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共和国告急》 引言 从地球诞生人类的第一人算起,发展到第一个10亿数时,这时间少说大约用了50万年。从第一个10亿到第二个10亿,大约花了50年。至1987年,全球总人数为50亿,后三个10亿,其增长的总时间竟不到50年!据联合国人口基金组织报告,当1995年的钟声敲响之际,全世界人口已接近60亿。这一个10亿只用了7年。 人类的繁殖力连人类本身都感到不可思议。 为此引起恐慌的不仅是人类自己。被称为“人类摇篮”的地球早已在无言地哭诉着,并用它特有的方式开始报复与惩罚人类: ——不给新鲜洁净的空气,让人们在有毒的环境中染病患癌; ——不给清澈甘甜的水,让人们在枯竭干裂的土地上喘息挣扎。 聪明的人类似乎并不怕这些。污染的空气可以净化,疾病可以医治;当甘甜的淡水失去时,他们开始向大海与地心索取…… 然而,人并非万能的主,他们可以改造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却无法再生大地母亲躯体内的“乳汁”。这“乳汁”就是当今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和未来学家最为发愁的三大问题之———资源。 人口、资源、环境,未来人类不可逾越的危机,它排列第二。 母亲生下孩子,孩子就要吃奶。母亲只有一个,于是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揪住那对本是丰腴的乳房,拼命地吮吸着。终于有一天,乳房被吸干,孩子们濒临断奶的灭顶之灾了。 人类与资源的关系,就是孩子与母亲乳汁的关系。 孩子太多,食量太大,母亲的双乳已经趋呈干瘪,伤痕斑斑——这就是当今世界的严酷现实。 在天一方的中国,作为地球大家庭的一分子,母亲在这里哺育的“孩子”更多,占世界的五分之一,而拥有的土地仅占地球陆地面积的百分之几。吃惯豆腐与咸菜的炎黄子孙们,从“文革”那场噩梦中醒来后,开始以过去无法比拟的勤劳与干劲拼命地创造财富。从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末期、90年代初的16年间,人们感到楼藏书网房、彩电、空调、汽车和口袋里的钞票一下多了无数倍。可是,与此同时,人们又惊异地发现,冬天取暖的煤比以前少了,吃饭后“拉闸”停电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商店里的金银首饰贵得吓人,一只翡翠戒指上万元…… 工厂开始出现停产,铁路干线无货可拉,矿山像漏气的气球一个劲朝前赶的东方列车似乎发现了什么。多少年来,以地大物博的金牌引以为自傲的黄种人开始恐慌起来。他们发现,西方发达国家所面临的资源危机,几乎在一夜之间逼近中国!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 “中国矿产资源形势严峻,保护资源刻不容缓!”五年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地质矿产部部长就大声疾呼。 这不可能!我们是世界公认的地大物博之国,难道连地球留下的遗产都会贬值和消失? 中国面积960万平方公里,拥有世界第三大国十。 中国发现162种矿产,其中探明储量九九藏书的矿产148种,凡地球上所有的矿产资源,我们几乎都有。 中国有大庆、开滦等世界一流的油田、煤田基地。 中国的钨、铋、钛、稀土、硫铁矿、砷、石棉、石膏……上十个矿种资源储量居世界之首。 所有这些,不足于证明中国是世界第三矿业大国吗?哪来“严峻”可言? 于是,新闻舆论界与政府部长展开一次又一次对话: 记者:部长同志,我国的资源形势究竟是怎样个状况? 部长:从矿产资源总量而言,我们是名副其实的资源大国,仅次于前苏联、美国。但世界的资源拥有量是按人均数计算的,这样,我们就一下降到世界的第80位,人均资源拥有量不及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 记者:按此水平和国家经济发展的现状,那么我们的近期资源形势怎样呢? 部长:从近期看,已探明储量和国?99lib?民经济发展的要求相比,形势也是严峻的。钢铁、有色与化学工业的部分大宗矿产包括铁、锰、铝、铅、锌、镍、硫、磷及钠等,虽然总储量现在能基本保证当前建设所需,但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这些矿产的产量并不能满足国家建设的需要,其中一些矿产每年都需要大量进口。 记者:而这些矿产过去一直是我们的“拳头”产品,拥有数一数二的储量呀! 部长:是的。还有,石油、天然气、铜、贵金属以及煤炭等重要矿产资源,虽有一定潜力,但目前可供规划开发利用的储量缺口很大。储量的增长已成为生产发展的关键问题…… 几十年前为我们社会主义祖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庆、胜利、开滦等主力油田和煤矿,大多进入了中晚期,也就是说,到2000年,这些国家能源的顶梁柱将全部或者基本进入开采能力逐步下降的衰老期。铁、铝、锌矿等生产能力也将分别消失10%至40%以上,大部分有色金属矿山开始枯竭。 资源攸关着民族的存亡! 社会主义现代化经济的飞速发展决定了国民经济建设的巨大躯体,需要依靠大量资源给予“输血”。谁想停止或者减少一点这种“输血”,便等于置国家与民族于死地。 中国的资源事业已被无情地悬挂在飞速向前的车轮上!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中国面临资源危机的时刻,一股巨大而野蛮的抢矿窃宝风,则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神州大地,从80年代中期开始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且大有越刮越猛、燎原960万平方公里的每寸土地之势! 最初是那些零星、边角的小矿,有人用锄头与铁铲,这儿刨一块,那儿挖一勺,像轻风细雨,矿山无关痛痒; 后来是举足越过矿界线,有人开始肩驮担挑,出现了买卖交易,矿山开始不安,在它的脚边和四周,已是嘈杂的生意场; 再后来,是成千上万的队伍,开着汽车,打着显赫的招牌,漫山遍野地扑来,矿山陷入混乱和被动的退让,直至最后的失控。 开凿、采伐、抽吸!永无满足永无止境地开凿、采伐、抽吸!煤田、钨矿、铜山、汞窑……无数国家重点或非重点的矿产资源基地,都在承受着空前的蹂躏,处于存亡续绝的紧急关头! 于是,久负盛名的开滦惊呼:由于成百成千的小煤井与国家矿井争抢挖煤,大片有生煤田惨遭破坏,无法拾遗; 于是,号称“世界锡都”的个旧告急:十几个省的民采队进入国营矿区,矿山已呈无政府状态,每天竟有价值数十万元的精锡砂被窃; 于是,素有“中国北极”的漠河泣诉:当年慈禧派来的清兵和东洋鬼子都没有这么狠,用不了几年,富饶的金矿区将变成一堆废墟…… 于是,多少年来雄赳赳、气昂昂地鼎立在神州大地之上,支持着社会主义建设宏伟大厦,启动着共和国历史车轮前进的成百成千的国营矿山,似乎在一夜之间出现了全面的崩溃。一份份停产的报告、告急的电文,如同雪片般飞向地矿部、冶金部、煤炭部、石油部、民政部、国务院、人大常委会、中共中央…… 每一位珍惜人类资源。珍惜人类生存环境的有血性的炎黄子孙,当他了解中国矿山的现状时,都会拍案而起,忧心如焚! 据国家矿产管理部门统计:我国7,000余座国营矿山中,处在被窃、被抢、被占领而造成停产、瘫痪或半瘫痪状态的达半数以上!其中,陷入“水深火热”的热点矿就有100多个! 何谓“热点”?可举云南的兰坪铅锌为一例。此矿国家耗资数千万元勘察费,查明了1,400万吨的储量。这一震惊世界的铅锌大矿正处于筹建阶段,却被人乱采乱挖,在短短几年内,耗废了500余万吨高品位的富矿石,留下的是一片百孔千疮,面目全非的荒丘…… 苍天,这是怎么啦? 难道一心想着发家致富的中国庶民们都变得疯了,变得连自己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要了?变得连衣衫、裤头都不要,光着肉腚进21世纪? 第一章 “8.16”惨案与宝成铁路 1976年,一个被自我愚昧了几十年的民族,沉醉在粉碎王、张、江、姚的举杯同庆的伟大胜利之中。倏然间十亿人打开禁锢了几千年的龙门,突然发现先进的国家早已在自己大唱“游击健儿逞英豪”的年代,就已经开始用电子计算机把握着国家命运了。全球性的信息技术革命使龙的民族猛然发觉,倘若白已再关门自守,贫困和愚昧的加剧将使整个民族的生存问题濒临被开除“球籍”的边缘了! “打开大门,本世纪中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一位求实的伟人清醒地告诫人们。 于是,堵塞的羊肠小道被交叉纵横的立交桥所代替,一式的龙檐黄墙被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所淹没…… 沉睡的巨人一下屹立在地球的东方,国民经济每年以百分之十二、十五、十八甚至二十几的速度递增,几千万家庭涌向商店,购买电视机、冰箱、空调机…… 形势“比建国以来的任何时期要好!”“再过几十年,中国将进入世界强国之列!”喜人的指标,疯狂的潮头。中国进入前所未有的突击阶段,恨不得一步赶上先进的西方国家。 历史总是充满了辩证。当中国人对一人工作一天能抱回一台彩电的美国社会羡慕至极之时,“腐朽的”美国人却异常清醒地在惊呼一个令人毛骨悚熟的问题:“人类再照此随心所欲地发展,地球不久将毁灭!”这个结论绝非仅仅出自一些科学家之口,连总统先生都开始紧张起来。 1977年5月,当中国政府正在拟定上马180个重大建设项目时,美国总统卡特却在5月23日向国会提出一份关于全人类的环境咨文: 环境问题是不爱国家疆界限制的。美国和其它国家近些年来已开始注意到,通过国际努力以保持共同的环境的迫切性。 作为这个步骤的一部分,我正在指示环境质量委员会和国务院,会同环境保护局、国家科学基金会、国家海洋和大气局以及其他适当的机构共同合作,对世界的人口、自然资源和环境到本世纪束可能出现的变化,进行为期一年的研究。这项研究工作,将作为我们制订长远规划的基础。 一年以后,由海洋、国家环境和科学事务助理国务卿托马斯.R.皮克林和..环境质量委员会主席格斯.斯佩思落款的一份呈文送到了总统手里,这就是有名的《公元2000年的地球》。 托马斯和格斯的呈文中写道: 我们在报告中所作出的结论,颇为令人不安。它指出,到2000年时,可能会发生规模惊人的世界性问题。环境、资源和人口的压力正在加剧,并将日益决定着地球上的人类的生活质量。这种压力已经严重到难以满足千百万人面对食物、住房、健康和就业的基本需要,或有任何心头的愿望。与此同时,地球的负担能力——正在下降。地球的自然资源基础正在逐渐衰弱和赞化。如果想要改变这种趋势,并使这些问题减轻的话,即将需要全世界以坚定的新的进取精神来满足人类的需要,同时保护和恢复地球维持生命的能力。 “人类已经进入了共同为延长地球生命而奋斗的紧急关头!”代表数以千计的一流的世界大科学家意见的两位先生向总统疾呼。 “应该把托马斯和格思从白宫赶出去!”尽管有为数不少的产业大财团的豪富鼓动卡特这样做,但总统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他在修订合众国的战略决策时,把人类生存的环境问题列入了决策的首位。 一切清醒的有识之士都感到了美国政府的“地球危机意识”绝非是一场“胡闹”。敏感的联合国首先做出了反应,总部设在日内瓦的教科文组织进入了最紧张的工作。包括1981年8月在内罗毕召开的“新的和可更新的能源”会议在内的“人类环境”、“人口”、“粮食”、“人类居住地”、“水”、“沙漠”等一系列大型会议在七十年代末就开了不下十个。科学家们争吵的沸声达到了极点,结论依然一致:人类需要迅速携起手来,共同为遏制破坏地球生态的行为而拼搏,包括与过猛的人口增长、过猛的建设速度,以及不把人类环境放在眼里的行为做坚决而果断的斗争,否则上帝会严厉的惩罚! 力图迅速摆脱贫困的中国并没有“过分”重视这些问题,以致在人类的大课题面前显得束手无策。人口大爆炸,使其超过了整个国力;建设速度的过猛膨胀,民心开始失去平衡;提着菜篮子骂娘,把报纸撕成碎片擦屁股,两口袋塞满钱币又梦想再添个情人……但是,刚刚从贫困中挣脱出来的12亿人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现实已经逼近自己的头顶,那就是为世界各地的著名人类学家和自然科学家所惊恐的“灾神”。 灾神已经笼罩着整个地球,已经在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所有的生灵。 1981年,占全国人口十分之一的四川大地。正当农民们踩着欢快的鼓点、大唱发家致富赞歌的时候,进入夏季的盆地忽然一反常态,龙王爷好像喝醉了酒似的,一泻就是好几十天。顿时,四川盆地真的如同盛了满满一盆水的大“盆”。河水猛涨,庄稼被冲,大批房屋散架,成千上万的居民流离失所…… 8月16日,以彭冲为团长的中央代表团刚刚抵达成都,省长谭启龙又被防洪抢险救灾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叫去。 “省长,广元军师庙大山崩塌,宝成铁路线受阻!”秘书打开文件夹,“这是县委和军师庙火车站打来的电话记录。” 记录这样写着: 9点40分,位于军师庙的火车站旁边的山崖突然发生松动,值班人员刚要发警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小山头似的石崩随着湍急的洪流从近百米的高处飞溅而下,一眨眼工夫就冲向铁路。这时,铁路上正停着刚刚开来的164次旅客列车。载有上千名旅客的列车上顿时呼声四起,反应敏捷的火车司机刚想启动,可是巨大的石块像雨点般袭向车上的旅客…… “伤亡怎样?排除崩塌需要多少时间?宝成铁路是四川的大动脉,分分秒秒都是黄金呀!”谭省长火烧眉毛,气喘喘地跑到中央慰问团那里。他要请示中央,让铁道部协助,务必保证宝成线畅通无阻。时间就是金钱,四川要腾飞,离不开铁路大动脉,而出事的这条线正是承担60%川运任务的要道。 “谭省长,我要转告你一个更坏的消息。”彭冲团长异常沉重地对谭启龙说,“刚刚接到中央的电话:差不多与军师庙崩塌的同一时间,陕西阳平关发生了一起更为严重的山地崩塌,812次货车颠覆七节车厢,一辆电车翻入嘉陵江……造成的损失和伤亡情况现在尚不清楚。” 这就是震骇中外的宝成铁路“8.16”惨案。 8月16日,军师庙与阳平关两处崩塌,直接经济损失350万元。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相当于一座30层的摩天大楼在地平线上消失得一无影踪。 9月3日,当中央、地方政府和铁道部门尚未从“8·16”事件解脱出来,812次列车还在嘉陵江灌水之时,在军师庙的同一个地方又发生了一起比“8.16”危害严重10倍的罕见大滑坡。25000立方米的巨大山石滑坡流从几百米高的山坳上汹涌下泻,将宝成铁路的钢轨一直推至滔滔的嘉陵江对岸,整个嘉陵江截流时间达12分钟,上游的水位抬高15米。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情景! 七年后的1988年的一天,我来到军师庙崩塌与滑坡旧址,站在江水湍急的嘉陵江岸边,崩塌的山体仍然清晰可见,滑坡留在江边的残物也举目皆是。但是,独不见有谁在这里竖一块牌子,让后人记住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死亡事件。 我来到..军师庙车站,站上的一名工作人员这样地回忆说:“那天我刚上班,领导就对我说,要做好上连班的准备。你不知道,咱这地方不大,可在铁路上却是挂了名的地段。几乎每年一到夏季就要出现好几次断线事故。1981年的夏季,咱这儿一连下了好几天雨。线段就开始紧张起来。打8月16日那天出现崩塌,全站人就每天加班,赶着全线通车。9月1日,线路好不容易通了。在164次列车上受伤的二十几名旅客中,有两位是外地人员到成都度蜜月的。女的在16日那天头部受点伤,男的就一起留下来陪女的养病。几天后,女的伤病减轻,俩人决定乘9月3日的车回去。当时时间还早,这对小夫妻就到嘉陵江边玩。他们踩江边的水玩,还倒在地上亲嘴。我们站上的几个小青年几次跑去偷偷地看,挺羡慕的。谁知天公作恶,我们只听一声巨响,就见江岸的山坡突然像玩魔术似的游动起来。不好,又要大滑坡了!我们这些人干了多少年铁路工作,都知道大难又临头。这里虽然整年不断灾,可像眼前的这种滑坡势头谁也投有见过。我们全被惊呆了,傻乎乎地瞅着山体仿佛整个儿地在大滑动。那钢轨铁道好像是铅丝做的,泥石流根本没费半点劲就把它掀到了江里,那嘉陵江涌起的水柱总有百米高。平时里急得吓人的江水一下被几万方的石流截住,临近江岸的小树、房屋、通道全被突起的江水淹了个精光——啥是山崩地裂,这才是呢!我们站上的那些人一个个像兔子似的向高处的山头奔命。许多人来不及跑就被淹在江里了。十几分钟后,截住江流的泥石承受不了江水的落差压力,终于决口,嘉陵江这才重新恢复了通流。在岸边,我们见到了那个养好伤的女青年。可她的新婚丈夫却不在了。那女青年双手紧抓着那个男的的一顶草帽,面对湍急的江面哭干了眼泪喊裂了嗓子,可是她的阿钟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 听来像是一个悲哀的童话,可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有多少活灵灵的生命被无情的“天外”来的灾难夺去?我不得而知。 我所知道的是,仅1981年一年,发生在宝成铁路线上的由于泥石流、滑坡、崩塌而造成的灾难就达886起。 中国是个人口大国,这类死亡事故不像飞机出事或交通事故能给当局者和普通百姓心理上造成巨大的压力。人们把它列为“自然界的正常灾难”。然而,这个“自然界”并非是个无机物世界。当温和的人类向它伸出友善的手时,它给予我们的是粮食和空气;当你对它的痛苦或创伤置若罔闻时,它会给你爆炸与毒药。 宝成线东起陕西宝鸡,跨渭河,沿清娄河攀绕而上,穿越摩岭、分水岭、顺嘉陵江迂回南下抵广元;再沿龙门山脉边缘南行,而后入巴蜀四川盆地。蜿蜒崎岖几千里,是历史上有名的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话虽然成了古人名言,然而,蜀道自1958年火车通车投入运营以来,尽管效益卓著,可国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象出的。单说1981年那场大灾的修复费,就达3亿人民币。 在北京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我采访了从事宝成铁路工程地质勘察工作的鄢毅工程师。他给我算了一笔账:宝成铁路打修建起,灾情一直趋于上升状态。初建的前三年是高峰,..各种灾害达2136处。从1962年到1993年,这三十多年间的灾害成倍增长,危害之大举世罕见。三十多年来,全线受灾次数无法统计,只能把那些造成严重损失和伤亡事件的算进去,每年平均在百次以上。 1989年1月7日,新华社的一则新闻说:“宝成铁路的灾害是中外铁路建设史上所罕见的,国家在它身上所耗费的整修费已经远远超过当年筑路的全部投资。”当年筑路的投资是每公里113万元。这笔账是可想而知的。 仅仅是全国铁路总干线之一小部分的宝成线,国家每年就损失那么多钱,那么整个铁路、整个国民经济建设中,我们白白丢掉的又是多少呢? 我的心头异常沉重。我想起了江边那位痛失亲人的姑娘,想起了工厂、农村的人们为了给国家创收而洒下的成江成河的颗颗汗珠……我的心在疼,恨不得能有潘多拉的回天之力,让一切天灾地害一扫而光。可我无奈。据说总理和铁道部长对宝成铁路上每年发生的灾情亦无能为力,可又不得不管。这个“包袱”实在不轻! “这就是自然的力量!这就是我们违反了自然规律所酿下的恶果!”鄢毅说,“宝成铁路出现目前这种状况,首先在于它的‘先天不足’。1950年,为修筑这条高难度的重要铁路,在宝成南段勘测设计的竟然仅仅只有一名矿山地质工程师和三台钻机。对许多极为复杂的地质现象,仅凭这样一位一般的技术人员的努力做出判断,能保证其质量吗?就地理而言,横亘秦川大地的宝成铁路有四大‘灾星’相克。陕西地段的线路位于秦岭山脉。每年当宝鸡春回大地之时,成都早已是桃红柳绿,而秦岭、凤州到四月五月却依然是雪花纷飞,银装素裹。雨水洪暴是宝成铁路第一灾星。全线上段贯穿的秦岭和龙门山脉,一则为震纪挤压构造带,是岩浆活动强烈的火断裂,一则是由复式褶皱及断裂岩体组成,这就等于宝成铁路是建在两幢随时可能活动的大屋脊上,此为灾星之二。灾 661f." >星之三是整个线路的路基是呈几字型,最高的海拔与最低的海拔落差达几千米,而路基又都处在山地斜坡上,侵蚀的地貌每时母刻都使宝成铁路面临着釜底抽薪的危机。四为路基的岩体变形导致整个线路处在随时可能弯曲弓长的不稳定状态之中。” “这么说,宝成线全线都处在四面受敌的重灾之中?” “一点不假。我们花了近三年时间调查,发现明显的灾害点就有1100处。这些地方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其范围和势头者不亚于‘8·16’灾情,大都又是一触即发状态!” “面对死神,我们难道就束手无策?” “当然有!”鄢毅非常肯定,随即又变得异常锋利,“很多人以为宝成线的灾情是大自然天生的。灾害并不可怕,拥抱死神也并无多大畏惧。真正可怕和畏惧的是我们人类还不明白这些灾星险处中人为造成的竞占77%!那些本来就是岩体断裂、壁峭崖峻的山坡,你把它身上的植被啃得光光的,雨水一来,它能不崩塌滑坡吗?大山和隧道边,有人肆无忌惮地凿洞挖矿,开山取宝,这又怎么能不让依托铁路的大山塌陷崩裂?” 在中国,稍有知识的人都会说铁路是国民经济的大动脉。人人也都明白,假如用刀在一个人的大动脉上剜一个又一个血口,那么这条大动脉就会很快变成僵尸。 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此一时彼一时,人们又怎么也明白不过来。人的悲哀就在这里。 第二章 红河水为什么这么红 1883年8月的某一天晚上,美国渡士顿某报的专栏作家爱德华.萨姆森因工作疲倦而依在写字台上昏昏入睡。凌晨3点,他在梦境中看见许多人尖声狂叫地冲向大海,后面是一片滚滚奔来的熔岩。他惊恐地看着一艘艘船只被大浪吞没,然后是一座临海的大山一下倾入海中,蓝色的海水变成了泥土一般的黄泽……爱德华惊醒后,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于是他把梦中的所见写在纸上,留在了桌面。隔天,报馆的编辑见了纸上的文字,也不知其因果,拿去就印,爱德华的梦中事就这样成了一?则新闻。更为奇怪的是,不几日,爪哇岛上传来一个真实的故事,其时间,其灾情,竟与爱德华的梦中所见相差无几。 梦境成真的奥秘,科学家至今未道出.99lib?一个所以然。不过,一百多年后的另一天夜晚,竟然又出现了类似的事。这天,疲乏了一天的云南恩茅地区专员下班后早早地上床睡着了。几声呼噜伴着一个可怕的梦。梦中他被一个强震掀到了地板上。他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就听床头上的电话钤响起。 “专员专员,有紧急情况,地震办的同志报告说,我们这儿马上有紧急震情!”是秘书在电话里喊。 “告诉办公室,赶快采取措施……”专员刚想下达指示,“轰隆”一声巨响 ,随即道道蓝光忽闪,大地顿时失去平稳:电视机从桌上倒下,碗橱内“乒乓” 乱响,专员又一次摔倒在地板上…… 这就是1988年11月6日那次震惊中外的云南思茅大地震。地震之所以引起人类恐惧与重视,是因为它的突发性和对人类所造成的损失巨大。思茅地震其经济损失达十亿元,伤亡人数一千余人。这个“数字”引起了中国总理亲自到灾区视察慰问,并得到了世界各国七千多万美元的援助。 然而,云南人讲:“思茅这样的地震,在这儿不足为怪。”说这话的是一位地质灾害专家和一位经济学家,这不能不引起我的兴趣。 经济学家告诉我一个数字:云南是个山多川多的省份,全省每年投入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三五千万元,而每年由于地质环境影响造成山崩地裂、水漫泥淹的灾情给全省造成的经济损失总在一二个亿之间。1986年,仅临沧一个地区单泥石流一项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达73亿元。 建设和损失的比倒是个巨大的负数,难怪建国四十年了,在那茂密的原始森林边缘生活的傣族、佤族山民们,许多依然是刀耕火种和赤条条的装束。我听说过许多内地的记者和作家把这些山民当作“野人”和风流“女人国”之类的刺激“绝活”,写成“纪实”作品广为传播。这实在是一种可悲的艺木意识。 地处亚热带的云南是中华民族的“绿色王国”。然而,这只美丽的孔雀却正陷在泥潭中,总不能全然丰翼飞騰,光照人间。多少任省委领导为滇境内的山灾川害而白了“少年头”。 站在那条一直通往南海北部湾的红河岸边,我指着脚下如染如漆的汹涌江水问:为什么红河水这么红,滇区内的四大川江是不是都这般颜色? 彝族学者笑笑:“我接待过百十来位记者、作家,他们都这么问我,可我没有一次真正回答他们。” “为什么? ” “因为我知道他们似乎想从我嘴里得到那些类似‘阿诗玛’和‘五朵金花’的动人传说。可我没有,我所知道的红河只有现实的沉重悲歌。”他冲我苦笑道,“大概我从事的工作就不讨人喜欢。在地区、县里开什么会,开始还把我当作上宾请去,后来改成列席,最后干脆连个招呼都不打。有意思,好在我这个人向来就不习惯那种一张报纸一杯茶的工作方式。” “谁让你是个灾害专家,肯定是尽报忧不报喜呀!”我开玩笑地对他说。 “你可说对了!可你知道这个红河地区、整个云南地区一年所遭受的灾害有多少?”