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张钢铁相亲记》 第一章相个亲嘛 张钢铁本以为自己会和很多人一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中午或下午,在一个充满诗意的春天、秋天或冬天,遇见他的女人,于是他铁了心等着,对亲友介绍的姑娘嗤之以鼻,觉得相亲是在认输,他从不认输。 于是乎他扛到了三十岁,这一天,他的亲娘提着菜刀站在他的门口:“这次再不去相亲,老娘就斩了你。” 面对如此亲切的恳求,又或者是那个叫高文静的姑娘听起来还不错,张钢铁决定给菜刀个面子。 所以,一切幻想破灭,在一个滚烫的夏天,在一个昏黄的傍晚,张钢铁打扮得人模人样,坐到了高文静的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 “张钢铁。” “高文静。” 高文静伸出手来,初次见面总免不了客套,可张钢铁却没有伸手。 “我好像知道。” 张钢铁淡淡回了一句,轻而易举把天聊死,一如他的名字,高文静尴尬地收手,收到一半时张钢铁忽然意识到高文静是在和自己握手,赶忙把手伸了出来,可高文静已经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再伸出来,换张钢铁尴尬收手。 “你的名字还挺特别。” 高文静只好打破尴尬。 “是吗?朋友都说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夸我。” “那肯定是夸你呀。” 高文静翻了翻白眼,一开口就领教到了。 “你多大了?” 张钢铁劈头盖脸查起了户口。 “二十九周岁。” “那就是三十虚岁,咱俩一样大。”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跟我一样大,长得像三十五似的。” 高文静翻着白眼,说二十九周岁就是不想跨过三十那道门槛,正常人一听就懂,张钢铁居然直接点破,看来说他适合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性格冷淡,多半是个直男。 “有人说我长得像四十,你比他们强多了。” “我跟你不熟,哪敢说实话呀?” 高文静随口打趣。 “我的情况李阿姨应该跟你说过了,我叫张钢铁,今年三十岁…” “咱能先把菜点了吗?” 高文静继续翻着白眼,进来以后连口水都没喝,相亲是相亲,可现在是饭点,一口气说完还吃不吃饭? “对对对,一激动直奔主题了。” 高文静继续翻着白眼,心里想着:激动啥,八辈子没见过女的吗? 张钢铁拿着菜单翻来覆去一看就是数遍,一脸纠结。 “大哥,再看两遍就把菜单全背会了。” 高文静一脸无奈。 “你这个小姑娘还挺搞笑。” 张钢铁终于不再铁青着脸,咧嘴笑了出来。 “你这个小伙子更搞笑,点个餐那么纠结干嘛?今天的主题不是吃。” “也没吃过西餐呀,那就点这个双人套餐行吗?” “行吧?!” 高文静直勾勾看着菜单,把无数的想要硬生生挤成两个字。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归主题了。” 点了菜就没白来,起码能混顿饭吃。 张钢铁清清嗓子。 “我叫张钢铁,今年三十岁,独生子,本地人,房子有一套,是我爸的名字,目前我和我妈一起住,车有一辆,也是我爸的名字,但一直都是我开,家里存款不多,咱俩结婚以后可以按揭买套房,然后一起还月供。” “说完了?” 高文静强忍着笑。 “嗯。” “你说得太快,我有点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叫张钢铁,今年三十岁,独生子,本地人,房子有一套,是我爸的名字,目前我和我妈一起住,车有一辆,也是我爸的名字,但一直都是我开,家里存款不多,咱俩结婚以后可以按揭买套房,然后一起还月供。” 只字不差。 高文静终于笑趴在桌子上,一边笑一边拍桌子。 “你…你笑什么?” 张钢铁的脸有些红了,像生了锈一样。 “你小时候成绩最好的是不是语文?” “你怎么知道?” 高文静忽然拿过菜单。 “第一页第一个菜是什么?” “菲力牛排。” 张钢铁不假思索便答了上来,这道菜是本店的招牌,端居首页,价格…张钢铁看的时候有些头疼。 “第二页第三个菜是什么?” 张钢铁略微想了想。 “烤土豆。” 高文静一脸惊奇。 “第四页第二个菜是什么?” “好像是三文鱼。” 这次张钢铁想了五秒。 高文静合上菜单。 “错了,是意大利面,罚你回去抄五十遍。” “你什么意思啊?” “你知道吗?你刚才背的两遍好像连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背了一晚上,肯定差不了。” 张钢铁倒是诚实。 “谁给你写的稿子?” “我妈怕我第一次相亲不知道说啥,就给我写了一篇稿子,没想到让你看出来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好吗?你多亏遇上的是姐,给你个建议,你这样背稿子不但没有用,还会被笑话,幸好姐三年前就开始相亲了,见过的奇葩比较多,就不笑话你了。” “你都趴在桌子上笑了,还不算笑话?” “我已经尽力克制了,要是放在以前,我早笑桌子底下去了。” 高文静学张钢铁清清嗓子。 “我叫张钢铁,今年三十岁,独生子,父母都在本地,哈哈哈哈哈哈。” 高文静又拍起了桌子,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有那么好笑吗?” 张钢铁不禁也跟着笑了,笑得满脸胶原蛋白开裂,左脸名山大川,右脸山路十八弯。 高文静吸了吸嘴角的口水,用手一擦。 “不好意思啊,没忍住。” “二十七就去相亲,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吗?” “不是姐急,是你叔叔阿姨急,整天在家急得上蹿下跳,还老让姐相亲时装模作样,别把自己叫文静给忘了。” 高文静调整坐姿,马上变得端庄起来,看起来小家碧玉。 “你觉得哪种好?” “听爸妈的话不会错。” 高文静还原状态。 “切!姐都不是姐自己,那是给谁相亲?” “难怪三十了还相不上。” 张钢铁的话依然不中听。 “二十九周岁!姐还没二够呢,不想奔三,你个直男,下次相亲千万不要一上来就问年龄,还有,姑娘的年纪尽量往小说,你要是说姐十八岁,姐能开心半天,你要是说姐三十了,姐连杀你的心都有。” “十八的老给三十的称姐,合适吗?” 张钢铁似乎有所悟。 “的确不合适,既然我十八,那我叫你声叔叔应该合情合理吧?毕竟你三十了。” “只要你叫得出口,我就敢答应。” “张叔叔好。” “乖侄女好。” “张叔叔回去一定要这样跟李阿姨说,高文静各方面太优秀了,张钢铁高攀不起。” “饭还没吃就拒绝了?” “你不是喜欢文静的吗?我只是叫文静而已,是个女逗比。” “我没有说喜欢文静的呀,我只是说让你听爸妈的话,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这副尊容,实在是印象不太好。”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古灵精怪的。” 张钢铁答得一脸认真。 “哼,看见姐逗比就说喜欢古灵精怪的,姐要是文文静静,是不是又喜欢窈窕淑女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猪蹄子多香啊。” 高文静又翻了个白眼,这时菜品上桌,张钢铁拿起刀叉切向牛排。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翻白眼?咱俩总共没说几句话,你已经翻了好几次。” “碰见你这种直男,翻白眼算客气的,换别人早拍拍屁股走了,幸好姐饿了。” 眼见张钢铁切下一块牛排塞进了嘴里,高文静这才拿起刀叉开切。 “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直男,总比弯的强吧?” 高文静翻白眼。 “你看,又翻。” “因为跟直男沟通太费劲,既然你请姐吃饭,姐就给你上一课,女人很多时候都是口是心非的,就比如刚才点餐的时候,我说今天的主题不是吃,那是客套,这么好的西餐厅不好好吃一顿能行吗?你应该彬彬有礼地把菜单递过来,跟我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你请客。” “那你不能直接说给你看看菜单吗,那我不就懂了?” “你那么喜欢看菜单,爱不释手,我可不夺人所爱。” 这时高文静将牛排全部切成了小块,却没有吃,而是将两人的牛排盘子互换。 “直男,男人不要急着吃。” 张钢铁感觉很奇怪。 “那块我都吃过了。” “没事,我减肥。” “我是说你不嫌弃我吗?” “牛排又不是张嘴咬的,嫌弃什么?” “那我帮你切吧。” “早干嘛去了?你得发自内心地帮人家切,被逼的就算了,何况贵巴巴的学费不能白交,老师也不能白吃你这顿饭,为你服务服务也是理所应当的。” “自己吃自己的不好吗?” “那你到隔壁桌吃吧。” 高文静又翻起了白眼。 “为什么?” “我开始嫌弃你了。” “噢。” 张钢铁端着盘子坐到了另一桌,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高文静,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却不怎么恰当。 “我发现你的大脑里还真是修了一条高速公路啊。” “什么意思?” “不带拐弯的,一拐弯就翻车,难怪别人说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钢铁这个名字,钢铁直男,名副其实、名不虚传、当之无愧、货真价实。” 张钢铁听完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我回来?” “别过来啊,千万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谁知张钢铁还是端着盘子回来了。 “不是不让你过来吗?” “我想起你刚才说女人很多时候都口是心非,所以你让我别过来就是让我过来,你让我千万别过来就是让我麻溜过来,我掏了贵巴巴的学费,总得有点进步吧?要不然得把老师气死。 “哼,谁口是心非了。” 高文静嘟囔着。 “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钢铁憋了半天,总算问了出来。 “我喜欢高富帅。” 高文静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话音一落。 张钢铁的脸色黑压压地难看。 比铁黑,比钢暗。 “怎么不接着问了?” “很明显我不是高富帅,还问什么?” 高文静“噗嗤”一笑。 “你怎么这么没自信呢?” 张钢铁面色转喜,忽然又暗淡下去。 高文静又一笑。 “你这表情变的,都能做表情包了。” “富我可以努努力,高和帅,爹妈就没给。” “错了,我觉得恰好相反。” 张钢铁一喜。 “你是说我又高又帅?” 高文静摇摇头。 “我觉得对于你来说,高和帅可以努努力,富嘛,凭你这钢铁一般的大脑,应该很难。” 张钢铁神色又暗淡下去。 “跟你开玩笑的,你那么认真干嘛?” 张钢铁又一喜。 “那你说喜欢高富帅也是开玩笑?” “那不是,高富帅是每个女人的理想对象,就像你们男的,不都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勤俭持家有孝心的吗?你瞅瞅,我们的要求就三个字,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们女人要求多。” “理想归理想,还是要认清现实,你都三十了,更不应该谈理想了。” “只有该结婚的感情,没有该结婚的年龄,何况姐才十八。” 高文静挥舞手中钢刀以示警告。 “我单身是因为太过直男,你呢?长得好看,性格又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呢?” “麻烦换个词好吗?” 高文静翻个白眼。 “怎么会单身呢?” “原因你已经说出来了呀,正因为姐貌美如花、身材火辣、性格开朗,男的看我一眼就感觉这个女的肯定有对象,没准孩子都打酱油了,所以姐单身,总不能把我没对象写脸上吧?” “那你相亲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我一共相了七八回,让你说得好像有几百个一样,那些人大多是奇葩,不是想找个保姆就是想找个生育机器,我连饭都不想跟他们吃,稍微正常一点的又互相看不对眼,姐对爱情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的,不想委屈自己。” “老婆当然不是保姆,也不是生育机器,是未来六十年的精神依靠。” “精神依靠我爱听,给你点个赞。” 张钢铁摸头一笑。 “那我是不是奇葩呢?” “你?” 高文静莞尔一笑。 “你好像一直在夸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张钢铁不说话。 “喜欢就直说,千万别暗恋姐。” “有一点。” “是这么一点…” 高文静捏了捏小拇指指尖。 “还是这么一点…” 捏了捏大拇指指尖。 “还是这么一点?” 握了拳。 张钢铁又不说话。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这么一点。” 高文静握着拳,如此厚脸皮的女人确实罕见。 “我是真的喜欢古灵精怪,不是因为看见你才这么说。” “为什么会喜欢古灵精怪呢?” 古灵精怪只应书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也许是从小看武侠小说看的吧,觉得古灵精怪的姑娘太有魅力了。” “又夸姐有魅力,别夸了,一会该飘起来了。” “那你看我…那你觉得…那你…” 张钢铁组织不起语言,高文静似乎明白。 “在姐的相亲史中,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一般普通大众脸吧,不出意外的话,姐应该明天就把你忘了。” “你不是说我是钢铁直男吗,这还记不住?” “其实还好,在直男里边不是最直的,也不是最差的,直男在我心目中谁也比不过李云龙。” 高文静正色。 “小田,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给你半小时考虑,我坐这等着,快点。” “我一直觉得李云龙是霸道首长,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直男啊。” 张钢铁板起脸。 “有什么好说的,同意就两个字,不同意就三个字。” 张钢铁和高文静同时笑了,空气里好像有了一种特殊的味道。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看军旅剧啊?” “直男癌又犯了吧?女孩子怎么就不能看军旅剧了?姐还看《三国演义》呢,姐还看《水浒传》呢。” 张钢铁一喜。 “那你跟我就有共同语言了呀。” 高文静看着张钢铁喜滋滋地样子,心里微微得意,却忽然把盘子一推。 “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气氛刚刚变得融洽就喊停,张钢铁甚是不愿,可高文静已经在收拾包包,张钢铁只好先去掏学费。 出得门来,眼见夜色阑珊,霓虹璀璨,清风徐来,佳人在…在树荫下避着月光。 “这家餐厅还不错,多谢款待,那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要不…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电影院都停业半年了,上哪看去?” “好像是啊,那我们去唱歌吧。” “我五音不全。” “好吧,我明白了。” 张钢铁一脸暗淡。 “你明白啥了?” “样样都拒绝,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哪有初次见面就单独带姑娘去KTV的?变态!” “我这不是想不到其他地方吗?” “哪也不去。” “好吧。” 张钢铁不想说话了,沉默片刻,高文静忍不住看了看张钢铁。 “姐生平有两大嗜好,一个人去吃好吃的,跟别人一起去吃好吃的,你怎么不问问下次请我吃饭我会不会去?” “那我下次请你吃饭你会来吗?” 张钢铁好像看到一丝希望。 “不会。”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拿我寻开心有意思吗?” 张钢铁感觉自己遭到了戏耍。 “有意思呀,不是你说喜欢古灵精怪的吗,这就受不了了?” “那就是说你会来呗?” 张钢铁又一喜。 “不会!” 高文静说完踩着树影向前走去。 张钢铁原地不动,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添把柴就能融成钢汁铁水。 高文静走出一截后忽然转过身来,瞪着两只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张钢铁。 “你们直男就非得人家说会才相信是吗?” 张钢铁愣了愣。 “会是一个字,不会是两个字,你一连说了两遍不会,我能不信吗?” “那等你下次约我的时候肯定会听见第三遍。” 第二章缘分难挡 这世上能左右你心情的都是在乎的人。 高文静正在啃着苹果,电话忽然响了,备注是“记得拒绝第三遍”。 “喂。” 高文静虽然在微笑,却只淡淡应了一声。 “干嘛呢?” “你是?” 张钢铁看了看手机,确定没打错电话。 “我是张钢铁!居然不存我电话?” “张钢铁…名字有点耳熟,张钢铁是谁呀?” “昨天才一起吃的饭,你属鱼的吗?” “没印象。” “你昨天晚上吃的啥?” “西餐啊。” “这个倒是记得清楚,那你跟谁吃的?” 张钢铁气不打一处来。 “让我想想啊,昨天好像的确是去相亲了,但是见的是谁呢?” “我啊。” “嗯,你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想请你吃饭,既然你把我忘了,那还是算了。” 张钢铁也想气气高文静。 “行,那我挂了。” 看看谁气谁。 “等一下,我想了想还是请吧。” 高文静得意地笑了。 “昨天才吃过,今天又吃会不会太破费了?” “你不是说今天就会把我忘了吗?我不想让你忘了我。” “表现不错,给你加一分,本来想让你听第三遍不去的,想了想,姐还是赏个脸吧。” “那你加我微信发个位置,我去接你。” “都会加微信了,不简单,昨晚回去肯定又找了个老师。” “没有啊。” “没有?那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接我的?” “男的接女的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昨天吃完饭怎么不送我,为什么让我自己打车走呢?” “这个…这个…” 张钢铁支支吾吾答不出。 “我已经想象到你现在的表情了,你知道大晚上让我自己回家给你减了多少分吗?减了四十一分,你不及格。” “那算上刚才加的一分,是不是及格了?” 高文静眨了眨眼睛。 “算你聪明,勉强及格吧。” “多谢老师让我及格,我今后一定好好表现。” “那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又找了个老师?” “我…就是稍微问了问朋友。” “行,高老师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虽然面对一个差生有一点不开心,但还是选择继续教育你,希望你不辜负老师的栽培。” “那我现在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 “好。” 挂掉电话。 “小样,还假装把我忘了。” 张钢铁瞪着钢珠一般的眼珠如是叨叨。 “小样,还假装生气不请了。” 高文静翻着俏皮的白眼。 这一顿比上一顿多吃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三分钟,要不是饭店要下班,他俩恐怕还能聊下去。 “你怎么跟男人抢着结账啊?” 张钢铁觉得不舒服。 “来而不往非礼也,话说你不能每天都带我吃好吃的,会胖死的,你瞧,人家昨天还是大闺女,今天就三个月了,都怪你。” 高文静故意鼓起肚子给张钢铁看。 “胖点没关系,我喜欢你跟身材、模样无关,你的两大嗜好今后能不能改成一个,跟着张钢铁去吃好吃的。” “啧啧,你那个朋友不简单,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判若两人,感觉情商涨了一大截。” “有吗?昨天听见你说两大嗜好的时候我就想让你改成这个,没敢说。” “贼心倒是不小。” “那我是不是又能加点分?” “不能,你就在及格线待着吧,动不动就加分,那还了得?” “行,老师说了算,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想磨磨鞋底。” “你跟鞋有仇吗?” “有仇,这鞋又臭又硬,真想找个石头把它打磨打磨。” 高文静翻着白眼,今天翻白眼的次数比昨天少了,可能已经习惯了。 “你是在说我吧?” 张钢铁真聪明。 “前面有个公园,我们去遛遛吧。” 两人并肩走向公园,过马路时张钢铁有意走在来车的一面,看见车时轻轻捏着高文静的袖子,高文静见他小心翼翼捏着自己短袖的一角,充斥着关心和尊重,眼中闪出一丝复杂的光芒,但转瞬即逝。 “你说喜欢高富帅,我一点都不沾边,你怎么还会答应第二次跟我吃饭呢?” “我这人,别人请吃饭向来不拒绝。” “谁请都吃?” 张钢铁瞪着钢珠。 “是啊,你不会以为我是对你有意思才来的吧?” “那倒不是。” 张钢铁的情绪顿时又下来了。 高文静噗嗤一笑。 “你这人真可爱,心情全写在脸上。” “你不觉得说一个男人可爱是在侮辱他吗?” 张钢铁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 “不觉得呀,没准我就喜欢可爱型的呢?” “啊?” 张钢铁瞪着铁珠。 “啊什么啊,你又觉得我对你有意思了?” “没有没有。” 张钢铁赶紧摇头。 “那要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呢?” “不敢不敢。” 张钢铁满脸纳闷。 “你们直男分两种,一种直得可爱,一种直得可怕。” “那我是可爱还是可怕?” “当然是可爱啦,你的天气预报脸,还有昨天背课文的时候可爱极了,想想就觉得好笑。” “原来你是笑我可爱,不是笑话我背稿子。” “都有吧,其实…姐挺喜欢可爱型的,以往相亲那些男的老是装作很成熟的样子,说的话却幼稚极了,所以姐一个都瞧不上,你虽然也幼稚,但很真实,跟姐一样,坦然做自己,说实话,姐一开始有点讨厌你,所以擦口水拍桌子自毁形象,没想到你不但不嫌弃,好像还挺喜欢,要不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那就是真的喜欢了,你说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八辈子说多了,八年倒是有。” 张钢铁也会打趣了。 “原来你是因为孤单寂寞冷,所以头回相亲就喜欢上了?” “没有没有,我一向讨厌相亲,别人介绍对象我一概拒绝,这次是被李阿姨的话打动才来的,结果就碰上了你。” “以前不是我,你当然不会去啦,何况你一个死直男,去了人家也看不上,而且你早出现两年姐还说不定不喜欢可爱型的,你应该庆幸自己来对了时候。” “是啊,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是我感觉我们认识好久了。” 张钢铁今天真的情商在线。 高文静似乎也颇为动容。 “我也觉得你好亲切,只有遇见对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昨天说高富帅就是想看看你的脾气,一般人听见喜欢高富帅,肯定一脸鄙视怼我几句,没想到你只是默默低头吃饭,脾气肯定不错,刚才过马路也看出你挺照顾人的,应该是个被埋没的宝藏男孩,所以…姐认定你了,姐找你可是不容易,搬了三座城市,跨越五*湖四*海,相了七八次亲,终于等到了你。” “那我找你是不是太容易了些?第一次相亲就碰上了。” “的确太容易了,你快让李阿姨再给你安排几个,让你碰碰壁。” 高文静又翻起了白眼。 “那万一她们比你古灵,比你精怪怎么办?我可是越怪越喜欢。” 高文静忽然原地停了下来。 张钢铁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人,转过身来。 “你怎么不走了?” “你的话气到我了。” “原来你也有没自信的时候。” “那你去呀。” “是你提出来的好吗?我才不去,相中你了还见别人干嘛?菜市场挑白菜吗?宠物店买小狗吗?” 高文静跳过来,一把掐起张钢铁小臂上的嫩肉。 “死直男,你这是什么比喻?” 张钢铁疼得龇牙咧嘴,伸手去抓,两只手一触,高文静迅速收手,张钢铁也一个激灵,像是触电一般,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三十岁的人了,害什么羞?” 这话是高文静说的,张钢铁只顾擦铁锈了。 “是你反应过激好吗?” 张钢铁不承认。 高文静把手一抬,伸到了张钢铁面前,张钢铁伸手一牵,顿时满脸畅笑。 “有那么开心吗?” 高文静翻翻白眼。 “当然了,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有心仪的姑娘让我牵着,现在梦想成真,能不开心吗?” “咱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好像是有一点。” 说不快的都心怀不轨。 “放手!” 高文静假装挣扎,力气小得连蚂蚁都甩不掉。 “不放,是你先伸手的。” 刀架脖子上都不放。 “我伸手你就拉,色狼吗?” 不是色狼也会拉呀。 “口是心非,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乐开了花,只是嘴上在抵赖。” “这学生无法无天了,连老师的豆腐都敢吃。” “学生马上就毕业了。” “哼,只考六十分的差生,休想拿到毕业证。” “那我就不毕业了,在你这学一辈子,迟早把你这古灵精怪全摸透了。” 第三章再来一杯 张钢铁终于知道送高文静回家了。 “你们小区这么偏僻吗?” “是啊,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你把车停到那吧。” 高文静手指左侧,那里有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小巷子,边上已经停了几辆车。 “我停车干嘛?既然小区不让进,就送到门口吧。” “你…不上去坐坐吗?” 高文静不愧是高文静,不会像别的女孩一样,拿家里灯泡坏了或者楼道黑做借口。 “咱们才认识第二天,太早了,我不能上去。” “你想啥呢?色狼。” 高文静假装生气。 “你想啥呢?家里不是有爸妈在吗?这么早见家长不好吧?” 高文静噗嗤一笑。 “我爸妈又不吃人,你怕啥?” “怕倒是不怕,就是没有心理准备。” “放心,姐一个人住,爸妈跟我不在一个城市。” 听见没有?张钢铁! 张钢铁的心忽然砰砰直跳。 “那也不妥吧?” “你看,一听说爸妈不在就没有刚才坚定了。” “谁不坚定了?你快下车吧。” “死直男,你是不是觉得男的跟女的独处一室就非得发生点什么?要是这样想,那你就太猥琐了。” “没有啊。” 张钢铁又生锈了,似乎被高文静说中了。 “你肯定是这样想的,现在才几点,你回去能睡得着吗?两个人隔着手机屏幕谈恋爱有什么意思,同城异地恋吗?” 高文静像个孩子一样撅着嘴。 “那我陪你一会还不行吗?” 高文静笑了笑,随即又板起脸。 “算了吧,姐独守空房惯了,冷不丁放进一个猥琐男,姐还怕引狼入室呢。” “好吧,那你下车吧。” 张钢铁将车停到了小区门口。 “除非你答应我,上去以后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当然不会。”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 “就算姐诱惑你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你诱惑我自然另当别论啊。” 张钢铁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看,还是不坚定,你这样谁敢让你上去。” “那我应该怎么说?” “这学生一早恋啊,成绩就容易下滑,前面的课全白上了。” “我保证上去以后规规矩矩还不行?” 高文静叹了口气。 “那你把车停到那。” 高文静又指了指那个幽深的小巷子。 张钢铁把车停好,进小区后,远远看见有个超市。 “你等我一下,我去取个快递。” 趁高文静走开,张钢铁赶紧给他的死党郝帅去了电话。 “进展如何?” 郝帅懒洋洋地问道。 “我照你说的,今天又请她吃饭,然后我俩确定关系了。” “这么快吗?” “还有更快的,我送她回到小区,她让我跟她回家坐坐,你说我上去还是不上去?” “当然上去呀,恭喜你,八年不开张,开张就上市。” “说什么呢?她让我保证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不然就不让我上去。” “你傻呀?这话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恐怕是她有非分之想吧?这就是女人一贯的套路,小伙,你今天有福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刚才碰了一下她的手都害羞。” “这更是套路,现在还有这么保守的女人?别傻了,天下女人都一样口是心非,你俩都三十了,三十如狼,你得有点狼的野性,嗷呜。” “万一她是在考验我怎么办?” “我的钢铁大直男,你太天真了,反正今天如果换作是我,非把她拿下不可,你要是想做乖孩子,给我打电话干嘛?”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去超市给她买点吃的,顺便带个干货,你懂我说的是什么吧?到时候看情况呗。” “她现在就在超市。” “那你快去呀,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小零食,多买点,花点钱无所谓,但是干货先别让她看见,等十拿九稳了再拿出来给她个惊喜。” “好吧,我听你的。” 张钢铁快步走进超市。 高文静在一堆快递边蹲着看手机。 “我跟你一起找吧。” “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给你买点零食。” “又开窍了,不会是悄悄打了个电话吧?” 高文静好像什么都能猜到。 张钢铁笑而不语。 “好吧,不过你要买什么我可是会盯着的,那位老师素未谋面,别给你出歪点子。” “没问题,你的快递什么形状?我跟你一起找。” “是很小的一个东西,我翻了两遍都没找到,不会丢了吧?” 高文静继续看手机,似乎在找快递信息。 张钢铁蹲下身来,一眼便看见一个小包裹上写着高文静三个字。 “你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张钢铁将快递拿起来看了看,电话尾号的确是高文静的。 “你的眼神好行了吧?” 高文静一把夺过去,徒手撕开包裹,里面是一把防盗门钥匙,难怪包裹这么小,高文静将钥匙塞到包里,快递包裹揉成一团捏在手上。 买了吃的,张钢铁跟着高文静上了楼,高文静打开门进去。 “爸,妈,我回来了。” 高文静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张钢铁刚迈进一只脚,吓得跳了出去。 高文静噗嗤一笑。 “我家地板上有电吗?” “你不是说自己住吗?” 张钢铁低声问着。 “你怕什么?” “不是怕,我第一次登门不得带点什么吗?” “你这不是买了吗?酸奶,小零食。” “这是给你买的,大人吃这些吗?” “瞧你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吧,我喊爸妈你听见有人应吗?” 张钢铁这才向屋里张望,屋子不大,的确没人,这才迈步进屋。 “你这个古灵精怪有时真挺吓人的。” 高文静伸手拦住张钢铁。 “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进了屋就没有后悔药了。” “我怎么有种要上贼船的感觉?” “你说谁是贼船?” “当然说你。” “终于承认自己心怀不轨了?” “等等,我说的上贼船是指…指的是…不是…” 高文静让到墙边。 “到底进不进来?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高文静数得很快,张钢铁进得更快。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随便坐啊。” 张钢铁把零食放在桌上,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略显拘谨。 高文静把刚才的快递包装扔进垃圾桶,一屁股坐在床上。 “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回家能不能放松点?刚才应该给你买双拖鞋的。” “我有脚臭,还是穿着鞋吧。” “那太好了,我也有脚臭。” “不是吧?” 张钢铁一脸惊奇。 “是啊,没见我也没脱鞋吗?姐是怕熏到你。” “我不怕。” “那我脱鞋了啊?” “脱吧。” 高文静捏着鞋跟。 “我真脱了。” “脱呀。” 高文静轻轻脱下鞋来。 “闻到味了吗?” “没有啊。” 高文静把鞋子递过来。 “你闻闻。” 张钢铁竟然真的伸手来接,高文静中途收回。 “你是真的变态,让你闻你就闻,恋鞋癖吗?” “你…” 张钢铁无语了。 高文静噗嗤一笑。 “咱俩以后的孩子要是像你这么可爱,姐每天亲他一千遍都不嫌多。” “孩子要是像你这么古灵精怪,我的头恐怕要大一千倍。” 这话似乎不假。 “那我要量一量你的头,看看我这个屋子能不能盛得下。” 高文静对着张钢铁的脑袋比划起来。 “不用量了,咱俩以后肯定不住这个小屋,过段时间咱俩看房子去。” “真的吗?” “真的呀。” “那得多大的房子才能盛得下你一千倍的头啊,还能挤得下我们娘俩吗?” “我头那么大,你俩睡我头上不就行了?” 钢铁直男的办法还真是新奇。 高文静噗嗤一笑。 “我才不呢,我怕有放大一千倍的大虱子。” 张钢铁被逗得哈哈大笑。 “要不你下去买双拖鞋吧。” 高文静小声说道。 “不用了吧,我真的有脚臭。” “你有脚臭,难道在我面前一辈子都穿着鞋吗?快去,回来姐给你个惊喜。” 高文静神秘地一笑。 “什么惊喜?” “说出来还叫什么惊喜?快去快去。” 张钢铁只好出门,到外面后,又打给郝帅求助。 “什么情况?” “我俩回屋聊了一会,她让我下来买拖鞋,我怎么办?” “可以啊,这明摆着是要留你过夜了,你买干货了吗?” “没有。” “那你快去买呀,这也是她的意思,不然干嘛让你下来买拖鞋?没拖鞋就不能过夜了吗? ” “我真的觉得不妥。” “怎么不妥,你不会是真爱上她了吧?听哥一句劝,这么快就留你过夜的女人适合玩一*夜情,千万不能娶了当媳妇,要不然你得天天跟隔壁老王、老李、老赵比武。”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快去快去,记住别买三只装的,一定要买十只装的,把你八年的积蓄全给她。” “你大爷的,我一晚上把十个全用了,明天还有命吗?” “对于我这种已婚人士来说,铁定是没命了,但是对于你这种单身八年的来说,应该是刚刚好,当然了,如果你八年来一直都赏给五指姑娘的话另说。” “滚蛋。” 挂掉电话,张钢铁进超市拿了拖鞋,又拿了一盒干货,结账时手拿干货递给收银员,收银员伸手来拿时,张钢铁却犹豫着收回了手,收银员收手时张钢铁又犹豫着伸出,如此重复了几次,收银员不耐烦了。 “你到底要不要?” 张钢铁咬咬牙。 “要。” 就这样惴惴不安回到高文静房门外,张钢铁又开始犹豫了,足足在门口停留了十分钟,张钢铁终于掏出干货塞进了垃圾桶,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高文静很快就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屋里光线变暗了,吊灯被关上,换成桌上的一根蜡烛照亮,蜡烛旁醒着一瓶红酒。 “怎么样,惊喜吧?” 高文静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张钢铁。 “这是烛光晚餐吗?” 张钢铁迈步进来。 高文静关上门。 “电影里看了无数遍,小说里看了无数遍,自己幻想了无数遍,今天终于能跟自己的小哥哥浪漫一把,只可惜没有晚餐,只有一些零食水果,就将就些吧。” “还真是惊喜。” “你只买了一双拖鞋吗?” “是呀。” “我不信,我可是从窗子上看见你打电话了,我要检查。” “检查什么?” “检查你有没有偷偷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没有。” “是吗?那我搜了啊。” 高文静摩拳擦掌走过来,张钢铁不由自主后退。 “你退什么?” “我真没买。” 张钢铁将所有的兜翻了出来。 “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和谁不一样,还有谁上来过吗?” “没有啦,换鞋,坐。” “我还是不换了,真的臭。” 张钢铁依然坚持。 “随便吧,那你坐。” “难道真的是让我去买干货?” 这是张钢铁心中所想,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张钢铁坐到刚才的位置,高文静坐到对面,拿起酒瓶倒起了酒。 “你确定让我喝酒?我一会还要开车的。” “请个代驾不行吗?姐准备了半天,难道让姐自斟自饮?这么好的气氛不要破坏了啊。” “好吧,那就听你的。” “你酒量怎么样?” “我平时很少喝酒,我也不知道。” “行,那我给你兑点雪碧,咱们点到为止,图个浪漫嘛。” 高文静起身打开冰箱,背对着张钢铁开了瓶雪碧,发出“呲”的一声响,随后关上冰箱回来,把雪碧加到了张钢铁杯子里。 “我真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自己,我以为三十岁以后生活只剩下将就了,谢谢你的出现,干杯。” 高文静端着酒杯含情脉脉看着张钢铁。 “我也要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在我第一次相亲就出现,让我确定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白等。” 张钢铁没有含情脉脉的眼神,他的眼睛不会说话,但里面一旦有了她,就再容不下旁人。 两人碰杯喝掉,高文静接着倒酒,依然给张钢铁兑雪碧。 “说实话,刚才如果让我看见你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立刻打开门把你踢出去,头次独处就图谋不轨,绝对不是好人。” “这下相信我是好人了吧?” 张钢铁暗自庆幸自己扔掉了干货,看来别人的话有时不能全听,还得相信自己,果然没看错高文静。 “相信,姐现在百分百相信你清醒时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喝醉了什么样。”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我很少喝酒,所以从来没醉过。” “那今天就试着醉一次怎么样?让姐看清你的真面目。” “这样真的不好,我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什么样,有可能是睡神,也有可能是禽兽。” “那就让姐见识见识。” “这太危险了。” “姐都不怕你怕啥?是姐主动跟你喝酒的,就算你喝醉了乱来,姐也无怨无悔。” “你现在是开始诱惑我了吗?我现在还能记得说过的话,不过再喝几杯还记不记得就不一定了。” 高文静哈哈直笑。 “记得就好,干杯。” 两人碰杯喝掉,高文静接着倒酒,依然给张钢铁兑雪碧。 “你以前有过女朋友吗?” “有过。” “几个?” “两个,不过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不谈恋爱,你是什么心态?” “其实也出现过几个有眼缘的,只是觉得不合适。” “那你和以前的女朋友发展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呃,咱能不聊这方面的话题吗?” 一直诱惑,就是钢铁也忍不了。 “我偏要聊,快说快说,我好奇。” “那时候不是年轻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高文静噗嗤一笑。 “那你猜我有没有,猜对了有奖,猜错了罚酒一杯。” “那你有过几个男朋友,在一起多久?” “有过…三个,第一个…十天,第二个…两年半,第三个…五个月。” 每一个都得想一想,似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猜…我猜…有吧。” “哼,猜错了,喝酒。” 张钢铁满脸惊奇喝掉一杯,忽然揉了揉脑袋。 “你这是什么酒,我怎么喝了三杯就有些头晕了?” 高文静给张钢铁倒满,依然兑了雪碧。 “这酒是我爸珍藏的,度数有点高,你这是正常反应,多喝几杯脑袋就适应了,来,咱俩再干一杯。” 张钢铁靠在椅背上。 “我好像有点上头了,不能喝了,不然一会连家都找不到了。” “这就是你的家呀,有你老婆在,喝多一点有什么关系?” “你…你说什么?” 张钢铁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你放心大胆地喝,今天就在你老婆这睡了,不然让你买拖鞋干嘛,留着当摆设吓贼用吗?” 张钢铁端起酒杯。 “这可是你说的。” 他有些激动。 “我说的。” 两人碰杯喝掉,高文静再给张钢铁倒满,依然兑雪碧。 “你一开始让我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打算留我过夜?” 高文静都自称老婆了,张钢铁忽然胆大了起来。 “姐三十了,姐也想要男人的怀抱啊,咱俩打个赌,你要是把姐灌醉了,你想干什么随便你,你要是被姐灌醉了,姐想干什么也随便姐,你敢不敢赌?” “那不是一回事吗?” “不一样,姐可是古灵精怪的高文静,你要是被姐灌醉了,姐就拍你的裸*照,用你手机发朋友圈。”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那我不是一下子就火了吗?” “你喝的是雪碧兑红酒,等于每次只喝半杯酒,姐喝的可是一整杯纯红酒,这你都赢不了吗?” “那我赢了也拍你的…照片发朋友圈吗? “你随便,反正别人看的是你老婆。” 高文静翻了个白眼。 “那我不能发,傻子才发。” “那你赌不赌?” “赌,大不了明天删了就行了,反正微信里也没有几个异性,男的就当笑话看了。” 高文静噗嗤一笑。 “你倒是豁得出去,那好,趁现在没喝醉,都把手机密码告诉对方,省得一会喝醉了问不出来。” “131420。” 张钢铁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几声老婆听得酥酥*麻麻,再加上酒精上脑,反应迟钝,声声诱惑,色令智昏,现在高文静让他舔自己的臭鞋垫恐怕都不会拒绝。 “密码还挺浪漫呢,是不是银行卡密码也一样啊?” 高文静微微笑着。 “聪明。” “你老婆能不聪明吗?我的密码是我的生日,910802,银行卡也一样。” “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是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过。” “有啊,我给你过。” 高文静端起酒杯。 “那就提前谢谢老公了。” 张钢铁受宠若惊,端起酒杯。 “不客气不客气,小意思小意思。” 两人碰杯喝掉,高文静倒酒,依然给张钢铁兑雪碧。 “你也给自己兑点雪碧吧,不要喝多了。” 张钢铁已经做好了被发裸*照的准备,他一生只在喝酒方面服输,关键是他不想高文静喝多,他宁愿替她喝,他不相信高文静会发他的裸*照。 “我喜欢红酒的味道,不喜欢喝甜的。” 高文静淡淡地说。 “那你岂不是一直在吃亏?” “姐乐意,姐也不想让别人看你的裸*照啊,你可是我男人,只能我自己看。” 张钢铁哈哈大笑,忽然身子一歪连同凳子一起倒地,高文静把他扶起来。 “你这是什么酒量啊?” “我…我还能喝。” 张钢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太高兴了,老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当然要永远在一起了,傻瓜。” 