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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裔》


 第一章曙光

大腾帝国，H市。
此刻已是深夜，喧闹的城市并没有因为夜晚而变得沉寂。压城的黑云和沉闷的空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人们外出的行程，马路上车水马龙，城市中央的通天巨塔被点燃，在黑夜中散发出耀眼光芒，白天沉稳的H市披上了绚丽的外衣，宛如刻板的中年妇女卸下伪装，变成一个活力四射的妙龄少女，毫无保留的散发着她所独有的魅力。
在那座号称永不熄灭的能源塔辉映下，H市夜晚的下半场依旧如往日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但这一切都和房如井没关系，此刻的他正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和城市的方向背道而驰。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手的凤凰牌女式在房如井疯狂的踩动下咯吱咯吱作响，房如井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布满了黄豆般的汗滴。
安顺区，H市最大的贫民窟。讽刺的是，这个聚集了整个H市大部分底层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安顺。天稍稍黑的时候，居住在这里的女人就不敢随便外出了，有时就算想要上厕所，也都会选择忍受到第二天。
在这里，你永远都不知道谁会在某个时刻某个角落消失，或许前段时间还和你相谈甚欢的人，几天后就销声匿迹，再无音讯。混乱和无序，是安顺区的代名词。
而这，就是房如井的目的地，也是他的家。
他一个人的家。
自从福利院解散之后，房如井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算下来，至今也有六年了。
和市区的繁华亮丽相比，安顺区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只有老旧的路灯在路边散发着微弱的橘黄色光亮。擦了擦头上的汗，房如井从女式自行车下来，依靠昏暗的灯光推着自行车沿着路边慢步走着。
在安顺区的深夜，骑车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很容易被人连人带车踹倒，摔的个狗吃屎。
房如井的屋子远在安顺区的深处，要路过多个团体的领地。房如井如幽灵一般走的很快，很安静，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尽管他不怕他们，但是房如井并不想节外生枝，那很麻烦，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两条路的交汇处，三个头上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人，身穿破旧的牛仔裤，铁棍在手上上下挥舞，嘴中叼着廉价的路牌香烟。看这个样子是专门蹲守在这里。
这是管理这一片的混子，平时无所事事，依靠这一片的保护费提成存活。虽然大恶不做，但小恶不断。
平时房如井和他们几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交集。
可看着他们的这个样子，似乎是来堵门的。
难道是自己经常不交保护费，今天专门来一笔算？
不应该啊......
他们应该知道自己不好惹的啊......
看到房如井到来，看似三人领头的黄毛瞥了一眼房如井，神色不善的拍了拍房如井的肩膀，“房小子，你一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妞路过这里？”
“长的很漂亮，大概比你矮一点的样子。”黄毛双手不停比划，绘声绘色的把他们要找的人的特征描述出来。
“哈？没有...没有...都那么晚了鬼影都看不到一个。”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的房如井都已经抓紧自行车准备朝他们砸去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下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否认。
“没有就算了。看你也不像是和她有关系的人。”听到房如井的回答，黄毛也没有怀疑，例行公事般的吩咐一声，“今晚整个安顺区都有我们的兄弟把守，如果见到有可疑的人，记得告诉我们，有可靠线索的话，下个月保护费就免了。”
说的好像我交过一样......
房如井心中不禁吐槽了一句。
平时不管闲事的房如井看到黄毛他们这幅架势，也不禁有点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在整个安顺区都守着人，也不怕惹怒其他的帮派。
“你们找的是什么人啊，详细和我说说，你也知道，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或许我听说过呢。”房如井从口袋中掏出一支路牌香烟递给黄毛。
黄毛打量了房如井几眼，似乎觉得有点道理，狠狠的抽了一口手中的路牌香烟，留恋的享受尼古丁在肺中的感觉后才缓缓吐出，“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听帮里的小道消息，好像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想要拜托老大在安顺区里找一个人，然后打伤了老大。”
“你也知道，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人，但是你看看谁能够找到的？按照规矩我们一般都是骗点钱之后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就完事了。”
“奈何这妞长得实在诱人，作为花中君子的老大自然不想放过，没想到这妞看起来娇弱，但还是有点手段，趁其不备打伤老大之后就逃出去了。”
说道激动处，黄毛还用手比划出一道S型的曲线，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猥琐表情。
“不会是伤到那里了吧.....”房如井惊讶的问道。
黄毛没有说话，只是抛了个你懂的眼神。
房如井没有再问，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今晚会倾巢而出，守着整个安顺区的出入口了。
房如井以前见识过他的作风，那是一个色中饿鬼，这一下怕是要了那人的命，也难怪这样兴师动众。
“我看到了一定会帮你们注意的，同样是男人，这种痛，我懂。”看到黄毛的眼神，房如井立刻露出一副惺惺作态的哀容，表示自己很理解并且很支持他们的做法。
黄毛看到房如井这样，也没有多说什么，抽完手中的香烟后随便聊了几句后就放房如井走了。
推着破旧自行车的房如井强忍着笑意，快步的往家里走。他担心走慢了，会忍不住在半路上放声大笑。
十四岁那年，福利院因为资金问题被迫解散。能被人收养的都被领走了，能够转去别的福利院的，也去了不同的福利院。
剩下像房如井这种，没人领养也不符合福利院收养要求的大龄儿童自然而然成为了福利院的烫手芋头。
为了图省事，院长把他卖到了一个制造劣质玻璃的黑工厂中当免费童工去了。
忍受不了剥削的房如井在一年后逃出了工厂，并且趁着夜黑把整个工厂的电给断了。
即使是逃到远远的房如井依旧能够隐约听到黑厂老板撕心裂肺的咆哮。
机缘巧合下，房如井流浪到了安顺区，身体羸弱的他一开始经常被各种人欺负，就连街边的乞丐，成群结队下都能欺负他一下。
不过好在，他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狠，对别人狠，也对自己更狠。
但凡敢欺负他的人，哪怕相差悬殊，房如井哪怕是死，都要撕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每次不管受多重的伤，他总能很快就恢复。加上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渐渐的也就没人敢去招惹他。
而他也依靠在市区打打零工来勉强维持生计。
这样的生活，转眼便已经是六年。
黄毛的老大房如井认识，在他还不是那个帮派老大的时候，混号逢源小和尚，经常都在他们这一片肆无忌惮，房如井他的观感一直很差。
今天这一遭，也算是平淡苦闷的日子里罕见的值得他称道的事情了。
一路走来，房如井顺利的走到家门口。他熟练的扛起自行车，走上木板搭制的楼梯。
在这种地方，自行车是不能放在外面的，哪怕是上十道，百道的锁。
锁再厉害，也只能锁物，但却难锁住人心。
房如井右手抽空出来从口袋中摸出一串钥匙，在黑暗中凭借多年的直觉找到钥匙孔，插入，旋转，开门，开灯，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房间中央的长条灯管闪烁了好几下，在嗡嗡几声后，终于不再闪烁，冷白色的光驱散黑暗，照亮这个狭窄的房间。
这是一个有这五十多年房龄的危房，大概只有二十平，整个房间弥漫着多年没有修缮而产生的腐烂气息。
那是南方梅雨而特有的潮湿和腐烂，在一览无余的房间里，墙壁因为漏水而变得鼓涨脆弱。
房间内摆放着几十年前的家具饰品，很多看起来都已经破烂不堪，不能使用。
在安顺区，这已经算的上不差的房间了。因为这里在下雨天的时候，起码不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房如井把自行车靠在门后，用一条粗粗的铁链绑起来。那是他来回二三十公里的唯一工具，容不得有失。
房如井处置完那台价值100新币的女式自行车之后，期待的从柜子中拿出一包泡面和两个馒头，熟练泡开泡面之后，一边馒头就着面汤，一边吃着刚刚泡开的面饼，狼吞虎咽，最后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收尾。
这便是他今晚的晚饭，朴实而无华，极尽奢侈。
这包海鲜面是房如井一直不舍得吃的珍藏，也就今天发生了这种喜事才拿出来庆贺一下。
收拾好碗筷，简单冲洗身体之后，房如井躺在木板床上，墙面上挂着的老式摆钟提醒着他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房如井看着分针一点点的转动，时间慢慢溜走，却一点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从微弱渐渐变得嘹亮，薄如纸板的墙丝毫抵挡不住声音的穿透，女人的叫喊和男人的喘息不加减弱的传到房如井的耳中。
见状，房如井面不改色，有规律的轻声敲动墙壁，女人会意，放浪不羁的声音渐渐降低，在隔音形同虚设的情况下，房如井甚至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男人不爽的骂声。
这是隔壁邻居的工作时间。
房如井和她有过约定，如果他敲击墙壁，那就代表自己回来了，她需要注意点。但如果过了凌晨一点半他都没有任何回应，那就说明他不在，她可以随意。
作为报酬，房如井会帮助她从一些难缠的家伙手中要回难以拿回的钱，比如某些经常说下次一定的白嫖怪。
等价交换，安顺区的不二法则。
听到对面声音降低，房如井放下心来，熄灭了灯光，准备入睡。明天他还要一早就要赶去市区，赚取薄弱的薪水来维持生计。昂贵的电费不支持他奢侈的彻夜灯火通明。
这便是他二十一年的人生的缩影，没有儿女情长，没有幸福天伦，更没有所谓的际遇机缘，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光明从不眷顾穷人，更不会垂青在深渊垂死挣扎的人。
光明只属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衣食无忧的人，那些身处光明的人才有资格口喊希望，拥抱未来。
而他，他们，未来是奢侈的代名词。仅仅活着就已经耗费最大的力气，又和谈可笑的未来呢？
或许房如井也曾渴望过吧，毕竟光明如此耀眼，如此夺目，哪怕触不可及……



