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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凶手》


 第一章林露露之死（上）

2012年，盛夏，故事发生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
幸福公寓A座前停了两辆警车，还拉起了警戒线。此时，五名穿着制服的刑警和一名法医正在忙碌地勘察案发现场。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警车上下来，抬起警戒线穿入现场，他大步流星地朝着103室的方向走去。
“东哥，你来了。”刑警杨立小跑到毛冬身边轻声道。
“嗯。情况怎么样？”
“死者叫林露露，今年二十六，前天夜里割腕自杀失血过多造成死亡，今早保安在巡逻时闻到一股腐臭味觉得不对劲，喊了几次门也没人开，就报了警。”杨立回答道。
毛冬沉默不语，踱步环视了一圈。
一名妙龄少女脸色惨白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手腕处有一道醒目的刀痕，瓷砖上蓄着一摊血迹，并染红了素白的连衣裙。她无神的眼珠子瞪得很大，似乎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眼里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时，法医符文南递给了毛冬一个透明袋，里面装着一张纸条，仔细一瞧，竟是遗书。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割腕，失血过多造成死亡，但是在公寓里并没有找到任何利器或者刀具，如果是自杀的话，那么应该就在死者身边才对。”
随后，符文南半蹲在死者前，掀起她的头发，剪刀顺着脊梁骨将吊带裙剪开，露出了光洁的背后。 符文南指着背后的淤青说：“死者在死前被殴打过，看伤势，殴打人的力气不小。”
他用镊子夹起死者的指甲向毛冬展示，推测道：“右手中指指甲里遗留了皮肤组织，应该是死前跟别人发生过冲突后留下来的。”
符文南用牙签将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取下，装进一个小小的透明袋里，忧心忡忡道：“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毛冬点了点头，问道：“你怀疑死者是被他杀，然后被伪装成自杀？”
符文南毫不犹豫地点头。
尸体被抬上担架，盖上白布，被运尸车拉走。毛冬歩出公寓后，看到杨立在保安亭正审问一名执勤人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轻手轻脚地上前旁听。
保安润了润喉咙，认真道：“杨警官，我在这里干了十五年了，挨家挨户都是很熟悉的，前天夜里真的没有看到任何陌生人进出入。林露露是下午五点半回来的，期间还出去了一趟，当时还跟我打了声招呼，说是出去跟男朋友吃晚饭，过了没多久就一个人回来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你认识她男朋友吗？”
保安不敢怠慢，立刻答道：“认识，名叫黎伟，听说是警察局局长的儿子。”
杨立震惊了下，记录在纸上，接着询问：“当天晚上，林露露的房间有没有什么动静？有没有听到尖叫声？”
保安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没有。”
结束了谈话后，杨立刚一转身，便与身后的毛冬撞了个满怀，这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东哥，你啥时候来的？”
毛冬没有直接作答，而是问道：“问出些什么了？”
杨立将记下的笔记递给他看，并陈述：“林露露是两个月前搬进这套公寓的。她一直是一个人住，除了她爸妈，保安没有见过其他人来过她的公寓，出事当天，也是如此。”
“一楼的监控六天前坏了，一直也没人来修，所以二十四小时都派有保安巡逻。”杨立补充道。
“监控坏了，这么蹊跷？”毛冬自言自语道。
医院里。
林筱雅感觉全身乏力，软绵绵的，身体像是悬挂在半空中。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缓缓地环顾了一圈病房，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慢慢黯淡，逐渐失落。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看见了毛冬安静地坐在病床前，她倍感失望。
“我家人呢？”
毛冬张望了一下四周，如实答道：“没来。”
“我住院之后我家人都没来看过我？”
“嗯。”
林筱雅自嘲地笑了笑，眼眶隐隐泛红，她喃喃道：“现在连我是生是死都不在乎了吗？呵呵…”
毛冬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安慰这位可怜的姑娘。
昨日傍晚，毛冬步行在回家路上，忽然一个小男孩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并撞了他，小男孩颤抖地指着筱雅的公寓，结结巴巴地对毛冬说：“叔，叔叔，出，出，出事了……”
毛冬蹲下身子，握着小男孩的手，温柔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四楼的姐姐，躺在地上，有好多好多药。”
毛冬从小男孩上句不接下句的语言中猜想到有人自杀了，他撇下小男孩，撒腿就往筱雅的公寓狂奔。
推开虚掩的门，他看到一名女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大量的药片，于是连忙上前拍着筱雅的肩膀问道：“小姐，听得见我说话吗？小姐…”
叫完救护车之后，他捡起地上的药瓶子看了一眼，这才知道筱雅是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后昏迷。
毛冬站立在手术室门外，看着灯亮灯灭，直到被医生告知筱雅并无大碍之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手术之后，医院联系不上林筱雅的家属。毛冬也试着拨打了好多通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后，刚讲述完林筱雅的情况，她的母亲林娥冷冷地回了句：“她怎样与我无关，你们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至于她姐姐林露露的电话，是至始至终都没能拨通。
“不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筱雅沙哑的话音打破了病房的沉寂，毛冬拉回了思绪。当他看到筱雅苍白地丝毫没有血色的脸颊时，竟又心生怜悯，便偏过头去，不再注视她。
良久，毛冬再次看向筱雅，一脸平静地对她说：“你姐姐林露露死了，她给你留了一封遗书。”
闻言，筱雅感到非常震惊，瞳孔逐渐放大，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露露死了？怎么可能…”
