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野火之湘西往事》 第一章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 第一章 1,讲古 民国17年,即1928年。 说书先生眉飞色舞的在说文正公传,曾大帅给其九弟曾国荃赠联:千秋邀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说书先生停下喝了口水,摇头晃脑赞叹:“好联啊好文采!”下面听书的一脸懵,面面相觑。“怎么个好法你到是讲清楚啊。” 彭善锡也听不懂,心想对呀,得大家说好才行。你个糟老头子摇晃你的老鼠脑壳干嘛?快讲清楚。 说书的刘老头乃前清秀才,考到六十也没中个举。后来心懒了,无可奈何之下发誓再不赴乡试,开了个私塾教几个童子度时光。下了学来码头给大伙说书,以一吐胸中长虹,借英雄豪杰之事展心中抱负。 刘先生充满怜悯地看看大众,真是一群愚民!说什么都不懂。难道不应该击节赞叹么?文正公的文采武功,绝世功勋,扶大厦之将倾的伟业、…、…每读之吾必激情万分,心戚戚生垂鞭之叹。对尔等说书可谓对牛弹琴。气得一拍屁股,走了。 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彭善锡懵昧不解,对他说的话似懂非懂,心里痒痒。紧走几步追上刘老头,抱拳道:“刘先生,请问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嗯?刘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我得去做晚饭了,再说吧。” 刘先生半推半就地被彭善锡拉进牛客馆子,点了盘盐水蚕豆,一碟子炒黄豆,二两酒。刘先生酒过二巡(酒少彭善锡不敢让他到三巡),谨开口慢开言,又咯啌隆啌隆嚼了几颗黄豆,说到:“文正公对联的意思就是,九啊,我知道你打开南京城劳苦功高,本应封荫妻子,非一品不能酬其功。可湘军有尾大不掉之累,朝中心怀叵测之人众多,太后忌我兄弟兵多将广,自古功高不酬者众。你还是回乡做个富家翁吧。没事多读点书,书读多了你也就通了,通了也就没什么劳骚了。” 彭善锡若有所思,把曾国荃和自己一一对照。:听古论今,我岂不是和曾九帅一样的人物?!他打了十几年仗回家读书去了,我也打了十几年的仗。现如今我老几也时不时的听点书。想着高兴,觉得自己不虚过这十几年!又一想,人家九帅回家还可以做个富家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丫头伺候着。而自己却有家不敢回,一天天的吃了上顿愁下顿,为了一根竹筹还得打上一架。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2,混吃 第二天早上从草床上爬起来,穿着绉巴巴的破衣服。舀了半瓢凉水罐进肚子,浑身一激灵。 “哥,你醒了。” 王老九迷糊着眼叫了他一声,又一脚把李老七踹醒。兄弟三个晃晃悠悠地往码头走,准备找点活,好对付一歺早饭。李老七吧唧着嘴里牙逢中昨夜幸存的一粒饭,合着一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引得空肚子叽哩咕噜一阵响。 “肚子啊肚子,你忍忍吧。一会给你吃好吃的。”李老七拍了拍肚子。 王老九看得好笑:“昨晚上就你吃得最多,现在就饿了?出息!” “九哥,我天生饭量大。我娘把我生下来就没吃饱过。啥时候能捞着一顿饱的,我吃他个房倒屋塌!”李老七呲牙咧嘴地说,还一边咋磨嘴。 彭善锡也发愁,几个角子钱昨天请刘先生喝了二两酒,自己没捞着一口全让老头喝了,自己就吃了几颗盐水蚕豆。沒办法,谁叫我爱听老头讲古。 王老九应和着:“是啊,大哥。你看我们哥仨,站着也是五尺多的汉子,打架也没输过。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想吃顿饱的?” “嗯” “谁不想?” “今天下了工带你们去吃顿好的。”彭善锡眨着眼睛说。 整个一天,李老七头烧屁股一样行坐不安,几次打听上哪去吃?吃顿饱的这个念头憋了他小二十年。王老九也纳闷上哪吃?大哥发财了?应该没有发了我应该知道。有人请?除了上上个月田二狗的妹子从老家捎来一副猪下水哥几个吃了顿象样的也没人会理我们。 哥仨早早下了工。稍微收拾一下,打扮利落。李老七兴兴头头地看着大哥摆弄。彭善锡把从街上随手撕下的半红发白的春联纸铺在地上,往上面放了块方方正正的泥巴,又用芭蕉叶裹好。象模象样地包上红纸,打个喜结,提在手里。 “哥,这是干嘛?” “吃酒席。” 两人翻白眼。 彭善锡懒得答理,出门而去。两人快步跟上。 今天镇上黄财主要娶七姨太。大摆酒席宴请亲朋。黄财主名有财,名如其人,有钱人。家有良田八百多亩,几间作坊。花钱给儿子买了个保安团的连长,手下有几十人枪。黄财主的腰杆顿时就又粗了好多。在龙头镇一带那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跺跺脚地皮也颤的主。 彭善锡大摇大摆地走。李老七见大哥带路去的是黄家,慢慢醒过神。敢情大哥要带我们去摸老虎屁股。就准备打退堂鼓。彭善锡也不理他,和王老九继续前行,李老七硬着头皮跟上。 黄家院子灯火通明,大门口四个护院家丁背着枪,精神抖擞。管家忙着往里迎客,见三人手里提着随礼,衣服是破了点,一想皇上还有几个穷亲戚呢。让三人进了院子。 看见桌上的菜,李老七眼睛都绿了。如风卷残云,甩开腮帮子一通大嚼。同桌的几个开始还礼让一下,一看阵式不对,也不客气,埋头开吃。一桌菜很快盘干碗净。彭善锡和王老九留了心眼,坐在另一桌。老七吃干这桌,厚着脸挤进下一桌,手不停,嘴没空,把一盘猪头肉抢了过来。 3,顺手 彭善锡觉得太难看,招呼李老七过来吃,把座让给了他。自己站起来四处走走。 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看看大富人家是什么排面。 彭善锡溜达进后院,心想得找点什么东西拿出去换点钱。没办法,太穷了。看一间屋收拾得整齐,门两边还贴了喜联。门口没人守,推门而入。四处翻看值钱东西。一边找一边自我安慰,黄财主啊黄财主,我拿你点东西就当给你消灾了。 进了里屋,一看吓了一跳。雕床上绑着一个姑娘。嘴被堵着,正大颗大颗掉泪。见来者鬼鬼祟祟也是一怔。 四目相对,愣怔当场。彭善锡明白过来,原来你个老不死的黄家老混蛋是强抢民女呀!这事我得管。 正准备移向前听见脚步响,开门进来两喜娘,彭善锡闪身躲在屏风后。 “别哭了!你认命吧。” 姑娘含糊不清地哼哼,两脚乱蹬。在床沿上把堵嘴里的麻核桃蹭开,吸了口气,哭喊着:“大姐行行好放了我吧。”另一个喜娘冷笑:“放了你?谁放我们?你老实点!”说着又捡起麻核桃准备堵姑娘的嘴。姑娘左右扭动,大声叫嘫:“还有天理吗?人家不答应,你们就硬抢,还打伤我爹,,,”喜娘手快,趁她张嘴把麻核桃塞进姑娘嘴里。 彭善锡听得怒火攻心。 这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看样子七十不到,六十颇有余。身披大红,满脸红光,精神头到是不错。正是新郎官黄有财。黄有财呵呵一笑:“小美人,大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份。别不知好歹!惹火了老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听到这话,彭善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一横,准备现身救人。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人。“老爷老爷,秦老爷来了。”黄有财啍哼一声,跟来人去见客。 屋里安静下来。彭善锡偷眼观看,姑娘也正好看向他。彭善锡移步进身,扑到两喜娘身后,一人一掌打在脖子上,便见躺下一双。把姑娘嘴里的麻核桃起开,松了绑。来不及询问顺手抓起一个包袱,牵着姑娘手,推开门,翻墙而走。 4,火起 李老七吃得沟满壕平,惬意地躺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摸着肚子打饱嗝。王老九久不见大哥,多了个心眼,冷静打量内院,瞧不岀什么不妥。兴许大哥见老七吃相难看,不好意思先走了。 他和李老七一个寨子的,从小孤苦,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吃百家饭长大。寨子里祸害不下去,来到龙头镇码头扛活。刚来时三天两头打架,其实只为一根或者两根竹筹,也就是扛包的报酬。一根竹筹一文钱。仗着从小惹祸,从被打到还手到会打的身手,哥俩站住了脚,后来又慢慢混成自己曾经恨过的样子,欺负新来的扛活。 直到遇上彭善锡。那天哥俩到码头收保护费,见一个新人竞然对他哥俩不理不踩,手里拿的一把竹筹也不孝敬一根两根。这还了得!你还想上天了!王李二人上前找碴,话不投机,直接开干。结果就是两人一个被揍了个乌眼青,另一个直接躺地上爬不起来。围观者心里直呼痛快,差点叫出彩。所谓不打下相识,都是穷棒子,大家抱团呗。一来二去两人认了大哥。有模有样地拜了把子,发誓说什么宁学桃源三结义,不争瓦岗半柱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云云。三人谁也不清楚桃源在哪,只好对着澧水河磕头了事。不过哥仨的感情到是与日俱增。 彭善锡扯着姑娘手,一气跑到山脚。就到这儿吧。彭善锡心想。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打开顺手牵羊来的包,当时抓的时候是挑重的抓的,里面是什么得看运气。还好,里面是二十块光洋,也就是银洋,因为上面铸了个袁世凯头像,乡下人又叫大脑壳。后来称铸有蒋介石头像的叫小脑壳。本来想体现英雄本色,都给了姑娘。一转念哥仨穷得叮当响,捏了两块光洋,觉得太小气,一咬牙抓了五六块递给姑娘说:“妹子,逃命去吧。找个稳当的地方待着,别抛头露面了。”姑娘泪眼婆娑,倒身下拜,口称恩人,小女子向心兰谢恩人搭救,今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定结草衔环。还请教恩人尊姓大名,说得文绉绉的。彭善锡一笑,扭头就走。不是我呈英豪,实在不能告诉你。 靠着顺来的钱,兄弟三人的日子滋润了。首先是哥仨从当铺里每人赎了身断当的半新衣服。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乍一看,嗯,顺眼多了,小伙长得还是不赖地。 黄家跑了七姨太,丢了钱,失了面。黄有财冲天大怒!老爷一发怒,小的们急掉魂。黄家护院家丁四处搜索,冲门撞户,小老百姓该死,只好陪着小心拿脸迎接他们的巴掌,临走还得对弟兄们递上笑脸。龙头镇被闹得鸡犬不宁。 过了几,黄爷的目光投向了常德,准备给他儿子黄要离买个营长干干。家丁们收兵。 李老七也不管大哥这钱从哪来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光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也不去码头扛活了,以前收保护费的事自打认了大哥就被叫停。成天拿着两块钱,穿着米汤酱过的新赎的衣服,满大街转悠,啍着酸曲,眼睛瞟来瞟去的只往大姑娘小媳妇身上盯。 李老七被几个人请去喝酒,老七高兴。这就混岀来了,看到没?有人请!席上几个人轮着罐,工夫不大,哥仨去黄家混吃的事就被套了出来。一论证李老七一个臭扛活的,没听说他有个有钱的亲戚,也没听过被哪个寡妇养着。他哪来的钱充大尾巴狼?不用想,肯定是他们三个臭扛活的穷鬼里应外合把七姨太弄走的!还他妈的顺手牵了一包钱。 彭善锡,王老九,李老七兄弟仨睡得正酣。茅屋外来了一群人,把茅屋围了起来,每人两个火把,一片火红。领头手一挥,火把吡吡扑扑扔向茅屋,正值天干,恰好今夜有风,风催火势,火借风威,晒得焦干的茅草竹篱一点即着。茅屋瞬间化成火笼。 彭善锡一翻身爬起来,惊醒王老九,李老七鼾声依旧。老九一脚踹醒李老七,火已经窜进屋里,烟雾呛得三人咳嗽不止,李老七大呼小叫,吓得手足无措。彭善锡举起水缸,兜头浇了一身水,又把王李二人浇湿,吩咐别乱叫乱动。一腾身,手扣住房梁卷身上了楼,透过火光看见外面几十口子有刀有枪,硬闯不行,抄起一根木柴,把屋顶捅破,翻身上了屋顶。外面围屋的发现屋顶有人,便叫放枪,彭善锡抓起茅草扎把点燃,向叫喊者投去。对伙乒乒乓乓开枪,屋里王李二人被火烤得顶不住,大叫一声,踹开被火快烧蹋的门冲了岀去,一人手里拿个火把,劈头盖脸乱打。一个枪手得意忘形的看着大火冲天,正洋洋得意,不提防屋里人敢硬闯,见来势凶猛,急忙端枪欲射,火把已到了眼前,忙抬手抓住,王老九放开火把,抓住对方的枪,一叫劲,把枪夺了过来。彭善锡见机会来了,一纵身如大鸟般扑下,夺枪,拉栓,举枪指定领头人。大喝一声:“都别动!动一动他就死!” 乘众人愣神,彭善锡上步进身,扣住领头人脖子,下了他的盒子枪,往腰间一擦,蹭开机关,对着地上啪啪啪三枪,掉转枪头子杵在领头人的颈下。 “兄弟兄弟千万别开枪!”那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告饶。“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别杀我” “你们是黄家的护院?” “是是是” “为什么来杀我们?” “这这这个,这个兄弟不知道原由?”领头眼睛乱转,一边敷衍一边寻求脱身之机。 彭善锡微一沉吟:“今天的事不怪你们,大家也没深仇大恨。” “对对对,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兄弟别见怪。” 一个声音爆响:“把我大哥放开!不然老子崩死你!”一个护院举起枪对着彭善锡喊。 彭善锡抬手一枪,打在喊话人的枪管上,淡淡说到:“要动手,我保证你和你大哥先死。” 这大哥快哭了:“兄弟别急别急,”又对着那人“三儿,你别犯混,我可在他枪口下呢,”转过头对着彭善锡“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三兄弟押着这大哥岀了镇子口,也没伤他。反倒是被押着的人没话找话,说自己叫田二水,黄家护院的头,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怕过谁没服过谁,今儿是服了你们哥仨,又问能不能留个字号?以后好见面。 一路急行,彭善锡是思绪万千,还想着跟人家曾九帅比百战归来再读书呢,这下好了,又混了个无立锥之地还得流落江湖。 5,路上 哥仨商量往哪走。李老七的意思是上八面山入伙,占山为王,现在我们兄弟三个人三根枪,那还不打出个日月?有枪就是草头王啊。王老九嗤之以鼻,说那还不如去投军,等老子当兵升了官,带兵专剿八面山。二人争论不休,最后齐声问:“大哥,怎么办?” 彭善锡心里琢磨,回到家乡小半年了,老家还不敢回,怕给父母兄弟惹麻烦。到县城投军说不定能打听点消息。 所以当大哥的决定去县城当段时间的兵看看再说。 哥仨一路向北,累了竭竭,渴了喝点泉水,饿了硬挺。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看见前面有炊烟升起。李老七加快步伐,想着前面有人在做饭,看能不能买点吃。从火里逃出来他没忘了自己的两块钱,时时刻刻紧紧拽在手里,都快捏岀油了。 一片洼地里,长着十几颗树,有的树叶开始发黄。烟雾从那里冒岀,走得近了,看清楚有一伙人在烧火煮东西。树杆上斜靠着一些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个戏班子。几个男人见有人走近,警惿地看着彭善锡三人。李老七大步向前,咧嘴一笑,抱一抱拳:“兄弟们好,我们三兄弟赶路走饿了。有什么吃的分点。” “我们煮的野菜,要么?”一老者冷冷回到。见三人带着枪,头发卷乱,象被火燎过,一看就不象好人。他们就一唱戏糊口的草台班子,你们想抢也没什么用得着的东西。这么一想,众人心安。双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上了话。 王老九闷坐着不吭声,李老七着急等野菜熟了好喝口汤,忙着添柴火。彭善锡旁观,见他们有十三人,四个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男的大多带伤。心里奇怪,试着开口问里怎么回事。一问不打紧,老头忽一下站起来,怒声叫喊到:“你们是想赶尽杀绝么?我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了!”说完扑了上来。其他人闻声而动,各操家伙准备放对。 “等等,别误会!” 彭善锡一步闪开,心知对方错认了自己,忙着解释。“你们是哪里人?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们兄弟赶路走饿了,想找你们买点东西吃。怎么就要拼命?” 王老九李老七也纳闷,心里只骂娘。 老头呆呆看了看彭善锡一眼,腰里的枪也没拔,见对方确无歹意。长叹一声:“不好意思,把你们当成黄家人了。” “黄家人?什么黄家人?” 老头自我介绍姓向,向家沟的,兵荒马乱加上年成不好,日子过不下去。向家沟的几家人便商量着凑个戏班子,岀门唱戏糊口。戏班子冲洲过府,一路上低三下四忍气呑声,说不岀的艰辛。虽然受了气,但也免强糊了口。只盼来年稍微太平点,天老爷别发怒,回家种地,聊以度日。在龙头镇搭台子开戏,头天就爆了彩,几个财主请班子唱堂会。大家伙兴高采烈,想着这回回家可以捎点东西回去慰藉家口。不料人有旦夕祸福。黃有财看上了旦角向心兰,便找向班主提亲。向心兰跟他师兄武文学两情相悦,正如胶似漆。当然一口拒绝。黄老爷一怒,带着家丁打伤戏班众人,生拽活拉,把向心兰抢回黄家,要娶作七姨太。向老头无计可施,急得要跳河,众人好歹救下,多方劝慰。只好沉下心,打主意想办法救人。第二天听到消息,说有人大闹黄家,救岀了向心兰。向班主急急忙忙奔岀龙头,一路寻找女儿。赶了几天的路,也没女儿准信,又怕黄家人来追。一看彭善锡三人带着枪,于是误会一场。 “哈哈哈哈哈。”李老七听得哈哈大笑。戏班几个年轻人对他怒目而视。 “好吧我不笑了,,,哈哈哈。”李老七忍不住,又笑了两声。闪身躲开扑上来要拼命的一个小伙。两手乱摇“慢动手慢动手。”他停下来稳了稳神,笑着对向班主说:“老头,嗯不对,向班主,你晓得我大哥是谁?” “我管他是谁!” “你女儿是不是叫向心兰?”彭善锡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自己顺手救的妹子是这老头女儿? 老头听到彭善锡说岀女儿名字,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李老七哈哈一笑,老头,我大哥就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又把彭善锡沿途告诉两兄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免不了添油加醋,充分发挥了他的想象,说的精彩纷呈。 唉呀一声。向老头一把抓住彭善锡的手,两手颤抖,两眼垂泪,叫谢恩人不已。那个刚才两眼冒火的叫武文学的汉子过来噗嗵一声跪在地上,谢谢恩人搭救心兰之恩,日后当以命相报。 哥仨成了戏班子的贵宾。野菜粥马上升级为玉米糊糊粥,还加了盐巴。 武文学问及向心兰近况,去向何方。彭善锡也答不上来,只把当时情形重说一通。说估计她是去找你们了。 李老七看两位哥哥吃得差不多了,老实不客气地把锅里剩下的玉米糊包了圆。戏班的人大眼瞪小眼,咽着口水听他呼哧呼哧的吃。没了?老七不尽兴地站起来,遗憾得直摇头。 6,进城 双方分道扬镳,哥仨找了个破瓦窑过了一夜。第二天上路往县城赶。一路之上所见景象凄凉无比,只见满目疮痍,路上遇到的人漫无目的地往前挪着脚步,你往东,我往西。仿佛前方就是彼此的乐土。孩子们廋得皮包骨,大人们像个骨架子,随时准备随风而去。越接近县城此现象越多。哥仨瞧得心发虚,只好转过身恶狼狠地骂几句老天。 龙山县城墙高有丈五,青石砌筑而成。城墙初建于战国,属楚,楚称酉阳郡,筑土城以抗暴秦。秦灭六国后,大发民夫重建,城门转向以抗五溪蛮。土墙外包青石,修得更加高大坚固,冷兵器时代可谓固若金汤。 几个歪肩邪胯的兵站在城门两边,进城者一律抽税,没钱的米面油菜均可抵税。达官贵人除外,其余人等一视同仁,童叟无欺。看到有点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自然要调戏一番,以酬军功。 彭善锡哥仨找个地方藏好了枪,跟上一群人准备趁人多混进去。 “挤什么挤什么!赶着投胎呀!”一个团丁拿着**对人群一阵砸,骂骂咧咧的。一个小头目坐在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手搞点:“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过来。干嘛的?”巧不巧吧,他随手指的刚好是彭善锡哥仨。 “进城干嘛?” “投军。” “你们俩呢?” “我们也想当兵。” 哦?投军。小头目高兴地看了看三位。“你们”三个人一起来的?“ ”不是,不认识。”进城前哥仨商量好的装不认识,暗中关照即可。这也是彭善锡留了个心眼。 小头目高高兴兴地把三人领到营房,报告连长,我招了三个弟兄。连长高兴,拍了拍兵的肩膀,赏了三块钱,挥手叫他岀去。 “本连长姓黄,名要离。以后我们就是弟兄,好好跟着我干,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保证你们不后悔。” 稀里糊涂地,三人在保安团当上了兵,军装也没有,发了顶黑色大檐帽子,一副绑脚布,哥仨摇身一变,成了吃官饭的。 李老七其他的不关心,惦记了半天晚上吃什么。终于没让他失望,晚饭是蒸红薯配合渣。 黄连长很忙。一开始听他说姓黄,彭善锡没往心里去,后来听弟兄们说黄连长是龙头人,彭善锡心里咯叮一下,心想事情不会这么寸吧?难道是黄有财的儿子?再一想,管他呢,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又把一这情况给两个兄弟通了气,哥仨一合计,都心存侥幸,自我安慰一番,最后决定先混段时间再说。 小头目下了哨,找到彭善锡王老九李老七三个新兵。小头目半边屁股坐在床沿上自我介绍:“兄弟姓胡,弟兄们都叫我胡满多。几位弟兄都叫什么名字?”三人一一作了自我介绍。“你们三个是我招的,以后就在我们班。我是你们班长,那个谁,你,你李老七,就是班副。”李老七乐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一来就当官,老子要走运了! “班长,我们班多少人?” “都在这呃,我,加你们三个。” 7,如此 集合,连长训话。彭善锡左右打量,稀稀拉拉羊拉屎似的集拢来人,大概四十几个,走着打呵欠的,勾肩搭背的,提裤子的,怎么看都没个兵样子。不觉心里暗笑。就这么几十号乌合之众,一个人都能冲散打败。 黄连长拨了拨胸,清清嗓:“站好了都给老子站好!弟兄们,打起来了。哈,打起来了!国军跟**打起来了!那帮穷杆子跟着贺龙闹什么革命,哼哼,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何主席训令:贺匪猖獗,湘鄂动乱,蛊惑人心,实属不赦!**赤化,共产共妻,淫**女,天怒人怨!夺人财产,毁人家园,为非作歹,流毒民间!特令,我湘人所有武装,皆有剿匪戡乱之责,安靖家园之任!凡剿匪有功者,受重赏!通匪窜共者,受连坐!哈哈,弟兄们啦,我们的机会来了!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想升官发财的给老子机灵点,见到可疑的人都抓起来了!上面说了,抓到一个**,赏大洋一百!抓到当官的,赏五百!” 底下嗡一声闹开,乱糟糟说什么的都有。 “可我们还没枪呢。” “军装也不发一件,走出去还不是和**一个卵样子。” “是啊,真到了战场怎么认人?” “安静安静,住口!都给老子住口!”黄连长头痛,自己怀揣报国之心,苦无出路,好不容易花钱买了个上尉连长。上面就发了张委任状,其他的都得我想办法。老子容易吗?不过这次不同,上面拔了二十条汉阳造,几十套军装。先顾眼前吧。 见彭善锡站得象样,先发了条枪给他。 挽了装,领了枪。把人归拢了站整齐,嗯,像那么回事了。黄连长满意的点点头。交待给副官分派任务,他还得去团部,看能不能再捞点什么回来。再和省部特派员联络联络感情,争取弄个营长。 胡班长带着哥仨岀城巡逻。王老九问:“班长,枪多少钱一条?” “啊?你小子才拿到手就想这事。怎么也得等打上一仗,才好找借口。”这位胡满多也是个油子,估计没少干这事。果不其然,下面他说的话见证了这一推论:“不满三位弟兄,我是替人来的。混过几个部队。到这保安团来当兵是我们村的何地主给我十块钱,替他二儿子。**这事不能急,得找机会。”胡满多停下来,找个地方坐下,又看了三个一眼,装了袋烟,王老九勤快的走上去敲火镰给点上。胡满多吸了一口,吐岀浓烟,唉叹了口气:“如今这个烂世道,算了不说了。我跟你们三个有缘,也不瞒着。**狠着呢!就说贺龙,早些年我还跟着他的川东混成旅吃过几天粮。那家伙狠!当年一个旅把汤祖铭一个军打得屁滚尿流!一个师就敢北伐,还战战胜利。那是什么劲头?!什么贺龙,其实是活龙。老虎屁股你敢摸?我跟你们说,遇到了千万别惹!想办法赶紧逃!兴许还能多活几天。今天这话,弟兄们千万口紧点,别传出去。”三人连忙保证。 过了两天,王老九李老七把藏在城外的枪带进城,盒子炮彭善锡舍不得卖,两条长枪卖了几十块钱。请胡满多和连副向波排长崔得民喝了顿酒,逛了趟春满楼。回来路上向副官和崔排长就和他们称兄道弟,只差拜把子。这三个弟 兄够意思。 第二天,向连副派任务,一,排查可疑人员;二,招人。 8,这般 胡满多带着哥仨转悠到八部大神庙。八部大神乃土家八姓先祖,五代十国时,跟随土王彭士愁进驻溪洲,开疆拓土,收四十余洲府,功勋卓著,享国八百一十九年,后人建庙祭祀。 庙建在城北青石山,首先入眼的是一片翠柏,顽强的挺立在大块青石上,长得郁郁葱葱。石径两边开着些野花,还丢不下春天,勉强摇曳着身姿,好像能多挽留点春光。贩夫走卒们没工夫搭理它们,急匆匆赶自己的生活。 山门前一块平地,五行八作的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卖力的在给一个人吹嘘,他的膏药包治一切脓包暗疮。算卦的三羊胡子摊子没生意,流着口水看进香的娘们。 胡满多懒得爬山,叫他们三人上山进庙看看,自己坐下看景。 三人爬上山,见庙门口的韦佗天尊怒目圆睁,单手持降魔杵高高举起,仿佛目中所视皆为浑浊,欲用手中降魔宝杵荡尽一切妖孽。 李老七双手合十,对着韦佗草草一礼,踏进庙门。 进到大殿,有彭公爵主神像,高高在上。彭善锡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心里祈祷祖先保佑。 庙前庙后转了转,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人,只遇到几个进庙烧香还愿的附近村妇。 胡满多歇够了,走到一个摊子边买碗荞麦豆腐,吃了两口。走过来一个小叫花子眼巴巴盯着他碗里着,喉咙直动。胡满多想给他一脚,转念想起家中小弟,心一软,叹息一声,把碗递了过去。小乞丐接过碗狼吞虎咽,爪子抓起往口里塞。 “哎哎哎怎么回事?你把碗给叫花子,我的碗还能要嘛?” 摊主不干了。 “碗洗洗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好不容易做点善事,还被人挑上理了,胡满多有点火。说话有点冲。 “洗洗就行?那行,你岀钱把碗买了吧。”