,后来看见他拿出的那东西,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昨天早上的信里面,随着一起的。”沈秋棠如实回答。 “唉,他这人怎么就放不下呢……”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走进内屋里半会儿,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昔日往事(二) 楚清平和沈秋棠愣愣的站在外面,看着陆老爷子离开的背影,莫名的,更加不知所措。陆子诚泡完了茶,端进来时看见自家老爷子不见了,又见着二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怕是没辙了,“你俩干什么呢?怎么还傻站在这里,进去说话呀。” 茶杯滚烫,煮沸了的茶水传来悠悠的清香。 沈秋棠坐在椅子上,中规中矩的,手揣在大衣兜里,楚清平也跟着他一起坐下。 “你这茶杯看起来挺值钱的。”楚清平想不出什么赞美的词句,张口就来,声音还不是一般的大,陆老爷子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也不知听没听见。 沈秋棠用胳膊肘碰了他的手,低声说了句:“你还真是百家姓去掉首剩下就是钱,张口就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人是贪财的主,不过陆子诚倒是没在意,平时这哥们的嘴都损习惯了,也不差这一两句。 “这茶杯是我爷爷带回来的,几十年了都。”陆子诚摸了下杯身,不怎么烫了,“喝吧,坐了一路车也渴了。” 这里挺远的,从北京胡同到这里还得坐上倆小时火车,为了省钱,他们什么都没点,其实身上也没个几毛钱,掏出来就让人笑话。 在北京做生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所以哥俩下馆子都省着省着来。陆子诚开那个茶馆勉勉强强好过一点,别的,那简直都不用说了。 就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你难你有平屋住,我难住在窝瓜棚。” “你们两个小伙,年纪轻轻,没想到对这些事情还感兴趣。”陆老爷子拿了本黑色的厚本子出来,摊在桌面上。 “陆爷爷,您之前说的那个‘他’怎么就放不下呢,那个‘他’是谁啊?”楚清平对这些事情好奇得很,陆老爷子没讲完,他偏是要听完才肯罢休。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一页一页的翻开厚厚的笔记本,这东西很多年没被人打开过了,他一直锁在自己的书房暗室里,纸张虽泛黄了,但保存的还算完整,边边角角的地方却难免有些破损。有一张是缺失的。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军队入川,我那时只有18岁,子诚他奶奶那一年刚与我结婚没多久,两年后生了他爹,我就去参军了,你们晓得湖广填四川这事儿么,我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不算得北京这里的人,我从没想过我会定居在北京。只是后来参军回来,发生了那事儿以后就定居在北方了。得了两年精神病,说来也好笑,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但我很清楚我是迷糊还是醒着的。”陆老爷子又从兜里抽出了那杆刚刚在外面没抽的烟,摸出火柴划拉出火花点燃。 沈秋棠看着陆老爷子苍老的脸,沉默了,陆老爷子吸完一杆烟,陆子诚看见了,跑到外面去拿了烟灰缸,放在自己老爷子面前。 “爷爷您身体不好,这烟就少抽点吧。”陆子诚有些担心,老爷子虽说是军人出生,但好歹也这么大年龄,这么抽可是遭不住的。陆老爷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知道家里人叫他戒烟、戒酒,但是他自个儿感觉良好,身子骨硬朗的很。 “好咧大孙子。” “这本笔记本,曾经被人险些偷走掉,我原本打算将它烧掉,但是后来终于没能下手。” 沈秋棠和楚清平俩人一人喝了口茶水,继续听他说起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昔日往事(三) 沈秋棠看着陆老爷子,打了句茬子:“陆爷爷,这些事儿您都还记得吗?” 陆老爷子沉默了半晌,良久才缓缓道来。 “不完全记得,说来也奇怪,应该是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那年军队反都途上,我一个人回了川西老家,路上遇见了一个洋人,他说自己叫黎森斯特,是个英国来的传教士,我觉着这名字奇怪,长那么大就没见过几个洋人,我两语言不通,这个笔记本其实也不是我的,别看这上面是汉字,可这的的确确是那洋人写的,我斗大的字儿不识几个。就小时候上了几年学堂,读了几年书。