 第二章故梦

熟睡中的房如井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色彩。
如同他小时候路过的墓群，漆黑而静谧，房如井甚至能够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梦来到这里了，只需要在这安静的待上一会，就会醒来。小时候每次打架受伤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这个如同囚笼般的空间内，周围无边无际，空无一人。
房如井并不是没有探索过这里，但是无论每次往哪里走，无论用多么大的声音呐喊，都不会有任回应，死寂，是这个地方绝佳的形容词。
只是让房如井诧异的是，最近他并没有受伤，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房如井心中不禁猜测。
随后房如井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黑暗空间本身就是极其诡异的存在，就算是他莫名其妙的进来，也不足为奇。
房如井大字躺在地上，闭眼养神，静静的等待着时间过去。在这里是睡不着的，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你就能发现人体其实是喧躁的，血液流动的声音，眼睛眨动的声音，甚至就连头发掉落的声音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而这些声音就会像藏在海绵里的针般，时不时在你放松的时候刺痛你，等你想要找寻的时候，又无处可寻。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快要把房如井逼疯了，他从来没有像那次那样，无比怀念隔壁喘息。
但久而久之，房如井也就习惯了，他甚至还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这里没有人，没有纷争，没有世俗的约束。在这里，他能够放下一切的戒备，惬意而悠闲的躺着，不用为了明日的生计而烦恼。
“嗯？还没醒来吗？”
凭借着多年的感觉，房如井琢磨着时间应该快到了，然而眼前却没有发生一丝变化。这下房如井终于确认了，这次的梦境不同寻常。
房如井快速起身，弓着身体，左脚向前，右脚向后蓄力，全身肌肉紧绷，这是标准的进攻姿势。他谨慎的看着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无论是先发制人还是防御。
“王......”
就在房如井紧张的戒备的时候，一道微弱至极的声音传到房如井的耳朵，仿佛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的声音，即使是在静谧的空间内，房如井都难以听清内容，好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到底是谁在那一头？
妖魔？还是怪诞？
虽然房如井没有经历过，但无论是在贫民窟还是市区，他都零零散散听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传说。
“王......”
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更大了一点，让房如井能够顺利听清。
王吗？他好像在呼喊他的王.......
远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清晰。各种不同声音起此彼伏，他们都在呼唤着他们的王。
可是谁是他们的王，他们又是谁？
“你们是谁……”
房如井满心疑惑，他试探性朝着前面小声问道，可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呼唤并没有理会房如井。
他们依旧在喊着他们的王。他们的声音中带着期待，带着绝望，带着信任。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如同万家所念，如同众生所想。房如井很难分的清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渴求他们的王降临。
在他们的不停的呼喊中，房如井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孤独，仿佛一切毁灭，只有他一人独守废墟，那是背负一个时代覆灭的孤独，这种孤独让他无比的烦躁。
这里没有你们的王啊！
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们要找的王不在这里！
终于房如井不耐烦的大声喊到，“这里没有你们要的王，别喊了！”
“都别TM喊了！”
房如井愤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瞬间就覆盖住了从远方传来的呼唤。
似乎房如井的呐喊发挥了作用，四面八方不断传开的呼唤终于停止了下来。
漆黑的空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过多久，房如井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习惯了黑暗之后的房如井不住的用双手挡在眼前，那是梦境苏醒的征兆。
“可怜…”
突然，空间内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近的房如井感觉就在附近对着他说一般。
是谁？到底是谁？
一股强烈的未知的恐惧笼罩在房如井心中，房如井想要去质问，但是白光已经完全淹没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房如井恢复神智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狭小房间，此刻天空正泛着鱼肚白，蒙蒙的光线下早起的鸟儿掠过天际，几声晨鸣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快六点了......”看了一眼墙壁挂着的老式挂钟，房如井喃喃道，这比他往常足足晚了大半个小时。
房如井心中有万千疑问，却都得不到解答。他一开始就很清楚，黑色空间并不简单，但这几年来的平安无事也让房如井渐渐放松了警惕，然而昨晚发生的事情再次提醒他，不能够放松，这里的水，很深，很深。
“下次进入的时候，或许就是谜底揭开的时候了......”现在多想也是徒劳，房如井并不是并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只要下次再次进入黑色空间，那么一切或许就会水落石出。
房如井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探究这个，而是要抓紧时间去到市区，如果迟到了，今天就算是白干了。
快速洗漱完之后，房如井抗着自己的女式自行车往下跑。贫民窟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去市区打零工，所以不少人为了省钱都会选择在这里吃完早餐之后再去上班，有点晚起的房如井发现常去的早餐店此刻已经人满为患了。
“小房，老规矩，六个馒头，给。”看到房如井过来，早餐店大娘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满是面粉的手，从蒸笼中拿出早已经用塑料袋装好的六个馒头递给房如井，“看你今天那么晚都没下来，大娘我就知道你睡晚了，馒头我都给你留着了，还是热的，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接过早餐店大娘给的馒头，房如井冲着大娘笑了笑，以示感谢，然后把馒头放在车篮上，上跨，踩动，在格叽格叽声中，破旧的女式自行车缓慢的朝着市区骑去。
房如井和早餐店大娘关系不错，平时起晚了都会帮他留好早餐，方便他能够上班不迟到。
客套的话房如井不想多说，只是每个月的结算中，他都会默默的多给几块钱。
等价交换，安顺区的不二法则，无论善意还是恶意。
安顺区距离市区并不算近，房如井在路上边吃边骑的搞定两个馒头之后开始全力冲刺，整个H市如同一个庞大的同心圆，中央是高耸的晶能塔，接着是市区，然后安顺，安平，安宁，安吉四个贫民窟包围着整个城市。
当眼中H市中心的晶能塔从一个细绳大小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无法一望入眼的时候，市区也就不远了。
气喘吁吁的房如井停下自行车，高耸的围墙包围着整个市区，眼前是城卫军的一个小队在市区的出入口设防，这是他们每天进入城区都要经历的事情。
作为贫民窟里的人，房如井他们是没有H市的公民证的，法律不允许他们自由出入H市，他们每天都只能在这里办理准入证，当天进，当天出，不可停留。违者罚1000新币，一月内不允许进入H市。
虽然很麻烦，而且办理的过程也不那么让人愉快，但是城市里丰厚的薪资还是吸引无数的人涌入其中。
如果说安顺区是混乱无序的代名词，那么市区便是安全和富足的代表。无数贫民窟里的人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能够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在市区住上一晚。
那将会是他们一辈子都值得吹嘘的事情。
“你，排队去！”
其中一个城卫军把手中的晶能枪指向一人，语气冷酷，眼角处不难看出此人的快要溢出来的不屑和嘲讽。
多如长龙的队伍里是不会缺少插队的人，每天想要进去的人都很多，但是能够进去的人只有那么点，自然没有人想要做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城市里的工作可不好找，一旦有一天没来，那第二天就可以不用来了。城中随便一份工作，多的是人想干，甚至贫民窟还因此出现了类似二贩子的工作黄牛。
房如井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排队，那么多人，等到他都快中午了。至于强行插队，那更没有必要，城卫军手中拿着的可是大腾帝国刚刚退役的主战武器，猎魔Ⅱ型晶能枪，具有比传统动能武器更快的速度，更强的穿透和更具威力的破坏，一枪好几个小朋友不是说说而已的。
城卫军对于他们这些人，是可以无责射杀的，腾国的法律并不是用来保护他们的。
房如井走到人群前方，左右展望，终于他在关卡的旁边看到一个穿着臃肿城卫军军服，大腹便便的坐在老爷椅上哼着小曲，画风与其他的城卫军完全不一样。
“果然，这胖子还在！”房如井心中暗喜，看来今天是应该不会迟到了。
房如井面不改色，推着自行车走到胖子面前，“广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还是那么帅气啊，镇守关要，辛苦辛苦。”
说完房如井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天鹅牌的香烟，双手递给庞广，表情恭敬而又不谄媚。
虽然房如井不抽烟，但他却常年备着两包烟，一包是廉价的路牌香烟，一包则是中端的天鹅牌香烟。
“喔，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啊......”庞广不急不慢的接过香烟，抬头看了一眼房如井后又闭上双眼，慢悠悠的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嘻嘻嘻，不愧是广爷，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广爷的法眼，这不是快迟到了嘛，这我想......”房如井一副被看穿的表情，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小子啊，我就知道是这样，进去吧。”庞广哈哈大笑了几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房如井自然不会就这样进去了，故作迟疑的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万一给广爷添麻烦了，那我真的是......”
“进去吧，进去吧，这地头谁还能给老子找麻烦？”庞广豪气的挥了挥手，示意房如井进去。
房如井拱了拱手，以示感谢，“那我就不矫情了，先谢过广爷了，下次广爷有事记得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干的漂漂亮亮的！”
说完看到庞广似乎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房如井也不再废话，从庞广旁边的准入证中抽出一张，推着自行车走过关卡，其中连基本的检查都没有，而其他的城卫军似乎对这种事情并不奇怪，直接放房如井进入市区。
“为什么他能够插队进去？凭什么他能不排队？”刚刚被训斥的那人看到房如井进去，瞬间心理就不平衡了。
“我们要求公平，我们要个解释！”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看到有人起头，一些对这个做法不满的人也开始了，“对啊，为什么？能够放他进去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们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也要进去，放我们进去！”
在场的人纷纷起哄，庞广的脸上变得有点不好看，然而他们并没有停止，反而声势更加浩大了，城卫军的做法早就让他们不满很久了，法不责众，在他们看来今天这一闹，或许能够让他们更快的进去。
而一些见势不妙的人已经慢慢退出去，避免殃及池鱼。
庞广脸色不渝的从旁边的一个城卫军手中夺过一把猎魔Ⅱ，对着人群就是一通乱射，湛蓝色的晶能在高度压缩下快速射出，毫无防备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强大的能量射穿，半截身体直接被轰成了血沫。
存活的人没想到庞广能够毫无征兆的射杀他们，这一刻恐惧瞬间冲散了他们内心的不忿，尖叫着，疼哭着，疯狂的四处逃散，丝毫没有一点刚刚问责的样子。
庞广面无表情的继续连射了好几发后，随手把手中的猎魔Ⅱ丢给身旁的城卫军，“凭什么？就凭我是城卫军第76小队队长，而你们只是一群毫无身份的贱民！”
“老子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这群贱民又哪来的自信置疑我？H城，想进的就给老子我老老实实的进来，不想进的，那就给老子滚远点，记住，不是我求着你们来，而是你们求着老子放你们进来！”
“我呸！”庞广吐了口口水，不屑的啐道。
再也没有人敢继续去质问他，哪怕此刻的庞广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被鼓动的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了，他们所认为的法不责众，在武力面前不堪一击。
法，并不是他们的法。
迫于生存的众人，默契的又聚集在一起，排起了队陆续进入市区，就在刚刚死去的人，留着鲜血的尸体横陈在四周，然而没有一个人去收拾，去理会，就仿佛那些东西都不存在一般。
很快，市区关卡前又恢复了秩序。相比之前，所有人都规矩了不少。
而那个插队，又是最开始抗议的人，此刻正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安安静静的接受着检查，准备进去。