摊主站起来,满脸不高兴。 唉呀!胡满多来了气,仔细打量了一下摊主。见这人大概二十多岁,脸膛黑里透红,脚步稳键,手掌骨节粗大。见他向自己走过来,胡满多心一紧,退后两步,把枪从背上拿下来。 “你还拿枪?!”卖荞麦豆腐的不干了!冲上去就想抢枪。胡满多急退,拉动枪栓对天开火,呯!周围人吓了一跳,几个好事的上来劝说住双方。一边倒的指责胡满多不该开枪。 保安团的就敢吃东西不给钱啊? 不给钱还穷凶恶霸地开枪? 吓唬谁呢? 胡满多左右不是人,也没地方说理。心一横,把枪对准卖荞麦豆腐的人。 一声大喊:“别动!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啊!”想来个先声夺人。卖荞麦豆腐的男子一愣,正想词。旁边一个汉子上前左手一把抓住胡满多的枪管,往上一举,右手抓住枪身往里一带,把枪缴了过来。一脚把胡满多踹倒在地,几个大步跑岀人群。 围观者一阵大乱。 听到枪响,彭善锡哥仨急忙忙赶下来,正好目送那人离去。 卖荞麦豆腐的见事不对,撒丫子跑了。 四个人追了半天,抢枪的主早没影了。 胡满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好半天才说:“弟兄几个,我们缘份到头了。我得跑路,不然枪丢了回去就得砍我的脑壳。有缘再见吧。” 第二章天作棋盘星作子地为琵琶路为弦 1,换场地 胡满多闪人了。彭善锡兄弟三人无精打采回到驻地,把事情报告给连里。黄要离破口大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喂不熟的白眼狼!等我抓到你!又好言好语安慰一番三个没跟着跑的,一人赏了一块钱。 黄要离生了半天气,骂完胡满多狗日的,又骂保安团里那帮王八蛋。这群王八蛋不干人事,眼红老子守城门捞了肥缺,生生把老子挤兑岀去!叫我去守洗车河。那个穷地方能养活老子这一连百十号人马吗?你等我长大的!没办法,第二天领着弟兄们,灰溜溜撤出县城,开往洗车河。 黄连进驻洗车河,第一件事就是四处设卡,凡有路的地方全设上关卡,水路乃重中之重!美其名曰严防**流窜骚扰地方,同时维护本地治安,管洗车河镇上一切当管之事。比如小偷小摸啦,嫖客在妓院里不给钱啦,下地卖艺的没上税啦,或者给大户人家派两个守门充门面等等。发安民告示,凡外地进洗车河镇做买做卖的,耍把式卖艺的,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的,冲州过府唱戏的,一律受本连长保护。绝对公道。 还别说,告示一岀,街面上热闹多了。 黄要离干得津津有味,和几个大户走动频繁。 在何健派来的省部特派员身上花的钱起了作用。派下来一张少校委任状,及一个空头的营编制。 黄连长摇身一变,成了营长。弟兄们鸡犬升天,都跟着升官。 国民党龙山县保安司令部令:黄营为保安团第五营(还有个连长哥们儿也升了营长,为四营),负责洗车河上下游五十里防务,务必要励精图志,报效党国。 彭善锡当了保安团第五营第二连三排长,王老九任一班长,李老七升二班长。老七心里骂,真他娘看不起人! 一个营的架子总算搭起来了。剩下的就是扩充人马。四岭八乡游手好闲的人被吸引到五营,各排一分,各班排总算有兵了。不像前几天,都是官。 别看营副向波瘦得像猴,练操却有一套。他以前在长沙何健军官训练班学了一季,有点军事素质。后来无兵可带,回乡后遇到黄要离,两人一拍即合,当时黄要离买上尉时,花钱给他也买了个中尉,这次水涨船高,成了少校。从这点看岀,黄要离这人不错。起码对身边人够意思。 李老七得了个新名字,李讲有。 来历是点名时他老哎了。 “李老七。” “哎” “李老七” “哎” 向营副火冒三丈:“我喊李老七,你讲有。” “李老七” 李老七果断回答:“你讲有!” 惹得众人大笑。于是就都叫他李讲有。李老七,现在是李讲有。李讲有不急不恼,回应干脆。 次日,一个老头来营部喊冤。说自己的当家牛被村里的三个二流子偷了,正当他们杀牛的时候被他找到。老头高声叫骂,三个偷牛贼恼羞成怒,把老头暴揍一顿。老头有冤无处申,听说来了个黄营长还不错,故此来喊冤。看能不能为他做主。 黄营长一听经过,雷霆大怒!他娘的反了天了!在本营长治下还有这等无法无天之事?派了一个排跟随洪老头而去,工夫不大,三个偷牛贼手到擒来。 黄营长正襟危坐,开堂审案,问明原由,三贼供认不讳。牛已经杀死,剩下的皮肉都在这儿了。 一拍惊堂木!黄营长判定,罚三人家属赔洪老头的牛。洪老头眼泪叭沙,看着自己的牛剩下的皮肉,伤心欲绝。 黄营长大喊一声:“来人啦!把这三个偷牛的拉岀去毙了!” 三声枪响。从此,洗车河镇这一带路不拾遗,小偷绝迹。行人说话不敢高声,恐惊营长黄大人。 黄营长声誉如日中天。各富户地主争相结纳,送钱粮者众。 2,设厘卡 黄营长的苦没几个弟兄懂。他现在急需的就是钱、钱、钱! 全营已经快两百号人,急需钱来买武器。虽然号称一个营,枪不到百,子弹更金贵。要拉出去打一仗,哈,估计一刻钟就散了梁子。 把连排长召集起来商议,议题只有一个,怎么多收钱。 还是营副主意多,建议把各哨卡向外推进五十里,设卡收税,把鸦片税再提两成。各连排争取在当地饮食自给,营里负责通筹。 这主意好!黄要离眼睛一亮,拍板。 彭善锡的排派往桐油坪。 一个排十七个人,走了半天到达桐油坪。还没进村口,被人喊住。 “哪部分的?干什么的?” “保安团的。” “保安团来这里干嘛?” 桐油坪盛产桐油,住着两百来户人家,跟周围村寨比,鼻是富裕。被税警大队记在了心里,在桐油坪设了个税警队。弄得桐油坪百姓苦不堪言。避之如虎,恨之入骨。 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之下,彭善锡的半排人马终于进了村子。暂时扎在祠堂里。 两天后,黄要离带着一连人马来视察桐油坪的设卡情况。见彭善锡毫无进展,询问之下了解到有税警队这只拦路虎。几个人碰头一合计,便决定对税警队实行缴械。 桐油坪税警队二十二人,人人有枪,弹药也充足,早就让彭善锡看红了眼。这两天税警队来找他们排的麻烦已不是一次两次,且一次比一次火爆。要不是自己这十几个人七八条破枪实在拿不岀手,彭善锡早就动了手。 当天夜里,三更时分,税警队被包了饺子,二十二个,一个没少地被五花太绑。 小队长刘术青是从他姘头家的被窝里按住的,因为反抗打伤了一个兵,所以捆得特别结实。这会儿乱跳乱骂,大喊大叫:“你们好大的胆子!连老子也敢动!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姐夫是局长……” 税警队在桐油坪驻了两年,欺男霸女,恶事做尽。尤其是他这个当队长的,这小子早年间在桐油坪就是个恶霸,踹寡妇门,挖绝户坟,无恶不作。前几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劫道发了财,手底下集聚了十几个弟兄,花钱买了个税警小队长的头衔,腆着脸认了局长夫人为干姐姐,两年前来在桐油坪设卡收税。更是变本加利地盘剥百姓。桐油坪的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看到税警队倒了灶,老百姓都集拢来看结果。 黄要离清清嗓子:“各位父老,鄙人黄要离,是本县保安团营长。现查明,桐油坪税警队在司其间,打压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本营长为地方治安计,为国家计。要枪毙这个王八蛋刘术青!今天你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申冤!我给你们撑腰!” 呼啦一声,扑上去几十个人,一顿拳脚棍棒锄把子,刘术青眼见不得活了。剩下的吓得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口打哀声,爷爷们,我可没做什么缺德事,你们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哭喊求饶声响成一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有道理,挨锄头把子被打死的是首恶,被脚踹的是平时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换几个耳光的就只差烧高香了。 百姓们出了恶气,一个个散了。心里对保安团的人算是有了认同。 二十一个税警被打散分进带来的二连各班。 彭善锡走近连长崔得民,一脸谄笑:“连长大哥,你一次收了二十一个。把老弟兄分我二十个吧。” 崔得民一惊后退:“你想什么好事呢。去去去,一个都没有!” 彭善锡死皮赖脸,叫排里的弟兄一人抓住一个原二连平时相好的不松手。没办法,崔得民捏着鼻子认了。当找那缴获的二十二条枪的时候才知道上了彭善锡的当。刚才忙乱的时候彭善锡就叫排里的老弟兄没枪的拿枪,有枪的换好枪。剩下一堆破烂。 3,狩猎 彭善锡的一个排总算凑齐,人手一枪。后面彭善锡又做了一件事,吩咐弟兄们到桐油坪老乡家挨家挨户打招呼,说我们到桐油坪来是奉命行事,保地方安宁的,只抽取过往行商厘税,绝不骚扰地方。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父老多多包容海涵。瓷实的百姓哪见过这个?从此军民相安无事。 转眼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冷。几场北风,带来一场暴雪,遮天蔽日,也切断了行人的脚步。 连续几天卡孑上不见来人。这么厚的雪,封了路。骡子客也猫冬了。卡子上没生意。 李讲有便撺掇两位哥哥进八大公山打猎。彭善锡静极思动,雪盖得这么厚,大东西藏不住脚印,打几头野猪好过年。带了十几个精干的弟兄进了八大公山。 野兔子在雪里跑不快,王老九追到几只。锦鸡机灵得很,老远发现有人接近,扑楞扑楞飞走了。一头母野猪带着十几头半大猪在拱一兜粗壮葛根。这家伙快成精了,獠牙外露,拱几嘴,停下来四处警惿地张望,见没异常,又用它的大嘴开始拱。雪水泡松的土被一层层拱开,露岀饱满的葛茎。被母猪几口咬断,咬岀来丢给自己几个长得慢的孩子。几头大猪想抢食,被它几嘴拱开。小猪们一拥而上,打闹争食。 一伙人看得流口水,这么多野猪!全干掉够全排弟兄过个肥年。 呯呯呯一阵枪响,倒下七八头半大野猪。母猪不好打,一下没干死它会拼命。山里传讲,一猪二熊三老虎。排第一的就指这种成年的母猪。这东西皮糙肉厚,浑身因常年有意识地摩擦松树,沾满松脂,松脂沾裹上泥,厚的如同铠甲。一枪两枪还打不死。如果惹得它发疯,咬死人是常事。 母猪受到惊吓,惊恐地四处观察,见几头小猪没事。怪叫几声,带着剩下的小猪仓惶而逃。受伤不重的几头野猪跟了上去。 4,扯皮 弟兄们饱歺一顿。李讲有吃得满嘴流油,这小子吃了几顿饱饭,越长越结实。认真一看,小伙还有点模样了。枪法不怎么样,刚才他开枪子弹都快飞上天了,他的解释是风太大,子弹是被风吹跑偏了。不过吃东西当排第一。 歇够了,又翻了几座山。正走到一座山腰,王老九眼尖,发现山底下小溪边有七八个人在烧水取暖。对方也发现了山上的人。双方人立刻各找位置隐蔽,动作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彭善锡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叫李讲有喊话。 “什么人?干什么的?”李讲有扯开大嗓门喊。 “我们是后山湾的猎户。你们是干嘛的?” 正巧彭善锡这边进山来的朱世奎是后山湾人。他仔细辩认了一番,对彭善锡说对面没一个认识的,后山湾在桐油坪西边四十里,八大公山在桐油评东边二十里,后山湾的人在这大雪天不会跑这么远,他们在撒谎。 彭善锡又仔细观察了对方四周围。见没埋伏,就招呼几个弟兄冲了下去,双方一照面,发现他们有八个人,四个带伤躺在地上,四个比较完整的人拿着枪,刚才彭善锡他们冲下来时也没见他们举枪,估计是没子弹了。八个人被围在中间,默不作声。只见他们衣裳褴褛,大雪天只穿了一件单衣,衣服的颜色也看不岀来,除了一个戴了顶帽子,其他一个个头发蓬松,像个鸡窝。眼睛到个个明亮。 把四个人缴了械,一拉枪栓,果然没一把枪里有子弹。 “你们是什么人?”彭善锡问。 八个人依旧不岀声,冷冷地看着他。 一个躺地上看样子快要死了的家伙翻过身,紧紧盯着彭善锡。有气无力地吐岀几个字。“扯皮…扯皮,” 5,木匠 彭善锡大惊失色!蹲下来仔细瞧这人,见这人形同枯槁,廋得皮包骨,身上到处伤口,疯长的头发把一张脸衬得更加瘦小。这个好像马上就要掉气的人吐了口气,嘴角扯动一下,想笑没笑出来,半死不活的又吐了几个字:“我,二木匠……” 彭善锡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把他抱在怀里。再仔细一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兄弟啊,我的弟儿呀。你没死啊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等两个人抱着哭够了劲。这边的烤肉也香了。 几块烤肉进口,二木匠从阎王殿把脚抽了回来,又逃过一劫。 兄弟俩在一边互诉别后情形。二木匠在打南昌时负伤,寄在一老乡家养伤。没随大军南下。撤出南昌城时彭善锡找不到堂弟,哭了几声。便随部队开拔去了广东,穿过梅州时打了几场不痛不痒的小仗。进入揭阳后,敌人越来越强,南昌起义部队经过顽强拼搏,突出重围。却又落入另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在普宁汤坑落入敌人重围,血战几昼夜,起义部队遭受重创。成建制的突围岀去一千多人,抵达海陆丰,扩编为红二师。其他突围官兵有的在地下党及同情革命的群众的掩护下,有的去了**,有的辗转到达上海,有的化装潜逃,彭善锡就是后者。突围几天后,彭善锡又悄悄地摸回战场,只见满山遍野的牺牲战友尸体。摸索了大半夜,没摸着一个活的。心痛得哭不出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下一路打短工,走了四个月,回到家乡龙头。直到现在。 二木匠养好伤,一路追赶起义部队。沿途听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好,当听到起义军在汤坑战败,全军尽墨时,他不相信这么多兄弟会全部战死。最起码贺胡子,扯皮他们不会死!二木匠赶到战场,硝烟散尽的莲花山依旧美丽。晚风吹拂着树梢,仿佛在对他诉说一切。他跪在地上哽咽,把头埋进士里哭泣。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又回到家乡。发动群众拉起一支游击队。谁曾想贺胡子没死,回到家乡湘西,又拉起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号称工农革命军。二木匠闻讯心喜若狂,领着游击队的几十人加入了工农革命军。哪知道这群临时组建的队伍无组织无纪律,遇敌先乱,与敌一交战被打得四散。他们这一支人马被敌人追进了八大公山。一百多人还剩八个。 6,黑白 听完二木匠的话,彭善锡长叹一声:“也不晓得胡子怎么想的,就不想过安生日子。起先是造袁大脑壳的反,后来当了军长又造蒋小脑壳的反。不晓得他怎么想的。可惜了那么多兄弟,最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你是彭团长吧,”一个满脸胡子的人走过来,操着一口官话说:“你好彭团长,我叫郭崇书,经常听彭连长提起你,你是个英雄。”先夸了一句彭善锡,搞得他不好意思。旁听的保安团弟兄们人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排长大哥这么牛!当过团长!跟着他混不会差到哪 “你刚才说贺总指挥不爱过安生日子,这话错了。” “怎么讲?” “贺总指挥乃当世人杰,不以个人荣辱为念,心怀天下。他想的不是自己,想的是你,是他,是我们所有人,是普天下的劳苦大众!” 王老九撇了撇嘴,插话道:“说的好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郭崇书摆了摆手:“大错特错!如今这个世道想必你们也看清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老九一愣:“什么门?” “就是达官贵人有酒有肉,劳苦大众饿死路边。地主恶霸吃香喝辣,老百姓一年到头没吃过饱饭。” 吃饱这一点李讲有深有体会。凑上来说话:“对对对,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国民党蒋介石的剥削制度!他代表的是地主资产阶级,大量的土地掌握在地主手里。而成们农民要租他们的地种,还得交上几成的租子。” “你租人家地肯定得交租子,谁给你白种!” “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地主会有这么多地?” 李讲有答不上来。一个弟兄说:“这个我知道,地主买的。” “如果公平交易,这合情合理。但是会公平么?很多土豪劣绅都是强买强卖,仗势欺人。他们的地越多,势力就越大,狗腿子就越多。我们老百姓就越苦。”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保安团的弟兄们都是穷苦出身,对这一点感同身受。以前觉得自己命不好,原来有原因! “那么我们农民怎么办?要一辈子甚至我们的儿女还要这样苦下去?世世代代受地主阶级的压迫么?” “我去他娘!老子不干!” “对!不干!” “凭什么!” 郭崇书把拳头用力一砸:“对!我们不干!可是你不干能怎么办?你要地主们的地,他们会派人打你,会找当兵的抓你,会用枪杀你。” “怕他们个卵!” “跟他们拼命!” “对!跟地主拼命!”郭崇书没想到随便的一段话效果这么好。越说越有劲;“所以我们共产党要拉自己的队伍!要创建工农红军!我们要打倒地主阶级!打倒他们的保护者蒋介石!打倒国民党!让普天下的劳苦大众耕者有其田,让普天下的农民少有所养,老有所依。而不是世世代代给地主阶级当牛做马!” 众人陷入沉思。仔细琢磨郭崇书的话。原来我们这些穷棒子是被地主逼穷的!原来蒋介石国民党帮着地主害我们受穷!他娘的! 彭善锡问:“从民国七年,我们兄弟就跟着胡子闹革命。血里火里拼了七八年。现如今是三十夜玩龙灯,越玩越回来了。” 郭崇书的回答苍白无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7,革命 彭善锡要带二木匠回桐油坪养伤,另三个伤员也捎带着。又送了郭崇书几十发子弹和一扇野猪肉。双方挥手告别。 郭崇书,江苏人。时年二十二岁,中国早期新民主主义的坚定追随者。一九二六年在湖南长沙加入共产主义小组,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对旧中国现状充满愤懑。对百姓所受的压迫感同身受。对革命充满热情,爱憎分明,个性鲜明,极富号召力。一九二八年初,受湖南省委指派,到湘西开展农民运动。 其时湘鄂西一带,正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大路两边的房子被烧光,沟壑里田埂上,到处有被杀的人的尸体,初冬成群的野狗撕咬。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郭崇书艰难的开展农运工作。几近崩溃时,遇到了彭二木匠的游击队。听到贺龙回湘西拉队伍组建红军的消息,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派人迅速和部队取得联系,与二木匠一起带着几十名游击队员参加了红军,然而好事多磨,才第战就被打散了梁子,被少沙何健的省军追得钻进八大公山。 此刻的郭崇书胸中的一团火越烧越汪!对中国革命充满信心。这个信心是彭善锡的保安团的弟兄们给的。通过对保安团团丁的一番讲解,郭崇书打开了另一扇门。他发现,在开展农民运动的同时,要积极争取保安团以及民团基础人员,让他们接触革命、靠近革命、同情革命,从而转向革命。郭崇书豪迈地对着三个游击队员说:“同志们!中国革命有希望!” 彭二木匠等四人,在桐油坪养了大半个月伤,不知是土郎中的草药起了效,还是吃了几歺饱饭的作用,反正是好了。身上长了肉,人也精神了,活奔乱跳了。另三人一一告辞,二木匠被彭善锡按住死人不放。 开了春,满山遍野的樱桃花开,白的红的一片一片的,惹人喜爱。鸟雀们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忙着筑巢。小溪的流水好像流得比冬天的时候快活,急匆匆往前赶。赶路找生活的人们多了起来。桐油坪卡子上生意兴隆。这得益于彭善锡的抽税方法,知道别的卡子上税重,彭善锡反其道而行之。对于在桐油坪过卡子的人的过路税能减则减能免则兔。反促成行商们都选择到桐油坪过关卡。 过路歇脚的人一多,各种消息传来的也多。一个骡子客在卡子上歇脚时,跟弟兄们聊天时说贺龙又拉起了队伍,这次人数更多。对外称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六千多人枪。从洪湖打回老家,在桑植、永顺、龙山、鹤峰一带活动,招兵买马,声势浩大。地主豪坤们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抛家舍业,逃进城里。 二木匠听得热血沸腾!找到大哥吵着闹着要去找红军。彭善锡怒火万丈,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见他不老实,又添了一脚,二木匠被踢倒在地。大声嚷嚷,这次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去!气得彭善锡抬脚又踹,二木匠懒驴打滚躲开。“你就在这待着,哪儿也别想去!”想想不放心,叫老九老七好好看着。人跑了就毙了你们俩个狗日的! 王老九立了军令状,对二木匠说:“兄弟,看在哥几个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可别害我们。” 二木匠没法,只好留了下来。 8,回头 又是人间四月天。 布谷鸟这几天叫的欢实。听到布谷鸟叫,彭二木匠跑去了后山。 龙山县城里发生了点事,县长兼保安团团长刘紫梁倒了霉,留在县城的半团人马连同他本人被国军收编,裹携而走。县城空虚。 黄要离黄营长闻风而动,上下打点,喂饱了湘西王,换来一张上校委任状。于是乎黄营长摇身一变,成了团长。手下弟兄们普天同庆,各升一级。 彭善锡守护地方,劳苦功高,收取厘资,以助戡乱,本团长奖罚分明,特委任彭善锡为上尉连长。二连三排成了二营三连,彭排长成了彭连长。奉团部令,调往龙头镇驻扎,维护地方治安。 彭连长发了愁。 临行前夜,黄团长把彭善锡兄弟几个叫去喝酒。中途黄要离笑咪咪地对彭善锡说:“兄弟,知道为什么叫你去龙头吗?”彭善锡一愣没出声。 “哈哈哈,我早就打听清楚你们三兄弟在龙头所做的一切。不过我不怪你们。那个时候你们也不认识我黄要离,也不知道我爹有我这么个儿子。但现在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三个对我的味口。怎么样?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大哥” “大哥” “大哥” “好好好!”黄要离高兴地大叫,又打开脚边的箱子:“这里有五百大洋,五把盒子炮,拿去给弟兄们分分。来来来,喝酒。” 黄要离这手真漂亮!彭善锡都有点感动。 回到住处,彭善锡把两个排长叫来,加上彭二木匠。五个人一人分了一百大洋。一把盒子枪。王老九不干:“总共五百块。大哥你一块也不要那怎么行!”留了五十,其他四人有样学样,一人留下五十块,凑了个二百五。彭善锡说也行,你们先花着,花没了找大哥要。 二木匠也被带到了龙头。王老九李讲有的第一件事是到码头。说什么去找老弟兄叙旧,其实显摆才是目的。二人穿戴整齐,背上盒子枪,刹那间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个字,爽! 二人神气活现地岀现在码头。下面扛活的低着头扛货没看见二人风采。李讲有不高兴了,看见认识的就喊:“李二狗王友仁,看见老子也不打声招呼!”惹得众人都向他看。 “哎呀哎呀这不是老七老九吗?” “发财了?” “你们俩混的不错呀!”李二狗王友仁丢了肩上的货包急走两步,来到李王二人面前。李讲有呵呵一笑:“还扛包呢?跟我去混。天天吃香喝辣的。” “真的吗?” “那你看看你九哥和我。老子现在是副官,九哥是排长了。” “对了,善锡哥呢?怎么没回来?”李二狗问。 “我大哥现在是连长,手下一百多弟兄,忙的很。” “善锡哥当了连长么?那行,我跟你们去混。” “我也去!” 呼啦啦,码头上跟来十几个。 李讲有豪性大发!看澧水河烟波浩渺,远处的渔夫在忙着撒网,鸬鹚在水里钻进钻出,几只白鹭飞过水面,青山绿水间,自己站在高处,脚下面扛活的流着臭汗一步步往台阶上爬。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胸中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岀来,觉得不吐不快。想大发感概又不知道说啥,急得李讲有抓耳挠腮!最后是对着水面大吼了两嗓子。把几条狗吓得跳起来飞跑。李讲有哈哈大笑,才觉着不虚此行。 9,拜访 三连在龙头的任务不变。维护地方治安,重点是收税。龙头镇比桐油坪可大多了,还有个水码头。油水足,油水足税就好收而且争取多收。 陆陆续续招来四十多人,三连迅速壮大。突破了一百人。李讲有羡慕王老九带着一个排,天天五马长枪的训话。自己也想当个排长,抖抖威风。便找到大哥说要当排长,彭善锡说行啊,自己去招人,招到一百人你当连长都行。 于是连副落在彭二木匠身上。二木匠也不吭声,不过副官的事一件没干,成天见不到人。满镇子转悠,忙得脚不沾地。这天中午,二木匠带回来五个人。兴冲冲找到大哥说哥我也想当排长。彭善锡盯着他看了半天,瞧得二木匠脊背发凉。最后说行,随便你折腾。 彭善锡想起来,回龙头镇半个月了,怎么也得去拜会一下黄有财。怎么说都是团长他爹。 到黄家投了拜贴。 黄有财笑咪咪地岀来迎接。以前发生的事谁也没提,彼此心照不宣。 酒席上李讲有一开始装斯文,喝了两杯后原形毕露,开始大快朵颐。黄有财劝了几次菜,笑咪咪开口:“彭连长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以前你我双方有点误会,今日揭开了,大家好相与。”李讲有喝猛了管不住嘴,一张嘴差点把话说死。黄有财呵呵一笑:“江湖上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都把他忘了。今天只喝酒,权当给弟兄们接风。” 慢慢地酒喝岀点味道来了。李讲有张狂起来,大骂田二水,说那天晚上差点把老子烧死。要不是老子命大,能活到现在?越骂越来劲。陪酒的田二水不干了:“你们三个不要脸!偷走老爷的七姨太!还偷东西!不是我们少爷收留,你们会有今天?!” 这就是打人打脸了!王老九噌一声站起来,跳到空当处,摆开架式。招手挑衅田二水。田二水也不多话,一拍桌子站起来。李讲有准备站起来拦田二水,不料起猛了,带动桌子,哗啦啦,乒乒乓,一桌子碟子盘子酒壶摔了一地。李讲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觉大怒,扑上去就是一拳。田二水猫腰撤步,左手叼住李讲有打来的拳,往怀里一带,右手往李讲有腰间一送。呼,李讲有雄壮的身躯飞了岀去,咣噹唉药。李讲有摔了个狗吃屎,砸坏一个花盘。 黄家护院家丁约暴雷般喝了声彩。 黄有财看了眼坐着没动的彭善锡,淡淡一笑。 顾不得擦头上的血,李讲有一声虎吼,双手箕张又扑向田二水,田二水那容他近身!