后来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正赶上乱世,烽火狼烟四起,我爹就没让我去了。我俩在回乡途上走着走着,就走失了,迷了路,倒在一戈壁上,你想啊,这四川哪有什么戈壁,戈壁一般不都在西北地带新疆,沙漠那些地方嘛。我俩遇见个娃,他带我进了他们村子里,穿得都是些古代人的服装,听村里人说,那儿叫永眠镇,自先世避秦时乱,就永远隐居在此了。后来那娃儿带我和那洋人进了个洞窟,后面的事儿我就不记得了。那洋人出去以后好像是把这笔记本给我了,说自己要去办什么事情,这笔记本上面进入古国的那段回忆也丢失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就一直把这笔记本带在身边。1968年那会儿,我读了个老年班,学了些东西,再回头看这笔记本,发现上面好多好多解释不清的事情,就把它锁我书房柜子里了。没见天日。” 陆子诚嘴角抽搐,眼神似笑非笑的:自先世避秦时乱……这不妥妥的《桃花源记》里面的原文么。爷爷怕是没豁他们仨人儿没读过书。 “爷爷,您这哪儿跟哪儿呢,这宫岭到底是个什么地儿您都还没说呢。”怎么就说起自己的青春岁月来了。 “你这小子还好意思?我东西放哪儿你都能找得着是吧?不是你,我得锁那柜子里面吗?” 陆老爷子看着自家那大孙子,心里有些冒泡,不由得烦躁,说了他两句。 “陆爷爷,笔记本能给我看看吗?”沈秋棠说道。 陆老爷子大大方方的递给他,“看吧,有啥不能看的,在你们这儿,也不算得是个什么惊人的秘密了。” 沈秋棠翻到缺失的那一页,笔记本后面还夹着什么东西,藏得有些隐蔽,好似从来没有人拿出来过,他抽出来一看,跟他收到的那封神秘信上的文字是一模一样的鸟文。 “哟,这后面还有个这个呐,我还从来没发现过。”陆老爷子惊讶道,没想到这笔记本还暗藏玄机。 “陆爷爷,你认识这文字吗?”沈秋棠问道。 陆老爷子:“我见过,但是具体上面写的什么内容,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他知道,不过他是否尚在人世,我不晓得。” 这么多年也没有再见到过,那封信也许告诉他,自己还尚在。 “你们可以问问子诚茶馆的里的那说书老人,他许是知道的。”陆老爷子又讲。 “爷爷,那人哪知道什么实在东西啊,我看啊,就是个骗子说书的,说得有头有尾的我他娘的还真是信了他的邪。”陆子诚不屑,那茶馆天天听他耳朵都起茧子了,烦都烦死了。 陆老爷子给了他一个响头,“好好的怎么就说起脏话来了?那说书的是我一老朋友,到你那儿茶馆帮你赚点收入,你还说起人家的不是。” “是是是。”陆子诚连忙认错,他可不敢惹爷爷他老人家。 “你这话是别入了人家的耳朵里,哪天我瞧见他了,听见你那碎嘴子,看我收不收拾你这兔崽子!” “是是是,不得不得。”陆子诚像个腌菜似的。 陆老爷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小伙子找这地方干嘛呢,听听就好了,没必要去的。就算是去,也找不到的。” “我们两个就是有些好奇这背后的来龙去脉。只要把这鸟文解释出来了,就差不多成了。”沈秋棠笑着说。 楚清平和着说:“那个,时辰不早了,也快中午了,我们就不扰爷爷您休息了。” 头顶上顶着个太阳:“哟,还真是,时辰不早了,你们留下来吃饭吧,我做菜还是挺不赖的。” 陆子诚眼睛里闪着光,冒著星星:“爷爷,您下厨呀!” “是了,我菜都备着呢,昨晚上去大市場買的,你去厨房给我打下手哈。”陆老爷子说着站了起来,抖了抖衣服,陆子诚跟他一块进了厨房。 楚清平挑眉,撞上了沈秋棠的视线,嘿嘿笑了两声:“秋棠,这顿有了。” “得了吧你,有了有了,啥都有了。”沈秋棠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了,一会儿去赶最近的火车,快点回去了。古董店那生意咱还是要做的。” 不老书生 仨人在陆老爷子家蹭了一顿饭,赶上了最近的一趟火车,老爷子把笔记本送给他们了,说的是以后还有用处。楚清平心里很清楚,这事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有完没完的,准是这一时半会儿没有着落的。 “老沈,你们不会真的信了我爷爷的话,要去那地儿闯闯吧?”陆子诚不放心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俩人,各自都有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倒是楚清平,大大方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要我说,那地儿肯定有不少好宝贝,咱们那古董店不就缺货嘛。” 沈秋棠十分无语,瞧着他跟打嘴炮似的讲起话来滔滔不绝,不费口舌。 “你有那闲工夫,没说去找找客人。” “管他呢,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上次不就开了一回张了嘛,够吃三年了。”