情话喃喃在耳边,高文静身上的香水味沁人心脾,张钢铁忽然有些意乱情迷,一把抓住高文静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高文静吓得迅速抽走。 “咦?你的手怎么这么滑?” 张钢铁从来没摸过这样的手。 “讨厌啦。” 高文静撒着娇。 “老婆,我其实买了一盒干货,在门外的垃圾桶里。” “什么干货?” 高文静打开门出去,不久后带着干货回来。 “好啊,你果然是大色狼。” “郝帅就是个猥琐男,不能听他的。” 张钢铁嘟囔了一句,抬起头看了看高文静。 “咦?我把它扔了,你怎么又捡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都开始语无伦次了,看来是姐赢了。” “胡说,再来,我一定要赢你。” 张钢铁不服输,端起空杯往嘴里倒酒。 “谁把我酒喝了?老婆,倒酒。” “你老婆是谁?” “我老婆是谁?谁是我老婆?” 张钢铁哈哈大笑。 “我老婆是…我老婆叫…高文静!” 他没有忘。 不知道又喝了几杯,也不知道又喝了多长时间,这一个夜晚对于睡着的人来说很短暂,但对于睡不着的人来说,是漫长的煎熬。 第二天,张钢铁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忍着浑身剧痛从床上坐起来,发觉环境陌生,使劲想了想,终于想起这是高文静家,于是起来找衣服穿,可是除了身上仅有的一条内裤外,屋里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只剩下大件家具,还有干床板上扔的那盒没开封的干货,除此之外,他的手机、钱包、车钥匙全都不见了,甚至连袜子和鞋都不知所踪,仿佛一夜之间全被搬空了。 这时敲门声更加响亮。 张钢铁打开门。 “臭丫头,你又捉弄我?” “你是谁?” 门外站的人不认识。 “你是谁?” 张钢铁反问。 “我是房东啊。” “房东?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们打电话说不住了,让我来收房子吗?” 张钢铁心里咯噔一下。 “高文静说不住了?” “高文静是谁?” “租你房子的人啊。” “不认识,我不管你们是几个人住,既然打电话说不住了,那就赶快走,不提前打招呼,押金我是不会退的啊。” 房东显然不太高兴,张钢铁的脸色忽然变了,推开房东冲下了楼,耳听房东喊着把钥匙留下,可张钢铁根本没心思理他,冲出小区,到了昨天停车的小巷子,发现他的车也不见了,当场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不是为情就是为钱,若是情、钱两空,那确实是惨了点,可怜张钢铁只剩下一条裤衩和一盒干货。 第四章八年积蓄 张钢铁回到楼上,房东开着门。 “您好,能再给租您房子的人打个电话吗?” 张钢铁小心翼翼地说。 “我已经打过了,关机,你们在搞什么鬼?” 房东铁青着脸。 “我跟他们不认识,我好像被骗了。” 房东上下打量只穿内裤的张钢铁。 “是有点像,我没见屋里有衣服。” 显然房东已经看遍了整个屋子。 “我能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房东递过手机。 “妈,我是铁铁,你把李阿姨的电话号码给我。” “我没有啊。” 张钢铁一愣。 “你怎么能没有呢?” “我们一下楼就碰见了,要电话干嘛?” “那你这几天见她了吗?她住哪你知道吗?” “好像确实好几天不见她了,住哪我也没问。” 张钢铁一拍大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遛弯的时候认识的呀,怎么了?” “一个陌生人给你儿子介绍对象你就答应了?” “你都三十了,别说是陌生人,外国人妈也不挑,再说高文静不是挺好吗?昨晚你一点还不回来,妈就给你打电话,结果是高文静接的,她说你在她那喝多睡着了,让妈放心,妈觉得她挺有礼貌的,啥时候带回来让妈见见。” 演员能没有礼貌吗? 张钢铁这样想着。 “不说她,你是不是跟那个李阿姨说过我攒了首付的钱?” “说了呀,给你介绍对象,不得把你的优点全说出来吗?你找她干什么?” “我要找高文静。” “那你直接给高文静打呀。” “我手机丢了,没有她的手机号了。” “你怎么不把脑袋丢了?” 好像天下的妈都会这么说。 “我不跟你说了。” 张钢铁挂掉电话,这才知道李阿姨和高文静是一伙的,那个李阿姨从妈妈嘴里打听到他有钱,所以设计了这个相亲骗局,把他的资产卷了个空。 “大叔,我能用您手机报个警吗?” 房东点头同意,他的房里发生了诈骗案,他也怕惹上麻烦。 报完警,张钢铁神色黯然蹲在角落,目光扫到了那盒干货,此刻那个小盒成了最大的讽刺,在深深地扎着张钢铁的心。 警察很快就到了,询问的询问,取证的取证。 “吴队,检查完了,除了被害人和房东的物证外,没有任何发现。” 吴正义看了看房东。 “你这房子是租给谁的,有合同吗?” “有,今天是来退房的,我刚好带了。” 房东拿出合同。 吴正义看了一眼。 “小刘,查一下这个身份证号和指纹。” 刚才的警察拿出手机操作片刻。 “身份证号是假的。” 房东大奇。 “不可能呀,我看过他的身份证原件。” “原件自然也是假的。” 吴正义看了看合同上的日期。 “你这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两个月了,你没见过这个高文静吗?” “没有,跟我租房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说自己一个人住,我都不知道还有别人。” “你的房子租出去就不管了?万一…” 这时吴正义的电话响了,吴正义走到窗边接电话,片刻后回来。 “我们已经调了周围所有路口的监控,没有看见你的车,他们应该是换了车牌开走的,那个巷子里没有监控,出口处也没有,为什么把车停到那呢?” “那个高文静说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是她给我指的地方。” “还有,根据你的要求,我们已经给银行打了电话,你卡里的二十一万已经被分成五笔刷到了境外账户,我们无权调查。” 这时又进来一个警察。 “吴队,小区的监控看完了,嫌疑人把探头位置全摸清了,拍到的全是后背。” 张钢铁瘫坐在了地上。 “要刷卡得有密码,你把密码告诉了人家?” 吴正义质问着。 “是。” 张钢铁不敢看他。 “才认识两天就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人家?你长脑子了吗?上过学吗?三十岁了连这点防骗意识都没有?” 吴正义像家人一般指责张钢铁。 “我当时喝了酒,头昏脑涨,没有想这么多。” “恐怕是被甜言蜜语灌醉的吧?” 吴正义一语中的。 “她当时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雪碧,不停地把雪碧兑到我的酒里,她自己却说喜欢红酒的味道,不喜欢喝甜的,那个雪碧肯定有问题,我喝了三杯就开始头晕了。” “如果雪碧里兑了白酒的话,肉眼是看不出来的,红酒加白酒确实容易醉,而且她肯定对用量深有把握,一般人绝对喝不出来,你现在身体很难受吧?” “没错,我还睡了一晚上干床板,现在浑身疼。” 吴正义走到冰箱边看了看。 “她是从冰箱里拿的雪碧?” “是。” “这冰箱上的积灰还在,有明显触碰的痕迹,却没有留下指纹,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拉过她的手,她的手非常光滑,根本就不像是皮肤,像…” 张钢铁左右观察找像的东西,一瞥眼看见了床上的干货,眼睛一亮。 “像是戴了一层超薄的橡胶手套。 ” “戴手套你都看不出来吗?” 张钢铁想到什么,快步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门把手。 “你看这门把手是不是清洗过?” “嗯,清洗的痕迹很明显。” “我俩回来时她没有戴手套,所以除了开门她什么都没碰,不一会她就让我下去买拖鞋,等我再上来时屋子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非常暗,根本看不出戴手套了。” “嗯,这只能证明她狡猾,并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她有没有说过她从哪来,在哪里上过班,或者她有没有口音?” “没有。” “在我看来,你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你却把三十多万拱手给了她,可以这么理解吧?” “我的事能不让我妈知道吗?我自己可以承担,我不想让她着急。”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是成年人,不用叫家长的。” 张钢铁像孩子般提了个要求,毕竟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吴正义也像哄孩子般答了一句,毕竟也没给这么大的孩子办过案。 吴正义走到对面敲门,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打开了门。 “您好,方便问您点事吗?” “方便,你说。” “最近两个月你见过对门这家的人吗?” “没见过,这家不是都空了好几个月了吗?” 吴正义、张钢铁、房东互相看看,均感奇怪。 “你仔细想想。” “确实没见过,我每天都在家带孙子,从来没见开过门。” “好,谢谢您的配合。” 回到屋里。 “从家具上的落灰来看这房子确实空了好几个月,但客厅是干净的,说明前两天打扫过,晚上回来你也不会满屋子细看,就算发现了她也有理由搪塞,看来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诈骗团伙,先租好房子放着,什么时候骗到人什么时候进来。” “应该是这样,我一个星期之前就和高文静通过电话了,但她一直拖到前天才见面,应该是在做准备吧。” “情况我们基本了解完了,你看看笔录,如果没有要补充的就签个字,然后留一个电话,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郝帅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不着,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张钢铁裹着一张旧床单,脚踏一双捡来的破洞鞋,蓬头散发站在门口。 “哪来的叫花子?” 郝帅有点不敢认。 “你老婆在家吗?” 张钢铁一开口,郝帅终于确定这是张钢铁,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兄弟,我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都关机,你这是净身出户?” 张钢铁还没来得及答话,郝帅忽然一把掀开张钢铁的床单,看到了只穿内裤的张钢铁,哈哈大笑起来。 “你上哪找的裤衩?” “你怎么知道的?” 张钢铁一头雾水。 “从你的朋友圈啊,兄弟,你火了。” 郝帅打开张钢铁的朋友圈,一张少儿不宜的照片立现眼前,配文是“我张钢铁天下第一帅,宇宙无敌可爱!”,原来高文静真的把他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兄弟,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威猛霸气的人,简直是人间极品,让我猜一下,高文静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这条朋友圈,觉得你太低俗,所以把你赶出来了?” “我手机没了,你快登录我的微信,把照片删了。” 张钢铁上手*抢手机。 “删了干嘛?这多有纪念意义,你看,你还摆了个方字,等等,这照片谁给你拍的?” “高文静。” “你俩玩得也太开了吧?” “你把手机给我。” 张钢铁一把抓住郝帅的胳膊,硬把手机抢走,登录微信。 “咦?这条朋友圈好像仅你一人可见。” 郝帅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我说这么劲爆的图片怎么没人点赞,你个变态,拍裸*照给我看干嘛?” 张钢铁吁了口气,高文静肯定是看了他的通话记录,知道他的另一个老师叫郝帅,所以以此捉弄,如果张钢铁不登录微信,就会以为所有人都看到照片了。 “你快给我找身衣服。” 张钢铁放下手机。 “说说吧,昨晚到底玩到了什么境界,你怎么变成光屁股的?” 郝帅随便找了一身衣服扔过来。 张钢铁不说话,默默穿衣服。 “你说话呀。” “我怀疑你的嘴开过光,我八年的积蓄全被她拿走了。” “十个全用完了?” 郝帅的脑子里好像没有其他东西。 “不是你那个意思,她拿走了我所有的东西,转走了我的钱,还开走了我的车。” “那你来找我干嘛,应该报警。” 郝帅随口说道。 “报了,警察已经立了案,只是现场一点物证都没有找到。” 郝帅忽然一笑。 “你说得一本正经,我差点信了。” “你觉得我这副打扮来到你家,就是为了骗你?”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高文静是骗子,他们是团伙诈骗,给我介绍她的李阿姨跟她是一伙的,她的房子是租的,今天一早就退了。” 郝帅皱了皱眉。 “你不是说你俩相见恨晚吗?怎么能是骗子呢?” “我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她装得太像了,可这是真的。” “我就说这么快留你过夜非奸即盗。” “事后诸葛亮,是谁说这种女的适合玩一*夜情的?是谁让我买十只装干货的?现在表示怀疑了?” 张钢铁气到咆哮。 “是谁说自己遇到真爱了?是谁梦了一晚上相亲对象,大早上七点给我打电话求支招?” “反正这事都怨你,要不是你那么说她,我也不至于一心在她那过夜,喝到断篇。” “三杯倒的人还学人家喝酒,能怪我吗?何况我又没见过她,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连骗子都认不出来?” “骗子又没写在脸上,就像你也没把猥琐写在脸上。” “我看你是单身八年憋出了相思病,见个女的就激动得不行,恨不得把脑袋给人家当球踢。” “放屁。” 两兄弟互怼几句,张钢铁忽然感觉胸中闷气去了大半。 “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家里说咱俩去旅游,先在你这扛几天,你快给我弄点吃的。” 郝帅煮了一包方便面,张钢铁坐在沙发上吃着,郝帅的电话忽然响了。 “喂,你好。” “找你的。” 郝帅奇怪地递过手机。 “张钢铁吗?我是吴正义,你说的两家餐厅我都去了,嫌疑人对摄像头很敏感,全都没有拍到正脸,餐厅外面的监控我也看了,她沿着树影走了三公里,在一个没有监控的桥洞下不见了,应该是被车接走的。” “我猜到了。” “你能提供你的车架号吗?” “行驶证在车里。” “好吧,那我叫同事查,有事打电话。” 吴正义匆匆挂了电话。 “是警察吗?你怎么留我手机号?” “我手机被骗子拿走了,只能留你的,反正我现在只能来找你。” “他们开走你的车,不能调监控找车吗?” “没用,他们是换了车牌开走的。” 郝帅叹了口气。 “那要是警察一时半会破不了案,你打算在我家常住?” “我先住几天再说,让我仔细捋一捋,没准能想起什么线索。 张钢铁靠到了沙发上。 “还是让警察捋吧,凭你的一根筋,从广东捋到内蒙古也捋不明白。” 郝帅对张钢铁了如指掌,别人说一就是一,张钢铁绝对想不到二,谁知郝帅说完后,张钢铁忽然一咕噜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让警察捋。” “后面的。” “凭你的一根筋,从广东捋到内蒙古也捋不明白。” 张钢铁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喜形于色。 “你过来。” 张钢铁招着手。 “干嘛?” 郝帅靠近了一点。 “再过来一点。” 郝帅靠更近,张钢铁忽然在郝帅脸上亲了一口。 “你失心疯了吗?” 郝帅擦着脸蛋。 “你真是我的福星。” 张钢铁拿起电话,打给吴正义。 “吴队长,我想起一个重要线索。” “你说。” “昨天我帮高文静找过快递,里面包的是一把钥匙,可能是租的那间房门钥匙,我当时看到了快递单,那个快递是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寄来的。” “详细地址有吗?” “我只看了一眼,后面的我没记住。” 张钢铁虽然记性好,但当时毕竟没有注意。 “这个线索非常有用,有可能她的同伙租完房子去了鄂尔多斯,等他们找好目标以后把钥匙寄了过来,很可能他们下一个作案地点就在鄂尔多斯。” “对呀。” “你看快递单的时候她有没有发现?” “当时她在手机上查物流信息,我找到后她马上就抢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 “你能不能想起是哪个快递公司?” “这个…” 张钢铁想了想。 “也没注意。” “好吧,我联系鄂尔多斯那边的警察,让他们提高警惕。” “提高警惕?不能让他们直接去查吗?” “第一,我们没有嫌疑人的照片,而且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嫌疑人去了鄂尔多斯,那个快递也不一定是她同伙寄来的,第二,内蒙古地广人稀,没有具体的地址很难查,第三,你不知道嫌疑人有没有起疑心,一旦起疑心,他们绝对不会去鄂尔多斯了,所以目前我只能提醒那边提高警惕,防止他们再次作案。” “好吧。” 张钢铁感觉白高兴一场。 “不过你放心,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我会逐一去快递公司查的,有姓名有收件地址,很快就能查到。” 挂掉电话,张钢铁忽然看向郝帅。 “你想不想去一趟鄂尔多斯?” “干嘛?” “这世上只有我见过高文静,我想把我八年的积蓄追回来。” “就凭你?” 郝帅上下瞅瞅张钢铁,一脸轻蔑。 “凭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要你跟我去。” “不要,我们还是相信警察吧。” “我等不及,时间长了家里肯定瞒不住。” “你光想着交代家里,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是一个诈骗团伙,背后说不定还有庞大的利益链,你我二人手无缚鸡之力,鄂尔多斯举目无亲,黑白两道通通不吃,去找死吗?” “我现在穷光棍一个,什么都不怕,你们都说我是钢铁直男,我这次就直到底了,他们能把我的钱骗走,我为什么不能把我的钱追回来?骗子是人,我就不是?骗子长一个脑袋,我就不是?你说我攒这二十一万容易吗?省吃俭用,连顿西餐都没吃过,凭什么她出卖一下色相,就把我一辈子的积蓄全拿走了?” “你这个不服输的性格像极了叔叔。” “你说对了,他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肢*解扔到大海里喂鱼,让张钢铁从此在世上消失,没本事的话就把钱还给我。” “可是…” 郝帅皱着眉头,张钢铁打断他。 “我不该让你跟我走的,你儿子都三岁了,一家老小都要靠你养活,我自己去。” “不行,一个人万万去不得。” “我张钢铁钢筋铁骨,别人怕,我不怕,别人去不得,我去得。”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妈怎么办,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张钢铁沉默了。 “是,你被骗了三十多万,八年的积蓄全部打了水漂,但起码你现在四肢健全站在这里,还可以用八年时间再攒三十万,一旦去了鄂尔多斯,碰上那伙骗子,你的钢头还能不能顶在你的铁脖子上,就成了未知数。” “我咽不下这口气。” “假如你十七岁,你可以一冲动就去和别人拼命,因为你的脑子里没有家庭的概念,但你三十了,现在你是你妈*的依靠,千万不能冲动。” 张钢铁沉默了好久好久,脑子里想了好多好多。 “骗子为什么能骗到我?因为他们有精密的计划,我为什么不能也有个计划?” “那你说,假如现在高文静出现在你面前,你打算怎么办?” “我悄悄跟着她,找到她的住处,看她有多少同伙,然后向警察求助,把他们一锅端。” 这次郝帅沉默了。 “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我的确不能冲动,只要我不露面,就不会有危险了,高文静只有我一个人见过,李阿姨只有我妈一个人见过,既然这事我不让我妈知道,就只能由我来找。” 张钢铁顿了顿。 “我还想问问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是有多么不要脸,居然拍男人的裸*照。” “你决定了?” “决定了!” “你需要一个小伙伴互相照应,你还需要一辆车,如果一切费用你出的话,我考虑考虑。” “我不能让你跟我去冒险。” 张钢铁说得斩钉截铁,虽然说了不露面,但实际情况难料。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郝帅也说得斩钉截铁,他的眼神真挚而坚定。 张钢铁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说了不行就不行,我一个人干净利落,两个人一起去会有诸多不便,关键是你吃得太多了,我负担不起。” “你如果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你今天休想出我这个门。”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万一你跟着我出了什么事,让你媳妇二十八岁就当寡妇吗?” “让他改嫁去,她长得好看,不愁没人要。” “那你儿子活泼可爱,今后也让他管别人叫爹吗?” “叫去,反正他是我的儿子,老郝家有后。” 张钢铁注视着郝帅。 “你决定了?” “决定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费用我全出了,不过你得先借我一万。” “合着还是得我掏钱。” “没办法,我现在身无分文,连衣服都是穿你的。” “行,费用我出了,不过等追回了你的钱,你得分我一半啊。”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那就三成。” 