 第三章传闻

此刻已经进城的房如井并不知道关卡处发生的事情，正在疾步朝着他所工作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他知道了，恐怕也只是无语摇头吧。
这种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总会有人看不清情况而头脑发热。表面上来看房如井是递烟之后庞广让他进去了，但是每天又有多少人想要贿赂庞广，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可以?
这点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的。
早在四年前，那时候房如井刚刚去市区没多久，每天都要规规矩矩的排队，经常因为这样而迟到扣钱，甚至丢掉工作。
那时候庞广仅仅只是他们小队的副队长，并且和正队关系似乎并不太好的样子。恰巧房如井进城的时候看到他们两公开决裂，在大庭广众下吵架。
俗话说，宁愿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
计上心头的房如井偷偷观察了庞广好几天，趁其不备偷了他的钱包，几天内不再进城。在他大发雷霆，满街找的时声称自己捡到钱包，归还的钱包的钱不仅没有少，反而还多了不少。
借助这次机会，房如井便和庞广搭上关系，仅仅是这种小事肯定是不够的，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开头，那么一切就会简单不少了。
在城卫军做领队的，没有一个屁股会是干净的，只不过是有的事可以做，有的事是不能做罢了，只要不过红线，一般都不会有人管你。
房如井坚信他们不会那么守规矩，贫民窟法则告诉他，在这个世上，恪守规矩的人是活不长的。果然，在房如井连续半个月的观察下，他终于看到了机会，原城卫军76分队的领队居然和伯爵夫人有染！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他们两之间也做的很隐秘，但却瞒不过房如井的双眼，那种浓情蜜意眉目传情的心照不宣是骗不了人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越不越线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在贵族老爷头上拉屎还要问他要纸啊。
趁着庞广被打压郁闷的时候，房如井借助上次帮庞广找回钱包为理，和庞广搭上话，上来就是自己多么仰慕庞领队，为庞领队只能成为副队而感到不公，一顿看正队不爽之后，庞广几乎要把房如井当做知己。接着房如井又旁敲侧击的告诉庞广正队和伯爵夫人的事情，让他自己去领悟。
没过多久，庞广就查到了他们两个有染的证据，意气风发的坐上了正队的位置，房如井又在他刚刚坐上急需政绩的时候，告诉他贫民窟里有个帮派专门帮人溜进市区，送给了庞广一大笔的功劳。
至此，房如井和庞广的关系就熟稔了不少，得益于庞广这张虎皮，加上房如井会做人，无论是城卫军或者是贫民窟的帮派都会稍稍给几分面子。
而房如井聪明就聪明在，他从来都不用大事麻烦庞广，因为他知道，就是去麻烦别人也只是徒劳无功，但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房如井却经常去请求帮助，这种做法能够让庞广的自尊心得到很大的满足，更加促进两人的关系。
对于庞广这种足够贪婪又足够愚蠢的人，房如井是最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了。
一路上，房如井哼着小曲，把自行车锁在工厂的大门前，换上工作服之后开始打卡工作，时间被他卡的刚刚好。
“如井，你这真的是一分不差啊，厉害。”旁边的工友林三看到房如井进来之后铃声刚刚响起，竖起拇指朝着房如井打趣道。
“你是没看到啊，刘工头脸都黑了，刚想着抓典型呢，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踩点了，嘻嘻嘻。”
“行了行了，赶紧工作吧，等下被抓到闲聊可就惨了。”房如井挥了挥手，提醒着这话题是时候要结束了。
闻言林三也不再打趣房如井，纷纷开始手上的工作。聊天都是小事，要是把工作弄丢了，那可真的是大事了。房如井叹了一口气，也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
房如井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国属机械厂，整个产品流程如同流水线般，每个流程都有大量的工人在运行，房如井所在的是位于最末端的组装拼接。
在传统能源耗尽之后，人类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在新能源上面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资源成为了整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在那段时间，各个国家能够为了争夺一点他们往日都看不上的小油井而大打出手，这种事情世界各地都层出不穷。
在衣食无忧的时候，人们总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要求平等，要求自由。然而在资源有限，当大部分人无法依靠自己的劳动维持温饱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平等自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整个世界的格局在那一刻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所代表的利益而撕破脸皮，为自己明日的命运而不顾一切，礼仪道德，那是只有蠢货才会去遵守的东西。国家的覆灭，王朝的灭亡，不过就是顷刻间的事情，在那但凡提起都会从内心泛起恐惧的四百年间，在那被人们称为黑暗时代的年代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终于，黑暗散尽，黎明初启。人们在两百年前发现了新的能源，晶能。他是万物之初，能源之母。人类从来没有发现有任何一种能源能够与晶能相媲美，世间一切赞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她，她无所不包，无所不能，又取之不尽，仿佛是上苍赐予人类最好的礼物。
人们在尸骸堆积成的骨山上欢呼雀跃，肆意而舞，他们赞美着这一切，他们充满着希望祈祷新的未来，他们于废墟上重新建设了新的家园，建立了新的制度，停摆的文明因为晶能而再次焕发生机。
“传闻把巴比伦塔反倒在希拉平原上，从这端到那端，将要走上整整两天时间。当塔矗立着朝向天空时，从地面爬到顶端，如果这个攀登者没有背负任何东西的话，将要花去一个班月的时间，然而实际情形却是要花费整整四个月时间。
巴比伦塔上的匠人不会因为一个一人摔下去而感到伤心难过，但但一块砖从塔顶掉落的下去时，塔顶上砌砖的人们会恸哭不已，还会使劲抓扯自己的头发，因为这要过四个月才能补充它。
这是曾经人类最辉煌的建筑，而晶能塔，就是人类新的巴比伦塔。他将会如古时巴比伦塔一般，屹立无边平原的指路明灯般，引导着人类从黑暗走向光明，从没落走向昌盛，从可能走向无限。他是伟大的，无可挑剔的，他将是人类新文明的摇篮，将会是我们即将扬帆起航的风帆。”晶能的发现者何东如是说道。
这个哪怕贫民窟小孩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在房如井看来，不外如是。何东确实没说错，晶能确实很伟大，他让一部分人的重新得到了做人的资格，又给予了所有人再次做人的希望，哪怕希望渺茫，微乎其微。光是这一点，何东就足以留名千古。
晶能确实无穷尽，但以人类的开采技术来说却是有限的。人们只能在各大晶能矿上建立庞大的晶能塔，晶能塔附近是富足而又安定的核心区，这里有着数之不尽的资源，能生活在这里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掌权者，稍稍往外的是密密麻麻的工厂和各种生产线，他们构成了整个H市的市区。再外围的是庞大的贫民窟，贫民窟依靠着少量市区流出的资源勉强存活。
在有限的能源下，庞大的人口不过就是累赘。
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依旧比黑暗时代的人幸福，起码他们还有未来，还能期待明天。而不是在寒冷的夜晚中悄无声息的死去，僵硬冰冷的身体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感受明日太阳升起的温暖。
“终于到了午餐时间了，累死我了。”之前打趣房如井的林三听到熟悉的铃声之后马上放下手头的活，伸了一个大懒腰舒缓疲倦的身体，“迟早我得累死在这上面。”
“行了，快点吃吧，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抓紧点。”房如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骂道，“别人想要得到这样稳定的工作都得不到呢，你要是觉得累可以和他们换换啊，我觉得应该有不少人乐意。”
房如井拿出早上的馒头，咬下小小的一块，咀嚼十几次后才意犹未尽的吞咽下去，馒头并不美味，但是这样却能大幅度增加饱腹感。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现在馒头早已经变凉发硬。其实这东西说是馒头，却并不是真正的馒头，白面精粮他们是吃不起的，制作这东西的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杂糠粗粮，凉了之后入口卡喉，难以下咽，不过胜在难消化，顶饱，算是贫民窟最受欢迎主食之一了。
“那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个岗位付出了多少，就那个管理人事的肥婆，弄得我整整三个月光是看到女人就吐。”林三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突然一白，随即疯狂的摇头，似乎是想要把脑海中的画面给甩出去，可是曾经的画面却越发清晰，“别说了，往事我已经不想再提，既然是噩梦，那就让噩梦埋葬在过去吧。”
“哭，今天工资又得拿去安吉区找妹子洗洗眼了，不然晚上肯定得被吓的睡不着。今天又白干了，哎。”
“不会又是17号吧？”房如井罕见的露出一副暧昧的神情。
“17号已经不在了，听说前段时间被某个贵族看上了......”提起17号，林三像是焉了的茄子又恰逢落霜，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了。
房如井愣了愣，林三这小子可是一直都心心念念着17号，辛辛苦苦得到的酬劳都被他省吃俭喝存起来，就等着有一天能够帮17号赎身的，真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对于她们来说，被贵族看上的命运，不言而喻。
房如井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相处甚佳的工友，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默默的吃着手中的馒头。
“欢迎收听今日快讯，下面是今日内容，据腾国国家经济协会统计，今日腾国新币同比去年升值百分之二十一。有关经济学专家称，这将是腾国经济再次腾飞的前兆。”
“帝国国家晶能探测队在樱花国海域发现强烈的晶能波动，疑似还未经开发的超大型晶能矿，有专家推测，该晶能矿将会极大缓解国内晶能利用供不应求的窘况，但也有少数专家表示此矿地理位置敏感，将有可能会大大加剧腾国和自由联邦间的矛盾。”
“......”
“公民老爷们可真的懂得享受啊。”突然林三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句。
房如井自然知道林三说的是什么事。
在工厂区工作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贫民窟里的人，基本所有重要的岗位和管理阶层都是居住市区的H市的公民占据着。前段时间他们不满每天毫无娱乐的枯燥乏味八小时工作时长以及不足以支撑他们财富自由，追求人生目标的微博工资，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抗议。
要知道公民可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存在，他们拥有自由的言论权和游行权，帝国的法律给予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H市市**为了避免事情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基本同意了他们的诉求。
八小时工作制改成了六小时，每天中午休息时间加长，还会有广播播告今日的新闻，甚至连工资都微微上调了一点。
这自然是属于公民们的大胜利，但是却是他们这些贫民的大悲惨。
每个工厂每天的生产量都是一定的，当减少公民的工作量之后，自然会变本加厉的从他们身上收回来。所以房如井他们的工作量再次增加，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十四小时的工作时长，而中午休息时间更是缩短到了二十分钟，至于薪酬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不能反抗就只能默默接受咯，不是吗？”房如井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起码我们多了能够了解外面世界的信息，不是吗？”
只有苦中作乐，自我安慰的人，才不会被这个操蛋世界逼疯。
“信息个屁，对于我们这些淤泥里讨日子过的人，还不如我擦屁股的纸好用！”似乎是被刺痛了什么，林三激动的破口大骂。
“行了，再大声点被人听到了，你吃不了兜着走。”房如井看了看周围忙着吃饭的众人，笑着提醒道。
“哼，这有什么......”林三不服气的嘟囔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我听说厂里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不少人被莫名其妙杀死了，听说死相难看，好像是被某种怪物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骨骼和一张皮囊，别说多吓人了。”为了掩饰尴尬，林三连忙转移话题，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就死定了，这可是厂子里的绝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房如井刚想问，忽然抬头看到林三清秀的脸庞，想起他这几天似乎过得很悲催，也就没有刨根问底，去揭林三的伤疤了。
毕竟龙有龙道，鼠有鼠道，哪怕人事处的肥婆确实难顶了一点，但也是一种本事不是吗？
“不会是妖魔吧？听起来有点像啊......”房如井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也觉得像，最近最好小心点，别把自己小命都给搭进去了......”林三点头肯定了房如井的想法。
哪怕有围墙隔离着整个城市，妖魔这种东西还是会经常出现。
“都别TM吃了，都是猪吗？还在这里吃吃吃！休息时间到了，快到工作岗位上，迟了别怪我扣光你们今天的薪资！”
就在房如井和林三聊的火热的时候，一声大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那是工头在催促他们赶紧干活。
哪怕二十分钟的铃声并没有打响。
房如井和林三虽然一边聊天，但是吃东西的速度并没有落下，早就已经吃完了。闻言两人拍了拍身上的食物碎屑，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工作岗位上走。