楚清平打趣道。 “诶,说起来,你爷爷提到的那说书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面子还忒大的数,听起来地位还不低哟。”楚清平扯到正道子上来了,身临处境去过宫岭的陆老爷子,偏偏就把这段经历给忘掉了,提上了他们的心,就悬在那半空上,不上不下的,急死人。 “哦,你说那个人啊,他是我爷爷介绍在我们茶馆那儿的,我当时开茶馆的时候,我爷爷没事经常来坐坐,自做主说我这茶楼冷清,要请个说书先生,我寻思那说书先生不是古代才有的嘛。怎么就不叫个唱曲儿的来我茶馆坐庄呢。”陆子诚微调了自己的发型,从兜里拿了颗花生米投嘴里嚼起来。 “我说啊,老楚,你那头发该剪剪了,再长点,可就当个姑娘家似的。” 楚清平嫌弃的看着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是姑娘,你楚爷我也是最靓的女。” “行了吧你们两个,子诚,这说书先生我看知道的还不少,你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么。”沈秋棠看着他俩,说道。 陆子诚摇头:“我除了知道那先生姓什么外,别的也就一概不知,你别听我爷爷说是自己的老朋友哦,其实我爷爷他老人家对那人也不一定知根知底的。那讲书人身世迷的很,也没人知道他住哪儿,就是每天下午在我那茶楼里说书,好像晚上就睡在我那茶楼附近,有一次我邀请他去我那屋住,他就是不肯,直言拒绝了我。” 陆子诚从记忆翻出来这茬子事,心里估摸着这说书人的年龄,和爷爷认识的人,少说也得有个6、70了吧,但是这个说书人,只有20来岁,和他们年纪一般大。 “那咱们这会儿去还找得到他人吗?”楚清平问道。 “找得到啊,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规律。”陆子诚回答得爽快。 —— 三人来到茶馆选了个幽静的地方,茶小儿看着自家老板回来了,忙上去问候:“陆老板,你这走了一上午了,陆爷爷最近怎么样,好久不见他来店里了。” 没有老板的日子,无聊。 “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得很呢,我这儿有点事要忙,你去下房煮点好茶叶上来,对了,那个说书先生怎么今个儿下午没来茶馆坐庄呢?”陆子诚环顾四周,没见那红色的影子,问道。 茶小二:“哦,说书先生啊,怹说今下午在茶楼歇歇,应该在內厢房里吧。” 陆子诚:“去把怹请过来。” 茶小二应了声,出去了。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沈秋棠摸了摸包里的匣子,没丢,这急匆匆的,还以为弄丢了这东西。 —— “许先生,在吗?”店小二来到厢房,敲门。 里面传来了声响,那人咳嗽了几声,示意自己在里面:“什么事儿?” 店小二:“噢,先生在啊,是这样的,陆老板请先生过去品茶。” 许先生应了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好,我等会儿就过去。” 他猜到了几分,那人的意图。 “得嘞。” —— 今日茶馆没有说书的先生,冷清了不少,但是喝茶的回头客还是日常打卡。 包间门口传来脚步声,那步子放得很轻,让人无法察觉。 “陆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儿?”许先生就站在门口,陆子诚赶紧拉他过来坐下,茶小二这会儿刚把茶煮上来。 令沈、楚二人惊讶的事是,这讲书先生居然这么年轻。 “欸,秋棠,这怕不是个骗子哦。”他楚清平总算知道了为啥陆子诚要说那话了。 “别吱声,看看再说。”沈秋棠回道。 “喝茶,喝茶,咱们慢慢说。”陆子诚给他倒了杯热茶。 “是这样的,许先生,您见过这个东西么?”沈秋棠拿出笔记本和玉匣子放在桌子上,他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但是他看出来了,震惊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 他打开那封信,看着上面的鸟文:“这个文字,是宫岭独有的符号文。” “你们能得到这东西,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我只在几十年前在蜀地见过,若你们真想弄清楚一切,得亲自去宫岭一趟。” 楚清平:“许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宫岭吗?” 世上的传说,一个接着一个,都知道这只是传说,没有人当真。 许先生:“信则有不信则无。” 三人:“……” “我讲了很多场这个故事,但每次我只讲表面的一点点,不全讲完。今日我能在这里遇见这个东西,那就说明这个秘密对于你们来说就不再是秘密了。宫岭就是古时候的轩辕之国。” 軒轅國人 “轩辕之国,那是什么地方?”楚清平和陆子诚二人脸上尽写着茫然不知。 “据《山海经》记载,轩辕之国在此穷山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在女子国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沈秋棠绪说着许先生的话,看着许先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沈,你他娘的能不能说白话文?”陆子诚对文言文是不太懂的,平日里看的书都是些话本折子,兴趣来了整点文学,现在碰上文言这个死对头,还得硬生生看这二人对话。 许先生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又接了下话:“轩辕国在穷山的边界之处,处于女子国的北边。这个国家的人普遍长寿,即便是寿命稍短的那些人,也能活八百岁左右。轩辕国的国民,人面蛇身,尾巴交叠于头上。” 楚清平不可置信的挑着眉毛,脸上写满了不相信:“那感情这也不算是人了吧?再说了你们说的这些东西和这玉匣子有什么关系?” “不,若说是不是,我只能说,他们是人,和我们一样,只是长相不同罢了,据中国古代志怪小说集《博物志》中描绘的轩辕国人,他们生存于天地之间,和鸾鸟一同跳舞,以凤卵为食,饮甘露解渴,这也许是他们普遍长寿的原因。但是也有人说他们与天神有一定的联系。据我所知,轩辕国有一奇物,叫作长生玉。” 许先生在猜测,这轩辕之国奇物可不少,若有人有幸能去一看究竟,人生也算是值了。 “您的意思是,这个玉匣子就是那轩辕之国的长生玉制成的?”楚清平问道。 “没错。”许先生点头。 楚清平拿出了自己脖子上那个坠子,自己这个坠子和那匣子材质是一样的,那也就是说是同源而生的,但是自己的祖先又是从哪儿得到这长生玉的呢。 “那我这青玉链和那玉匣子的材质是一样,也没见有多长寿啊。”这一代一代还不是作古的照样作古,升天的照样升天。 “那是因为,只有这个东西是不行的,還得有玉膏加持。长生玉有一缘由,但我不晓得其中的奥秘。”许先生说道。 沈秋棠看着他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吹了一口凉气:“莫不是《山海经》上的‘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是生玄玉。’” 许先生:“是的,这玉膏所出之地,以灌丹木,丹木五岁,五色乃清,五味乃馨。” “这丹木,或许就长在轩辕国内,一种能使人长生的树木,正所谓:‘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不是,听你们俩这意思,我这祖传十八代的宝贝儿还是有点用的?”楚清平有些小小得意,他原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玉,只是说年代传了下来所以就成了传家之宝,没想到还有点来头。” “先生是姓楚吧?”许先生看着楚清平的脸,问道。 “您怎么知道?”他从进来到现在也没说过自己的姓氏吧。 许先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他想到了有些事情,天机不可泄露。 “哦。那许先生您知道这宫岭怎么个去处吗?这穷山到底在什么地方。”楚清平收回了自己的链子,接着又问。 “这个笔记本上只记载到永眠镇,其余的就没再多讲了。” “古时候的穷山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现今也没有确切的记载,不过我当年就是去的蜀地,你们可以去蜀地看看,在蛇龍山,有一个叫石头城的地方,是个古时候的军事要塞,如今已然荒废,经过龙泽寺,寺中人饲养了孔雀。不远处应该就是永眠镇了。” 许先生翻了翻笔记本,对三人说道,看了笔记本的落款,又再看了看那封信上的字。 “这个英国人当年就是在那里消失的。如果你们真的要去,我叫上我的徒弟和你们一起。” “徒弟?男的女的?”陆子诚两手揣胸前,卖抄手。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许先生没再说话。 沈、楚二人心中已做好了打算:“去,怎么不去。” “明早,赶最近班次的火车,去四川。”楚清平豪爽的答应道。 “我会带上我徒弟,到时候车站等你们俩。有他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许先生喝了口茶水,嘱咐道。 陆子诚被落在边上了,有些不开心:“我也去。” 楚清平望了一眼边上的他:“你去干甚,你那茶馆没了你这老板,谁替你守着啊?” 陆子诚:“蜀地自贡产深井盐,我去买盐巴,不行么?我这店交我那茶小二守着不行吗?再说了你们那清棠古董店没人守着,去哪儿啊?” 沈秋棠抿了口茶:“关了就是。” 陆子诚:“……” 行,可行。好兄弟。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