他两眼含着泪花,胸脯起伏不止。“假如你也遇到一次大灾就有体会了,那整座整座的小山头伴着一泻千里的泥石流,从大山上冲向公路,冲向街道,冲向孩子和母亲熟睡着的居民房舍,那情景……” 他身子在剧烈地颤抖。 ……那时他才8岁。这天,他放学回家,带着7岁的小妹来到街东头的一个垃圾堆上捡废铁。垃圾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废铁bbr>99lib?能换钱,有钱能买米。天下着雨,如山一般的废垃圾堆上只有他和小妹。两个空筐全部装满了。可是,谁能料到,就在他和小妹准备离开垃圾堆、到街上卖废品的那当儿,只听大街的西头人声鼎沸,随即由远而近地传来“隆隆”的巨响…… “山流冲街啦!快跑呀——!”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伴着山崩地裂声响彻山城。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泥石流 ,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可怕的场面。他吓得两脚直打颤。 “哥哥,咱们快回家!快呀!”小妹的话提醒了他。于是,他们没命地朝着泥石流席卷而来的大街跑去。 他被忙于奔命的人流冲倒在地。 “小妹!小妹……”他拼命地呼喊,可是小妹再也不见了。三天后,当他从那棵救了他命的古柏树上爬出来时,他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那熟悉的楼房、大街全都变成了堆满泥石流的废墟……这就是震惊中外的1964年云南东川县城横遭巨大泥石流洗劫的悲惨一幕。在那场灾难中,他失去了小妹,失去了守在家中的母亲和三个弟弟。二十年后的同一个县城,那次死了121人。死者中有他在矿上当技木员的爱妻和一个5岁的儿子。 他失去了七个亲人! “可你知道,这是为了我自己吗?”他揉了揉红红的眼晴,“我的眼泪早已干涸了,我是想让别人不要也像我一样遭受同样的灾殃!” “你想知道红河水为什么这样红吗?”他把手指向云天,“你看看这耸入云霄的山,看看那本该郁郁葱葱的山就明白了。红河的水红是因为它携带的红泥土太多了,大约一百公斤水中就有三四斤是土。虽然我也知道红河的水红是含泥土的结果,可在我看来,这红河水摻的不是泥土,而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生灵的血!”他把一个笔记本交给我,上面记录的是云南五江一河因天崩地裂的灾害而死亡的人数—— 怒江:1979年,死200人; 澜沧江:1968年,死115人; 金沙江:1984年,死196人: 南盘江..:1971年,死103人; 稚江:1981年,死132人: 红诃:1986年,死176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实。 这仅仅是二十年来五江一河的某一年的死亡数。我盯着这数字,久久不能自已。我抬起头,突然发现这座座沉静的山变成了一头头吐着红色舌头的巨蟒异兽 ,而养活这些巨蟒异兽的正是人类自己。虽然,云南的山,云南的沟,生得那么险峻,却经不起一场山暴洪流,但是所有那些赞美这南国明珠的人们,不知是否发现,在那落差几千米的一条条大江两岸的大山上,不是机声轰鸣的矿场,便是铁网如织的电厂;那美似玉带的灌渠,那坡坎上的高楼与红瓦,以及漫山遍野的伐林队伍和放牧顽童,它们和他们过多地占去了不该占去的地方。大山能永远无所忌讳地任人剥割自己御敌的皮肉吗? 我终于明白了 :红河水,在云南,在中国,为什么这样红! 第三章 上帝惩罚“天府国” 《马太福音》中写道:“让富有的更富有,让没有的更没有。”这句话被控制理论称为“马太效应”,用来形容“正反馈”。翻译成俗话,即原因与结果之间成正比例的“越来越”的循环作用。一个作家发表文章,名气越大,发表越容易;发表文章越多,作家名气越大,再发表也就越来越容易了。一家工厂生产产品,产品卖出后便产生了影响,消费者用的越多,这家工厂的产品就越能卖出去 ,越能卖出去就越生产得快。这就是著名的“马太效应”。 “马太效应”在人类与自然互相依存中也有“正反馈”作用,但它常常被大意和自私贪欲的人所忽视。人类的进步大抵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思维革命 ,即应用人脑去实现产业的革新,发明新的东西;一个是对自然的改造。这两个方面,人是中心点,因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归结点依然是人与自然的直接或间接的互相作用。几千年来的人类文明史似乎已经证明:“人定胜天。”这个真理似乎被普遍接受。但是,聪明的人却又同时忽视了它们之间“马太效应”的另..一方面。而在这个问题上,神教主义者似乎比无神论者看得准确些。古代的中国 人将自然的混沌状态描绘成一个巨大的蛋,然后分成天和地、阴和阳。希腊人则相信地球在混沌之后立即产生并賦予神以生命。在非基督教社会中,地球被视为母亲和造物主。上帝的力量胜过一切神灵。 只有犹太教——基督教与此相反,它们认为人类主宰地球,可以理解为人类将自然界作为一种任意索取的对象。因此,它的传播被人看成为技术的发展铺平了道路。但是,当时有谁意识到这种传播同时又伴随着对自然的掠夺? 启蒙运动使人类认为可以通过科学创造自己的未来,人类自己也容易被“人定胜天”的高调麻醉而盲目乐观,并且更大规模、更大貪心地对自然的掠夺。 上帝是无情的。当人类过多过快地对自然进行恣意掠夺时,它是会起来反抗的。可以说,中国的四川代表了这个崛起民族的典型。历史与政治的因素使它显得又穷又封闭,改革开放的革命浪潮又使得这头沉睡的雄狮突然醒来。首先是遍布每寸土地的农民起来革命。这种革命由于带着强烈的脱貧求富意讽和注进了现代科学技木水平的成分,因而它对自然界的侵蚀和掠夺就更严重。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那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观念使地球终于发展到无法忍受的一天。 今天的四川无论是人口还是它的国民经济产值都走在全国的前列。而另一方面,许多人并不了解那日趋严重的灾害正使这个“天府之国”遭殃。 上帝开始惩罚四川。一亿人组成的共和国四川省在上帝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你有你发明的炸药与机器,上帝则掌握着它造物命运的钥匙。 地学科学家在调查地质灾害中发现最容易诱发崩塌、滑坡、泥石流这三大突发性强、破坏性大的灾因中,地质构造是一个先天因素,断裂构造则是首当其沖的灾星。四川在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上是个“天府之国”。它像一只大脸盆,四周是高入云霄、沟谷深切的横断山区。西部为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整个地区在以横断山脉为代表的大断裂构造之?上。这里,山密如林,江多如网,高山与江河南北纵横,紧密相嵌,高峻的险峰与湍急的江流间的峡谷落差均在二三千米以上 。别说山崩地裂,即便是山头上掉下一块核桃大的石子,也会在江河中溅起三丈 浪花。更何况,这哩是属于喜马拉雅山新构造活动区,大山就像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后生,说不定哪个地方“长出一条胳膊、伸出一只腿”来。而在川东南,则赫然站着“八大罗汉”,它们是著名于世的大巴山、巫山、大娄山、武陵山、大瑶山、六万大山、九万大山和云开山。它们个个长着三头六臂,稍有不顺就会怒发冲冠。 硕大的四川盆地,在宁静时它是乐园,在浮躁时它是灾国。地球在人类对它肆无忌惮地掠夺后,bbr>便一天天变得烦躁与暴怒起来。世界人口最多的省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981年:一场连绵的暴雨使峻岭秀江变成穷山恶水,巨大的泥石流和滑坡、崩塌——据说大的石块竟达三百多米宽,借着洪水的力量从几千米高的山体上泻向低谷……“天府之国”直接经济损失达25亿元!53个县城556个城镇被洪流吞没,1131万亩农作物被掀走,1584万人成了难民…… “水灵灵的辣妹子一点不辣,一钓一个准。我已经眯了12个,转手出去24个。” 一个人贩子从牙缝里拨着螃蟹腿,得意地说着。 落难的辣妹子变成了任人摆布的“玩艺儿”。在穷得叮当响的河南、山西、 广西、贵州等一些省份的光棍村里,至今仍有那年被迫流离失所的女人做了别人 妻子。公安部门每年组织声势浩大的打击“人贩子”活动,救出的被骗妇女中七八成是“川妹子”。 而一些年轻色艳的女人则在外地沦为妓女。在广州,我就遇到1个。我认识她。她是在一场灾害中变成难民的。在她正与一名港客“交易”时被出差的我碰到了。当时她满不在乎地向我来一个艳媚的微笑,然后继续“于”她的事。 我不能厌恶她,我只能同情她。 是上帝在不断制造灾难。可上帝严正地分辩: “要不是你们人类的贪心与掠夺,我们是绝不可能无端发怒的!” 我知道自人类进入大规模生产和革命的时代后,在“天府之国”里,平均每五年中就会出现一二次天灾人祸。汉川大地上的普通百姓对这一幕幕悲惨的情景记忆犹新,用不着进入电脑库,张三李四都能道出一连串数据—— 1971年7月,汉源县富村镇麦地滑坡,死45人; 1974年9月14日,南江县白亚梅村遭“乱石”冲击,死160人。 1983年7月29日,万源县钟亭乡滑坡,死37人 1983年,巫渓县南门湾山梯落塌,死95人。 老百姓所知道的比起官方所掌握的如同小巫见大巫。1967年6月8日, 雅菪江右岸的唐古栋滑坡——6800万方石流倾入江中,江内形成355米高的碎石坝,九天后碎坝渍决,50米高的水头如巨龙席卷沿江两岸。时值“红海洋 ”时期,民政部门不敢公布死亡人数,也没有详细记载在案。一位老民政干部只对我说:“那天正赶上传达‘最新指示’,沿江二十多个村的乡亲们十有八几都集中在村头晒谷场听广播。到底死了多少人,你可以估约得出。” 我无法估约! 成都地质灾害研究中心提供的数字:四川全省约有山地崩塌、滑坡和泥石流二十三万余处,而每处可能引发的灾情都不亚于一场局部战争。再持久的战争都会结束,而上帝发动的“战争”却永无止境地延续着,并且随着人类的不断革命在不断加剧和扩张。 一亿人的“天府之国”并不尽美。 第四章 长江断流日 关于它——这条属于世界上第四大河的巨龙,中国人自古喜欢将它比作力量与勇猛的象征。确实,在自然界中很难有什么事物能与它相比。苍穹霹雳威力无比,却无奈久留时空,而它则在人间整整汹涌了几干年。现代激光技木穿钢断金,却截不断群山峻岭,而它则能穿越万座山,劈开千里峪。逞能的人类把征服它当作一种自豪,而它吞掉几个“长漂”的勇士就像龙头上晃下龙须那么轻松愜意 。在它身上筑一座水电站,可以供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使用…… 它的力量大,大得无可比拟。 但是,这个巨龙同样有个可怕的“天敌”,而且这个“天敌”竟然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一直伴随在它的左右。这个“天敌”,就是人类与自然的野蛮“结婚”后滋生的“灾星”之一的滑坡。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灾星竟然能使巨龙屈服。据说在建设葛洲坝工程时,人们最担心的是按目前我国的工程运输吞吐能力能否成功地对长江完成截流。后来,当然是成功了,因为动用了起码万人队伍和千台巨型装卸机,并经过了长达几个月的轮番作战。这笔代价是可以算得出的。那壮观的场面,连中国政府首脑都感到了“人定胜天”的振奋。 但是,我们的巨龙对这样的失败并不服气,因为葛洲坝选择了最狹窄和温和的地段。巨龙对灾星的屈服与惧怕是因为它能在最险峻和湍急的地段与自己较量 。这种较量才是最壮观的!可它留给人类的是更多失魂般的惧怕。 这一情景历史上有过,在公元100年、377年、420年、1030年 、1542年、1558年、1923年、1935年均出现过。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明朝嘉靖21年发生的那次。那次巨龙整整被截断了82年。 如果你今天站在一泻万里的长江岸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世界上会发生除了火山爆发能比长江裂岸更壮观和惊心动魄的大自然事件了!太有必要花些笔墨来叙述?了。它并不遥远,就发生在1985年湖北境内,长江三峡北岸处的一个连县级地图上都找不到名的地方。它因这一年的6月12日的一震而名扬中外。它就是著名的长江三峡之一的“兵书宝剑峡”。这是古人取的名字。现在人们叫它新滩镇,上距旧县城15公里,下距已建的葛洲坝和正在建设的三峡工程坝址分别为70与26公里。它是万里长江最令人生畏的险滩,又是川江航道的咽喉险滩。由上、中 、下三滩组成,仅一公里长的江面落差就达8米。遥相对望的南岸是显赫的键子崖,北岸是悬崖峭壁,临江屹立,三滩对峙,紧扼着川江。这里,江床狹窄,江中巨石横亘,暗礁林立,水流沸騰,泡漩无定。早有《归州志》称道:“楚蜀诸滩,首险新滩”。可是,史书最早记载的新滩却并非今日之险境,倒是“始平坦 ,无大滩”,而且是归州八大胜景之一。险滩的形成乃是汉晋时两岸岩脂、石壅江心所致。几千年来,多少豪侠文骚在新滩天险留下经传不衰的千古名言。可是 ,又有几个人真正体会到栖生在刀刃上的两岸百姓祖祖辈辈是怎样提心吊胆度生的!“一朝天崩地裂,两岸一秋不见猿猴鸣。”文人纵然在《水经注》里把遭灾的情景写得如此悲壮,却无回天之力减峡道半点险恶。 新中国成立,川江航道的开辟以及三峡工程被提上议事日程,使得干年古滩成了建设者的一处“顽敌”。1964年,地质部三峡工作处的几十名专家对新滩进行全面会诊,报告送到周恩来总理手中:新滩险崖整个地形为一巨型崩塌古滑坡,南北分布,其覆盖层厚度在50至60米之间,高程为70至910米 ,不排斥在外力和地壳运动的作用下随时有2000万方岩石滑入长江之可能…… 2000万方是个什么概念?秘书告诉周恩来,等于10个人民大会堂那样规模的山石一下倾入大江。 如果发生较强地震、战时轰炸、久雨暴雨,岩崩区可能发生大规模的崩塌或滑移;一旦发生航道受阻,大江壅水,给人民生命财产、交通运输、国民经济均带来极大危险……务必严密注意险情!湖北省政府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意见,向有关地区的各级政府与专业单位发布命令。 我至今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样一个问题:从公元100年起,尽管这古滩早有血的教训,并且几乎每逢百年就出现一次空前的浩劫,但新滩岩体上竟然有人在那儿安居乐业、传宗接代。我在敬佩人类这种顽强不息的生栖能力的同时,又可悲地沉吟着中国人恋乡的固执癖。 公元1542年(明嘉靖21年),那场大灾使当时的新滩镇“人畜所剩无几”,长江断流八十又二年后,古滩虽无大难,但也几经险境。到了 “普天下穷苦大众翻身当家做主人”后的二十世纪中期,人口骤然增加,1985年已成为拥有457户、1370多人的大镇子。如此多的生灵拥抱着灾神! “对于新滩的险情,我们不止一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过,希望新滩镇的居民全部迁移。可是上面说:那么多人,你让他们到哪儿去?你说有险有灾,可百姓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不也平平安安吗?”一位监测人员苦笑着摇摇头说,“虽然这话听来刺耳,我们也认定总有一天这里要遇大难,可到底是哪一天,谁也说不准。在长官意志面前我们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一条:严密监测,及时预报!” 二十年来,可敬可佩的山峡岩崩调查与监测人员以他们高度负责的事业心终于取得成功。 1981年11月至1982年3月,他们两度在纵横新滩的九盘山和广家岸体发现一条长达450米、宽0.1米、呈南北布状的裂缝;同时在坡下长600米高程处也查出一条270米长、5厘米宽的裂缝。 “不可能!新滩危岩不会推动滑动!”正当监测工作进入艰巨阶段,一份有地学权威人士署名的报告送到了湖北省科委和长江三峡工程办公室。 1983年3月监测人员又发现新滩上方的宴安坡至广家岩地段“复活”,紧接着“复活”地段下沉3米,1300万方的岩土呈整体移滑趋势。 1985年3月,“复活”地段再度下沉,山坡上往日奔涌的泉水突然枯竭 ,而以前不曾有水的地位竟然喷出股股泉流……种种迹象表明,山体滑动迫存眉睫! “立即报警!” 5月9日调查监测处的第一份警报发往各级政府与部门。 6月8日清晨5时,他们在姜家坡查勘时,忽见地面上猛然凸起一个一个山丘。“灾神”开始行动了!颇有 7ecf." >经验的监测人员断定大灾即将来临。 这时,新滩一带的居民也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躁动…… “动得厉害呀,我们运石板的车路刚垫平修好,这两天不知咋地被拉崩裂了!”筑路工人说。 “怪了,我房前的那块大石头,原来高出屋脊,这一天工夫,竟然矮了三四米!” 一位居民惊慌地报告。 大地微微颤动。 “快逃啊!大山要下塌了!” “我不信,你连媳妇和家具都不要啦?” 镇上的居民乱作一团,聪明的>人已经背着能带上的东西逃命,而更多的老百姓死守在家里,他们不信老天不可怜他们。 山体依然在下沉,细长的裂缝如网四起,整个斜坡像移到了赤道一般,火辣辣的热风阵阵拂面而来。 “不能再有片刻耽误了,必须动员居民立即撒出!”一份加急电报发向地委 ,传到了省政府。 “坚决地全部地彻底地撒出险区!”省政府的命令通过无线电波、通过广播传遍了全镇。 老百姓终于相信了事实。在生命与财产的天平上,他们最終选择了前者。 “我活了66岁没离开过这个家,这房子是祖宗传下来的,我不走!”老汉杨启中死抱着门槛不肯走。 “把他铐上!”几分钟前赶来的武警指挥官命令道。 当扬老汉哭喊着离开镇时,全镇1371人已撒走。5分钟后,即6月10 日凌晨4时15分,六七万方岩土由山顶直泻而下,掀开了震惊世界的长江断流的序幕。 山体在下滑,房屋在坠塌,整个新滩镇已经到了可以用肉眼看出的速度向几百米之下的滔滔长江滑去。 6月12日凌晨3时35分,由3000多万方土石组成的巨大滑坡开始了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闷雷不断响起,山体滑动而产生的强大磁场使得一里外的龙井居民区的电灯变得像煤油灯一般昏暗。巨石向大江倾泻,江面激起的巨浪高达80米,犹如条条蹿向苍穹的白龙。 长江断流,群山呜咽。 三峡下流霍然见底,三峡上流叠起逆浪犹如海啸,逆程八里!那沿江航行的机船、木船、打鱼船,一艘又一艘地卷入江底。 伟大而勇悍的长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断流耻辱的一天! 灾神胜利。虽然它未能获得全胜,聪明的科技工作者成功的预报使得新滩镇人无一死亡,但整个千年古镇毕竟在一瞬间从地球上抹去了,长江也因此断航了整整三个月,国家为此遭受的直接损失达1.3亿。之后,又是8000万元的疏通整治费…… 中华民族的第一大“血脉”——长江断流,或许百年不遇一次,然而在它的上游的几条发源江河流段,几乎隔几年就有一次山崩地裂河底见天的事发生。 1994年4月30日下午时分,四川武隆境内的鸡冠岭陡然瓣起一股犹如原子弹爆炸时绽出的一颗大而无比的蘑菇形状黑色烟雾,袅袅遮天,随即传来的是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顺着声响望去,只见千里咆哮的乌江里溅起百米高的滔滔浪沫,一条载重300吨的驳轮,一下被掀至半空,然后又狠狠地甩入浪底 ……往日呼啸奔浦的乌江水戛然而止,大江中央如天兵天将下凡,以闪电般祌速垒起一道长110米,高几十米的石坝屹立于江中。再抬头仰视平素昂首向天的鸡冠岭,此刻已仿佛被人用利刃削去大半,那光秃秃的岩壁,在两侧绿被的映村下,显得异常刺眼。 此次的乌江特大岩崩,长达760米,宽200米,岩崩体总量530万立方米,由于岩石壅塞,造成乌江完全断流。16人在此灾难中丧生,有一人被埋在乱石中40天后方救出。乌江总长1018公里,8068万平方公里流域面积内,有四川、贵州46县市,是川东和黔北地区的运输生命线,由于此次断流而造成的经济损失无法估计。 无独有偶,长江的另一条源头藏书网河——雅砻江,十多年前也曾在四川境内的金笼山地段发生过一次大面积岩崩,江河被拦腰截断。顿时,扶攀桂花到宜宾一线的江水水位一下升高了五十米,造成十多个县遭淹,数十万人转眼间全被泡在水中…… 都说我们的万里长征有回天之力,可是在灾神面前,它显得多么脆弱! 在现代天体物理学中,随着卫星与高倍观察望远镜的不断先进,科学家们突然在茫茫宇宙发现了一个比银河大几倍的“怪物”,这个“怪物”正张着巨大的充满磁性的嘴,像大海中的鲨鱼吞食着一条又一条的游动的大小生物。整个银河系——包括太阳系行星在内的天体,正以可以预测到的速度向这个黑色的“怪物”靠近。 这个“怪物”就是被西方天文学家称之为“黑洞”的宇宙新犮现。“黑洞”学的产生使科学家们对天体的未来充满着绝望的恐惧感,因为他们发现几乎不可能有一种力量可以使?99lib.太阳包括行星在内的整个银河系逃脱得了它的毫不留情的吞食。据说最早发现“黑洞”现象的几名英国天文学家因此而绝望地自尽了。 天文学家的悲剧在于他们太实在了。其实按照计算的结果,地球被“黑洞”吞食的那一天,距今起码还有几十亿光年的时间。短暂的人类根本用不着去想那遥远得不着边的事。 然而,那几位自尽的天文学家的可爱之处是一颗金子般的诚实的心,而今天的人类又正是太缺少这种诚实心了,并且根本谈不上有半点诚实可以与那几位以悲剧结束生命的天文学家相比。少了聪明与诚实就会变得愚昧和可憎。不是这样吗?那些大声吶喊为“摆脱貧困创造幸福”,而不惜一切代价在地球上为自己建筑天堂的人就是这样愚眛可僧。这种愚眛已经日益使得温和的地球开始变得发怒。地震、水灾、干旱、剧冻、暴热……地球像头暴怒的雄狮,再也不愿做那心灵慷慨无比的“母亲”了。它在到处制造亚美尼亚式的恐惧,制造地中海式的“黑色世界” 人类在它面前显得束手无策! 嗅觉灵敏的科学家们大声疾呼:人类正在把自己引向“黑洞世界”!先进的工业国家首先发觉了这个问题,他们在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与人类的聪明才智力求在可能改变命运的领域中拚命地寻找可能,除了向宇宙扩展以外,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双脚停驻的大地上。 可是,发展中的国家则不然。为了改变落后面貌,以求更多的“牛奶和汽车”,他们几乎是在加速把自己民族的命运引向“黑洞世界”。 东半球的中国情况同样如此。 第五章 高楼与地穴的暖味 在人类与自然的现象中,许多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矛盾事物却有着密不可分的相关因素。譬如生与死、富饶与貧瘠、繁荣与衰落,按照辩证的观点,它们既是矛盾,又是统一,并且互相影响和转化。以宏观而论并不存在真正的谁好谁坏。自然界追求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平衡。于是,有时死成了比生更好的事,貧瘠并不比富饶差什么,而繁荣则有可能比衰落更糟。在接近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类工程学家提出的这一逆反理论越来越被许多有识之士真正视为“挽救地球的真理”。 一切发展中国家的政治领袖与经济学家的观点恰恰与此相反,中国是有意无意中成了持这种观点的当然代表,原因之一在于它的发展速度超过了任何一个“第三世界”国家。从1976年“十月风暴”的历史性转折后,当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完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第二次革命后,城市化的突飞成了中国四化建设的“中心点”。1978年至1994年间,中国的城市自247个发展到500多个,增长速度超过一倍,其速度快于历史上的任何时候,也超过了世界上的任何国家。 中国向都市化进军,都市化给国家的经济繁荣带来了巨大的促进作用,可也带来了无法摆脱的困难。譬如,人口的密集造成了交通的拥挤和用水、用电、住房的紧张及环境的污染等等的不断加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属于城市学家研究空白的、情况却越来越突出的问题,这就是使城市面临末日的地质环境灾害!普通老百姓和市长们似乎从未接触过这个生疏的名词,可它却悄悄地突然闯进了市长办公室和居民房舍…… 1985年8月,9号台风吹过,一场暴雨刮来,这对海滨城市的大连来说一点也不感到有什么特殊。正在讨论中央关于进一步开发大连精神的市长会议室里,市长、副市长们见雨过天晴,纷纷离开座位,打开紧闭的玻璃窗……海风夹着湿润的气息阵阵拂面,多么愜意!市长们兴致勃勃,隔壁的办公室几部电话机却骤然响起: ——“喂喂,是市长办吗?哎哟,不得了啦!我们这儿的整个仓库不知咋的,向海滩猾下好几十厘米,仓库顶部的沥青面开裂,护坡档土墙也有一百多米倒塌……” ——“喂,王市长吗?我要找他!什么,开会?哎喲,都要山崩地裂了,还开什么会?你告诉他,我们羊毛衫厂和运动衣厂的几幢厂房被岩石土掩到地底下了,厂区内外到处是裂缝,快派救援队伍来,再晚就要出人命啦!” ——“妈的,官老爷搞什么名堂,怎么电话老占线?