 第四章怪老头和花奶奶

晚上十点，夜色如水，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大地，几道闪电掠过天际，劈开层层雾霭。早在很久之前，人类就已经忘记柔美皓月和繁星闪耀的样子，在他们短短一生的印象中，夜晚就应该是这样黑沉沉的，不见光亮，没有生机。H市中央巨大的被点燃的晶能塔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明灯，成为了这个时代新的明月，夜晚的太阳。
如果这个时代还有诗人的话，他会不会在寂寥无人的夜晚，赞美晶能塔的瑰丽，赐予她无与伦比的美丽传说，一如古时的众人。
或许是有吧，但这对于房如井来说太过遥远，远不如等一下发薪资来的有吸引力。
今日的工作到此结束，哪怕和往日一样延迟了十几分钟。但此刻依旧是一天中最值得期待的时刻。完成工作的众人将会在工头那里领取今日的报酬。
在这个世界，无论什么工作都是现结的，周结和月结都是在耍流氓。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意外，没人能够确保自己每天都能顺利的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包括他自己。
所以日结是所有人的需求，做一日工得到一日报酬，只活当下，再算未来，再合理不过。
“林三，无迟到，工件按时完成，薪酬12新币。”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房如井和林三两人，刘工头傲慢的瞥了一眼林三之后，一边懒洋洋的说着，一边从一沓厚厚的钱中抽出一张十元新币丢给林三。
林三似乎没有在意刘工头的态度以及他所说的名义薪酬，平静的接过刘工头丢过来的十元新币。
“房如井，早上迟到，念在初犯，薪酬减半，应得12新币，现得6新币，如有下次，革除职位，永不录用。希望你们能够以此为戒！”
林三下一个便是房如井，刘工头抽出一张五元新币，不屑的看着房如井，仿佛在说小子，就算你没迟到又怎么样，在这里我想说谁迟到谁就得迟到，你能耐我何？
房如井米勒眯眼，高刘工头一个头的身体直接朝他压过去，一副随时冲上去揍他一顿的进攻姿态。
刘工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的刘工头似乎被房如井的恐吓激怒了，往前站了一大步，两人的距离相隔无几，抬起头来盯着房如井，丝毫不示弱。
局面一触即发，林三紧张的直拉着房如井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就谢过刘工头的宽容大量了，那我就先走了，有空一定和刘工头爬山吃饭。”气氛僵持几秒后，房如井突然展颜一笑，从刘工头手中抽出一张五元新币，弹了弹崭新的新币说道。
“哼。”刘工头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轻蔑的瞥了一眼房如井。
在走出工厂的路上，林三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道，“我的天，我刚刚还以为你真的忍不住要打他了，那可是公民啊，哪怕是二等的，也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二等公民，一般是两种人。一是无爵位公民三代之后的降级，再两代之后无突出贡献则会被移除户籍，二则是有突出重大贡献的贫民，将会被授予二等公民身份。很显然，刘工头这种的是前者。
二等公民虽然比公民拥有更多的义务，更少的权利，但却也是无数人都可望而不求的身份。因为他受到腾国法律的承认，拥有和公民一般法律地位，受到整个国家机器的保护。像房如井这种没有身份的贱民，只要敢动手，那么绝对不可能走出H市的市区！
公民可以随意殴打他们，但是他们不能殴打公民，哪怕一下！
公民殴打他们付出的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钱，而他们要付出的却是命！
“我怎么可能那么冲动，半天工钱而已。”房如井笑着拍了拍林三，“虽然确实很讨厌，不过还是小命要紧啊。”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林三吃痛的揉了一下肩膀，打量了好久房如井，发现其神色如常后迟疑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前几天刘工头被隔壁工头扫了面子，刚好想要借题发挥找回点存在感罢了，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我懂，这些都是小事而已。来这里那么久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针对过，只能算自己倒霉了，无所谓啦。”房如井挥了挥手眯着眼笑着，仿佛这些都是不足言语的小问题。
等价交换，贫民窟第一法则。
但愿刘工头不要自找麻烦啊，房如井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了。
“倒霉，居然下雨了。”
出到工厂门口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H市上空堆积了四五天的阴云终于开始落下黄豆般的雨滴，一滴一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哒哒作响。
零星雨滴的落下似乎是一场暴雨即将落下前的序幕，还没等房如井两人反应过来，黄豆般的雨滴如倾盘般落下，重力赋予的强大动能让雨滴在坚硬的地面上裹挟灰尘高高扬起，形成一层十几厘米的水雾。
“看来，今天你我的钱包都要受罪了。”房如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黑暗时代，没人知道那时候放了多少枚和弹，但哪怕是以人类强悍的适应性，在几百年后的现在，世界的很多地方都还是人类禁区。
像这种富含放射性的雨滴，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从家到市区要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整垮一个强壮的成年人。
雨天不出门，荒地莫轻去。这句话是整个世界的小屁孩被家长训斥过最多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从市区到贫民窟是有列车的，只不过收费极其高昂。但在这种情况下，房如井也没得选择。无户籍的贫民在市区留宿可不是一项小罪名。
每个工厂下面都有通往地下站台的通道，房如井和林三的家并不在一个区，短暂的闲聊之后就各自朝着回家的列车方向出发了。至于那辆自行车，也就只能委屈他在这里待上一晚上了，市区治安很好，房如井上锁之后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偷。
说是列车，但是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城际公交，而是在黑暗时代留下的上百年的老式火车，依靠简单的蒸汽动力驱动。在黑暗时代，这可是重要的运输工具，为避免被破坏，一般都只行驶在地下。
然而随着晶能时代的来临，这种落后的运输工具也就失去了其价值，逐渐被弃用，直到人们将其改造成晶能推动后被用来运输城市和贫民窟间的人员和物质，这才有了其用武之地。
因为今日下起磅礴辐射雨的缘故，原本冷清的地下车站也多了几份烟火气。肉疼的交完7新币的车票钱，房如井在周围人骂骂咧咧声中静静的等候着列车的到来。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不用等待多久就会有一趟列车到来。那是专门凑合他们下班时间段的列次。听说这是专门为了方便他们这种贫民的福利。
噢，确实他们薪酬没降时定下的福利。
在房如井他们还没有降工资的时候，一天的薪酬是14.2新币。虽然房如井一次都没有领过这个数字。
巨大的汽笛刹车声由远及近，出现在房如井眼前的是一辆老旧的黑绿色火车，如残烛般在风中摇晃着破旧的身躯，原本应拉风吐出浓黑烟雾的排气孔现在变成了摆设，火车头在可有可无的制动下过了许久才缓慢的停下，房如井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刹车制动冒出丝丝白烟。
缺少润滑油的车门干涩而艰难的打开小半边门之后就卡住了，哪怕电机依旧在转动也依旧纹丝不动。
房如井已经对这个情况见怪不怪了，侧着身子滑进车厢内。虽然今天的人数比往常多了不少了，但是对于整辆火车来说，依旧是微不足道的。分散在每个车厢里的只有零星几人，其余皆是空位。
房如井来到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组合奇怪的小团体，三男一女，四人团团围坐在一起。一个健壮入牛，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一个瘦弱如猴子，营养不良，只有一个看起来还稍稍正常点。女人背对着房如井，朝着窗外发呆，虽然看不清样貌，但凭借感觉，房如井觉得应该不会太差。
这是房如井进入车厢第一眼所了解到的信息。
看到有房如井进来，几人不约而同般谨慎的盯着他，各自脸上都写满了戒备。见状，房如井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他最怕的就是麻烦，既然他们这样那他刚好可以选了个偏远的位置。
在列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后，这个庞然大物伴随着异响声缓慢的向前爬动，速度越来越快。车厢内昏暗的灯光亮度再度降低，只能勉强看清过道的位置。
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偶尔经过隧道内的探照灯时才能够粗粗看到隧道洞壁的模样。列车就在这样光暗加错中前进，安静的车厢里只有风从缝隙中穿过的声音在呼啸。房如井依靠在木质的椅子上，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插播一条紧急通知，G市晶能塔第二分塔于十点十分被四名不知名人士破坏，目前四人仍未被抓捕，G市已经封锁整个市区，请前往G市的乘客提前规划好行程。”
“插播一条紧急通知，G市......”
列车上的通报应该是全系统播报的，这辆列车的路线不穿过其他城市。
房如井愣了一下，是谁那么猛，居然能够炸掉G市的晶能塔，即使是分塔，那也是天荒夜谈的事情。G市和H市这种小城市不同，那可是腾国中部最大的城市，关系整个城市命脉的晶能塔自然是防守森严，重兵把守，房如井很难想象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车厢上四个就是广播通告的四个人吧？
那种戒备的眼神不像是正常人所有！
房如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这应该仅仅只是巧合。G市距离H市可是长达上千公里，甚至两个城市所归属的府都不是一个府。他们怎么可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G市来到H市，这简直就是比炸掉晶能塔还要不可思议。
车厢灯光亮起，目的地到了。
房如井也不再纠结，起身下车，动作干净利落。这些事情距离他生活实在是太过遥远，他们是与不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内陆这种大雨是下不长久的，半个小时的车程下来，外面的雨基本都已经停了。这场暴雨彻底摧残了安顺区糟糕的排水系统，在地势低洼的处，积水甚至能够到达膝盖，不少人在门口倒5着刚刚屋内接的漏雨，小孩子难得一次见到那么多的水，也是玩心大起，想要光着膀子在水坑里面肆意的畅游，结果无一例外的被板着脸的父母厉声制止。
更甚者还会得到父母的加餐，不少孩童跪坐在门口嚎啕大哭，以他们的年纪还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阻止他们玩水。这分明就是上天赐予他们最好的玩具。而忙碌的大人此刻还没有功夫去为这些小屁孩解惑，漏雨的屋子还得打扫，修补，提防着下一轮到来的雨水会不会把腐烂的房子弄踏。
这才是离房如井所处生活最贴近的事情。炸毁晶能塔这种事不过是无趣生活里的点缀罢了。
这些含有放射性的雨水可不能轻易去沾染，房如井家距离车站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有个地方却离这里很近。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还不到十二点，他们两应该还没睡。
“也有段时间没去看望过他们了，今晚就去那过夜了吧。”房如井心中默默决定了行程。
老头和花奶奶，这是房如井对他们的称呼。
他们是一对夫妻，虽然经常吵架，有时候还会因为鸡皮蒜毛的小事大打出手，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是夫妻。
在房如井刚来到安顺区的时候，年小体弱的他经常都是吃了这顿没下顿，多亏了花奶奶经常的接济才让房如井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等价交换，贫民窟第一法则。
一饭之恩，莫不以性命相报?
七十多的两人在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是少有的长寿了。但在这个世界，长寿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无儿无女的长寿。所以房如井经常都会去他们家里，给他们打扫卫生，买点生活必需品，陪他们聊聊天，缓解两人的寂寞。
“老板，这落桑果怎么卖？”房如井找到就近的一家水果店，问道。
在这个时代，如果要评选什么东西是奢侈品，那么水果绝对能够排的上号。在连人类都不能全部养活的土地上种植水果，无疑是一种浪费。
但悲哀的是，正如人类不能离开水一般，人类也难以离开水果。多年的进化已经让人类这种生物丧失了生产维C的能力。
落桑果算的上是他们这种贫民唯一能接触到的廉价水果了。很多贫民窟小孩都以自己能经常吃落桑果而作为炫耀的资本。
“十新币一斤，不二话！”老板直接一口价。
“行，那给我来一斤。”房如井也不去砍价，直接要了一斤。老头他们已经大半年没有补充过维C了，这次正好顺路。
“老板，二五添十，铜称做忤，龙符相伴，万军辟易。规矩大家都懂。”看着称上刻度勉勉强强到一斤，房如井皱了皱眉头，说道。
“哎呦，没想到，还是个行家啊。”中年老板诧异的看了一眼房如井，再抓了一小把落桑果放进塑料袋里，此时称上的标刻已经超过了一斤，“一斤刚刚好，圣惠十新币。”
“行，老板敞亮，下次还来。”
房如井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崭新的十元新币递给水果店老板之后，掂量都没有掂量，拿着一袋子的落桑果就离开了。
贫民窟的水果店一直都是暴利生意，可惜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规矩，是存活于贫民窟很重要的东西，做什么都要有规矩，不遵守规矩的人墙头草已经一尺高了。只要你摸透了这里规矩，那么你就能在这里过的风生水起。
水果店七两五做一斤是规矩，房如井的行话是规矩，水果店老板给他换上九两也一样是规矩。
不懂得规矩这些挨宰之后，也只能默默咽下这个亏，这也是规矩，因为每个水果店后面都是一个地方的帮派，甚至和市区内的人物也有所关联。
房如井后面两句首字正是他们帮派的名字。
“花奶奶，老头，开门，我来了。”房如井来到一间破旧的老房子前，边敲门，边喊道。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很有节奏，在室内的两个老人很快就注意到了。
老人的腿脚还算灵活，房如井没有等待多久就进去了，给他开门的是花奶奶，老头在客厅坐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张大纸聚精会神。
“哎呦，房小子来了啊。”等到房如井已经坐在老头有几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
“等您老人家知道了，天都已经塌了。”花奶奶似乎对老头如此入迷的行为有点不惯，暗讽了一句，“小房，你先坐，我去洗一下落桑果。”
“要是再和小房聊什么房中术，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拿着落桑果准备去洗的花奶奶途中还不忘回头提醒老头一句。
花奶奶这话让房如井脸有点红，犹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老头突然拉着他给他说各种关于人类传承的深奥知识，弄的他面红耳赤，窘迫不已，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别和女人一般计较，我之前传授给你的可都是经验之谈，你以后肯定用的着……”
“嗯?”
“呵呵，那是别人的经验之谈，别人的……”
老头的夸夸其谈直接被不远处花奶奶的一声质疑打断。看到老头秒怂的样子房如井不禁乐了。
或许也就是这种心态才能活的那么久吧。