张钢铁不说话,端起了泡面。 “两成总行吧。” 张钢铁吃了一口面,发现已经凉了。 “你是张钢铁还是铁公鸡?大不了一成还不行?” “你说三成的时候我就默许了呀,你越说越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张钢铁笑着说道。 “你确定?三成将近十万块钱呢,我再凑点也够房子首付了。” “这是你应得的。” “好,不过我说的要求不是指费用,到了鄂尔多斯以后,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要是不让你吃饭,你就得饿着,我不让你睡觉,你就得硬挺着,你要是不答应,咱俩还是一样,谁也别出这个门。” “行,我答应你。” 第五章不费功夫 “你确定只办一张临时身份证,别的证件都不补了?” 郝帅一边开车一边问着。 “身份证是为了住酒店用,别的等回来再补也不迟。” “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我想先回家看看我妈。” 此行艰险,看看家人是正常的。 郝帅开车来到张钢铁家小区门口。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只上去五分钟。” “好。” 哪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这家伙干啥去了?” 郝帅等得心焦,干脆上门去找他。 “阿姨,张钢铁呢?” “他不是跟你旅游去了吗?” 似乎张钢铁没有回家。 “哦,那我走了。” 郝帅转过身。 “等等,你们没有去旅游吗?” 郝帅大皱其眉,转过头来却笑着。 “是这样,我们准备去爬山,他说他的鞋不适合爬山,我还以为他回家取鞋了,我这就去找他,阿姨再见。” 郝帅连忙遁走。 “这家伙搞什么呢?” 郝帅看着小区另一个大门,忽然一凛。 “他不会是怕连累我自己走了吧?” 郝帅连忙快步奔到车上。 “火车还是客车呢?早知道就不带他去办临时身份证了。” 郝帅打开购票软件,搜索去鄂尔多斯的火车,思索着张钢铁最有可能坐哪趟,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关闭页面悠闲地斗起了地主。 过了二十分钟,张钢铁果然悻悻然从小区里出来上了车,衣服上全是汗。 “走吧。” 张钢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妈给我做了好吃的,一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啥好吃的?” 郝帅忍着笑。 “可多了,有饺子、排骨、锅包肘子。” “好吃吗?我怎么闻着你一身臭味?” 张钢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汗。 “我怕你等得着急,从家里跑出来的。” “是从家里跑出来还是从去车站的路上跑回来?” 张钢铁看了看郝帅。 “当然…是从…家里。” 张钢铁本来就没有底气,话音越说越低。 “说实话。” 郝帅给了张钢铁一拳。 “我…我没回家。” “去哪了?” “火车站。” “怎么又回来了?” “没钱。” 郝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逗比吗?一毛钱都没有还想去坐车?” “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的。” “说好的一起走,为什么要撇下我?” “我不想连累你。” “你觉得自己坐车走我就不会去了吗?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 “对不起。” “让我说你什么好。” 郝帅也不过多责怪,毕竟张钢铁是为他着想。 “没手机太不方便了,你现在去补手机卡,我家里还有个旧手机,你先拿着用。” 准备妥当便上了路,一去五百公里,凌晨一点赶到了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薛家湾镇,二人住了下来。 第二天起来,二人拿着地图研究。 “说吧,你打算怎么找?” “咱们现在在鄂尔多斯的东北方向,那就从这找起,然后向西去达拉特旗和杭锦旗,再去南边的东胜区、乌审旗和鄂托克旗。” 张钢铁在地图上比划着。 “你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我看过了,这几个旗都不大,吴队长来消息之前只能这么找,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给你指几个关键的地方,比如响沙湾、七星湖、苏泊罕大草原、成吉思汗陵。” “你说的不都是旅游景点吗?” “对呀。” “咱们是来追骗子的,不是来玩的。” “拉倒吧,我是怕你想不开,带你出来散心的,你真的觉得咱俩能找到吗?不说鄂尔多斯有多大,就算高文静现在住在咱俩楼下,只要她不出门你就只能错过。” 张钢铁不说话,脸却黑了。 “你生气了?” “你去玩吧,我自己找。” 张钢铁开门而去,郝帅只好追出来。 二人从五楼乘电梯下来,一前一后出了酒店,电梯再度上升,到四楼时停住,很快又降到了一楼,高文静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原来高文静真的住在他俩楼下,若是她早出门片刻,很可能就撞到了。 二人沿街步行,张钢铁认认真真张望,路过超市、小区都要仔细观察,好像高文静就在这里一样,郝帅无可奈何地跟着,一上午时间便将薛家湾镇走完。 “我说这镇子不大吧?” 张钢铁边吃饭边说道。 “不大是不大,但照你这种找法,等你把鄂尔多斯所有的镇子走完,恐怕高文静早就又骗了十个八个了,没准你前脚刚离开薛家湾,高文静后脚就到了,你这么找有什么意义?”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随便,反正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怎么散都是散,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我只请了十天假。” 正吃着,吴正义的电话打了过来。 “张钢铁,我们查完了,根本没有从鄂尔多斯寄过来高文静的快递,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 “我百分百确定,上面有她的名字和手机号。” “我调了你的通话详单,我念几个手机号,你想想哪个是她的。” “不用念,她的尾号是7411。” 耳听吴正义对旁边人说道。 “小刘,你让快递公司查一下这个手机号最近的快递信息。” “吴队长,有什么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我们已经把你的车架号发到了全国各地的二手车市场,一旦你的车出现,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收到通知,你耐心等着就行了。” 挂掉电话,张钢铁默默吃饭。 “逗比,咱们下一站去哪?” “达拉特旗。” “接着逛街吗?” 张钢铁不说话。 “我要是骗子,刚干了一票,我会乖乖地躲起来,短期之内不会再冒头,因为我知道警察会盯着。” “那你会去哪?” “我会去旅游,反正到手几十万,不花白不花。” “你又开始惦记那几个景点了?” 郝帅了解张钢铁,张钢铁也了解郝帅。 “没有,你说去哪就去哪。” 郝帅无奈。 张钢铁叹了口气。 “我明明看见快递单上写的是她的名字和电话,为什么警察到快递公司查不到呢?” 郝帅想了想。 “很简单,快递是假的。” “快递怎么能是假的?” “怎么不能是假的?你想想,他们要是真的走快递,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查到寄件地址了?他们那么小心谨慎,怎么可能留下物流信息让你们查?” “那她弄个假快递干嘛?”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高文静当时没在,她的同伙只能把钥匙伪装成快递放到超市让她取,也有可能他们内部之间不允许相互见面,以此来传递东西。” 郝帅的脑洞大开。 “不可能,她最开始没有找到快递,还用手机查物流,要是假的还查什么?” “你确定她是在查物流?” “我…不确定。” 张钢铁当时并没有看高文静的屏幕内容,他还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 “你看,是不是你想当然了?没准她是在给同伙发短信,问快递有没有放下。” “那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把警察给误导了?我赶紧告诉吴队长一声。” “千万不要,他们查不到自然就放弃了,你现在告诉他们快递是假的,不是自己找骂吗?” “如果快递是假的,那鄂尔多斯岂不是白来了。” “是啊。” 张钢铁顿时面如死灰。 “我还真是逗比,一点线索都没有,开着车就来了。” “别乱说啊,开车的才不是逗比。” 张钢铁站起身来。 “干嘛去?” “退房。” “然后呢?” “来之前不是说全听你的吗?既然线索和方法都不对,那就只能先散散心了,反正都是你消费。” 郝帅大喜。 “这就对了,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几天,管她什么高文静,什么李阿姨,什么诈骗犯,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薛家湾距响沙湾一百六十公里,两个小时车程,二人赶到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沙子能把脚底烫成七分熟,张钢铁从高高的沙丘上翻滚而下,想把一身晦气化去,哪知沙子火候均匀,把他煎了个外焦里嫩,第二天因为中暑住进了达拉特旗人民医院。 张钢铁面色苍白打着吊瓶。 “你感觉怎么样?” “头晕,恶心。”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夫说你得打二到五天吊瓶,等你出院咱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用那么长,这几瓶打完就走。” “你想死在半路上吗?听大夫的,我得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 “不就是中暑吗?没那么严重。” “别小看中暑,你知道苏轼是怎么死的吗?” “好像是得了暑热之症,吃错了药而死。” “所以说中暑可怕。” “明明是吃错药可怕。” 郝帅看了看表。 “十二点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只想喝粥。” “好。” 郝帅独自来到医院食堂,随便要了一份盖饭,坐到一张桌边吃了起来。 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少,有两个中年妇女从外进来,拿了两份饭后抢着结账,抢来抢去分外客气。 郝帅抬起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也扭头看了看郝帅,做出了让步,以另一个人胜利告终,结完账后坐到了郝帅隔壁桌。 “你儿子怎么样了?” 做出让步的妇女问道。 “快出院了,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做个饭能把自己吃中毒。” 郝帅又扭头看了看,感觉很神奇。 “确实不省心,不过结了婚就好了。” “唉,别提了,这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那就找个会照顾人的不就行了。” 这妇女顿了顿。 “我倒是想起个人来,我有个外甥女,八岁就没了妈,她爸又是个大老粗,所以她从小啥活都干,照顾起人来那是妥妥的,就是比你儿子大一点。” 又是介绍对象的,现在的人好像越来越难找到对象,郝帅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饭扒到嘴里。 “大点好啊,李姐,我儿子还就喜欢大一点的,小的不成熟。” 郝帅忽然惊了一惊,李姐? “那挺好呀,咱俩这么有缘分,如果能结个亲家那就更好了,不过还得看孩子们怎么想,你一会回去问一问你儿子,我也问问我外甥女。” 郝帅偷偷拿出手机,确定开了静音后,藏在腋下拍了张照片起身就走。 “你带的粥呢?” 张钢铁看着空手回来的郝帅问道。 “忘了,一会再给你买,你先看看这个。” 张钢铁接过手机。 “这是谁?” “这个人姓李,刚才在食堂给人介绍对象?” “是吗?” 张钢铁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把照片转发给他妈妈,过了半天不见回消息,张钢铁等不及,直接打通了电话。 “妈,我给你微信上发了张照片,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李阿姨。” 张妈妈打开图片看了看。 “不是。” 张钢铁和郝帅同时叹了口气。 “我去给你买粥。” 郝帅连忙遁走。 喝粥时张钢铁的手机响了一声,张钢铁打开手机,只见微信里弹出一条服务通知,张钢铁眼睛扫过,赫然看见“张钢铁大笨蛋”六个字,张钢铁大奇,伸手点了一下,竟然打开了和自己的聊天界面,可是一条聊天记录都没有。 “郝帅,你看这是什么。” “张…钢…铁…大…笨…蛋。” 郝帅接过手机一字一顿念了一遍。 “这应该是微信提醒,就是把一条消息设置到固定的时间提醒你,和闹钟差不多。” 张钢铁的眼睛忽然一瞪。 “这是高文静设置的。” 郝帅看见提醒框里有个“所有提醒”按钮,点了进去,发现同样的提醒还有三条。 张钢铁大傻子。 张钢铁大白痴。 张钢铁大废物。 每隔两天就会自动弹一条出来。 每一条都比前一条难听! 如果高文静没有骗张钢铁的钱,张钢铁可能非常开心,因为这丫头古灵精怪极了,但是此时此刻,张钢铁只感觉自己快炸了。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骗你的钱、发你的裸*照也就算了,还在微信里设提醒骂你,隔两天捅你一刀。” 郝帅也快炸了,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医院住了两天,张钢铁的身体迅速恢复,期间吴正义打来电话说他们通过高文静的手机号没有查到任何快递信息,那个快递果然是假的,案情依然毫无进展,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第三天,张钢铁打完吊瓶后带了些药办了出院手续,二人从病房里出来,边走边商量着下一站去哪,郝帅忽然指了指前方。 “那不是那天那个李姐吗?” 张钢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的确是照片上那个人,不过按年龄来说应该是李阿姨。 张钢铁和郝帅也走向楼梯口,他们住在二楼,懒得等电梯,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个女人,同样也是那天吃饭的另一个女人。 “李姐,你问你外甥女了吗?我儿子被我一顿臭骂,同意见见你外甥女。” 张钢铁和郝帅走到了楼梯口。 “太好了,我外甥女也同意了。” 张钢铁和郝帅走下了楼梯。 “这是我外甥女的电话号码,她叫高文静。” 张钢铁浑身剧震,不由地停住了脚步,瞪着眼睛看向郝帅,郝帅“嘘”了一声,轻轻一拉张钢铁,迈步走下了楼。 第六章骗骗骗子 “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不是你觉得找不到他们了,怎么会跟我去玩?不跟我去玩怎么中暑?不中暑怎么住院?不住院怎么遇到她们?” 坐在一楼的椅子上,郝帅得意洋洋地说道。 “可是这个李阿姨明明不是那个李阿姨。” “既然换了地方,换个人不足为奇,总不能是巧合吧?两个人姓李是巧合,两个高文静也是巧合吗?” “那要是高文静也换了人怎么办?” “怎么换都是同一伙人,顺藤摸瓜就行了,你选吧,咱们跟踪这个李阿姨还是那个住院的?要不一人跟一个得了,我开车追一个,你跑步撵一个。” 张钢铁瞪了郝帅一眼。 “当然是跟踪住院的,当初那个李阿姨把高文静的电话给我以后就失踪了,这个应该也一样。” “行,听你的。” 过了十几分钟,那李阿姨果然从楼上走了下来,径直出了医院。 张钢铁和郝帅随后上了楼,很快就在三楼的一间病房找到了那位妇女,只见她正在逼迫儿子给高文静打电话,郝帅问了问医生,得知她的儿子崔彪彪因为食物中毒导致了急性胃肠炎,已经基本痊愈,二人便守在了附近。 下午崔彪彪也出了院,二人一直跟着他,找到了他住的小区,找到了他的公司,第二天崔彪彪便约到了高文静。 早上起来,崔彪彪被娘亲*逼着穿得特别正式,下班以后去了一家考究的西餐厅,张钢铁和郝帅跟了进去,选了个能看到崔彪彪的桌子坐下,此刻相亲对象还没来,崔彪彪独自坐着看手机,张钢铁、郝帅边吃边盯着门口。 不久后门外出现个戴鸭舌帽戴口罩的女孩,进门时抬头看了看墙角,压了压帽子走了进来,张钢铁扫了一眼那个墙角,是个摄像头。 “看到没有?她在躲避摄像头,吃个饭全副武装,以为自己是明星吗?” 张钢铁恨屋及乌,他一眼便看出不是那个高文静,是高文静二号。 “看到了,我又不瞎。” 局外人的视角果然和当事人不一样。 服务员上前打招呼,随后带着那女孩到了崔彪彪桌边,途中女孩抬头扫清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发现崔彪彪坐的地方可以被拍到,提议换位置后,这才落座并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接下来的场景似曾相识,高文静二号和崔彪彪相谈甚欢,只不过她的举止端庄,还把崔彪彪面前的饮料夺走换成了热水,自然是知道崔彪彪胃肠炎刚刚出院的事情,充满了成熟女性的细致与体贴。 张钢铁深受触动。 “崔彪彪喜欢大一点、成熟、会照顾人的,这高文静二号果真就是这样,我说我那个高文静怎么和我喜欢的女孩一模一样,肯定也是从我妈那打听的,原来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 “当然,你打开电视,那里面的情和爱不都是装的吗?那么多人不是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张钢铁叹了口气。 “快吃,吃完走了。” 郝帅敲了敲张钢铁面前的盘子说道。 “不等崔彪彪?” “这高文静二号可是诈骗犯,警惕性自然极高,如果她出门咱们也出门,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不如在她之前出去在车里等着,反正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你当年没上警校真是屈才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多年电影不是白看的。” 迅速吃完出来,二人坐在车里等着,郝帅四处观察,想看看有没有高文静二号的同伙,却一无所获。 二人一直聊到九点半才出来,高文静二号果然也走到了树影下。 “看见没有,和那个高文静一模一样,怕被监控拍到,在树荫底下走路。” 距离不远,郝帅摇下一寸车窗,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明天还能请你吃饭吗?” 崔彪彪依依不舍。 “可以呀,不过地方我来选,再吃这么刺激的,当心你的胃肠炎复发了。” 满口关怀。 “哈哈,你说了算,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呀。” 二人上了车,驾车而去。 郝帅却不开动。 “怎么不跟着?” 张钢铁很奇怪。 “稍等片刻。” 崔彪彪的车消失后,马路对面忽然有一辆车发动,不声不响地追了上去,没有人上车,只有车发动,说明人一直在车里。 “看见没有,刚刚要是跟上去咱俩就被发现了。” 等前面车快看不见的时候,郝帅终于发动了车。 很快就看到一个小区,果然又是在偏僻的城边上,迎面开来一辆车。 “那是崔彪彪的车。” 张钢铁的记性一贯地好,显然是崔彪彪把高文静二号送到地方返了回来。 “知道了。” 郝帅却不停车,和崔彪彪擦肩而过,开到小区时看见跟踪崔彪彪的车停在了门口,郝帅依然不停,一直沿路行驶,不停从后视镜观察那辆车有没有跟过来。 走了七八公里,郝帅将车开进一个加油站,迅速把车停到车位关灯熄火,等了十多分钟不见那辆车开来,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我感觉咱俩在演警匪片,这也太惊心动魄了。” 张钢铁有些兴奋。 “不就是跟踪了一辆车吗?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咱们现在报警吧?” “现在报警没有用,人家只是相了个亲而已,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租房子的地方,明天咱俩直接把车开过去等着,他们肯定会在那里作案,到时咱们把他们换车牌的证据全拍下来,把他们换的车牌告诉警察,后天就让他们落入法网。” “好。” 昨晚为了跟踪崔彪彪,两人睡在了车里,都没有休息好,今晚终于找了个酒店住下,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上午,郝帅到数码店买了一台高清带夜视的行车记录仪装上,之后把车开到了那个小区,小区外围果然有一片没有监控的车位,郝帅把车停到角落,想着等崔彪彪停车后再找角度挪车。 晚上十点半,崔彪彪果然开车回来,将车停到了斜对面,二人在车上停留片刻后下了车,手拉手进了小区,比张钢铁和高文静一号亲密多了,郝帅正要挪车,忽然看见远处车灯明亮,昨天跟在崔彪彪后面的那辆车紧接着开了过来,郝帅连忙招呼张钢铁埋头藏起来,别被车灯照到。 那辆车停到崔彪彪的车旁熄了火,车上的人同样不下来,郝帅眼看无法挪车,只好动手将行车记录仪拆下来照向两辆车,虽然车牌拍不到了,好在视野不错,可以看清两辆车周围的一举一动。 长夜漫漫,不知崔彪彪和高文静二号进展如何,也不知崔彪彪酒量如何,更不知崔彪彪会不会像张钢铁一样,傻到被套出银行卡密码。