她还想说些什么，干涩的喉咙却组织不到语言，一滴泪珠沿着眼角滑落。
“割腕失血过多造成死亡，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还待警方进一步侦查。这是她留下的遗书。”
毛冬将用手机拍下的照片递给筱雅看。筱雅接过手机，放眼一望，遗书上几处沾染着血迹的地方格外刺眼。
“筱雅，我亲爱的妹妹，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很抱歉这些年一直让你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今后，你便再也不会见到我了，希望你以后能够幸福快乐。再见了。”
筱雅轻声念完遗书的内容，随后抬起头看向毛冬，严肃地对他说：“这不是露露写的，这不像是她的字迹。”
“你说什么？”
“我说这不是露露写的，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我很肯定，这不是她的字迹。”
“这事果然有蹊跷。你先好好休养，我过几天再抽空来看你。”说完，毛冬便匆忙离开了病房。



 第二章林露露之死（下）

阴云密布，犹如人的心情那般沉重又压抑。
哀乐奏响，白纸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穿着黑色礼服的宾客们颔首沉默。脸色苍白的林筱雅站在人群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露露的黑白照。
“露露，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呜呜…”林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的瘫坐在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露露，露露…”
李刚连忙上前搀扶着林娥，尽管他没有号啕大哭，眼泪却像决堤般一泻而下。
林娥夫妇俩眼睁睁的看着林露露的骨灰被深深地埋进土坑里，那一刻，所有的坚强都土崩瓦解，发白的嘴唇不断地呼唤着“露露”，眼泪无比汹涌。
一颗泪珠突破眼眶的防线，静静地流淌到脸颊上，筱雅昂起头颅，硬生生地将其它泪滴逼回到眼眶里。
筱雅背向人群，静悄悄地离开了葬礼。步伐不大不小，稳健又轻盈，只是每走一步，心情就愈加沉重。她走着走着便狂奔了起来，跑出了很长一段路，忽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她痛苦掩面，抖动着肩膀失声痛哭。
过了许久，筱雅的喉咙已经哭得发痒，人也有些疲倦，全身没有丝毫力气。筱雅起身时，头脑一阵晕眩，身体踉踉跄跄、左右摇晃，人也险些跌倒，她赶忙闭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再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才得以平稳。
筱雅拨去黏在脸颊上的几根碎发，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了停车场
“你还好吧？”毛冬倚靠着墙，边吐着烟雾边问道。
“我挺好。”林筱雅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在等我？”
“嗯。”毛冬扔了指尖的烟，踩了踩，确认熄灭后才抬起头看向林筱雅并问道：“想请你去躺警局，不知道林小姐方便与否？”
“去警局？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吗？”筱雅疑惑地问道。
“没，林露露的案件有一些新的进展……”
林筱雅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尽是轻蔑，她不耐烦地打断毛冬的话语，冷漠道：“人都火化了，还查什么？”
毛冬被噎得竟一时组织不到语言，愣了片刻后，刚想反驳，却被筱雅抢先夺过了话语权，她冷漠道：“我倒是想听听警方有何进展，走吧，毛警官。”
警察局的空气里弥漫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微风徐来，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难闻的汗味。
林筱雅被带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毛冬顺手将门闭合，狭隘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林筱雅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冷冰冰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她轻声道：  “毛警官，请说吧！”
毛冬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遗书，不紧不慢地对她说：“黎伟承认这是他的字迹，但是对警方说他从来没有写过这封遗书。”
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时，林筱雅的身躯明显地震了震，却也没有言语。毛冬细缝大的眼睛时刻打量着神情严肃、一言不发的林筱雅，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林露露死前被殴打过，警方怀疑是黎伟干的。”
一沓沓照片被摆放到桌子上，筱雅轻轻摊开照片，随意拿起几张并仔细端详。她看到了林露露光洁的背部肌肤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和伤痕，手腕处有一道醒目的刀痕。
“所以目前警方怀疑是黎伟杀了林露露？”筱雅问道。
“是的，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并且这件事情惊动了局长，也就是黎伟的父亲。局长非常生气，他认为我们侦查小组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向媒体散播谣言、诬告他的儿子，因此我们被撤销了调查资格。”
“那你可真执着，都被撤销调查资格了还不放弃。”筱雅打趣道。
毛冬憨笑了几下，随后话锋一转，问道：“你曾经跟黎伟交往过？”
筱雅微微皱了下眉头，尽管五官都在抗拒回复这个问题，却还是如实答道：“嗯。大学时谈了两年。”
“他打过你？”
闻言，林筱雅神情有些痛苦，水灵灵的眼睛闪过一丝害怕，似乎是在那段感情中承受过巨大的伤害，她别过脸去，偷偷擦拭了眼角即将要掉落的泪珠。
“几次？”
“两次。”林筱雅站了起来，冰冷地问道：“毛警官还有其他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先回去了吗？”
“我送你。”毛冬迅速地起身开门，背对着林筱雅，假装没有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城市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为黯淡无光的黑夜增添一丝光亮。