 第五章火流星

“昨天的报纸？”
老头和房如井聊天的时候，手上的纸张也就放在了木桌上。房如井定睛一看，发现这封面上居然是落著昨天日期的报纸。
报纸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物，一般只出现在核心区。房如井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老头珍藏多年的仕女图。
房如井犹然记得之前林三淘到一份半年前报纸的得意情形。
“林三，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嘻嘻嘻，你懂什么，我这叫高兴，我和你说，我今天在安吉区淘到了一份半年前的报纸，这玩意你见过吗？”林三挤了一下房如井，得意道。
“见过啊，话说你又不识字，花这冤枉钱干嘛？这玩意既不能吃又没什么用。”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我那往人多的地方一坐，这玩意一淘，一股文化人的气息不就扑面而来了吗？那妹子还不得被我折服，乖乖投怀送抱？”林三不以为意，一副觉得房如井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再说了，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到时候或许还能传给我儿子呢？”
房如井叹了一口气，“哎，那你花了多少天的工钱。”
林三得意的竖起三个手指，“不多，不多。”
回忆截止于此，房如井疑惑的看着老头，这东西在贫民窟可不常见啊，莫非......
“你看着我干嘛，我这是高效转移资源以达到最合理利用。”老头被房如井一直盯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说道。
果然！这老头又闲不住了，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这一份报纸。
在房如井认识他们开始就知道，老头年轻的时候不简单，一招妙手空空从不失手就已经能够看出端倪。房如井之前能够顺利偷到庞广的钱包也是多亏了老头平时教他的几招散手。
房如井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花奶奶今晚态度不善了，很早之前花奶奶就不允许老头再出去做这个行当了，毕竟人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更何况人老之后各种身体机能下降，很容易会被人发现，奈何老头技痒难耐，经常都会出去拿点小东西回来。
这也是他们俩日常吵架的重要原因之一。
房如井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老头，老头的脸皮受不住了，拿起桌面上的报纸往房如井怀里塞，一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
“这次可不一样，外面发生大事了，简直和你息息相关，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了解到最新的信息吗？”
骗鬼呢？
房如井撇了撇嘴，拿起老头丢给自己的报纸，一股墨香伴随着纸张的清香扑面而来，这股好闻的味道让房如井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在福利院的时候有简单的识字教育，加上花奶奶也教过他一些常见文字，所以房如井比常人幸运的是，他能够粗略读懂大部分的文章，光是这一点，房如井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
无论在那个时代，获取知识都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的，那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拥有的，有关特权的东西。
报纸上斗大的黑字跃然出现在房如井的眼中，【腾国北方发生惊天巨响，疑似晶能矿爆炸】，【夏府府主夏天寒应邀赴天罗教廷访问】，【H市拟建晶能分塔】
.......
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房如井脸黑了好几度，这个时候他还怎么会意识不到，他被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头耍了。
“哎呀，房小子啊，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多了解一下，总没坏处的。”老头意味深长的笑道，仿佛一个历经世事的长辈在诚诚恳恳传授不成器的晚辈自己仅有的心得，让他能够少走点弯路。
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头子。
换做是花奶奶的话，房如井就信了，但老头这幅嘴脸房如井早就已经免疫了，每次他坑完自己之后摆出一副我坑你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经常气的房如井牙痒痒。
“行了，给你个报仇雪恨的机会，那么久没来我都手痒了，杀两把。”老头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
在没传到老头手上的时候，这两个木盒就已经历经沧桑，四周有着数十道不同程度，不同来源的伤痕，刀劈，剑刺，还有传统火能武器留下的弹坑，火焰灼烧的痕迹。但老头却对其极其爱惜，每天都会用半湿的抹布擦拭一边，再用干麻布吸手，整个盒子表面不沾一丝尘埃，昏暗灯光下甚至还有些光滑发亮。
盒子里装的是一副源自于黑暗时代的卡牌游戏，名为黎明将至，整套有三千张卡牌，三类九系，即魔兽，道具，技能三类，水火风土光暗时空诡九系，三类九系相生相克，构成了这个游戏的基本框架。
两人各从三千张牌组里抽取七十二张牌，并将顺序打乱，组成自己的卡组，每回合抽取四张卡牌，具有三点行动点，越是厉害的卡牌，所需行动点便越多，高等级的妖魔更是需要多个低等级魔兽献祭融合才能出来，如何在使用有限行动点的同时构建有力阵容击败对手和确保自己如何不会被提前击败之间寻找最优解是这个游戏最值得思考的事情。
然而这个游戏里从来都没有最优解。
没人知道你这把会不会被幸运女神那个浪蹄子看中，正如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张卡牌是什么。
就是因为其具有丰富的未知性和高度的可玩性，黎明将至自诞生以来，从黑暗时代到晶能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娱乐项目能够与之媲美，无论在市区还是贫民窟，你都会发现有无数人为他疯狂。
贫民窟里最热闹的地方永远都是棋牌室，买不起黎明将至的众人在劳累一天之后，最大乐趣就是围在棋牌室里面看着别人玩。在旁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好不疼快，常常一场对局里面，两边能有几十人在旁边观看。
在这里可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说法，那场面简直和菜市场有的一比，两个理念不合或者输不起的人大打出手的事情也并不是少见。
曾经有人戏说，或许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忘却阶级身份的，只有黎明将至，也只能是黎明将至。
“来，杀两把，我要把你杀的片甲不留。”房如井也是黎明将至的资深牌友，再加上想要报复前几次老头对他的戏耍，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在一旁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两人很快就摆好棋盘，组好卡组，抽到了自己的基本牌。一场游戏的顺利与否，与自己的基本牌有着很大的关系，房如井这把运气并不是很好，抽到的都是较高等级的魔兽，没办法第一时间放在场上。
“嘻嘻嘻，我这把天胡开局。”老头满脸的高兴，对抓到的基本牌很是满意。
“真巧，我也是，第一把就抓到了一手好牌。”房如井不动声色，脸色平静，丝毫不露破绽。
“哼，等一下就有你哭的时候！”老头鼻孔里出气，把一张卡牌放在桌面上，“出来吧，三级妖魔，幽冥炎魔！”
“技能，黑暗庇护！”
“道具，守灵之铠！”
老头陆陆续续又放上了两张卡牌，三个行动点直接被他一次性用完。
“没想到这老头真的是天胡，上来就是前期极其强势的阵容。”房如井脸上变的有点不好看，哪怕他现在有能够放下去的卡牌，现在也只是当炮灰送。
“先放你一马！”好在第一轮的伤害不算疼，房如井还能接受。
“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这是外厉内荏，乖乖认输吧！”
“哼，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小心乐极生悲！”
房如井也不示弱，两人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一轮又一轮的战斗。
沉浸于厮杀的两人就连花奶奶洗好了落桑果进来都没发现，见怪不怪的花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拿出部分落桑果分别放在两人的身旁。完成一系列动作后，花奶奶坐在老头旁边，腰板挺直，双手放于大腿上，安静的观战。
房如井下意识的从旁边拿起一颗落桑果放入嘴中。
下口的瞬间，落桑果的汁液迸射到舌尖，一股苦而涩的味道溢满口腔，房如井神色如常，继续咀嚼着有点坚硬的果肉，待到果肉被咀嚼的稀碎，苦涩的汁液让人体唾液腺下意识的分泌出大量唾液，在唾液的作用下，苦涩慢慢褪去，一丝甘甜在宛若漆黑夜晚的第一缕阳光，冲破束缚，宣告着改变。
苦尽甘甜，房如井贪婪的吞咽着口腔内的唾液，越是吞咽，越是甘甜。在平日只有粗粮馒头的食材里，这份强烈的味觉刺激更显得珍贵，更震撼灵魂。
房如井久久回味，直到口腔再无味觉后才依依不舍的拿起下一颗落桑果，放入口中。
“一级妖魔，雪猿。”
房如井看着自己只有一滴血的生命值，不紧不慢的吐出落桑果核后，把桌面上三张二级妖魔翻面，从手牌中里抽出一一张卡牌，放在桌面上。
“一级妖魔，封魔天使。”
“道具，重置。”
“一级妖魔，笑脸鬼将。”
“再见，游戏结束了。”
房如井忍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轮到他大杀特杀了。上一轮没有用剩下的行动点是可以存储起来的，但最多不会超过五点，而重置的效果是能够重置回合开始前的行动点，那也就说，他足足拥有十点行动点！
前面的默默无闻，皆是为了这一刻的一鸣惊人！
还有十六滴血的老头血量瞬间见底，原本还在洋洋得意准备迎接胜利的老头愣了好久，满脸的错愕，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房如井能够绝地反杀。
剧本上面不是这样演的啊！
“你一直都藏着那张道具卡没用是不是！”过了很久，老头脑子才转过弯来，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房如井耍了，从第一回合就开始踏入了房如井编制好的陷阱里！
房如井第一手的基本牌里绝对是有着不止一张的一级妖魔卡和那张道具卡！所以房如井在一开始就想要剧本来诱导他，让他轻敌的提早摆出真正的阵容，而房如井却不停的用炮灰消耗他的骨干，当时还在兴头上老头根本就没有在意，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一锤定音！
“哎呀，被发现了。”房如井不置可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
然而就是这幅表情让老头更加不爽了，房如井这种憨厚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坏事被发现之后露出毫无歉意略带戏谑的笑容。
这简直就是比嘲讽还要嘲讽啊！
“我不服，再来一把，刚刚是我大意了，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杀的屁滚尿流！”老头嚷嚷叫道，恨不得马上开始狂虐一把房如井。
“嘻嘻嘻，人生可没有再来一次喔，不好意思，今天累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房如井学着老头教训他的语气，强忍着笑意拒绝了。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是最难受最憋屈的呢，就是在明明快赢了的时候被人莫名翻盘，想要再来一次一雪前耻，结果却没有下一次。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把握之中，但事实上却像个傻子一样每一步都落到别人的算计中，那种智商被碾压的耻辱感，简直炸裂。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果不其然，老头都快被气的七窍生烟，边摆着卡牌边拉着房如井的衣服催促他，“快点和我打啊！我不服啊！”
“不了不了，我好久都没和花奶奶聊天了，我要和花奶奶好好聊会，您说是吧，花奶奶。”房如井朝着花奶奶挤了挤左眼。
“就是，我们婆孙两好久没聊天了，你一边呆在去。”花奶奶会意，推开老头，拉着房如井让其做到自己的身旁。
“哼，你们两合起伙来欺负我，不玩就不玩，又不是输不起！”老头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人已经达成默契，今晚是不可能再挽回面子了，冷哼了一声之后，拿起桌上的报纸就往墙壁的一边靠，不再看房如井两人。
“谁叫你平时总是欺负小房，这下遭报应了吧。”看着老头生闷气的模样，花奶奶捂着嘴咯咯笑道。
老头没有搭理花奶奶，双眼盯着眼前的报纸，就像是盯着仇人一般。
见状，房如井和花奶奶也就没有再刺激老头，两人随便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房如井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对于足不出户的花奶奶来说还是很精彩的，听的花奶奶连连点头。
花奶奶在言谈上有种别样的淡然优雅，无论是自己说话还是听别人诉说，在贫民窟中都宛如黑夜中萤火虫，格外与众不同。
房如井很早就猜测花奶奶是贵族出身，甚至脑海里已经编制好了一段贵族小姐和贫民窟浪荡子为追求真爱而远走天涯的浪漫爱情故事，唯一让房如井不解的就是，也不知道是老头哪点吸引了花奶奶，不然整个故事就完美无缺了。
“看什么看？哼！”感受到房如井疑惑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老头感到一阵恶寒，放下报纸，反瞪回去。虽然他不知道房如井在想什么，但是总感觉不会是好事。
“没什么，我看外面的夜空呢，刚刚下完雨之后的夜空还是挺好看的啊。”心虚的房如井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老头一脸的不相信，“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黑乎乎一片。”
“谁说的，你看！”房如井煞有其事的指着窗外的一个地方，“你看这多漂亮！”
“真的假的？”老头将信将疑的放下报纸，伸头望向窗外。
虽然刚刚下过暴雨的天空洗刷了烟尘，空气变得清新了不少，原本压抑的乌云也被一扫而空，但依旧改变不了高阔的天际上夜色蒙蒙。其实老头没说错，哪怕是下了雨之后的夜晚，天空还是依旧这样的沉闷无聊。
老头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房如井戏耍，正当想要起身打他一顿的时候，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沉沉夜色如同黑色的幕布被划开了一道重重的口子，所有人丢下意识的被其所吸引。光芒的终端，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火球，依靠强大动能撕开沉重的空气，燃烧嘶鸣的炸裂声响彻整个天际。
此刻，万物皆静，天空中那颗不知名火球成为了唯一的主角，他绚丽而夺目，肆意的向世人展现他无与伦比的身姿，那有别于的晶能塔幽蓝光芒，有别于其的冷淡死寂，那橘黄色的火焰，明亮的光芒，让房如井想起另一个名词。
太阳。
夜空中转瞬即逝的太阳。
“那是什么？”房如井呆呆的问道。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房如井从没见过眼前的景象。
“流星，那是流星，流星......”花奶奶失神的回答着，嘴中不停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语。
老头刚刚起身弓着的身体如同瘫痪了般无力躺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而慌张，浑浊的泪水沾满了被时间留下刻痕的脸庞，如同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般无措，苍老的声音带着清晰可见的悲怆和倔强。
“不，那不是流星！不是！”
“那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啊！一个时代的结束啊！”
“那个最好的时代再也回不去了啊！”