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什么,我骂人?对了,我就骂人!老子一家房塌墙倒都快死人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还管不管咱百姓的死活了?” “怎么回事?”市长们惊慌地从会议室纷纷拥进办公室。 “不知怎么搞的,十分钟接到五个电话,都是反映市区内发现严重地裂房塌 。”忙得满头大汗的秘书们回答说。 “天,是不是地震呀!”不知是谁冒出一句话,整个市政府大楼里顿时大乱。 “快跑呀——地震啦!” 市府这一闹不要紧,整个海滨城市的人这一天苦苦折騰了十来个小时。到了深夜,许多人还是不敢进屋入睡。 可怕的地震并没有发生,但市长和市民们对灾难的恐惧心理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减少。第二天,市政府领导们组织了足有三十来人的调查队,来到出事现场。 现场的情景确实令人心惊:巨大无比的山体挪了位,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楼墙出现了道道裂缝,一幢又一幢民房和厂舍从斜坡上倾滑而下,老人在烧香,儿童在哭泣,中年人则不知所措地搬着屋里的家具…… “市长,你快给我们想想办法吧,这岩崖可都要塌下来啦!”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以前这坡上也没有那么多楼房,也没见过山塌地裂的。不知咋的,这几年楼房多了,土地爷也像是压得吃不消似的歪歪扭扭,叫人提心吊胆! ” 居民们围着市长们纷纷诉说。 市长们毕竟不是万事通。对这突如其来的全市性山体滑塌,他们也有点摸不清头脑。 “前几天地质处的一位工程师跑到市府,说有一份有关市府建设与工程地质关系的报告要汇报汇报,不妨请他来谈谈。”有人对市长说。 “快打电话请他来!不得缺席。”市长用命令的口气对同僚们说。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地质工程师的介绍令大连市的“父母官”们个个目瞪口呆:大连是个滨海丘陵城市,整个城区有70%是在岩体活动频繁的边坡、稳定性极差的山体之上。这种山体属第四系上更新地质年代构造,其棕黄色和褐黄色的亚粘土孔隙大,在雨水侵蚀及外部营力作用下极易发生滑塌。目前已发现的危险区已有26处,并且近年急剧上升,其速度与市政建设成正比。到2000年,大连市区将有40010的工矿企业、居民房舍和公共设施面临掩体、滑塌的危险,预计造成的经济损失将占全市经济收入的20%左右。 “有这么严重?”有人对此提出怀疑。 这是科学,绝非无根据的臆想。地质工程师举了一个著名的先例:美国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其城市山体结构与大连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地质学家用 4e86." >了三年时间,对全州现在和未来三十年间所要发生的包括地震、滑坡、山体侵蚀、地面下沉、海啸等灾害造成的损失做预测,结果是加州将有550亿美元的经济被白白吞掉。为此,该州动用了60亿美元的代价来采取各种防范措施,以确保加州的经济。 “看来是得一边加速建设,一边认真研究一下环境灾害。要不然辛辛苦苦盖起来的一座新城,没几天就会被埋到地穴!”“父母官”们像打了一剂清醒剂,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城市患顽疾症的何止大连市!据有关部门调查,我国现有三分之一的城市处在随时有可能从地球上消失的危险地带。此话绝非耸人听闻。 人们熟悉和闻名世界的我国钢铁基地攀枝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攀钢几乎是这个原名渡口市的代称。情况也正是如此。有了攀钢,才有这个城市,这个城市也等于是攀钢。早在十五年前我曾去过那里。那时,我和儿个摄影记者为了拍摄“万家灯火阑珊”的这座钢城,竟在钢城对面的草地里蹲了一夜。我们被金沙江彼岸那雄伟壮观的钢城所激动振奋。可灾害专家告诉我,这座我国西南部第一钢城的脚底下是一个随时可能出现山崩地裂的活动着的大断裂带,而整个钢城又几乎全在坡度45度的大斜坡上。据科学考证,这种斜坡又差不多百分之六七十会出现大滑坡。虽然不能肯定大灾何时犮生,但滑坡则像只卧依着的猛兽永远存在,并且正在寻找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大发雷霆,张开帆口。那时,国家曾经为之投资几百亿的这座钢城一瞬间将被埋入汹涌滔滔的金沙江峡谷……多么呵怕的“设想”,而更可怕的是这并非设想!现在,攀枝花市为防止这一可怕事件的发生已经耗费了1亿多元巨款。然而,山峦并不领情,依然在躁动、在窥探、在等待时机…… 在拥有百万以上人口的重庆、南京、贵阳、青岛……这种命运同时存在。也许将可怕的信息告诉老百姓会造成都市的恐慌,可不把这些告诉百姓,一旦大难临头,情况又是怎样呢? 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那些耸立在山体上的城市遭受的悲惨命运不胜枚举 ,就像癌症生在人的身上一样,再有权势和富贵的人也终逃脱不了被该病魔夺去生命的厄运。同理,再现代化的城市,在自然面前也永远是懦夫。世界上有几个山城可与美国的洛杉矶相比,然而洛杉矶又能怎样呢?它照样在著名的华达山面前乖乖投降。近几十年间,该市仅为治理泥石流一项就耗资在十亿美元以上。而与在地球岩体直接拉力下发生作用的滑坡、崩塌相比,泥石沆只能算“老九”。力大无比的滑坡与崩塌一发作,那毁灭整座城市的势头就像装卸工甩掉背上一袋棉絮那么轻松、容易。中欧瑞上某城就有过这样一次“演出”,结果自然是全城毁于一旦,死亡人数为五千余。 美国的一位工程学家说:“每座山坡就像悬在人头上的刀刃,稍有风吹草动 ,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上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聪明的人类居然在这血的代价面前依然玩着儿戏:山城仍在延伸、膨胀,高楼仍在崛起耸升……正当世界各地(尤其是那些西方先进工业国家)投资巨款来对付和千方百计遏制灾害时,中国的许多地方竟然还在动员百万建设大军在一个又一个充满隐患的山体上修筑新城,像湖北巴东县城因为三峡工程而搬迁,新址竟然选在一个古滑坡体上,有人比拟这等于“粪土上涂金,明知好不了,可就是有人要干”!难怪现在的全国政协秘书长、原地矿部部长朱训说:“地质自然灾害固然可怕,可缺少科学头脑却事事具有长官意志的人 的灾害更可怕!”新巴东县城如今已有十几幢崭新的楼房在滑坡上升起,在这之后,还将有更多的楼房与大厦出现……99lib?全国不仅仅巴东一城这样! 那些远离山区、“安安稳稳”地在平川上度过了千年万载的城市,如果以为自己的命运充满着阳光与生机,那就大错特错了。 ——古城西安。有一天,居民们突然发现:在市里最繁华的几个地带的马路上,出现了条条细细的深不可测的如丝网般的裂缝。几位有心计的居委会干部找来一根皮管,一头接上自来水笼头,一头塞进地缝。自来水开了整整半天,瞅不见缝内有半点要“灌满”的迹象。他们惊慌地找到市府领导……西安市为此每年用一百万元以上的投资“补填”这些裂缝而造成的建筑损失,而市民们由此引起的心理上的恐惧损失就无法计算了。五百多万市民面对这些地裂每天在颤抖,他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江城武汉。这里的故事最为传奇,也最为惊心动魄。1977年9月20日,位于汉阳鹦鹉州的中南轧钢厂的厂部堆料场上放置了1500吨煤和600吨钢坯。可第二天,场部的几名值班员突然发现这小山头般高的煤和钢坯不翼而飞了!十年后的一天,该轧钢厂居民区的一房舍也在一瞬间从地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东泰安市。一列从济南开往新豢的火车准点从10公里以外的小站大河向泰安站开来。车站做好一切准备,喇叭里已经开始播放着《迎宾曲》。突然,扳道工举起红灯,向车站发出紧急呼叫。“怎么回事?——前面的铁路不知咋整的,突然断了好几节铁轨!” “什么,你们没有发现是谁在破坏? ” “没有呀!即使有人想破坏铁轨,总不至于把路基一起搬走吧?.99lib?奇怪的是那几处断轨的路基也都没了。” 塌陷!地裂!下沉! 中国的城市在塌陷!在下沉! 从南国风景如画的桂林和四季如春的昆明到北边的工业城市沈阳、哈尔滨,那类似丈夫醒来发现同床睡的爱妻突然消失,父亲为儿子耗尽心血盖起的房子瞬时化为乌有的怪事屡见不鲜,并且与日俱增。出了名的上海下沉已经耗去了几十年艰苦卓绝的努力,上海目前仍在消极中挣扎着。曾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苏南“三虎”——苏州、无锡、常州人,惊慌地感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经接近“老大哥”上海了。黄土地上的太原原本不该有这种命运,可它叫得最凄惨——“这里一旦沉降,将永远无回升可能!”煤城太缺金子般的水了!中国心脏北京的心律同样不正常,因为在仅距它一百多公里的海滨城天津市,近三十年中的是大年沉幅度已达216毫米!市区的三个沉降中心面积相加的数字为730平方公里,海河接近倒漉…… 挽救城市!城市在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在飞速向末日奔跑!未来的二十一世纪没有比平衡这种关系更为迫切、更为至关紧要的了。 可是,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并非全部知道这些。为了几分钱的菜价,为了上班能有更多的公共汽车,为了争得新楼的一个单元。他们成天吶喊、呼吁,可就是很少有人问津身边和足底下的灾情。一旦遭受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时,他们只能抱怨上帝。那时,也许人们会忽然明白,城市的塌陷、地裂与下沉首先和最主要的原因是人自己造成的。那些已经出现和可能出现悲剧的城市里,科学工作者的调查早已得出结论,那就是地面负重的加剧会导致那些斜坡、断裂和膨胀土等地质结构不稳定的地面出现大规模的塌陷与地裂,而过多地利用和开发地下水则是城市下沉的根本原因。还有如笋林立的大烟囱内排出的热量,如潮急流的汽车尾气等等,使得生活在都市里的你和我,日益接近与死祌拥抱的距离。 有人认为:现代经济的腾飞主要依靠城市,而建设城市就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发展城市的规模,规模的发展必然出现人口的过多集中:有人就得喝水,而城市饮用水几乎80%以上是来自地下,况且90%以上的厂矿工业用水也是同一条来源;由此可见,“上帝安排的命运,难于改变”,这种观点似乎过于消极了。其实不然,人类对于地球产生的包括地震在内的公害是完全可以减少或者避免的,问题是人们必须对此有足够的清醒的认识和积极的防御措施。加利福尼亚动用了60亿美元,避免了380亿美元的损失。中国的城市应该向加利福尼亚州学习借鉴。 第六章 幸福之源=罪恶之源 在1995年的迎新辞旧之际,对一直生活在蜜糖罐里的日本神户人来说,无疑是最难忘和最痛苦的了。那是家家户户尚未从新年喜悦中复苏的甜梦时分,突然天崩地裂,楼坠屋陷,五千余活脱生灵气绝命断,近三十万昨天还过着富康生活的人们顿时没了家园,没了亲人…… 神户兵库地震虽然发生在东方岛国,却着实令全世界为之心颤,尤其是比邻隔岸的中国人更是心谅肉跳。 人类对地球的惧怕,在今天看来莫过于地震了。地震来得突然,来得凶猛,来得让人无力与其抗争。 中国是个多震的国家,古代和当代因地震而造成的大震死亡数最多的都在中国。 1556年1月23日的大震,死亡八十三万余人。 1976年的唐山地震死亡人数约二十四万。 1923年的东京地震与1985的墨西哥地震和1988年的苏联亚美尼亚地震都没有超过这些记录。 “谈震色变”——世界各国的一大通病。 科学家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从一千多年前创造地动仪的中国张衡直到今天的美国哥伦比亚马西姆地震实验中心,专家们纹尽脑汁,但功效始终甚微 。进入二十世纪,希腊有位长期在阿里洛斯河水库工地上作监测员的工程师奇怪地发现,每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喝上几口白兰地躺到床上时,就会感到整个大地在微微颤枓,并且不时发出隆隆响声,有时颤枓很厉害,能将他从床上摔下来。可每当他周末离开水库,回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家里休息时却安然无恙。他把这个怪现象告诉了一位搞地震研究的朋友B先生。B先生一句话没说,跟着他来到水库睡在同一床上。夜里大地又开始隆隆颤抖。“地震!是地震!”B先生惊呼着从床上跳下来 ,拿出地震仪。不错,这里正在发生4.2级的地震!这一惊不要紧,B先生背起仪器,钻进车子就往家赶。可是一回到家,他的测控仪上的地震波又消失了。当他再次回到水库,地震波又像幽灵似的出现了。怪事!B先生为了探明其中的奥秘,干脆在水库上住下了。他同工程师睡在一个房间,一个记录震波,一个记录水库蓄水。三个月后,俩人奇怪地发现,水库区的震波正好与库内的蓄水成正比。库坝上的水位越高,地震的震级也越高。至1938年阿里洛斯河上的这座马拉松水库水位涨到顶峰时,水库所在地区发生了一起造成屋毁人亡的5级地震。 水库诱发地震!地震有时出因于水库!这一发现迅速在世界各地引起关注,并得以论证。赞比亚的卡里巴水库,希腊的克里马斯塔水库,阿尔及利亚的乌德福达水库,美国的米德湖水库,苏联的努力更克水库都相继出现过6级以上的水库诱发大地震。其中损失最为严重的要算印度的柯依那水库了。这次地震中有25000人死亡,柯依那市的大批房屋建筑倒塌。 一江之水被“巨龙”锁住——人们建造水库的目的是为了摆脱藏书网干旱,以赢得更多的生产与生活能力。从平原到山区,从农村到城市,几乎有人群生存的地方就有水库:人口越密,水库也就越大。解放四十年的中国,水库如天上的星星繁布神州大地。目前仅蓄水在一亿至一千亿立方米的大、中型水库就有两千多座。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每个现代化的大城市几乎都有一个或者数个大型水库伴生着。这就意味着一个水库的建立对人类起着幸福与灾难的两种结果。它,既是人类生存的幸福之源,同时又是将我们送向死神的罪恶之源。 奇妙的自然所固有的平衡本质,有时也会让人讨厌。 1958年夏天,为了缓和广州地区的用水,我国万名水利大军在河源县新江上兴建了一座现代化大型水库。1959年,一道105米高的混凝土大坝建起,几千年来湍流的新丰江戛然截住。待蓄水后,地震随即发生。水库区周围的群众时感地下折騰引起人畜不得安宁。1960年,库容115亿立方米的新丰江水库第一次蓄满水,报喜的电报和告急的电报几乎同时送到北京中南海周恩来总理的办公室。 周恩来亲赴新丰江观察大坝和震情。当时,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对周恩来的此行甚为不解,觉得一个水库告急堂堂总理就要亲自前往,似乎大可不必。但周恩来知道,大型水库诱发地震这本身就是件可怕的事,而一旦地震再引起水库大坝决口后果更为可怕。那时,京津地区的密云、十三陵、滦河、白洋淀等大型水库正在上马,周恩来想得比别人更远…… 1962年3月19日凌晨,薪丰江水库大坝下游一公里处发生了一起6.1级的破坏性地震。震源深度仅5公里,震中强度达8度之高!该水库从蓄水的那天起,有记录的地震次数达35万余次,平均每年13000次,等于每天诱发35次震情。当然,除了个别属破坏性大震外都是些弱震。可在那万千座水库诱发的千亿次地震中,有谁能保证不发生诸如印度柯依那水库那样的大震与惨案呢? 科学家的调查证明,水库诱发地震基本上有两种前提:一是库内蓄水荷栽, 使库地产生静压力和孔隙流体压力,导致岩体变形,从而降低了断层的有效应力和抗剪强度,使岩体的极限平衡遭到破坏,最终移位而产生地震。另一种原因是水库本身修建在地质构造复杂地下岩石较弱易透水的地层,特别是当水库位于断裂节发育的灰岩、砂岩、页岩和片岩地带时,水渗入岩体,使岩体产生物化作用 ,从而诱发地震。 地震又常常与水库的蓄水过程和容量密切相关,几乎所有大、特大型水库都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地震,而这种水库的地震且次数频繁震源深度浅,震时漫长而绵延几年或几十年之久。 人类生存需要水,洁净的水又需要水库蓄存,而水库又诱发地震,人类则又害怕地震!害怕地震,就应摧毁水库:摧毁水库就没有水喝,没有水喝人类就失去生命……生存——这是上帝给人类安排的命运。你要生存,就要进步;要进步 ,就要革命;革命便产生了新的物体;新的物体最后导致了生命的毁灭! 到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关于马缨丹的一段故事。太平洋的夏威夷是个笋国的岛屿,岛上的居民总喜欢把自己的家园装饰得漂亮无比。为此,有人从墨西哥引入一种可爱的观赏植物——马缨丹花。 娇艳的马缨丹花又称“七变花”、“五色梅”和“綉球”。四季开花的马缨丹,花小密集成簇挑在枝头,花冠有红、黄、白诸色,开花后花色还会有变化,可谓美不胜收。 同马缨丹一起被接到夏威夷落户的还有雉鸡和鸲鸪。人们没有想到,在新的“住处”里,“外来户”马缨丹与雉鸡结成了好伙伴。马缨丹紫黑色的浆果成为雉鸡与鸲鸪的美味食品,而这两种乌在岛上飞来飞去,又把吃到肚子里的这种子播向四面八方。 马缨丹到处繁殖,并迅速占据了全岛。而与此同时,岛上所有绿茵牧场开始遭殃了:牛羊不爱吃的马缨丹把牧草逐渐排挤出牧场,牧场主因此而遭受从未有过的经济损失。他们大为恼火,又从海外引入几十种昆虫,专门对付马缨丹。其中有8种昆虫磨牙鼓肋,大事饕餮,果然成绩显赫,使马缨丹停止蔓延,以虫治草取得了辉煌胜利。 可是,不久人们又发现,马缨丹引进之后这里原先对牧场和甘蔗园危害很大的一种粘虫不知怎么就减少了:而马缨丹遭“围剿”后,粘虫又兴旺了;鸲鸪也跟着多起来了,粘虫便随之少了下去了,反之亦反。 最后,有人提示再把马缨丹引进来。可吃尽减产之苦的牧场主又不答应…… 一个有趣的故事中寓着一个活的辩证法:大自然生态永远不能失去重心! 水库诱发地震,水库为人类生话谋利,这又苦又甜的瓜也真让人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我们在大规模兴建水库时,应当把防震措施跟上去。事实上,水库诱发的地震极有规律和能预报的,问题是,人类在从事一切活动中都要尊重规律,按客观规律办事! 出路也只能在于此。 寻找这样的出路又常常极为艰难。 长江三峡工程几乎可以认为是这一方面空前绝后的例子了。 1992年4月3日,庄严的人民大会堂气氛格外凝重,因为此时是将最终决定这项打李鸿章、梁启超提出“富中华必治扬子江”到李鹏总理定案的总投资达2000亿元的争论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修建长江三峡的水库工程是否上马的时刻。表决结果:1967票赞成,177票反对,664票弃权。 这是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会议上从未有过的表决结果。透过那么多“反对”,“弃权”票,人们或许还不清楚其真正的“内幕”。那么我可以在这里清楚地告知大家:几乎所有“反对”与“弃权”票的根本意见在于对建造如此巨大的水库后有可能造成副产品——灾害。 “建一个世界级超大型水库,以缓冲长江流域的防御洪灾能力,是所在区域百姓的祖辈企盼的大好事,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按照自然规律,洪期时间越长,来的洪水越猛,但目前设计的三峡大提高程为180米,特大洪水发讯,将会泄过大堤向下游冲击,其工程的泄洪效益等于零!鉴于此,我是坚决不赞成三峡工程上马的!”说话的是个老头。不过不是个普通老头。他>藏书网是北京工业大学副校长、著名水利专家陈明绍。 老头子给那些赞成三峡工程上马的人讲了个故事: “我今年75岁了。北京开了一个老年人运动会,运动员中间有个副市长,是大家都知道的张百发。他钢筋工出身,力气大得很。他觉得拉力是他的东西,结果呢?冠军给我拿到了,张百发很不服气地对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怎么把冠军给抢走了?’我笑着不说话,后来很多人偷偷地问我:‘老陈啊,你怎么会拿到冠军的?’我说我是学力学的,我懂得冲击力比静力强几倍。我用的是一瞬间的冲击,张百发使的是静力,当然悬住输了。长江的洪水也是一个道理,大水一旦泄过大坝,就会将相对静力中的洪水一下变成了有冲击力的洪暴。那个力量有时比地震还厉害。一旦如此,下游就遭更大的殃啦!” 据说,陈明绍的话一出,在“人大”和政协的会上就炸开了,有人带着大量足可以证明三蛱工程上马的一百条好处的材料,通过关系专门来找老先生。陈明绍直率地说:“如果我提出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我就支持!” “哪两个问题? ” “一是水库诱发地震,一是三峡滑坡问题。” 千好万好,可就是这两个问题没研究好。 “那怎么行?”老先生生气了。“如今人类最害怕的是什么?除了大战就是大震。无数事实证明,许多地震是由于水库诱发引起的。水库越大,诱发地震级就越高。三峡水库一旦建成,就将有200多亿立方米的水压在水库下面的地壳板块上,而整个三蛱水库区又处在地震活动区上,万一发生地震,从180米高的大坝上泻下的浪潮倾泻下游,长江两岸将有多少耕地、城市和人口遭受灭顶之害!老天,这些同题不考虑,还搞什么工程避设?” 老先生说:“还有一个严重问题,这就是长江上游的滑坡。长江上游崇山峻岭,处在大断裂活动频繁区。仅金沙江一江,两岸的滑坡、崩塌就达1200多处。一处滑坡、崩塌,就是一次6级以上的大地震。三峡蓄水必定使两岸的断裂岩体严重侵蚀,侵蚀的结果必定导致大规模的滑坡与崩塌。不说类似明嘉靖21年间新滩滑坡使大江断航80年,就1982年7月长江四川境内的鸡扒滑坡所造成断航半年的灾情,就让中央为此焦虑万分。1963年,意大利瓦依昂水库曾发生2.4亿立方米的滑坡,涌浪激起250米,大水毁灭了电站的全部设施及坝下的几座城镇,几千人丧生。长江天险与瓦依昂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三峡水库之大,意大利的这个水库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三峡水库蓄水后一旦发生大型滑坡崩裂,后果可想而知,有人对高坝说得那么容易,我对这个问题可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不仅要死人毁城,航运也会断,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事!” 陈明绍老先生的话让那些举了手的人着实吓了一跳,他们找了另一位权威——中外著名的中科院院士侯学煜。 侯老的第一句话就很激动很干脆:“我是从头到尾拒绝在送中央审查的报告上签字的第一人。”接着,侯老指出,我们对水利工程的决策历来很少想到水坝能带来的不可预料的水灾和灾难,更谈不上考虑水利工程对库区本身及整个流域的生态环境和资源的影响。三峡工程是举国第一大工程,它修建后,会使整个长江的生态发生改变,将失去平衡。本已极为严重的长江泥石流,加之高坝修建后极易引起的诱发地震、两岸千百条特大滑坡、崩塌将更加危险。长江一日发怒, 那么多千古不朽的风景、宝贵的地下水资源,以及百万人的生命可能全部失掉, 那可比现在单一的洪涝要危险严重得多。总之,“在长江上游的水土保持未稳定之前,三峡工程匆忙上马很不安全!” 陈明绍、侯学煜几位老专家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无力抗拒在现代化经济巨大压力下必须上马的三峡工程的最后决策权,但他们的意见回荡在人民大会堂那个表决的大厅内。他们都是些大师级的高手。 明天是个未知数,未知数时常很恐惧。尤其是对天灾人祸——因为在它们面前,我们变得无能为力。 第七章 地球“艾滋病” 走过了贫穷与温饱之后,富有变得异常时尚。地球人都在追求或者完善着富有。中国人也不例外,并且随着经济高速增长,这种追求与完善的心态比许多国家的人们更趋于狂热。制造一种“名、特、优”产品(全是假冒伪劣也无妨)到市场上吆喝;把抽屉翻了个遍,玩一把股票;在一片沼泽垃圾地上盖个别墅区……这是今日城里人创造“富有”的可以说得上的几条“最佳”途径。 走出城市,便是广大的农村。头朝青天背靠黄土的农民们,经过祖祖辈辈,尤其是近十年分田到户、包产到人的艰辛改革后发现,土地难以使自己摆脱貧困,更谈不到创造富有。突然有一天他们发觉,每日每夜枕着的土地底下、山腹之中有取之不尽的“宝贝疙瘩”,于是,开山凿石抱“金娃娃”的神话,成了当代几亿中国农民编织富有之梦的最佳也是最廉价的有效途径。于是,绿水青山的神州大地开始了从未有过的劫难,在这劫难之中,获得富有的人同时也为自己奏响了葬礼的哀乐。 曾坤走的时候就投人管过他。已经有一双女孩的老婆只对他说了句“还想要儿子?你有钱吗?养得起吗?”第二天,他走了。 他从“浪打浪”的洪湖搭船,搭车,整整走了六天三夜,来到了湖南的瑶仙岗。听说这儿有值钱的石头,挖十天石头能挣回娶个老婆的钱。干上一年半载的,还怕投钱再要个儿子? 