迷迷糊糊中，林筱雅打起了呼噜。她将整个身子蜷缩在后座最右边的角落里，紧闭着双眸，进入了梦乡。
林露露背对正在看书的筱雅，因为愧疚而底下头，紧张地搓了又搓手掌心，小心翼翼地说：“筱雅，我跟黎伟在一起了。”
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惊的筱雅目瞪口呆，手里的书“砰”一声掉落在地。
露露从背后隔着椅子抱住筱雅，低声道歉：“对不起筱雅，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跟你抢黎伟的。”
回过神后的筱雅冷笑几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你就这么喜欢抢吗？什么都要跟我抢。”林筱雅歇斯底里地吼道，愤怒到直爆青筋。“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林露露被大发雷霆的筱雅吓得小声啜泣，连忙道歉：“筱雅，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滚，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筱雅愤怒到扭曲着脸庞，似乎要将林露露千刀万剐才能停息怒火。林露露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逃离出筱雅的宿舍。
关上门后，筱雅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一肚子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呜呜……”那一霎那，她控制不住地抱头痛哭。
一股凉风拂过，惊扰了筱雅的梦境。
“醒了？”坐在驾驶位的毛冬问道。“做了什么梦，哭的这么伤心。”
筱雅摸了摸脸颊，凉凉的脸庞还存留着泪水滑过的痕迹。
“陈年旧事罢了。”林筱雅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这是我号码，你记一下，以后方便联系，有事电话沟通。”
筱雅接过毛冬递来的名片存了电话号码并拨通后，便将名片递回给了毛冬。简单地道谢后便下车了。


 第三章林娥发怒

天色昏黑，行人寥寥。
筱雅孤单的背影隐匿在黑夜中，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瘦弱的身影让人格外的心疼。
刚行至楼梯口，忽然有一个人蹿出筱雅面前并大喊了一声“嘿”，这让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啊～啊～”一串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划破长空，筱雅煞白着一张脸盯向来者。
“哈哈……”阿宗毫不厚道地发出了一串愉悦的笑声。
待看清是阿宗正在笑得前俯后仰时，筱雅心中的怒火瞬间拉满，握紧拳头瞄准他的手臂就是一阵乱锤。“你个混蛋，竟敢吓我。啊啊啊…欠揍，打死你个坏蛋。”
看着怒意满满的筱雅，阿宗立马认怂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别打了，好痛啊！”
“谁是你姑奶奶，我有那么老吗？哈？”
“筱雅姐姐我错了，求放过。”
筱雅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因情绪过激用力过猛，此时手指关节处传来一阵痛感，她收住拳头，冷哼一声并对阿宗说：“哼！这就是吓我的下场，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这不是看你无精打采的想帮你提提精神嘛！但是你下手也太重了吧！看我可怜的手臂，呜呜……”
筱雅看着他干打雷不下雨，哭了半天也挤不出一滴眼泪的模样，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她嫌弃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嘛？”
经筱雅这么一问，阿宗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他从背后的裤兜里拿出一朵红玫瑰递给筱雅，并说：“接你出院那天忘了给你送花了，这不特意过来给你补上嘛。呐，不要太感动。”
“你也太抠了吧！接病人出院就送一朵红玫瑰啊？而且还是假花。”
“花不在多，诚意最重要。再说了假花多好，永不凋零。”
“那你真是太有诚意了。”筱雅无奈道，她翻了个白眼并接着说：“没其他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哎，等等。”阿宗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欲要转身离开的筱雅的手臂。
“又要干嘛？”筱雅不耐烦地问道。
“刚刚那个老男人是不是跟你有一腿？”
“哪个老男人？”
“你刚从他车里下来的那个。”阿宗回复道，随后脸上挂起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并对筱雅说：“咱们关系都这么铁了，你居然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但是你眼光也太差了吧，竟然跟那个胖乎乎的，颜值为负的老男人在一起。”
“那是毛警官，你不是在医院跟他打过照面吗？他今天找我是谈林露露案件的。”
“哦，原来是毛警官啊。”
“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啥，净胡思乱想。”
筱雅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爬着楼梯，以至于没有看到身后的阿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像个痴汉般傻笑。
阿宗，全名李维宗。他曾经向林筱雅自我介绍道：“我是李维宗，你也可以喊我的小名：阿宗。”自那之后，筱雅都喊他的小名，主要是由于字少又简单，方便记忆。
阿宗是林筱雅的大学同学，两人都是化学系的学生，毕业后又都在同一家化学研究所工作，因此两人的关系愈加亲密，简直是形影不离。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筱雅认为他是一名妥妥的同志，要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跟女生们打成一团，但是见到稍微帅一点的男生就会脸红。
拖着疲惫的身躯爬着一层一层的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感应灯也随即亮了起来。当看到了洁白的墙壁上刻画的‘四’字时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好累啊！”筱雅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道。