 第六章前兆

流星的出现对老头的打击很大，房如井在那一刻清楚的感觉到，平时笑嘻嘻的老头，心中某个支撑他精气神的地方垮了，塌了，毁的粉身碎骨。
那晚，老头哭的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嘴中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房如井原本还想上去拍拍老头肩膀，给予他自己仅能的安慰。却被花奶奶无声的阻止了。
整晚，房如井和花奶奶都在一旁守着，不发一言。
待到后半夜老头在哭泣中无声睡着了，房如井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轻手轻脚的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弄完一系列动作之后，房如井也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现在夜已深，忙碌了一天的他在这一刻终于放下心来补足补足精神。随便从花奶奶处要来了一张薄被之后就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这一觉房如井睡的很香，也很沉，黑色空间没有打扰他的休息。
今夜，无梦。
“房小子，还睡？”
“再睡就不用去上班咯。”
熟睡中，房如井感觉鼻子被人捏住了，呼吸越来越困难，迷糊中张开双眼，发现是老头眯着眼的脸跃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房如井下意识往后一缩，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现在几点了？”
“恭喜，已经中午12点了，起来吃午饭吧。”
房如井闻言慌张的看向窗外，此刻天才刚刚蒙蒙白，顿时意识到自己又被刷了，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才中午啊，你应该晚上叫我，我中午和晚上一起吃了。”
“哼，你还想待多久，你难道不知道你在这里很影响我的老年两人生活吗？”老头没好气的说道。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情。
看到老头有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房如井由衷的笑了，不管他是真的释然了，还只是故作坚强，第二天醒来能够有这样的表现，房如井已经很开心了。多年的相处，他早就已经把老头和花奶奶当做自己的亲人，如果说在这个压抑的世界里有什么能够让房如井留念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老头之前肯定有故事，甚至比房如井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但房如井却不想要了解。世界秘密如此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的秘密是不能听的，甚至连试探都是一种罪过。只要自己和自己所爱的力人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昨夜流星的瑰丽改变不了生活的往复，或许除了老头以外，其他人仅仅只是惊讶于流星划过时候的惊艳吧，一觉醒来，生活还得继续，贫民窟的人们依旧要早早起床，用一天的劳作来换取自己存活的资本。
房如井告别了老头和花奶奶两人，再次踏上了列车，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因为是坐列车去的，刘工头也抓不到自己的把柄，一天的时间就在样平淡无奇的工作中过去，房如井的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枯燥平淡。
人生就应该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人这一生很短，短到不足以看清这个世界就已经离开，那我们何不用短暂的时间去勇敢的追一个梦，攀一座山，去寻一个人。
如果有人对房如井说这句话，那他应该会嗤之以鼻，或是以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你，并快速远离。
也不知道老头的嘴是不是开过光，总之他的乌鸦嘴说中了一件事。在房如井离开老头家一周后，腾国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代表腾国尊严的使团出使天罗教廷时被天罗教廷的人埋伏，数百人的使团只有九府府主之一的夏天寒一人重伤逃回腾国。
愤怒的腾国皇帝当天就下令对天罗教廷宣战，而天罗教廷也是早有准备，这两个实力强悍的庞然大物在腾国西境各自堆积了大量的军队，停战十年的两国再次兵戎相见，局面一发不可收。
本来房如井以为这仅仅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使事件，没想到真的被老头说中了，这件事确实和自己息息相关，那天贫民窟的劣质酒馆里坐满了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忧愁，辣喉的烧酒丝毫没有缓解他们内心的担忧。
这一切都和大腾帝国的一个政令有关系。
紧急战争动员令！
只要有战争发生或者是有发生的可能，那么帝国皇帝就可以颁布这条政令。但凡大腾帝国境内青壮，但凡抽选，皆得无条件服从分配，参与到战争中，若有怠慢违背者，处以极刑。
帝国正是凭借着这一政令，击败了周围大多的国家，成为这个世界三大霸主之一。然而在公民们歌颂他们雄韬武略的陛下如何带领他们走向强盛的时候，在他们极尽辞藻赞美大腾帝国皇帝伟大的时候，没人会在意在这个政令下埋葬着多少副贫民的白骨。
在他们看来，贱如草芥的贫民能够为腾国的强大添砖加瓦已是莫大的荣幸。
或许房如井对这条政令很是陌生，因为在他成年后的这几年里，腾国一直都没有大型的战事。但是年纪稍稍老一点的人却是对这个臭名昭著的政令深恶疼绝。
被这个政令征集到的人，要进行少则为期三个月，多则一辈子的义务徭役，为整场战争服务，运气好或许只是负责一些杂务，运气不好的往往就被当成炮灰消耗。
平日里就已经是艰难度日的贫民区里多的是依靠仅有一个的青壮维持一家的生机家庭，青壮走后，他们将彻底失去继续存活于世的能力，光是每个月繁杂的税务就可以把他们全部压垮。
然而这个政令的不公只存于他们这种贫民，公民和贵族老爷们有的是方法来逃避战争动员令的惩罚。也不是没人想过去反抗，但当最初最浩大的反抗被晶能枪无情镇压的时候，剩下的人就只能默默忍受。
时代的大潮如此，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轻易逃脱。
作为碌碌大众，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这几天房如井经常能够看到市区闸口的关卡里的排满了人，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包裹，眼神充满了迷惘和恐惧。
那些应该就是这几天被抽选出来的幸运儿。
“听说了吗？好像H市被抽选出来的壮丁是要被送到p城。”
上班时间，林三推了推房如井的身体，小声说道。
“p城?那不是西疆第一大城吗？”房如井有点惊讶，这个距离可不算近，居然H市足足有四千多公里。
“那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顺利到达......”
每个市相隔的荒野郊外并不是安全，很多地方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踏入的禁区，不仅有着凶猛的辐射异兽，更加可怖的是神出鬼没的妖魔怪诞。
偌大的腾国只有二十七城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三叹了一口气，“这都还不是最惨的，住我隔壁那位，被强制征过去当炮灰了。”
房如井的脸上浮现一丝同情，为了保证忠诚度，腾国的军队只从公民中召集，贫民子弟一般都是被当做炮灰消耗了，冲杀在阵线的最前面。
一般听说谁谁谁被召集了，那么就基本已经宣告了他的死亡。
“那他家人呢？”
“家人？早没有了，被应征了也好啊，反正人间不值得，早死早超生啊。”林三神情低迷，这次腾国和天罗教廷的战争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闻言，房如井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林三所说的不过是这几天的缩影，这几天因为战争的打响，整个H市都人心惶惶，物价也是在飞涨。原本在贫民窟里还算收入中上的房如井都已经有点难以承受。
“如井，你说有没有可能抽到我们呢？”林三突然担忧的说道。
城卫军其实在昨天来到了安顺区，挨家挨户的抓人，房如井运气不错，负责他们那一片的是庞广，房如井被自然而然的略过了。但其他人可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征兆途中其中不乏抵抗的，整个安顺区枪声，惨叫，哀嚎声不断，混杂其中，如同一幅盛大的浮世绘。
“第一波的征召应该过去了，以后就不好说了，贫民窟那么多人，看运气了......”对于这个问题，房如井其实也没有答案，谁也确保不了自己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不是没有人想过逃离，但是你又能够逃离到哪里去呢？每个城市都在征兆，去了哪里都是一样。
逃到郊外？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房如井和林三两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的叹了口气后，陷入了无言。
于此同时，被工厂高层召到办公室的刘工头面沉如水，眉头如同被纹在一起般，紧皱不松。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手上的表格，还是难以接受，“厂长，我是公民，这个不是应该抽选不到我的吗？厂里还有那么多的泥腿子贱民......”
“小刘啊，二等公民将不再享有免征权。而且这是军方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是根本没有办法推脱的。”
“这，厂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就是......”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
刘工头会意，原本犹豫的脸变得决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依依不舍的递出去“厂长，小小心意，不足为敬。”
中年男子大手一挥，名单上的名字赫然被划。
“厂里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满腔热血，怀着对帝国的献出生命的崇高信仰而不得机会，我们这些老人就不要阻碍挡在他们前面了，机会要多个年轻人嘛。”
“小刘啊，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第七章飞来横祸