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郝帅迷迷糊糊睡着了,张钢铁忽然一掌将他拍醒,只见对面车上下来两个人,头戴微光电筒,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只大箱子,拆起了崔彪彪的车牌,想必崔彪彪已经被灌醉了。 换了车牌,两个人盖上玻璃、车牌和轮胎,忽然从箱子里拿出喷枪喷起了漆。 “我的个乖乖,不但换车牌,连车的颜色都变了,调监控能找到才怪。” 张钢铁小声说道。 崔彪彪的车很快就焕然一新,恐怕连崔彪彪自己都认不出了,喷完之后,两人将所有工具收回后备箱,随后翻墙进了小区,想必是去消灭物证了。 张钢铁看了看郝帅。 “我下去看看车牌。” “不行,万一车上还有人呢?” “有人你开车跑就行,我跟他拼了。” 张钢铁伸手去开门,没等他触到拉手,那台车正驾驶的门忽然开了,果然还有人留在外面接应,郝帅一把拉住张钢铁。 那司机下车后竟然直直向他们这边走来,郝帅连忙将张钢铁的脑袋按了下去,自己也低了下去,却忍不住从后视镜的夹角偷看,只见那人越走越近,居然在他们车前停了下来,郝帅死死压着张钢铁,感觉张钢铁的心率直飙一百二,郝帅同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颗心何尝不是砰砰直跳?自己昨天跟踪过他,他不会是认出了车吧?作为一名司机,郝帅有时也会这样敏*感。 那人到了车前方,从后视镜的位置看不到了,郝帅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头抬高,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提到了嗓子眼,却见那人站在车前,用手把着那话儿撒着尿,郝帅的车停在最边上,旁边就是水沟,难怪那人会到这里撒尿,郝帅暗暗松了口气。 那人完事后抖了抖,边提裤子边走了回去,郝帅这才松开压着张钢铁的手。 “好险,幸好他没有看咱们的车。” 夜依旧难熬,司机上车后全无动静,两人在车上也不敢稍作动弹,有尿也得憋着,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 凌晨三点半,终于从小区墙上翻出三个人来,高文静二号也在其中,在两个男人的帮助下翻墙而出。 其中一个男人走到崔彪彪的车旁,伸手摸了摸车身,车漆基本干透,解锁上了车,跟他一起出来的两人把大包小包放到后备箱,也上了崔彪彪的车,随后发动车子,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南行去。 “怎么办,跟不跟?” 张钢铁问。 “跟,没看清车牌,报警也找不到。” 郝帅发动车子向南追去,很快便驶入了210国道,前面的两辆车行驶飞快,车牌是假的,自然不怕被拍,可怜郝帅眼睁睁地从无数个探头下飞驰而过,关键还追不上,眼看着两辆车从视线里消失。 “车好了不起吗?” 郝帅气得咆哮。 “你就不能把油门踩到底吗?” 张钢铁火上浇油。 “我的脚都快踩到发动机里边去了,我这小排量,能跟你们的好车比吗?” “我的算什么好车?” “当然算好车,不然能被骗子看上?人家骗子盯的就是你这种小白领,太有钱的无欲无求骗不到,太穷的看不上,就好比我这破车,白送人家都不稀罕,没准还得反过来施舍我点。” 又追了一段,前面尾灯闪烁,两辆车在减速,竟然奇迹般追到了,原来是到了一个收费站,总算将车牌录到了行车记录仪里。 过收费站后两辆车的速度明显变慢,其中一辆更是越走越慢,逐渐落到了郝帅后边,路只有一条,郝帅不得不走,看着两辆车一前一后,郝帅忽然有些紧张。 “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能吧?” “跟坏人作对如同龙头锯角,得小心为上。” 郝帅掏出身份证。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尤其是你,你把身份证塞到脚垫下面,还有我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张钢铁连忙照做,郝帅单手开车,用另一只手拔出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看了看车里的物事,塞进了空调出风口。 这时前面出现一个闪着黄灯的丁字路口,后车忽然从左侧超了上来,和郝帅并排前行,不让郝帅转弯,过去之后,前面又有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丁字路口,路牌上写着“万正路,康巴什”字样,前车忽然一个急刹,左车更是贴了上来,郝帅眼看无法超车,又不敢撞上去,更不敢停车逆行,只能向右打轮,生生被逼进了那个路口。 这是一条曲折的林间路,路两旁都是参差不齐的小树,虽然足够会车,但路标显示这是单行线,沿路转了个弯,忽然看见前面并排停着两辆车,路本来就不宽,被两辆车占满,恐怕连辆自行车都过不去了,郝帅只好停下车来,这时后面的两辆车也跟进来停在了不远处,前后相距均不过五米,有人从车上下来。 “怎么办?” 张钢铁有些慌乱。 “稳住。” “要不下车跑吧?” “人家都下车了,跑不过人家,你千万别慌,越慌人家越怀疑。” 这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七八个人把他们的车围住,其中一个敲了敲车窗,郝帅只好摇下玻璃。 “你好,什么事?” 郝帅强装镇定。 “下车。” 对方冷冷地说道。 郝帅只能下来。 “你也下来。” 那人指了指张钢铁。 张钢铁也下车,被几人推搡过来。 “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帅。” 郝帅答道。 “你呢?” 那人看向张钢铁,郝帅也看向张钢铁,他说自己叫张帅就是暗示张钢铁说别的名字。 “郝铁柱。” 张钢铁也随意编了个名字。 那人努努嘴,旁边两人过来搜起了身,没有找到身份证,又把车上翻了一遍,不过没有翻脚垫,依然没有找到。 “身份证呢?” “忘带了。” “行驶证和驾驶证也忘带了?” 那人冷哼一声。 郝帅假装想了想,一拍脑门。 “我前两天检车放在档案袋里,忘家里了。” “是吗?你这个车我前天就见过,你们一路从达拉特旗追到东胜,想干什么?” “没有啊,我们也是刚好要来东胜。” “我跑180你都能跟上,还说没有?不怕被拍吗?驾照是买的吗?” 这时一个人看见副驾驶的脚垫翘着一角,走过去掀起脚垫,拿出了所有的证件,郝帅和张钢铁同时皱起了眉,张钢铁是懊恼驾驶证和行驶证太厚了,郝帅是气张钢铁把四个证摞着放。 那人拿过去看了看,目光停留在张钢铁的临时身份证上,立刻知道他们是谁了。 “我们走了七百公里,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那人瞪着张钢铁,一脸难以置信。 “我说是碰巧遇到的,你信吗?” 张钢铁说着实话,却像开玩笑一样。 那人一个耳光扇在张钢铁脸上。 “信你妈。” 他把几个证件扔给旁边一人。 “此地不宜久留,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快撤。” “那他们怎么办?” “绑上沙袋扔到三台基去。” 那人应了一声,从油箱里抽了半瓶汽油出来,将张钢铁和郝帅的证件付之一炬,随后将张钢铁和郝帅的手脚绑上,用胶带裹住嘴巴,硬把两个大男人挤进了后备箱。 摇摇晃晃过了半个小时,张钢铁和郝帅终于又见到了亮光,被两个人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此时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张钢铁左右观察,发现此时是在一座桥上,桥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水库,应该就是那人口中的三台基。 那两人从后座上抬出两个麻袋,都是现装的沙子,绑在了郝帅和张钢铁身上,他们本来就吓得在打摆子,被绑上几十公斤重的沙子,大气都喘不上来,可惜嘴被胶带裹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两人随后奋力将二百余斤的张钢铁和郝帅抬起来扔进了冰凉的水里,但听“噗通”“噗通”两声响,水花溅起八尺高,随后“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两人就此沉到了水底。 这时远远看见有辆车上了桥,两人连忙开车而去。 人可以天真,但不能无邪,邪是天真的克星,是善良的终结者,虽说邪不胜正,但终究要看力量薄弱,鸡蛋碰不过石头,螳臂当不了车。 第七章死里逃生 “乾哥,那会我下车撒尿的时候好像见过这辆车,他们装了个高清带夜视的行车记录仪,可能把咱们的过程全拍下来了。” “快毁了。” “内存卡不见了。” “肯定还在车上,他们应该来不及转移。” “我把车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座椅都拆下来了,啥也没找到。” “难道他们还有人?快打电话叫住老三。” “老三已经去了半个多小时,那两个人这会恐怕已经到阎王殿了吧。” -------------------- 盛夏的天亮得格外早,太阳温和地露出了头,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抢着虫子,回窝塞到幼鸟嘴里,水里的鱼儿互相擦触着尾巴,以此确定这是七秒前自己的伙伴,一切都朝气蓬勃,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张钢铁的嘴被胶带裹着,水直接通过鼻子吸进了呼吸道,立刻呛了出来,他使劲用肩膀蹭着胶带,胶带遇水逐渐失去胶性,猛咳几下竟然喷开了一端,随后便是大口猛灌,直到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也变成泡泡吐了出来,他的意识随之丧失,郝帅也相差无几。 等张钢铁再有意识时,有人在用力压着他的胸口,那种挤压感非常强烈,随后一张满是胡茬子的嘴贴在了自己的嘴上,度了一口气进来,张钢铁想张嘴呼喊,却喷出一口咸惺的脏水来。 张钢铁猛然睁开眼来,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氧气,不知是怎么上的岸,反正应该是得救了。 眼前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旁边郝帅身上骑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同样在给郝帅做着心肺复苏。 张钢铁挣扎着爬过去,使劲拍打着郝帅的脸颊。 “郝帅,醒醒。” 张钢铁喊了一声,郝帅却全无反应,鼻子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无论那少年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 张钢铁立时慌了。 “你不是会游泳吗?这么点水就把你淹死了?” 张钢铁头回这么绝望,他只有这么一个愿意豁出性命帮他的朋友,红着眼眶,手上越拍越用力。 “你给我起来,你的十万块钱还没有拿到手,你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张钢铁声嘶力竭地喊着,忽然想起郝帅怕痒,猛地把手伸到了郝帅腋下,轻飘飘地挠了起来。 “你老婆改嫁了,你儿子改姓张了。” 这是郝帅最在乎的人。 “哕。” 郝帅忽然喷出一口水来。 “张钢铁,你他妈的居然惦记我老婆。” 郝帅咆哮着,忽然一捂被张钢铁打肿的脸。 “我的脸怎么这么疼?” 张钢铁哈哈大笑。 “你醒了,你醒了。” 张钢铁仰躺在地,他再也没有力气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躺倒之初还是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忽然抱头痛哭起来,很少有人体会过死而复生是什么感觉,所以很少有人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是怎样,就像很少有人理解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寻短见一样,难以感同身受。 郝帅跪了起来。 “大叔,谢谢你救了我们。” 张钢铁也想起恩人在侧,连忙挣扎着爬起来。 那位大叔将他们扶起来。 “不用谢,我只是受人之托。” 张钢铁和郝帅互相看看,脸上均写满疑惑。 “是谁?” 那位大叔摇了摇头,递过一部手机和充电器。 “你们拿着这个手机,那个人会打电话给你们的。” 张钢铁迟疑着接过手机。 “你们最好先到医院看看,如果肺里进水的话很危险,微信里的钱是给你们用的,支付密码张钢铁知道。” 那大叔说完一拉旁边的少年。 “走吧,强子。” 这句强子叫得格外大声,似乎怕他听不见,随后便带着强子上了旁边的一辆车。 “到底是谁?” 郝帅问着,可张钢铁也是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 “你想想自己知道谁的密码?” 张钢铁忽然一凛,打开微信,点击支付,需要输入支付密码才能进入查看,张钢铁颤抖着手输入910802,竟然真的进去了,里面有一万的零钱。 “你真的知道啊?” 郝帅大奇。 张钢铁却不说话,盯着屏幕出神。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 张钢铁还是不说话,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陌生又熟悉、恨透又爱极的面容,一瞬间心乱如麻。 郝帅拍了拍张钢铁。 “你被水灌傻了?” 张钢铁如梦初醒。 “她是在可怜我吗?” 张钢铁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谁可怜你?” “这是高文静一号的密码。” 郝帅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那个骗子托这位大叔救了我们?” “是。” “快看看手机里有什么。” 张钢铁仔细查看,手机里没有联系人,没有短信,微信是新注册的,没有好友,但是想使用微信支付必须进行实名认证,认证信息是*强,身份证号是6****************6,星号的内容看不到,不过警察应该是可以查到的。 “骗子把自己的身份信息暴露了。” 郝帅的眼睛发着光。 “刚才救咱们的大叔是不是管那个小孩叫强子?” 张钢铁的记性发着光。 郝帅愣了愣。 “好像是,还喊得很大声。” “那这个微信会不会是用他身份证注册的?我们报警查他是不是恩将仇报?” “这…” 郝帅说不上来。 “我们得弄明白高文静一号为什么要救我们,单单是可怜我们?还是…” 张钢铁不敢说。 “还是她爱上你了?” “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谁会爱上你这种长不大的妈宝直男?就算有人会爱上你,也绝不是这种心思缜密、阅男无数的女骗子。” 张钢铁顿时心灰意冷。 “那我给吴警官打电话。” “先不要打,这个大叔说不定只是高文静一号随便在街上求的人,我们先把她的电话等到,听听她怎么说。” “如果等不到呢?” 张钢铁似乎变了一点,学会想问题了。 “如果她就是可怜可怜我,拿这一万块钱打我的脸呢?我岂不是连尊严都没了。” 张钢铁接着说道。 “那我们就回家,把找骗子的事交给警察。” 他们已经因为天真丢了一回命,难道还不害怕吗? 二人到医院做了个检查,肺部有少量进水,会自己吸收掉,医生只开了些抗炎症的药物,并无大碍。 张钢铁起初不愿意花高文静给的钱,郝帅提醒他这就是他的钱,张钢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这才心安理得地吃饭、看病,何况两个人现在都身无分文,郝帅的钱虽然没被骗,但手机和银行卡都被搜走了。 下午张钢铁和郝帅坐在公园的椅子上苦等,一直到五点时手机终于响了,显示未知号码,张钢铁免提接通。 “您好,请问买保险吗?” 这种骚扰电话经常会有。 “不买。” 郝帅愤然去挂电话,张钢铁却拉住了他的手。 “我建议您考虑考虑意外险,下次失足落水的话,您的家人就会受益,不至于白白挂掉。” 这声音再过五年、十年张钢铁都不会忘。 “你终于来电话了,你知道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吗?” 张钢铁瞪着一对钢珠质问着手机,好像手机就是高文静一样。 “什么叫我害了你?你不来跟我相亲,会发生这样的事吗?进我房门的时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进了门就没有后悔药了,是不是你自己义无反顾走进来的?还说什么上贼船的污言秽语?” “你…” “你什么你?还有,后来是不是你同意跟我打赌,只要我把你灌醉,我想干什么随便?就算我把你的器官摘下来卖了那也是你输给我的。” “我…” “我什么我?我哪句说错了?” “那你给我喝的酒和你自己喝的成分一样吗?” “那个一样不一样的…都一样,反正你被我灌醉了,你就得愿赌服输。” 张钢铁第一次把高文静问住,但是女人说不过的时候有一百种耍赖的方式。 郝帅看不过去。 “我把你个臭不要脸的骗子,你骗了一个傻子,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吗?” 张钢铁给了郝帅一拳。 电话那头不但不生气,反而噗嗤一笑。 “我觉得你比张钢铁也强不到哪去,两个愣头青。” “你说谁呢?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把你…” “我就不告诉你我在咸阳。” 郝帅看了看张钢铁,张钢铁看了看郝帅,两脸问号。 “你们是不是有一肚子疑问?姐现在有点时间,你们尽管问,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骗我?” 张钢铁问了个最傻的问题。 高文静想必又在翻白眼吧。 “因为姐是骗子,骗子骗傻子,天经地义。” “骗我就骗我,为什么还要骂我笨蛋、傻子、白痴、废物?” 高文静轻咦了一声。 “还没到第八天,你怎么就知道我骂你废物了?” “我早就全看过了。”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嚣张?骗你的钱,拍你的裸*照不说,还设闹钟骂你。” 世上可有如此嚣张的骗子? “是啊,我想问问你,作为一个女人,拍男人的裸照,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早知道你这么想我,走之前我就不给你留内裤了,你可以问一下崔彪彪,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羞。” “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那当然,不用谢。” 郝帅凑过来。 “那你发他的裸照仅我一人可见干嘛?” “还不是为了给他留面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发呢?” 张钢铁气不打一处来。 “不发怎么向我的同伙交代?你都不知道,为了给你留面子,我厚着脸皮当着他们的面拍你的裸*照有多害羞,以往这时候我们女生都躲开了。” 张钢铁愣住了。 郝帅也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保护张钢铁?” “对呀,你问一下崔彪彪,他的裸*照是不是天下皆知?” “可是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这个问题就像今天我为什么要救你一样,因为我乐意。” “你不是在咸阳吗?你怎么知道我们被扔到水里的事?” “你们被包围的时候我就在前面的车里好吗?看见你们两个愣头青,我是又开心又犯愁,开心的是果然没有看错张钢铁,犯愁的是你们两个又不是武林高手,怎么单枪匹马的就来了呢?用一个词形容你们就是头铁。” 张钢铁和郝帅面面相觑。 “知道我为什么说没有看错你吗?那天那个快递明明就在脚边,你一眼就看见了,我为什么半天找不到呢?因为我就是想让你看那个快递,其实那根本不是快递,是我的同伙伪造的,上面的寄件地址就是我下一个要去的地点,咱俩相亲那天你的第三个菜也答对了,所以我知道你的记性超好,留了这么一条线索给你,怕你记得又怕你不记得,干脆给你设了微信提醒,时不时地刺激你一下,我会在鄂尔多斯市待八天,如果八天之内你能找到我,那就证明没看错你,如果找不到我,那你就是废物一个,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姐了。” “那万一我们不是自己来,而是带着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呢?” “我无怨无悔,我从小被他们养大,误入歧途在所难免,以前没敢反抗,直到遇见你。” 高文静忽然闭嘴了。 “张钢铁有什么好,你会为了他背叛组织?” 打死张钢铁郝帅都不信。 “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到大被关在笼子里,见到的全都是自私、贪婪、恶毒、刻薄、狠辣的人,你也会觉得世上的人都是这样,有些人表面正经,一勾引就原形毕露,只有张钢铁不一样,过马路只敢牵我的袖子,被你蛊惑买了一盒干货还给扔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种单纯的人。”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我们在咸阳也会待八天,这次希望你们聪明一点,别再两个人冒冒失失来送死了。” 高文静说完就挂了电话。 “阴谋,绝对有阴谋。” 这话竟然是张钢铁说的。 “怎么,这次不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了?” “她的糖衣炮弹我已经吃过一次,难道还会吃第二次?” “这就对了,你猜猜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为什么?” 张钢铁想不到。 “他们肯定是发现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不见了,所以赶紧装模作样地把咱俩捞上来,让高文静假装好人,然后一步一步套取内存卡的下落,就算本来没有内存卡,他们也会觉得咱们录了东西,把内存卡转移了,因为他们做贼心虚。”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逼问呢?” “咱俩都死过一次了,逼问还有用吗?” “你说的太对了,她既然在车上,又是怎么找的人救咱俩,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他们肯定会派人盯着咱俩。” 张钢铁不由自主地向周围扫了一圈。 “别瞎看,咱俩统一一下口径,咱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鄂尔多斯,那个人带着内存卡走了。”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交给吴警官了,看看这个强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八章蛇蝎心肠 张钢铁联系到了吴正义,告知鄂尔多斯种种,吴正义一查果然有一个叫崔彪彪的报案,案情和张钢铁所述一模一样,当即和鄂尔多斯以及咸阳的警方取得了联系,鄂尔多斯名列全国最安全城市榜单前二十,城内探头数不胜数,要想不留痕迹实属不易,但是仍被他们利用换车牌、喷车漆、早高峰分头上路等等手段避开,毕竟包围张钢铁的林间小道没有探头,而且在城边上,不然他们也不会选在那里,吴正义当即开车到鄂尔多斯接上了张钢铁和郝帅,一行四人向西安、咸阳方向开去。 坐在车上,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张钢铁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个叫静的加微信,验证信息却写着“别加我别回复”。 “难道是高文静?” 郝帅奇道。 正在开车的吴正义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有个人加这个微信,却写着别加我别回复。” “我看看。” 副驾驶的刘书瑶警官把手伸了过来。 张钢铁递过手机,刘书瑶看了看那个叫静的微信。 “朋友圈看不了,头像是风景图,看不出什么。” “那就按她说的,不加也不回复,看她下一步想干什么。” 吴正义一边开车一边吩咐。 “为什么不让加呢?” 郝帅想不通。 “她怕咱们查她的微信号。” 张钢铁作出猜测。 “是她在加你,你一点同意不就看见了吗?” 郝帅立刻推翻他的猜测。 “知道微信号没用的,得拿出确凿的犯罪证据官方才会提供认证信息,不然就是泄露用户隐私,你这个微信也一样,不然早就知道他叫什么强了。” 刘书瑶解释道。 “她怕跟你聊天留下证据。” 吴正义一语道破。 第二天傍晚,四人赶到了咸阳,吴正义先跟当地警察碰了个头,当地警察已经开始从监控中排查昨天进来的车辆,但是咸阳跟西安自古就是一城,虽然现在分开管理,但是西安的绕城路已经修到了咸阳境内,机场也在咸阳,可谓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查西安不行,查西安也不行,西安是旅游城市,来往车辆众多,在不知道车牌的情况下查找实在是难如登天。 当晚草草睡过,第二天中午,张钢铁又收到一条验证信息,写着“七点盛夏烤吧”六个字。 张钢铁连忙告诉吴正义,吴正义没有惊动当地的警察,四点便开车来到盛夏烤吧的斜对面,四人坐在车上耐心等待,看这个高文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的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旁边停的车不多,六点,有一辆车停到了旁边不远处,和他们隔了十多米,熄火后却没有人下来,张钢铁和郝帅偷眼观察那辆车,车没见过,车玻璃上贴的膜异常暗,根本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吴队长,我们跟踪崔彪彪的时候,那伙骗子也是把车停在对面接应高文静二号。” “知道了。” 六点四十,有一个男人出现在街对面,径直走进了盛夏烤吧,四人顿时打起了精神。 一直等到七点半,没有单独的女子出现,旁边的车也丝毫不动。 “怎么还不来?我见的两个高文静都很守时的。” 张钢铁感觉不对劲。 吴正义看了看旁边的车。 “她只说盛夏烤吧,没说是相亲。” 八点半,依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吴队,我们可能上当了。” 刘书瑶注视着那辆车。 “高文静可能就是想试试张钢铁有没有报警,咱们这一蹲就打草惊蛇了。” “我的车玻璃也是处理过的,那辆车比咱们晚来,以他们的距离,不可能看到咱们车里有人。” “万一还有人比咱们先来呢?” 吴正义有些动容,不过随后便恢复了镇定。 “现在不能动,动才会打草惊蛇。” 九点,那辆车忽然动了。 “那辆车走了。” 张钢铁第一个发现。 吴正义担心真的有人在监视,当即打给当地的警察局,从监控上追踪那辆车的去向,吴正义则继续留在原地。 过了四十分钟,警察局回了电话,那辆车在六村堡立交和帽耳刘立交之间兜了几个圈子后开进了渭河边的一个旧船厂。 “鬼鬼祟祟,一定是他们。” 吴正义发动了车,驱车开向渭河,期间不断向后张望,不见有车跟着。 距那船厂不到两公里时,吴正义找地方停了车。 “你们三个留在车上,我去看看。” “小心点,有事记得打暗号。” 刘书瑶递过耳麦。 吴正义独自一人走进了黑暗中,这里荒废已久,一切都静得可怕,从耳麦里可以听见吴正义的呼吸声。 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船厂,船厂的围墙破败不堪,吴正义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从一个破洞向里张望,只见那辆车停在河边,岸边还泊着一艘缺角木船,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 吴正义观察半晌,不见有动静,索性钻进围墙,悄悄向那辆车踱了过去。 张钢铁等三人在车上大气不敢出,生怕错过吴正义的暗号,张钢铁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也怕错过高文静的消息。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张钢铁连忙打开,果然是高文静发来一条验证消息,字只有两个“快走!!!”,后面跟着大大的三个感叹号,张钢铁连忙递给刘书瑶,刘书瑶大惊,喊了一声“吴队”,没待她说出下文,忽听一声巨响,前面两公里闪出一道亮光,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耳麦里的声音比外面听到的大多了,夹杂着惨叫声,刘书瑶飞身蹿到正驾驶,开着车冲了过去。 远远看见船厂,刘书瑶什么也不顾,直接撞了进去,只见船厂里火光冲天,那辆车被炸得七零八落,碎片正在熊熊燃烧,船厂破旧的屋子、岸边停的木船都被一并引燃,一眼看见吴正义躺在不远处翻滚着。 刘书瑶将车开到吴正义身旁,掏出枪来下了车,藏在车门后观察,不见有别人,这才迅速蹲了下去。 “吴队,你怎么样?” “快走。” 吴正义强忍着剧痛挤出一句,刘书瑶敲了敲后车门,张钢铁赶紧跳下车来,将吴正义抱上车,刘书瑶端着枪环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开车直奔医院,这时远听警笛声响,当地的警察也赶到了。 吴正义浑身大面积烧伤,被包成了粽子,若不是听见刘书瑶的喊声时下意识地向后跳开,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对警方赤*裸裸的挑衅。” 吴正义嘴被烫肿一圈,吐字不清,挑衅说成挑恨,张钢铁险些被逗笑,可遭此变故任谁也没办法笑出来。 “这个高文静实在是太狡猾了,用验证信息把我们骗到烤吧,发现你们报了警,又把我们引到船厂,想炸死我们。” 刘书瑶代吴正义说了出来。 张钢铁再也想不到高文静竟然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原本以为她只是个骗子,没想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装模作样发消息让他们快走,现在已不仅仅是追回被骗的钱这么简单了,不把她绳之以法,恐怕张钢铁将永无宁日。 这时有人敲门,张钢铁打开门,只见门外有个七八岁的小孩。 “谁叫张钢铁?” 小孩问道。 “我就是。” “有个大姐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小孩递过一个信封。 刘书瑶迅速走过来。 “那个大姐姐呢?” “走了。” “你在哪见到大姐姐的?” “在医院外面。” “大姐姐长什么样?” “大姐姐可漂亮可漂亮了。” 张钢铁接过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第九章虎穴龙潭 警察在船厂只找到一行四十三码的脚印,下车后从水路逃走了,那辆车被炸得面目全非,车架号更是粉碎,想必也是骗来的车。 刘书瑶又让警察查那个手机号的位置。 “手机稳定开机五分钟才能追踪到位置,这个号码信号时断时续,应该是在频繁插拔电话卡。” 刘书瑶得到这样的回复,心情变得沉重。 “吴队,敌人很狡猾,这个电话打不打?” “打,想办法跟他扯皮,拖到五分钟。” 张钢铁免提拨出号码,第一次无法接通,应该是拔卡状态,第二次果然通了,对面接通了电话,却不说话。 “我是张钢铁,你是谁?” 张钢铁按照吴正义的指示,准备利用自己装傻充愣的技能拖延时间,哪知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什么意思?” 张钢铁皱着眉。 “再打过去。” 再打过去竟然关机了,再打还是关机。 “什么意思?” 刘书瑶也皱起了眉。 这时张钢铁的手机响了,显示未知号码。 “高文静上次给我打电话也是未知号码。” “这是一种虚拟拨号软件,没法查位置了,难道他留号码只是为了知道你的号码?高文静不是知道吗?” “谁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 “先接电话,看她说什么。” 张钢铁免提接通。 “你好啊,张钢铁。” 对面竟然是个男的。 “你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就一个人到医院外面来。” 张钢铁看了看刘书瑶,刘书瑶摇了摇头,用笔在纸上写着“干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找我干嘛?” 刘书瑶竖了竖大拇指。 “想知道我找你干嘛就一个人到医院外面来。” 张钢铁又看了看刘书瑶,刘书瑶在纸上写下“地点”。 “你在哪?” “想知道我在哪就一个人到医院外面来。”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出来呀。 张钢铁又看向刘书瑶,刘书瑶用手捂上了脸,随后比划了个OK。 “好。” 张钢铁挂掉电话。 “你把耳麦戴上。” 刘书瑶递过耳麦。 张钢铁犹豫着不敢接。 刘书瑶又拿出一个小铁片,脱下张钢铁的鞋,捏着鼻子粘到了鞋垫下面。 “这是定位器,你放心,我们会一直保护你,出去以后也会有警察暗中跟着你。” 张钢铁咬了咬牙,接过了耳麦。 “他见你一定是想要那个内存卡,你记得咱俩还有个同伴的事。” 郝帅嘱咐着。 “千万不能说内存卡在车里,也不能说交给警方,你把我手机号存了,到时候打电话过来,我找人配合。” 刘书瑶也嘱咐着。 “知道了。” 张钢铁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下了楼。 出了医院,张钢铁的手机响了。 “喂。” “向左走200米你会看见一个胡同。”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能看见张钢铁,张钢铁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向左看去,果然有一个胡同,走了过去。 “进胡同走一公里,你会看到一个便利店。” 张钢铁依言走进胡同,果然看到一家便利店。 “进去买一包口香糖。” 张钢铁只好照做。 “买上了。” “很好,现在告诉后面的那些便衣,他们的演技太拙劣,如果继续跟着你的话,我就把电话挂了。” 张钢铁进便利店后,后面的警察怕罪犯躲在店里伤害张钢铁,迅速逼近过来,张钢铁出来时他们离得非常近。 “你们别跟着我,不然他就要挂电话了。” 张钢铁喊了一嗓子,反正还有耳麦,反正还有定位器,反正还有满街的摄像头,反正还有把柄在手,就算这些都没用,反正张钢铁烂命一条,慷慨赴死总好过莫名横死。 后面的警察不敢妄动,请示上级后慢慢后撤,张钢铁心里忽然没了底。 “张钢铁,这几个便衣就是做做样子,胡同出口已经有我们的人了。” 耳麦里刘书瑶缓缓说着,张钢铁这才宽心。 “好,现在继续沿着胡同走。” 胡同是S形,很快就到了两边都看不到的拐弯处。 “看到右手边的垃圾桶了吗?” “看到了。” “你去拍一下垃圾桶的盖子,喊一声芝麻开门。” “你在耍我吗?” 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哪敢耍你?这是惊喜。” 张钢铁无奈走到垃圾桶边,四扫无人,这才轻轻拍了一下盖子。 “芝…芝麻开门。” 实在难以启齿,哪知话音一落,垃圾桶的盖子忽然弹开了,从垃圾桶里站起一个人来。 “让他搜个身。” 说完竟然挂了电话。 那人从垃圾桶里跳出来,看了看张钢铁的耳孔,把耳麦摘出去扔进了下水道,接着摸遍张钢铁全身,脱下张钢铁的鞋子,发现了定位器,也扔进了下水道,最后夺过张钢铁的手机关掉,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一直往前走出胡同,然后右拐。” 那人说完向张钢铁来的方向走去。 张钢铁全程无法反抗,身上全部的倚仗都被抢走,连手机都怕被定位关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很快就出了胡同,此时刚六点,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多,却也看不出哪个是警察,张钢铁依言右拐,走了不远,手中的电话响了。 “看到路边的面包车了吗?” “看到了。” “面包车下有个东西。” 张钢铁走到面包车旁边蹲下身,没等他看清车下有什么,面包车的门骤然开了,一个人伸出手来,猛地一把将他拽上了车,张钢铁没来得及反应,被一个黑布袋子套上了头。 后方的警察也是猝不及防,眼见面包车开动,连忙跳上车,驱车跟了上来,警察善于跟踪,时而超车出来,到红绿灯却又故意停在车多的车道落到后方。 面包车七拐八绕,进了一个细窄的小巷子,警察也只能开车跟进去,走了不久,忽然从马路牙子上骑下来一个拉水果的三轮车,面包车刚一开过,三轮车就骤然插了进来,由于拐弯甚急,一下子翻了车,满车水果全部撒在了地上,路本来就不宽,被侧翻的三轮车占满,生生将警车拦了下来。 “刘警官,人跟丢了。” “怎么能跟丢了?” “他们花钱雇了个人把水果车翻在小巷子里拦住了我们的车,然后抢到巷子外换其他的车开走了,我们只找到空面包车。” 刘书瑶气得直拍桌子,张钢铁就这样丢了? 张钢铁眼前一团黑,两边的人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丝毫反抗不得,中途换了辆车后,车速明显变快,走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停了。 旁边的人下车后拉着张钢铁缓步向前,指挥着张钢铁楼梯、台阶、拐弯、低头。 “这是我开过最烂的车,电动窗户得手动归位,点个烟把老子电了一下,一开空调就咔啦啦乱响,真不知道乾哥让开回来干嘛。” 张钢铁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感觉点烟器和窗户跟郝帅的车有点像,只是郝帅的空调没有异响,张钢铁想了想,忽然意识到那是冷风吹动内存卡的声音,不禁大喜,因为没有找到内存卡,所以他们不敢把车丢了,再烂也得开回来,也正因为郝帅的车小毛病多,他们才没有怀疑空调管里有东西,只是以为空调坏了,看来他们的老窝到了。 又走了不远,果然停了下来,带路的人摘下了张钢铁的头套,眼前骤亮,张钢铁闭上眼缓了片刻,只见自己站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心放着一张桌子,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桌边,正在吃着桌上的小笼包。 “别客气,坐。” 他一开口,张钢铁立刻听出这就是跟他通话的人。 张钢铁不动。 “饿不饿?” 张钢铁还是不动。 那人放下筷子,哈了口气自己闻了闻。 “好一口大蒜味,幸好你给我带了口香糖。” 张钢铁摸了摸兜,不知该不该把口香糖给他,以为他只是为了测试后面跟没跟警察,没想到是代他跑腿? “你别紧张呀,你一紧张我也紧张,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是谁?” 张钢铁终于开口。 “他们都叫我乾哥。” 刚才听见过这个名字。 “乾大爷还差不多。” 这是张钢铁心中所想,他再耿直,也不敢说出口。 “你是不是在想,这么老了叫什么哥,叫大爷还差不多?” 张钢铁后背顿时直冒冷汗。 那乾哥起身走过来,把着张钢铁的肩膀将张钢铁按坐到凳子上。 “别紧张,陪乾哥吃个早点。” 他一招手。 “老陈怎么还不来?” “我去看看。” 旁边一人走出了院子。 “快吃,趁热。” 张钢铁还是不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乾哥看了一眼,起身迎了上去。 “你可算来了。” 张钢铁回头看了一眼,进来的竟然是把他从三台基水库救上来的老头,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乾哥把老陈也让到凳子上,随后自己落座。 “不好意思啊,乾哥实在是太饿了,就自己先吃了。” “乾哥这么早就招待客人啊?怎么不介绍介绍?” 什么意思?张钢铁看了眼老陈,老陈却不看他一眼。 “对对对。” 乾哥指了指张钢铁。 “他叫张钢铁,属猫的,有九条命,乾哥老喜欢他了。” 乾哥又指了指老陈。 “他叫陈百福,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们多亲近亲近。” 陈百福这才看了眼张钢铁。 “没听乾哥说过有这么一个小朋友啊。” “你我多日不见,乾哥认识了新的朋友你怎么会知道呢?” 他顿了顿。 “就好比你认识了新的朋友,乾哥也未必知道一样。” 乾哥注视着陈百福,似乎话里有话。 陈百福笑了笑。 “乾哥的朋友那自然了不得,当然要亲近亲近。”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钢铁彻底陷入了郁闷,难道救自己的事乾哥不知道?难道高文静真的是偷偷救自己?可她怎么会找乾哥的朋友救自己呢?这不是蠢到家了吗?这陈百福假装不认识我,难道他也有背叛之心?那我该怎么办? 张钢铁脑子里闪过一连串问号,脸上阴晴不定。 “张钢铁,跟老陈说说咱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你。” 张钢铁冷语相向,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干脆回归一个愣头青该有的样子,反正手里捏着内存卡的把柄,还有高文静和陈百福帮忙?他还不知道警察被甩掉的事。 乾哥笑了笑。 “你怎么对朋友这个态度?” “谁是你的朋友?你把骗我的钱还给我。” 乾哥又笑了笑。 “我讨厌别人跟我谈钱。” “那不是你的钱。” “好,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就换个方式说话,你觉得乾哥昨天放的焰火漂亮不漂亮?嘭。” 乾哥用手比划了个炸开的动作,指的是船厂爆炸的汽车。 “你炸到警察了,一点都不害怕吗?” 张钢铁天真地问。 乾哥哈哈大笑。 “炸的就是警察,要是你过去,乾哥可就舍不得炸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告诉乾哥,是谁把你指到盛夏烤吧去的?” “我自己误打误撞去的。” 乾哥又哈哈大笑,眼泪都挤了出来。 “崔彪彪那里也是误打误撞?” “没错。” 这个真没错。 “那你是怎么从水里出来的?让我猜一下,是不是也是被一个路人误打误撞救了?” 张钢铁不说话了,误打误撞一次可以,次次都误打误撞,鬼都不信。 “看你长得挺老实,怎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乾哥拿起手机。 “看来我得使点手段了,要不然得被你小子耍得团团转。” 乾哥操作几下,响起了视频通话的声音,很快就被接通。 “乾哥。” 是个妇女的声音。 “来,跟我们的男一号说两句话。” 乾哥把手机递了过来。 张钢铁奇怪地接过手机,视频里的女人并不认识。 “你好啊,张钢铁。” 对方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你是谁?” 张钢铁冷冷地问道。 “没礼貌,这是你李阿姨。” 那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妇女把手机平移过去,张钢铁的妈妈出现在了屏幕里,张钢铁顿时愣住了,仿佛猫被捏了后脖颈,又仿佛蛇被打到七寸。 第十章人面兽心 “铁铁,你李阿姨说高文静也和你们一起去旅游了?你这个死孩子,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呢?妈给你多买几身衣服呀。” 看背景是在家里,张妈妈完全不知道张钢铁被骗的事,还把李阿姨当做张钢铁和高文静的介绍人款待。 “我买了。” 张钢铁泪在眼前,使劲强忍着。 “出门在外要多照顾女孩子,不会说话就少说,多向郝帅学学。” 张妈妈没有觉察到异常。 “知道了。” 张钢铁直接挂掉了视频,泪水随即流了下来。