运气真不错,头天上山就有人收留了他(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听说这里的矿主一般不用外人,曾坤是头一个外籍人。)。“好好干,每天少不了五个大洋!”矿头口中对他这样说,心里却在发笑:老子雇你这头牛,一天少说能挣回半吨矿石,还卖不了三百五百的! 曾坤不傻,三个月后就“跳槽”,并且有了自己的阵地。这天,他头一次获得了自己当矿主的头一份收入,不多不少13500元!就凭这点,添个儿子没问题了!他乐得连心都在往外跳。睡不着,他干脆搬到新阵地——那个战壕一样宽窄的山洞中。 …… 儿子是传宗接代的苗儿,不仅要生,还要好好养呀!要送他上学,上大学。对,哪得花大钱!孩子她妈不看我,过年多回家,量她也得老老实实钻我被窝里求我给她个儿子吶!哈哈……他刚笑出声,突然,头顶倾下一片石块,继而是一声“轰隆”臣响。 曾坤再也没有哼过一声…… 他的妻子不知道他独自离家到哪儿去了。过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还没回来,她着急了。她还年轻,村里人劝她打离婚。她不知怎么离,因为他不在家。有人对她说,到法院去,他们会出主意的。 后来,法庭告诉她,在报上发个声明,限你丈夫三个月之内答复,到期不回家,就作缺庭处理。 缺庭处理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丈夫同意了啊!”法院的人这样告诉她。她多少有点悲哀,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何况,不知他现在到底干什么。 她左思右想,等等再说吧!一等又是一年。 “该死的,他早就把我们娘儿几个忘了!”她一生气,到市里的一报纸上发表了一个“离婚声明”。 “还要出一百块钱!真不合算!”她还在生气,可他早已没有了气。 她至今还在骂他:该死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总该哼一声。九泉之下的曾坤听后不知有何感想,但愿他什么99lib.都不知道。 但愿他俩永远都不知道。一对可悲的夫妻! 比起曾坤来,他对生活所寄予的期望丰富得多,而且又有知识,大学生——在这貧瘠的山岗上,粗鲁甚至野蛮的农民采矿工中,实在是太少了。故矿头并不让他干那些下坑凿石之类的活,常带着他在身边走东山遣西山,以显示矿头的实力。 “无所谓,为了生存,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和条件都用不着放弃,哪怕是低微的!”他在大学时就熟记一位哲人说过的这句话。 他是幸福的,大学毕业就获得了一个漂亮姑娘的爱恋。 可他又不幸。他出生在农村,貧困成了他婚姻中最大和最有危机的困兽。有一天,姑娘一脸阴云地对他说:我妈说了,除非你能拿出一万元彩礼,一万元办喜事,一万元婚后生活用的钱,否则就别想娶走我!” “什么,三万元?!”他眼球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拿出计算机一算,就是饭也不吃,工资连奖金也得十八年才能积够呀!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和我家吗! 他回到单人宿舍,反扣上锁,三天没有出门,急得她把保卫处的人找来。一位保卫干事不得不从窗子里跳进去。一会儿,保卫干事给她送来一张纸条,说:“人没了,只有这个。”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千万等我,三年之内我一定满载而归。” 来到矿山,他喜出望外。这里,与他想象的一样,遍地是黄金!并且矿主非常器重他,每月500元工资,任务是帮助测量各坑道正确导向。测向对富矿层开采非常重要,那些农民出身的矿工不可能干得了这活。 “不错,这一年你为我测得十一条富矿层,这500块钱是你的奖金。拿着 ,将来娶个好媳妇!”年底,矿头扔过一叠钱票,对他说。 他心头乐开了花。用不了三年,我就可以回城,拥抱我的“密斯”了。 “喂,眼镜!快到三号坑看看,那儿的富矿根本不见了,尽是些散落的岩土 。奶奶的,又赔了!”矿头火烧火燎地破门而进,掀开他的被了,说道。矿上没 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他自己不愿告诉别人。他们看他鼻粱上戴着眼镜,便称其为“眼镜”。 “眼镜”来到坑上,见里面的人正在往外撒。“别进去了,洞内的土又在往下塌! ”有人劝他。 “是板块状,还是松土状?”他想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岩土可以判断是否有富矿层。 只顾逃命的民工们摇摇头,谁也说不清。 他生气地说了声:“只晓得赚钱!”便只身钻进洞内。也许才10分钟,也许才15分钟,突然,距坑口不到百米的一处丘地“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往下塌了十米,足有篮球场那么大。 坑口内泛起了一股浓烟,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一起干活的民工朝洞内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回音。后来,他们进了洞,在塌方处找到了一副眼镜。 矿主发了一片善心,特别为他在塌方处竖起了一块墓碑。碑上没有文字,只刻着一副眼镜。矿主把“眼镜”积攒的一万元钱用纸包好后埋在深深的地下。 “谁敢动这纸包,天公将雷击几族!”矿主咒道。 山上的农民们没有怕死的,但却非常迷信。据说“眼镜”的那个纸钱包连同他的躯体一起埋在那座煤山上,至今没人去碰过。 他默默地死了,当然与那位漂亮的姑娘的罗曼史也默默结束了。我在某城的一个宽敞的新居里找到了她,可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说的那个“眼镜”。 “钻山洞?哼,咱们才不冒那个傻!”七位从广西贺县来的小伙子,见汝城钨矿已被千余名“把头”把着,上万名卖苦力的农工正在山洞里吃力地出出进进,不无讥讽地说。 他们不是“钻山虎”,但却有一双“飞毛腿”。他们来到国营钨矿采场,像一个袭击队,每当满载精钨的大铲车从头顶驶过时,他们各背一个大麻袋,然后往回背。背一次就是五张大团结,一天绝少不了七八回。 既省力,又高效益,何乐而不为? 一五一十,五五二十五,九九八十一……钞票哗哗哗,功夫全在手快脚快上。 这一天,他们已经背了八次。一位伙计说,明天就要回家过元旦,今年的财气不能冲到明年去。咱们再背两三次。好主意,走! 七双疲乏的“毪毛腿”拖着七个长长的影子,像七只老鼠趴在采场的钨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往麻袋里装啊装。 他们没有发现十几吨重的铲车正向他们伸来,隆隆轰呜的铲车也没有发现在巨臂下有七只“老鼠”。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只听见铲车突然发出一声“吱嘎”声,然后是那个长长的巨臂不可思议地垂直向下坠落……“啊”——几乎是同时发出七声惨叫! 断头的,断肢的,当胸开膛的——惨不忍睹! 为了教育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采民,国营矿原封不动地将他们就地展览,然后挖了七个坟穴,上面盖上几车黄土……没有姓名,没有年龄,没有籍贯,在矿务局保卫科的档案里,只有七张看不清遗容的照片。 她还活着,而灵魂早已死去。她拿着儿子的一顶城里人早已忘却而住小山村尚为时髦的绿色军帽,每天在布满坑洼的山坡上喊着:“阿狗,阿狗!天要凉了,你要把帽子带上!……”人们因此称她是“祥林嫂”。 还在两年前,村里有多少人羨幕她家人强马壮!她有一个七十岁还能挑着百斤担子满坡跑的公公,有一个牛一样壮实的丈夫,而更令她夸耀的是她还有一个熊腰虎背的儿子!祖孙三壮汉,支撑一重天。她家打大跃进起就是村里的冒尖富裕户。哪年,哪里刮起了一股挖矿风,她家的男人自然首当其先。 男人第一回挑回一担“石头”,——她不认识那是什么宝贝,一下卖了30元钱。她给了他一个最亲密的表示——在他脸上“啃” 了一口(她记得只有在新婚之夜她这样做过)。 第一担、第三担,60块、90块,第十担、第二十担,300块、600块…… 后来,当丈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挑回“石头”时,她不再有最初的那种亲密表示;相反,她不断地吼着说些“怎么搞的,越挑越少”、“看看人家,一天就能挣回百把元”之类的话。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一天中午,山上的人慌慌忙忙地找她说“嫂子,大哥出事了,炸药……” “炸药怎么啦? ”她急出了汗。 “炸药在他身子底下……爆炸了! ”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没倒下。只见她风风火火地折身回到屋里喊儿子:“阿狗,快上山,保住你爹的那个矿!最要紧的是保住矿!” “那,那我爸昨办?”儿子问。 “咳!傻儿子,现在是保矿要紧,有矿就有我们全家!你怎么肠子拐不过弯?” 儿子走了。临走时,她又叫公公卷起铺盖陪着孙子上山。反正,老不死的呆在家里也是闲着。去吧! 男人死了,她连一天孝也没带。因为天天有外人到家来找矿。生意场上不是都说得讲究点“风度”“容貌”吗,披麻戴孝像个啥样!她有一千条理由驳斥那些讥讽她的人。她的脸需要笑容,而笑容换取的是更多的钞票。 她的心早已被金钱所吞噬,但她的心灵深处毕竟还根深蒂固地残留着传宗接代的封建意识。 这一天,她忽地想起了山上的儿子。天冷了,该给他送顶帽于。还有,应该带点好吃的去。那个“老不死”的这段日子也正卖力,也该送几袋羊烟让他吊吊神,好多挖几车“石头”回来呀!她兴冲冲、乐悠悠地朝山头走去。 “啊呀孩子他爹,你死得好惨呀!” “我的儿呀,你不能这样就走呀!” 突然,山坡那边飘来一阵高一阵低的女人哭声。又是哪家矿洞塌了吧?这是常有的事,她并不在意,只要自己的儿子没事,天塌下来都不怕。 山上的哭声越来越大,好像不止一人二人,倒像二十人,三十人。怎么,难道都……?她心头一阵阵紧缩,脚步不再慢悠悠了。她終于爬上了山头。跟前的一幕差一点使她当场晕倒在地上:长长的,数不清的,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全……全死了?不,还有几个活着,但伤得很厉害。当她听到这个“吉利”的消息后,马上奔到受伤的人堆里。只要活着,就是断了头也要把他接好。我有的是钱!可是,受伤的人中没有她的儿子,也没有她家的“老不死”。 …… 她一藏书网下两眼翻天,不知人事。三天三夜后的中午醒来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认识了,惟独还能记起那顶绿色军帽是她宝贝儿子阿狗的。 她带着这顶绿色军帽,跑到山上,嘴里不停地喊着:“阿狗!阿狗!天要凉了,你把帽子戴上……”她每天上山,每天这样喊。 开始,人们为她流下了同情的泪,说:“真像祥林嫂!”后来,人们就讥笑她,问她:“钱重要还是男人重要? ”她就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光光的,一边追一边说道:“我啥都不要,啥都给你们! ” 她早已疯得不像人样。 任山仄,在诸多有矿的山区,像这样的“祥林嫂”,这样的寡妇村,这样的鬼神岭,并不鲜见。那一年,笔者为了解当地的资源状况走进河南省省长办公事 。省长却给了我一份仅发生在25天内的七起重大恶性事故表,它们是: 12月18日,登封县君台乡煤矿透水,死亡17人: 12月29日,密县白寨乡采石场塌方,死亡3人: 1月1日,鲁山县南街乡煤矿透水,死亡11人; 1月7日,南阳县浦山矿区树湾采石场塌方,死亡3人: 1月10日,灵宅县寺上金矿发生爆炸事故,死亡8人: 1月12日,禹县天粜乡新庄采石场塌方,死亡7人。 …… 25天内,49条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然而,在这类掠夺性的采抢中,河南的死亡率并不算高的。不久,冶金部钨业协会向中央的一份报告中所提供的数据更令人震惊,他们刚刚派出的一个工作组 ,到江西、湖南、广东的15个钨矿走了一趟,统计到这样一个数据: 近五年间 ,在15个国营矿区内死于非命的民工计991人,其中《矿产资源法》颁布后死亡数为380多人。江西的大华山最为严重,两年中就死了203人。湖南汝城钨矿至今有29具尸体抛在井下无人认领…… 多灾多难的人类啊,在同癌症斗争尚未取得胜利时,又一个更凶残的可怕的恶魔——艾滋病却已经来到了跟前。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在五年之内,全世界将有5000-10000万人染上艾滋病。 艾滋病大半由于人的非正常性行为所致。 艾滋病的死亡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全世界每个角落都在为战胜艾滋病而吶喊、拼搏。 在世界性的艾滋病恐惧中,具有良好性别距离的东方人占了极大的便宜。当美国与其他西方人为艾滋病而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中国人对性开放、同性恋之类的新词汇,还处在启蒙阶段。对此,十一亿人着实乐观了一番。 中国没有或很少有性开放意识和行为,但中国人同样存在着与西方人对性开放意识和性行为一样疯狂、执着、赤裸的恋癖,这个恋癖即是对金钱与富有的追求。当世界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穷困的黄种人再不愿保持自己那张“面黄肌痩”的尊容了。他们开始寻找与追求!其热衷程度和疯狂程度决不低于那些西方人对性的渴求。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山没水吃老天”——那些长着绿的,藏着矿的,蓄养着生物的大自然,成了他们能够获得满足与快感的对象。于是,他们不顾一切地撕去大地的外衣,揉捏母亲的丰满乳房,肆无忌惮地掠取。久而久之,当这种掠取泛滥成灾时,滋育我们的地球从此患了“艾滋病”—— 湖北某地。在一个湖里,渔民们撇下大网,苦苦干了一天,两年前撒下的16万尾鱼苗却没有打起一条。后来,他们惊诧地发现,这个湖里早已没有鱼的存在 。是什么原因?没有研究。事隔不久,有人发现湖边一些村庄上的猫的步态异样 ,并且不时抽筋麻痹,最后跳入湖中溺死,当地人嚼之“自杀猫”。但也没人研究。 第二年春上,湖西村发现一位生怪病的人,开始口齿不清,步志不稳,面部痴呆,进而耳聋眼瞎,全身麻木,最后精神失常,一会儿酣睡,一会儿兴奋异常 ,身体弯弓高叫而死。但没人知道这种怪病。 第三年,就有四人生了这种病,后来默默地死去了。这些死者的丧事尚未办完,又有17名同类病人住进了医院。 湖区所在几个县这才开始慌乱起来,以为是发生了瘟疫霍乱,当即下令凡收了这些病人的医院全部实行封闭式管理,病人的家属也被当作“候补霍乱分子” 而隔离起来。 此事惊动了中央。检查结果,并非是霍乱,而是水银中毒。哪儿来的水银啊!一查,是湖水的毛病。化验员盛起一勺湖水,放入分离器一化验,不由大惊,原来,此湖水中含水银离子高出国家饮用标准近百倍,人吃后不生病才怪! 水银从哪儿来?湖区组成几个小分队,报告结果全部一致:系附近的十多个淘金点所置! 真相大白,几个县的卫生部门联合倡议当地政府立急下令取締群众非法采金点,迅速杜绝水银再度流入湖中。 “什么,取消采金?那我们的财政收入哪儿来呀!你卫生局能解决吗?”谁料到,几位县长几乎同一个口气,回答得非常干脆,“不行!” 卫生局长们尽管急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中国人有的是,病死几个人算什么!得,上帝这一回又可以收一批新公民了。 武陵山闽西某乡。这里根本没有江河湖泊之水,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污水塘。过去,乡亲们靠它生计,繁殖,偶尔还养上几条鱼苗,到年关时还能捞上几条七八两重的大鱼,馋馋嘴。后来,村上的人上山干起了淘金,这污水塘可是派上了大用场。当然,什么人畜饮水、养鱼养鸭之类都得让道。 淘金离不开水,村上人舍不得喝,或宁可翻山越岭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挑。 养鱼养鸭值几个钱?一两金子就是一个媳妇,两代子孙。 胡青三十出头,还没找到对象。就是因淘金,他找到了一个贤惠又温存的媳妇。洞房之夜,新娘还未“见红”,他却见了红——是淘金累得吐了血。 “没事!”他强打着笑脸,对依偎在怀里的妻子说,“今年,我淘金几两,你怀胎十月。” 小夫妻在一片幸福的窈窃私语中编织着未来的梦。 胡青命苦,蜜月刚过,他就上了山。为了赶活,他一天干两天的活,可是第三天就口吐鲜血,一命呜呼在山里了。 妻子埋好了丈夫,生下了儿子。胖小子像他父亲。第一次失去了丈夫与第一次做母亲的她暂时得到了平衡。她把对丈夫的爱恋与自己的一生全部寄托在她儿子的身上。 儿子乖巧灵活,一岁就满地跑,三岁就知道了有好吃的留给妈妈吃,五岁就会帮着娘割篮草给小羊吃。 “娘,我热!我热!”南方的八月烈日炎炎,儿子在木板房里呆不下去。 “乖儿,到外面凉快凉快吧!”娘拍拍他的小屁股说。 谁料才一会儿工夫,有人在外面喊了起来:“快救人啊!小孩掉进塘里啦——” 她的心一阵紧缩,顾不得已经熟了的饭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术屋。“儿子!我的儿子——!”从水中捞出来的正是她的儿子。 儿子睁着一双精灵的大眼晴,巴眨巴眨地冲着娘说:“娘,水里好凉快呀!可那塘水,不好……喝。”话没说完,儿子就闭上了眼晴。 “他没喝几口水呀!他没喝几口水……”她抱着僵直的儿子,逢人便哭着说。 是的,儿子确实没有喝几口水。可是,她不知道,那塘水早已被毒化了,成了氰化钠水,即便是喝了一口,那嫩心嫩肝的孩儿能支持得住吗,可怜的孩子! 她发誓要把害死她儿子的塘水“消灭光” !她每天用吃饭的碗、打水的桶,一碗一桶地舀着塘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塘水没有枯竭,而她却又失身掉进了塘中,并且像儿子一样永远被塘水夺去了生命。 云南个旧。他和她是共同眷恋着南国的绿色世界才要求毕业分配到个旧的。 他学的是锡矿冶炼专业,她学的是锡矿化学专业。古老而闻名的个旧锡 77ff." >矿对这对恋人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他们在京城一毕业,连各自的家都没回,就来了矿上。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著名的绿色王国里居然有一片浩大的荒艽世界。这里 ,没有绿树,没有飞乌,更没有盛开的杜鹃和紫罗兰——而这一切过去明明是都有的。他们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方向。 没错,这是个旧,这是今天的个旧,一个惨遭践踏的锡都。山上没有绿色和乌语,只有阵阵炸山的炮声与褐色的岩坑;天空中没有明媚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 ,只有呛鼻黑肺的浓烟笼罩着:两条人工道与自然渓流如同浊泥翻滚的小黄河…… 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我像到了黄土高原,除了没有刮西北风之外,什么都齐全了……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个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我的诗情刚刚勃发,却已被埋葬了。你知道,我从小爱绿水,爱青山,爱早晨的新鲜空气,爱午间的明媚阳光,爱傍晚的西天 彩霞,可这里什么都看不到,见到的尽是一些不知哪儿涌来的一群群野蛮、粗鲁的山民,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好像整个矿山是他们自个的家……” 这是初涉个旧的他和她留下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是如此深刻、反差,以至他们对自己以前的理想都产生了动摇。后来,他们了解到,个旧锡矿从1985年以来,已不再属于带“国营”字头的一统天下的“锡都王国”了。附近的山民成千上万地拥进,并且在“锡都王国”里建立起几百个冠以“集体”、“个体”的诸侯小国。他们不仅抢矿,而且毁坏森林,污染河水,不计一切后果地每天将几十吨、上百吨废渣废石倒入沟谷……国营个旧锡矿早已名存实亡。 他和她是领了结婚证才来报到的。那些时刻处在山民们包围之中的矿务局领导,除了忙于自己到处请保缥、打报告外,根本没有心思顾得上他俩的事。无奈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安下了一个小窝,日子就这样过开了。 “翰思,我的肚子老胀胀的,会不会是……”她还没说完,他调皮地接过话 :“会不会我有儿子了?” 第二天,到医院一检查,根本不是怀孕,而是患了肝炎。“她以前身体一直好好的,平时又注意卫生,怎么会得肝炎?”他不信,医生毫无表情地告诉他:“你们现在是在个旧锡矿,这里的发病率为千分之十五。” “即使是千分之十五,可也不该轮到她呀!你要知道,我们才来了二个月!”他几乎是在吼。 “二个月时间足够肝炎病菌进入人的躯体,有人只在这里过了一个星期,就困急性肝炎而死亡。”医生摘下门罩,毫不含糊地警告他:“你也同样要注意。 “要注意的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医生!”他气得心里直骂。 医院不让陪住,夜晚,他回到了他们的那间小屋。这是12月,本不该有雨,可这夜偏偏又是打雷又是下暴雨。午夜零点17分,他还没有睡,正在为妻子做些可口的饭菜。突然,耳朵里传来“隆隆”响声,响声如同奔騰的千军万马,且由远而近地传到他的耳边。他赶忙拿起手电,朝门外走去。晚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小屋边的一座由农民采矿拱起的渣山此刻正被巨大的洪流冲击着,仅在几分钟之内,万千方石渣像头脱缰的野马,朝他压来……他再也没有回到她的病榻前。 半年后,她病愈,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调出个旧。现在,她生活在两湖边的父母家,独身一人。每当有人想给她介绍对象时,她的神经就会崩裂,就会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直到失去知觉。 再没有人搭理她。陪伴她的将永远是孤独和寂寞。 是谁制造了这一场场悲剧?是谁在摧残自然的同时又毁灭了人类自己? 流行在人类中的艾滋病是可怕的,但只要人们不去从事那些非正常的性行为 ,艾滋病就会少危及我们的生命。凡是理智和有一点意志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太容易了。然而,你能防止和遏制“地球艾滋病”的流传吗?人们可以压抑甚至杜绝一切包括正常在内的性生活,却无法离开空气、离开土地、离开水源,因而也无法对“地球艾滋病”实行有效的对付手段。 从已知的材料看,目前,我国各行各业在抓经济建设中,不注意防灾防震和环境保护的现象十分严重,特别是一些农村,许多山地、江水、耕田造成了严重污染和水土流失现象,并且由此酿成的灾难隐患也触目惊心。地矿部门公布,我国目前的水土流失已达150万平方公里,黄土高原的沙化面积已达830万亩 ,每年减少森林面积5千万公顷以上,崩塌、滑坡、泥石流等造成的灾害给国家造成的损失约60亿元。而这种生态失衡给人类带来的危害又绝非是有价可估的 。它是一种瘟疫式的灾难。 难怪河南栾川爆发了一场全民性的反乱采风“暴乱”。 这一天,来自赤土店、陶湾、庙子等地的群众,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人、几百人……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他们中有教师、小镇居民、附近农民、学生等等,手中举着一块块木牌、白布、三角旗,上面写着:“赶走挖矿人 ,还我绿水青山”、“致富要讲良心,贪财必是黑心”等标语,游行队伍开始只是呼口号,后来看到路两边那些使他们深受其害的钼矿小选厂的“老板”和民工们拿着大把大把钞票在一边讥讽、嘲笑,不由转怒为惯,拿起砖头、铁锅,见厂就砸,见设备就毁。于是乎,一场惊动省府、中央的反乱采风“暴乱”就在栾川 这样发生了。参加“打砸抢”的全是那些只拿几个工资糊口或家里无劳力的“无产者”,年龄最小的7岁,最大的77岁。最后,有人给县公安局打了个电话。公安局马上出动了好几辆警车,准备大抓一批。谁知到现场一问一查,没说别的 ,只给正在砸东西的游行群众一句话:“放心砸,要砸砸个彻底!”说完,警车“呜呜”地冒着白烟转了回去。 “砸!公安局支持我们!砸!砸——!”这一下,愤怒的群众更像火上浇了油,将沿路的十几个炼钼选厂砸了个稀巴烂。那些昔日耀武扬威的“老板”们此刻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栾川发生这次声势浩大的“民反”与“暴乱”,是非常值得深思的。 地处仗牛山腹地的栾川,素有“河南西藏”之称,是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穷县。此地四面环山,重岭叠蟑,是我国少有的多金属成矿地带,已发现的贵莺矿种有三十多种,特别是这里有丰富的钼钨矿资源。