狭小黑暗的集中营里，周围全是衣衫褴褛的人，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绝望和迷惘。这种神情和但是房如井在市区关卡见到的一模一样，但此刻的他却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现在的他，就是其中的一员。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房如井脸色就阴沉的可怕，他从没有像那一刻般，难以抑制想要杀人的暴怒心情。
在下午他和林三正常工作闲聊的时候，突然厂里召集他们全部来到门口，因为现在腾国在西疆边境和天罗教廷打的激烈，各种物资消耗快速，仅仅依靠只有寥寥几城的西疆是无法满足战争的需求的，所有军方要求各个城市的生产厂都把物资运到前线，以解燃眉之急。
而房如井所在的工厂就在名单之中。
本来房如井还高高挂起，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因为无论他还是林三，其实都仅仅只是临时工罢了，整个机械厂，拥有数千的公民。像这种军方委派的任务，是不太可能会落到他们头上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听到杂音萦绕的大喇叭中传来了他的名字。房如井当场愣住了，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随后喇叭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房如井的耳中。
这下，他终于确认了，他被选中了！
幸运女神这个小蹄子终于不再垂青他，提着小裙子屁颠屁颠跑向了别人。
周围人声鼎沸，被抽中的人感到不满，甚至愤怒，不少人都在破口大骂。他们拿起身边的趁手的武器，准备来一场暴动来抗议这不公的待遇。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广场，周围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包围起来。慑人的晶能枪枪口直对着他们，让所有人心底发毛，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房如井甚至都来不及和林三交代什么，就被押送到了H市的集中营。也不知道林三那小子看没看懂自己给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细节，房如井的直觉很明确的提醒着他，他被人坑了，他从来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会开车。而且最重要的是被抽出的二十人中，有两个是公民！
这是很不正常的，公民的征集方式和贫民大大不同。公民的一般都是选择的从军，而不是像他们这种劳役，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是不可能放在一起的。
而且城卫军给他们的待遇也很奇怪，和外面很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不同，他们居然有简陋的帐篷，还有食物，虽然是一团团黑色不知名的糊糊。
这很明显不是贫民能够拥有的待遇！
“兄弟，明天就要去P城了，你有什么看法。”想到这里，房如井觉得找旁边的公民探探口风，或许他们知道的比自己会多不少。
二十人之中就只有两个公民，可能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缘故，在房如井刻意的结交下，仅仅一下午的功夫就和他们变得熟络起来。
“哎，我只是二等公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我能够知道的呢。”公民之一的吴元叹了口气，满脸落寞。
另一旁的肖于冷着脸，缩在角落里，也是摇了摇头。
“那也是公民！平时在我们身上作威作福，现在弄得我们这副田地也都是你们害的！”帐篷里突然有人激动的指着吴元两人破口大骂。
“堂堂公民居然和我们泥腿子混在一起，啧啧啧。你们也有今天，活该！”
“老子平时早就看他们不爽了，公民又怎么样，比我们多一双手还是多一对腿，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你们的！”
有人出头之后，帐篷里的众人瞬间引燃了平日里对公民的不满，纷纷指责起来。而吴元也是不甘示弱，但是势单力薄，很快声音就被众人的愤怒的话语声中淹没。
“行了行了，别吵了，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见状，房如井只能尝试着调停，避免事态扩大。
“小子，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说话人是一个大个子，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走到房如井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房如井好几个头，对比之下，房如井瘦弱的就像个鸡崽。
但房如井并没有被面前的人吓到，抬起头直视面前大个子，脸上平静的说道，“我说的就是你，恐怕你们都已经忘记了这是哪里了！这是集中营，不是你家！外面站着的就是城卫军和军队！”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半夜炸营！你们可以继续，甚至声音再大点也没事，到时候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他们的枪硬！我知道你们有怨气，难道老子没有吗？老子也是贫民！难道我就心甘情愿的去给那些贵族老爷卖命？为所谓的帝国荣光去死？”
“但是无论之前大家是什么身份，因为这该死的动员令，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我们就要前往P城，几千公里的路途啊，郊外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你们比我还要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问题，而是活下去！”
“命都没了，你和谁计较这些！”
房如井的接二连三的话让整个帐篷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所有人都平静了不少，脑子犯愣的不可能在贫民窟活下去，他们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房如井说的没错。
现在去计较这些，确实是本末倒置。
“艹！”被房如井一连串话说的无法反驳的大个子放下句国骂之后回到了原位。
吴元感激的看了一眼房如井，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那么不识趣，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出来，“其实，在前天我就已经收到消息，只是没想到居然抽到了自己。房如井确实没有说错，我们要去的地方是P城，把物资送到P城之后，就要听从那边军方的安排了，不过所幸的是，我们和那些被征召的不一样，这个只是军方的紧急调动，只需要三个月左右我们就可以顺利回家。”
“真的，你确定没有骗我们？”人群中有人激动的问道。
吴元点了点头，“就像房如井所说的，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找不到什么理由要用这个来骗你们。”
人有时候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未知有时候比死亡更加可怕。这个时候只需要给予他们希望，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们就能凭借这一丝的希望，不再畏惧。
吴元的话瞬间让帐篷里的人兴奋不已，如果只是三个月的话，那么他们将会有很大的概率能够活着回去！这让众人的敌意瞬间下降了不少，这比他们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房如井也是一笑，哪怕他觉得路途并不会简单，但是，有时限就好啊。
三个月，还是可以接受的。这已经是帝国紧急动员令所规定的最短时限了！
三个月的期限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不同于之前的迷惘绝望，这一刻所有人都怀着三个月的希望，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般。
帐篷内很快陷入了安静，放松下来的众人纷纷入睡，接踵而至的呼噜声成为了整个帐篷里最响亮的声音，接二连三，如同乐曲般此起彼伏。
在这种环境下，房如井很快也入睡了。
一夜无梦，清晨的阳光直射如帐篷的缝隙之中，房如井在喧闹声中醒来，这个时候已经醒来了不少人，帐篷外也是人声鼎沸，城卫军的哨声即使隔了很远也依旧能听到。
在哨声的催促下，众人快速的集结在帐篷外，在昨晚就有人照会过房如井他们，到了时间还没集合完毕的话，那些帝国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人数倒是齐了，你们之中有谁不会开车的？”来人身穿浅绿色军服，黑色皮套包裹的双手环绕胸前，崭新的皮鞋在光照下闪闪发亮，笔挺的服装衬托其身躯，让其看起来更加威严。
从其佩戴的勋章来看，应该是一位大腾帝国的中士。
此时，人群中有三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来，其中居然包括两公民之一的肖于！
“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少不少。不会开车的站到后面去！”中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剩下的会认字的站出来一下。”
剩余十七人中，吴元毫无犹豫的先前站了一步，房如井看了一下周围，再没人站出之后，也微微向前站出去。
“不错，居然有两个！”中士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吴元，“我记得你是公民，那以后你就是这一对人的队长了，剩下那个就是副队。”
房如井和吾元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跟着我走吧。时间紧迫。”中士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
“那我们呢？”肖于紧张的问道。
中士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肖于三人，“你们几个等一下会有负责贫民营那边的人来接收你们。”
听到贫民营三字，肖于脸色煞白，情绪也激动不少，“我可是公民！你怎么能够这样！我不要去贫民窟！我要求上诉帝国法院！”
中士神色冰冷的朝着肖于走来，肖于的脸上变得慌张起来，“你要干什么？殴打公民可是违法的！”
中士似乎没有听到肖于的提醒般，快步上前，一个迅速有力的侧踢直接揣到肖于的肚子上，强大的冲击连带着肖于飞滚出几圈后倒地不起，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说话。
“公民？没用的公民和贫民有什么区别！”中士的皮鞋踩到肖于的头上，不停摩擦，“在这里，无论你什么身份，只要你没有利用价值，那你就是垃圾！垃圾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也没有资格反抗，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肖于闭起眼睛，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流出，绝望般的说道。
“声音太小了，我没听到！”中士脚下的力道更重了一点。
“听明白了！”
中士这才满意的点了头，指着肖于对着房如井他们说道。中士的话如同刀割般落在周围每个人的心头，让每个人都感觉尊严被冒犯，但是却又不敢反抗。
“很好，希望你们也能明白这一点，这仅仅只是个警告，无论你们是公民还是贫民，只要途中你们胆敢惹事，那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明白了！”十七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走！”



 第八章出城，庞广的警告

中士带着众人来到一排货车面前，周围全是老式的晶能货车，货箱上装满了不知名的货物，用黑布将整个车厢包裹起来。
这种老式的晶能货车房如井之前见识过，算是整个腾国应用最广泛的一种车辆了。经过四百多年黑暗时代的动荡，人们已经丢失了很多火能时代积累下来的科技，在那个时候，汽车的设计图不会比一张厕纸重要到哪里去。
哪怕现在已经开启了晶能时代两百多年，但是小型晶能炉也不过是最近几十年才被攻克的产物，所以房如井面前的晶能货车看起来很简陋，就像是一团庞大钢铁随便堆积而成的机械怪物。
房如井四年前还没到市区机械厂工作的时候，就是在贫民窟当修车的学徒。这种机械怪物启动的时候并不会像火能时代的货车那样发出轰隆的巨响，而是很静谧，安静的只能听到金属之间的碰撞。
“先自我介绍一样，我是大腾帝国陆军第三十四军六师二团中士徐封！接下来由我负责H市物资和人员的运送。那么我下面说一下安排。”
徐封的话打算了房如井的回忆，“所有人从矮到高排队，开始报数。”
因为之前徐封的警告，所以十七人也不敢怠慢，很快就按照身高排列好了。
“一，二，三......”
“很好，报单数的出列！”徐封响亮的叫道，“你们就属于吴元管了，剩下的就是房如井那队！”
“在前往P城的途中，你们就归他们管！你们所有的物质都归他们管，我们每天都会把物资发放给相应的负责人，然后由他们分给你们。”
“我们的路程是从H市出发前方J市，然后从J市前往K市，再从K市去到P城。接下来两人一车，每十二小时轮换短暂收拾之后，我们就出发！”
“我警告你们不要耍花样，我们将会在车队的前面和后面跟随，如果途中谁逃跑了，那么你们全体都要受罚，特别是负责各队的对战，你们将会受到双倍的惩罚。所有我希望你们不要隐瞒，不然后果很严重。”
“明白吗？”
“明白！”
在一通警告之后，徐封转身吹哨，召集自己部队来到这里集合，很快一个帝国标准编制的十人小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快步走到徐封的面前，身上背着帝国最新的制式武器猎魔—Ⅲ型晶能枪，和各种军用的战术武器。每个人都荷枪实弹，身姿挺拔，看起来极具威慑力。
“很好，出发！”徐封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众人依次上车，准备出发。
因为和吴元被任命为正副队的关系，所以房如井和吴元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同一台车。
在前方徐封引路的情况下，各辆晶能货车开始启动，房如井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在最后面，漫长的车龙就这样从市区的集中营中缓慢的移动。
不同于火能时代车辆的驾驶，以晶能为驱动动力的货车操作上更加的简单，哪怕房如井好几年没有碰过方向盘，依旧能够快速的适应。
这还是房如井第一次行驶在市区的道路上，和贫民区久经失修的泥路不同，市区的平坦的水泥路让他感受不到一点的颠婆，路过市区关卡的时候甚至连检查都没有就直接放行了。
具体的路线房如井并不知道，这条路虽然在贫民窟，但是却极其偏僻，房如井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好在有前面车辆带路，他也不需要去思考这些。
相比于那些劳役甚至于炮灰，运输的这个工作明显要轻松很多，加上三个月的期限，房如井还是很能够接受的。
一路上，心情还不错的房如井和吴元聊的火热，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因为这次的动员令而产生交汇，不得不让人感慨命运的无常。
在房如井的视野内，眼前围绕着整个H市的庞大围墙如同薄纱般在前方随着视线摇摆。这还是房如井第一次来到那么遥远的地方，H市很大，包围整个H市的围墙更大。随着距离的靠近，房如井发现眼前的围墙如同高山般向自己倾覆而来，强烈的震撼直击灵魂，这堵墙远比市区内的要高大，在房如井有限的认知中，也只有后视镜里那座如通天巨塔能够与之相比。
这个时候，吴元恰逢其会的给房如井解释一下，“这堵墙听说是黑暗时代末年建成的，也多亏了这堵墙才有H市的繁荣啊，她隔开了郊外，把危险隔离在外，成为守护人类晶能文明的壁垒。”
“出了这个墙，就是郊外了，真好奇郊外是个什么样子的。”房如井期待的说道，在他人生短短二十年中，都是在H市度过的，郊外对于他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你别抱有太大希望，郊外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吴元对房如井的反应轻轻一笑，提醒道。
“呵呵，也是。”
来到围城的面前，前方的车辆纷纷停下，房如井从车窗中探头，在包裹着整个H市围墙的前方，站着若干的城卫军，而徐封正在和他们协调。
短暂的交流之后，城卫军象征性的走过每辆车，也不去检查车上的装的东西，仅仅瞄了两眼车上的人后就走到下一辆去。
起初房如井对这些例行检查并不感兴趣，毕竟这和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想好好的把东西运过去，然后顺利熬过这三个月，然后平安回家。
然而房如井定睛一看，发现检查车辆的居然是庞广那么胖子，并且距离房如井越来越近，等到房如井这车的时候，胖子脸上布满了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围墙下值班都能遇到这小子。
“广爷好久不见啊，真的是缘分啊。”房如井率先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真的是你小子，啧啧啧，这运气……”庞广确认真的是房如井之后，一脸的古怪，“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早在之前贫民窟抽调劳役的时候，房如井居住那一块就是他负责的，没想到故意漏掉之后，今天还能在军队的运输车队里面见到他。
“哎，没办法，居然被抽到了，那就只能尽心尽力去做了。”房如井叹了一口气，“真羡慕广爷你啊。”
“哈哈，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庞广乐呵一笑。
“小子，凑耳朵过来！”庞广对眼前这小子印象还是不错的，聪明会来事，所以他不介意提点提点房如井一下。
闻言，房如井连忙把半个身体伸出去，耳朵贴着庞广的胖脸，“出去以后，不要接近任何和晶能有关的东西！”
“生死由命，但愿还能见到你小子，像你这样好玩的人，不多见了。”庞广悄咪咪快速说完之后，又提高了声调说了句，然后拍了拍房如井的肩膀，走向了下一辆货车。
远离一切和晶能有关的东西？
难道在郊外晶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房如井满心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但面色如常，嬉笑着朝着庞广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庞广好歹也是城为军的分队队长，相比于消息闭塞，从来没有出过H市的自己来说，他肯定知道很多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所以房如井对这句话极其的重视，这很有可能会在将来救他的命！
所以哪怕这句临别提醒房如井并不清楚其含义，但却不影响他牢牢记在心里。房如井很了解庞广的为人，他虽然有各种缺点，但是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不会骗你，也不屑骗你！
外面，很有可能有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的存在，这一趟旅途可能并不会轻松。
“你居然认识庞队长？”一旁的吴元惊讶的问道。
“是啊，庞爷性格豪爽，不嫌弃我是贫民出身，我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然后就开始熟络起来了。”房如井满嘴放炮，不着边际，忽悠的吴元一愣一愣的。
吴元对于房如井的话倒是没有什么质疑，他虽然是公民，但仅仅只是二等公民罢了，自然和手握实权的城卫军没有什么交集。
吴元的心中对房如井的评价更进了一步，眼前这个人虽然是贫民，但是能力和人缘都要高于自己更多，漫长途中，此人或者会成为自己的最大助力。
“对了，刚刚庞队长和你聊些什么？”吴元随意的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交代我出去之后一定要用心用力的完成帝国军方交于的任务，不要给他丢脸。”房如井随便打了个哈哈，敷衍道。
吴元也仅仅只是想找个话题，听到房如井这样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在房如井的引导下，两人扯东扯西，聊的不可开交，吴元很快就忘记了刚刚问过的问题。
在这时，庞广也终于巡查完了所有的货车，和徐封聊了几句之后，就顺利的给他们放行了。厚重的大门在粗壮铁链的牵动下，缓慢而沉重的打开，前方车辆再次启动，拉开不短的距离，房如井见状也是连忙启动车辆，在金属哐当声中，车龙再一次移动。
越过庞大的铁门之后，房如井第一次看到郊外的全貌。如果说郊外给房如井最直观的感觉是什么，那就是荒芜，毫无生机的荒芜。
如果说贫民窟是人类生存的淤泥，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人类的地狱吧。房如井已经找不到再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从铁门延伸出去的道路已经不能算是道路，极目望去，平坦的大地找不到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在透过层层雾霭的阳光照耀下，枯萎的植物零零散散的穿插在黄褐色土地上，腐烂的朽木，干瘪的杂草，嶙峋的怪石，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尸骨，都在无声的诉说着这里的绝望。
不知是不是货车的到来惊动了这里唯一的生物，不知名的黑鸟挺起强壮的胸腔，展动宽大的翅膀破开空气，盘旋在远方高空中，凌厉的叫声为眼前这幅景象更添几分落寞荒凉。
“这就是郊外吗......”压抑的感觉让房如井差点说不出话来。
“不，这只是城外，不是郊外。郊外比这恐怖多了......”吴元的声音变得幽远，别含意味。
“嗯？难道你去过郊外？”吴元的话让房如井倍感兴趣。
吴元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说过罢了，我好端端的一个公民出去郊外干嘛。”
也是，就算是贫民窟的众人，他们哪怕活不下去都不会选择逃去郊外，更何况是公民。房如井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吴元聊着。
吴元的见识比房如井多不少，从他的口中房如井也算是知道城外和郊外到底有什么区别，城卫军会定时在城墙周围数十公里的区域清理各种异兽，所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算的上是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但是到了真正的郊外就不一定了，那是人类难以涉足的危险禁区。
由十四辆车组成的延绵不绝的车龙在平坦浩瀚的大地上就像是一条虫子曲折蜿蜒般慢慢挪动，他们下一站要去的是J市，距离H市三百多公里。按理说他们应该是要直接奔向P城的，但听吴元的说法，好像他们这一趟是要把周围几个城市的队伍都聚集了之后再一起运去P城。
“那么多人，就几个帝国军人，就算你要逃跑也管不来啊。”对于这个问题，房如井也是好奇的问过吴元。
“呵呵，谁知道呢，或许过几天我们就能见到他们怎么管理的了。”