一推开房门，筱雅便瞧见了林娥夫妇俩正襟危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愣了愣，随后扬起一抹讥笑，惊叹道：“哟，稀客啊！一年都见不上几回的人居然在客厅等我。”
林娥严肃又不失威严地盯着筱雅的一举一动，她问道：“去哪了？”
“您居然关心我去哪了？真是难得，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我问你去哪儿鬼混了，少油腔滑调。”
林娥提高了分贝，神情变得更加严肃，瞪圆的双眼充满了怒火，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她似乎是在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怒意。
“去警察局了。”
“去警察局干嘛？”
“毛警官找我问点事。”
筱雅丝毫没有畏惧林娥强大的气场，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微妙的表情，恍惚间，筱雅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瞬间流露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是不是你杀死了露露？”
林娥忽然扭转话锋，她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立起来，那布满血丝却异常凛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筱雅。
“这是什么话，你疯了吧。”一旁的李刚怒斥道。“她们两是姐妹，筱雅怎么可能会杀露露。”
“你说呀！是不是你杀死了露露？”林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到筱雅跟前，拽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疯了。”李刚一把将林娥从筱雅身边拽开。“你个疯婆娘。”
林娥忽然的反常，让筱雅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筱雅整了整衣服，望着怒火中烧的林娥，心中五味杂陈。
“妈，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女儿。”筱雅沙哑的声音里尽是心酸。
“你不是我亲生的。”
“林露露也是你领养的。”
筱雅的话音刚落，“啪”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清晰的五指印烙在脸颊上。
“你个杂种，露露是我的心肝宝贝，而你，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林娥歇斯底里地吼道。
“造孽啊！这疯婆子。”
那一刻，筱雅仿佛被推入了无底洞的深渊中，四周黯淡无光，孤苦无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
客厅里只遗留有筱雅的身影，发怒的林娥早已被李刚强行抱着离开。时间好像静止般，筱雅一动也不动，她捂着脸颊，神色哀伤，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第四章什么是家人

那日，阴雨连绵，寒风刺骨。年幼的筱雅右手拖着腮腺，坐在矮凳子上，望着淅沥沥的雨滴，心情尤其烦闷。
一直以来筱雅都不喜欢下雨天，因为她永远铭记着王姨曾经对她讲述过的那番话：你刚降临到这个世界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到了福利院门口，那时候小小的你啼哭不止，哭泣声却被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以至于被发现时已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阿雅，阿雅……”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姨急急忙忙地小跑到筱雅身边，并抓起她稚嫩的手臂迫不及待地说：“阿雅，快跟我去大厅。”
筱雅被抓着的手臂有些疼，但只是默默承受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姨，怎么了？”
王姨蹲下身子，那双布满茧子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筱雅的眉宇，似乎是想为她抚平因困惑而微微皱起的眉头。
王姨一脸慈祥地看向筱雅，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后十分温柔地说：“你要有爸爸妈妈了，待会儿要表现得乖巧一点哦。”
筱雅望着笑逐颜开的王姨，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眶瞬间便蓄满了泪水，她不舍道： “可是我想跟王姨住在一起，我不想离开福利院。”
“傻孩子，王姨老了，不能照顾你了。”
“那等我再长大一点，换我来照顾您。”
王姨的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遍布着甜蜜。她苍老的手掌十分怜爱地抚摸着筱雅的后脑勺，温和的笑容一刻也不曾停止。
“阿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走吧，去见你未来的爸爸妈妈。”
筱雅纵使有千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她任由王姨牵着手一直走到福利院大厅，当时她心里清楚，那日一别以后或许就再也牵不到王姨这双布满老茧却又温暖的手了。
“林小姐李先生，阿雅来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王姨的话语中略带着些歉意。
林娥蹲下身子，与筱雅平视，细长娇嫩的手牵过筱雅瘦弱的手指，淡淡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筱雅。”
筱雅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被王姨抱进福利院的那一天起便随了她的姓，名字是一位年迈的算命先生赐的。
“以后你就叫林筱雅吧！”
汽车渐驶渐远，筱雅回头张望时，福利院在视野中已经变得模糊，唯有清晰地看见了蜿蜒的水泥路和厌恶的雨滴。
“嘿。”一个小女孩拍了拍望着车窗外发呆的筱雅，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并说：“我是林露露，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筱雅傲慢地转过头颅，睥睨林露露一眼，敷衍的冷笑一声。
家人？她连家都没有又哪来的家人？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同住在一屋檐下就可以称之为家人了吗？
“你不是我的家人。”