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现在一五一十地把十号以后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有一句假话,刚才就是你和你妈见的最后一面。” 乾哥依然微笑着,但隐藏在这份微笑下面的却是一副比虎狼更加狠毒的心肠。 “乾哥,这些事我听到不太好。” 陈百福起身想走。 “别呀。” 乾哥一把拉住陈百福。 “这小子不太老实,乾哥现在老糊涂了,还得你帮我判断真假。” 陈百福只好坐了下来,心知不妙,但脸上丝毫看不出惊慌,毕竟是伴虎多年的人物。 张钢铁一向心思不深,第一次被人形容不老实,忽然觉得老实与不老实只有一线之隔,真话假话也仅仅是一念之间,奸猾之人说实话未必有人信,老实人说假话有时候更容易骗到人。 “我一报完警就找了两个朋友去了鄂尔多斯。” 他记得郝帅的嘱咐。 “鄂尔多斯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偷看到的。” 只能往自己身上推。 “从哪里?” “我买了个口红,但是不敢送给高文静,就想悄悄塞到她包里,在她包里看到一个很小的快递,快递上的寄件地址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市。” 张钢铁把脑汁都绞尽了,如果张钢铁真的买了个口红,他有可能真的不敢送,正如他过马路只敢拉高文静的袖子一样,如果高文静是好人,那她说的就是真的,那个快递是他们用来传递消息的工具乾哥自然知道,说成自己偷看,就不会连累高文静了,张钢铁只需把两个关键的点编过去,一个是假快递,另一个是落水被救。 “看了一下就记住了?” “我的记性特别好。” 张钢铁见桌上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上有字,拿起来看了一遍放到乾哥面前,把筷子的厂家名称、生产地址、联系电话以及生产批次逐一背出来,虽然有个别字记错,但只看一遍就能记住几十个字,足见记性之好。 “你继续说。” 乾哥面无表情,看不出信不信,旁边的陈百福也一样。 “你们没有留下任何物证,只有我偷看到的这一点线索,警察把所有的快递公司都查了一遍,没有查到从鄂尔多斯寄过来高文静的快递,否定了这条线索,让我在家等他们破案,我等不及,一气之下就来了鄂尔多斯。” “继续。” “我们先到了准格尔旗,找了一天没结果,我朋友说我这是在逛街,根本找不到人,没准我们前脚找完离开,你们后脚才到,我觉得他说得很对,这样根本是大海捞针,就同意跟朋友去响沙湾散心,没想到沙漠里温度太高,把我热中暑了,跟崔彪彪住进了同一个医院,误打误撞发现又有一个李阿姨介绍高文静。” 张钢铁侃侃而谈,除了偷看快递外全是真话,没有一丝丝编故事的样子,他尽量把真实对话多复述一点,掩盖自己编造的一句假话。 “老二。” 乾哥喊了一声,从外面悻悻走进一个人来,张钢铁一眼认出是崔彪彪被骗当晚下车尿尿的人。 “你怎么能在短期内用同样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们也用高文静。” 乾哥冷哼一声。 “原来是你们的一个巧合造就了他的误打误撞。” 乾哥看了看张钢铁。 “你接着说,谁救的你?” 看来乾哥信了,张钢铁紧绷的脸松了松。 “是一辆巡逻的警车路过。” 乾哥笑了笑。 “老陈,你觉得他的运气怎么样?” “好得没话说。” 陈百福随口答道。 “岂止是好,简直是老天的眷顾,不过…” 乾哥拿起了手机。 “你接下来的运气就不太好了。” 乾哥解锁手机,刚好是李阿姨的聊天界面。 “把张钢铁他妈的大拇指给我剁了。” 乾哥一条语音发了出去,还给张钢铁看了一眼屏幕,张钢铁大惊。 “你说什么?你…你敢…” 张钢铁扑了过去,被老二一把抱住。 “混蛋,你住手。” 张钢铁咆哮着,用脚回踢老二的小腿,被老二一脚绊倒在地。 “我没动手呀。” 乾哥一展他的双手。 “我都告诉你这是我的手段了,你还要骗我,能怪我吗?” “我…我…” “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是谁救的你,我让她住手还来得及。” “啊!” 张钢铁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妈妈,换谁能轻易做出选择?但是此时再编个别人能骗过吗? “已经一分钟了,你再不说手指头真的下来了。” “是他!” 张钢铁颤抖着手指向陈百福,随后大哭了出来,眼泪中充满了无助、委屈与绝望,大拇指剁了还有小拇指,小拇指剁了还有脚趾,张钢铁怎么能让妈妈受这种罪?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张钢铁宁愿回到十天前,宁愿坐等警察破案,哪怕最后一无所获,张钢铁宁愿当穷光蛋,也不愿做这种痛苦的选择。 “你先等等。” 乾哥满意地把第二条语音发出去,随后微笑着看向陈百福。 “说吧,怎么会是你?我让你负责断后,你怎么反而给我留尾巴?” “你把一个大孝子逼成这样也是够可以的。” 陈百福冷冷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骗你?” “因为我早就知道是你。” 乾哥的笑容永远挂在脸上。 “老二打电话说车上的内存卡不见了,我让他赶紧联系老三,老三调头回去刚好看见你在救他们,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咸阳,你说是我运气好还是你点太背?” “原来如此。” 陈百福服气。 “无论是谁想骗过乾哥都没那么容易,说吧,你为什么要救张钢铁?” “我很久以前就看不惯你的做法了,谭先生从不伤人性命,怎么到你手上就变了?” “看不惯我的人多了。” 乾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看不惯我的事一会再说,你是怎么知道张钢铁被我扔到三台基的,是谁告诉你的?” “你让我断后,什么事我不知道?” “不不不,张钢铁的出现是所有人的意外,连我都是他被扔下水才知道的,你怎么能知道?” 乾哥看着陈百福的眼睛。 “是不是你把他指到鄂尔多斯的?” 陈百福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猜对了,鄂尔多斯是我指的,咸阳也是我指的,昨天的盛夏烤吧还是我告诉的,我就是想让你谭乾歇菜。” 原来这乾哥叫谭乾,难怪讨厌别人跟他谈钱,陈百福不声不响替高文静背了锅。 谭乾也笑了,张钢铁被老二架在谭乾身边,谭乾抬手拍了拍张钢铁的脸。 “你就指望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笨蛋让我歇菜?” “他不是无情无义,换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人不能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 谭乾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你是在说我吗?” “谭先生的死我一直都觉得蹊跷。” “你很快就能自己去问他了。” 谭乾的笑容又回来了。 “你只是负责断后,没有认识张钢铁的机会,这中间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他看了看张钢铁,把张钢铁按在凳子上。 “你想不想静静?我让她出来见你。” 张钢铁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欣喜还是害怕,此情此景,恐怕是害怕居多。 谭乾发了个微信,顺手给陈百福看了个视频,强子竟然被绑着,陈百福的脸色也变了变。 “她出来以后你俩谁都不许说话,说一个字我剁你们家人一根手指头。” 很快,高文静从院外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么美丽,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乾哥,你找我?” 高文静看见张钢铁,面露讶异。 “乾哥,这…张钢铁怎么会在这里?” “这得问你呀,你应该比我清楚。” 谭乾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不清楚,这个人蠢得跟头驴一样,难道能从我身上找到线索吗?” 高文静一推张钢铁。 “蠢驴,你当着姑奶奶的面把话说清楚。” 高文静巧妙地把谭乾质疑的重点移开,说成张钢铁从她身上找到线索,万一张钢铁说出快递的事也好搪塞。 谭乾一下一下鼓起了掌。 “你们这群姑娘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处处透着机灵,连你乾哥都敢骗。” “我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乾哥啊。” “张钢铁都交代了,他是看了你的快递找来的。” 果然已经说了,高文静挥手给了张钢铁一记暴栗。 “姑奶奶的东西你也敢偷看?” 张钢铁,你不会蠢到告诉谭乾是我给你看的快递吧?你要是这么说,咱俩今天就得化蝶双双飞了。 “快递被看了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早让三哥把他解决掉了。” “他说买了一枝眼线笔不敢给你,想偷偷塞到你包里,结果就看到了快递,你包里多了一枝眼线笔吗?” 好陷阱!顺坡下就上当了。 谭乾说完死盯着张钢铁,只要张钢铁嘴里敢挤出一个字来立马就死定了。 第十一章难得聪明 死直男还知道眼线笔呢?高文静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看张钢铁,忽然觉得奇怪,张钢铁为什么连一句话也不说?再看谭乾,两眼死盯着张钢铁,难道是谭乾威胁张钢铁不让他说话?高文静又看向旁边的陈百福,陈百福睨了睨谭乾,见谭乾不看自己,立刻抿着上下嘴唇左右搓动,是涂完口红的动作,高文静冰雪聪明,立刻心领神会。 “到底是蠢驴,买个口红能记成眼线笔,活该你当个老光棍没人要。” 高文静骂骂咧咧,心里却在庆幸有陈叔在场,张钢铁也终于聪明了一回。 张钢铁奇怪地看了看高文静,谭乾奇怪地看了看陈百福,陈百福嘴上的动作早停了。 “鄂尔多斯不是你指的吗?怎么说着说着有了两个答案?” 谭乾质问陈百福。 “鄂尔多斯是他自己来的,达拉特旗是我指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误打误撞碰到另一个高文静的吧?” 陈百福一脸轻蔑反问一句,高文静看了看陈百福,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说得通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谭乾笑了笑,转向高文静。 “是乾哥错怪你了,你回去吧。” 高文静点了点头,再看一眼陈百福,心里无比刺痛,但只能扭头出去,陈叔,你是怎么暴露的?张钢铁,是你个笨蛋干的吗?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内存卡?” 陈百福忽然问了一句,谭乾不答,一直等到高文静出了院子,这才看着张钢铁。 “内存卡在哪?” “在我朋友手里。” “怎么给他的?” “我一共带了两个朋友出来,你们只见到其中一个,另一个早带着内存卡走了。” 张钢铁直言不讳,刘书瑶说会找人假扮自己的朋友接电话,张钢铁盼着这一刻,自己想不到计策,而且家里妈妈有危险,得想办法提醒他们。 “让他把内存卡送来,今天我必须拿到。” 谭乾把手伸到兜里,掏出了张钢铁的手机,原来那个芝麻开门早回来了。 张钢铁拿过手机,开机后拨通了刘书瑶的电话。 “张钢铁来电话了。” 刘书瑶正一筹莫展,手机响了。 “想办法拖时间,准备定位。” 刘书瑶把手机递给旁边一名警察,冲他点了点头,那警察等响铃四十余秒才接通,也是拖延时间之举。 “我说铁子,大早上不睡觉打什么电话?把我的美梦都惊没了。” 电话那边懒洋洋地抱怨着,现在还不到八点,正常人都是这种反应。 “几点了还睡觉?” 张钢铁随口搭腔。 “别废话,说重点。” 谭乾轻声呵斥。 张钢铁只得依从。 “内存卡呢?” “在我家呀,你到哪了?” “我在咸阳。” “好地方呀,早知道就让郝帅拿内存卡回来,我跟你追人去了,我一直想去瞧瞧兵马俑。” 谭乾嫌啰嗦,敲了敲桌子。 “你把内存卡给我送来。” “送到哪?咸阳?” “对。” “我刚请完假跟你去鄂尔多斯,现在没法请假了呀。” 警察用各种办法拖延时间。 谭乾看了看表。 “给你最后十秒钟。” “你今天送不来我就完了,你帮我转告郝帅,要是我不在了,让他以后多到我家陪我爸喝喝酒、下下棋。” “今天?今天我…喂?张钢铁?” 那警察还在说话,谭乾已经抢过手机直接关了机。 “你怎么交代起后事了?” 谭乾似笑非笑看着张钢铁。 “我看过电视,我知道了你这么多事,还看到了你的本来面目,恐怕是凶多吉少。” “别担心,只要你没把内存卡的内容交给警察,我拿到内存卡之后会放了你的。” 谭乾收起手机挥挥手。 “把张钢铁送到西院去。” -------------------- “没找到位置,案犯太狡猾了,听张钢铁的意思他可能有危险。” 一名警察放下耳机。 “拿到内存卡之前他们应该不会伤害张钢铁,郝帅哪去了?” 刘书瑶左右看了看。 “上厕所去了。” “让他赶快回来。” 接电话的警察放下手机出去,郝帅很快就冲了进来。 “张钢铁来电话了?” 郝帅喘着粗气一脸关切。 “你听听录音,他有话转告你。” 郝帅连忙戴上耳机听了一遍录音。 “你帮我转告郝帅,要是我不在了,让他以后多到我家陪我爸喝喝酒、下下棋。” 郝帅奇怪地摘下耳机。 “他爸五年前就去世了,而且他爸生前有心脏病,滴酒不沾的。” “那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刘书瑶拿起耳机反复听这句话,听了不下十遍,忽然一惊。 “郝帅,你把张钢铁家的地址给我。” -------------------- 老二带着张钢铁出了院子,外面有许多黑衣人站岗,刚一出门张钢铁便看到了郝帅的车,车牌和颜色同样变了,只不过行车记录仪歪歪扭扭地扔在仪表台上。 “看什么看?” 老二一推张钢铁,向西进了另一处院子,一进院门,忽见高文静坐在院子里。 “二哥,怎么把他送我这来了?” “乾哥让你看着他。” 老二说完抬脚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张钢铁和高文静,张钢铁两眼瞬也不瞬看着高文静,分别仅仅几天,感觉过了好多好多年。 “老光棍,你看着我干吗?当心看到眼里抠不出来。” 高文静翻着白眼,指了指一间屋子。 “老老实实回屋里待着,敢出来姐把你脑袋拧下来。” “好。” 张钢铁听话地走了进去,心想高文静一定是怕有人偷听,哪知高文静一上午都没有来见他。 中午,有人送来了饭菜。 “死直男,吃饭吗?” 张钢铁连忙出来,高文静已经将饭菜摆在了院里的桌上,张钢铁拿起筷子就吃。 “能再见到你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你不跟我说话,我还不能跟你说话吗? 高文静默默把饭扒到嘴里,却不理他。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和我想要的女孩一模一样,原来你的人设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高文静还是不理他,她的眼角忽然有一滴泪滑了下来。 “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 高文静一句话顶了回来,随后扔下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钢铁只好默默吃完回屋。 没多久,有人进来收走了碗筷。 又没多久,高文静忽然过来了,她一进门就扑了上来,一头扎进了张钢铁怀里,张钢铁猝不及防,双手顿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搂着她。 什么情况?刚才还冷言冷语相向,怎么忽然这么热烈? “陈叔死了。” 高文静哽咽着说道,若不是救张钢铁,他就不会暴露,若不是替高文静背锅,他就不会死,甚至他在临死前还帮高文静渡过一劫,高文静怎能不伤心? 张钢铁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能任由她将眼泪鼻涕倾泻在他的衣服上。 “我什么也不管了,我现在只想给陈叔报仇。” 她从张钢铁怀里弹出来,红着眼睛。 “我要多找些证据,让谭乾完蛋。”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张钢铁注视着她的眼睛,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郝帅的一句话。 “他们肯定是发现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不见了,所以赶紧装模作样地把咱俩捞上来,让高文静假装好人,然后一步一步套取内存卡的下落。” 你跟谭乾行骗多年,想要证据多的是,还用觊觎这张内存卡?这恐怕是个圈套吧?从早上进院子以后都是你们演的一出戏,否则你怎么知道是口红?呵呵,只要我时刻告诫自己不轻易相信别人,那我就长大了! 张钢铁这样想着,刚才还觉得美丽不可方物的俏丫头,忽然就变成心如蛇蝎的毒妇人。 一个人长不大可能是因为他太过幸福,有别人替他扛下所有的风雨,当这个人独自面对艰难,甚至是经历了生死时,他要么轻易被打倒,要么迅速成长。 “你真名不叫高文静吧?” “嗯,我有几十张身份证,我叫什么名字完全取决于介绍阿姨的心情,但是在这里我只有代号,叫018。” “我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叫什么,也没有户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是三十年前谭先生从坤哥手上买来的,从我记事起就被他们强迫着学习怎么骗人,小时候在笼子里骗同伴,长大了就出来骗你们,等再上些年纪,就是四处找目标的高阿姨。” “三年前,谭先生莫名其妙死在回家的路上,很多人都觉得蹊跷,谭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一向很好,作为谭先生的儿子,谭乾应该彻查谭先生的死因,可他却闭口不提,光明正大地接手了谭先生的产业,短短三年就骗到了几千万的身家,和南方的坤哥齐名,道上人称北乾南坤。” “以前谭先生喜欢我,从不让我抛头露面,自从谭乾接手以后,我才被迫出来骗人,陈叔看着我长大,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他和我都怀疑谭先生是被谭乾害死的,所以我俩一直在默默找证据等机会,遇见你以后,我再也不想骗人了,所以我们决定行动,这才给你留下线索。” “你觉得另一个高文静是巧合吗?其实并不是,你去达拉特旗的确是巧合,但后面就不是了,另一个李阿姨是我们的人,你住院,她就到医院找目标,故意在郝帅面前露出马脚,又故意在你们下楼时提到高文静这个名字,陈叔负责断后,你们从家里出发以后他一直都跟着,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赶到救你们?在薛家湾镇的时候我就住在你俩楼下,恐怕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她现在说的话张钢铁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但张钢铁忽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天气预报脸了,他假装认真听她讲话,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她逃走,骗人难,骗骗子更难,聪明如郝帅都险些丧命,更不要说张钢铁了,但是张钢铁的优势就在于他是个老实人,而且脑子不会转弯。 “我出门的时候陈叔冒死提醒我有张内存卡,是什么内存卡?” 终于说到了重点,张钢铁的眼睛忽然亮了。 “我把他们作案的过程全用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 “真的吗?太好了,难怪谭乾那么紧张,你肯定是拍到老二了,他可是有案底的。” 老二下车撒尿从车前走过,拍得再清楚不过,连这都敢告诉我? “能用你手机给我朋友发个定位吗?” “我只有在出去骗人的时候才能拿到手机,你知道我给你发那两条验证信息有多难吗?” “那你能想办法带我逃走吗?不能让谭乾得到内存卡。” 既然你装不知道,我何不利用你假装不知道的事救自己。 “我去想办法,你等我。” -------------------- 谭乾坐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右眼皮怎么一直在跳?” 谭乾撕了一小块纸贴在眼皮上,眼睛忽然一瞪,想起了张钢铁的话。 “你帮我转告郝帅,要是我不在了,让他以后多到我家陪我爸喝喝酒、下下棋。” 到我家! “好一个张钢铁。” 谭乾赶紧给李阿姨打视频,用纸巾盒盖上了摄像头。 “乾哥。” 响了十多秒,李阿姨接通了视频。 “你那边没状况吧?” 谭乾凑近屏幕。 “没有。” 李阿姨照了照被绑着的张妈妈。 “你早上让剁指头,我就把她绑了。” 谭乾吁了口气。 “带着她换个地方,家里不安全了。” 第十二章猫捉老鼠 高文静刚出院子,有个人进来把张钢铁带到了谭乾屋里,谭乾指了指桌上张钢铁的手机。 “问问你朋友到哪了。” 张钢铁依言开机拨打电话。 “铁子。” 警察接通电话。 “你到哪了?” “我在石家庄机场,最早只有四点的飞机,五点四十到咸阳。” 张钢铁看了看谭乾,谭乾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 “你千万不要着急,我很快就把内存卡…” 警察想安慰张钢铁,可惜谭乾不给机会。 “你可以回去了。” 叫他来就是打电话。 张钢铁被送回西院,此时高文静还没有回来,张钢铁迅速搬了把凳子放到西墙边,慢慢探出头向外看,高文静自然不会真的放他走,还得自己想办法,只见旁边也是一处院子,再过去就是一条胡同,不知胡同里有没有人把守,也不知旁边的院子里有没有他们的人。 