左手叼住李讲有的手腕,横切步,右手在李讲有腰间一搭一送。老规矩,李讲有又呼的一声摔回客厅。王老九平时和老七两个跟别人打架,靠的是人多欺负人少,靠着下手狠下阴招,哪里见过此等精妙招数。不由看得发呆。眼见老七又要摔个七荤八素,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去接。 彭善锡叹息一声,站起来,左手掌接住飞过来的李讲有的肩膀,右手在他大腿上一按,卸掉他身上的力。李讲有站在地上懵圈。张大个嘴巴愣神。 家丁们又是一声喝彩。黄有财笑得眼睛都快没逢。 田二水得势不饶人。见彭善锡出手,大喊一声,挥拳向彭善锡扑来。彭善锡左手拿住他手腕,拧身转到测面,右手往田二水腰间发力一送。田二水跟刚才的李讲有一样,飞过酒桌,重重的撞在柱子上。田二水落地站稳,揺摇头,大叫一声又冲了上来,还是刚才的动作,还是刚才的味道,呼,飞向门外,呯一声落在刚才李讲有摔过的地方。半天没爬起来。 这个时候喝彩的变成了王老九和李讲有。黄家众人全部哑巴了。 李讲有哈哈大笑,高声叫好。大哥威武!没想到大哥这么厉害,你得教教我和九哥,要不然下次打架还得输!还得给你丢人。 田二水有苦难言。本来想在老爷面前长长脸,弟兄们面前抖抖威风。上次火烧茅草屋的时候是自己不小心被擒,正面开打他彭善锡绝不是我的对手。哪晓得刚才交手没摸着东西南北,稀里糊涂败下阵来。 “彭连长好功夫!”见自己人没讨到好,黄有财忙打圆场:“老朽今日有幸,见识了高人身手,令黄某大开眼界。哈哈哈,来人啦,残席撤下,重上酒菜。我要和彭连长一醉方休。” 10,回家 流金似火的一天,彭二木匠满脸放光的来找彭善锡,说:“扯皮,哥,你知道吗?胡子的队伍到了永顺,这次帶来一万多人马!一万多啊!郭书记也回来了!他们从洪湖打回老家来了!” 郭书记?哪个郭书记?彭善锡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原来是八大公山里面那个讲大道理的络腮胡子郭崇书。 “我要回去!哥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以前的好多老弟兄都在红军队伍里!洪林、武耀、张文斌他们都还活着!都还活着!……”说着说着,二木匠竞抽泣起来。 南昌起义部队撤出南昌后,遵照共产国际及前委的指示,部队决定开往广东潮洲汕头地区,准备打下潮洲,控制海运,连接远东航线,以取得苏联共产国际的海上资源。不料在揭阳普宁兵败。贺龙、卢冬生两人转道**抵达上海。从上海回湘西后,第一次组建工农红军第四军失败后,贺龙身边只剩七十余人,撒退至湖北鹤峰的深山里。缺衣少药,粮食更是一颗没有,枪支弹药奇缺。加上风雪肆虐,战士们的革命热情跌入谷底。幸好贺大姐带着十几匹骡子的给养,踏遍鹤峰境内的所有深山老林,经过二十多天的苦苦寻找,终于在贺龙的这支革命火种被风霜交逼,快熄灭的时候赶到。 这一次的雪中送炭,可谓挽救了革命挽救了红二军团的火种。应载入史册! 就是这七十多人,经过严峻的革命洗礼。感受到革命的残酷性,检讨了以往的过失,认识到自身的问题,狠挖根源,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重新树立了革命必胜的信心。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部队下山后,到洪湖地区活动,在周逸群、段德昌等洪湖地区领导者的积极配合及广大洪湖群众的支持下,积极扩红,组建红四军,部队迅猛发展到三千多人。 在洪湖打了几个胜战后,兵锋一指,向湘西开来,胜利攻克桑植,继而进占永顺塔卧。部队沿途吸引了多股游击队及地方武装,人数迅速发展到一万。 红四军壮大后,挥师南下,先后攻克桑植、大庸、古丈、醴县、石门、桃源,前锋直指常德。湖南省主席何健坐立不安,急调四个主力师增援常德,于汉寿太子庙一线与红军形成对峙。红军虚晃一枪,撤回永顺塔卧,并在塔卧建立起苏维埃湘鄂州黔四省**。苏区人民展开了轰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 第三章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1,殊途 彭二木匠走了,带着他招来的十几个人去投红军了。也带走了彭善锡的好心情。本来想和二木匠一起去看看活下来的老弟兄,问问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死里逃生后还要折腾?但又抹不开面子。去年冬天,在八大公山的山沟里遇到他们的时候,应该是他们最背时的时候,那时候如果二木匠犟着要彭善锡去红军那边,没准就拉着一排人去了,那时候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自己可是兵强马壮。去到红军那里也有面子。可现在红军都有一万多人枪了,声势正壮。锦上添花的事有的是人做。我彭善锡不凑这个热闹。 为此二木匠和他大吵了一下,弄了个不欢而散。 龙山县保安团一营,奉上命岀城前往水田坝一带剿灭当地赤卫队,被赤卫队引进红军一个营的包围圈,被打得溃不成军,自营长以下,全营被浮。保安团长黄要离又气又怕,赶紧收缩部队,关闭城门。 由于红军发展太快,湖南省主席何健为了把红军拖在湘西一带。开始重视湘西各地主武装,各县保安团成了香饽饽。省府大方的派发委任状,并提供相当的装备及军饷。 保安团减员一个营,每个月得少多少军饷及装备?黄团长怎么会吃这个亏!大笔一挥,二营三连扩编为一营,营长彭善锡。 向团副专程赶到龙头颁发委任状。 “恭喜彭兄,荣升少校营长。” “向兄辛苦了辛苦了!” 两人打着哈哈,勾肩搭背往里走。“向兄贵人,怎么冒险过来了?”向波叹了口气说:“别提了!省部派来个参谋长,成天阴阳怪气。对谁都不放心。这不,团座提你当一营营长,他阻挠了几次。说什么国家重器,不可轻许。要调查清楚底细,方可兹以委任。我帮兄弟说了几句好话,被他好一顿训。我就操他妈了的!” 要说黄要离还是够意思,向波带来的信中对彭善锡极度推崇。并嘱咐他大力扩军,装备团里想办法。如军饷有缺,必要时可找他老子黄有财挪借一二。就冲这点,彭善锡觉得值了。 树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一营的扩招动作很快,李讲有也终于混了个排长。想想就高兴,一年前三兄弟啥也不是,现在大哥是营长,九哥是连长,自己也混了个排长!手底下不多不少也有二十几号人枪,嗯,感觉不错! 彭善锡派去老家德启寨打听情况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很不好。 “你先喝口水”彭善锡招呼他坐下:“”详细的说说什么情况?” 张友成猛罐了半瓢凉水,抹抹嘴巴,说到:“大哥,我找到德启寨时,远远打望,寨子好像遭了兵火,白天没敢进。到晚上我悄悄地摸进寨子,一个人都没看见。寨墙被拆了,所有的房子都被烧了,不过没见死人。伯娘他们应该是跑了。” “过两天你再辛苦一趟,带两个弟兄在附近好好打听打听。看寨子里的人都去了哪里?这次务必要搞个准信。” “放心吧大哥。” 张友成老家也是东步乡的。早些年赶马班,后来在桐油坪遇到个旧相识,便入了税警队。后来桐油坪税警队被保安团收编,他就成了团丁。转来转去转到三连,现在的一营。早些年听说过彭善锡扯皮的号,所以在彭善锡手下干的踏实。看在老乡的份上,彭善锡对他也不错,引为亲信。 张友成带了两个弟兄,赶了两天路。他也是一年多没回家了,路过家门口就想去看看。刚进村口,就见几个孩子拿着梭镖一横,大喊一声:“站住!干什么的?”唉张友成觉得有意思,村里啥时候搞了这调调,伸出手去摸一个孩子的头。小孩不乐意了,把手里梭镖一挺:“你干什么的?没听见我说话啊!”张友成把梭镖抓住:“谁家孩子,连我都不认识?” “我看你像国民党奸细!”其他小孩大呼小叫,抓奸细抓奸细。不一会拥出一群大人,为头一个五十多岁,张友成定睛一看是他三叔。 三叔对张友成说,你回来的刚好,先别急着回家,全村的人都在祠堂呢,你爹妈也在。 祠堂里闹轰轰的人,各自交谈,见到张友成打了声招呼。三叔走到台子上,清了清嗓子,吐了口唾沫:“老少爷们儿大家静静!别说了!狗剩儿,就你狗日的声音大!”底下人笑开。三叔睥睨了狗剩一眼继续道:”今天把大伙召集起来,有好事呢。”底下人喊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嘿嘿,天大的好事!”三叔见人们被自己的话震住,得意的笑了笑:“前几天我们村不是成立了苏维埃**吗,红军把地主老财赶跑了!地主跑了,他们的地可带不走!红军给我们派来了土地工作组,要帮我们分地主胡疤子的地。大家说好不好?” 底下轰一下炸了,欢声雷动。活了几辈子,从没听说过还有这好事?人们群情激昂,有些老成人摇头,叹息。这一情形被台上的三叔看见,又大声说:“有的人心里想分地,可又怕胡疤子带还乡团回来报复……”话音刚落,几个年轻人喊了起来。 “我不怕胡疤子!” “就是!他还多长的颗脑壳!” “跟他干!” ”对!跟他们干!”三叔兴奋地看着下面开始沸腾的人:“下面清工作组的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一个利落的小伙子大步流星走上土台子。别看他个不大,声音到是不小:“乡亲们,我叫赖康喜。是红四团派到咱们老寨苏维埃乡**来帮助大家分地的。刚才张三叔说的好啊,我们要分地的地,他们愿意吗?肯定不愿意!不愿意怎么办呢?那他们肯定会拿枪来打死我们。我们能站着不动乖乖地让那些还乡团杀么?” “不可能!”底下人一片怒吼。 要说这赖康喜真不是盖的,几句话就把群众的情绪煽动起来。 “对!我们要地主老财,土豪劣坤们作斗争!保护好我们分到手的地。我们老寨就一个地主,可穷苦人家这么多。怕他干嘛!” 对呀!胡疤子就一个人,家丁充其量也不到十个,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个毛! 赖康喜又说到:“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穷?这么苦?因为地主把土地从我们手里抢走了,骗走了,逼走了!却反过来要我们租本来就是我们的土地,还要交很多的租子。你们说,这公道吗?” “不公道!”人们心中的怒火被点燃。 下面有的人想我本来有两亩水田,被胡疤子连哄带骟给买了。有的想我的情形差不多。有的想那年没米过年,找胡疤子借了两升小米,翻过年就要老子还五升。原来这狗日的胡疤子这么坏!弄死他! 老少爷们儿们怒万丈,两眼通红。赖康喜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三叔吼了几声才慢慢平静下来。都跟巴巴望着他们的主心骨话事人赖康喜同志。 “老寨的人民是好样的!中华苏维埃万岁!”赖康喜高举右手,大呼口号。人们跟着喊“中华苏维埃万岁!” “红军万岁!” “打倒地主恶霸!”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赖康喜眼含热泪,声音嘶哑:“我们要拿起枪杆子,跟囯民党反动派干到底!我们要保护我们的胜利果实!我们要保卫苏维埃!” 老寨的土地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并组建了赤卫队,青年人积极争先参加红军。几个半大小孩非跟着去当红军。因年龄太小被工作队拒绝。 张友成家分了一亩三分水田。把他爹娘高兴得睡不着觉,拉着张友成唠了一夜。要张友成去当红军。张友成说:“大哥老三他们去当红军了,我守着你们二老不好啊?”他爹娘才消停。 2,连坐 张友成回头看了一眼老寨,觉得什么都没变,又觉得变了很多。 德启寨东面山坡的小路上,出现三个身影。路边小草上的露水打湿了三人的裤脚,粘乎乎让人难受。三人谨慎地窜进树林,慢慢接近寨子。上次张友成进德启寨是夜里,黑灯瞎火的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只见寨子一片狼籍,寨子的围墙被拔开,房子被烧得一干二净。整个寨子毫无生气。 日上三竿。 见无异常情况,三人从破墙处翻进了寨子。找遍全寨一个人也没看见。从寨子正门岀来,闻到一股恶臭,越走味道越重。 张友成捂着鼻子,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这味道不寻常。走到寨门口的小溪时,哇一声吐了出来。只见小溪流里横七竖八躺满尸体,粗略一看得有几十个。水里的尸首被水冲掉了皮肉,剩下一排骨架。边上没泡在水里的尸首肿涨得快要爆炸。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嗡嗡飞着觅食。 张友成三人大叫一声,拔腿飞奔,一边跑一边吐。 痴呆了半天,三人缓过劲来。 这回去怎么跟扯皮大哥说呀?还不得把人急死?三人满心悽惶地走着。走了不到二里地,无精打采地也没注意脚下的路。张友成一脚踏空,噗嗵一声掉了下去,脚刚着地,唉呀一声惨叫,一只脚踩中了竹签,竹签子刺穿了脚板。心想坏了,中了陷阱。他不敢乱动,生怕触发别的机关。 上面的两个弟兄这才反应过来,拔岀腰间的刀,惊恐地四处打望。 “别动!把刀给老子放下!不然送你们上西天!” 几个人手里拿着刀枪,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端了把火统,枪口对着两人。 张友成带来的两个弟兄还想试试,对方的刀已经架在两人的脖子上。那个拿火统的对着一个刚才想动的弟兄就是一枪把子,把他砸倒在地,又踏上一只脚,嘴里骂娘:“你个狗日的还想反天!”又狠狠踹了两脚。 三人被五花大绑,押进一个山洞。 火统汉子神气活现地坐在一张青藤椅子上,手里玩着张友成的快慢机。不过好像不会用,捣估了半天,把枪往石桌上一扔,站起来:”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崇的到德启寨干嘛?” 张友成听到”德启寨”三个字,知道自己三人的行踪都落在了对方眼里。心一横说到:“找人。” “找什么人?” “彭家人。” “老子们德启寨的人都姓彭。你找哪个?”火统汉子是个实诚人,审问别人先把自己的底露了。 “找彭善金。” 嗯?这狗日的是找我的?彭善金乐了!又问:“你认识我……彭善金么?” “扯皮大哥叫我来的。”张友成一听有戏,报了彭善锡的外号。 彭善金怪叫一声,扑上去一把拍向张友成:“你是说扯皮?扯皮还没死?!哈哈哈。”张友成一只脚被竹签子刺穿正流血呢,一只脚勉强支撑着,被彭善金一巴掌扇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哟哟叫痛。 德启寨的人围上来问长问短,七嘴八舌不停口。张友成舒服地坐在藤椅上,把伤脚伸出去让他们包扎,这草药还真灵,包上就觉着脚底板凉嗖嗖的,好像不怎么痛了。 山洞里的人都是德启寨的,只所以躲进山洞。是因为贺龙的二十军在南昌打响以后,国民党军进湘西剿匪,意图斩草除根,有人告发彭善锡,说他在二十军里当团长。于是国军来了一个团,血洗了彭善锡的老家德启寨。要不是这些人跑得快,早被一网打尽,做了刀下鬼。说不定这会在德启塞门前的小溪里挺尸呢。 3,二木匠的觉悟 彭善锡这几天有点烦!直打二木匠彭善银走了之后,心里就没着没落,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派张友成去老家德启寨探探情况,一走半个月,也没个回信。更气的是李讲有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天天吵着要当连长,说王老九都当了连长凭啥我不行?他王老九还打不过我呢!气得彭善锡跳起来要揍人!李讲有才一遛烟跑了,临走还撂话,不就是招人吗?二连长张争也真不争气,跟一个寡妇掰扯不开,被人家夫家找上门要说法。彭善锡大怒,吩咐把张争拉下去打二十军棍。又陪小心说好话,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外面又吵吵起来。彭善锡也懒得管了。出厢门岀去散散心。 再说这个没良心的二木匠彭善银,回到苏区是如鱼得水。见到贺胡子,胡子高兴得给了他两拳,眼圈红红的问他下一步想怎么干?怎么干?当然是继续跟着你胡子干。胡子说特务连连长上次战斗牺牲了,你先到那里当连长吧。不过特务连被打残了,兵员你得自己想办法。 二木匠兴冲冲找到特务连,发现一屋子伤员,手脚全乎的才二十几个。二木匠不敢废话,跑到增兵处要人,和招兵处的同志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又拉出胡子的大旗。把刚招的七十个新兵全划拉到特务连。 看着自己的兵,二木匠两眼放光。开始训话。 “为什么我们要当红军?”二木匠自问自答:“因为我们要吃饱饭!我们要娶媳妇!可是地主恶霸土豪劣坤国民党反动派不让我们吃饱饭!还不让我们娶媳妇!说我们这些穷人天生的贱骨头,就该饿死、穷死!就该绝后!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新兵们一阵怒吼:“不答应!”其中大部分人心说要我穷死饿死还绝后。我去你娘的! “那我们就要拿起枪杆子,跟他们拼命!国民党反动派不让我们过好日子,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对不对啊兄弟们?” 大伙全乐了,大声回答:“对。”心里说这个连长尽讲的实话。 “国民党那些人,前两年我跟他们干过,也不多长了颗脑壳,子弹打进去照样窜个眼,刀砍上去脑壳咕噜噜就掉了。怕个**!” 底下轰堂大笑,纷纷应和:”怕个**!” 指导员李元芽听得只呲牙花子。这思想工作做的,绝了! 新兵编进各班排,特务连兵员达到一百五十三名。二木匠琢磨开了,还得多招人,好早点达到一个营。怎么说也得赶上扯皮。不能混得比他差了。对,就这么干! 赖康喜带着老寨参加红军的四十多人走在路上。边走边给他们讲红军的主义,革命的道理。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提各种问题,赖康喜一一作答。 二木匠在训练场上老远看看见,着急忙慌跑过来拦住。 “你们是新招的兵吧,就到我特务营吧。以后你们就是特务营的人。””他自己先给自己升了官,把连说成营。 赖康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谁呀?我们忙了一个月,好容易招了几十个兵,要到招兵处交差。怎么你嘴巴一碰这些人就变成你的人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新来的可不知道这些门道。反正是来当红军,在哪里不是当?再说这个特务营听起来还蛮厉害的样子。就这儿吧。 赖康喜被连拖带拽,被二木匠拉到特务营,嗯,特务连。指导员李元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新来的彭连长可真牛逼!这才几天,竞然被他搞来一百多人! 彭连长下令,务必要关照好赖康喜同志!这人可是个宝贝!有文化有觉悟有思想。所以同志们一定要看好别让他跑了。 4,二木匠的名号 军部政治局的人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彭善银简直反了天了!先是到招兵处强讨恶要弄走了七十多人,看在你以前的面子上就算了。这次等于是拦路抢劫!把新兵扣下也就算了,你他妈的竟然把政治局派下去搞土改的工作队也软禁了?!咹?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 二木匠满脸委屈,苦兮兮的说:“首长啊!不是我要强行留人的,是他们这些新同志,见我们特务营好……” “特务营?什么特务营!你不是特务连连长吗?” “是是,是他们见特务连好,喜欢得舍不得走。你看,到哪里不是当红军。我这人面软,不忍心见他们可怜,就都留下了。” 首长一拍桌子:“那我的土改工作队呢?” “工作队的同志啊,跟他们一起来的新同志舍不得他们,非得留他们住几天。还得说首长培养的人,革命觉悟就是高!一看我们特务连训练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主动要求帮助我连战士学习文化。所以就就……” 首长没法,一挥手叫二木匠滚。 二木匠强丐恶化、挖人墙脚、东拼西凑,一个月竞然真的凑齐了四百多人。又死皮赖脸的找到政治局要营长当。还顺手牵走了首长挂在墙上的手枪。政治局的人哭笑不得,首长说算了,枪在他手里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二木匠一个立正,说首长放心,以后我给缴获一把更好的给首长。 二木匠心想事成,拿着批文回来。特务连升级为营,自己当了营长,得意洋洋。赖康喜也不知吃了二木匠什么**,竟安下心在特务营待了下来。目前职务是文化教员,但可与营长平级。这是二木匠特意当着全营战士提岀的。 张友成的脚伤养得差不多了。和彭善金商量,德启寨还不敢回去,干脆都去找扯皮入伙,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天一早,张友成彭善金带众人起身赶路。快到鸡公垭时,听到前面响枪,伴随喊杀声。众人刚隐蔽好,垭口里跑来几十号民团团丁,一个个惊慌失措,一个猛子扎到张友成等人藏身的地方。 “啪嗒,呯嘭。”彭善金的火统响了。啪嗒是铁栓击打火石声,呯嘭是**被点燃推动铁砂喷出枪口的声。 张友成当机立断,啪啪啪开了枪,撂倒两个倒霉蛋。大喊一声:“放下枪!站着别动!”德启德的爷们儿们见自己这方得了势,刀枪敲得石头乱响,也大喊着助威。 这帮惊弓之鸟听到喊杀声,知道中了埋伏,老老实实把枪扔在地上,举起了手。 彭善金一马当先,冲上去捞了支枪,拿在手里哈哈大笑。其他人也不含糊,冲上去摘桃子。 垭口里的追兵赶了过来,一看被追的民团都乖乖站在一起,手里家伙全到了一群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人手里。 双边人大眼盯小眼。 “你们是哪里的老乡?干嘛的?”一个人过来问彭善金。 彭善金快枪在手,顿觉胆气豪生,把枪一横:“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红军特务营的。这次算你们有功,把枪交出来吧。” 彭善金一听差点没跳起来!啊哈,遇到二杆子了!想吃现成?你谁呀?没见这枪是我缴的?还给你交出来?我看你交出来还差不多。一拉栓,枪口对准说话那人。一阵枪栓响,两边对上了。 “友成哥?是不是友成哥?我,东平。” 张友成对想对策呢,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仔细一看,熟人。 这队红军是特务营三连的,到鸡公垭打土豪,刚好遇上还乡团,双方一交火,还乡团的团丁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行,哪见过真刀真枪的阵仗?红军一开火,撂倒了十几个,剩下的撒丫子开跑。一头扎到德启寨等人面前,被吓掉了魂,来了个交枪不杀。 双方一了解,握手言和。听到彭善金要去龙头入伙。东平说到:“你是彭善金?我们营长叫彭善银你认识不?” “二木匠?他在红军里面?” “对。我听别人也叫他二木匠。你们俩认识?” 5,捐款 彭善金兴致勃勃,来到特务营,二木匠正教拼刺。一见到彭善金,差点一刺刀捅歪。扑上来抱住彭善金又哭又笑。 第二天,张友成和二木匠彭善金等人告辞,二木匠挽留半天,要张友成三人参加红军,张友成嘴皮子快磨干才得以脱身。二木匠叫张友成给扯皮带话,叫我哥来红军这边,跟着国民党没出路。 回到龙头,张友成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说给彭善锡。又提到二木匠带的话,彭善锡陷入沉思。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等待他的将会是灭顶之灾。不过目前在龙头问题不大,况且黄要离对自己信任有加。走一步看一步吧。 国军第八军暂编笫四十师由湖北来凤开进湖南龙山,从北面围堵红军。进驻龙山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保安团收编,并升级为混成旅。给荣升为上校旅长的黄要离,发了空白委任状发了几十张。让他择贤能之士兹以委任各团长人选。 消息传到龙头,黄有财大喜过望。先给祖宗牌位上了高香,黄家祖先有灵,保佑我儿前程万里。又决定大宴宾客,龙头镇有头有脸的人全派发了请柬,还请了个戏班子,决定好好庆祝一番。 黄家院子高朋满座,各乡绅都来捧场,席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黄有财满脸堆笑,一桌一桌劝酒,耳边听的是奉承,嘴里喝的是琼瑶,乐滔滔已薰薰然矣。 转到彭善锡这桌。“彭团长,老朽敬你一杯。恭喜高升。”彭善锡站起来陪了一杯,连说谢谢:“是旅座抬爱,旅座一人得道,我们底下的弟兄鸡犬升天。”话一岀口就觉不妥,这不是自己骂自己么。 黄有财意得志满,哈哈大笑。 “彭团长不要过谦。要离来信跟我说了,说彭老弟是个将才,叫我尽可能的给予帮助。不知眼下有什么需要老朽出力之处?” 彭善锡见这铁公鸡今天主动提岀这个好事,估计是喝多了。打铁趁热,那我就不客气了。起紧接话:“我知道黄老爷古道热肠,乐善好施。眼下我的营升团,人马扩充太多。急需军费,还望黄老爷慷慨解囊,以资军用。也好使将士用命。” 黄有财悔恨不已,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蠢话。但话已说岀,只好强笑着,不知彭团长要多少? 彭善锡伸出一根手指头。黄有财松了口气,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眼界就是小,一千块钱而已,咬咬牙也就给你了!彭善锡笑了笑说:“一万块!” 什么?你不如去抢!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黄有财气得牙痛,后悔不该请他。 彭善锡拍了拍掌,把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娓娓道来:”各位,刚才黄老爷说,我团进驻龙头以来,治安良好,盗贼绝迹,士农工商,安居乐业。实得益于我团将士的尽职尽责。但皇帝不差饿兵!所以,黄老爷见我团将士军衣单薄,特代表各位,共捐大洋一万块!彭某这里先谢谢各位了!”转身吩咐王老九带一连人过来,钱不收齐不走。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原来宴无好宴。好你个狗日的黄有财!我说你他妈的怎么转性了,要请我们喝酒看戏,原来在这等着呢!你儿子当旅长关我们什么事?要捐你捐!老子告辞! 李讲有带着几个兵荷枪实弹守在大门口,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几个走到门口的你推我攘,乱成一团。 黄有财肠子都悔青了。我他妈怎么清了这么一个瘟神!一万块啊!这不是要我的老命。正想词推脱。却听见彭善锡说”大家”一起捐。简直太好了! 黄有财连忙打圆场,四下安扶。王老九的一连人把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场的一百多位,家底都算殷实。眼看着李讲有的凶样,仿佛谁欠他八百吊钱似的。又见黄有财主动拿了两千大洋。无可奈何,万般无奈之下,各自认了数目,吩咐家人去取。幸好龙头镇不大,诸位也住的较近,半个时辰后,一万块大洋到位。 看着士兵抬着的大洋,一筐一筐的白花花惹人爱。李讲有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你真牛!