据悉,此地钼金属储量为XX万吨,白钨XX万吨,是世界三大铜选矿之一。早在汉代,栾川就有开矿的记栽 ,据称,“所产水晶其质量坚如玉,凝如冰,沁心凉目,尽观星迹。” 解放以来,栾川钼矿开发有较大发展,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特别是近年来全民性的乱采滥挖现象猖獗,任意开采钼矿,小小的一个县竟有各类矿石选厂一千三百多个,氰化池七百个。这些具有高强度剧毒的选厂及池子义无完好的设拖 ,甚至连虽起码的排水管道都没有,选厂及池子的有毒废水直接排入河道。栾川共有七条河道,条条污染至极,有害物质高出国家标准五六十倍,不时发生人畜中毒死亡事件。政府屡禁不止,群众叫苦不迭,最后发展到集体游行、“暴乱”,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在县城通往矿区的24公里长的车道上架设了八道岗卡,向来往运输矿打的汽车索要“污染费”,以求起码的生存环境。 栾川县政府曾为根治矿山污染下了很大决心,一次就取締了选厂1073个 ,氰化池675个,滚汞178个,封停矿口988个。但是,他们也感到无法承担肩上的压力,因为取締和封停这些有害于公众的设备与工程所造成的损失整整一个亿!而这一个亿大部分是各单位、集体、个人到国家银行贷款的。因而,他们面临着的选择是:如果要让全县恢复绿水青山,就得损失一个亿,并且负责偿还这一个亿的债;如果无能力还债,就得继续让全县37万人民生活在充满氰化钠等高强度剧毒空气的生物环境之中。 选择无疑是残酷的。 中国目前所面临的生态与资源环境恶化的问题,不仅令栾川这里的“县太爷 ”无奈,就连中央主席、政府总理都甚感棘手。它已危及到国家的整体。人们自然还清楚地记得藏书网1988“龙年”的几场暴雨,给以安徽为中心的南方十几个省造成的大水灾是那样的损失巨大,而这一类自然灾害,几乎每年都有! 人不善待苍天时,苍天更不把人饶。这是一道公理。 第八章 世纪末的课题:求生,从眼前和身边做起 人类距离2000年已屈指可数。今天这个世界比起我们以往那“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不知要平安了多少倍。那是因为,以前苏联为代表的“共产主义阵营”的解体,使得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势力失去了敌对的靶子;阿拉法特与拉宾 、佩雷斯一同领取“诺贝尔国际和平奖”,结束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几十年中东紧张局势……“本世纪不再有大战!”这似乎已经被所有的国家所接受,连一直坚持认为“帝国主义存在一天,世界大战爆发的可能就有一天”的中国和阿尔巴尼亚也都放弃了已往的观点。 本世纪无大战!一个现实的真理在全球响彻。 但是,压迫的依然在压迫,受压迫的依然在受压迫,而且并没有半点改变互相间日益尖锐、激烈的矛盾。只是,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强国还是貧国,他们共同遇到了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这个对手就是地球。 温和了至少四百万年的地球一直在为人类创造着充足的生存条件——陆地、海洋、森林,并且得到了“母亲”的美称。她当之无愧地这样做着。然而,充满占有欲的人类却向“母亲”不断索取。随着时间的进程,索取得越来越多。“母亲”终于不能忍受,她奋起了自己的武器——江河、大山及岩体,开始惩罚暴虐不孝的子孙…… 地震,干旱,洪涝,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排山倒海的天崩地裂……可悲的是人类对这“母亲”的暴怒并不全部了解,或者置若罔闻。 一向自认为聪明的人类,其愚眛与可悲之处就在于此! 科学家把地球对人类报应的行为统称为自然灾害,它以地震、滑坡、洪水泛滥、泥石流、地面沉陷、岸边冲刷、土地沙漠化、盐碱化以及地下水污染、城市垃圾与污染以及风、雪、雨等等按灾情的危害程度依次排列着。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几乎包揽了所有这些灾害,并且都是重量级的。而我们的领导,我们的部门,包括我们写文章的作家,对所有这些灾害中尚能引起一些重视的仅仅限于诸如城市污染在灾害中仅占最小的那一部分!这一倾向不能不引起人们尽快彻底的反省。捡芝麻与丢西瓜的道理谁都懂,而人们也恰恰在这个问题上犯了本末倒置的病。 饱尝了古代与现代地震“世界之最”之苦的中国人渐渐开始懂得了如何预防和防治地震。人们惧怕唐山式的大震命运落到自己头上,可就是不知道造成大震的许多原因正是人类自己播下了祸根。无数科学证明,约有70%的地震都与人类工程活动有关。大规模的建筑城市、修建水库大坝、开山挖路、凿洞修道使本不稳定的岩体再度处在积聚的重压之下。于是,山裂、地崩,人亡、畜绝……于是,人们在建筑高楼时注意了“防震烈度”,一听到震情就毛骨悚然…… 但是,地震毕竟是有数和个别的,而这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类又恰恰养成了“畏而不顾”、“惧而不怕”的老毛病。于是,继续加倍的吞并,继续疯狂的占有,继续野蛮的掠夺,人们在这种肆无忌惮的吞并、占有、掠夺的拂扬中,唱着胜利的歌,品着甘甜的酒。可他们哪里知道,地球——这个伟大而铁面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让人类占一点点便宜。 有识之士普遍认为:中国目前面临的正是这种景况。 现代化建设的集中标志是国家的城市化。而中国目前约有五分之三的大中城市恰恰是建在烈度大于或等于7度以上的高烈度地震区上,尤其是沿海城市及内陆山区重工业城市。飞速发展的经济,集聚膨胀的人口,都完全可能成为引起大震的“燃料”。无数血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城市的现代化程度越高,距离毁灭的日子有可能越短! 作为与地震灾害俗称为“孪生兄弟”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在给人类所造成的危害及损失上比地震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像疯狂的困兽脱开了紧箍与锁链 ,无时无刻不在野蛮地惩罚和报复人类。我们也许还清楚地记得,在中共十三大上,有位年轻的经济学家像一颗闪耀的新星出现在中共的最高层,可是没多久,乌云却笼罩在这颗新星的头顶。他就是因接二连三的铁路事故而被迫辞职的铁道部长丁关根。有人说,丁关根的运气不好,偏偏在召开人大会议时,他的铁道部连连出了几起车毁人亡事故。写到这里,我真为丁关根叫屈。这一切都怪铁道部长一个人吗?就是换天王老子当这个部长,也同样逃脱不了这个厄运! 我国目前拥有营业铁路六万多公里,其中有四万多公里在山区。建挡在案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区就有八千多处(条),它们几乎分布在山区铁道的每一个地段。(请注意,不要把这看作一个简单的数据,每一处(条)滑坡、崩场、泥石流就是一个十十足足的潜在的“唐山大地震”。)一处成灾,全线瘫痪;车毁人亡,举国惊慌。这正如李鹏总理所言,它“造成人们心理紧张,缺乏安全感,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影响社会安定”。谁也无回天之力遏制这大动脉上的不幸!山区要建设,铁路就得延伸,延伸的铁路加剧了沿线的“穷山恶水”,反过来又延緩了山区的建设。人类就在这恶性的循环中前进、挣扎。不幸的事恰恰被丁关根摊上了。可撒一个铁道部长,又能解决得,什么问题呢?山岭上的伐木队伍没有走,江川两岸的挖矿炮声仍在响,大坝与路基上的铁锄照常舞……一切都是老样子!那么,谁能否定,今年,明年,后年,再来一个“长江断流日”、一个“8.16”惨案、一个唐山大地震…… 不是说,苏南要赶上“亚洲四虎”吗?短短的几年中这里确实涌现了不少“亿元乡”、“百亿市”。可这后面的代价是什么呢?大片的地面在沉陷,难以再生的地下水下落数十米,整个地面出现洪涝积 6f6d." >潭,造成的损失无法计算…… 不是说,地下的矿藏挖不完吗?挖吧,挖出一个新纪录!挖吧,挖出一个新世界!突然,有一天,5800个坑全部塌陷,仅赔偿当地民房及农田损失费就达980万元,人畜伤亡不计其数——这是湖南恩口煤矿曾发生过的事! 当中国人把建设四化的码子押在沿海城市时,尽管“西北风”也吹遍了神州大地,但花在“黄土坡”上的钱实在少得可怜,似乎真的西部“一钱不值”、“枉费心机”。上帝可并不管这些。好吧,你们不为我缝补破碎的衣裳,那么我给你金饭碗里添几把沙。浊浪翻滚,奔腾而来,黄河以每年递增千亿吨泥沙的水平向大海报到…… 人们是否注意到,当我们在市场经济的阵阵清风荡漾中,不断接受“股票”、“期货”、“房地产”、“保险”、“就业”……这类新名词时,另一批“沙化”、“臭氧”、“酸雨”之类的新名词也源源而来。 什么是沙化? 沙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在游泳池、卡拉OK厅尽情欢快的“星”们、“腕”们、“发烧友”们听了嗤之以鼻。 ——陇西。1993年5月5日下午。天色骤变,大地一片漆黑,随之,飓风以25米/秒的速度呼啸而来。黑风夹着尘埃、乱石,如滚滚惊雷轰鸣。天地混浊之中惟有风声雷声雨声以及飞沙走石声和那近处、远处的生灵..哭喊声。这场甲子一遇的“黑风”,席卷新疆、甘肃、宁复、内蒙古地区,死亡67人,重伤100人,损失羊只32000只,家禽10万只,倒塌房屋4320间,成灾耕地96.6万亩…… 许多人是从陇西的这场“黑风”中认识沙化的。 沙化是只不易察觉的猛兽。一旦发怒,人畜无路可逃。 臭氧? 酸雨? 氧怎么会臭?雨怎么会酸呢?哈哈,神经病! 说“神经病”的正是那些在空凋机房和冷饮店还喊热的人。因为他们身居“火炉”之称的山城重庆。难道重庆真的热得如炉烤?不,雨水还是有的。然而,当地的居民发现,每逢苍天雷声隆隆之后,倾盆大雨总是那样奇妙地变成忧人愁心的连绵不断的细潆雨滴。几天过后,走在嘉陵江畔的游人大惊:千年的石佛怎么变得颜面无存?承包土她的农民更是拍腿长嚎:雨淋的水稻田全被“烧”黄了…… 这便是酸雨的力量。酸雨乃自成千上万条从地面烟囱中排出的黄龙、黑龙、灰龙与纯净雨水交媾..后生出的“怪胎”。 一个“怪胎”一旦呱呱落地,必是大地生灵涂炭。素有“雾都”之称的英国伦敦饱受了这一“怪胎”的摧残。1873年、1880年、1891年,伦敦市因地面烟灰排量过量,而造成中毒死亡者达1800人。最令世人震惊的是1952年12月初的5日至8日间,该市先后因“黑雾”而致死者达4000人 ,其中多为婴儿与老人。之后的两个月中又有8000人死于非命。 现在,我们大概不用再怀疑“臭氣”这一类新灾神的力量了吧。 化学家测定,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时空气中飘尘含量为4.46毫克/立方米,二氧化硫含量为17.3毫克/立方米。据我国的环境部门测定,沈阳 、鞍山等城市的空气粉尘含量目前超于10毫克/立方米以上。仅本渓而言,全市每年排放到大气中的烟尘和其它工业粉尘达19.3万吨,相当于每个人头顶上盖了数十公斤的污染物。有人算过,如果把徘徊在本渓市上空的19.3万吨粉尘回收制成标准砖,可砌成一万公里的长城。 上帝,一座“万里长城”压下来,将是什么结果?! 谁想过这事?难道你我他不该去想一想? 沉静的中国人活得太潇洒了,潇洒得连什么叫死的可怕都不去问津。 前年,古都西安有个可笑而又有趣的传说: 环境保护部门为了号召市民们提高防污染意识,几次三番鼓动市里单位组织力量进行一次全市性的防污宣传,可是谁也不搭这茬,毛病出在环保部门动员每家有实力的单位出上几桌饭菜钱凑个“活动经费”还开展工作。钱没凑上,环卫宣传活动只好搁浅。不几日,城郊一市民从井里打起一桶水上灶做饭,不想刚点火几分钟,那饭锅里突然蹿出一团大火,直冲屋檐。“快救火呀——!”家人、邻居一听大惊,忙从井里打水往房上泼。哪知水越泼火越旺,一会儿好几户居民房全着了火。这是咋啦?井水怎么比干柴还易燃呀!群众正在纳闷时,一位抽烟人心不在焉地把点烟的火柴扔往井里 ,只见那井“呼——”地蹿出三丈高火焰……“井水冒火”真是天大的妖孽!顿时,整个西安城人心惶惶。居委会、区政府干部不信邪门,亲自到现场试井,结果几口井均冒大火。吓得干部们橾起电话就往市府打。市长命令公安、地质、环保部门的干警与专家赶赴现场,结果将井水一抽样,原来井水尽是油质液体。井里还会来油呀?专家迅速调查,后来报告送到了市长那里。市长一看大意,立即与几家大企业头头通话道:限一个月内把污染根除否则给我把厂关掉!“为什么?”厂长问。“水都变成了火,老百姓的性命你们还关心不关心了?日娘的!”市长气得直喷唾沫。 污水,每天以3亿吨之多在排流进我们的饮用水源; 沙漠,每天以40公顷的速度在缩小我们的绿洲; “黄龙、黑龙、灰龙”每年以500万吨的喷吐量在袭击我们的呼吸道; 原野的岩崩、雪崩、洪水,每年使60000处乡村、江坝、丘陵区饱受广岛式的“原子弹”轰炸; 还有那百余次的强台风,数千平方公里的冰雹、雷击,万余公里海岸线的盐水侵袭…… 这就是中国每年必逢的灾情,这就是我们每时每刻面临死神的门槛。 死,谁都不愿。死,谁都害怕。 不愿,并不等于不死:害怕,并不等于可以逃避死亡。 那么,面对如此之多、如此凫险、如此突然袭击的“死神”,我们该怎么办呢? 像大震后等待直升飞机救援,伸手接联合国送来的面包与睡衣?像山崩地裂后把遇难者挖出来隆隆重重地祭奠?像得了艾滋病后远远躲到一边? 那样无济于事,死神依然会亲吻我们。 出路只有一条:你,他,——我们全体,从现在,从今天,从此时此刻起,我们的头脑里多来点防灾意识:我们贪欲而无度地追求富有时多注意些自然资源 ,少破坏些生存环境…… 一位刚从日本神户回国的地震专家谈起东瀛之国的这场刚刚发生的大灾时感慨万千:日本国民的防灾意识和自救能力太强了。若是神户地震发生在中国,肯定不是五千余人的死亡和六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至少高出十数倍。 为什么? 专家告诉我,像东京这样的大城市,日本政府每年都要投入十几个亿搞一至两次的全市性防震防灾演习,老人小孩都会几套防灾自救本领。而我们中国,你听说哪里搞过什么防震防灾演习?到北京的小学里去问问,有几个学生知道啥是地震,啥是自然灾害? 可不是。1994年我国南方某市的一个建筑队,在半夜搞了一次爆炸,结果市民们以为是来地震,跳窗的跳窗,坠楼的坠楼,一下死死伤伤两百余人,闹出一场大笑话。 今年,明年,后年……我们保证不再出现这样的笑话? 因此,我们需要冷静与适度。 因此,我们需要警惕与吶喊。 因此,我们需要牢牢树立起尊重自然、尊重科学的意识。 因此,我们需要学会防止和面对死神袭击的自卫本领。 从现在做起,从身边做起。 1995年春节于北京 第三章 上帝惩罚“天府国” 《马太福音》中写道:“让富有的更富有,让没有的更没有。”这句话被控制理论称为“马太效应”,用来形容“正反馈”。翻译成俗话,即原因与结果之间成正比例的“越来越”的循环作用。一个作家发表文章,名气越大,发表越容易;发表文章越多,作家名气越大,再发表也就越来越容易了。一家工厂生产产品,产品卖出后便产生了影响,消费者用的越多,这家工厂的产品就越能卖出去 ,越能卖出去就越生产得快。这就是著名的“马太效应”。 “马太效应”在人类与自然互相依存中也有“正反馈”作用,但它常常被大意和自私贪欲的人所忽视。人类的进步大抵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思维革命 ,即应用人脑去实现产业的革新,发明新的东西;一个是对自然的改造。这两个方面,人是中心点,因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归结点依然是人与自然的直接或间接的互相作用。几千年来的人类文明史似乎已经证明:“人定胜天。”这个真理似乎被普遍接受。但是,聪明的人却又同时忽视了它们之间“马太效应”的另.99lib.一方面。而在这个问题上,神教主义者似乎比无神论者看得准确些。古代的中国 人将自然的混沌状态描绘成一个巨大的蛋,然后分成天和地、阴和阳。希腊人则相信地球在混沌之后立即产生并賦予神以生命。在非基督教社会中,地球被视为母亲和造物主。上帝的力量胜过一切神灵。 只有犹太教——基督教与此相反,它们认为人类主宰地球,可以理解为人类将自然界作为一种任意索取的对象。因此,它的传播被人看成为技术的发展铺平了道路。但是,当时有谁意识到这种传播同时又伴随着对自然的掠夺? 启蒙运动使人类认为可以通过科学创造自己的未来,人类自己也容易被“人定胜天”的高调麻醉而盲目乐观,并且更大规模、更大貪心地对自然的掠夺。 上帝是无情的。当人类过多过快地对自然进行恣意掠夺时,它是会起来反抗的。可以说,中国的四川代表了这个崛起民族的典型。历史与政治的因素使它显得又穷又封闭,改革开放的革命浪潮又使得这头沉睡的雄狮突然醒来。首先是遍布每寸土地的农民起来革命。这种革命由于带着强烈的脱貧求富意讽和注进了现代科学技木水平的成分,因而它对自然界的侵蚀和掠夺就更严重。几千年遗留下来的那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观念使地球终于发展到无法忍受的一天。 今天的四川无论是人口还是它的国民经济产值都走在全国的前列。而另一方面,许多人并不了解那日趋严重的灾害正使这个“天府之国”遭殃。 上帝开始惩罚四川。一亿人组成的共和国四川省在上帝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你有你发明的炸药与机器,上帝则掌握着它造物命运的钥匙。 地学科学家在调查地质灾害中发现最容易诱发崩塌、滑坡、泥石流这三大突发性强、破坏性大的灾因中,地质构造是一个先天因素,断裂构造则是首当其沖的灾星。四川在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上是个“天府之国”。它像一只大脸盆,四周是高入云霄、沟谷深切的横断山区。西部为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整个地区在以横断山脉为代表的大断裂构造之99lib?上。这里,山密如林,江多如网,高山与江河南北纵横,紧密相嵌,高峻的险峰与湍急的江流间的峡谷落差均在二三千米以上 。别说山崩地裂,即便是山头上掉下一块核桃大的石子,也会在江河中溅起三丈 浪花。更何况,这哩是属于喜马拉雅山新构造活动区,大山就像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后生,说不定哪个地方“长出一条胳膊、伸出一只腿”来。而在川东南,则赫然站着“八大罗汉”,它们是著名于世的大巴山、巫山、大娄山、武陵山、大瑶山、六万大山、九万大山和云开山。它们个个长着三头六臂,稍有不顺就会怒发冲冠。 硕大的四川盆地,在宁静时它是乐园,在浮躁时它是灾国。地球在人类对它肆无忌惮地掠夺后,便一天天变得烦躁与暴怒起来。世界人口最多的省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1981年:一场连绵的暴雨使峻岭秀江变成穷山恶水,巨大的泥石流和滑坡、崩塌——据说大的石块竟达三百多米宽,借着洪水的力量从几千米高的山体上泻向低谷……“天府之国”直接经济损失达25亿元!53个县城556个城镇被洪流吞没,1131万亩农作物被掀走,1584万人成了难民…… “水灵灵的辣妹子一点不辣,一钓一个准。我已经眯了12个,转手出去24个。” 一个人贩子从牙缝里拨着螃蟹腿,得意地说着。 落难的辣妹子变成了任人摆布的“玩艺儿”。在穷得叮当响的河南、山西、 广西、贵州等一些省份的光棍村里,至今仍有那年被迫流离失所的女人做了别人 妻子。公安部门每年组织声势浩大的打击“人贩子”活动,救出的被骗妇女中七八成是“川妹子”。 而一些年轻色艳的女人则在外地沦为妓女。在广州,我就遇到1个。我认识她。她是在一场灾害中变成难民的。在她正与一名港客“交易”时被出差的我碰到了。当时她满不在乎地向我来一个艳媚的微笑,然后继续“于”她的事。 我不能厌恶她,我只能同情她。 是上帝在不断制造灾难。可上帝严正地分辩: “要不是你们人类的贪心与掠夺,我们是绝不可能无端发怒的!” 我知道自人类进入大规模生产和革命的时代后,在“天府之国”里,平均每五年中就会出现一二次天灾人祸。汉川大地上的普通百姓对这一幕幕悲惨的情景记忆犹新,用不着进入电脑库,张三李四都能道出一连串数据—— 1971年7月,汉源县富村镇麦地滑坡,死45人; 1974年9月14日,南江县白亚梅村遭“乱石”冲击,死160人。 1983年7月29日,万源县钟亭乡滑坡,死37人 1983年,巫渓县南门湾山梯落塌,死95人。 老百姓所知道的比起官方所掌握的如同小巫见大巫。1967年6月8日, 雅菪江右岸的唐古栋滑坡——6800万方石流倾入江中,江内形成355米高的碎石坝,九天后碎坝渍决,50米高的水头如巨龙席卷沿江两岸。
九九藏书
时值“红海洋 ”时期,民政部门不敢公布死亡人数,也没有详细记载在案。一位老民政干部只对我说:“那天正赶上传达‘最新指示’,沿江二十多个村的乡亲们十有八几都集中在村头晒谷场听广播。到底死了多少人,你可以估约得出。” 我无法估约! 成都地质灾害研究中心提供的数字:四川全省约有山地崩塌、滑坡和泥石流二十三万余处,而每处可能引发的灾情都不亚于一场局部战争。再持久的战争都会结束,而上帝发动的“战争”却永无止境地延续着,并且随着人类的不断革命在不断加剧和扩张。 一亿人的“天府之国”并不尽美。 第四章 长江断流日 关于它——这条属于世界上第四大河的巨龙,中国人自古喜欢将它比作力量与勇猛的象征。确实,在自然界中很难有什么事物能与它相比。苍穹霹雳威力无比,却无奈久留时空,而它则在人间整整汹涌了几干年。现代激光技木穿钢断金,却截不断群山峻岭,而它则能穿越万座山,劈开千里峪。逞能的人类把征服它当作一种自豪,而它吞掉几个“长漂”的勇士就像龙头上晃下龙须那么轻松愜意 。在它身上筑一座水电站,可以供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使用…… 它的力量大,大得无可比拟。 但是,这个巨龙同样有个可怕的“天敌”,而且这个“天敌”竟然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一直伴随在它的左右。这个“天敌”,就是人类与自然的野蛮“结婚”后滋生的“灾星”之一的滑坡。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灾星竟然能使巨龙屈服。据说在建设葛洲坝工程时,人们最担心的是按目前我国的工程运输吞吐能力能否成功地对长江完成截流。后来,当然是成功了,因为动用了起码万人队伍和千台巨型装卸机,并经过了长达几个月的轮番作战。这笔代价是可以算得出的。那壮观的场面,连中国政府首脑都感到了“人定胜天”的振奋。 但是,我们的巨龙对这样的失败并不服气,因为葛洲坝选择了最狹窄和温和的地段。巨龙对灾星的屈服与惧怕是因为它能在最险峻和湍急的地段与自己较量 。这种较量才是最壮观的!可它留给人类的是更多失魂般的惧怕。 这一情景历史上有过,在公元100年、377年、420年、1030年 、1542年、1558年、1923年、1935年均出现过。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明朝嘉靖21年发生的那次。那次巨龙整整被截断了82年。 如果你今天站在一泻万里的长江岸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世界上会发生除了火山爆发能比长江裂岸更壮观和惊心动魄的大自然事件了!太有必要花些笔墨来叙述99lib?了。它并不遥远,就发生在1985年湖北境内,长江三峡北岸处的一个连县级地图上都找不到名的地方。它因这一年的6月12日的一震而名扬中外。它就是著名的长江三峡之一的“兵书宝剑峡”。这是古人取的名字。现在人们叫它新滩镇,上距旧县城15公里,下距已建的葛洲坝和正在建设的三峡工程坝址分别为70与26公里。它是万里长江最令人生畏的险滩,又是川江航道的咽喉险滩。由上、中 、下三滩组成,仅一公里长的江面落差就达8米。遥相对望的南岸是显赫的键子崖,北岸是悬崖峭壁,临江屹立,三滩对峙,紧扼着川江。这里,江床狹窄,江中巨石横亘,暗礁林立,水流沸騰,泡漩无定。早有《归州志》称道:“楚蜀诸滩,首险新滩”。可是,史书最早记载的新滩却并非今日之险境,倒是“始平坦 ,无大滩”,而且是归州八大胜景之一。险滩的形成乃是汉晋时两岸岩脂、石壅江心所致。几千年来,多少豪侠文骚在新滩天险留下经传不衰的千古名言。可是 ,又有几个人真正体会到栖生在刀刃上的两岸百姓祖祖辈辈是怎样提心吊胆度生的!“一朝天崩地裂,两岸一秋不见猿猴鸣。”文人纵然在《水经注》里把遭灾的情景写得如此悲壮,却无回天之力减峡道半点险恶。 新中国成立,川江航道的开辟以及三峡工程被提上议事日程,使得干年古滩成了建设者的一处“顽敌”。1964年,地质部三峡工作处的几十名专家对新滩进行全面会诊,报告送到周恩来总理手中:新滩险崖整个地形为一巨型崩塌古滑坡,南北分布,其覆盖层厚度在50至60米之间,高程为70至910米 ,不排斥在外力和地壳运动的作用下随时有2000万方岩石滑入长江之可能…… 2000万方是个什么概念?秘书告诉周恩来,等于10个人民大会堂那样规模的山石一下倾入大江。 如果发生较强地震、战时轰炸、久雨暴雨,岩崩区可能发生大规模的崩塌或滑移;一旦发生航道受阻,大江壅水,给人民生命财产、交通运输、国民经济均带来极大危险……务必严密注意险情!