筱雅冰冷的语音刚落就迎来了林娥凌厉的目光。林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筱雅并严肃地对她说：“露露今后就是你的姐姐了。”
五岁那年，那个一起在福利院成长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地成了筱雅异父异母的姐姐，她拥有一个可爱的名字：林露露。
筱雅醒来时已是中午。她拍了拍晕晕的脑袋，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起床洗漱。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回忆起陈年旧事。
“叮铃，叮铃～”
门铃声响起，筱雅一脸不耐烦地前去开门。
阿宗将一大捧花摆到筱雅面前，包装精美，粉与紫色花束相间交错，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当当当…送你的，不要再说我抠了，足足有九十九束，不信你数数。”
筱雅接过花束，摸了摸花瓣，顿时欲哭无泪。
“我这回有诚意了吧！大老远跑过来，专程给你送花的。”
阿宗见筱雅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而且还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记白眼，于是问道：“咋滴了？收到我这么有诚意的礼物咋还让你不高兴了呢？”
“那你真得是太有诚意了，送了我九十九束假花。你是抠呢？还是死心眼呢？还是有送人假花的癖好呢？”
“假花不好吗……”
“好。”筱雅抢答道。“假花很好，永不凋零。”
“……”
两人互不相让，持着相反意见对花束的话题争论一番，从诚意，抠门，再谈到了不花心思准备……一阵唇枪舌战之后，各自坐在沙发的一头，别过脸去互不理睬对方。
激烈的争执过后，还是阿宗先低头道歉，他嘟着嘴，委屈巴巴地对筱雅说：“我错了，姑奶奶你说的都对。”
“什么姑奶奶，我有那么老吗？”
“瞧我这张贱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阿宗轻轻扇了自己两记耳光，随后说：“年轻貌美的筱雅姐姐，小弟知错了。”
本就没有生气的筱雅也就不再戏弄阿宗，她回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在无声地对阿宗说：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老娘就不跟你计较了。
“呵呵。”阿宗冷笑两声，像是在表明自己早已看破她的小伎俩却不说破。
归于平静地两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沉默了一段时间，过于安静反而让筱雅有些不适应，她转了转脑袋，终于还是决定将那个压在内心已久的问题脱口而出。
“阿宗，什么是家人？”
“啊…家人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那没有血缘关系却住在一起很久了，这算得上是家人吗？”
“额…大概算吧。”
“爸妈从小到大对我都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生活在这个家庭感觉我就像是个透明人。而且以前，妈妈只要是心情稍微不佳，就会对我又是打又是骂。虽然住在一起很久却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温暖，这样还算得上是家人吗？”
“额……”
阿宗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思索半天也想不出完美的答案，“额”了许久之后，所幸筱雅的电话铃声响了。
筱雅看了眼来电提醒人，显示是毛冬。
“喂，毛警官。”
“林小姐，赶快来一趟警察局。”电话另一边传来了毛冬急促的声音。
“怎么了？”
“你赶紧过来吧！”
“毛警官……”话音未落，电话便被挂断了。


 第五章林娥疯了

一路上心情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对于毛冬为何会如此着急地把筱雅叫到警察局，她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筱雅刚步入警局，刺耳到令人头疼的怒骂声、怒吼声间连不断地传入耳中。林娥双手插着腰痛骂警方办案无能，骂着骂着便毫无征兆地号啕大哭了起来。
“息怒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毛冬安慰道。
“你叫我怎么息怒，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们这群饭桶还没有抓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呜呜…”
毛冬退到一旁不再多言，尽管林娥是既哭又闹，嘴里还时不时地蹦出各种污言秽语，将他骂的狗血淋头都不敢再反抗一句。
不久后，披头散发的林娥倒在李刚的怀里痛哭涕流，嘴里还念叨着：露露，我可怜的露露，我的乖女儿，呜呜……
筱雅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狼狈不堪的林娥，眼里流露出一股心疼。她轻声唤道：“妈，你没事吧！”
“林小姐，你终于来了。”毛冬看到林筱雅时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你姐的死对你妈打击很大，她现在精神有点失常。”
林娥目光瞥向林筱雅的那一刻，她如同打了鸡血般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林娥挺直腰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林～筱～雅，你个杀人凶手。”
林娥瞬间转移到筱雅的跟前，狂拽着她的头发摇晃并怒道：“把我女儿还给我，你为什么要杀了露露？为什么？露露……”
头皮发麻，筱雅感受到一撮头发被连根拔起，她清晰地听到了发根被拽断的声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疯了，彻底疯了。”回过神来的李刚赶紧拉开林娥，强行将她抱走。
林娥无法挣脱开李刚环抱在她肚子的手臂，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这让李刚疼得直接自动松开了手。
林娥踱步到筱雅跟前，狰狞地对着警方并吼道：“快抓她，她就是杀人凶手，你们这群无能的警察。”
警察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无情的话语彻底地击碎了筱雅心底的坚强。筱雅崩溃大哭，泪水汹涌地冲破眼眶。
“妈，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就不能也爱我一点。”
“女儿，呜呜……露露，我的女儿露露，呜呜……”
林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不停的呼唤着“露露”，时而大哭时而大笑，画面诡异得让人寒毛直竖。