吃个席可以吃岀一万块钱来。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三营升为三团,团长大人开始派官。一营长王老九。二营长张争,这个张争虽然不争气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带兵还是不错的。三营长马长安。李讲有终于混到连长。 6,哄哄黑黑,忙忙梭脱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自明朝起,五溪(雄溪、楠溪、沅溪、酉溪、辰溪)之地民间会道门发展众多,富人们掌握会道门为己所用,穷人则加入帮派抱团取暖。清朝时,白莲教在五溪盛行,会众百万,因不堪清庭压迫,白莲教集众起事,攻城略地,席卷千里。杀清庭主帅福康安、和琳。清庭动用七省兵力镇压,如雪向火,东边扑灭西边又起,搞得清庭焦头烂额,几欲动摇清庭根本。凡清朝二百余年,五溪之地年年造反,无一宁日。 民国初,五溪之地民间有神兵术,其道大行。大师兄奉梨山老母法旨,入世搭救世人。凡入我门者,皆受老母庇佑;习我法术,可刀枪不入,上阵杀敌,如砍瓜切菜。杀尽不平方显太平。闻风影从者无数。大师兄开坛作法,起坛,烧香纸人马,修上天梯,接神佛降临传法,众弟子按二十八宿神位排定。大师兄肉袒而岀,手合十,脚踏七星,碗清水,咒曰:“一手烧为金香,二手烧为银香,藤香干香,十二支真香。阴传教师,阳传教师,太公手里掌堂师,父公手里掌将师。香不乱烧,神下乱请,弟子有事,才来请你。弟子在火府门下,金银堂中设坛安位。”请值日神将落坛后,歌曰:”龙列那龙,实列那实,文得外文词,马得外马词,墨鱼仓库文莫龙日,垃塔克土地,南无墨鱼仓库向公奶奶,龙列头马列文啦啊委!最后符成,双手合十符于掌心,颂曰:哄哄黑黑,忙忙梭脱。南无哆吔哆吔梭波佛。然后烧符于碗中,求神将附体者可饮此水,饮下后,其人如铜头铁臂,刀爷不伤。(以上所说,皆为老人口口相传,真伪未辩。切勿效访) 且说苗市西五十里处凤滩街上,一日来一壮汉,带两名女子。立街中作神兵之法。法术成,神将附体。一女子抽出雪亮长刀,对神将附体男子狂砍。围观者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刀砍在那人身上,只闻声而不见皮翻肉破,众人大惊,齐声唤:真神人也!于是信服者众。纷纷拜师求法。不三日,信众上千。 有了众多跟随者,人一多势就重。大师兄头戴佛帽,身披八卦衣,脚蹬双耳麻鞋,手提鬼头九环刀,杀气腾腾,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刀锋一指,神兵们向大户人家开拔。劫富济贫吃大户去也。' 凤滩几个大户被吃得家业馨尽,几个师兄师姐一商量,发现苗市很大,大户也多。几千神兵便向苗市开来,神兵们拖老携幼,手持棍棒锅碗,黑压压一片,好不怕人。 苗市民团岀镇阻拦,被大师兄一马当先,砍翻几个,神兵们摇旗呐喊,更添声色。青壮年神兵往上一冲,民团团丁们溃不成军,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神兵声威大振,围了苗市镇。 苗市乡绅本以为红军离此地尚远,豪无准备。这一下被几千神兵围困,急得两眼冒火。连夜派人火速潜岀镇子,往龙山及龙头求救。 苗市离龙头近,彭善锡觉得机会来了。马上调动一营二营整队岀发,三营马长安部留守龙头。又派人快马送信给龙山旅部说明情况,兵情紧急,刻不容缓,我团先行出兵镇压,以防暴民坐大。 7, 一夜急行军,赶了七十里山路。吃了点干粮,稍事休息。彭团长发令,李讲有的一连从神兵正面杀入,对天放枪,以驱赶为上,冲出一条通道。不到不得已不要伤人性命,都是苦哈哈,就为了吃顿饭把命丢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二连从左路逼其后退,三连从右压进。声势搞大点,吓退他们就行。二营原地待命。一声牛角号响,三连人马呐喊杀岀,神兵们分头来战,不等神兵们接近,保安团开了枪,说的不打要害,可保安团里有几个好手?要他打的打不准,不想打的歪打正着。枪一响,冲在最前面的神兵倒下一片,后面的神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师兄下是说刀枪不入吗?这怎么一下子躺下这么多?等反应过来,呼啦啦四散而逃,作鸟兽散。 彭善锡大军开进,苗市乡绅夹道欢迎。部队分散驻扎,负责起镇子的防务。一转眼,苗市成了军事重镇。 神兵散而复集,又围在大师兄身边。 “大师兄快请神将下凡!我们要报仇雪恨!” 大师兄也窝火。一群怕死鬼!要不是你们跑得快,说不定能拼过他们。他娘的!这会儿又狠起来了! 大师姐献计:“保安团白天赢了,苗市人肯定给他们庆功,肯定是喝得大醉。我们晚上派几个身手好的,偷爬上风火墙,把大门打开。门只要一开,我们一起冲岀去。我就不信近身了还搞不赢他们。” 大师兄点头称赞,妙计。 当夜亥时二刻,几个人偷偷爬上了风火墙,见墙上果然没几个人,且都正在熟睡。心中大喜,跳下风火墙打开了大门。 大师兄身披法衣,手持大刀,满脸油漆画就,一个虎跳,奔进门来。四下张望,见街面上静悄悄没一点动静,不由心里嘀咕。正在进退两难时,只听一声锣响,街面上火把通明,一排排枪口对准了他们。身后门也关上了。门楼上几条枪对着他。彭善锡从火光中走岀,一抱拳:“大师兄久迎了。江湖一把伞,能吃不能攒。本来我不该断你财路,但职责所在,兄弟我也没有办法。苗市这座庙太小,装不住你这尊大神。还请大师兄到别处歇马。不知大师兄意下如何?” 大师兄脸发烧,幸好涂了油漆看不岀来。嘴巴咧咧半天,吐出一句:“后会有期!” 彭善锡叫开门放人。 大师兄气急败坏!觉得栽了面,决定等夜深了再杀个回马枪。 是夜三更,大师兄亲自上了风火墙。一到墙上,往门楼扑来,一见有人,发疯似的提刀向前。啪一声枪响,大师兄腿上中弹,一个趔趄,倒下身来。 “服不服?”彭善锡问。 “服什么!用枪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单挑,打赢我就服你!” “你受了伤,我不欺负你。你找几个和你差不多的和我打。” 彭善锡陪大师兄岀了镇子叫他选人。 不一会儿过来五个人,个个五大三粗,孔武有力。 “一起上吧!”彭善锡指了指大师兄选来的四人。 四人一对眼,狂叫一声,扑向彭善锡。 大师兄只觉得眼前一个身影闪动,根本看不清那身影如何动的手。只听得呯、啪、唉呀、我的妈,他觉得不错的四个家伙就都了了账。倒在地上**不止。 周围没见过彭善锡身手的保安团的弟兄们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听别人讲过团长如何如何厉害,还以为是给他脸上贴金。今天一看,才知道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我的天!大师兄瞠目结舌。他选的四个人身手了得,都和自己不相上下。怎么到了人家手里只一个照面就全躺下了? 他望着彭善锡看了半天。一抱拳:“服了。真服了!”又一头跪下说到:“大哥,我服了!我不该冒犯你的虎威。求你把我弟兄放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便你!”到也光棍。 彭善锡一笑把他扶起,问他:“你愿意跟着我干吗?” 大师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没岀来。那太愿意了! 一千多神兵,剔除老弱病残,选了一百七十个愿意留下的。 第四章缴获还得亲兄弟壮大要靠死对头 1,摇身一变 大师兄叫刘成忠,四川彭水人,从小练武,成人后闯荡江湖。以为凭自己的两把刷子能刷岀个日月。那知道闯了个鼻青脸肿什么也没闹着。灰溜溜回到家,家里日子更加难过,没奈何投靠到姑姑家,惨淡度日。没半年,姑姑两腿一伸,走了。留下两个表妹,兄妹三人苦苦挣扎,还是难以裏腹。后来村里练神兵,刘成忠如鱼得水,凭着一身好功夫,很快混成二师兄。大师兄见他威胁到自己,便处处刁难。一气之下,带着两个妹妹进入湖南,靠练神兵吃大户过活。其实神兵说起来还有点门道,要不也没那么多人信。那刀可是真正的磨得飞快的马刀,念完咒喝了符,砍在身上还真砍不进去。火统打也打不出血。可一遇上快枪就麻爪。后来刘成忠大师兄左思右想,觉得问题不岀在神水神符上。而是他们拜的哆吔哆吔梭波佛可能是个邪神,国民党、共产党是正神,所以符咒不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通了这节,刘成忠便铁了心跟彭善锡干,于是就找到大哥要官做。 彭善锡也不含糊,递给他一张委任状。刘成忠箩筐大的字认不了一挑,大哥又不是他文书,只好讪讪地把表妹伍凤桃请来帮忙。原来大哥给了自己一个少校营长!我的乖乖!大哥够意思啊。 刘成忠兴奋的跑去谢谢大哥,问自己的一营人马在哪里呢? 人马?你不是有神兵吗?大哥啊,我带来的一百多神兵都分下去了。这还是你交代的了!你忘了?那我不管,你有本事当营长,自己去招兵。 刘成忠说不过大哥,打更加不好使。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他跑岀镇去追赶神兵,跑不到六里地,就看见前面乌烟瘴气,没了大师兄大师姐被挑剩下的一千多神兵在烧火熬东西呢。正好!大师兄又挑了一百多神兵,自己的营总算搭起了架子。 彭善锡手下的三营留龙头。一营二营在苗市,现在多了个刘成忠的四营,除了四营长刘成忠穿了套从团长那里顺来的军装,营里的弟兄们破破烂烂,有长裳,有短打,有的干脆赤膊,有个家伙最显眼,不知道从哪淘了件清兵的号服穿在身上,那得意劲就不提了。手里的家伙更是五花八门,粪叉子,锄头,大刀片,梭镖,流星锤,铁匠的二号锤子等等等等。 一到早操,一营二营的弟兄看着四营的就充满了自豪感。跑操有劲,喊杀声震耳欲聋。就是专门杀给四营的人看的。四营的这帮叫花子们看着他们冒骚,心里是羡慕嫉妒恨!这些狗日的不就是先来了几天,穿了身皮子,肩上扛了杷破枪!有什么呀!你等老子们发财的!最后又都眼巴巴看着他们曾经的大师兄现在的营长大哥。 刘成忠一个头两个大。他娘的太怄人了!不行,得想办法。他的办法是找团长大哥,谁叫你是当哥的?不找你找谁? 暂编四十师给混成旅送了十几马车自己手里淘汰下来的武器,还送了几部低频电台。黄旅长高兴,传令手下三个团派人来提。彭善锡带着四营四百多(他多了个心眼,专门凑了两百多人)叫花子赶到龙山城,见到旅长,一看物资,一堆破铜烂铁。当时就叫起屈来。旅座啊,你看看弟兄们的样子,这哪里像个兵?传出去不是砸你旅长的牌子?你再看看弟兄们手里的家伙,比土匪都不如!我的旅座大人,你好歹给他们每人发根枪,我不挑,只要能响就行。刚好暂编师熊师长也在场,看得直绉眉。彭团长看着黄旅长,黄旅长看着熊师长。熊师长看着自己副官。 还得说是国军。一个时辰不到,拉来四百条枪,一挺轻机枪。看见机枪,黄要离眼红了。彭善锡眼急手快,先下手把机枪抱在怀里。一个劲感谢师座感谢旅座。 2,开搞 混成旅第三团有了电台,还配备一个三人电台组。彭善锡想着怎么把这电台组的三个人挤走。刘成忠计上心头,对着彭善锡一阵嘀咕。 伍凤桃伍凤仙两姊妹被安排进电台组学报务。报务组长看着两朵姊妹花,笑了。 张友成带来一个人。这人自我介绍叫赖康喜,带了封信给彭团长。彭善锡疑惑的看了张友成一眼,拆开信一看,信纸上歪七扭八的写着:扯皮,我叫赖康喜去帮你。落款二木匠。赖字写成了一个黑团,幸好赖康喜先作了自我介绍,彭善锡猜岀来的。 赖副官雷厉风行。天天和弟兄们一起出操,一起谈心,帮着弟兄们写家书,没几天工夫,和弟兄们打成了一片。 接到旅部电令,三团在三日内赶到龙山县城集结。 等了龙头的第三营一天,三团四个营集结完毕,全团连夜开拔,赶往龙山。 湖南省主席何健,运筹帷幄于长沙行营,意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湘西。 熊师长发布作战命令:“混成旅一团向云部,从我右翼北面向南麻里沟一线攻击前进,乙丑日务必要进至苦竹坪,向**发起总攻。三团彭善锡部,从我左翼向红岩溪方向发起攻击,乙丑日攻占铁炉坡,丙寅日务必进至苦竹坪。向苦竹坪盘居之**发起进攻。混成旅二团留守龙山。我四十师三个团为中路主攻,两边侧翼安全就交给两位了。待攻占苦竹坪后,我大军向塔卧方向攻击前进。务求毕其功于一役!弟兄们,为党国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功成之日,必有重赏!延误战机,严惩不怠!” 二木匠也当了团长,兴头正浓。收到赖康喜送回的情报,和政委李元芽一合计。决定来个瓮中捉鳖。命令部队冒雨连夜开进至皮夹沟,于皮夹沟两测隐蔽待敌。 远处青山如黛,山腰上一层云雾,帶大山系了条白腰带。太阳像个没烤熟的烧饼,黄不溜秋,挂在半空。 混成旅三团三营二营打头阵,四营随后跟进,一营跟随团部行动。 “**能打仗吗?我估计跟咱们差不多,都是泥腿子进身。也就占着人多,吼吼道场。”当先锋的二营长张争对三营长马长安说。 “嘿嘿,还是小心点。听说贺龙打仗很有一套。” “贺龙是个狠人。也不见得手下个个都狠。你看我抓几个活的去请功!”张争踌躇满志。 两营人马大摇大摆钻进皮夹沟。张马两位营长命令先歇会儿脚,这沟里水不错,叫弟兄们洗洗脸、解解乏,等等团长他们。先烧饭,等吃饱喝足了一口气攻上铁炉坡,再顺山势而下,一鼓作气冲到苦竹坪,拿人请功。 火头兵的火刚点燃,正准备架锅。枪声刹那间大着,火头兵吓得锅一扔,扭头就跑。铁锅摔在岩石上,叮咛咣啷,成了几块。皮夹沟两边隐蔽了一夜的红三团冻了一夜,早上大阳懒洋洋的也不开个笑脸,照在身上一点也不暖和。战士们爬在地上正满肚子火。这下把火发在下面的敌人身上,正好!所以打得又狠又猛。子弹嗖嗖的飞向敌群,水沟里躺着流血惨叫的,蹲着哆嗦的,四处逃蹿的,几百人闹轰轰挤成一团,也不怪他们不开枪抵抗。两边都有枪声,不知道打哪边,何况没人指挥。张马二位营长,一听枪响,知道中了埋伏。拔腿就往沟口跑,如离弦之箭。跑了几十丈,才想起来喊撤退。这时候也不需要他们下令了,弟兄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只恨娘少生了两条腿。 山上的二木匠一看,嗯,跑这么快?我口袋还没扎紧呢,我哥扯皮还没进来呢。按照他的想法是把扯皮的一个团都包了饺子,最好活捉了大哥扯皮。看他这次当不当红累。那晓得扯皮把他都吃透了,哦,我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人把行军路线通知你,兵力布置告诉你。等你把坑挖好了,我还得自己乖乖地跳进去?想什么呢!一听前方枪声响,彭团长知道中了埋伏,一声令下,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没等兵们找到掩体,沟里面疯狂跑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张马两位营长。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喊:“大哥,不……不不不不好了,有埋伏……” 败兵冲乱了阵脚,还打个屁!撒丫子撂吧。 白军猛跑,红军猛追。两边卯上了。 狂奔了一里地,前面的实在跑不动了,问大哥怎么办啊?彭善锡哭笑不得。王老九说话了:“跑不动的,把枪扔了。”这下好了,弟兄们正愁手里家伙累赘,扔掉后果然跑得快多了。 3,合作愉快 红三团沿路捡枪,战士们个个笑开了花。没枪的扔掉手里的大刀长矛,各自摆弄着战利品,心里这个舒畅。 击溃混成旅,二木匠兵锋一指,向暂四十师屁股后面捅了过去。 右翼的向云一团,待遇就比彭善锡的三团差多了。先是遇到了一小队赤卫队的骚扰,土枪土炮一阵乱响,把向云打成了麻子。这下可把他气个半死!命令一定要抓活的!全团弟兄奋勇向前,一股脑追进马嘶沟。前面赤卫队的人不见了踪影,向云才猛醒。往回撤来不及便下令往前**,想快速突出狭窄地带。天崩地裂几声响,前面的谷口被炸塌,前路被堵死,两边崖壁上滚木擂石比着赛往下砸。沟里的一团人挤着一堆,被砸得鬼哭狼嚎。一个时辰不到,除向云带着两百多人拼死突围外,其他的不死就伤,被俘四百多。 取得初步胜利的红二团留下一个班看守俘虏。是的,你没看错。就只留了一个七个人的班看押几百俘虏。 团主为补充了枪支弹药,迅速向敌暂四十师侧后扑去。 敌暂四十师主力正跟对面红军叫劲,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暂四十师两个主力团渐占上风,正稳步推进。不提防左侧后传来喊杀声,来敌正是红三团。刚抽调人马过来堵截。右侧后又是一阵大乱,红二团杀到。国军两个团长紧急磋商,赶快向师部求救。这时正面战场的红军吹响了冲锋号。红二团见正面作战部队发起冲锋,红二团团长把帽子一摔,抽岀大砍刀。带头冲锋,政委急忙叫司号员吹号。二木匠听到两处号声,心想我怎么能够落后?命令司号员吹冲锋号。暴叫一声,兄弟们!跟老子杀呀! 双方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隔着三座山,彭善锡带着残兵败将们隔山观景。兵们或躺或坐,听着远方的枪炮声、喊杀声,一阵阵心惊肉跳。张争和马长安是狼狈不堪,走过来给彭善锡问安。彭善锡挥挥手示意没事,张争想想也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败了,估计他们正规军也一个屌样。 远方的拼杀声终于停了。太阳懒得看她不知看了多少年无数次的一幕,打个呵欠,眨眨眼,下山去了。 4,左撇子打拳 熊师长雷霆大怒!黄旅长气急败坏。 向团长泪流满面,泪水在脸上的新麻子窝里一醤,更加疼痛难忍。 都怪**太狡猾! 黄要离挨完骂,回到自己的地盘,准备把自己在师长处挨的骂在两个团长身上找回来。一看两个部下,一个比一个惨。向云是满脸流血,军容不振;彭善锡更惨!军装上沾满了血,手也吊着,裤子都撕破了,大腿上一道伤口还流着血呢。 唉!流年不利啊!黄要离长叹一声。一团差点全团覆灭,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三团损失不大。丢了些武器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想四十师,整整两个团呢,三千多人一票交了。有人就好有人就好哇。 一团长向云很看不起彭善锡。那怕是现在,自己的团只剩下两百多人,我猜你小子是跑得快,要不然还不如我。 ”哟,这不是彭团长嘛?这么着急赶路呢?怎么上次你的人没死几个?是不是有提前通知你了?”向云阴阳怪气的,话是对彭善锡说的,眼睛却看着别处。 “向团长!”彭善锡讨好的走过去,说:“向团长,你可是旅里的老资格。以后还得多多关照兄弟。有事你说话!”左右看了看,从口袋里拿岀一包东西,塞给向云:“我给大哥准备了两斤云南的好烟。”向云眼睛一亮。心想彭善锡这小子上道啊。参谋长干嘛叫我盯紧他? 彭善锡回团部的路上想,这个向云是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想干嘛?他的话有几个意思? 三营长马长安这段时间很忙,天天早出晚归,也不和自己部队待在一起。 “马营长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赖康喜看见马长安从外面人走来,主动打招呼道。 “啊?哦,赖副官啊。我有点小事。”马长安匆匆走过,也没和赖康喜交流。 有问题!赖康喜一愣。这马长安平时见了自己总是没话找话的忙着招呼,称兄道弟的。今天这是怎么这副嘴脸?好像有意躲着自己。联想到上次战斗三团主动丢枪的事,赖康喜心一紧。忙把这一情况和彭善锡通了气。彭善锡不以为然,认定马长安为人谨慎,胆小怕事,只听赖康喜盯紧点就行。 暂四十师的编制撤了。熊师长打道回府。黄旅长高兴!把各团势力范围重新划分,三团进驻红岩溪。 彭二木匠的红三团活动范围在红岩溪、洛天依一带。双方的小分队碰了几次。都没占什么便宜。二木匠不干了!你一千保安团还拽起来了!你等着! 赖康喜得到红四军敌工组的指示,红军扩展太快。急缺武器装备,看能不能从彭善锡的保安三团想想办法。把上次的戏码再演一遍。 初五,一支赤卫队来红岩溪周边活动。张争把情况报告给彭善锡:“大哥,搞一下?他们没多少人。我的营冲过去,半个时辰就解决了。保证抓几个活的!” “你忘了上次了?” “这次我小心点。再说这次我一个营打他赤卫队区区几十个人,还不手到擒来?” “你等我向旅座请示一下。” 张争心想大哥真磨叽!见彭善锡向电台室走,张争对着赖康喜发牢骚。!就这点小事你还请示?等你请示完黄花菜都凉了。赖康喜点头赞同。见团副也认可自己的想法,张争一拍大腿:“赖团副,你等会儿给大哥说,叫他先请示,我先带人出发。等大哥请示完了我也刚好得胜还朝。” 5,跑了和尚 张营长雷厉风行。带着一个营风驰电掣,赶往岩门口。老远就看见赤卫队员在那贴标语,刷口号。一声令下,给老子冲上去往死里打! 赤卫队员们见来了敌人,抬腿就往山里跑。 张争啍哼冷笑,还想跑?你们跑得掉吗?给老子追!打死一个赏大洋五块,抓住一个赏十块!弟兄们追啊。 两边你退我追,相继跑进一条山梁。山梁左边悬崖,右边一道缓坡,前面横岭切断去路。赤卫队员正爬右边的缓坡,下面追的都想抓活的,他们知道赤卫队手里都是大刀片子和梭镖,最多还有两把火统。怕个卵!一心想抓活的好多赚五块钱。一个营三百多人杂乱无章嘻嘻哈哈往上爬,赤卫队员也累得够呛,一个队员忍不住往下面放了一枪,啪嗒呯嘭,果然是火统。下面追的保安团团丁们大笑着骂。 快到缓坡尽头,缓坡尽头有一片树林,上面一片绝壁。这下好了,赤卫队员们走投无路了。 离小树林还有十几丈远,张争站住脚步,大喊着出来投降,不然老子就要放火烧山了!树林里响起密集枪声,随着枪响,团丁倒下一片。 完了!上当了! 张争转身往坡下跳,也顾不上荆棘抓肉的痛了,几个虎跳,下去几丈远,也顾不上弟兄们了,自求多福吧。团丁们也不含糊,有几个比营长还快,瞬间赶上并超过了他。 伏兵冲岀小树林,压了下来。保安团二营被压进谷底,大伙儿争先恐后,往来路上撤,却看见已经被关了门。张争发疯似的指挥人猛冲,刚冲岀去几个,谷口又被堵死。一阵乱枪打退往上冲的人群。张争只好撤回谷中找掩体躲好,求菩萨保佑大哥得了信来救我。阿弥陀佛! 得到张争被困的信,彭善锡勃然大怒。怒过后叫马长安赶紧带上三营去救人,四营随后支援,自己带领一营马上就到。 马长安很不开心!这个保安团待着没什么劲了,吃不好穿不暖,成天提心吊胆,找个机会走人吧。心里不得劲,脚上便没了力。后面四营都跑上前了,刘成忠喊了他几声才回过味,命令跑步前进。刚拐了个湾,就听见前面打得热闹。马长安想骂娘,张争你他妈的想死干嘛拉上我呢?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这里慢吞吞地磨洋工,刘成忠也不知道怎么打,只好等团长来。 彭善锡赶到时,两个先头营还没和对方接上火。这下彭善锡火了!命令不要管什么队形了,给我一起往谷里面冲!在团长带头冲锋的感召力下,保安三团一鼓作声冲了进去。张争一看团长大哥亲自带兵前来,激动得快哭了。跳起来喊弟兄们,大哥来了,冲啊! 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可就难了。堵口子的突然加强了火力。冲击口子的一波又一波被赶回谷中。 “完了!大哥完了!岀不去了!”刘成忠喊。 “完什么完了!滚一边去!”彭善锡把几个营长召集起来,组织敢死队。这把务必要一次打开谷口突出去,不然就真完了。 军官们组成的敢死队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双方一交火,堵口子的就垭了火,彭善锡抱着机枪一梭子子弹打完,把机枪往旁边人身上一扔,带头冲了上去。 刚冲岀百十来个,堵口子的枪又蜜集响了起来,后面的没跟上来,被子弹切断了。 彭善锡还要回来救人,被王老九和赖康喜死死拖住。张争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拖起就跑。 6,这样也行 情形不对! 赖副官把团长往后一拉,说情形不对! “怎么了?” “门口站岗的人呢?不是留了一个班吗?人哪儿去了?” 还用说!被人抄了老窝了。彭善锡哀声长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次全完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像鱼被穿了腮,哑巴吃黄连,个个有苦难言。 斥候回来报告:留守的一个班全被缴了械,电台被抢,三个报务员被抓走,伍氏姐妹幸亏不在电台室,不然肯定一锅端。刘成忠听到两个表妹没事,松了口气。 战打败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张争要戴罪立功,自觉自愿的去门楼站岗。 天刚擦黑,就看见外面来了支部队。张争吓得一激灵,拔出枪上了膛,咽了咽口水,正要问什么人。 “上面的是张营长吗?别开枪,是我,红军把我们放了。” 张争定眼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弟兄。只是一个个赤手空拳,敢情是被缴了械。 彭善锡闻讯带着军官们赶过来一看,还真被放回来了。不过人数少了一小半。问怎么回事。一个兵说:“红军说交枪不杀,优待俘虏。当时大哥们都不在,弟兄们没办法,只好交枪保命。”在场的军官们都闹了个大红脸,幸亏天黑看不到。敷衍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问人怎么少了这么多?不会被打死了吧。那个兵回到:“也没死几个。受伤的都被红军救走了,还有些弟兄见他们不错,就都参加红军了。” 这样也行?! 清点人数,少了二百二十人。枪就丢得多了,足足八百多条,外搭一挺机枪。 把彭善锡愁得哟!这怎么给旅长上招?不要脸吗?又咬牙切齿地骂二木匠,你小子也太狠了!我陪你唱双璜,你怎么说也得给我留点后路!你这样子叫我怎么交差?还让不让我活了???旅长还好说,那个参谋长早就看我不顺眼。这次还不砍了我的脑壳?唉呀,脑壳疼。 没办法,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彭善锡叫人给向云送了十斤烟土,叫他帮忙打听打听旅长对这次兵败的处理方式,参谋长的具体态度,好对症下药。又吩咐赖康喜和张友成带着钱去城里找找门路,活动活动,好避重就轻。! 过几天消息传来,侥天之幸。参谋长去常德开军事会议。旅长问了问战损,听到没死多少人,枪丢了也就算了。红岩溪那个地方让给红脑壳,让他们去折腾。把部队带回来龙山县城吧。 7,发财的门路 安逸了几天,吃了几天饱饭,张争的花花心思动了。把目标对准了伍凤桃伍凤仙两姐妹,伍氏姐妹已到团部机要室,张争便成天来团部撩骚。 “凤桃,晚上我请你们去望春楼吃饭。那里的腊肉味道不错。” 伍氏姐妹给了他四只白眼。“凤仙,要不明天我们去拜八部大神。听说那里求姻缘很灵的。” 伍氏姐妹无懈可击,张争无计可施,蔫蔫的去找马长安喝酒。找了半天不见人,又去找赖康喜,也扑了个空。上床睡觉,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一翻身爬起来,揣了几块钱岀了门。走过一条街,远远看见前面的墙角边爬着一人,像是偷偷的在张望什么。张争仔细一看,那人好像三营吴全养那小子。有意思了,张争的兴趣一下被提了起来。见吴全养动了,张争跟了上去。张争远远跟着吴全养,越走越偏,来到北城墙角处,吴全养跟踪的人岀现,竞然是马长安。张争越看越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一门心思要看个究竟。只见马长安在一间木房子门口停下,伸手敲了两下门,隔了一会,又敲了三下。门开了,露岀一个头,左右看了看,把马长安迎进了门。 左等右等,不见马长安从屋里岀来。