张钢铁只好跳下来,把凳子恢复原样。 三点,高文静进了西院。 “郝帅的车他们瞧不上,车钥匙就在车里,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车钥匙在车里吗?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拿到内存卡? 张钢铁暗自盘算了一下,随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外面有十几个人,根本上不了车,就算能上车,这是高文静出的点子,肯定是另一个圈套,能把车开走就有鬼了,没准是他们怀疑内存卡在车上,故意让我上当取卡。 张钢铁现在的心思非常多,人的脑子一旦动起来就会乐此不疲。 “你想什么呢?” 高文静没想到张钢铁也会发呆。 “我在想外面有十几个人,我该怎么样才能上车。” 你是不是帮我想好了? “天黑以后,我会放把火。” 果然猜对了,张钢铁感觉现在的自己料事如神。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灭火,到时人就少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到时你开车到西边接上我,咱们一起走,谁敢拦就撞死他。” “好。” 张钢铁敷衍了一句,盘算着怎么利用这把火逃跑。 天很快就黑了,张钢铁变得如坐针毡,满以为谭乾会在五点四十找他过去打电话,可是快八点了还没有动静,难道被识破了? “着火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一声大喊,接着人声吵闹,听声音的确都在往着火的方向奔跑。 张钢铁的脑子迅速转动,思考着跑还是不跑,跑的话,势必惹怒谭乾,万一被找到,肯定要吃苦头,不跑的话,机会稍纵即逝。 犹豫片刻,张钢铁咬了咬牙,搬了两把凳子走到墙边,踩着凳子看了看,隔壁院里没人,轻轻地将手中凳子扔了过去,随后翻过墙,踩着扔过来的凳子再次攀上墙头看了一眼,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张钢铁不禁心里一喜,跳了出去。 你让我往西,我却偏偏往东。 张钢铁下定决心不听她的,沿着胡同转而向东,很快就到了胡同尽头,正得意马上就能逃离魔爪,忽然从侧面开出一辆车来。 “你想去哪啊?” 老二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张钢铁连忙回头,却发现有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距离已经不足十米,顿时陷入了绝望,他试图反抗,肚子上挨了一记重拳,顿时呼吸困难,被强行塞到了车里,挤在后排中间动弹不得。 老二开车回到谭乾的院外,只见一众人等聚在门口议论纷纷,高文静也在其中,火已经被熄灭了,这里都是木屋,拥有比商场更加完整的灭火系统,人只需要稍微照料一下。 “不许说话,说一个字给你一拳。” 老二交代了一句,却不下车,打开了靠墙一侧的车窗。 不久后谭乾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谭乾怒瞪着众人。 “乾哥,有人故意放火。” 答话的是老三,他们的对话张钢铁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从西院跑出一个人来。 “乾哥,张钢铁不见了。” 谭乾暴跳起来。 “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 身边几人连忙四散。 张钢铁奇怪地看了看老二,他明明把自己抓了回来,怎么不说话呢?老二回头嘘了一声,看戏一般望着谭乾。 谭乾面前只剩下七个女孩,谭乾抬脚在女孩们面前走过,犀利的眼神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高文静面前。 “你刚才去哪了?” “厕所。” “去了一个小时?” “拉肚子。” 高文静淡淡地回答着。 谭乾忽然抬手抓住高文静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 “臭婊*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高文静疼得踮起脚尖,双手狠命抓住谭乾的胳膊向下拉,却越拉越疼,任她怎么聪明,终究是个没力气的弱女子。 看到这场景,张钢铁忽然有一股血往上涌,想冲下去,却被左边的人箍住了胳膊,想开口喊,却被右边的人捂上了嘴巴。 “你以为我把张钢铁和你放到一起是真的相信你吗?你以为我让你套张钢铁的话只是怀疑张钢铁一个人吗?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谭乾嚣张地摇晃着胳膊,越晃高文静越疼得厉害。 “说,你和陈百福到底有什么密谋?” 高文静不说话,心里想着,快跑,张钢铁,跑得越远越好! 谭乾挥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们到底掌握了什么??” 问一句一个大嘴巴,高文静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被打破,流下一道血丝来,她瞪着谭乾,却忽然笑了,她的牙齿也被染红,看起来异常狰狞。 “你笑什么?” 谭乾瞪着眼睛。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谁会背叛你,也许是老二,也许是老三。” “你妈的。” 谭乾又是重重一耳光,高文静一声惨叫,血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流下。 “你杀了我吧,张钢铁会替我报仇的。” 这么半天都不见有人回来,想必张钢铁成功逃掉了。 谭乾忽然也笑了。 “你笑什么?” 高文静奇怪地看着他。 谭乾挥了挥手,车上的两个人终于松了手。 “谭乾,你他妈的冲我来,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张钢铁此刻的愤怒都要把身体撑爆了,我为什么不相信她?我为什么不开车去西边接她?我为什么永远蠢得像头驴一样? 听见张钢铁的喊声,高文静苦苦硬撑的力气一瞬间泄了,谭乾松开手,高文静软软地摊了下去,像一团沾湿的棉花。 张钢铁一把拉开车门钻出来,却被旁边的人绊到了脚,脸先着地,鼻血瞬间窜了出来,张钢铁挣扎着爬起来向谭乾扑过去,又被抢下车的老二绊了个狗吃屎,跪在了谭乾脚下。 “为什么?” 张钢铁哭叫着。 “我就是相个亲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老二将张钢铁拉起来,使劲抓着他的双手防止他碰到谭乾,谭乾上手把张钢铁脸上的血迹擦掉,又给他整了整衣服,捧着他的脸。 “你该打电话了,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谭乾说完回了院子,张钢铁被老二押了进去,高文静也被旁边的人扶着进来。 “我先把拿内存卡的流程跟你讲一遍。” “你让高文静走,否则我不听。”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脸干什么?”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谭乾冷笑着打开微信,拨打了李阿姨的视频。 那边过了二十多秒才接通。 “怎么这么长时间?” “乾…” 李阿姨说了个乾字就不动了,嘴上保持着乾字的口型,是信号不好。 “我…” 过了十几秒,画面突变,李阿姨又说了个我字,定格在我字的口型。 谭乾气得挂掉视频,关闭飞行模式,拨打了李阿姨的手机号。 “乾哥。” 电话那头终于通顺了。 “你那怎么回事?” “我在郊外的一栋烂尾楼里,这里只有2G网,你中午跟我说完以后我赶紧带着张钢铁的妈出了小区,刚上车,一伙警察进了小区,后来满大街都是警察,所有能出城的路口都在盘查,我们好不容易才躲到这里,现在哪也不敢去。” 谭乾点了点头。 “张钢铁,你要是不合作,我就剁你妈手指头了。” 张钢铁一张脸瞬间拧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让他妈跟他说句话。” 那边响起李阿姨的脚步声。 “你不是想你儿子了吗?来,跟他说两句。” “铁铁?” 果然是妈妈的声音,张钢铁的眼泪流了下来,出于爱,张钢铁没有告诉她自己被骗的事,却反而害了她。 听见这个称呼,谭乾不由地笑了。 “妈。” 张钢铁哽咽着叫了一声。 “哭什么?你记不记得你爸教你最多的是什么?” “男人不能认输。” 张钢铁一辈子不会忘。 “记得就好,只要不认输,我们就不会输。” 张钢铁的妈妈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了好了,张钢铁,要媳妇还是要妈,你选吧。” 张钢铁看了眼站不住的高文静,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忍做决定,这样的决定他已经做了一个,良心的谴责使他倍感痛苦,此刻又怎能再做一个? “我数三个数,你赶快做决定。” “一。” 张钢铁紧咬着铁齿,咯噔噔有声。 “二。” 张钢铁紧咬着钢牙,还是不作回答,难道他的心也是钢心铁心? “三,动手。” 电话里传来“咔”地一声,接着张妈妈一声惨叫,李阿姨手起刀落,看来一根手指已经落地。 “张钢铁,媳妇多的是,妈只有一个,你是傻子吗?” 高文静忽然大声咆哮起来。 “看见没有,多么懂事的姑娘,知道自己死定了,不愿让别人白白流血,张钢铁,你还不明白吗?” “铁铁,不能认输。” 张妈妈颤抖着声音说道。 “再来。” 谭乾一声令下,那边又是“咔”的一声,张妈妈再次惨叫,听得高文静心都碎了。 “张钢铁,不要再坚持了,我背叛了谭乾,他绝对不会饶了我的,就算你今天救下我,明天我也会死。” 高文静语重心长地劝道。 “啧啧,我从没见过这种不孝子,你要是我儿子,我恨不得没生过你。” 李阿姨在电话里冷嘲热讽。 “再来。” 那边再度响起剁手指的声音,高文静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惜身边的人死死拉着她。 “铁铁,妈疼啊。” 张妈妈终于忍受不了,随后那边一声巨响,菜刀落地。 “乾哥,她晕过去了。” “妈!” 张钢铁哭着喊了一声,给了自己一拳。 “谭乾,你这个畜生,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快放了我妈。” 谭乾冷笑一声进了屋,张钢铁只好跟进去。 谭乾将流程讲了一遍,随后用手机和一个人开了视频,视频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你现在在哪?” 张钢铁打通刘书瑶的电话问道。 “不是你发短信让我在万达广场等通知吗?我一直在这啊。” “好,你现在从南门出来。” “我就在南门。” “广场中心有个树坛,树坛旁有个绿色的垃圾桶。” “我看到了。” “打开垃圾桶,里面放着个大扁盒子。” 对面走了几步,进入了谭乾的手机画面,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打开垃圾桶,拿出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无人机,机器上挂了个小袋子,你把内存卡放到袋子里,然后把无人机开机平放在地面上。” 谭乾从视频里看着那人,果然照做。 “好,你现在向后退五步。” 那人后退了五步,地上的无人机忽然起飞了。 “能看到无人机吗?”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无人机淹没在了无边的夜空中,就算世界上眼睛最好的人也绝对看不见,不知道无人机飞到了哪里,更不知道是谁在操控,知道的只有谭乾的老奸巨猾。 “看不到。” “好,你的任务完成了。” 谭乾抢过手机关掉。 “现在我们就静静地等内存卡回来,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用了?是不是我和高文静要像陈百福一样被你杀掉? 张钢铁这样想着,眼睛看向门外的高文静,这次他的眼神却是出奇地平静,到了这个时候,可能谁都会把生死看淡吧,毕竟爱的人在眼前,就算化蝶也有伴。 高文静也在看着张钢铁,心里格外疼痛,当天救了他之后就应该让他老老实实回家去,既然没有把握斗倒谭乾,何必搭上这么多条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存卡很快被人骑着摩托车送了回来。 “有尾巴吗?” “看过了,没有。” “很好。” 谭乾拿出一个读卡器,将内存卡插到了笔记本电脑上,里面只有两个视频文件,谭乾打开其中一个,弹出文件损坏提示,另一个也一样。 “什么意思?” 谭乾看着张钢铁,张钢铁看着电脑,脑子里飞速运转。 “卡是强拔出来的,可能没存上。” 谭乾冷笑一声,从桌上抄起一把水果刀,大踏步走出了屋,张钢铁连忙追出去,高文静下意识地后退,被人拉着走不了,张钢铁赶在了谭乾前面,张开手拦下他。 “让开。” 谭乾冷冷地说道。 “我给了你无数的机会,你到最后还是在耍花招,你这所谓的朋友是警察吧?要不是我的无人机高明,此刻警察岂不是上门了?” “不是。” 谭乾挥了挥手,老二一把将张钢铁拉开,谭乾挥刀捅向高文静。 “我说!” 张钢铁一声大喝,谭乾中途收住。 “说什么?” “我告诉你内存卡在哪里。” “也就是说这个人真的是警察?” 张钢铁含泪点了点头。 “内存卡在哪?” “在…我朋友的车里。” “我就知道。” 谭乾笑了笑,他早就猜到了,这也是他不让锁车门的理由,要是内存卡在车里,张钢铁一定会想办法去找。 “拿出来。” 老二将张钢铁押到车边,张钢铁只好坐进正驾驶,一把将空调出风口的格栅拉了下来,可是内存卡掉到了风管里,根本看不到。 “我取不出来。” 老二已经看明白了,一把将张钢铁拉下车,发动车子把空调开到最大,内存卡被吹了出来,以前吹不出来是因为有格栅。 这时早有人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插入内存卡,看到了所有的视频。 “这才像话。” 谭乾笑着看向老二。 “下次别让乾哥替你擦屁股了,把他俩和陈百福一块解决了,马上撤。” 可惜他没有机会撤了。 “不许动。” 两边的胡同口忽然灯光明亮,跳出几十名特警来,前排举着防暴盾牌一步步逼近过来,屋顶上探出数名狙击手,红点照在谭乾脸上,他安排放哨的人早被端掉了。 “你不是说没有尾巴吗?” 谭乾头一次面露惊慌。 “我百分百确定没有尾巴。” 摩托车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张钢铁说话了。 “你说,让我输个明白。” 谭乾知道自己走到了末路。 “刚才剁我妈手指的时候通话了几分钟?” 谭乾的脸色变了,他一向谨慎,平时很少开机,电话号只有几个心腹知道,没想到百密一疏被警察骗了,其实警察也在赌,赌谭乾不用虚拟电话,刘书瑶当时猜到了张钢铁的意思,马上派人乔装上门,当时就控制了李阿姨,谭乾第一次视频时警察就在身边,李阿姨随口应付,后来警察故意找了个信号不好的地方等着,谭乾无法视频,只能开机打电话,既暴露了位置,又看不到张妈妈演的好戏。 “她被警察控制连我都没发现,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不认输,我们就不会输,这是我爸常说的一句话,为了救我妈向你妥协就是认输,我当时也有些奇怪,稍微咀嚼一下马上就懂了。” 谭乾瞪着死鱼眼看着张钢铁,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还有什么话好说?他永远也想不到目无天下的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刚把毛长齐的大男孩手上。 警察从谭乾手中夺过内存卡,将他们待的地方搜了个遍,在东院找到了陈百福的尸体,原本等着和张钢铁、高文静的尸体一起处理的,最终没来得及,现场停着八辆车,没有一辆车牌和识别号匹配得上,一查之下全都是近期被骗走的车,除此之外还找到了谭乾境外账户的资料,配合上高文静和陈百福搜集的证据,谭乾无话可说。 宣判那天张钢铁没敢去,他怕看见高文静,他怕自己忍不住流泪。 郝帅从法院出来,首先就来到张钢铁家里。 “谭乾知道自己完蛋了,把所有的罪行全招了,包括害死自己父亲的事,被判了死刑。” “然后呢?” 张钢铁故作镇定。 “老二、老三被判了无期。” “还有呢?” “他手下一干同党依据犯罪严重程度,分别被判了十年到三十年不等。” 始终说不到重点。 “高文静被判了几年?” 张钢铁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三十年。” 郝帅淡淡地答道。 “很好。” 张钢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心里像有针在扎着。 “她冒着生命危险帮警察抓到了谭乾,就换来跟别人一样的刑罚?” “你心疼了?” 张钢铁不说话。 “既然心疼,为什么不去法院?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望着观众席,希望能再见你一面,可是你到最后都没有出现。” “无缘无分,就不见了吧。” “在你们直男脑子里男女只有爱情?” “我不想跟她做朋友。” 因为满脑子都是她,她的古灵精怪,她的一颦一笑,她如水的眼眸,根本甩不掉。 “你是不是怕见了她你会哭出来?” 郝帅不愧是张钢铁最好的朋友。 “我对不起她。” “她有话让我转告你。” “什么话?” “她没有怪你,你不信她说明你成熟了,而且当时就算上了车也跑不了。” 张钢铁的眼泪还是滑了下来。 “我也有话告诉你。” 郝帅一脸庄重。 “你说。” 张钢铁的语声哽咽。 “其实高文静只判了三年,因为她也是受害者,而且立了功。” “你…” 张钢铁又惊又喜。 “你什么你?你不会是想等她吧?” “我…” “我什么我?你不等她我瞧不起你。” -------------------- 三年后。 看守所的门开了,一个瘦瘦的女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三年监禁使她瘦了许多,没有人来看过她,因为她在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忽然,她惊喜地看到一个同样消瘦的身影站在对面,看起来那么孤单,脸上却洋溢着忍不住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 “张钢铁。” “高文静。” 她伸出了右手,像三年前一样。 她现在有了户口,就叫高文静。 他这次终于伸出了手,却不是右手,而是用左手牵住了她。 “回家。”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只手结实而温暖。 那一刻,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一切的等待都有意义,爱就是不计后果的等待,不会因为三年没见就到了九霄云外。 “谁要跟你回家?” 她却甩脱了他的手。 “不跟我回家你去哪?” “我自己有家呀,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我有老公,我还有个四岁大的孩子,不,今年应该七岁了,该上小学了。”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姐是因为爱上你才帮你吗?你太自恋了,姐只是想脱离谭乾的魔爪和我老公好好过日子。” 她说完独自向前走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自己苦等了三年,拒绝了一千个介绍对象,竟然在等一个有夫之妇? 走出一截,她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脸上下暴风雨的他笑弯了腰。 “没想到三年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骗。” “我…” “我什么我?你就不能含蓄点吗?比如问问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 “这种问题还是算了,万一你说不愿意,我又没招了。” “你现在都知道怎么对付我了?” “不敢不敢。” “死直男。” 她微微一笑。 “我要给你生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让她跟我一起折磨你,让你的头变成一万倍大。” -完- 后记 事情的起因是朋友想尝试拍短视频,找我写剧本,于是就有了上下两集,也就是现在的前两章。 本来是想以一个钢铁直男为笑点,以我最喜欢的赵敏或者苏樱为女主角原型,写个相亲的故事,一不小心把仅有的几个笑点集中到了女主角身上,一不小心把短视频写成了连续剧,一不小心画风突变,甜甜的言情剧成了悬疑片。 大多数作者写小说都会列一个大纲,剧情有大致的走向,人物有序出场,但我从来没有,我觉得那样像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也就是《夺冢记》为什么写着写着卡几个月,写着写着卡半年的原因,临场发挥、见招拆招是我的常态,需要人物的话现编个名字加进去,不需要就让已有的连轴转,经常能给自己创造惊喜和意外,甚至在最后一章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人物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随心所欲,全看心情。 前四章都是用剧本改的,细品的话应该可以看出来,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法继续拍摄,但我还是坚持把它写完了,毕竟当我认真构思一个作品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它,吃饭是它,上班是它,失眠也是它。 所以一不小心有了《张钢铁哄娃记》,敬请期待。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