“露露…哈哈…呜呜…露露…”
李刚见到林娥如此反复无常的举动，内心急得团团转，他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兴许是累了，林娥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乖巧的像个小孩子般一动不动地缩在李刚的怀里，就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警方联系的救护车终于赶到，李刚搀扶着林娥往外走。当经过筱雅身旁时，她驻足了，面无表情地对筱雅说：“我昨晚梦见露露了，她跟我说是你杀了她……”还未等她说完，便被李刚强行拉走了。
久违的医院，还是那股熟悉的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上人来人往，却也格外的安静。
歇息了一段时间后，林娥似乎又充满了力气，她眼神凶狠，手脚没有章法地挥动着，并且对护士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声。
“啊啊啊…滚开，都给我滚，不要碰我。”
“放开我，我没有病，放开我……”
李刚见状，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脚，尽管被踢开了好几回也没有放弃，护士们也赶紧帮忙。林娥像是被禁锢住般动弹不得。
“娥，乖，不要再闹了。累了吧，就乖乖睡会儿，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好了。”
林娥在李刚的轻声安抚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也不再闹腾，被缓缓推走了。
筱雅远远地观望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直至林娥被推进了病房，她才踱步走近，行至一半时便止住了脚步，在一个长椅上坐下并静静发呆。
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困意袭来。筱雅不知不觉中倚靠长椅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筱雅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为自己拨开脸颊上被泪水粘住的碎发。
筱雅用手臂覆盖在脸颊上，阻止了那只触碰她脸颊的手。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李刚的五官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她先是震惊了下，随后轻轻地唤了一声“爸”，然后调整姿态，与他并肩而坐。
李刚在这几天内苍老了许多，墨黑般的秀发几乎已经全部变白了，他疲倦的神态使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老态。“林露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吧！”筱雅心想道。
“爸，妈还好吧？”
“嗯，你妈的情绪稳定了些。”李刚应道。“你这几天累了吧！”
“还好，没那么累。”
“为什么要自杀？”没有责怪的语气，有的只是关心。
“没有为什么？”筱雅回答道。“成年人的世界里，崩溃都是一瞬间的。”
“受了什么打击吗？”
“没有，哪有什么打击。”
“以后不要在做这种傻事了。”
“嗯。”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和李刚心平气交谈的画面，一时之间，筱雅竟会感到一丝不适应。
“爸，我们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筱雅尽管面带微笑，言语中却透露出了她内心的酸涩。
李刚有些自责、愧疚、懊悔，这么多来年对眼前这个女儿都是不闻不问，忽视她的存在，他把所有的爱与重视都给了露露。
“是爸妈对不起你啊！”
筱雅诧异，李刚接着说：“这些年来都只偏爱露露，而对你……。”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筱雅打断了李刚的话语，她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面，更不想深入的聊下去。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妈。” 筱雅起身道别。
“不进去看看吗？”李刚望了眼林娥所在的病房并问道。
“我就不进去了。”筱雅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轻声道：“妈应该不想见到我。”
闻言，李刚也不好再挽留，他目送着筱雅的背影从医院的走廊上渐渐消失。


 第六章第一次被打

夕阳西下，微风徐徐。
毛冬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愁眉苦脸地吞吐着烟雾，当他瞥见筱雅从医院出来的身影时，拇指和食指并用着掐灭了烟头并丢进垃圾桶里，快速踱步到筱雅跟前。
“你妈还好吧？”毛冬关心地问道。
“或许吧，您进去瞧瞧呗。”
“唉，我哪还有脸面见你妈！”
毛冬耸拉着脑袋，叹了叹气，脸上浮现出内疚、自责、痛苦等等错综复杂的神情。气氛也随着他低落的情绪而变得压抑，似乎连拂面的微风都略带着伤感。
筱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一刻，她瞧见了他的面部肌肉极其不自然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你姐姐的案子结了，最后警方还是以林露露自杀为死因终结了此案。”
“嗯，我已经知道了。”
“唉，明明知道还有很多疑点却又无能为力，实在是对不起你们。”
“也怪不得你，毕竟你已经被撤销了调查资格。”筱雅轻声安慰道。
两人十分默契地沉默着行走在水泥路上，尽管并肩而行却各自惆怅。
毛冬因自责而痛苦的神情久久没有消散。筱雅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可以从她的叹息声中窥探出她此刻心事重重。
良久，筱雅转过头颅看向毛冬，强颜欢笑道：“很可笑吧！我和林露露同在一家福利院长大，我们都是被领养的孩子，林露露是爸妈的掌上明珠，而我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那你很嫉妒她吧？”
筱雅愕然，她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非常嫉妒。以前我对她是谈不上讨厌或者喜欢，就是偶尔会想如果她不存在该有多好，这样我就是爸妈唯一的女儿了，我就能独占他们的爱。”
“可是当她真的离开之后，没想到我会这么难过。”不知不觉，筱雅眼角淌泪。
筱雅随意地擦了擦泪滴后快步走到了毛冬跟前，堵住了他前行的路，她神情认真严肃，缓缓道：“我记得您曾经问我被黎伟打过几次。”