 第九章初遇异兽

因为郊外崎岖道路的限制，晶能货车的速度并不快，白天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才行驶了两百多公里。
傍晚的时候，车队短暂的在路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用来解决各种生理问题以及晚饭，平常时间是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停下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房如井才知道所谓的队长到底有什么作用，徐封会把一袋袋食物和水分给吴元和房如井他们，然后让他们来分给其他人。这其中就很有猫腻，徐封所给的分量是按照满员二十人给的，但是实际只有十七人，剩下的份额房如井和吴元心照不宣的放进了各自口袋。
按照吴元的说法，原本队长的位置是内定给给公民的，这也算是军方给予他们的隐藏福利，但是没想到的肖于居然蠢到不会开车，所以也就便宜了房如井。
忙碌了一天的房如井躺在副驾驶上，口里吊着一袋糊糊状的食物，一脸疲惫，被全是坑的路颠婆了一整天的他现在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老吴，你说那些人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房如井望着窗外，随意的问道。
房如井说的是白天看到的拾荒者，他们衣衫破烂，在郊外盲目的游荡。
“谁知道呢，既然他们能够活下来，自然是有他们的生存之道。”吴元耸了耸肩。
“也是......”房如井喃喃道。
问题得不到答案，房如井也懒得去思考，白天的疲倦席卷上心头，房如井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到房如井醒来，已是黎明。
迷糊中房如井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的货车接踵而至，绵延不绝，房如井一下就惊醒了，“我们已经路过J市了？”
“在凌晨的时候就已经路过了。”
“可惜了啊，我还没看过其他城市是什么样子呢。”房如井有点失望。
看到房如井这个样子，吴元笑骂道，“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见识，根本就没有进去，J市的城卫军把车队带出来之后，我们就直接走了，根本就没进去，J市的围墙倒是有，你看不看？”
“围墙也行啊，看看有没有H市那么宏伟。”
吴元失笑道，“都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感觉J市的车多了很多。”看着多了不止一倍的数量，房如井再次提出了之前的疑惑，“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跑了也追不上吧。”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军方都是傻子吗？”
说是这样说，但是房如井真的想不到，如果所有人都集体逃跑的话，就凭徐封这点人又怎么能够追的上去全部的人？
就在房如井和吴元闲聊的时候，一团巨大的黑影在房如井眼中闪过。房如井一开始还以为是刚刚睡醒的幻觉，可是下一刻发生的却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幻觉！
巨大黑影跳跃间不断的靠近车队，昏暗光线下，房如井看到一双绿幽幽的双眼，如同鬼火般在黑夜闪烁。
“该死！城卫军那群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在这个范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级别的异兽！快停车，全部停车！”就在房如井惊诧时，车内喇叭响起了徐封急促的骂声。
刺耳的刹车中，毫无防备的房如井差点飞出座位，但是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那团巨大的黑影就站在房如井的不远处，幽绿双眼垂涎欲滴的盯着他们，就像是看一盘毫无反抗能力的美味点心般。
房如井也得以看到黑影的全貌，这是一头形似狼状的巨兽，山脉般的身躯遮蔽天空，其锋利的獠牙，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巨兽的双眼反射着幽幽的寒光，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压制让房如井从心底不寒而栗。
如果说晶能货车是个机械怪兽的话，那么这头体型比晶能货车还要大上一圈的巨兽就是真正的怪物！
“不要出去，不要出声，就呆在车里不要动！”徐封小声的警告再次传来。
但是徐封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作用，在极度的恐惧下，求生的本能会促使人选择逃避，房如井看到前方相隔不远有一辆车直接启动，背着狼形巨兽的方向快速逃离。
“蠢货！”徐封恨铁不成钢的叫骂着。
“看来我们这次能够平安度过了。”相比于徐封，吴元显得格外的冷静，房如井甚至能够听到他语气的轻松。
“这种级别的异兽，已经不是这几个帝国军人能够对付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吃饱喝足之后离开，既然有蠢货按耐不住，那我们就安全了。”似乎感受到了房如井的疑惑，吴元稍微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他们是怎么以那么少的人控制那么多车辆的吗？”
“马上你就能知道了。”
在这一刻，房如井突然觉得吴元特别的神秘，他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的就像之前一直在郊外生活一般。
感受到房如井的眼神，吴元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右手指向车外，示意房如井朝前看。顺着吴元所指的位置，房如井看到刚刚想要逃出去的晶能货车仅仅启动没多久就停在了原地，就像是被人抽离了动力一般，依靠惯性慢慢滑离，直到失去所有的动能，停在原地。
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异兽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强壮的四肢发力向后一蹬，以惊人的弹跳力转眼间便跳到那辆货车的前面，车厢内的两人在死亡的恐惧下，推开车门，想要逃跑。
然而人类的可笑的速度在这头巨兽面前如同龟爬，只见巨兽轻轻一扑，相较于前面落后的那人就被扑倒，那人惊恐的尖叫着，反抗着，求饶着，渴求在场的人能够帮他，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不会有人会那么伟大下去陪他一起葬身兽口。在一声突破天际的惨叫后，房如井看到那人的身体被齐腰咬断，鲜血流淌一地，异兽享受的吃着眼前的美味，那依旧萦绕在耳的惨叫，成为了这人曾经活着的唯一凭证。
异兽的进食速度很快，两三下就把眼前的人全都吞的一干二净，不带一点残留。异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幽绿色的双眼重新盯上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人。见到不久前还在和自己谈笑的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吞噬干净，远处的人双腿颤抖，跌跌跄跄的朝着远方跑去，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刺激着这个疲软的躯体，让其爆发出他平生难见的潜能。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在绝对的体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异兽如同有灵智般，戏谑的看着不远处的人不断走远，仿佛刚刚已经进食完的他此刻并不着急着继续，反而饶有趣味的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如同开餐前的助兴般。
远处的人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拼尽全力的朝前逃跑着，这个时候已经感受不到疼痛，跌倒了之后迅速的爬起来，只为能够跑多几米，逃的更远。
终于，异兽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咆哮一声后快速的朝着前方跑去，两者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进，过度的紧张让前方的那人再次跌倒，然而这次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随之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失去意识。
房如井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一直都以为贫民窟已经是人间烈狱，每个人都在为了基本的生存而努力，压榨和混乱遍布整个贫民窟，然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彻底意识到，真正的地狱，是郊外！
相比于郊外，贫民窟简直就是人类生存的天堂！
试问，到底有什么力量能够抗衡眼前这头恐怖如斯的巨兽？
房如井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旁白的吴元，发现他神态如常，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该死，它又回来了！不想死的赶紧躲好，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车内喇叭内传来的声音让房如井来不及多想。饱餐一顿之后的异兽，慢悠悠的朝着车队的方向回来，绕着车队在转圈圈，甚至房如井能够看到那双铜铃般的大眼贴着车窗不停的观察，紧张到极致的房如井屏住呼吸，汗水如同黄豆般在脸上滴落，快速跳动的心脏成为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一直没有发现的异兽徘徊了好久，最后终于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但房如井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如井看到异兽已经走远，庞大的身躯在远方变成了一个小点。
确认过异兽不会再回来之后，房如井就像卸下千斤重压般，大口大口的呼气，刚刚异兽恐怖的压制力让他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真可怕啊！”吴元如同劫后余生般的感慨。
省省吧，要不是看到你这货一脸淡定，我差点就信了。
房如井早就意识到吴元并不像其表面那样简单，但仅仅只是心中吐槽，没有寻根问底，表面也是一副后怕不已的赞成样子，“如果郊外都是这样的异兽，那这趟真的是危险无比啊。”
“不会的，这种级别的异兽已经很罕见了，一般都遇不到。只是我们运气比较好罢了。”吴元摇了摇头，无奈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一路上那么顺利，居然一只异兽都没遇到，看来应该是这头巨无霸跟了一路，其他那些弱小异兽根本不敢上前。”
“异兽就已经那么可怕，那妖魔不是更加恐怖......”房如井难以想象传闻中的妖魔到底多变态。
“妖魔？遇到那东西等死就行了。”吴元自嘲的笑了笑。
虽然很好奇，但是房如井却一点都不想亲眼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妖魔到底有多么可怕。他只想老老实实度过这三个月，然后回到H市，继续他那平淡的生活。
不过，通过这一次的意外，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军方如此有恃无恐，三十多辆车仅仅只派出一个小队的人员来管理。在他们驾驶的晶能货车上，应该是存在某种设置，直接连接到徐封那里，让徐封能够快递切断晶能反应炉的能量供应，让车厢变成一个无法移动的棺材。
刚刚想要逃跑的两人就是明例！
过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彻底放下警惕的徐封通过喇叭召集众人下车，招呼人把那辆货车上装载的物质分摊到别的车上，然后把那辆没人驾驶的车拖挂到别的车上，一通下来，很多人脸上都累的冒汗。
见已经弄好之后，徐封再次告诫众人不要不听指挥，下次再擅自启动车辆，或者离开车厢的话，就算异兽没把他们杀了，他也会一枪把这些人给崩了。
众人连忙称是，一通训斥之后，房如井和吴元回到原位，延绵的车队再次缓慢的移动。然而在驾驶中的房如井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想起了出城时庞广给他的警告，不要靠近一切和晶能有关的东西！
以晶能有能源驱动的货车自然和晶能有关，但是徐封却要求所有人不管发生任何危险都不能离开车厢，也就是说不允许离开晶能。
房如井确信庞广不会在这里骗他，那也就是说，徐封肯定隐瞒了很多东西。在郊外能够比异兽更加危险的......
妖魔！
“妖魔和晶能吗？”房如井嘴中念叨，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看来，这趟前方P城的路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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