湖北省政府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意见,向有关地区的各级政府与专业单位发布命令。 我至今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样一个问题:从公元100年起,尽管这古滩早有血的教训,并且几乎每逢百年就出现一次空前的浩劫,但新滩岩体上竟然有人在那儿安居乐业、传宗接代。我在敬佩人类这种顽强不息的生栖能力的同时,又可悲地沉吟着中国人恋乡的固执癖。 公元1542年(明嘉靖21年),那场大灾使当时的新滩镇“人畜所剩无几”,长江断流八十又二年后,古滩虽无大难,但也几经险境。到了 “普天下穷苦大众翻身当家做主人”后的二十世纪中期,人口骤然增加,1985年已成为拥有457户、1370多人的大镇子。如此多的生灵拥抱着灾神! “对于新滩的险情,我们不止一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过,希望新滩镇的居民全部迁移。可是上面说:那么多人,你让他们到哪儿去?你说有险有灾,可百姓在这里生活了几辈子,不也平平安安吗?”一位监测人员苦笑着摇摇头说,“虽然这话听来刺耳,我们也认定总有一天这里要遇大难,可到底是哪一天,谁也说不准。在长官意志面前我们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一条:严密监测,及时预报!” 二十年来,可敬可佩的山峡岩崩调查与监测人员以他们高度负责的事业心终于取得成功。 1981年11月至1982年3月,他们两度在纵横新滩的九盘山和广家岸体发现一条长达450米、宽0.1米、呈南北布状的裂缝;同时在坡下长600米高程处也查出一条270米长、5厘米宽的裂缝。 “不可能!新滩危岩不会推动滑动!”正当监测工作进入艰巨阶段,一份有地学权威人士署名的报告送到了湖北省科委和长江三峡工程办公室。 1983年3月监测人员又发现新滩上方的宴安坡至广家岩地段“复活”,紧接着“复活”地段下沉3米,1300万方的岩土呈整体移滑趋势。 1985年3月,“复活”地段再度下沉,山坡上往日奔涌的泉水突然枯竭 ,而以前不曾有水的地位竟然喷出股股泉流……种种迹象表明,山体滑动迫存眉睫! “立即报警!” 5月9日调查监测处的第一份警报发往各级政府与部门。 6月8日清晨5时,他们在姜家坡查勘时,忽见地面上猛然凸起一个一个山丘。“灾神”开始行动了!颇有验的监测人员断定大灾即将来临。 这时,新滩一带的居民也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躁动…… “动得厉害呀,我们运石板的车路刚垫平修好,这两天不知咋地被拉崩裂了!”筑路工人说。 “怪了,我房前的那块大石头,原来高出屋脊,这一天工夫,竟然矮了三四米!” 一位居民惊慌地报告。 大地微微颤动。 “快逃啊!大山要下塌了!” “我不信,你连媳妇和家具都不要啦?” 镇上的居民乱作一团,聪明的人已经背着能带上的东西逃命,而更多的老百姓死守在家里,他们不信老天不可怜他们。 山体依然在下沉,细长的裂缝如网四起,整个斜坡像移到了赤道一般,火辣辣的热风阵阵拂面而来。 “不能再有片刻耽误了,必须动员居民立即撒出!”一份加急电报发向地委 ,传到了省政府。 “坚决地全部地彻底地撒出险区!”省政府的命令通过无线电波、通过广播传遍了全镇。 老百姓终于相信了事实。在生命与财产的天平上,他们最終选择了前者。 “我活了66岁没离开过这个家,这房子是祖宗传下来的,我不走!”老汉杨启中死抱着门槛不肯走。 “把他铐上!”几分钟前赶来的武警指挥官命令道。 当扬老汉哭喊着离开镇时,全镇1371人已撒走。5分钟后,即6月10 日凌晨4时15分,六七万方岩土由山顶直泻而下,掀开了震惊世界的长江断流的序幕。 山体在下滑,房屋在坠塌,整个新滩镇已经到了可以用肉眼看出的速度向几百米之下的滔滔长江滑去。 6月12日凌晨3时35分,由3000多万方土石组成的巨大滑坡开始了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闷雷不断响起,山体滑动而产生的强大磁场使得一里外的龙井居民区的电灯变得像煤油灯一般昏暗。巨石向大江倾泻,江面激起的巨浪高达80米,犹如条条蹿向苍穹的白龙。 长江断流,群山呜咽。 三峡下流霍然见底,三峡上流叠起逆浪犹如海啸,逆程八里!那沿江航行的机船、木船、打鱼船,一艘又一艘地卷入江底。 伟大而勇悍的长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断流耻辱的一天! 灾神胜利。虽然它未能获得全胜,聪明的科技工作者成功的预报使得新滩镇人无一死亡,但整个千年古镇毕竟在一瞬间从地球上抹去了,长江也因此断航了整整三个月,国家为此遭受的直接损失达1.3亿。之后,又是8000万元的疏通整治费…… 中华民族的第一大“血脉”——长江断流,或许百年不遇一次,然而在它的上游的几条发源江河流段,几乎隔几年就有一次山崩地裂河底见天的事发生。 1994年4月30日下午时分,四川武隆境内的鸡冠岭陡然瓣起一股犹如原子弹爆炸时绽出的一颗大而无比的蘑菇形状黑色烟雾,袅袅遮天,随即传来的是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顺着声响望去,只见千里咆哮的乌江里溅起百米高的滔滔浪沫,一条载重300吨的驳轮,一下被掀至半空,然后又狠狠地甩入浪底 ……往日呼啸奔浦的乌江水戛然而止,大江中央如天兵天将下凡,以闪电般祌速垒起一道长110米,高几十米的石坝屹立于江中。再抬头仰视平素昂首向天的鸡冠岭,此刻已仿佛被人用利刃削去大半,那光秃秃的岩壁,在两侧绿被的映村下,显得异常刺眼。 此次的乌江特大岩崩,长达760米,宽200米,岩崩体总量530万立方米,由于岩石壅塞,造成乌江完全断流。16人在此灾难中丧生,有一人被埋在乱石中40天后方救出。乌江总长1018公里,8068万平方公里流域面积内,有四川、贵州46县市,是川东和黔北地区的运输生命线,由于此次断流而造成的经济损失无法估计。 无独有偶,长江的另一条源头藏书网河——雅砻江,十多年前也曾在四川境内的金笼山地段发生过一次大面积岩崩,江河被拦腰截断。顿时,扶攀桂花到宜宾一线的江水水位一下升高了五十米,造成十多个县遭淹,数十万人转眼间全被泡在水中…… 都说我们的万里长征有回天之力,可是在灾神面前,它显得多么脆弱! 在现代天体物理学中,随着卫星与高倍观察望远镜的不断先进,科学家们突然在茫茫宇宙发现了一个比银河大几倍的“怪物”,这个“怪物”正张着巨大的充满磁性的嘴,像大海中的鲨鱼吞食着一条又一条的游动的大小生物。整个银河系——包括太阳系行星在内的天体,正以可以预测到的速度向这个黑色的“怪物”靠近。 这个“怪物”就是被西方天文学家称之为“黑洞”的宇宙新犮现。“黑洞”学的产生使科学家们对天体的未来充满着绝望的恐惧感,因为他们发现几乎不可能有一种力量可以使?99lib.太阳包括行星在内的整个银河系逃脱得了它的毫不留情的吞食。据说最早发现“黑洞”现象的几名英国天文学家因此而绝望地自尽了。 天文学家的悲剧在于他们太实在了。其实按照计算的结果,地球被“黑洞”吞食的那一天,距今起码还有几十亿光年的时间。短暂的人类根本用不着去想那遥远得不着边的事。 然而,那几位自尽的天文学家的可爱之处是一颗金子般的诚实的心,而今天的人类又正是太缺少这种诚实心了,并且根本谈不上有半点诚实可以与那几位以悲剧结束生命的天文学家相比。少了聪明与诚实就会变得愚昧和可憎。不是这样吗?那些大声吶喊为“摆脱貧困创造幸福”,而不惜一切代价在地球上为自己建筑天堂的人就是这样愚眛可僧。这种愚眛已经日益使得温和的地球开始变得发怒。地震、水灾、干旱、剧冻、暴热……地球像头暴怒的雄狮,再也不愿做那心灵慷慨无比的“母亲”了。它在到处制造亚美尼亚式的恐惧,制造地中海式的“黑色世界” 人类在它面前显得束手无策! 嗅觉灵敏的科学家们大声疾呼:人类正在把自己引向“黑洞世界”!先进的工业国家首先发觉了这个问题,他们在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与人类的聪明才智力求在可能改变命运的领域中拚命地寻找可能,除了向宇宙扩展以外,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双脚停驻的大地上。 可是,发展中的国家则不然。为了改变落后面貌,以求更多的“牛奶和汽车”,他们几乎是在加速把自己民族的命运引向“黑洞世界”。 东半球的中国情况同样如此。 第五章 高楼与地穴的暖味 在人类与自然的现象中,许多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矛盾事物却有着密不可分的相关因素。譬如生与死、富饶与貧瘠、繁荣与衰落,按照辩证的观点,它们既是矛盾,又是统一,并且互相影响和转化。以宏观而论并不存在真正的谁好谁坏。自然界追求的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平衡。于是,有时死成了比生更好的事,貧瘠并不比富饶差什么,而繁荣则有可能比衰落更糟。在接近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人类工程学家提出的这一逆反理论越来越被许多有识之士真正视为“挽救地球的真理”。 一切发展中国家的政治领袖与经济学家的观点恰恰与此相反,中国是有意无意中成了持这种观点的当然代表,原因之一在于它的发展速度超过了任何一个“第三世界”国家。从1976年“十月风暴”的历史性转折后,当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完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第二次革命后,城市化的突飞成了中国四化建设的“中心点”。1978年至1994年间,中国的城市自247个发展到500多个,增长速度超过一倍,其速度快于历史上的任何时候,也超过了世界上的任何国家。 中国向都市化进军,都市化给国家的经济繁荣带来了巨大的促进作用,可也带来了无法摆脱的困难。譬如,人口的密集造成了交通的拥挤和用水、用电、住房的紧张及环境的污染等等的不断加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属于城市学家研究空白的、情况却越来越突出的问题,这就是使城市面临末日的地质环境灾害!普通老百姓和市长们似乎从未接触过这个生疏的名词,可它却悄悄地突然闯进了市长办公室和居民房舍…… 1985年8月,9号台风吹过,一场暴雨刮来,这对海滨城市的大连来说一点也不感到有什么特殊。正在讨论中央关于进一步开发大连精神的市长会议室里,市长、副市长们见雨过天晴,纷纷离开座位,打开紧闭的玻璃窗……海风夹着湿润的气息阵阵拂面,多么愜意!市长们兴致勃勃,隔壁的办公室几部电话机却骤然响起: ——“喂喂,是市长办吗?哎哟,不得了啦!我们这儿的整个仓库不知咋的,向海滩猾下好几十厘米,仓库顶部的沥青面开裂,护坡档土墙也有一百多米倒塌……” ——“喂,王市长吗?我要找他!什么,开会?哎喲,都要山崩地裂了,还开什么会?你告诉他,我们羊毛衫厂和运动衣厂的几幢厂房被岩石土掩到地底下了,厂区内外到处是裂缝,快派救援队伍来,再晚就要出人命啦!” ——“妈的,官老爷搞什么名堂,怎么电话老占线?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什么,我骂人?对了,我就骂人!老子一家房塌墙倒都快死人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还管不管咱百姓的死活了?” “怎么回事?”市长们惊慌地从会议室纷纷拥进办公室。 “不知怎么搞的,十分钟接到五个电话,都是反映市区内发现严重地裂房塌 。”忙得满头大汗的秘书们回答说。 “天,是不是地震呀!”不知是谁冒出一句话,整个市政府大楼里顿时大乱。 “快跑呀——地震啦!” 市府这一闹不要紧,整个海滨城市的人这一天苦苦折騰了十来个小时。到了深夜,许多人还是不敢进屋入睡。 可怕的地震并没有发生,但市长和市民们对灾难的恐惧心理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减少。第二天,市政府领导们组织了足有三十来人的调查队,来到出事现场。 现场的情景确实令人心惊:巨大无比的山体挪了位,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楼墙出现了道道裂缝,一幢又一幢民房和厂舍从斜坡上倾滑而下,老人在烧香,儿童在哭泣,中年人则不知所措地搬着屋里的家具…… “市长,你快给我们想想办法吧,这岩崖可都要塌下来啦!”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以前这坡上也没有那么多楼房,也没见过山塌地裂的。不知咋的,这几年楼房多了,土地爷也像是压得吃不消似的歪歪扭扭,叫人提心吊胆! ” 居民们围着市长们纷纷诉说。 市长们毕竟不是万事通。对这突如其来的全市性山体滑塌,他们也有点摸不清头脑。 “前几天地质处的一位工程师跑到市府,说有一份有关市府建设与工程地质关系的报告要汇报汇报,不妨请他来谈谈。”有人对市长说。 “快打电话请他来!不得缺席。”市长用命令的口气对同僚们说。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地质工程师的介绍令大连市的“父母官”们个个目瞪口呆:大连是个滨海丘陵城市,整个城区有70%是在岩体活动频繁的边坡、稳定性极差的山体之上。这种山体属第四系上更新地质年代构造,其棕黄色和褐黄色的亚粘土孔隙大,在雨水侵蚀及外部营力作用下极易发生滑塌。目前已发现的危险区已有26处,并且近年急剧上升,其速度与市政建设成正比。到2000年,大连市区将有40010的工矿企业、居民房舍和公共设施面临掩体、滑塌的危险,预计造成的经济损失将占全市经济收入的20%左右。 “有这么严重?”有人对此提出怀疑。 这是科学,绝非无根据的臆想。地质工程师举了一个著名的先例:美国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其城市山体结构与大连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地质学家用三年时间,对全州现在和未来三十年间所要发生的包括地震、滑坡、山体侵蚀、地面下沉、海啸等灾害造成的损失做预测,结果是加州将有550亿美元的经济被白白吞掉。为此,该州动用了60亿美元的代价来采取各种防范措施,以确保加州的经济。 “看来是得一边加速建设,一边认真研究一下环境灾害。要不然辛辛苦苦盖起来的一座新城,没几天就会被埋到地穴!”“父母官”们像打了一剂清醒剂,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城市患顽疾症的何止大连市!据有关部门调查,我国现有三分之一的城市处在随时有可能从地球上消失的危险地带。此话绝非耸人听闻。 人们熟悉和闻名世界的我国钢铁基地攀枝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攀钢几乎是这个原名渡口市的代称。情况也正是如此。有了攀钢,才有这个城市,这个城市也等于是攀钢。早在十五年前我曾去过那里。那时,我和儿个摄影记者为了拍摄“万家灯火阑珊”的这座钢城,竟在钢城对面的草地里蹲了一夜。我们被金沙江彼岸那雄伟壮观的钢城所激动振奋。可灾害专家告诉我,这座我国西南部第一钢城的脚底下是一个随时可能出现山崩地裂的活动着的大断裂带,而整个钢城又几乎全在坡度45度的大斜坡上。据科学考证,这种斜坡又差不多百分之六七十会出现大滑坡。虽然不能肯定大灾何时犮生,但滑坡则像只卧依着的猛兽永远存在,并且正在寻找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大发雷霆,张开帆口。那时,国家曾经为之投资几百亿的这座钢城一瞬间将被埋入汹涌滔滔的金沙江峡谷……多么呵怕的“设想”,而更可怕的是这并非设想!现在,攀枝花市为防止这一可怕事件的发生已经耗费了1亿多元巨款。然而,山峦并不领情,依然在躁动、在窥探、在等待时机…… 在拥有百万以上人口的重庆、南京、贵阳、青岛……这种命运同时存在。也许将可怕的信息告诉老百姓会造成都市的恐慌,可不把这些告诉百姓,一旦大难临头,情况又是怎样呢? 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那些耸立在山体上的城市遭受的悲惨命运不胜枚举 ,就像癌症生在人的身上一样,再有权势和富贵的人也终逃脱不了被该病魔夺去生命的厄运。同理,再现代化的城市,在自然面前也永远是懦夫。世界上有几个山城可与美国的洛杉矶相比,然而洛杉矶又能怎样呢?它照样在著名的华达山面前乖乖投降。近几十年间,该市仅为治理泥石流一项就耗资在十亿美元以上。而与在地球岩体直接拉力下发生作用的滑坡、崩塌相比,泥石沆只能算“老九”。力大无比的滑坡与崩塌一发作,那毁灭整座城市的势头就像装卸工甩掉背上一袋棉絮那么轻松、容易。中欧瑞上某城就有过这样一次“演出”,结果自然是全城毁于一旦,死亡人数为五千余。 美国的一位工程学家说:“每座山坡就像悬在人头上的刀刃,稍有风吹草动 ,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上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聪明的人类居然在这血的代价面前依然玩着儿戏:山城仍在延伸、膨胀,高楼仍在崛起耸升……正当世界各地(尤其是那些西方先进工业国家)投资巨款来对付和千方百计遏制灾害时,中国的许多地方竟然还在动员百万建设大军在一个又一个充满隐患的山体上修筑新城,像湖北巴东县城因为三峡工程而搬迁,新址竟然选在一个古滑坡体上,有人比拟这等于“粪土上涂金,明知好不了,可就是有人要干”!难怪现在的全国政协秘书长、原地矿部部长朱训说:“地质自然灾害固然可怕,可缺少科学头脑却事事具有长官意志的人 的灾害更可怕!”新巴东县城如今已有十几幢崭新的楼房在滑坡上升起,在这之后,还将有更多的楼房与大厦出现……99lib?全国不仅仅巴东一城这样! 那些远离山区、“安安稳稳”地在平川上度过了千年万载的城市,如果以为自己的命运充满着阳光与生机,那就大错特错了。 ——古城西安。有一天,居民们突然发现:在市里最繁华的几个地带的马路上,出现了条条细细的深不可测的如丝网般的裂缝。几位有心计的居委会干部找来一根皮管,一头接上自来水笼头,一头塞进地缝。自来水开了整整半天,瞅不见缝内有半点要“灌满”的迹象。他们惊慌地找到市府领导……西安市为此每年用一百万元以上的投资“补填”这些裂缝而造成的建筑损失,而市民们由此引起的心理上的恐惧损失就无法计算了。五百多万市民面对这些地裂每天在颤抖,他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江城武汉。这里的故事最为传奇,也最为惊心动魄。1977年9月20日,位于汉阳鹦鹉州的中南轧钢厂的厂部堆料场上放置了1500吨煤和600吨钢坯。可第二天,场部的几名值班员突然发现这小山头般高的煤和钢坯不翼而飞了!十年后的一天,该轧钢厂居民区的一房舍也在一瞬间从地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东泰安市。一列从济南开往新豢的火车准点从10公里以外的小站大河向泰安站开来。车站做好一切准备,喇叭里已经开始播放着《迎宾曲》。突然,扳道工举起红灯,向车站发出紧急呼叫。“怎么回事?——前面的铁路不知咋整的,突然断了好几节铁轨!” “什么,你们没有发现是谁在破坏? ” “没有呀!即使有人想破坏铁轨,总不至于把路基一起搬走吧?.99lib?奇怪的是那几处断轨的路基也都没了。” 塌陷!地裂!下沉! 中国的城市在塌陷!在下沉! 从南国风景如画的桂林和四季如春的昆明到北边的工业城市沈阳、哈尔滨,那类似丈夫醒来发现同床睡的爱妻突然消失,父亲为儿子耗尽心血盖起的房子瞬时化为乌有的怪事屡见不鲜,并且与日俱增。出了名的上海下沉已经耗去了几十年艰苦卓绝的努力,上海目前仍在消极中挣扎着。曾在改革开放中崛起的苏南“三虎”——苏州、无锡、常州人,惊慌地感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经接近“老大哥”上海了。黄土地上的太原原本不该有这种命运,可它叫得最凄惨——“这里一旦沉降,将永远无回升可能!”煤城太缺金子般的水了!中国心脏北京的心律同样不正常,因为在仅距它一百多公里的海滨城天津市,近三十年中的是大年沉幅度已达216毫米!市区的三个沉降中心面积相加的数字为730平方公里,海河接近倒漉…… 挽救城市!城市在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在飞速向末日奔跑!未来的二十一世纪没有比平衡这种关系更为迫切、更为至关紧要的了。 可是,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并非全部知道这些。为了几分钱的菜价,为了上班能有更多的公共汽车,为了争得新楼的一个单元。他们成天吶喊、呼吁,可就是很少有人问津身边和足底下的灾情。一旦遭受天崩地裂的灭顶之灾时,他们只能抱怨上帝。那时,也许人们会忽然明白,城市的塌陷、地裂与下沉首先和最主要的原因是人自己造成的。那些已经出现和可能出现悲剧的城市里,科学工作者的调查早已得出结论,那就是地面负重的加剧会导致那些斜坡、断裂和膨胀土等地质结构不稳定的地面出现大规模的塌陷与地裂,而过多地利用和开发地下水则是城市下沉的根本原因。还有如笋林立的大烟囱内排出的热量,如潮急流的汽车尾气等等,使得生活在都市里的你和我,日益接近与死祌拥抱的距离。 有人认为:现代经济的腾飞主要依靠城市,而建设城市就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发展城市的规模,规模的发展必然出现人口的过多集中:有人就得喝水,而城市饮用水几乎80%以上是来自地下,况且90%以上的厂矿工业用水也是同一条来源;由此可见,“上帝安排的命运,难于改变”,这种观点似乎过于消极了。其实不然,人类对于地球产生的包括地震在内的公害是完全可以减少或者避免的,问题是人们必须对此有足够的清醒的认识和积极的防御措施。加利福尼亚动用了60亿美元,避免了380亿美元的损失。中国的城市应该向加利福尼亚州学习借鉴。 第六章 幸福之源=罪恶之源 在1995年的迎新辞旧之际,对一直生活在蜜糖罐里的日本神户人来说,无疑是最难忘和最痛苦的了。那是家家户户尚未从新年喜悦中复苏的甜梦时分,突然天崩地裂,楼坠屋陷,五千余活脱生灵气绝命断,近三十万昨天还过着富康生活的人们顿时没了家园,没了亲人…… 神户兵库地震虽然发生在东方岛国,却着实令全世界为之心颤,尤其是比邻隔岸的中国人更是心谅肉跳。 人类对地球的惧怕,在今天看来莫过于地震了。地震来得突然,来得凶猛,来得让人无力与其抗争。 中国是个多震的国家,古代和当代因地震而造成的大震死亡数最多的都在中国。 1556年1月23日的大震,死亡八十三万余人。 1976年的唐山地震死亡人数约二十四万。 1923年的东京地震与1985的墨西哥地震和1988年的苏联亚美尼亚地震都没有超过这些记录。 “谈震色变”——世界各国的一大通病。 科学家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从一千多年前创造地动仪的中国张衡直到今天的美国哥伦比亚马西姆地震实验中心,专家们纹尽脑汁,但功效始终甚微 。进入二十世纪,希腊有位长期在阿里洛斯河水库工地上作监测员的工程师奇怪地发现,每当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喝上几口白兰地躺到床上时,就会感到整个大地在微微颤枓,并且不时发出隆隆响声,有时颤枓很厉害,能将他从床上摔下来。可每当他周末离开水库,回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家里休息时却安然无恙。他把这个怪现象告诉了一位搞地震研究的朋友B先生。B先生一句话没说,跟着他来到水库睡在同一床上。夜里大地又开始隆隆颤抖。“地震!是地震!”B先生惊呼着从床上跳下来 ,拿出地震仪。不错,这里正在发生4.2级的地震!这一惊不要紧,B先生背起仪器,钻进车子就往家赶。可是一回到家,他的测控仪上的地震波又消失了。当他再次回到水库,地震波又像幽灵似的出现了。怪事!B先生为了探明其中的奥秘,干脆在水库上住下了。他同工程师睡在一个房间,一个记录震波,一个记录水库蓄水。三个月后,俩人奇怪地发现,水库区的震波正好与库内的蓄水成正比。库坝上的水位越高,地震的震级也越高。至1938年阿里洛斯河上的这座马拉松水库水位涨到顶峰时,水库所在地区发生了一起造成屋毁人亡的5级地震。 水库诱发地震!地震有时出因于水库!这一发现迅速在世界各地引起关注,并得以论证。赞比亚的卡里巴水库,希腊的克里马斯塔水库,阿尔及利亚的乌德福达水库,美国的米德湖水库,苏联的努力更克水库都相继出现过6级以上的水库诱发大地震。其中损失最为严重的要算印度的柯依那水库了。这次地震中有25000人死亡,柯依那市的大批房屋建筑倒塌。 一江之水被“巨龙”锁住——人们建造水库的目的是为了摆脱藏书网干旱,以赢得更多的生产与生活能力。从平原到山区,从农村到城市,几乎有人群生存的地方就有水库:人口越密,水库也就越大。解放四十年的中国,水库如天上的星星繁布神州大地。目前仅蓄水在一亿至一千亿立方米的大、中型水库就有两千多座。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每个现代化的大城市几乎都有一个或者数个大型水库伴生着。这就意味着一个水库的建立对人类起着幸福与灾难的两种结果。它,既是人类生存的幸福之源,同时又是将我们送向死神的罪恶之源。 奇妙的自然所固有的平衡本质,有时也会让人讨厌。 