“我当时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想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讲给你听又何妨。”
思绪拉回到三年前，那时候筱雅跟黎伟交往已有一年之久，感情处于破裂状态。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筱雅怒发冲冠地来到一家热闹非凡的网吧，她穿梭一个又一个座位，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日思夜念的人儿。
她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吼道：“你宁愿躲在这里打游戏也不愿意见我吗？”
黎伟抬头，仅仅只是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筱雅，他的视线便落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手指依旧灵活地操纵着键盘和鼠标。
被冷落的筱雅怒火中烧，一把扯下他的耳机，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拔掉了插头，显示屏一下子就黑了。
“我现在就这么不受你待见了吗？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筱雅带着哭腔质问道。
然而这一系列行为彻底惹怒了正玩得尽兴的黎伟，他看着同样愤怒到极致的筱雅，眼神里闪烁过凶狠的光芒，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在筱雅的腹部上。
“是，满意了吗？”黎伟吼道。
突如其来的一脚让筱雅倒退了好几步，她捂着作痛的小腹，疼得脸色直发白。
黎伟却还未解恨，抓着她的头往地板砸去，右脸与水泥地接触的那一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太阳穴下的骨骼断裂，鲜血溢出。
“这是你自找的。”黎伟冷漠道。
网吧里的众人看着这残暴的一幕噤若寒蝉，无人敢阻拦。
黎伟冷冷地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筱雅，冷哼一声后扬长而去。
毛冬侧耳倾听着筱雅云淡风轻地讲述着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会儿，他对黎伟的品性大打折扣，印象停留在‘暴力男’这个标签上。
“他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因为我不小心怀孕了。”
筱雅的脸上挂起一抹苦笑，似乎是在嘲笑当初那个愚蠢的自己，但更多的是可怜当时的自己。
“我们那时候都还是学生，他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更不想要这个孩子，得知我怀孕后就一直躲着我，甚至都不去上课，很长一段时间都联系不上。”
“你们是同班同学？”
“不是，他是哲学系的，我是化学系的。”筱雅顿了顿，接着说：“有一次哲学系跟化学系打篮球比赛，我的好朋友阿宗硬逼着我去现场观看，因为那是他大学时期第一次参加课外运动。”
“黎伟也参加了比赛？”毛冬问道。
“嗯，觉得他在赛场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哈哈…当时我整个魂都被他勾走了。我对他可是一见钟情，也是一往情深。”
筱雅的嘴角不禁上扬，像一个懵懂的少女初尝到甜蜜的爱情后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然而当脑海中一闪而过被黎伟殴打到几乎昏阙的画面时，她的笑容戛然而止，神情也变得无比忧伤。
“我那么爱他，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筱雅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可是他为什么不爱我，呜呜…”
所有的安慰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筱雅的泪滴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毛冬一时手足无措，一会儿之后，动作非常僵硬地将这个可怜的女孩揽入怀中。
“呜呜…他不要我们的孩子，我就去打掉了，为什么还要抛弃我？为什么？呜呜…”
毛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别伤心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可是却怎么也放不下、忘不掉。
“好了，别哭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待情绪渐渐平稳之后，筱雅扬起了一抹苦笑，自嘲道：“碰什么不好，偏要碰爱情，喜欢什么不好，偏要喜欢渣男，哈哈……”
“这世间最痛苦的是用情至深，一发不可收收拾，却一无所获。”筱雅感慨道。
那些灰暗、不幸、悲伤的过往已经永远尘封在往事的流年中。只是偶尔驻足回首，依然会泪流满面。
筱雅常常想，为什么父母要给她生命？带她来到这个世界，偿尽人间冷暖，受尽委屈。为什么她倾尽所有却换不来黎伟的爱？



 第七章黎伟惹事了

灼灼烈日散发着炎热，汗珠从额头沿着发梢一颗颗滴落，转动着的吊扇没有带来丝丝清凉。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面，筱雅已是汗流浃背。
“看新闻了吗？”阿宗看着正端起碗喝面汤的筱雅问道。
“隔～”筱雅摸了摸饱胀的肚子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隔后问道：“咋了？”
“你前男友黎伟最近惹上事了。”
“黎伟咋了？”
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表面上装作毫不关心，手掌心却冒出了点点细汗。筱雅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阿宗一眼看穿。
“酒后驾驶，开车撞翻了一位大爷的菜摊，还朝着大爷的脸上打了好几拳，直接揍掉了大爷仅剩的一颗门牙，并且还嚷嚷着让人家赔钱给他修车。”
“然后呢？”
“然后被派出所拘留了。”
阿宗的目光不曾从筱雅的脸上挪开过，却没有等到她惊讶的表情，反而是淡然地笑了笑，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黎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暴力男。”筱雅感慨道。
“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压下来了。没办法，人家会投胎，有一位局长爸爸。”
“也是，要不是有他爸，他又怎么敢如此霸道横行。”阿宗附和道。
“不说他了，晦气。”
吃罢，筱雅抓起T恤的一角擦了擦残留到嘴唇外的汤汁，这一举动惹来了阿宗嫌弃的眼神，但筱雅却不以为意。