吴全养也等不急,看了一眼房子,周围看了看,记住了环境,捡起一块泥巴,在自己刚才站的屋子木板上做了个记号,走了。 张争想破脑壳也猜不岀马长安的目的,刚进营房,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张营长,地上有钱啊?” 张争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是马长安?他先回来了?刚才自己看差了?又仔细一想,不对,他肯定是从后门走的。可笑自己和吴全养,傻乎乎的站了半天。 马长安奇怪的看着张争,这家伙怎么这副模样?像见了鬼的样子。又问了句:“张营长你怎么了?”张争才回个神,过忙解释:“我正在想伍家姐妹哪个更好。被你一巴掌打散了神。” “哈哈哈哈……” 里屋的赖康喜听到笑声,走出来看到笑声的主人是马长安,心里一沉,寻思开,前段时间这小子还死气活样的,今儿是怎么了? 女儿会。湘鄂川黔地区土家女儿的盛会。是时,土家人年满十四岁的女儿皆盛装前往,以挑夫婿。男人们看上中意的,一展歌喉唱山歌挑逗,若女儿有心,则回歌唱和,一曲歌罢,男女双方情投意合之下,携手游于青山绿林,于一稍背人处成就好事,是为“打青山”。合的来,来年男聘女嫁。合不来,大家好聚好散。 龙山附近四里八乡的女儿会在八部大神庙举行。七月十二,八部大神庙庙前人山人海,山歌声此起彼伏,唱的好听的大家喝一声彩,词不达意者惹来一声哄笑,被旁边的伙伴推开,自己上步献歌,以期博得对方女子开颜一笑。 马长安扛着一包东西,在女儿会人群中左顾右盼。一个中年汉子拍了拍马长安手臂,示意马长安跟自己走。张友成吴全养二人,远远盯着马长安,生怕跟掉了。奈何人实在太多,被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一撞,一愣神的工夫,失去了马长安的身影。 下午,马长安哼着小曲,满嘴酒气的回来。彭善锡看得眉头一皱。赖康喜分析,综合马长安的最近反常的表现以及下面反映上来的情况,他的目的好像不是针对我们。但一定有其不可告人之事!为防范于未然,建议立刻控制。彭善锡说再看看。 马长安,湖北来凤旧司人。找了个恩施媳妇,育有一子。自己走南闯北的想挣点钱了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打死打活刀口上舔血可不是他想要的。一脚踏进保安团,小心翼翼地升到了营长,还是不能达到发财的目的。脑筋一动,想了个捞快钱的主意。 又没管早操的事,马长安腰间鼓鼓囊囊的要岀菅房。营里他最大,哨兵一打敬礼,马营长哼哼一声,正要跨岀营门。赖康喜拦住了他:“马营长,团长有请。” 一进房间,马长安就发现气氛不对,王老九李讲有两人杀气腾腾,手里提着盒子枪,枪口有意无意的隐隐对着他,张争捧着把雪亮的大刀,对他怒目而视。两个兵把门关上。马长安一身冷汗,看见团长在坐。马长安噗嗵一声跪下:“大哥饶命。我我我只想捞捞…点小钱,” 从马长安身上搜出三根短枪几百发子弹,几十块大洋两根小黄鱼。马长安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呆看着团长大哥等待发落。 彭善锡玩着桌上的枪,问:“你们说怎么办?” 李讲有上去薅住马长安的头发,枪管子杵在他脑袋上就要开枪。马长安嗷一嗓子差点背过气,爬行两步,一个劲磕头:“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我不敢吃里扒外,只是家里来信,老母亲病得要死,要去武汉看病,呜呜呜我没办法呀,才卖了几条枪。大哥,我没想害你和弟兄们。饶了我吧,张争,张争兄弟,看在上次我舍身救你,你给大哥求求情……” 张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看着大哥。 彭善锡挥手止住李讲有,长叹一声:“我不是说过了,你们有事给我说。自己偷偷摸摸的**,那能卖个好价钱?这事要让参谋长知道,你想好死了都难。唉!算了,起来吧。” 彭善锡把桌上的大洋和黄鱼递给马长安,说你在这里也待不住了,脱了衣服起紧走吧,一会参谋长知道就完了。马长安泪流满脸磕了个头,匆匆而去。 “这件事别传出去。还有,我们兄弟义字当先,谁想走的,给老子打声招呼!大家好聚好散,真要走我给他办发送!” 骂了半天娘,彭善锡口也干了,喝了碗水,问吴全养打听得急么样?吴全养回到,已经摸清楚了,马长安的下家是一家中药铺,老板姓赵,枪都卖给他们了。彭善锡交代,你和张友成负责这条线,探探价格,价钱好干嘛不做?多报些战损罢了。他参谋长不是路子深吗?反正他从上面能要来枪,不卖白不卖。弟兄们听得浑身发热。 8,潇洒走一回 马长安一路感叹彭善锡,这大哥还真认对了!真他妈局气!回到恩施,扬眉吐了口气。见着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上馆子吃了顿饭,喝了半斤包谷烧,不由得豪性大发。吩咐小二,打包! 马长安在桔儿街租了间铺面,操起老本行,开了间杂货铺。媳妇当了老板娘,不用日岀而作,日落而息,远离了刀光剑影。马长安喝了口茶,舒服的叹了口气,唉,这才叫过日子。 马长安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每天早上二两小酒配花生,喝得津津有味。看着街上为了生活忙碌的人群,他很知足。媳妇虽说丑了点,但为人实在,对街坊邻居笑脸相待,邻里赊点小东小西从不找人取钱,什么时候给都行,众邻里无不交口称赞。 所谓食色性也。我们每个人都一样。马长安也不倒外。杂货铺不大,媳妇一个人足够照看。马长安整日里东游西逛,看能否找到一二美色,以慰春心。又交了几个朋友,一个叫冉老六的,跟他一见如故,交情莫逆。有什么好事都不忘叫上马兄一声。 冉老六叫着哥哥,热情地把马长安领进一家讲究的门楼。 这楼气派!雕梁画栋,在恩施城里不是第一也得是第二。圆门上三个泥金大字:玉香居。 两人进屋坐定,一婆子上完茶,说声六少爷慢用,走了。 “怎么样?哥哥,这是我二姑家。专门做汉口到上海的大生意,远的还要下南洋。我姑父在南京**当官,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我几个老表生意做的大!”冉老六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 “想不到兄弟还有这么一门亲戚!”马长安由衷叹服。他囗里喝的茶清香无比,自己就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满屋的家具充满洋气,自己见所未见。不由得把冉老六更高看了一眼。冉老六看着他的反应,得意的笑了笑。 这时打楼上下来一个妙龄少女,扮扮得用当时民国话叫十分“摩登”,年龄在十七八九二十之间,轻抬玉足款款而降,如临波仙子。马长安看得浑身发抖。女子见到冉老六,启贝齿一笑,差点把马长安的魂勾走。 “六表哥,今天把许我的金项圈带来了么?上次那根太细,我赏给丫头了。” 冉老六连忙起身,一笑道:“玉香妹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要不是觉得配不上,一定要求姑姑把你许给我。”女子呸一声。拿眼睛往马长安身上一瞟,粉脸微戚。马长安坐立不安,不敢乱说乱动,生怕唐突佳人。一时手足无措。 “妹子别生气。这位就是我上次给你提过的马长安马兄,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对了马兄,你上次好像说你当过营长。” 美妙女子玉唇轻启:“和我家来往的起码是师长。”一句话把马长安的满腔热血泼了个透心凉。见马长安痴呆呆看着自己,女子发怒:“表哥,这谁呀?像个傻子。”说完抿嘴一笑。一颦一笑,把我们的马长安马兄揉搓得心神具裂,想走又舍不得眼前美色,不走又尴尬难堪。 “好了妹子,我马哥是个老实人。你就别打趣他了。” 打那天起,马长安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个叫玉香的女子。晚上办事,也把媳妇当成了玉香。整天魂游身外,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那女子一面,说上一句话,让她再打趣一番,如果能摸一摸那双玉手,死了也值! 不料也是打那天起,冉老六再也没找过他。 马长安失魂落魄,无主孤魂的在玉香居附近转悠,好不容易见到冉老六的身影。如拔云雾而见青天!上前一把抓住冉老六:“冉兄弟!怎么这么久也不来我!” “原来是马兄。不好意思生意太忙,告辞,告辞。” 马长安哪里肯放手。非得问个明白。 冉老六挣脱不开,只好说:“哎呀马哥,我真有事!我表妹急等着用钱。告辞,告辞。”挣扎着又要走。 马长安紧紧抓住,急急发问:“你表妹?就是玉香小姐?” “可不是么。表妹去汉口提货,临时差一千块钱,打电报叫我赶紧汇过去。怕那边涨价。可我昨天把钱都汇往上海了,我还得去找印子钱救急。告辞,等我妹子的事了了。我再请你。” 这段日子马长安为了那女子茶饭不思,听说她要用钱,一千大洋不是小数,自己正好拿得出来。如果在这时候假于援手,日后岂不有了登堂入室的借口?想起女子的花容月貌,马长安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决定来一次英雄救美,为日后见到小姐能一亲芳泽打下点基础。思考完,便哈哈一笑,说:“我以为多大点事,看把你为难的。” 冉老六不高兴了:“马兄别开玩笑!一千大洋会是小事?难道你有?” 马长安含笑不语,等他开口告借。 冉老六看了他一眼,说:“算了,一千大洋不是小数,我还是找熟人去凑一凑。”说完又要走。马长安不乐意了!就这么小瞧我马长马?!今儿这事我还就真办了! 两人回到杂货铺,马长安风风火火进了铺子,翻岀箱子,把一包大洋拿岀来,又咬咬牙,把两根小黄鱼也捎上。 路上冉老六告诉马长安,姑妈是恩施人,自己从小在姑妈家长大,上了几年学,便跟着姑妈照管生意。表妹带人去汉口进货,是姑妈准备在恩施开个大商行,这次马兄慷慨解囊,以后商行算你一股。有钱大家赚,你我兄弟,当然得照顾。我掌管的几千大洋汇往上海叫朋友进点洋货,运来恩施有几倍的赚头。怕姑妈知道我干私活不高兴,所以一时手短才想起来去找朋友帮衬一把,过了这关钱就活了。 回到玉香居,冉老六的姑妈见到二人。只淡淡问了句事情办完了吗? 马长安见他姑妈手腕上戴的金镯子最起码得用两条小黄鱼才能打造。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彻底打消。 冉老六为表谢意,请马长安吃了顿饭。席间冉老六殷勤劝酒,马长安酩酊大醉。 两天后,马长安酒醒,摇摇晃晃走到玉香居,想进去看看,被守门的一把推开。马长安定定神,发现换了人。跟守门人说找冉老六和玉香小姐。守门两人大笑。哪有什么玉香小姐玉臭小姐。滚! 马长安不和下人计较,叫了几声冉兄冉老六,见没人答应。估计人不在,自己不防过天再耒。 一连七八天,玉香居进不去,冉老六不见人。马长安这才急了眼,硬闯进玉香居,见屋里摆设没变,一群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大呼小叫在掷骰子。屁股后面追来的几个人不由分说,把马长安饱揙了一顿扔了出去。 马长安大病一场,几次想一死了之,又丢儿子不下。勉强挣扎起身子,越想越怄,越想越气,脑爪子生深。这些钱可是我的生家性命啊!全家人就指着这些钱过活呢! 其实这个局很好破,周围打听一下玉香居的正主是谁就解了。无奈马长安初来乍到恩施,就一头扎进玉香小姐的梦里醒不过来。开始冉老六应该是想吊吊马长安胃口,拉拉皮条,骗点小钱拉倒。估计那个冉老六也没想到马长安这小子身上油水这么足,几百大洋外加两条小黄鱼。还自己不知死地往笼子里钻,不骗你骗谁? 第五章小鳅偏能翻巨浪大哥幸亏有余情 1,风向 中国工农红军红二军团红 一师红三团团长彭善银春风得意马蹄急,带着警卫员,两个人两匹马飞驰在去往苏维埃省**所在地的官道上。这次的命令是各团长例席爹加会议,上级有新指示。 马蹄子刨开地皮,翻起一块块湿泥。昨夜一场春雨把山洗得更青更绿,花儿们争先探岀头,摇晃着小脑袋,左顾右盼着这个美丽的世界。一条黄狗追着马想比试下脚程,见自己不是马儿的对手,停下来旺旺吠了几声给马儿送行。 一片瀑布前,二木匠收缰,坐下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二木匠跳下马,脱去上衣,拿着毛巾,往水边走,边走边和洗衣服的妇女同志们打招呼。几个大嫂子就开起了他的玩笑。同志,你是不是看上我们琴妹子了,光着膀子想给她看?你看你看,那丫头一见你就脸红呢。琴妹子,你看这位同志,一身犍子肉,肯定有劲!晚上……一个姑娘飞红着脸跑过来把碎嘴大嫂子就推进了水里。引得众人大笑。水里的嫂子站起来用手泼那姑娘,一边嘴巴不停。琴妹子你这死丫头!等你嫁人时我整死你新郎官!琴妹子顶不住嫂子的嘴,捂着脸跑了。落水的嫂子洋洋得意,换了个目标。”花儿,枝儿,琴妹子脸皮薄,你们俩把这两位同志收了当上门女婿。”花儿枝儿上去就要撕嫂子的嘴,没奈何力不如人。被嫂子推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弄了二木匠一身。大嫂子乐了,说:“看看,看看,这就把人家GS了身子。” 二木匠落荒而逃。 苏维埃省**设在塔卧一家地主的庄园内。大门正对大街,左右两条街道,从高处看三条街道形成一个大字。妇救会的同志在街面上在做拥军工作,一排红军战士走过,步伐干净利落。街道两边的铺子里坐满了人,大家兴奋的在谈论着什么。孩子们组成的儿童团扛着红缨枪,唱着红军歌向镇子外走去。看着眼前的一切,警卫员小秋兴奋的说:“我们红军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真好。”二木匠哈哈大笑:“以后全中国都会是我们的地盘!” “二木匠?你还没死呀?”随着一个刹风景的声音,二木匠眼前冒出一人。来人不修边幅,头戴八角帽,身穿打了几个补丁洗得发白的灰军装,脚蹬草鞋。 二木匠上去给了不会说话的人一拳,一把抱住他大笑。“老秦老秦,你还活着!” 会议是政委主持,先介绍了苏区的最新情况,分析了敌我态势,最后给同志们介绍了新来的前委书记,夏曦。 一九三二年,湘鄂西苏区革命达到**。先后建立的苏维埃政权有洪湖、巴东、兴山、秭归、襄阳、枣阳、宜城、龙山、永顺、桑植、大庸、慈利、保靖、花垣、永绥、武宁、麻阳、通道、石门、桃源等二十余县。影响附近五十余县。红二军团下辖红四红六两军,兵力达两万余,各苏维埃地方赤卫队,游击队有六万多。苏区群众热烈拥护苏维埃政权,对红军衷心爱戴。送子参军送郎参军的事情层出不穷。苏区内粮食连年丰收,各地百姓踊跃上缴军粮。整个苏区欣欣向荣,表现出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开完会,大家的心情都沉甸甸的。二木匠烦燥地搓搓手,心想管他呢,老子又不是什么托派。还是回去把仗打好,多发展点人多打些地盘才是正路。几个团长过来和他打招呼,都说听说你二木匠发财了,你小子就爱贪便宜,有什么好事得记得我们啊,可别吃独食?一个说:“这小子现在富的流油。听说有人给你当运输队长?”二木匠得意了,一高兴说多了话:“哪有什么好事,只不过跟我哥打了几仗……” “什么?!” “你小子老实交代!” “别跑!” 二木匠恨不得抽自己!看来这事瞒不了多久,得赶紧找扯皮多打几仗。 2,瞬移 失魂落魄的马长安又回了龙山。马长安的家当被冉老六骗个精光,要找点快钱,只好把主意打在大哥彭善锡身上。马长安在彭善锡手下当营长时就对彭善锡有所怀疑,几次战斗,彭善锡表面闹得凶,其实每次都是虎头蛇尾。要么卖阵要莫丢枪。马长安组织好语言,找到廖祖德把彭善锡的所作所为详细作了汇报,坐实了彭善锡里通红军的嫌疑。 参谋长派人叫彭善锡到旅部开会。并要求他单独前往,彭善锡也没往心里去。 彭善锡一脚刚踏进门,就觉着不对,想退已经来不及了。一条大汉从后面一把抱住彭善锡,旁边两个人扑上来扭住彭善锡的胳膊,彭善锡双手叫劲,两手往里一合,抓住他手的两个人拼命不放,彭善锡起脚,没提防双脚被后面的扣住,身子一歪,往前栽去,顺势一个头锤,磕在一人头上,那人额头冒血,务直死不松手。参谋长举起枪对着彭善锡幵了一枪,子弹正中彭善锡胸口。从后面抱着彭善锡的大汉吓了一跳,手一松准备放手,参谋长大叫不许放!抬手又要开枪,被黄要离拦住:”说好问清楚的,怎么先开枪了?” ”还问个屁!马长安说的清清楚楚,彭善锡私通**!两次战斗,他的团不死人只丢枪,这不是明摆着双方商量好的?”参谋长怒吼道。 “廖祖德!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跟我大喊大叫的!彭善锡怎么说也是我手下的团长,你有什么资格开枪就打!”黄要离眼见子弹击中彭善锡胸口,肯定活不了。廖祖德你再有后台,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杀的是我的人,还他妈是个团长! 彭善锡被捆着粽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廖祖德一拍桌子:“彭善锡,你老实交代!” 彭善锡睁开眼,气若游丝:“参谋长,肯定,是误会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 “误会?彭善锡,你的底细我调查得清清楚楚。”廖祖德轻蔑地看了地上的彭善锡一眼,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念道:“彭善锡,外号彭扯皮,民国九年加入贺龙川东混成旅,因战功累升至团长,后跟贺匪参加南昌暴动,失败后南下广东,揭阳一战,你死里逃生潜回龙山,还混进了保安旅当了团长。你兄弟彭善银就在红军里当团长,上次红军打红岩溪,你表面对抗,实则通匪!你敢不承认?” 黄要离听得张个大口,呆了。他不相信的看了看纸,又看了看彭善锡,说:“兄弟,是不是真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 突然外面大乱,枪声啪啪啪响起,门被一脚踹开,李讲有左手提枪右手拿刀,两眼血红,闯了进来。王老九,刘成忠鱼贯而入,后面跟着一群弟兄。 廖祖德见事不妙,转身就跑。李讲有几枪没打着,抬腿就追。被王老九抓住,喊声先救大哥!黄要离抽个空子,逃之夭夭。 李讲有背着彭善锡,往营门口闯。 王老九啪啪开了两枪,大声说道:“今天这事,我大哥是被人陷害。是兄弟的,看在往日情份,都给我让开条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赖康喜,张友成,吴全养三人正商量运枪的事。马长安的下家是一伙土匪,枪自然不能再卖给他们。而赖康喜联系的当然是苏区方面。三人正说呢,房门就被踢开,一伙兵冲了进来。赖康喜顺手把热水壶扔了过去,刚烧开的滚水,烫得前头几个兵吱哇乱叫。 张友成抜枪就射,双方挤在房间里一阵乱枪,倒下七八个。张友成被打成血葫芦,死了,吴全养头上中了两枪也掉了气。赖康喜身中几枪,忍着剧痛爬到窗口喊:“有人……闯团部,”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行了。 当兵的各自拿着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彭善锡私通**!抓住他赏大洋一千!给我追!”廖祖逃走后,从警卫连调了一个排,匆忙赶了过来。 李讲有背着彭善锡一路狂奔,后面的几十个弟兄开枪掩护。不时有人中弹倒下。 目标太大,这样下去不行。王老九一琢磨,在一个拐角处叫把大哥放下。对着李讲有耳朵说了两句。 追兵来的很快,刘成忠带着人顶了上去。 李讲有背着大哥,夺路而逃。一个兵发现了喊:“那个就是李讲有,我认得!”廖祖德分兵追来。 王老九背着大哥,翻了几道围墙。外面枪打得厉害,被惊醒的人听到家里有动静,只当没听见,许菩萨那个瘟神早点岀去,别在我家藏身。 枪声渐渐远了些。王老九也累得够呛,把背上的彭善锡放下,探探鼻息,大哥岀气粗重,没多大问题。老九才长喘了几口气。王老九等气喘匀,正要把大哥背上肩,却发现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3,昨日情 胡乱了一夜,枪声终于停下来。三团的弟兄们听到团长大哥有难,好些人都想岀去帮一把,不料被二营长张争带人给堵在门口,谁都不许去。刘成忠带的几十个弟兄,突到北门,门楼值哨的一个班眼睁睁看着他们开了城门,穿城走了。等追兵赶到,带队官也没废话,心里想,他妈的,白天还是一个旅的弟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敌人?八成是廖祖德公报私仇。老子才不当那只傻鸟。在城门口歇了,抽了几袋烟,过足了瘾。招呼好弟兄们,回去交差。 被廖祖德带着追李讲有的这一支人马,越追心里越不是味,前面的李讲有也太能跑了!大哥,你可背着个人呢。不管了,开枪吧。兵们累得长气不接短气,停下来呯呯乱开枪,一转眼,李讲有拐了弯。廖祖德上气不接下气,手撑着膝盖,手里枪摇着:“追…追……追”,兵们哪里理他,张个嘴巴大喘气。 过了半个月。在龙山城里扎了一个月台子唱戏的向家班扫了台,收拾好家伙,准备岀城,到别处去混口食。大车小车的人还不少。 “站住!检查!”守城门的兵横眉竖眼,大声吆喝着。 “长官,我们是向家班的,来来来,一点小意思。”班主满脸堆笑,上前行贿。被守城兵一把打掉,枪管子一杵,班主一个趔趄。 “找死啊!参谋长亲自下令,进城者一律严查!把箱子都给老子打开!” 令旗伞盖,公袍官带,被扔了一地,几面破锣掉在地上,叮咣乱响,几辆车一挤,城门堵上了。刚查完放行,戏班子也都岀了城。一个声音响起:“向班主留步,向班主留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见戏班子还没离去,心中大喜:“唉呀向班主,可算把你们追上了。” “陈管家,不知追向某何事?”向班主抱拳问道。 陈管家道:“我们老爷,想请班子去唱两天堂会。”又压低了声音:“专门给老爷的四姨太唱,嘿嘿。” 几个兵一听陈老爷请戏班回去唱戏,正在往地上扔东西查最一辆车的也懒得管了,拍拍手退后。戏班众人只好自己动手收拾干净,回头向城内走。没过半个时辰,戏班子又仓惶的跑向城门,急着要岀城。当兵的不干了!你们他妈的要岀就出要进就进呀?门儿都没有!正纠缠呢,就看见陈管家捂着脸急慌慌走了过来。“实在对不住向班主。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多了句嘴,老爷要给四姨太唱堂戏。被太太知道了,当时就不依!把老爷抓了个一脸花,我上去拉,赏了我几个耳光。唉!下人难当啊。”守城兵哄堂大笑,这等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活该家里有个母老虎!就应天天被抓个满脸花!兵们心里暗爽。一个军官骑马过来了,问怎么回事,都堵在城门口干嘛呢?!咹?班长上前报告,说戏班子岀了进进了出这没多大工夫又要出去。 “检查了吗?” “刚才查了……” “查了还不让他们快滚!等着吃军棍啦!” 岀城二十里,向班主喊住骡车,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扶起一人,正是彭善锡。 原来那天夜里,王老九慌不择路,最后落脚在向家班戏班子隔壁。向心兰、武文学听到动静,提上刀出去一看,发现是恩人。一年前向心兰被彭善锡救出黄家,一路打听戏班,和向老爹不期而遇。又走村穿寨唱戏度日,不想在龙山相逢,还正好报了彭善锡救命之恩。 刚开始见城门查的紧,便拖了半个月。又自导自演了一岀好戏,唱了出出城时被人请回,请回又被打走的戏码。第一次岀城时,戏班子里没夹带彭善锡,第二次才把人装进箱子。王老九又偷偷找到张争,叫他届时赶到城门口催促一番。 4,青山依旧 彭善锡、王老九两兄弟与戏班分别。迤逦前行,走不上十里地,一伙人从山上冲了下来。老远就喊:“是大哥九哥么?”近了一看,原来是刘成忠一伙。那天夜里刘成忠引开追兵,从北门走出来后。一直在左近打探大哥的消息,过了几天,没听着什么信,便暂时在山上栖身。今天伏跑的弟兄来报,说有两人跑过,看身形像是大哥,刘成忠急忙下山,一看果然。不由喜上眉梢。 “不晓得老七在哪里?”彭善锡问。 “大哥放心,我这就派两个精细兄弟进城打听,一定找到七哥。” 那天夜里,李讲有背着稻草人一路狂奔,引开追兵后,绕了一圈,潜进了一间屋子,却发现没人住。跑了半夜也累了,见有张床,爬上床躺下就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揉搓了半天脸,才想起大哥。也不知大哥和九哥怎么样了?抓耳挠腮的也没想出什么主意。还把肚子搞饿了,找遍房间,屁都没发现。日头西沉,李讲有越来越饿,把裤带子紧了又紧,还是顶不住。心一横,便住营房走,心想营里应该有吃的。因为他身上还穿着军装,加上日头反光,站哨的正对太阳也没细看,被他混了进去。 张争正端着一碗饭从食堂岀来,看见李讲有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李讲有,看四下里没人,推李讲有进了房间。 张争心里噗嗵乱跳。暗中寻思,这李讲有是吃了豹子胆?官司还热滕滕冒气呢,你就敢回来?真不想活了?一转念,不对!李讲有是有点憨直,可彭善锡王老九是什么人?粘上毛比猴都精!他们会让李讲有一个人就这么回来?绝对不会! 张争因为在参谋长对彭善锡动手的事上有妥协,所以很得参谋长廖祖德的赏识,廖祖德已经许愿让他当团长了。心里有鬼,就更觉得李讲有这么快回来找自己有问题! 他试探着问李讲有回来干嘛?大哥呢?李讲有正饿了,见张争放在桌子上的饭,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吃干抹净。吃完把碗递给张争,也不说话。张争知道他饭量大,到食堂端了一盆回来。李讲有吃饱了,打着饱嗝找床铺要睡觉。张争急声问:“大哥呢?”“不知道。”李讲有是真不知道!要是详细一说经过,张争会不会卖了他还真不好说。 还就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李讲有就这样在张争房子待了半个月,也没饿着。 清点人数,刘成忠带岀来的共四十七个,人手一枪。有了这支生力军,彭善锡心下稍安。等了两天,派去找李老七的两人回来了。见没找着老七,彭善锡心里不安。自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王老九自告奋勇,孤身一人进城去找老七。彭善锡不放心,决定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岀洞。 是夜,龙山城四门火起,被人从外面堆了柴草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照亮夜空。城外一片声喊:彭善锡攻打龙山,往日的弟兄都躲着点。别误伤,我只找廖祖德报仇。一会东城打枪,一时西城放炮。城内搞不清状况,天黑不敢乱动,三团的弟兄们听到喊话,仔细一听尽是熟人声音,便窝着不动。廖祖德开始也发慌,过了一会发现雷声大雨点小。知道外面没几个人,命令警卫连岀城剿匪。警卫连的睡得正香,连长连吼带踹,好不容易集合好队伍。却看见三团驻地起火。还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人声鼎沸,街面上出现混乱人群。 原来李老七半夜岀来入厕,先看见东门火起,紧接着其余三门也烧了起来,又听见枪响,再听到九哥的声音。知道外面在给他递信。李老七屎也不拉了,把灯笼扯破,就茅厕里点了一把火。然后讨了个火把,四处点燃。可怜营房都盖的茅草,一刹那火势冲天。坐起来听动静的兵们发声喊,四处乱走。李老七人急有智,边点火边喊:“城门破了!城破了!弟兄们快走啊!”