1958年夏天,为了缓和广州地区的用水,我国万名水利大军在河源县新江上兴建了一座现代化大型水库。1959年,一道105米高的混凝土大坝建起,几千年来湍流的新丰江戛然截住。待蓄水后,地震随即发生。水库区周围的群众时感地下折騰引起人畜不得安宁。1960年,库容115亿立方米的新丰江水库第一次蓄满水,报喜的电报和告急的电报几乎同时送到北京中南海周恩来总理的办公室。 周恩来亲赴新丰江观察大坝和震情。当时,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对周恩来的此行甚为不解,觉得一个水库告急堂堂总理就要亲自前往,似乎大可不必。但周恩来知道,大型水库诱发地震这本身就是件可怕的事,而一旦地震再引起水库大坝决口后果更为可怕。那时,京津地区的密云、十三陵、滦河、白洋淀等大型水库正在上马,周恩来想得比别人更远…… 1962年3月19日凌晨,薪丰江水库大坝下游一公里处发生了一起6.1级的破坏性地震。震源深度仅5公里,震中强度达8度之高!该水库从蓄水的那天起,有记录的地震次数达35万余次,平均每年13000次,等于每天诱发35次震情。当然,除了个别属破坏性大震外都是些弱震。可在那万千座水库诱发的千亿次地震中,有谁能保证不发生诸如印度柯依那水库那样的大震与惨案呢? 科学家的调查证明,水库诱发地震基本上有两种前提:一是库内蓄水荷栽, 使库地产生静压力和孔隙流体压力,导致岩体变形,从而降低了断层的有效应力和抗剪强度,使岩体的极限平衡遭到破坏,最终移位而产生地震。另一种原因是水库本身修建在地质构造复杂地下岩石较弱易透水的地层,特别是当水库位于断裂节发育的灰岩、砂岩、页岩和片岩地带时,水渗入岩体,使岩体产生物化作用 ,从而诱发地震。 地震又常常与水库的蓄水过程和容量密切相关,几乎所有大、特大型水库都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地震,而这种水库的地震且次数频繁震源深度浅,震时漫长而绵延几年或几十年之久。 人类生存需要水,洁净的水又需要水库蓄存,而水库又诱发地震,人类则又害怕地震!害怕地震,就应摧毁水库:摧毁水库就没有水喝,没有水喝人类就失去生命……生存——这是上帝给人类安排的命运。你要生存,就要进步;要进步 ,就要革命;革命便产生了新的物体;新的物体最后导致了生命的毁灭! 到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关于马缨丹的一段故事。太平洋的夏威夷是个笋国的岛屿,岛上的居民总喜欢把自己的家园装饰得漂亮无比。为此,有人从墨西哥引入一种可爱的观赏植物——马缨丹花。 娇艳的马缨丹花又称“七变花”、“五色梅”和“綉球”。四季开花的马缨丹,花小密集成簇挑在枝头,花冠有红、黄、白诸色,开花后花色还会有变化,可谓美不胜收。 同马缨丹一起被接到夏威夷落户的还有雉鸡和鸲鸪。人们没有想到,在新的“住处”里,“外来户”马缨丹与雉鸡结成了好伙伴。马缨丹紫黑色的浆果成为雉鸡与鸲鸪的美味食品,而这两种乌在岛上飞来飞去,又把吃到肚子里的这种子播向四面八方。 马缨丹到处繁殖,并迅速占据了全岛。而与此同时,岛上所有绿茵牧场开始遭殃了:牛羊不爱吃的马缨丹把牧草逐渐排挤出牧场,牧场主因此而遭受从未有过的经济损失。他们大为恼火,又从海外引入几十种昆虫,专门对付马缨丹。其中有8种昆虫磨牙鼓肋,大事饕餮,果然成绩显赫,使马缨丹停止蔓延,以虫治草取得了辉煌胜利。 可是,不久人们又发现,马缨丹引进之后这里原先对牧场和甘蔗园危害很大的一种粘虫不知怎么就减少了:而马缨丹遭“围剿”后,粘虫又兴旺了;鸲鸪也跟着多起来了,粘虫便随之少了下去了,反之亦反。 最后,有人提示再把马缨丹引进来。可吃尽减产之苦的牧场主又不答应…… 一个有趣的故事中寓着一个活的辩证法:大自然生态永远不能失去重心! 水库诱发地震,水库为人类生话谋利,这又苦又甜的瓜也真让人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我们在大规模兴建水库时,应当把防震措施跟上去。事实上,水库诱发的地震极有规律和能预报的,问题是,人类在从事一切活动中都要尊重规律,按客观规律办事! 出路也只能在于此。 寻找这样的出路又常常极为艰难。 长江三峡工程几乎可以认为是这一方面空前绝后的例子了。 1992年4月3日,庄严的人民大会堂气氛格外凝重,因为此时是将最终决定这项打李鸿章、梁启超提出“富中华必治扬子江”到李鹏总理定案的总投资达2000亿元的争论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修建长江三峡的水库工程是否上马的时刻。表决结果:1967票赞成,177票反对,664票弃权。 这是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会议上从未有过的表决结果。透过那么多“反对”,“弃权”票,人们或许还不清楚其真正的“内幕”。那么我可以在这里清楚地告知大家:几乎所有“反对”与“弃权”票的根本意见在于对建造如此巨大的水库后有可能造成副产品——灾害。 “建一个世界级超大型水库,以缓冲长江流域的防御洪灾能力,是所在区域百姓的祖辈企盼的大好事,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按照自然规律,洪期时间越长,来的洪水越猛,但目前设计的三峡大提高程为180米,特大洪水发讯,将会泄过大堤向下游冲击,其工程的泄洪效益等于零!鉴于此,我是坚决不赞成三峡工程上马的!”说话的是个老头。不过不是个普通老头。他藏书网是北京工业大学副校长、著名水利专家陈明绍。 老头子给那些赞成三峡工程上马的人讲了个故事: “我今年75岁了。北京开了一个老年人运动会,运动员中间有个副市长,是大家都知道的张百发。他钢筋工出身,力气大得很。他觉得拉力是他的东西,结果呢?冠军给我拿到了,张百发很不服气地对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怎么把冠军给抢走了?’我笑着不说话,后来很多人偷偷地问我:‘老陈啊,你怎么会拿到冠军的?’我说我是学力学的,我懂得冲击力比静力强几倍。我用的是一瞬间的冲击,张百发使的是静力,当然悬住输了。长江的洪水也是一个道理,大水一旦泄过大坝,就会将相对静力中的洪水一下变成了有冲击力的洪暴。那个力量有时比地震还厉害。一旦如此,下游就遭更大的殃啦!” 据说,陈明绍的话一出,在“人大”和政协的会上就炸开了,有人带着大量足可以证明三蛱工程上马的一百条好处的材料,通过关系专门来找老先生。陈明绍直率地说:“如果我提出的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我就支持!” “哪两个问题? ” “一是水库诱发地震,一是三峡滑坡问题。” 千好万好,可就是这两个问题没研究好。 “那怎么行?”老先生生气了。“如今人类最害怕的是什么?除了大战就是大震。无数事实证明,许多地震是由于水库诱发引起的。水库越大,诱发地震级就越高。三峡水库一旦建成,就将有200多亿立方米的水压在水库下面的地壳板块上,而整个三蛱水库区又处在地震活动区上,万一发生地震,从180米高的大坝上泻下的浪潮倾泻下游,长江两岸将有多少耕地、城市和人口遭受灭顶之害!老天,这些同题不考虑,还搞什么工程避设?” 老先生说:“还有一个严重问题,这就是长江上游的滑坡。长江上游崇山峻岭,处在大断裂活动频繁区。仅金沙江一江,两岸的滑坡、崩塌就达1200多处。一处滑坡、崩塌,就是一次6级以上的大地震。三峡蓄水必定使两岸的断裂岩体严重侵蚀,侵蚀的结果必定导致大规模的滑坡与崩塌。不说类似明嘉靖21年间新滩滑坡使大江断航80年,就1982年7月长江四川境内的鸡扒滑坡所造成断航半年的灾情,就让中央为此焦虑万分。1963年,意大利瓦依昂水库曾发生2.4亿立方米的滑坡,涌浪激起250米,大水毁灭了电站的全部设施及坝下的几座城镇,几千人丧生。长江天险与瓦依昂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三峡水库之大,意大利的这个水库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三峡水库蓄水后一旦发生大型滑坡崩裂,后果可想而知,有人对高坝说得那么容易,我对这个问题可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不仅要死人毁城,航运也会断,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事!” 陈明绍老先生的话让那些举了手的人着实吓了一跳,他们找了另一位权威——中外著名的中科院院士侯学煜。 侯老的第一句话就很激动很干脆:“我是从头到尾拒绝在送中央审查的报告上签字的第一人。”接着,侯老指出,我们对水利工程的决策历来很少想到水坝能带来的不可预料的水灾和灾难,更谈不上考虑水利工程对库区本身及整个流域的生态环境和资源的影响。三峡工程是举国第一大工程,它修建后,会使整个长江的生态发生改变,将失去平衡。本已极为严重的长江泥石流,加之高坝修建后极易引起的诱发地震、两岸千百条特大滑坡、崩塌将更加危险。长江一日发怒, 那么多千古不朽的风景、宝贵的地下水资源,以及百万人的生命可能全部失掉, 那可比现在单一的洪涝要危险严重得多。总之,“在长江上游的水土保持未稳定之前,三峡工程匆忙上马很不安全!” 陈明绍、侯学煜几位老专家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无力抗拒在现代化经济巨大压力下必须上马的三峡工程的最后决策权,但他们的意见回荡在人民大会堂那个表决的大厅内。他们都是些大师级的高手。 明天是个未知数,未知数时常很恐惧。尤其是对天灾人祸——因为在它们面前,我们变得无能为力。 第七章 地球“艾滋病” 走过了贫穷与温饱之后,富有变得异常时尚。地球人都在追求或者完善着富有。中国人也不例外,并且随着经济高速增长,这种追求与完善的心态比许多国家的人们更趋于狂热。制造一种“名、特、优”产品(全是假冒伪劣也无妨)到市场上吆喝;把抽屉翻了个遍,玩一把股票;在一片沼泽垃圾地上盖个别墅区……这是今日城里人创造“富有”的可以说得上的几条“最佳”途径。 走出城市,便是广大的农村。头朝青天背靠黄土的农民们,经过祖祖辈辈,尤其是近十年分田到户、包产到人的艰辛改革后发现,土地难以使自己摆脱貧困,更谈不到创造富有。突然有一天他们发觉,每日每夜枕着的土地底下、山腹之中有取之不尽的“宝贝疙瘩”,于是,开山凿石抱“金娃娃”的神话,成了当代几亿中国农民编织富有之梦的最佳也是最廉价的有效途径。于是,绿水青山的神州大地开始了从未有过的劫难,在这劫难之中,获得富有的人同时也为自己奏响了葬礼的哀乐。 曾坤走的时候就投人管过他。已经有一双女孩的老婆只对他说了句“还想要儿子?你有钱吗?养得起吗?”第二天,他走了。 他从“浪打浪”的洪湖搭船,搭车,整整走了六天三夜,来到了湖南的瑶仙岗。听说这儿有值钱的石头,挖十天石头能挣回娶个老婆的钱。干上一年半载的,还怕投钱再要个儿子? 运气真不错,头天上山就有人收留了他(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听说这里的矿主一般不用外人,曾坤是头一个外籍人。)。“好好干,每天少不了五个大洋!”矿头口中对他这样说,心里却在发笑:老子雇你这头牛,一天少说能挣回半吨矿石,还卖不了三百五百的! 曾坤不傻,三个月后就“跳槽”,并且有了自己的阵地。这天,他头一次获得了自己当矿主的头一份收入,不多不少13500元!就凭这点,添个儿子没问题了!他乐得连心都在往外跳。睡不着,他干脆搬到新阵地——那个战壕一样宽窄的山洞中。 …… 儿子是传宗接代的苗儿,不仅要生,还要好好养呀!要送他上学,上大学。对,哪得花大钱!孩子她妈不看我,过年多回家,量她也得老老实实钻我被窝里求我给她个儿子吶!哈哈……他刚笑出声,突然,头顶倾下一片石块,继而是一声“轰隆”臣响。 曾坤再也没有哼过一声…… 他的妻子不知道他独自离家到哪儿去了。过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还没回来,她着急了。她还年轻,村里人劝她打离婚。她不知怎么离,因为他不在家。有人对她说,到法院去,他们会出主意的。 后来,法庭告诉她,在报上发个声明,限你丈夫三个月之内答复,到期不回家,就作缺庭处理。 缺庭处理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丈夫同意了啊!”法院的人这样告诉她。她多少有点悲哀,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何况,不知他现在到底干什么。 她左思右想,等等再说吧!一等又是一年。 “该死的,他早就把我们娘儿几个忘了!”她一生气,到市里的一报纸上发表了一个“离婚声明”。 “还要出一百块钱!真不合算!”她还在生气,可他早已没有了气。 她至今还在骂他:该死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总该哼一声。九泉之下的曾坤听后不知有何感想,但愿他什么99lib.都不知道。 但愿他俩永远都不知道。一对可悲的夫妻! 比起曾坤来,他对生活所寄予的期望丰富得多,而且又有知识,大学生——在这貧瘠的山岗上,粗鲁甚至野蛮的农民采矿工中,实在是太少了。故矿头并不让他干那些下坑凿石之类的活,常带着他在身边走东山遣西山,以显示矿头的实力。 “无所谓,为了生存,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和条件都用不着放弃,哪怕是低微的!”他在大学时就熟记一位哲人说过的这句话。 他是幸福的,大学毕业就获得了一个漂亮姑娘的爱恋。 可他又不幸。他出生在农村,貧困成了他婚姻中最大和最有危机的困兽。有一天,姑娘一脸阴云地对他说:我妈说了,除非你能拿出一万元彩礼,一万元办喜事,一万元婚后生活用的钱,否则就别想娶走我!” “什么,三万元?!”他眼球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九九藏书。他拿出计算机一算,就是饭也不吃,工资连奖金也得十八年才能积够呀!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和我家吗! 他回到单人宿舍,反扣上锁,三天没有出门,急得她把保卫处的人找来。一位保卫干事不得不从窗子里跳进去。一会儿,保卫干事给她送来一张纸条,说:“人没了,只有这个。”她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千万等我,三年之内我一定满载而归。” 来到矿山,他喜出望外。这里,与他想象的一样,遍地是黄金!并且矿主非常器重他,每月500元工资,任务是帮助测量各坑道正确导向。测向对富矿层开采非常重要,那些农民出身的矿工不可能干得了这活。 “不错,这一年你为我测得十一条富矿层,这500块钱是你的奖金。拿着 ,将来娶个好媳妇!”年底,矿头扔过一叠钱票,对他说。 他心头乐开了花。用不了三年,我就可以回城,拥抱我的“密斯”了。 “喂,眼镜!快到三号坑看看,那儿的富矿根本不见了,尽是些散落的岩土 。奶奶的,又赔了!”矿头火烧火燎地破门而进,掀开他的被了,说道。矿上没 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他自己不愿告诉别人。他们看他鼻粱上戴着眼镜,便称其为“眼镜”。 “眼镜”来到坑上,见里面的人正在往外撒。“别进去了,洞内的土又在往下塌! ”有人劝他。 “是板块状,还是松土状?”他想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岩土可以判断是否有富矿层。 只顾逃命的民工们摇摇头,谁也说不清。 他生气地说了声:“只晓得赚钱!”便只身钻进洞内。也许才10分钟,也许才15分钟,突然,距坑口不到百米的一处丘地“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往下塌了十米,足有篮球场那么大。 坑口内泛起了一股浓烟,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一起干活的民工朝洞内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回音。后来,他们进了洞,在塌方处找到了一副眼镜。 矿主发了一片善心,特别为他在塌方处竖起了一块墓碑。碑上没有文字,只刻着一副眼镜。矿主把“眼镜”积攒的一万元钱用纸包好后埋在深深的地下。 “谁敢动这纸包,天公将雷击几族!”矿主咒道。 山上的农民们没有怕死的,但却非常迷信。据说“眼镜”的那个纸钱包连同他的躯体一起埋在那座煤山上,至今没人去碰过。 他默默地死了,当然与那位漂亮的姑娘的罗曼史也默默结束了。我在某城的一个宽敞的新居里找到了她,可她说她根本不认识我说的那个“眼镜”。 “钻山洞?哼,咱们才不冒那个傻!”七位从广西贺县来的小伙子,见汝城钨矿已被千余名“把头”把着,上万名卖苦力的农工正在山洞里吃力地出出进进,不无讥讽地说。 他们不是“钻山虎”,但却有一双“飞毛腿”。他们来到国营钨矿采场,像一个袭击队,每当满载精钨的大铲车从头顶驶过时,他们各背一个大麻袋,然后往回背。背一次就是五张大团结,一天绝少不了七八回。 既省力,又高效益,何乐而不为? 一五一十,五五二十五,九九八十一……钞票哗哗哗,功夫全在手快脚快上。 这一天,他们已经背了八次。一位伙计说,明天就要回家过元旦,今年的财气不能冲到明年去。咱们再背两三次。好主意,走! 七双疲乏的“毪毛腿”拖着七个长长的影子,像七只老鼠趴在采场的钨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往麻袋里装啊装。 他们没有发现十几吨重的铲车正向他们伸来,隆隆轰呜的铲车也没有发现在巨臂下有七只“老鼠”。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只听见铲车突然发出一声“吱嘎”声,然后是那个长长的巨臂不可思议地垂直向下坠落……“啊”——几乎是同时发出七声惨叫! 断头的,断肢的,当胸开膛的——惨不忍睹! 为了教育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采民,国营矿原封不动地将他们就地展览,然后挖了七个坟穴,上面盖上几车黄土……没有姓名,没有年龄,没有籍贯,在矿务局保卫科的档案里,只有七张看不清遗容的照片。 她还活着,而灵魂早已死去。她拿着儿子的一顶城里人早已忘却而住小山村尚为时髦的绿色军帽,每天在布满坑洼的山坡上喊着:“阿狗,阿狗!天要凉了,你要把帽子带上!……”人们因此称她是“祥林嫂”。 还在两年前,村里有多少人羨幕她家人强马壮!她有一个七十岁还能挑着百斤担子满坡跑的公公,有一个牛一样壮实的丈夫,而更令她夸耀的是她还有一个熊腰虎背的儿子!祖孙三壮汉,支撑一重天。她家打大跃进起就是村里的冒尖富裕户。哪年,哪里刮起了一股挖矿风,她家的男人自然首当其先。 男人第一回挑回一担“石头”,——她不认识那是什么宝贝,一下卖了30元钱。她给了他一个最亲密的表示——在他脸上“啃” 了一口(她记得只有在新婚之夜她这样做过)。 第一担、第三担,60块、90块,第十担、第二十担,300块、600块…… 后来,当丈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挑回“石头”时,她不再有最初的那种亲密表示;相反,她不断地吼着说些“怎么搞的,越挑越少”、“看看人家,一天就能挣回百把元”之类的话。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一天中午,山上的人慌慌忙忙地找她说“嫂子,大哥出事了,炸药……” “炸药怎么啦? ”她急出了汗。 “炸药在他身子底下……爆炸了! ”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没倒下。只见她风风火火地折身回到屋里喊儿子:“阿狗,快上山,保住你爹的那个矿!最要紧的是保住矿!” “那,那我爸昨办?”儿子问。 “咳!傻儿子,现在是保矿要紧,有矿就有我们全家!你怎么肠子拐不过弯?” 儿子走了。临走时,她又叫公公卷起铺盖陪着孙子上山。反正,老不死的呆在家里也是闲着。去吧! 男人死了,她连一天孝也没带。因为天天有外人到家来找矿。生意场上不是都说得讲究点“风度”“容貌”吗,披麻戴孝像个啥样!她有一千条理由驳斥那些讥讽她的人。她的脸需要笑容,而笑容换取的是更多的钞票。 她的心早已被金钱所吞噬,但她的心灵深处毕竟还根深蒂固地残留着传宗接代的封建意识。 这一天,她忽地想起了山上的儿子。天冷了,该给他送顶帽于。还有,应该带点好吃的去。那个“老不死”的这段日子也正卖力,也该送几袋羊烟让他吊吊神,好多挖几车“石头”回来呀!她兴冲冲、乐悠悠地朝山头走去。 “啊呀孩子他爹,你死得好惨呀!” “我的儿呀,你不能这样就走呀!” 突然,山坡那边飘来一阵高一阵低的女人哭声。又是哪家矿洞塌了吧?这是常有的事,她并不在意,只要自己的儿子没事,天塌下来都不怕。 山上的哭声越来越大,好像不止一人二人,倒像二十人,三十人。怎么,难道都……?她心头一阵阵紧缩,脚步不再慢悠悠了。她終于爬上了山头。跟前的一幕差一点使她当场晕倒在地上:长长的,数不清的,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全……全死了?不,还有几个活着,但伤得很厉害。当她听到这个“吉利”的消息后,马上奔到受伤的人堆里。只要活着,就是断了头也要把他接好。我有的是钱!可是,受伤的人中没有她的儿子,也没有她家的“老不死”。 …… 她一藏书网下两眼翻天,不知人事。三天三夜后的中午醒来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认识了,惟独还能记起那顶绿色军帽是她宝贝儿子阿狗的。 她带着这顶绿色军帽,跑到山上,嘴里不停地喊着:“阿狗!阿狗!天要凉了,你把帽子戴上……”她每天上山,每天这样喊。 开始,人们为她流下了同情的泪,说:“真像祥林嫂!”后来,人们就讥笑她,问她:“钱重要还是男人重要? ”她就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光光的,一边追一边说道:“我啥都不要,啥都给你们! ” 她早已疯得不像人样。 任山仄,在诸多有矿的山区,像这样的“祥林嫂”,这样的寡妇村,这样的鬼神岭,并不鲜见。那一年,笔者为了解当地的资源状况走进河南省省长办公事 。省长却给了我一份仅发生在25天内的七起重大恶性事故表,它们是: 12月18日,登封县君台乡煤矿透水,死亡17人: 12月29日,密县白寨乡采石场塌方,死亡3人: 1月1日,鲁山县南街乡煤矿透水,死亡11人; 1月7日,南阳县浦山矿区树湾采石场塌方,死亡3人: 1月10日,灵宅县寺上金矿发生爆炸事故,死亡8人: 1月12日,禹县天粜乡新庄采石场塌方,死亡7人。 …… 25天内,49条生命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然而,在这类掠夺性的采抢中,河南的死亡率并不算高的。不久,冶金部钨业协会向中央的一份报告中所提供的数据更令人震惊,他们刚刚派出的一个工作组 ,到江西、湖南、广东的15个钨矿走了一趟,统计到这样一个数据: 近五年间 ,在15个国营矿区内死于非命的民工计991人,其中《矿产资源法》颁布后死亡数为380多人。江西的大华山最为严重,两年中就死了203人。湖南汝城钨矿至今有29具尸体抛在井下无人认领…… 多灾多难的人类啊,在同癌症斗争尚未取得胜利时,又一个更凶残的可怕的恶魔——艾滋病却已经来到了跟前。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在五年之内,全世界将有5000-10000万人染上艾滋病。 艾滋病大半由于人的非正常性行为所致。 艾滋病的死亡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全世界每个角落都在为战胜艾滋病而吶喊、拼搏。 在世界性的艾滋病恐惧中,具有良好性别距离的东方人占了极大的便宜。当美国与其他西方人为艾滋病而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中国人对性开放、同性恋之类的新词汇,还处在启蒙阶段。对此,十一亿人着实乐观了一番。 中国没有或很少有性开放意识和行为,但中国人同样存在着与西方人对性开放意识和性行为一样疯狂、执着、赤裸的恋癖,这个恋癖即是对金钱与富有的追求。当世界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穷困的黄种人再不愿保持自己那张“面黄肌痩”的尊容了。他们开始寻找与追求!其热衷程度和疯狂程度决不低于那些西方人对性的渴求。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山没水吃老天”——那些长着绿的,藏着矿的,蓄养着生物的大自然,成了他们能够获得满足与快感的对象。于是,他们不顾一切地撕去大地的外衣,揉捏母亲的丰满乳房,肆无忌惮地掠取。久而久之,当这种掠取泛滥成灾时,滋育我们的地球从此患了“艾滋病”—— 湖北某地。在一个湖里,渔民们撇下大网,苦苦干了一天,两年前撒下的16万尾鱼苗却没有打起一条。后来,他们惊诧地发现,这个湖里早已没有鱼的存在 。是什么原因?没有研究。事隔不久,有人发现湖边一些村庄上的猫的步态异样 ,并且不时抽筋麻痹,最后跳入湖中溺死,当地人嚼之“自杀猫”。但也没人研究。 第二年春上,湖西村发现一位生怪病的人,开始口齿不清,步志不稳,面部痴呆,进而耳聋眼瞎,全身麻木,最后精神失常,一会儿酣睡,一会儿兴奋异常 ,身体弯弓高叫而死。但没人知道这种怪病。 第三年,就有四人生了这种病,后来默默地死去了。