阿宗倍感无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劝道：“哎，姑奶奶，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好歹你也是个女生呀！”
“都是姐妹，何必在乎这些细节。再说了，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在你面前还有啥形象可言的。”
阿宗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记白眼。
两人认识已经有七年之久，自打相熟以后就像黏皮糖一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可谓是形影不离。平日里，筱雅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七年的时光里阿宗从未见过她温柔似水、得体大方的一面。
“是兄弟不是姐妹，你哪有点女人的样子，倒是挺像个粗糙的大老爷们。”
“哎呀，都一样啦。”
筱雅觉得牙齿有些堵塞，便看向手机屏幕用指甲盖挑了挑夹在牙缝中的菜叶。
“咦～”
阿宗发出了一串鄙视声，就连五官都在配合地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啧啧啧，你千万你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
“不认识我那还天天约我一起吃饭，啥都别说了，这顿你请，谢谢宗哥款待。”
阿宗摸了摸单薄的钱包感到一阵肉疼，却还是乖乖掏钱买单。享受完美味的午餐后，两人并肩而行往单位走去，一想到要上班就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毛冬来到派出所时已是下午三点，这会儿只有四名民警在所里，其他人半小时前接到一个抢劫案便紧急出动执行任务了。
“嘿，小郭。”
毛冬径直走到郭凡身旁并率先打了声招呼。郭凡三十来岁，跟毛冬一样有着发福的肚腩，他们的友情持续了将近有十年，甚是亲密。
“东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小子呀！”
“啥事，说吧！还学会拐弯抹角了。”
“哎，你这小子还学会说成语了。”
打闹一番后，毛冬便直奔主题了，他问道：“黎伟关在哪？”
郭凡扔了一把钥匙给毛冬并说：“就知道你为这事来的，案子都结了还不死心呐！右手边的过道一直往前，黎伟关在最后一间牢房里。”
“谢了，兄弟。”
毛冬接过钥匙，连忙道谢。然后匆忙离开，一路飞奔，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黎伟那个混蛋，越靠近就越兴奋。
黎伟见到毛冬时有一丝丝意外，但也并不怎么在意。
“哟，毛警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风都不能把我吹来，是我自己走来的。”
毛冬暗自打量了下黎伟，在内心不禁感叹道：黎伟虽然总是一副痞坏痞坏的神情，为人骄傲自大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奈何他长了一张俊俏的脸，俊朗潇洒，英气逼人。想必单凭这张脸都可以俘获无数少女的芳心吧！
毛冬从黎伟身上收起打量的目光，神情瞬间变得严肃，问道：“林露露死前，你打过她？”
黎伟否认道：“没有，我打她干嘛？”
毛冬自动忽视了他的回复，直言道：“你不仅向她施暴，还把她杀了，为了逃脱法律制裁，便乔装成是她自杀。”
黎伟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后说：“证据呢？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吧！你无凭无据，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毛冬将一份尸检报告展示到黎伟面前，犀利的眼神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回复道：“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在林露露的指甲里检测到了你的DNA，遗书上的血迹同样也检测出了你的DNA。”
“之前审讯时，你对警方说你手臂上的那道伤口是不小心被划伤的。你在撒谎，伤口是因为你在殴打林露露时，她在反抗的过程中抓伤的。”
“哈哈……”黎伟忽然大笑，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毛冬愈加铁青的脸色，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毛警官，这故事编的真精彩。”
“你……”毛冬气得瞠目结舌。
“毛警官，我记得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吧！警方还向记者媒体们宣布是林露露割腕自杀身亡。”
“那是你的局长爸爸想要息事宁人，想尽快把整件事情压下来，尸检报告都还没有出来就草草结案了。”
“局长撤销了此案件原本侦查小组的调查资格，就是害怕查出些蛛丝马迹，并且立刻派了一些他指定的人员接手。这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而且尸体早早就被火化了，想进一步取证也是行不通了。”
毛冬几乎是火冒三丈地发表了这一番言论，而黎伟全程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后不屑地挑了挑眉。
“据我所知，我的局长爸爸是你的领导吧？你如此口不遮拦地诋毁他就不怕引来牢狱之灾吗？”
“呵呵…我不怕，我会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任。”
黎伟甚是欣赏地鼓了鼓掌，并说：“毛警官果真是令人敬佩。”
起初，毛冬并没有百分之百确信黎伟就是杀害林露露的凶手，但是今天查看了尸检结果后，内心铁定了就是他。并且之前在筱雅诉说回忆后，毛冬对黎伟是“暴力男”这个想法已根深蒂固。
“种种证据都指向你就是杀人凶手，不要以为你有个局长爸爸就可以逍遥法外。”
“那封遗书我承认过像是我的字迹，那就不能是有人故意模仿的吗？”
“如果真的是我写的，我为啥要把自己的血滴到上面去呢？
“因为你手臂被林露露抓伤后，写遗书时血不经意滴落到纸上。”毛冬回复道。
“那我为什么不重新写一份呢？”黎伟质问道。
“还有，至于指甲里的DNA，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从来就没有打过林露露，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争执。”
“你不用再狡辩了，我迟早有一天会将你绳之以法的。”毛冬吼道。
毛冬收起报告转身离开，他不想再看到黎伟这副令人厌恶的嘴脸。
“好的，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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