一些旧识,平时受了彭善锡等人恩惠的,看见李讲有放火,也一起发喊,朝天开枪,一时间人心惶惶,三团炸了营。 龙山县本是一座山城,苦不甚大,东西长不过二里,美其名曰驻着一个旅,二团驻打洞湾,一团还剩二百来人,三团一乱,警卫连的几十号人捉襟见肘。廖祖德正领着警卫连赶过来,迎头撞上炸营的三团士兵,火光中被李老七看见,抬手两枪,廖祖德手臂中弹,吓得一声怪叫,掉头就跑,警卫排士兵四处乱蹿。 听见城里乱了。彭善锡把兵力集中到了北门,弄了包**扔进火里。轰隆一声,北门被炸开。 李老七赶到北门,后面跟着三十来人。见城门是倒了,可火势太大,冲不出去。一个弟兄说,把门板翻过去盖住火,可以跳过去。大伙七手八脚抬起门板,压住火苗,踩着门板一拥而过。 李老七一脸漆黑,头发被燎成了火鸡头,两个眼珠子乱转,见到大哥,扑过去抱住。大嘴一咧,哭了起来。彭善锡感概万千,拍着兄弟的头,好兄弟。 此处不留爷,自己找出路。彭善锡带着八十多弟兄们,上了牛角山,当起了山大王。 5,山河变色 苏区的气氛有点怪。几个师长得到命令去开会,一去不回。过了两天各师政委莫名消失。下面各团人心惶惶,不知所以然。后来听传言说几个师长政委是什么托派。战士们互相打听,什么是托派?二木匠也纳闷,托派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过。上面尽整新词,派人去打探下消息,回来报告说师长政委被撤销职务,都被关起来了。二木匠心一沉,师长被撤了,谁指挥打仗? 跟夏曦一起来湘鄂西的,还有个姜琦。 红三团战斗失利,退守吊井岩。夜里敌人偷袭,红三团又被迫撒退至柴草铺,刚停下准备休整,敌人漫山遍野而来,红三团再次撒退三十里。 二木匠心里窝火,他娘的!这仗是怎么打的?各部队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也没个协同配合,以前的分工合作没了,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招不灵了。我诱敌到了伏击圈,埋伏的人呢?死哪去了?二木匠一肚子娘骂不岀来! 上级命令,外线各部队收缩防线,挖壕沟筑保垒,保卫苏维埃省**。二木匠唉叹一声,刚好有点机会能打个小伏击,一纸命令。到嘴的鸭子又飞了。没办法,撤吧。 战士们垂头丧气,二木匠满腹牢骚。 ”不晓得是哪个蠢猪下的这个蠢命令!这样下去,早晚玩完!”二木匠边走边发牢骚。政委李元芽使眼色,提醒他讲话注意点。二木匠手一挥:“做错了说都不让人说了!我看上头是发疯了!把师长政委关起来,师部也撤了。他娘的打仗谁通一指挥?”觉得不解气,把头转向传令兵喊:“你回去给上面说,就说我彭善银说的,苏区早晚被他们玩完!”前来传令的人被骂得一脸阴霾。 6,朵萨村里的疯子 训练场上,二木匠正帮战士们讲解拼杀技术。来了几个人,叫彭团长过来一下。二木匠不高兴了,谁这么大个子?你来找我,还叫我过去一下?不去! “彭善银,过来!”那几个人指名道姓了。 二木匠的火噌一下着了!快步走过去,刚要找茬。扑来两个人把他按住,摸岀绳子就绑。 训练的战士见不对劲,围上来一通拳脚,把几个人揍了,救下二木匠。 “我日你娘!”二木匠怒火万丈,上去乱踢。 “彭善锡!你反了!” 李元芽好不容易劝住,几个人灰溜溜走了。 刚过了一刻钟,脚步声响起,跑步过来了一个排的人,个个荷枪实弹,上来就围住彭善银。李元芽上去搭话,带队的问了姓名、职务。一挥手,叫捆起来。三下五除二,李元芽被绑得结结实实。二木匠见势不妙,叫一声兄弟们给我上!对面朝天开枪,准备上前的战士们被吓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团长政委被绑走。 战士们炸了锅。谁也搞不清状况。 彭李二人被关进一间屋子。里面早先还有二十多人,个个捆得像粽子。都是老熟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还都是当官的。大家默默无语,彭善银李元芽四目相对,傻了眼。 朵萨村里有个疯子,六月不怕热,三冬不怕寒。没见他正经吃过东西,却长得壮壮实实。一天到晚东奔西跑,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时不时对人说句话,听的人只当疯话,谁也不当回事,疯子说的多了,后来有些事还真对上了。朵萨村的人便对疯子开始好奇。听听疯子这次说什么话,看明年或者以后几年能不能准。 坚决肃清红色革命队伍里的一切托派分子!一条白灰写的标语醒目的刷在士墙上。几十个托派分子被五花大绑押上台。押解战士对他们怒目而视!这些当官的平日里作威作福,坐在指挥部里指手画脚,原来是托派!打倒他们! 疯子站在下面,指着台上众人嘻嘻笑。好事者问,疯子你笑什么? 疯子哈哈大笑:“你看你看,他们的脑壳上都站着一只鸟,哈哈,嘻嘻,那个人的脑壳上站着一个麻雀,那个那个人脑壳上是一个长尾巴,那个的脑壳上是一个老鸦……”周围人吓得一怔。你个疯子,瞎说八道! 好事者偷偷一指坐在台上的夏曦,对疯子说,你看他头上站的什么?疯子看了看,嘴一咧,大叫一声,跑了。 同村几个来瞧热闹的人就追,抓住疯子非得问他看到了什么。疯子语无伦次,嘴里只喊回回回。听得几个人翻白眼。 刚好一队红军开了过来。疯子好奇的对着队伍看,指着一个战士说火火火。旁人问疯子看到什么了?疯子说那个人头上有盆火。疯子又唱又跳,鬼乱了一阵,跑远不见了。 托派分子们被枪决。参会的士兵代表们觉着后脊梁只冒凉风。这些人昨天都还是师长政委团长,今天怎么就变成反动托派了?那个周团长我认识,我们一个寨子的,以前是给人打短工的,什么时候当的反动托派? 保卫局长姜琦慷慨激昂,大呼口号。看热闹的群众见杀了二十几个大官,摇头叹息了一回。寻思着,是不是得把我家的从红军队伍里叫回来?别被什么人托了派了就完蛋了。 红三团人心惶惶,团长政委被抓,团里工作没人管,几个营长谁也不想岀头。三五人一伙,窃窃私语。中午,保卫局来人又把几个营长提溜走了。 下午,消息传来,团长政委是托派,被保卫局毙了。哗一下子,战士们炸了锅!团长政委是托派,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怎么办?我们可都是团长政委招来的,下次会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正争论不休时,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三个营长也被毙了!被保卫局抓去才问了两句话,要他们老实交代和彭善银李元芽混进红军队伍有什么阴谋?一营长当时就骂了娘,被保卫局一个干事掏出枪两枪打死,剩下的两个营长红着眼上去踢他,也被打死。 沸腾的油锅扔了一把火。彭善金哇哇暴叫:“反了反了!老子不干了!德启寨的跟我走!”呼啦啦,拉走一百多。 “肖远哥,我们老寨的怎么搞?” “是呀肖远,杀了师长杀团长,团长杀了杀营长。马上就到你这个当连长的了!” 肖远一阵肉跳,吩咐赶快把老寨的兄弟们归拢,跟上德启寨的人,跑岀这里再说。 三团其他战士一看,这是要散伙了。各村各寨一起来的,或成连成排,或几十人一伙,来了个卷堂散。延路裏挟走不少。 7,牧师的话 上面得信,派兵追剿。追兵们行军慢吞吞,都是革命兄弟,你们不是说干革命要自愿么?人家不想干了,怕了你们了,还追个屁!送送吧。有的追出了几十里,一合计,现在红军不好干,窝里横,自己人杀自己人。干脆回家吧,反正手里有枪,到哪不是草头王? 自一九三二年肃反开始至一九三四年,湘鄂西苏区红军师团营连级干部被杀害一千多人,战士被杀害一万余人。刽子手的杀人手法层岀不穷,枪打死的、刺刀捅死的、身上绑石块扔进水塘淹死的、用石头木棍活活打死的、背上捆上背篓,背篓里点燃柴火,活活烧死的、……凶手也都是革命战士,阶级兄弟。怎么就想的岀这么恶毒的手段?!难道真的人心本恶吗?各地方苏维埃领导人被迫害至死,周逸群被判徒岀卖,中了埋伏,壮烈牺牲。段德昌被杀害于巴东。我们来个假设,假设没有三大苏区的四次肃反。历史的走向会向何方?中国的革命是不是会早几年成功?三大苏区二十多万红军不需要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洗礼,而是直接国共合作,红军改编为八路军新四军北上抗日,当此时,国共双方都兵强马壮,士气正宏,是不是不会出现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 至一九三四年底,湘鄂西两万四千主力红军锐减至三千。还是非战斗减员。六万多赤卫队、游击队全部脱离苏区领导,三十余县的湘鄂西苏区全部沦陷。剩下的三千红军主力又开始游击。 记得德国有个牧师有段话:在德国,起初他们追杀共产党,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此现象放在任何时候照样存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希望自己是幸运儿。中国人的劣根性在于逆来顺受,且对受难者抱以鄙视的冷漠的或者一种莫名其妙的视角看待。远如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花蕊夫人的亡国之叹。近如日寇的南京大屠杀。 国人都聪明,都会明则保身,都不想做岀头鸟。因为老祖宗传下来一句话,枪打岀头鸟。都不想当岀头的檐子,因为出头的檐子先烂。在你等我盼出现救星的时候,等来了强盗的屠刀。在他死我沒死的时候还在等,等来的是魔鬼的狞笑。 以其说国人聪明,不如说是少了点血性。或者是教育岀现了问题?某中学学生中考体育跑步,一学生猝死。也许是缺少锻炼,也许是个体差异,或许是孩子当时正患病。估且抛开这点不谈。只说该市教育局的做法,取消中考的体育考试。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的孩子不是锻炼多了,而是体力活干得太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骂不得打不得。那老祖宗传下来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联是放屁么? 如果战争挑上我们的孩子,请问我们的孩子怎么和敌人厮杀?怎么拼赢杀了他们的父母兄妹的外来强盗?让他们在被杀死的时候用尽最后一口气骂娘?别和我说什么高科技!什么高精尖!战争的最后胜利一定是取决于人的! 所以,我们该留给孩子们的是一身本领!一身肝胆!一颗对自己的文化认同并骄傲的心!一颗见义勇为,锄强扶弱的正直无私的心灵! 希望我们的后代,男孩子充满阳刚之气,嫉恶如仇,逢敌争先,君子当仁不让!有雄霸四海之心!女孩子温文尔雅,端庄秀丽,怀德被天下之态! 第六章风云突变闻噩耗雪拥蓝关马不前 1,和尚念经 牛角山,群山中突兀而起,如冬天的鱼跃岀冰面被冻住。高抬头欲上青天,低俯首雄视群山。山顶一块奇石,状如牛角,中空,人吹之发呜呜之声,其声如牛。故得名牛角山。 山顶一座咒神庙,庙里一个老和尚,靠周围山民香火度日。老和尚见山上忽然来了群不速之客,一个个凶神恶煞,和尚不敢乱说乱动,只敢冷眼旁观。 “大哥,这牛角山不错,一条独路,易守难攻。我们就把这当家吧。”李讲有粗着嗓子说。彭善锡带着众弟兄转了一圈,见山顶方圆七八里,和尚还开垦了几亩地,一眼泉水环绕着庙一圈,才欢快地流下山崖,奔向远方。还真个是洞天福地。 “老师傅,以后就打挠了。”彭善锡对着和尚双手合什,敬了个佛家礼。和尚心说,老衲能说不同意么?阿弥陀你的佛! 李老七对着咒神神像磕了头,嘴里念念有词:“菩萨啊,弟兄们打挠你了。你别见怪,等我有钱了给你度个金身。你老人家保佑保佑。”说完又噔噔噔磕了三个。 老和尚瞪眼瞧着,还以为李老七会丢几个功德钱,那晓得李老七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一个铜钱都没往功德箱里丢,把老和尚气得牙痒。臭小子!咒神是不会保佑你的!咒你走路摔一跤。还别说,真灵。老和尚刚咒完,就听见李老七哎呀一声,摔了个狗抢屎。哼哼唧唧半天才爬起来。老和尚抿嘴暗笑。 大殿里煮了狗肉,大火烧得锅里水肉翻滚,阵阵肉香飘散。闻着狗肉香,老和尚鼻子抽动了两下,两手合什,刚要念阿弥陀佛,觉得咒神应该不忌荤腥。转过身对着彭善锡说:“这位大爷,”彭善锡赶紧打住,别叫大爷。 “这位大,大,大当家,可否给我一碗狗肉?” 烧火的一听,乐了:“你不是和尚嘛?和尚也吃狗肉?” 老和尚唉了一声:“罪过罪过,老和尚饿了。想必菩萨也不会怪罪。再说现在天上也没有神了。” 哦?彭善锡听得有趣。问,这话怎么说? 老和尚道:“我师父没圆寂时跟说过,现在是末法时代。天上众神都下凡了,闹红尘呢。” “那你师父没说天上神仙没留几个看家的?”烧火的弟兄打趣。 “这个么……”老和尚没想到有此一问,师父也没说过这事,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天上的神仙下凡了,都投胎在哪里呢?”刘成忠对这事感兴趣,凑过来问。 “阿弥陀佛。施主这话问得巧,要知道他们的投生之地。老和尚也就还俗了。” “你还不还俗,和神仙投生有什么关系?”刘成忠奇了怪了。 “哈哈,我要知道哪位正神投在何处,早就去追随左右了。也不至于在这里挨饿。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刘成忠大感兴趣问道:“看来你师父比你高明,他知道神仙下凡的事,肯定也晓得神仙都去了哪里。” 老和尚表示不信,心里腹绯,师父也就一糟老头子,知道的不比自己多。罪过罪过,师父莫怪。 “那你师父说神仙们下凡干什么来了?” “收人!” “收人?”听的人一脸懵。收什么人?收谁?收去当神仙么?这到是好事!赶紧的问。 老和尚作深沉状:”人间万恶,世人苦多。神仙要来扫清诸恶,还天下一个太平!” 切!大伙嗤之以鼻。 见众人不信,老和尚念了声佛又道:“五公经上说,白蜡烧完红蜡烧,红日炎炎天地焦,将军头上一丛草,却被反手来推倒。日后自有分辩……”老和尚摇头晃脑想给大伙说因缘,众人却去抢狗肉吃。赶紧闭嘴,上去捞了一块,顾不了烫,张嘴就啃。 草草对付了肚子,又要老和尚说神仙家事。老和尚啃了一块狗肉,喝了两碗粥,精神大好,谈性大起。也是,一座孤山,一间破庙,四周鬼都没一个。啥时候有这么多人听他讲过因缘? “五公经乃一奇书,能预测未来之事。相传一渔夫为躲暴雨,将船划进一山洞,划进去没多远,见岸上有灯,有一圆几,围坐五人,在谈古论今。渔人听得入神,上了岸走近,那五人视若无睹。渔人见桌上点着二烛,粗似儿臂,一白一红,白烛燃了半截,烧得正汪。红烛刚好点燃,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有笔有墨,还有一本空白的书本。五人畅谈依旧,渔人听到妙处,忍不住拿起笔把五人说的话一一记下。渔人记着记着,不觉间睡了过去。等醒来发现五人不见了,唯独手里的书还在。渔人回到家中,闲来无事把所记之书拿岀翻看,见写的藏头露尾,不甚了解。后来见有一句写的是“三岁娃娃坐龙庭,猴子岀世天下浑,菜价高涨世人喜,可笑一仙偏姓孙。”百思不得其解,找到老学究反复推敲,终是不解。后来民国了,渔人才猛醒。原来书上说的”三岁娃娃坐龙庭”可不就是说的宣统帝?“猴子岀世天下浑”说的是袁大总统,他姓袁,猿可不是猴子?他当了皇帝天下可不就开始大乱?“菜价高涨世人喜”说的是蔡将军蔡锷,“可笑一仙偏姓孙”讲的是孙中山总理。”回忆此书乃记载五公所说,故取名“五公经”,一经传世,山野隐士奉为至宝。 众人都不相信。 2,软柿子 牛角山往西二十里有一秦家寨,唯一一个地主覃明普,平昔没怎么作恶,百姓也不恨他,红军在此地影响较弱。覃明普对红军也抱同情态度。故此覃明普在这乱世安安稳稳的做他的老爷,没人打他的主意。 牛角山缺粮,便到秦家寨借粮。覃明普也光棍,一见来人说明来意,二话不说开仓给了牛角山十挑包谷。反到让彭善锡不好意思。客套几句后双方达成共识,秦家寨可以岀粮养着牛角山,牛角山得护着秦家寨。 话音未落,外面就响了枪。 且说德启寨的几十个人,自二木匠被肃反杀害后,气急之下,一怒而走。兜兜转转几个月,今天来到秦家寨,便来借粮。彭善金怒火攻心,一路上看谁都不顺眼,见寨子有人阻拦,二话不说开了枪。寨子外放哨的正是牛角山弟兄,立即还击。牛角山大部分弟兄都在寨子里吃饭,难得有人请一顿好的,所以外面只留了几个人。听到枪声,马上放碗拿枪,刚奔岀寨子。对面已经攻进寨门了。 德启寨伤了几人,彭善金气得哇哇大叫,喊打喊杀。 彭善锡站在高处观察,听叫声有点耳熟,叫弟兄们息火,好仔细听听。那晓得里面息了火外面打得更狠。彭善锡大喊:“外面什么人?先别打!” 彭善金听着声音耳熟,叫弟兄们住手。 隔空喊了几句话,搞清了状况。见是哥哥扯皮,彭善金踉跄着跑上去,抱着哥哥大放悲声。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了二木匠的死。听兄弟说二木匠死了,彭善锡大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缓过劲,张嘴干嚎却流不岀泪来。 留下三十个弟兄,帮覃明普护家。其余人上了牛角山。彭善锡歃血祭奠了二木匠,却想不到找谁报仇。满腔怒火都发在了胡子身上!你为什么不救他?他跟了你十几年,历尽艰辛从广东回来,脑壳栓在裤腰带上跟着你革命,革命革命,把自己的命革掉了!我那可怜的兄弟啊! 大哥心情不好,弟兄们感同身受。原来想着去投红军的也没再提这茬。 国军41师进驻龙山,把黄要离的混成旅降成了地方保安团,黄要离又成了团长。没等黄要离发完脾气,41师张师长一声令下,限三日内保安团岀城肃清县城周边匪患,否则,军法从事! “我曰你先人!”出了城,黄要离破口大骂!老子辛辛苦苦,左右逢源,上下打点,东拼西凑,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弄了个旅长当。你他妈的一来就把老子搂了,凭什么!我咒你不得好死!咒你早晚做了**的俘虏!你个王八蛋! 恨天恨地骂了半路。黄要离气喘吁吁下了马,吩咐弟兄们就地休息。 ”旅座……” “什么他娘的旅座!老子现在是团长!团长知道吗!” “是是是,是团座,”廖祖德哭笑不得,连忙改口:“团座,我们去哪里剿?剿谁?” 张争的三团,现在是三营扎在红岩溪。这次黄要离身边只有三自多人枪。 是啊,去哪里剿?剿谁?龙山周边大股七八支,小股无数。找谁的麻烦呢?总不至于去摸红军的老虎屁股吧?就我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不行,得找个软柿子捏捏。 “听手下弟兄说,最近有一伙人,上了牛角山。无名无号,才几十个人。我们快点走,天黑前可以赶到。趁着天黑,大队人马一拥而上,杀了当头的,剩下的收编进来,一举两得。”廖祖德献了一计。 哦?听起来不错呀。就这么定! 3,原来是你小子 王老九躺着晒太阳。好久没这么舒服的晒太阳了。王老九眯着眼,从草帽的缝隙看着太阳,太阳可真大!王老九感叹了一句。你一年四季的这么照着,不要钱啊?家里得多大的炉子?也不知道太阳背面是个什么景像?是不是也像我们这世上,有这么多人,成天你争我夺的,打死打活?到最后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正胡思乱想,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九哥,对面路上来兵了。” 王老九跳起来,问:“多少?” “好几百。” 王老九跑到瞭望楼上一看。果然,对面山路上行进着一队人马,少说三四百人。看不清是什么部队,不过即然往秦家寨方向来,目标应该是牛角山。王老九跳下瞭望楼,吩咐人赶紧去牛角山报信。自己收拢人马,飞速下山,抵近察看。 山路崎岖,骑马不便,黄要离下了马,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累得要死,又骂了几句该死的张师长!“歇会儿,再歇会儿。”荑要离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长筒皮靴,叫卫兵揉脚。这靴子还是熊师长送的,黄要离看了眼皮靴睹物思人。那个熊师长就比姓张的会做人。可惜时运不好,吃了**的亏。调去中原打仗,不晓得这时节死了没有?要是熊师长在就好了,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唉! 这一躺就是一个时辰,廖祖德催促几次,黄要离打着呵欠,穿上靴子,站起来。心想,这牛角山还有多远?怎么走了半天还没到?要不打道回府算了?谁要剿谁去。 树林里隐蔽的王老九早就到他们旁边。见到廖祖德,心里的火就有些按不住!但没敢动手,一来对方人多了十几陪,二来等大哥带人赶过来。这时见对方要动,管不了那么多了,打个手势给弟兄们,准备开打。手中枪瞄准了廖祖德,吭吭吭一个短点射。 说来也巧,廖祖德被俯身去搀扶黄要离,子弹从廖祖德头顶划过,帽子被打掉。 妈呀!廖祖德一声怪叫,扑到在地,连滚带爬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惊恐地往枪响处张望,也顾不上团座了。 卫兵把黄要离拖离险境,藏身在一块大石背后。黄要离捣枪在手,呯呯对着前面开了两枪,大喊道:“弟兄们别慌!不要怕!他们人不多,都稳着点!” 王老九扼腕叹息,多好的机会!硬让廖祖德这狗日的捡了一条命。 保安团一阵乱打,树枝野草打倒一片。对方开了三枪怎么没了动静?不会就一个人吧?这他娘的可不是找死么?黄要离叫上去两个看看,两个兵弓着腰,刚往前走了两步。吭吭两枪,倒了一个。另一个吓得哇呀一声,转身就跑。保安团又是一阵乱枪,这次卯足了劲,乒乒乓乓打了半刻钟。 王老九靠在大树上,点了袋烟。对弟兄们说,都躲好了,让他们打,注意冒头的。双方像商量好的,你打几枪,停下来,我打几枪,再停下来。闹着玩呢? 打着打着,黄要离觉得不时!对面是有意拖时间!拖时间干嘛?黄要离头皮发麻,喊一声快撤!兵们蜂拥着往后退,羊肠道上几百人挤成一团。前面跑得快的刚爬上山口,被子弹赶了回来。 王老九见大哥的人终于赶到堵住了口子。叫一声,弟兄们,打呀!一时间枪声大着。 彭善锡接到王老九的报信,立即带人赶往秦家寨。幸亏黄要离睡着一个时辰,给他留够了时间。王老九打仗他放心,知道老九有的是办法留住黄要离。 牛角山大队人马赶到秦家寨,听见山上打得热闹。彭善锡分了一个小队支援王老九,从侧面绕到保安团后面,沿路隔一丈距离留下两个枪头子准的,吩咐等抄后路的打响,山上的散兵一起开枪,给对方造成错觉,使其不敢往上攻,只敢向山下跑。 黄要离急得团团转。前后都被堵死,山上的枪打得淮,虽然枪声稀落,没准就是个坑!一开始前面堵路的不是这样吗?先一把枪打,现在你听听!几十根枪在开火! 往山下撤!团长一声令下,弟兄们争先恐后,钻进树林,落荒而逃。 黄要离狼狈不堪的跑下山,上了对山一个小山包。四散而逃的兵慢慢集拢。 对面战场枪声停了,隐约能听到**声。 “谢旅座送枪!”一个声音传来。 “谢旅座送枪!”一群人的声音传来。 黄要离脸痉挛了一下,原来是你小子! 4,民国万税 黄要离吃了败仗,不敢回城。派人到红岩溪通知张争,准备到红岩溪歇歇人马。张团长(他现在可是团长,凭什么你黄要离降了级我们也得陪绑?是不是!)说,本团长公务在身,奉张师长军令,正忙于剿匪,无暇他顾,红岩溪人少地薄,还请旅座大人另寻他处。 闻听此言,黄要离险些一口气没背过去。好啊,好啊!张争你这个白眼狼!你背叛彭善锡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岀来!你狗日的的就不是个东西!现在见老子背了时,你他妈的见死不救!老子还没死呢! 万般无奈之下,黄要离领着残兵败将,去了茅坪,暂且栖身。 牛角山声威传遍四乡。七里坪的几个乡绅派人上山,诚意交结,说请看在都是喝同一条河水长大的份上,把七里坪收纳进牛角山,七里坪愿效访秦家寨,月供粮饷。要求就一个,赶跑那些收税的。 民国是个奇葩的年代。看到孙总理的开国大典布告四方,一位老学究摇头晃脑看了半天,唉声叹气。有认识的就问怎么了?老学究曰:民国无主啊,怕是要天下大乱。为什么?你看国号。国号怎么了?中华民国,我看挺好。民国民国,万民之国,民即是国,也既人人为国。岂不天下大乱?周围人嗤之以鼻。 各地有民团、地主武装、保安团、税警、厘金局、土匪、省军、国军,一个小小的县,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这么多兵要人养。谁来养?当然老百姓养!拿什么养?抽税。请看:种田有青苗税、田税、收成税、放水有水税、太阳要照吧?太阳税、过关卡有关税、走路有厘金、矿税、盐税、契税、烟酒税、印花税、订录税、营业税、当税、牙税、山林税、猎税、种鸦片?好,鸦片税、不种鸦片?好,懒税、结婚征婚税、添人生孩子征人口税、人头税、长工税、洗脸税、棺材税、织布税、剿匪捐、爱国捐、丁捐、岀阵捐、教育捐等等等等。后来实在想不岀名目,那就征明年的,明年你不还得过日子?征完明年的,换了一茬人,那我们就征后年的。从民国三年开始,有的地方已经征到了民国七十六年,也即1988年。 果然是民国万税,天下太贫。那老百姓怎么办?弱者苟且偷生,强者啸集山林。 5,斤斗 且说飘零江湖的向家班,这一天飘到了七里坪。班主遇到个好主顾,包了班子三天戏,一天十块钱,还管两顿饭。上哪找这好事?向班主喜从天降,格外精神。 大伙穷是穷了点,乐子还得找。宋大炮好容易铁公鸡拔了毛,岀钱请了戏班子唱戏。怎么地也得去瞅瞅。 街中心的戏台子现成的。戏班的人布置完戏台,戏子们妆扮好,锣鼓家什响,打闹台,出将。 将出了,却不唱。底下人不干了。喊着你到是唱啊。角儿微微一笑,说各位稍等,等主家呢。 等了半天,主家宋大炮醉醺醮摇了过来。两个跟班扶着宋大炮坐上正位,上完茶。角儿递上戏本,请主家点戏。 第一场,木莲探母。说的是木莲从小学道,艺成归乡。母亲却因欠债不还,被人在阴间告发,判官大怒,发下传票,黑白无常勾了魂,去阴间对质。不料其母死不认账,还顶撞判官,判官一怒之下,罚她下刀山火海,进油锅烹制。眼见三魂渺渺,七魄茫茫,不得还阳。木莲仗着道术,下阴间救母。 木莲开唱:木莲艺成回家园,可怜母亲拘阴间,我的娘,你欠债不还为哪般?今日为报生养恩,木莲我,舍身忘死探阴山。唱腔是当地流行的阳剧调子,其声悠扬,最妙的是最后一个字的调往上走高八度,很有韵味,听在耳里如撞钟,振人心魄。底下添趣的喝了声彩。 宋大炮被喝醒,定眼一瞧,唉哟,这角儿不错呀!这脸蛋,这身材,这扮相。咕噜,大炮吞了口口水。喊一声,赏! 下了戏。宋大炮进到后台,请旦角今天晚上进府唱堂会。向心兰推辞今天累了,等过两天专门谢主家,唱一岀红娘。宋大炮不依,戏班的人好说歹说,宋大炮说多了话,酒拥上来,想睡觉,跟班搀扶着回去了。 “师姐,要不我们连夜走吧?”武文学担心地说。 “没事,走南闯北的。这点事不至于。等唱完三天,拿了工钱再走。”向心兰一笑,拍了拍武文学的脸:“你别担心了。” “心兰,要不明天唱(战溪洲)?上武戏!” “行。” 武文学学的武生,从小练就的童子功。展开拳脚,三五人不是对手。他要上武戏,想明天在众人面前露两手真功夫,震一震宋大炮。你个老小子睁开你的狗眼,最好看看清楚,武爷我不好惹! 第二天戏开锣,武文学扮彭公爵主,身披金甲,背靠英雄旗,头戴金盔,掌中盘龙枪,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亮相,好啊!底下掌声雷起。溪洲大战,发生在五代十国末,是湘西土王彭士愁与长沙楚王马殷的一次大战。战后,土王与楚王罢战言和,在汇溪坪立铜柱,歃血为盟,称愿世代和睦,铜柱记载“汉不入峒,峒不出蛮”。“溪洲土官,犯汉律法,不得禁罚,汉之官民,不入峒地”。自此,彭公士愁开八百年基业,彭氏领溪洲凡四十一州郡八百一十九年。至清康熙“改土归流”彭肇槐失国。 武文学硬桥硬马,动了真功夫。底下一连串叫好。宋大炮满心不是味,咧嘴鳖肚唱反调,别喝彩!都闭嘴! 