这些死者的丧事尚未办完,又有17名同类病人住进了医院。 湖区所在几个县这才开始慌乱起来,以为是发生了瘟疫霍乱,当即下令凡收了这些病人的医院全部实行封闭式管理,病人的家属也被当作“候补霍乱分子” 而隔离起来。 此事惊动了中央。检查结果,并非是霍乱,而是水银中毒。哪儿来的水银啊!一查,是湖水的毛病。化验员盛起一勺湖水,放入分离器一化验,不由大惊,原来,此湖水中含水银离子高出国家饮用标准近百倍,人吃后不生病才怪! 水银从哪儿来?湖区组成几个小分队,报告结果全部一致:系附近的十多个淘金点所置! 真相大白,几个县的卫生部门联合倡议当地政府立急下令取締群众非法采金点,迅速杜绝水银再度流入湖中。 “什么,取消采金?那我们的财政收入哪儿来呀!你卫生局能解决吗?”谁料到,几位县长几乎同一个口气,回答得非常干脆,“不行!” 卫生局长们尽管急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中国人有的是,病死几个人算什么!得,上帝这一回又可以收一批新公民了。 武陵山闽西某乡。这里根本没有江河湖泊之水,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污水塘。过去,乡亲们靠它生计,繁殖,偶尔还养上几条鱼苗,到年关时还能捞上几条七八两重的大鱼,馋馋嘴。后来,村上的人上山干起了淘金,这污水塘可是派上了大用场。当然,什么人畜饮水、养鱼养鸭之类都得让道。 淘金离不开水,村上人舍不得喝,或宁可翻山越岭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挑。 养鱼养鸭值几个钱?一两金子就是一个媳妇,两代子孙。 胡青三十出头,还没找到对象。就是因淘金,他找到了一个贤惠又温存的媳妇。洞房之夜,新娘还未“见红”,他却见了红——是淘金累得吐了血。 “没事!”他强打着笑脸,对依偎在怀里的妻子说,“今年,我淘金几两,你怀胎十月。” 小夫妻在一片幸福的窈窃私语中编织着未来的梦。 胡青命苦,蜜月刚过,他就上了山。为了赶活,他一天干两天的活,可是第三天就口吐鲜血,一命呜呼在山里了。 妻子埋好了丈夫,生下了儿子。胖小子像他父亲。第一次失去了丈夫与第一次做母亲的她暂时得到了平衡。她把对丈夫的爱恋与自己的一生全部寄托在她儿子的身上。 儿子乖巧灵活,一岁就满地跑,三岁就知道了有好吃的留给妈妈吃,五岁就会帮着娘割篮草给小羊吃。 “娘,我热!我热!”南方的八月烈日炎炎,儿子在木板房里呆不下去。 “乖儿,到外面凉快凉快吧!”娘拍拍他的小屁股说。 谁料才一会儿工夫,有人在外面喊了起来:“快救人啊!小孩掉进塘里啦——” 她的心一阵紧缩,顾不得已经熟了的饭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术屋。“儿子!我的儿子——!”从水中捞出来的正是她的儿子。 儿子睁着一双精灵的大眼晴,巴眨巴眨地冲着娘说:“娘,水里好凉快呀!可那塘水,不好……喝。”话没说完,儿子就闭上了眼晴。 “他没喝几口水呀!他没喝几口水……”她抱着僵直的儿子,逢人便哭着说。 是的,儿子确实没有喝几口水。可是,她不知道,那塘水早已被毒化了,成了氰化钠水,即便是喝了一口,那嫩心嫩肝的孩儿能支持得住吗,可怜的孩子! 她发誓要把害死她儿子的塘水“消灭光” !她每天用吃饭的碗、打水的桶,一碗一桶地舀着塘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塘水没有枯竭,而她却又失身掉进了塘中,并且像儿子一样永远被塘水夺去了生命。 云南个旧。他和她是共同眷恋着南国的绿色世界才要求毕业分配到个旧的。 他学的是锡矿冶炼专业,她学的是锡矿化学专业。古老而闻名的个旧锡对这对恋人有着神奇的吸引力。他们在京城一毕业,连各自的家都没回,就来了矿上。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著名的绿色王国里居然有一片浩大的荒艽世界。这里 ,没有绿树,没有飞乌,更没有盛开的杜鹃和紫罗兰——而这一切过去明明是都有的。他们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方向。 没错,这是个旧,这是今天的个旧,一个惨遭践踏的锡都。山上没有绿色和乌语,只有阵阵炸山的炮声与褐色的岩坑;天空中没有明媚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 ,只有呛鼻黑肺的浓烟笼罩着:两条人工道与自然渓流如同浊泥翻滚的小黄河…… 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我像到了黄土高原,除了没有刮西北风之外,什么都齐全了……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个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我的诗情刚刚勃发,却已被埋葬了。你知道,我从小爱绿水,爱青山,爱早晨的新鲜空气,爱午间的明媚阳光,爱傍晚的西天 彩霞,可这里什么都看不到,见到的尽是一些不知哪儿涌来的一群群野蛮、粗鲁的山民,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好像整个矿山是他们自个的家……” 这是初涉个旧的他和她留下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是如此深刻、反差,以至他们对自己以前的理想都产生了动摇。后来,他们了解到,个旧锡矿从1985年以来,已不再属于带“国营”字头的一统天下的“锡都王国”了。附近的山民成千上万地拥进,并且在“锡都王国”里建立起几百个冠以“集体”、“个体”的诸侯小国。他们不仅抢矿,而且毁坏森林,污染河水,不计一切后果地每天将几十吨、上百吨废渣废石倒入沟谷……国营个旧锡矿早已名存实亡。 他和她是领了结婚证才来报到的。那些时刻处在山民们包围之中的矿务局领导,除了忙于自己到处请保缥、打报告外,根本没有心思顾得上他俩的事。无奈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安下了一个小窝,日子就这样过开了。 “翰思,我的肚子老胀胀的,会不会是……”她还没说完,他调皮地接过话 :“会不会我有儿子了?” 第二天,到医院一检查,根本不是怀孕,而是患了肝炎。“她以前身体一直好好的,平时又注意卫生,怎么会得肝炎?”他不信,医生毫无表情地告诉他:“你们现在是在个旧锡矿,这里的发病率为千分之十五。” “即使是千分之十五,可也不该轮到她呀!你要知道,我们才来了二个月!”他几乎是在吼。 “二个月时间足够肝炎病菌进入人的躯体,有人只在这里过了一个星期,就困急性肝炎而死亡。”医生摘下门罩,毫不含糊地警告他:“你也同样要注意。 “要注意的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医生!”他气得心里直骂。 医院不让陪住,夜晚,他回到了他们的那间小屋。这是12月,本不该有雨,可这夜偏偏又是打雷又是下暴雨。午夜零点17分,他还没有睡,正在为妻子做些可口的饭菜。突然,耳朵里传来“隆隆”响声,响声如同奔騰的千军万马,且由远而近地传到他的耳边。他赶忙拿起手电,朝门外走去。晚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小屋边的一座由农民采矿拱起的渣山此刻正被巨大的洪流冲击着,仅在几分钟之内,万千方石渣像头脱缰的野马,朝他压来……他再也没有回到她的病榻前。 半年后,她病愈,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调出个旧。现在,她生活在两湖边的父母家,独身一人。每当有人想给她介绍对象时,她的神经就会崩裂,就会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直到失去知觉。 再没有人搭理她。陪伴她的将永远是孤独和寂寞。 是谁制造了这一场场悲剧?是谁在摧残自然的同时又毁灭了人类自己? 流行在人类中的艾滋病是可怕的,但只要人们不去从事那些非正常的性行为 ,艾滋病就会少危及我们的生命。凡是理智和有一点意志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太容易了。然而,你能防止和遏制“地球艾滋病”的流传吗?人们可以压抑甚至杜绝一切包括正常在内的性生活,却无法离开空气、离开土地、离开水源,因而也无法对“地球艾滋病”实行有效的对付手段。 从已知的材料看,目前,我国各行各业在抓经济建设中,不注意防灾防震和环境保护的现象十分严重,特别是一些农村,许多山地、江水、耕田造成了严重污染和水土流失现象,并且由此酿成的灾难隐患也触目惊心。地矿部门公布,我国目前的水土流失已达150万平方公里,黄土高原的沙化面积已达830万亩 ,每年减少森林面积5千万公顷以上,崩塌、滑坡、泥石流等造成的灾害给国家造成的损失约60亿元。而这种生态失衡给人类带来的危害又绝非是有价可估的 。它是一种瘟疫式的灾难。 难怪河南栾川爆发了一场全民性的反乱采风“暴乱”。 这一天,来自赤土店、陶湾、庙子等地的群众,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人、几百人……组成了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他们中有教师、小镇居民、附近农民、学生等等,手中举着一块块木牌、白布、三角旗,上面写着:“赶走挖矿人 ,还我绿水青山”、“致富要讲良心,贪财必是黑心”等标语,游行队伍开始只是呼口号,后来看到路两边那些使他们深受其害的钼矿小选厂的“老板”和民工们拿着大把大把钞票在一边讥讽、嘲笑,不由转怒为惯,拿起砖头、铁锅,见厂就砸,见设备就毁。于是乎,一场惊动省府、中央的反乱采风“暴乱”就在栾川 这样发生了。参加“打砸抢”的全是那些只拿几个工资糊口或家里无劳力的“无产者”,年龄最小的7岁,最大的77岁。最后,有人给县公安局打了个电话。公安局马上出动了好几辆警车,准备大抓一批。谁知到现场一问一查,没说别的 ,只给正在砸东西的游行群众一句话:“放心砸,要砸砸个彻底!”说完,警车“呜呜”地冒着白烟转了回去。 “砸!公安局支持我们!砸!砸——!”这一下,愤怒的群众更像火上浇了油,将沿路的十几个炼钼选厂砸了个稀巴烂。那些昔日耀武扬威的“老板”们此刻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栾川发生这次声势浩大的“民反”与“暴乱”,是非常值得深思的。 地处仗牛山腹地的栾川,素有“河南西藏”之称,是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穷县。此地四面环山,重岭叠蟑,是我国少有的多金属成矿地带,已发现的贵莺矿种有三十多种,特别是这里有丰富的钼钨矿资源。据悉,此地钼金属储量为XX万吨,白钨XX万吨,是世界三大铜选矿之一。早在汉代,栾川就有开矿的记栽 ,据称,“所产水晶其质量坚如玉,凝如冰,沁心凉目,尽观星迹。” 解放以来,栾川钼矿开发有较大发展,但由于多方面的原因,特别是近年来全民性的乱采滥挖现象猖獗,任意开采钼矿,小小的一个县竟有各类矿石选厂一千三百多个,氰化池七百个。这些具有高强度剧毒的选厂及池子义无完好的设拖 ,甚至连虽起码的排水管道都没有,选厂及池子的有毒废水直接排入河道。栾川共有七条河道,条条污染至极,有害物质高出国家标准五六十倍,不时发生人畜中毒死亡事件。政府屡禁不止,群众叫苦不迭,最后发展到集体游行、“暴乱”,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在县城通往矿区的24公里长的车道上架设了八道岗卡,向来往运输矿打的汽车索要“污染费”,以求起码的生存环境。 栾川县政府曾为根治矿山污染下了很大决心,一次就取締了选厂1073个 ,氰化池675个,滚汞178个,封停矿口988个。但是,他们也感到无法承担肩上的压力,因为取締和封停这些有害于公众的设备与工程所造成的损失整整一个亿!而这一个亿大部分是各单位、集体、个人到国家银行贷款的。因而,他们面临着的选择是:如果要让全县恢复绿水青山,就得损失一个亿,并且负责偿还这一个亿的债;如果无能力还债,就得继续让全县37万人民生活在充满氰化钠等高强度剧毒空气的生物环境之中。 选择无疑是残酷的。 中国目前所面临的生态与资源环境恶化的问题,不仅令栾川这里的“县太爷 ”无奈,就连中央主席、政府总理都甚感棘手。它已危及到国家的整体。人们自然还清楚地记得藏书网1988“龙年”的几场暴雨,给以安徽为中心的南方十几个省造成的大水灾是那样的损失巨大,而这一类自然灾害,几乎每年都有! 人不善待苍天时,苍天更不把人饶。这是一道公理。 第八章 世纪末的课题:求生,从眼前和身边做起 人类距离2000年已屈指可数。今天这个世界比起我们以往那“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不知要平安了多少倍。那是因为,以前苏联为代表的“共产主义阵营”的解体,使得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势力失去了敌对的靶子;阿拉法特与拉宾 、佩雷斯一同领取“诺贝尔国际和平奖”,结束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几十年中东紧张局势……“本世纪不再有大战!”这似乎已经被所有的国家所接受,连一直坚持认为“帝国主义存在一天,世界大战爆发的可能就有一天”的中国和阿尔巴尼亚也都放弃了已往的观点。 本世纪无大战!一个现实的真理在全球响彻。 但是,压迫的依然在压迫,受压迫的依然在受压迫,而且并没有半点改变互相间日益尖锐、激烈的矛盾。只是,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是强国还是貧国,他们共同遇到了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这个对手就是地球。 温和了至少四百万年的地球一直在为人类创造着充足的生存条件——陆地、海洋、森林,并且得到了“母亲”的美称。她当之无愧地这样做着。然而,充满占有欲的人类却向“母亲”不断索取。随着时间的进程,索取得越来越多。“母亲”终于不能忍受,她奋起了自己的武器——江河、大山及岩体,开始惩罚暴虐不孝的子孙…… 地震,干旱,洪涝,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排山倒海的天崩地裂……可悲的是人类对这“母亲”的暴怒并不全部了解,或者置若罔闻。 一向自认为聪明的人类,其愚眛与可悲之处就在于此! 科学家把地球对人类报应的行为统称为自然灾害,它以地震、滑坡、洪水泛滥、泥石流、地面沉陷、岸边冲刷、土地沙漠化、盐碱化以及地下水污染、城市垃圾与污染以及风、雪、雨等等按灾情的危
九九藏书
害程度依次排列着。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几乎包揽了所有这些灾害,并且都是重量级的。而我们的领导,我们的部门,包括我们写文章的作家,对所有这些灾害中尚能引起一些重视的仅仅限于诸如城市污染在灾害中仅占最小的那一部分!这一倾向不能不引起人们尽快彻底的反省。捡芝麻与丢西瓜的道理谁都懂,而人们也恰恰在这个问题上犯了本末倒置的病。 饱尝了古代与现代地震“世界之最”之苦的中国人渐渐开始懂得了如何预防和防治地震。人们惧怕唐山式的大震命运落到自己头上,可就是不知道造成大震的许多原因正是人类自己播下了祸根。无数科学证明,约有70%的地震都与人类工程活动有关。大规模的建筑城市、修建水库大坝、开山挖路、凿洞修道使本不稳定的岩体再度处在积聚的重压之下。于是,山裂、地崩,人亡、畜绝……于是,人们在建筑高楼时注意了“防震烈度”,一听到震情就毛骨悚然…… 但是,地震毕竟是有数和个别的,而这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类又恰恰养成了“畏而不顾”、“惧而不怕”的老毛病。于是,继续加倍的吞并,继续疯狂的占有,继续野蛮的掠夺,人们在这种肆无忌惮的吞并、占有、掠夺的拂扬中,唱着胜利的歌,品着甘甜的酒。可他们哪里知道,地球——这个伟大而铁面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让人类占一点点便宜。 有识之士普遍认为:中国目前面临的正是这种景况。 现代化建设的集中标志是国家的城市化。而中国目前约有五分之三的大中城市恰恰是建在烈度大于或等于7度以上的高烈度地震区上,尤其是沿海城市及内陆山区重工业城市。飞速发展的经济,集聚膨胀的人口,都完全可能成为引起大震的“燃料”。无数血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城市的现代化程度越高,距离毁灭的日子有可能越短! 作为与地震灾害俗称为“孪生兄弟”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在给人类所造成的危害及损失上比地震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像疯狂的困兽脱开了紧箍与锁链 ,无时无刻不在野蛮地惩罚和报复人类。我们也许还清楚地记得,在中共十三大上,有位年轻的经济学家像一颗闪耀的新星出现在中共的最高层,可是没多久,乌云却笼罩在这颗新星的头顶。他就是因接二连三的铁路事故而被迫辞职的铁道部长丁关根。有人说,丁关根的运气不好,偏偏在召开人大会议时,他的铁道部连连出了几起车毁人亡事故。写到这里,我真为丁关根叫屈。这一切都怪铁道部长一个人吗?就是换天王老子当这个部长,也同样逃脱不了这个厄运! 我国目前拥有营业铁路六万多公里,其中有四万多公里在山区。建挡在案的崩塌、滑坡和泥石流区就有八千多处(条),它们几乎分布在山区铁道的每一个地段。(请注意,不要把这看作一个简单的数据,每一处(条)滑坡、崩场、泥石流就是一个十十足足的潜在的“唐山大地震”。)一处成灾,全线瘫痪;车毁人亡,举国惊慌。这正如李鹏总理所言,它“造成人们心理紧张,缺乏安全感,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影响社会安定”。谁也无回天之力遏制这大动脉上的不幸!山区要建设,铁路就得延伸,延伸的铁路加剧了沿线的“穷山恶水”,反过来又延緩了山区的建设。人类就在这恶性的循环中前进、挣扎。不幸的事恰恰被丁关根摊上了。可撒一个铁道部长,又能解决得,什么问题呢?山岭上的伐木队伍没有走,江川两岸的挖矿炮声仍在响,大坝与路基上的铁锄照常舞……一切都是老样子!那么,谁能否定,今年,明年,后年,再来一个“长江断流日”、一个“8.16”惨案、一个唐山大地震…… 不是说,苏南要赶上“亚洲四虎”吗?短短的几年中这里确实涌现了不少“亿元乡”、“百亿市”。可这后面的代价是什么呢?大片的地面在沉陷,难以再生的地下水下落数十米,整个地面出现洪涝积,造成的损失无法计算…… 不是说,地下的矿藏挖不完吗?挖吧,挖出一个新纪录!挖吧,挖出一个新世界!突然,有一天,5800个坑全部塌陷,仅赔偿当地民房及农田损失费就达980万元,人畜伤亡不计其数——这是湖南恩口煤矿曾发生过的事! 当中国人把建设四化的码子押在沿海城市时,尽管“西北风”也吹遍了神州大地,但花在“黄土坡”上的钱实在少得可怜,似乎真的西部“一钱不值”、“枉费心机”。上帝可并不管这些。好吧,你们不为我缝补破碎的衣裳,那么我给你金饭碗里添几把沙。浊浪翻滚,奔腾而来,黄河以每年递增千亿吨泥沙的水平向大海报到…… 人们是否注意到,当我们在市场经济的阵阵清风荡漾中,不断接受“股票”、“期货”、“房地产”、“保险”、“就业”……这类新名词时,另一批“沙化”、“臭氧”、“酸雨”之类的新名词也源源而来。 什么是沙化? 沙化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些在游泳池、卡拉OK厅尽情欢快的“星”们、“腕”们、“发烧友”们听了嗤之以鼻。 ——陇西。1993年5月5日下午。天色骤变,大地一片漆黑,随之,飓风以25米/秒的速度呼啸而来。黑风夹着尘埃、乱石,如滚滚惊雷轰鸣。天地混浊之中惟有风声雷声雨声以及飞沙走石声和那近处、远处的生灵.99lib.哭喊声。这场甲子一遇的“黑风”,席卷新疆、甘肃、宁复、内蒙古地区,死亡67人,重伤100人,损失羊只32000只,家禽10万只,倒塌房屋4320间,成灾耕地96.6万亩…… 许多人是从陇西的这场“黑风”中认识沙化的。 沙化是只不易察觉的猛兽。一旦发怒,人畜无路可逃。 臭氧? 酸雨? 氧怎么会臭?雨怎么会酸呢?哈哈,神经病! 说“神经病”的正是那些在空凋机房和冷饮店还喊热的人。因为他们身居“火炉”之称的山城重庆。难道重庆真的热得如炉烤?不,雨水还是有的。然而,当地的居民发现,每逢苍天雷声隆隆之后,倾盆大雨总是那样奇妙地变成忧人愁心的连绵不断的细潆雨滴。几天过后,走在嘉陵江畔的游人大惊:千年的石佛怎么变得颜面无存?承包土她的农民更是拍腿长嚎:雨淋的水稻田全被“烧”黄了…… 这便是酸雨的力量。酸雨乃自成千上万条从地面烟囱中排出的黄龙、黑龙、灰龙与纯净雨水交媾.99lib.后生出的“怪胎”。 一个“怪胎”一旦呱呱落地,必是大地生灵涂炭。素有“雾都”之称的英国伦敦饱受了这一“怪胎”的摧残。1873年、1880年、1891年,伦敦市因地面烟灰排量过量,而造成中毒死亡者达1800人。最令世人震惊的是1952年12月初的5日至8日间,该市先后因“黑雾”而致死者达4000人 ,其中多为婴儿与老人。之后的两个月中又有8000人死于非命。 现在,我们大概不用再怀疑“臭氣”这一类新灾神的力量了吧。 化学家测定,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时空气中飘尘含量为4.46毫克/立方米,二氧化硫含量为17.3毫克/立方米。据我国的环境部门测定,沈阳 、鞍山等城市的空气粉尘含量目前超于10毫克/立方米以上。仅本渓而言,全市每年排放到大气中的烟尘和其它工业粉尘达19.3万吨,相当于每个人头顶上盖了数十公斤的污染物。有人算过,如果把徘徊在本渓市上空的19.3万吨粉尘回收制成标准砖,可砌成一万公里的长城。 上帝,一座“万里长城”压下来,将是什么结果?! 谁想过这事?难道你我他不该去想一想? 沉静的中国人活得太潇洒了,潇洒得连什么叫死的可怕都不去问津。 前年,古都西安有个可笑而又有趣的传说: 环境保护部门为了号召市民们提高防污染意识,几次三番鼓动市里单位组织力量进行一次全市性的防污宣传,可是谁也不搭这茬,毛病出在环保部门动员每家有实力的单位出上几桌饭菜钱凑个“活动经费”还开展工作。钱没凑上,环卫宣传活动只好搁浅。不几日,城郊一市民从井里打起一桶水上灶做饭,不想刚点火几分钟,那饭锅里突然蹿出一团大火,直冲屋檐。“快救火呀——!”家人、邻居一听大惊,忙从井里打水往房上泼。哪知水越泼火越旺,一会儿好几户居民房全着了火。这是咋啦?井水怎么比干柴还易燃呀!群众正在纳闷时,一位抽烟人心不在焉地把点烟的火柴扔往井里 ,只见那井“呼——”地蹿出三丈高火焰……“井水冒火”真是天大的妖孽!顿时,整个西安城人心惶惶。居委会、区政府干部不信邪门,亲自到现场试井,结果几口井均冒大火。吓得干部们橾起电话就往市府打。市长命令公安、地质、环保部门的干警与专家赶赴现场,结果将井水一抽样,原来井水尽是油质液体。井里还会来油呀?专家迅速调查,后来报告送到了市长那里。市长一看大意,立即与几家大企业头头通话道:限一个月内把污染根除否则给我把厂关掉!“为什么?”厂长问。“水都变成了火,老百姓的性命你们还关心不关心了?日娘的!”市长气得直喷唾沫。 污水,每天以3亿吨之多在排流进我们的饮用水源; 沙漠,每天以40公顷的速度在缩小我们的绿洲; “黄龙、黑龙、灰龙”每年以500万吨的喷吐量在袭击我们的呼吸道; 原野的岩崩、雪崩、洪水,每年使60000处乡村、江坝、丘陵区饱受广岛式的“原子弹”轰炸; 还有那百余次的强台风,数千平方公里的冰雹、雷击,万余公里海岸线的盐水侵袭…… 这就是中国每年必逢的灾情,这就是我们每时每刻面临死神的门槛。 死,谁都不愿。死,谁都害怕。 不愿,并不等于不死:害怕,并不等于可以逃避死亡。 那么,面对如此之多、如此凫险、如此突然袭击的“死神”,我们该怎么办呢? 像大震后等待直升飞机救援,伸手接联合国送来的面包与睡衣?像山崩地裂后把遇难者挖出来隆隆重重地祭奠?像得了艾滋病后远远躲到一边? 那样无济于事,死神依然会亲吻我们。 出路只有一条:你,他,——我们全体,从现在,从今天,从此时此刻起,我们的头脑里多来点防灾意识:我们贪欲而无度地追求富有时多注意些自然资源 ,少破坏些生存环境…… 一位刚从日本神户回国的地震专家谈起东瀛之国的这场刚刚发生的大灾时感慨万千:日本国民的防灾意识和自救能力太强了。若是神户地震发生在中国,肯定不是五千余人的死亡和六百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至少高出十数倍。 为什么? 专家告诉我,像东京这样的大城市,日本政府每年都要投入十几个亿搞一至两次的全市性防震防灾演习,老人小孩都会几套防灾自救本领。而我们中国,你听说哪里搞过什么防震防灾演习?到北京的小学里去问问,有几个学生知道啥是地震,啥是自然灾害? 可不是。1994年我国南方某市的一个建筑队,在半夜搞了一次爆炸,结果市民们以为是来地震,跳窗的跳窗,坠楼的坠楼,一下死死伤伤两百余人,闹出一场大笑话。 今年,明年,后年……我们保证不再出现这样的笑话? 因此,我们需要冷静与适度。 因此,我们需要警惕与吶喊。 因此,我们需要牢牢树立起尊重自然、尊重科学的意识。 因此,我们需要学会防止和面对死神袭击的自卫本领。 从现在做起,从身边做起。 1995年春节于北京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