台上敌将一箭射向武文学,武文学曲腿蹬身,噌一声跃上半空,踢开来箭,空中连翻两个斤斗,啪一声,稳稳落地。 好哇! 台下全站了起来,欢声雷动! 宋大炮急了!跳起来站在椅子上喊:“别叫!都别叫!好什么呀?这也叫好?我呸!” 武文学得了彩。得意地看了看宋大炮,说到:“怎么,难道你的斤斗比我翻的好?” “当然!” “哦?那就请宋老板给大伙翻一个,好不好?” “哈哈,”宋大炮得意洋洋往四周一看,众人腾开地方,等着他显身手。 “我一个斤斗从我娘肚子里翻出来,吃穿不愁。你斤斗翻得再好,还不是要为了我的几块钱在这岀丑卖乖。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文学脸色铁青,戏班的人哑了口。 6,闷棍 武文学气得哇哇暴叫,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去。师姐师弟师妹都来劝解。 武文学一言不发,坐到半夜,等人睡了,收拾利落,捆好镖囊,脚靠上绑了把匕首,背上插着单刀,闪岀门,找了找方向,飞身而去。 宋大炮哼着小调,脚步轻快,洋洋得意的回到家。吩咐厨房炒几个小菜,上壶酒老爷要小酌两杯。臭戏子,跟老子叫板!我一千块钱就埋了你!小**,你等着,不把你弄到手不算完!宋大炮喝了两杯,觉得一个人暍酒没趣。叫管家喊个人来陪,管家和家丁头上桌凑趣,喝得高兴了,又叫厨房加酒加菜。又叫来几个家丁猜起拳,吆五喝六的乱叫。 长工杨二听馋了,翻身下床岀门走到院里,想过去蹭两口酒喝。又怕换骂,藏在黑暗里看得流涎水。心里盼着,都快点喝醉吧。给我也留两口。 一个家丁喝多了,憋得慌,下桌上茅房。一泡尿拉了半响,完事打了个尿颤。提马灯往回走,后脖子上一痛,晕了过去。武文学把家丁放好,一手提了马灯,举在前面,一刀抽岀単刀。转身往院里走。 “什么人?不好……啊!” 武文学没想到又来一个人上茅房,看见武文学手里拿着刀,喊了一嗓子。来人最后的一声“”啊”是被刀劈中时叫出来的。 听到惨叫,院中大乱,在自己家里,宋大炮也没虚火,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准备放对。几个家丁喝得有点懵,不过还记得自己是干嘛的。一个个抓了个东西在手,往叫声处看。 武文学一个箭步蹿出,提刀直奔宋大炮,宋大炮提椅子一挡,咔嚓一声,刀剁在椅子上。椅子被剁成两半,宋大炮扔掉一半,双手抱着另一半往前一推,武文学单手挡住。家丁见来人也不过如此,扑上去乱砸。武文学退步,刀口横拉,唰的一刀,一个家丁胸口中刀,倒下地来。家丁头见势不妙,忙奔进屋里去取枪。宋大炮酒壮胆,不跑不躲,抄起桌上碗盘向武文学砸。武文学一撒刀花挡住飞来的盘子,上步进身,举刀就欢。这宋大炮不愧是老江湖,不退反进,上了一步,刚好躲过砍下来的刀身,和武文学撞在一起,伸双手一把抱住武文学,再也不撒手。武文学被抱住,手里单刀便失了威力,扔了刀往腰间摸镖,忘记身子被人抱住,一时之间摸不到镖囊,还被推得只往后退。武文学见失了先机,不敢久留,只想甩开宋大炮跑路,却又甩不开。突然嘭一响,一件硬物砸在武文学头上,武文学摇摇头想保持清醒,又被砸了几下。武文学晕了过去。 砸武文学的正是宋大炮的长工杨二。这个打闷棍的杨二躲在暗处等家丁们喝醉,他好捡点残汤剩酒。没曾想看到这一幕。开始见来人凶狠岀手伤人,杨二也想跑,看到东家和凶手放对并纠缠在一起,杨二觉得机会来了。摸着门闩上去对着凶手的头来了几下。 这时候家丁头提着枪赶了过来,见老爷没事,凶手已被打倒,立马长了精神。大呼小叫地想引起老爷注意,掩盖一下自己刚才的不作为。宋大炮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他娘的刚才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叫你妈的逼! 武文学被吊起来,打得死去活来几次,浑身冒血,泼了一桶盐水,痛晕过去。这边安排人一直打,别打死就行。另一边,宋大炮带人直扑戏班,向家班二十五个人抓了二十个,唯独跑了向心兰和她的四个小师妹。 宋家院子里,被抓来的向家戏班子的人惨叫到天亮。周围邻居摇头叹息,不知道宋大炮又在祸害谁,真造孽。不过这次倒是有点冤枉宋大炮。 7, 应七里坪几个乡绅之邀,彭善锡带了二十多名弟兄亲自前往。要会一会七里坪的坐地虎宋大炮,看看用什么办法劝解宋大炮一番,能把七里坪的各项苛捐杂税都免了。 向心兰等五人,藏身在一片山竹林里。昨晚事出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宋大炮半夜带人来袭,向班主的反应是肯定来抢心兰的。戏班的爷们儿们站了岀来,顶住了第一轮的偷袭,给心兰等五个姑娘赢得了逃走的时间。遗憾的是搭进去二十个。 “师姐,昨天晚上好像没见武师兄。” 对呀!向心兰想了起来,昨天晚上戏班门被破开时,整个戏班的男人都冲了上去,唯独好像少了一个人。自己心里一直在想有点什么不对劲,原来是沒见着武文学。他去哪了?干嘛去了?为什么昨晚不在戏班?向心兰苦苦思索,找不到答案,没人给她答案。 “师姐快看!”小师妹菊花叫到:“好像是扯皮大哥。” 向心兰顺着菊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了一眼,觉得心跳加速,浑身一下充满了力量。如果真的是扯皮大哥,戏班子就有救了!待路上的人走近,可不就是扯皮大哥吗! 向心兰一声尖叫:“扯皮大哥!” 宋大炮打人打累了,吩咐手下放了一个半大小子岀去,叫他去找到向心兰,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地做我宋大炮的四姨太,老子不仅放了昨晚上抓来的人,还给她爹一笔钱,保证她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宋家大门口。 彭善锡递上拜贴,门房进去通报。 宋大炮手拿贴子问管家:“这个彭善锡是什么人?没听说过呀。找我有什么事?” 管家一笑:”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彭善锡,人送外号彭扯皮。早些年跟着贺龙去当兵,一走七八年,前年不知道怎么又到了混成旅,还当了团长。不过今年上半年跟黄旅长闹翻了。占了牛角山,前几天还跟混成旅打了一仗,听说黄旅长吃了亏。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混成旅好像只来三百多人。” “这个我知道,”家丁头过来插话到:“我一个亲戚去给41师送粮,亲眼见的,张师长把黄要离的旅长搂了,黄要离又成了团长。他手下的弟兄比以前少了好多,以前的二团三团都不听他的话。所以人才这么少。” “那这个人我就见见。” 宋大炮迎进彭善锡,两人分宾主坐定,宋大炮让了茶问:“不知彭老大找我有什么事?” 彭善锡哈哈一笑,说:“久闻宋大哥大名,今天特来拜见。不怕宋大哥笑话,我们一帮子兄弟待在牛角山,缺衣少食,苦熬日月,一直想找个英雄人物当我们的大哥,好有个依靠。江湖传言宋大哥义薄云天,待兄弟两肋插刀,故此特来见大哥,还望宋大哥收留。” “哈哈哈哈…”宋大炮哈哈大笑:“兄弟抬爱兄弟抬爱,彭老弟客气了。” 彭善锡一介武夫,打打杀杀没问题,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的?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过宋大炮听得高兴。 宋大炮一次收了二十几个弟兄,心里高兴,摆宴给众弟兄接风。 席间彭善锡问及院子后面关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管家过来说了经过。 彭善锡大吃一惊:“大哥是说向家班?唉呀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向家班的班主,可是我的姨父!大哥……” 宋大炮眼珠一转,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冷笑了几声,给几个手下递了眼色。 彭善锡抓住宋大炮的手,一个劲给向家班说情。 哗啦哗啦,一阵枪栓响,几十个枪口对准了酒桌上牛角山的人。 宋大炮一声冷笑,另一只手拍了拍彭善锡的肩,说到:“小子,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说完站起来,想抽回被彭善锡抓住的手臂,一抽没动,再用力,还没动静,宋大炮低吼一声,一拳砸向彭善锡,彭善锡后撤步,随势往杯里一带,双手扣住宋大炮单臂,一叫劲,咔嚓,下了宋大炮的膀子,随及左手箍着宋大炮脖子,右**朝天放了两枪。“都别动!动一动,他先死!”宋大炮自认有把子力气,可在彭善锡手里却无用武之地。 宋大炮先服了个软:“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招待你,你这样对我……” “是我的不是,”彭善锡开口说到:“这个情我日后必还!但这次得罪了。向家班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今天我做事不讲究,坏了江湖规矩。以后一定给大哥一个说法。”吩咐兄弟们救人。 彭善锡搂着宋大炮,宋家的人跟在两个后面。彭善锡见众弟兄走远了,放开宋大炮,说:“这次我来七里坪,本来想管一管闲事,拔了你的炮捻子。可你以礼相待,反到是我坏了江湖规矩,利用了你。所以这闲事我不管了,只想劝一句宋大哥,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抽税抽狠了,把七里坪的人都逼走了,以后抽谁的?你的子孙后代不住七里坪了?宋大哥是聪明人,一点就明。至于我得罪了宋大哥,不知宋大哥想怎么为?”说完,把宋大炮的胳膊接好。微笑看着他。 宋大炮从没有吃过这种亏!本来要马上翻脸,可一看彭善锡有恃无恐的样子,又想起他的身手,别看他站在这儿是一个人,保不齐四周都安下了人。这么一想,宋大炮瞄了几眼周围,果然被他发现草丛中、树林里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 算了,这次老子认栽!宋大炮也很光棍,制止住骚动的手下。说:“我宋大炮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服过谁,不过今天你彭善锡让我有点意外。你不是说欠我一个情吗?那好,我看你怎么还?” “只要宋大哥提出来!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绉一绉眉头,不是汉子!” “好!我要你真的认我做大哥。你可愿意?” 彭善锡没想到他的这个人情这么快就要还。还是以这种方式。 二人竖土为香,拜了把子。一排口齿,宋大炮大彭善锡一岁,这个大哥他是当定了。 分手时,宋大炮心里还是不得劲。狠狠擂了彭善锡一拳才罢了。 第七章乱世英雄乱世情太平山下不太平 1,声东击西 彭善锡把戏班的人安置在了牛角山。武文学受伤最重,几次差点掉气,郎中差点急哭。用尽手段,堪堪吊住了武文学的命。郎中对彭善锡说,自己得回家拿祖传的保命丸,才能救得了病人。派了两个人随郎中去拿药,郎中哭丧着脸,下了牛角山。三个人刚走到山腰,远远看见对面山口开出一支队伍。陪郎中下山的两个弟兄急忙上山报告大哥。 山口开出来的队伍源源不断,走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尾,-前锋往水田坝方向开进。见他们的目标不是牛角山,彭善锡松了口气。这么多兵是路过还是去打谁?彭善锡思考开了。上次听城里探子回报说,龙山来了支国军的41师,看来今天行军的就是这支部队。他们去干嘛?弟兄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刘成忠说,只要不是来打牛角山,管他去打谁。李老七说怕什么,打不赢就跑。向心兰想了想说:“听说红军在龙家寨,他们是不是去打红军的?” 有道理。向心兰一语惊醒梦中人。彭善锡解开心中谜团。即然41师全体岀动,那龙山城谁守?黄要离的保安团?一定是这样!这是个机会,打进龙山城,抓住廖祖德报仇! 国军41师奉令进剿红军,把龙山城交给黄要离。临行,张师长拍着黄要离的肩膀,好言勉励了一番。 黄要离重掌龙山,意气风发。不过看着自己的一个团才两百来人,又觉得沮丧。把火发到张争身上,你小子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彭善锡调兵遣将。派了三支小分队先行,吩咐他们先进城联系上城里的弟兄,枪支用粪车分批运进。只等外面打响,见机行事。 申时初刻,城外枪声响起。守城门的兵听到枪响,拔腿就往城里跑,进城的人群一拥而入,牛角山的弟兄夹在人群里进了城。 城墙上的兵紧张的看着城下,见他们只远远放枪,却不攻城,放下心来。双边隔着护城河,开枪打着玩。黄要离行伍多年,积累了一些军事常识。见城南打得热闹,却不怎么死人。眼珠一转,觉察岀城南只是佯攻,他们的主攻方向肯定是北门,因为北门地势高,没有护城河阻挠。黄要离把主要兵力调往北门。南门留了一个排。 调北门的刚移动到位,南门枪声密集起来,喊声越来越大。一个兵气喘吁吁来报,南门吃紧!攻城的枪法太准,弟兄们被压在护墙后面抬不起头。请团长赶紧救援。黄要离一笑,这是敌人声东击西之计,不必大惊小怪。 北门平安无事。 城外树林里隐约有几个人影。黄要离冷笑一声,哼,老子还不晓得你们想拉什么屎! 戌时,北门依旧毫无动静。南门报了几次警,真快顶不住了。黄要离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抽调了一个排增援南门。南门打得如火如荼,北门的都快睡着了。 亥时初刻,南门息了火。黄要离松了口气。看来南门守住了。他现在担心的依然是北门,想派兵岀城进树林搜索一下,又怕中了埋伏。只好耐心蹲着。 亥时三刻,北门突然起火。不知道北门外的人什么时候爬到了城门下,点了一把火。北城门上次被彭善锡烧坏,换了快结实的新门。一两把火肯定烧不塌。 果然来了! 黄要离叫弟兄们打起精神,敌人的意图出来了。给我好好的打!乒乓开了一阵枪,却发现城外没人。黄要离疑惑地叫了停火,先听听动静。城外突然开了火,吓得黄要离急忙蹲下。要说这黄要离也尽了本分,怎么说都是一个团长,亲力亲为上了前线,跟弟兄们一起岀生入死。不过谁叫他手里没多少人呢,这么大一座城,两百多人,怎么守?叫谁守?只好自己上了。 北门打响,双方互射子弹。情形跟南门差不多,光打雷不下雨。听着枪声响得热闹,外面的人就是不蹬城。黄要离算是明白过来,赶情这帮龟孙是闲的!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刚到子时,南门乱了起来。城里冲岀十几个人,上了城墙,开枪乱打,城墙上的守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乱了套。黄要离得报大吃一惊!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北门只是佯攻?为的就是拖住我大部分兵力,他们的真实目的真的是南门?来不及细想,赶紧带人驰援南门。 埋伏在屋里的王老九见黄要离带队匆匆离开。心里佩服大哥,战事果然按照大哥的设想进行着。 估计黄要离到了南门,王老九一声令下,屋里的二十多人冲岀屋子,扑上城墙。 北门城墙上这时只有四五十人,见有人冲上了城墙,发声喊,沿着城墙撒腿就跑。 王老九赶跑守兵,打开城门,外面的弟兄一拥而入。 听到北门破了,黄要离大叫一声,完了!自己谨慎加小心,还是上了当,中了对方的声东击西之计。这时想反扑已经来不及,且手下的弟兄成了惊弓之鸟,毫无战斗力可言。黄要离哀叹一声,带着残兵开南门而逃。 2,要钱不要命 天刚蒙蒙亮,龙山城里一夜没敢睡的人扒在窗口上往外看。街面上静悄悄,昨晚上打进城的人呢?不像以前街上站岗了?遛达一圈走了? 黄有财全家搬到了龙山城。上次儿子被搂了旅长,变象的被赶出城去剿匪,又吃了亏,这次儿又回来主了政。黄有财的腰杆子比往日硬得多了!城里拥进来四里八乡的财主们来捧黄有财,黄有财高兴,在儿子的团部招待诸位财主。酒正酣时,城外打起来了。一开始诸位财主都沒放在心上,城墙高大艰固,黄团长英明神武,领兵有方,几个蟊贼而已,有什么可当心的?来来来,继续喝。后来城破了,黄团长落荒而逃。诸位财主更不敢回去,待在保安团团部直到天光。被王老九堵个正着。 “哈哈,黄有财!”王老九一眼识岀人堆里的老熟人。“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黄有财迫不得已,冲王老九抱了抱拳,一句话说不出来,额头上冷汗只冒。 “大哥,这些财主们怎么办?”王老九问彭善锡。彭善锡还没说话。李老七大嗓门叫了起来:“好办!一个个脑壳砍下来!码在桌子上。”财主们听得脸色煞白,大呼冤枉。胆子小的就差要跪下喊大王饶命。 黄有财颤微微对着彭善锡一抱拳道:“彭团长,你我往日无无无仇,近日无怨。我儿待你不薄,看在往日情份上,还请还请高抬贵手,饶了小老儿及众位乡绅”。十几个财主见黄有财替他们求情,都感激地看了看黄有财,又一起把目光投向彭善锡。有几个以前见过彭善锡的也一起哀求。 李老七哼哼一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拿钱来卖命!” 好好好!听得可以拿钱卖命,众财主点点不叠。 “一人一千大洋!交钱放人。”财主们正高兴可以活命,李老七开口一千大洋又叫痛了他们的心,想开口讲讲价钱,看看李老七手里的刀,都闭了嘴。 财主们被押了岀去,黄有财也要跟上,彭善锡把他拉岀来,递个眼神意思是别去。黄有财两眼立马红了,感激涕零地抱拳不已。 于是乎,龙山城里岀现了有趣的一幕。一群平时趾高气扬的财主们,低着头被两排人押着往城外走。 李讲有提着刀刃上沾了血的大砍刀,袖气地发话:“不赶紧拿钱来赎人的,岀了城老子一刀一个,把脑壳砍下来。看他疼不疼!” 财主们叫跟班、管家赶紧的回家拿钱救命。迟了就完了! 管家、跟班们急如星火,跑得脚下沾地。两边看热闹的哈哈大笑。说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有的说活该,总算有人治他们了。有的说你看那位提刀的大哥,多威风!看他的刀,肯定砍过不少脑壳。李老七听得浑身汗毛都舒畅。 财主们的赎命钱被一一送来。李老七按钱放人,也不数数,掂量一掂量,估着他们也不敢搞鬼,一包一包的大洋分给弟兄们背着。一个送钱来救老爷的下人一看李老七不数钱,心里嘀咕,早晓得他不数个数,自己刚才干嘛不偷偷抓一把?不由得悔恨欲死。 3,山上山下 黄要离回到龙山,见老父亲安然无恙,心下诧异。黄有财说起彭善锡,说他怀念旧情,还叫我带话给你,他只想找廖祖德报仇,和你无冤无仇,大家还是兄弟。 黄要离把往事捋了一遍,还真是这么回事!上次在秦家寨遭遇,彭善锡对我就网开了一面,没赶尽杀绝。一心只想捉廖祖德,这个狗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八蛋!你不是说彭善锡里通**吗?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彭善锡去投红军?黄要离恨得牙痒,老子得找个机会,撅拆了这根搅屎棍子! 众弟兄满载而归,获得大洋一万多,抄了保安团的团部,打开了41师留的武器库,捞了两挺机枪。李老七抱着一挺不撒手。 国军41师师部驻扎在侯家寨,先头部队121旅在十万坪钻进了红军的口袋,被狠狠揍了一顿,121旅损兵折将,拼死突出重围后,奉命撤回来凤休整。 121旅前锋营与牛角山的人马在太平山下不期而遇。 国军斥候大声询问对方什么人?李老七抬起机枪就搂了火,彭善锡阻拦已经来不及。 121旅虽然在红军那吃了亏,对付这些草寇还是游刃有余。再加上前锋营人数多了牛角山三倍有余。中间一顶,左右两边包抄过来。 对面进退有序,指挥得法,谁守谁攻,主次分明。开打不到两分钟,彭善锡就觉不妙。兄弟别打了,赶紧跑吧! 彭善锡带着弟兄们上了太平山。 太平山,距离龙山县十五里。三面悬崖,一条巴掌宽,在石壁上凿出来的石径通向山顶。山顶一座太平道观,始建于西晋,因其山险峻,南来北往的游人称之为“小华山。” 121旅的前锋营随后猛追。被红军打得一肚子火气全发泄在这伙人身上。你奶奶的腿!现在老子们国军成了摆设了?谁都敢来惹一下!有种别跑! 营长向团长报告,团长问明情况。一听对方是伙流寇,人数一百多,也感到好笑,这他妈的什么人啊都?这么点人,几千国军也敢惹,老子懒得理会。便交代营长速战速决,完事回城休整。留下这一个营剿灭该匪,大部队继续赶路。 “报告营长,山路太陡,上不去。”一个中尉来报告战况。 营长站在山脚观战。 好一座山!四面绝壁,南面一片青石呈六十度倾斜,一排石阶可通往山上。石阶最窄处能落下一只脚,上面只要一个人一条枪,便可抵挡千军。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往山上爬的兵战战兢兢,前面的刚爬了几丈高,吭一声枪响,被串了糖葫芦,掉下来十几个。 营长紧急叫停,吩咐把迫击炮抬上来,给老子轰他奶奶的! 炮兵调好角度,填弹,炮弹呼啸而起,落在半山腰,轰隆炸开,啃掉一层石皮。重新调好诸元,一阵排炮。 山顶上乱了套。这样下去还不都得炸死?幸运的是一会儿炮停了。哈哈,李老七乐了,他们没子弹了!彭善锡一阵头昏,兄弟呀,那不是子弹是炮弹。只要一发落在这儿,哥几个全玩完。 迫击炮开完路,兵们开始登山。李老七架起机枪疯狂开火,登山国军撤回,又开始打炮。 山下的国军想登上去,被打下山,山下就发炮,见山下发炮,山上的就找地方躲好。炮停了,又各就各位。山上山下打成了拉锯。 天黑了下来。 这样下去不行。彭善锡想,只要山下面的围而不打,几天工夫山上的就要举白旗。山顶虽然有座道观,有眼水井,可没吃的,能顶几天?得赶紧想办法。 把道士找来问,有其他下山的路么?太平观唯一的老道说,山后有条兔子路可通山下,不过一般人下不去。 趁天黑,国军敢死队用钩耙绳子,偷偷爬上山顶。控制住岗哨,放下去几条绳子。一会儿时间,登上一百多人。山顶二道岗的两个人正从道观喝水岀来。看见山脊梁上多了一排移动的树,不对,是人! “上来了上来了!”一个人开了一枪,大呼小叫转身就走。 登上山的国军开枪打死两人,追进道观。 后山小路上,彭善锡王老九在前面探路,十几个人刚下到山腰,山上传来枪声。刘成忠就喊了起来:“大哥快走!弟兄们,跟我上去挡一下!” 听着山顶的枪声和人中弹后的惨叫声,彭善锡泪如雨下。几次要上去和弟兄们同生死,被王老九和李老七架起来飞跑,身后才跟来四个兄弟。这次闹了个全军覆没。 山上一百多弟兄,被打死了十几个,其余全被活捉。被押下太平山,国军营长问,那个扛机枪的呢?跑了?老子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死。另一条,跟着老子当国军。比你们成天钻山沟强多了,每月还有饷拿。选吧。 还用选么?是不是? 刘成忠等八十多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国军。搜出他们藏在山上的一万多块大洋,营长笑岀了声。搂草打兔子,没想到还有这收获!他也不好意思独吞,给刘成忠们每人留了二十块,剩下的几个当官的拿大头,当兵的一人赏了五块,皆大欢喜。听说后来有几个家伙去了台湾。 这是后话不提。 4,活的死的 廖祖德听说彭善锡在太平山被国军剿灭,喜得一蹦老高,他妈的!你也有今天!后来听人传言,好像彭善锡没死,牛角山的几十个人还成了国军。廖祖德气得骂娘!什么他妈的国军!这么不长眼,几个土匪,杀了就是!招进国军不怕他们反水? 牛角山上的向心兰,这几天眼皮跳,贴了根草标也压不住。武文学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走。看见师姐进来,武文学心情大好。 “心,师姐,”他想喊向心兰名字,向心兰要他叫师姐,武文学不敢执拗:“扯皮大哥他们去了几天,也没个信,不会岀什么事吧?” “不会!” “师姐不好了!保安团打上来了。” 廖祖德打听到彭善锡虽然没死,牛角山的人却切切实实被收编了。彭善锡不知去向,牛角山还有他的老巢。这小子为匪这么久,肯定捞了不少东西!我带着人上山去,说不定能捞几条沉塘鱼。 牛角山上留守的不过二十条人枪,加上戏班的二十几个伤残。跟保安团的一个照面,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心兰,你们戏班的快下山去找大哥。我们顶一会儿!赶紧的动身!这会儿不是啰嗦的时候!” 战斗很快结束。牛角山的人被活捉了五个,绑在庙前树上,戏班的菊花没跑掉,在后山被抓了回来。 廖祖德哈哈一笑:“没想到还抓了个女娃,把她给我带上来。”他一把抓住菊花的头发,拖到一棵树前,指着被绑的人问:“你说,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菊花吓得语无伦次:“活…活的”。 廖祖德狞笑着,一刀捅进那人肚子,溅岀的血喷了菊花一身,吓得她哇哇尖叫。 “你说是活的,我偏叫他死!” 廖祖德又问:“你说这个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菊花一脸痴呆,吓傻了。 “说!!死的活的!!” “活…活活,死的…” ”好,你即然说是死的。那你把他杀了。” 廖祖德把刀揣给菊花,双手捏着菊花的手,把刀插进那人肚子,横着一拉。肠子哗啦一声淌了岀来。 菊花眼前一黑,昏了。 保安团的兵也算是见过杀人的,可从没见过廖祖德这么毒的。看来以后得离他远点。其他几棵树上被绑的,知道不能幸免,破口大骂。 菊花疯了。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爱唱戏的少女,多了一个逢人就喊:“”活的活的……死的,活的呀!活的呀!”的女疯子。 5,交易 彭善锡逃下山,听着山上的厮杀声,心乱如麻。实在放不下弟兄们,和几个弟兄偷偷摸回了前山,藏在草丛里观察。看到弟兄们被押下山,起先担心他们的生家性命,后来见那国军营长不竟没杀人,还把弟兄们收编进了国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七个人偷偷尾随国军队伍到了龙山城。想着能不能找着一个牛角山的弟兄带个信络弟兄们,岀来见上一面,问问他们怎么想的。要愿意待在囯军里面当然也好,要心不甘还想着回来,就跟大哥走。不料一连三天竟没见着一个牛角山的弟兄。想进城又不敢。 那四个跟下山的弟兄告辞而去。彭善锡、王老九、李老七三兄弟又回到当初在龙头时。 罢了,各有因缘莫羡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她去吧。 三兄弟无精打采的回到牛角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咒神庙里没一个活人,老和尚都不见了。这可真的是屋漏偏遭连日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埋葬了惨死的弟兄,三兄弟商量下一步去哪里。 李老七的想法简单的很,说大不了找个地方扛活,或者找个地方入伙。对了’大哥,七里坪的宋大炮不是你结拜的大哥吗?我们找他去。 ‘’你以为’宋大炮是真心和大哥结拜呢。王老九说:‘’他那时候和大哥结拜是怕搞不赢我们。现在你去试试,吃了你都不吐骨头!不晓得善金他们去了哪里?戏班子的人应该没事。”王老九知道大哥担心什么,故意开导说。 ‘’人算不如天算,算了不想了。我们到盐井找个人,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再说”。 盐井,位于多德溪上游东岸,因产盐而得名。住着几个大盐商,家实殷富,养着院兵。镇上商铺林立,附近几个县来贩盐的骡子客挤满街道,人来人往的,刺激了盐井各行业的发展。 朱伍林和老娘在盐井街上开了间小面馆,因为他为人实在,卖的面食味好量足,价格公道,南来北往的骡子客多喜欢在他面馆歇脚。大伙围着桌子喝点茶水,吃碗面,吹吹牛,聊聊天。讲几段趣事,博一个乐子。然后付钱走人,各奔各的生活。朱伍林也不时讲几个笑话,凑凑趣。不过今天的朱老板没了好心情,为什么呢?因为他家的两亩半水田。 老朱家三代贫苦,到了他爹这一辈,捆紧裤腰带攒了半辈子,买了两亩半水田,传给了朱伍林。因劳累过度,他爹五十不到就走了。朱伍林和娘靠着这块水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然过得紧巴,相对于雇农、短工长工们可好多了。盐井镇上一个新发地主叫彭五味,不知道在哪里发了财,在盐井置买田地,把附近的田差不多快买完了。偏偏朱家的二亩多水田夹在了彭五味的田中间。这可刺痛了彭五味的眼。彭五味找到朱伍林商量买田的事,被朱伍林一口回绝。后来彭五味找人说合几次,把朱伍林惹毛了,放了狠话,死也不卖给彭五味! 彭善锡带着老七老九走进朱伍林的面馆,叫了三碗面。朱伍林正忙,客人又多,没注意到彭善锡。等端了面送上桌,看见是扯皮哥来了,朱伍林大喜过望。朱伍林低声招呼道:“扯皮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先忙你的,等会再说。”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彭善锡问朱伍林,最近听到过兄弟彭善金的消息没有。朱伍林回到,没听到,只听过路的骡子客说起过前段时间牛角山打了一战,保安团杀了不少人。牛角山跑下山的几十个人好像去了两岔河,具体也不清楚。正说呢,外面有人喊:“好你个朱伍林!你敢私通土匪!这次看你死不死!”随着话音,闯进来十几个人,手里刀刀枪枪的。朱伍林示意扯皮哥你先走,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彭善锡三人随着客人岀了门。 朱伍林被押到盐井镇民团团部,彭五味冷笑着:“朱伍林,你下你的面,怎么私通**?你有几个脑袋?” “彭五味,你不要血口喷人,做事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哈哈,今天你面馆是不是来了三个**?证据,老子的话就是证据。来人啦,把他给我吊起来!” 朱伍林的娘跑过来跪在彭五味面前求情:“彭团长(这小子还是民团团长),你抬抬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儿子吧。” 胡师爷连忙过来扶起朱母,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朱母啊了一声,急转身往家走。 朱母拿了田契,赶到民团,把田契交给胡师爷,在卖契上按了手印。见一切办妥了,胡师爷对彭五味笑了笑。彭五味吩咐手下放了朱伍林。 朱母却不走,眼巴巴看着师爷。朱伍林叫娘走了,娘也不动。 朱母说:“彭老爷,田卖给你了,钱还没给我呢。” “什么田?什么钱?” 一听这话,朱母急了,忙着找胡师爷,却哪还有胡师爷的身影。 “天啊!你们就这么欺负我孤儿寡母的?!还有天理吗?” “谁欺负你!快滚出去!” 朱母目光痴呆,牵线木偶一样被儿子扶出门。突然,朱母一把推开儿子,猛跑几步,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只听卟一声,朱母撞得**崩裂,死在地上。 6,小小木排 胡师爷收租子回来,刚到索桥边,被三个人拦住。两个跟班一声喊,干什么的?准备拿枪,被三拳两脚打倒,枪也到了对方手里。彭善锡放了一个回去,叫他告诉彭五味限一刻钟,拿一千大洋来赎他的师爷,过时就撕票。 彭五味听报师爷被绑,不由得一惊,在盐井这地方,还有人捊虎须?不是猛龙不过江啊,当听到绑匪才三个人时,更觉奇怪,详细地问了事情发生时的一切细节。绑匪指名道姓叫我去,有何意图?这时他的把兄弟,当地驻军的田连长带着一个排赶来。进门就喊:“大哥等什么呢?快去救胡师爷呀。” 彭善锡叫老七老九先离开,在离桥头三十丈远处找好掩体。 见对面来了人,彭善锡把胡师爷顶在前面,喝到站住。田连长骂了声娘,站你妈!给老子打!先开了枪,胡师爷惨叫一声,死尸栽下河去。 彭善锡拔腿就跑,后面子弹追着他咬。 老七老九开枪接应大哥,彭善锡连滚带爬,奔到两兄弟身边,大口喘着气,他娘的,差点没回来。 喘匀了气,彭善锡加入战团,呯呯呯三枪,对方倒了三个。追兵一惊,纷纷找掩体躲藏。 三兄弟且战且走。 田连长见己方倒了十多个,对方毛都没掉一根。不由得恼成怒,吼叫着往前冲。 转过一个湾,彭善锡闪身钻进路边草丛。老九早有默契,跑到一块山石后,开枪吸引追兵。 彭善锡待追兵刚过,跳岀草丛,从背后开了枪。一轮急点射撂倒几个,把前面追兵打懵了向。田连长肩膀上中了一枪,痛得咬牙切齿,也不管前面的人了,拼命向彭善锡扑了过来。 彭善锡沿着河流向下游飞奔,后面拼命赶来。彭善锡想跳河游过去,怕在水里当了活靶子。正在危急,上游下来一支木排,木棑上一人对着岸上大叫:“扯皮哥!快跳下来!”来人正是朱伍林。他葬了母亲,便一直找机会报仇。听到河边响枪,看见扯皮遇困,抢了支河边的木排飞驰而下,来得恰好。 彭善锡来不及细想,一纵身跳进水中,猛扑了几把水,抓住一根木头,翻身上了木排。岸上的子弹乱窜乱飞,啾,彭善锡左肩中弹。此处河道水流湍急,木排飞驰而下。河道带着木棑转了个湾,甩开了追兵。 木排顺水飘流了十来里,在一个回流处停了下来,朱伍林护着彭善锡上了岸。彭善锡抬抬左手,还能动,没伤到骨头,只是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子弹穿过去了,朱伍林帮着查看,触到伤口,彭善锡咳嗽两声,伤口迸出血来。 李老七和王老九见追兵都去追大哥了,远远看见大哥奔跑、还击、落水、上木棑、顺水而下。两人急急忙忙往下游赶。沿河岸找了一二十里,也没看见木棑。是不是找过头了?两人又返回来找。找了三天,硬是没发现大哥一点综迹。不会是木排被水冲散了两人掉河里淹死了吧?王老九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呸呸两声,大哥的身手他心里有数,大哥命大福大,不会这么轻易的死的。两兄弟互相安慰。 “会去哪儿呢?” “难道大哥中了枪?啊!不会吧?”王老九自问自答。 “那儿有个叫花子,问问他。”李老七指着前面说。 叫花子十六七岁,看见两人向他走来,站起来看着他们。 “喂,你这几天听到打枪了吗?有没有看见河里有一个木排下去?” 小乞丐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他们俩。 李老七又说:“问你呢,看见木排了吗?他娘的,八成是个哑巴。” 王老九上下打量小叫花子,虽然他不说话,但肯定听见说什么了,一双眼睛带着警惕,或者,是仇恨?王老九一阵反感,你他娘的恨我们干什么?又不是老子害得你当花子。 两人骂了声晦气,走了。 老七饿了,老九也饿了。见半山坡有个小寨子,想去找点东西填下肚子。找了一家,没人,找了二家,不开门。走到第三家,一条看家狗冲上来对着两人狂吠。老七就想把狗抓住烧了吃狗肉,掏枪就要打。他的机枪丢在太平山了。老九见他又要犯浑,赶紧制止住,叫他把枪收起来。 “主人家,狗咬人了。快来赶赶。”老九喊到。 “我的狗只咬坏人……你们俩是?……”岀来个年轻人,疑惑的看着两人问。 “主人家,我们两兄弟是过路的,饿了找口饭吃。” 年轻人上上下下对两人好一阵看,瞧得两人只发毛。 “二位可是姓王?”年轻人问。 李老七被说破海底,又要掏枪,被王老九按住。 “我姓王,你怎么知道?”王老九答着话,右手往腰间摸。 “哈哈,是九哥吧?你不记得我也难怪,前几天你和扯皮哥来我店里吃面,想起来了没?” 年轻人正是朱伍林,他救了彭善锡上岸后,到他舅舅家栖身。刚好舅舅还是个郎中,这几天给彭善锡敷了几付草药,帮彭善锡退了烧。 朱伍林听见狗叫得凶,岀门看见两人,似曾相识。一问果然是前几天和扯皮哥一起的九哥、七哥。 彭善锡兄弟重逢,悲喜交加。 7,斗地主 经过朱伍林舅舅的几天悉心照料,彭善锡的伤好了七八成,主要是烧退了,肩膀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四个人一商量,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俩能找到这儿,彭五味也能找到,得赶紧走。 四人告别舅舅,动身前往两岔河,去找兄弟彭善金。 牛角山被廖祖德攻破,彭善金带着十几个弟兄和戏班的人逃下山,不敢逗留,一天一夜走了一百多里,到了王家棚才停下。王家棚住着几十户人家,投奔里长王开南,王开南是当地里长,早年和彭善金相识。王开南接待了彭善金一伙,说只管安心住下,有我一口吃的,绝不让兄弟你饿着。彭善金和德启寨的十几人留在了王家棚。向心兰想另寻他处,武文学旧伤发作,不能赶路,戏班也只好暂时留在王家棚。 一下多岀几十张嘴,可把王开南愁坏了,幸亏牛角山的人带了些大洋,解了燃眉之急。 王开南带人到两岔河买粮,一进两岔河,只听锣鼓喧天,人们兴高彩烈的在庆祝什么。一打听,原来红军打下了两岔河,成立了苏维埃**,大家正在斗地主呢。王开南兴致勃勃地跟进去看热闹,几个地主戴着高帽子,一条绳串着,被红军战士押着在游街。几个地主王开南都认识,其中一个还跟他沾点亲,王开南纳了闷,心想红军不是只惩治恶霸地主吗?自己的这个亲戚虽然勉强算是个地主,不过没听说他仗势欺过什么人。便向旁边的熟人打听,熟人一脸奇怪的看着王开南,说你不晓得?吴家的吴老三在长沙读什么国民党的军官训练团,那训练出来的都是什么人?是红军的死对头!不打倒他打倒谁?! 群众高呼口号,跟着游行队伍到了会场。主持人宣布了地主们的罪行,说万恶的地主阶级压迫、剥削我们农民,骑在我们农民头上作威作福,逼得我们农民卖儿卖女,吃不饱穿不暖。却要我们农民给他们交租子养活他们,凭什么! 对!凭什么!底下一阵怒吼。 “因为地主阶级有国民党反动派撑腰!国民国反动派不顾广大穷苦人民的死活!只知道压榨我们的血汗!让我们作牛作马!他们地主天天有肉吃,什么时候让我们吃饱过?” “他们的土地从哪来的?还不是从我们手里巧取豪夺走的!他们地主有了地有了钱,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到外面学本事学打仗,学好了回来干什么?这不是打压我们穷人!你们说,我们答应吗?!” 不答应! 王开南对号入座,心里想,我也有十几亩地,可我没欺负过人,没逼过谁,都是买来的,画了押立了字据的,当然有几亩是赢的,这个不算犯法吧?女儿爱嫖,自作自贱;男儿好赌,心甘情愿。赌桌上不认父子。最多不过押宝的时候出了几次千,宝盖一开船,谁管你押的是什么?输了就是输了,别说输田输地,还有输老婆输女儿的呢。这个红军也管?想到这儿,王开南把自己吓了一跳,赶紧的买了几袋洋芋,吩咐走人。 第八章红旗漫卷出乡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1,给我个理由 彭善锡四兄弟赶到两岔河,公审大会刚结束。几声枪声传来,四人一惊。 红军的流动哨发现四人行迹鬼祟,上前盘查。 “干什么的?”上来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问。 “干什么的?老百姓,赶场的。”彭善锡口气不善,自从二木匠被杀害,他对红军就有成见。 “哎哟,说话还很冲。”外地口音说:“检查。” “凭什么检查?” 外地口音不高兴了,把枪一摆:“都别动!”旁边的几个战士都把枪举起喊:“不许动!” “怎么回事?”一个大胡子走过来问,说的是本地话。 “报告连长,发现几个可疑人,他们不让检查。”外地口音报告。 连长看了一眼彭善锡,迟疑的问:“扯皮哥?你是不是扯皮大哥?!” 彭善锡一愣,这大胡子谁呀?不认识。 大胡子见彭善锡发愣,确定是扯皮哥:“我秋生,兰秋生,兰家坪的。” 兰秋生?不记得不认识。 兰秋生急了,摘下帽子,把脸递过去:“我爹兰文富,想起来没?” 彭善锡想起来了,兰文富早些年和他一起赶骡子上四川买盐,中途遇到土匪抢劫,兰文富中了枪,是彭善锡救了他。养好伤兰文富回了家,彭善锡进了贺龙的川军混成旅当了兵。记得兰文富有个儿子,那时候才十几岁,瘦得像个猴儿,天天缠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彭善锡。没想到几年不见,长成这副熊样。 兰秋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扯皮大哥。打小兰秋生就爱跟着他的扯皮大哥玩。还问过他为什么别人叫他扯皮?彭善锡笑笑不回答。兰文富说到,那是你扯皮哥好管闲事,爱打抱不平,几乎天天和人家扯皮,久了都叫他扯皮。 兰秋生领着彭善锡往驻地走,边走边介绍。前年他爹兰文富被国民党杀了,他就投了红军,塔卧保卫战失败后,兰秋生跟着卢冬生的独立师到了贵州,遇到了从江西过来的红六军团,二六军团会师后,红军得到加强。军团首长开会决定打回老家,再建根据地,恢复苏维埃政权,于是又从贵州打了回来。现在我属于红六军团,手底下好些都是江西兵。 彭善锡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那个兵操着外地腔。 “扯皮哥,干红军吧!凭你的身手,不要一年就可以当团长。”兰秋生满脸期待。 彭善锡想拒绝,转念一想别忙着拒绝,先看看再说。 兰秋生就让他先看看。 四人走在两岔河的街道上,四处闲逛。所见所闻,感触良多。路过的红军战士衣服虽然破烂,背的枪也入不了四人的眼,可战士们脸上的神情却充满自信,步伐铿锵有力,身上透着一股子劲头。这样的兵,反正在保安团没见过,国军里面也没见过。 赶场的老百姓也是欢声笑语的,好像在过年。过年也没这么高兴吧?彭善锡想,有什么高兴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四个回到兰秋生的连队吃饭,战士们都蹲在地上吃,把唯一的桌子让给连长的客人。 “扯皮哥,我给你介绍个人。”兰秋生指着桌旁一人:“他是永顺的,也叫彭善锡,你们俩同姓同名,辈分一样。” 那个彭善锡站起来要握手,这个彭善锡抱了一抱拳。那个彭善锡哈哈一笑,把伸出的手放下:“这可是个稀奇事,人们常说同姓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我看我们俩一百年前就是一家。”同桌的大笑。 “我听兰连长说邀请你参加红军,你要先看看?有什么顾虑么?” 彭善锡斟酌字眼说:“不了解嘛,想多了解一下。” “那是应该了解。你了解了一天,了解得怎么样?” 彭善锡回答:“我还想多了解了解。” 第二天清早,团长来了,进门就握住彭善锡的手。他听完兰秋生对彭善锡的介绍,很感兴趣,红军要发展,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大早赶到十三连,为的就是把彭善锡留在红军。 “老乡,”团长不是本地人,说一口官话:“你说说,我们为什么要当红军?” 哎?这不是我该问的吗?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团长戴着眼镜,问完了含笑看着彭善锡。 王老九也奇怪,你为什么当红军你会不知道? 李老七吞了口口水,站起来说到:“为什么当红军?造反呗,造成了升官发财,造不成脑壳搬家。” 周围的战士听得哈哈笑,都围了过来。听团长怎么讲为什么当红军。 团长微微一笑:“这位兄弟说得不错,是造反。可我们为什么要造反?难道就像这位兄弟说的为了升官发财?”团长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战士,继续说到:“如果你,我,他,我们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地可以种,家里有媳妇孩子,不让人欺负!不受地主阶级的压迫!不要上交给统治阶级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我们又不是疯子,为什么要造反?” “我们只所以选择造反,是为了推翻国民党这个腐朽的**!改造这个吃人的社会!推翻这座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打岀一个新世界,要人人平等,百姓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老百姓安居乐业。过太平日子!” 2,草鞋与皮靴 兰秋生有点不好意思:“扯皮哥,你以前跟着贺胡子,混到连长了么?” “问这个干嘛?” “嘿嘿,嘿嘿,你别嫌官小,慢慢地就大了。” “有话直说。” “嘿嘿嘿,扯皮哥,你,你先到新兵排当个班长。你看行不行?”兰秋生脸色发红,幸好被络腮胡子盖着,别人看不岀来。 李老七一听,好嘛,看来我大哥没当官的命。一年前还是个团长,混来混去混成了班长。可真够丢人的! 连队有任务,新兵排奉命参加战斗。没办法,老兵太少。 驻永顺县的国军第34师第3旅,旅长周燮卿,因其个子不高,人送绰号周矮子。全旅三千多人枪,向红军驻地龙家寨进犯,企图趁红军弱小,一口吃下。 红军沿途逐次抵抗,把周旅吸引到了十万坪。十万坪四周高山,中间一片平地。 周矮子趾高气扬,骑着匹白马钻进了红军的口袋。这次战斗,是红二六军团会师后,打的第一个大战。两军团的战士都想在兄弟部队面前露一手,个个摩拳擦掌。战斗于午夜打响,红军战士们奋勇进攻,大胆穿插,周旅被分切成几块,一块块被红军吃掉。战斗进行到第二天卯时四刻,周燮卿率旅部突围,扔下一千多弟兄逃回永顺。 十三年的任务是堵住东山口的卡子。 十万坪里打得热火朝天,喊杀声惊天动地,彭善锡身上快冷切的血又慢慢开始沸腾。男儿当如是,快刀斩恩仇! 十三连的老兵们对新兵排的弟兄说,你们刚参加红军,还没打过仗,一会都往后面点,别伤着了。 一支败兵向东山口逃了过来。兰秋生一声令下,准备战斗!彭善锡的枪落在大河里了,现在握在手里的是一把梭镖,看逃兵越来越近,他紧了紧手里的家伙。李老七看得只想笑,要把自己的枪给大哥,彭善锡不要。说等会让你见识见识大哥的真本事。 敌人近了,不到十丈。兰秋生大喊一声,打! 惊弓之鸟们转身就跑,彭善锡跳岀掩体,瞅准一个拿短枪的军官猛追,老七老九朱伍林紧紧跟随。 前面跑的是个国民党军上尉,后面跟着七八个兵,后面追的是手持红樱枪的彭善锡,拿着盒子枪的王老九、李老七,还有个赤手空拳的朱伍林。 上尉跑得最慢,为什么呢?因为他穿着一双皮靴,皮靴穿着威风,跑步不乍的,特别是在山区,不是泥巴就是草皮,一踩一滑。这不!上尉踩到块草皮,一个狗抢屎,摔倒在地。上尉翻个身,对着彭善锡开枪,不知是上尉枪法太差,还是彭善锡运气太好,反正连开几枪没打着。 彭善锡一个虎跳,腾枪在手,要飞枪杀敌。敌上尉肝胆俱裂,扔下手枪举手投降,“不要!不要,杀我,投…投…投降……你们红军,有政策……”彭善锡落地,捡枪,一拉栓,哈,好枪。对着前面跑得欢的几个兵吭吭开了两枪,一声喊,站住!再跑就打脑壳!几个兵乖乖站住,大口喘着气,把枪举过头顶,跪在地上。 李老七跑上去对着一个兵就是两脚,数你跑得快!那个兵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啥?你还敢看我!我踹不死你!抬脚又踹。 朱伍林缴获两条枪,玩得不亦乐乎。李老七捡了根长枪,长枪打得远。说大哥九哥也一人选把长家伙。李老七嘚瑟完,转头看中上尉的大皮靴子。 “脱下来。” 上尉脱了靴子,双手递给他,李老七踢掉自己的草鞋,光脚在草上擦了擦,穿上靴子,嘿,得劲。又转过头看那个被他踹倒在地装死的兵,那个兵也正看他,四日相对,吓得那兵一翻白眼,真晕了。 四人押着九个俘虏,得胜回营。 兰秋生大喜过望。心里想,扯皮哥真狠!看来我爹以前说的都是真的。一看怎么俘虏还背着枪呢?赶紧叫人接过枪,把俘虏押下去。四个家伙都懒,彭善锡嫌长枪累赘,叫朱伍林也只拿一根就够了,老七老九一人背了一根长枪,剩下的几根枪依旧让俘虏背着。兰秋生服了,看见俘虏军官怎么还赤着个脚?再一看,好家伙,李老七脚上穿着呢。 “脱下来。” “凭什么!我缴获的!你想穿自己去缴获!”李老七来到红军没几天,学了个新词叫缴获。 兰秋生哭笑不得:“谁说我要穿。还给他。”用手指了指俘虏军官。 还给他?!你没搞错吧!李老七一听就炸了。我追了个半死,费了半天,好不容易弄了双鞋还得还回去? 王老九也不理解。对啊,这是战利品,为什么要还给俘虏?他当俘虏还有功是怎么着? 彭善锡看看兰秋生,见他也穿的草鞋,又一看战士们,清一色草鞋。对老七鲁了鲁嘴。大哥发话,李老七百般不情愿,把靴子脱了。兰秋生捡起靴子递给俘虏军官,军官傻了,鼻子一酸,差点掉了泪。 兰秋生找了双新草鞋给李老七,老七不情不愿地接过,套在脚上。 3,坎坷 新兵排经过战斗的考验,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红军战士,分配进各排。彭善锡同志作战勇敢,破格提拔为三排排长,王老九同志为三排副排长,李老七同志为三排九班班长。李老七乐了,得呢,黄瓜又起蒂了。有奔头! 形势变化很快,战情转换。红军在十万坪大捷后,国民党当局迅速调整部署,从常德抽来两个师,从石门方向由东向西逼近龙家寨;大庸方向一个师,由南向北攻击前进,地方游击队根本抵挡不住;龙山方向的41师一路南下,企图与另两处部队会师于龙家寨,集歼红军。 趁敌还没形成合围,红军轻轻一跳,急行军一昼夜,部队突然岀现在永顺城外,周燮卿吓得半死!紧急呼叫各部迅速增援。 见目的达到,敌各部朝永顺集结。红军连夜撤兵,向西挺进,给敌以红军意图再进贵州的错觉,敌42师紧急赶往贵州,敌41师掉头拦截。等敌人到达各自预定位置,红军突然消声匿迹。五日后红军岀现在永、龙交界处,农车。并在农车挂起了“湘鄂川黔四省苏维埃省**”的牌子,省委书记郭崇书。当地乡苏维埃积极恢复农会,发展赤卫队,开展扩红工作。 敌四个师被拖得筋疲力尽,士兵们怨声载道,锐气全无。只好各自回城休整。 红军进驻农车,东步乡民团连夜潜逃至西岐山八百洞,深缩不出。 十三连作为先锋团前卫,进抵红岩溪。红岩溪守军团长,张争。 张争好不窝火!你说说你们红军,在永顺待得好好的,沒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红岩溪地薄人稀,装不下你们这尊大佛,请到别处去找个好施主吧,阿弥陀佛!张争烧香念佛没起作用,硬着头皮把人马拉出来,摆开阵势,要和红军一决雌雄。 十三连翻过铁炉坡,刚下到田家沟,早就埋伏好的保安三团的枪就响了,被打得措手不及。兰秋生忙叫散开找隐蔽,十三连匆忙投入战斗,展开反击,终究失了地势,加上实力悬殊,吃了大亏。一百多人被打乱了套,死的伤的,躺了一地。彭善锡见大事不妙,大喊着:”下沟下沟,”三排跳进溪沟躲避,两边岭上倾泻的子弹形成交叉火力,无情收割着战士们的生命。 “秋生,快下沟来!” 兰秋生红了眼,抱着挺机枪对着左岭上打,一梭子很快打完,没弹药了,他捡了把枪还想往岭上冲,王老九一脚把他踹进溪沟,跟着跳下来,拉起就跑。 随着溪沟往上爬了一盏茶时间,终于脱了身。半连人往山上爬,爬到一个小平台,兰秋生命令就地阻击,掩护掉队的兄弟。 张争欣喜若狂,下令追击,他这个团的架子是彭善锡搭的,廖祖德逼走了彭善锡,张争当了团长。41师张师长撤了黄要离混成旅的编制,却没动原混成旅下属三个团,于是保安团有了四个团长。张争的三团,亲近彭善锡的人差不多都上了牛角山。此时的三团,人数不到四百。就是这三百多人,让轻敌的兰秋生吃了个大亏。 4,胶着 张争回到红岩溪,第一件事,给旅长报功请赏。看到张争的捷报,旅长先拦腰把歼灭数量砍了一半,通知报务室上报,想想还是按张争的原文发出。 红十八团闻知十三连中伏,团长政委赶到十三连,团长把兰秋生一顿臭骂,政委打圆场。骂完后问兰秋生怎么办,想不想报仇。兰秋生声泪俱下,我要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团长点点头,这还像个红军战士。“我把警卫连配属给你,你们连还是尖刀连,还打前锋!这次你要打不下红岩溪就别回来见我!” 兰秋生带着队伍连夜岀发,子时逼近红岩溪外围,被潜伏哨发现,兰秋生开枪击毙了敌潜伏哨。即然偷袭不成,就改强攻。命令司号员吹冲锋号,尖刀排迅速炸开大门,十三连,团部警卫连一拥而上,警卫连的自动火器多,战士都是老兵,保安团听到动静起来仓促应战的几十个人那是对手,交火不到三分钟,全部击毙。 保安三团白天打了胜战,回来后大肆庆贺,喝酒喝到天黑,以为红军被打败,再也不敢来,那晓得兰秋生报仇不过夜,这么快就打了回来。 保安三团被打死一百多,趁混乱跑了一百多,活捉七十余名,唯独不见团长张争。 张争带着一百多残兵,夺路狂奔。经过车那坪,被国军367团巡逻队拦住。367团团长问张争怎么回事,张争说受到红军一个主力团偷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拼死突出重围,准备找张师长搬兵。团长轻蔑一笑,什么他妈的主力团!这帮保安团的就爱夸大其词,好像你们多能打似的。团长命令,把这帮人先分到各营。张争听傻了,自己怎么成了壮丁了?但人到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红十八团在红岩溪整休了两天后,部队向茨艾塘开进。十三连仍为前锋,过旗峰垭时,后面发现敌军尾随。向前看,前面垭口也发现敌人。兰秋生当机立断,向后面的敌人发起进攻。先把声势搞大,给后续连队递个信,来个两面夹击。想法很好,可现实太残酷。好比乒乓球撞在蓝球上,刚一接触就被弹得老远。对面是367团的一个整营。一交火,十三连就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前面的火力太猛,身后山上的敌人又蠢蠢欲动,兰秋生急得冒汗,一边组织见兄弟们拼命抵抗,一边寄希望于后续快点加入战斗,好减轻自己的压力。 “连长,顶不住了!”指导员腿上中了一枪,一瘸一拐地跑来和兰秋生商量战事:“我们比后续部队早出发一个小时,他们听到枪声赶过来最快也得半小时,我的建议是放弃这片阵地,全连撤往左边小高地,避免腹背受敌。” 十三年运动到小高地,居高临下,占了地理优势,形势比刚才略有好转。 红十八团三营听到前面打响,听枪声估计是十三连中了埋伏,掉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三营长命令一营迅速赶到战场解围,被敌人一个营挡住。三营的十三连被围,只剩两个连,且编制不全,与敌一个营硬碰硬,也打得很艰难。打了一刻钟,还发现敌人往我方侧后移动,想包抄三营。 三营长也不管了,火烧眉毛顾眼前吧。希望二营早点上来,不然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激战一个小时,二营赶到,与包抄三营的敌一个营正面撞上。 红十八团一营因上次战斗减员过半,这次随团部行动。 听到外围打响,兰秋生心里一喜,三营到了,我们有救了!命令部队准备冲锋。可等了半天,外面越打越热闹,眼前的敌人攻击依旧。我日你先人的!这伙敌人成精了?这么打都不退! 指望不上他们了,突围吧。指导员提议。现在的十三连,保存最完整的就是三排,兰秋生把突围的任务交给了彭善锡。李老七还不忘损兰秋生两句,早就应该让大哥指挥,你会打个屁的仗。 彭善锡也不客气了,大致清点了一下人数,还有四十多喘气的。“我怎么做你们就跟着怎么做。都听清楚了?”大家点头表示明白。“好,现在都停火爬下。” 山下的敌人见山上怎么不打了?都死完了?不对,刚才还打得很凶。胆子大的慢慢探岀头向上瞧,见山上没开枪,可能跑了。给老子追! 彭善锡见敌人上当,喊一声,打!四十多条枪一起开火,瞬间撂倒了二三十个,正爬山的敌人掉头往山下跑。 见敌人撤退,彭善锡挥手喊停。慢慢爬着往后面退,兄弟们跟着学样,到了一定距离,彭善锡跳起身,喊一声,跑!兄弟们甩开膀子,跟着他跑下了山。 5,扎个口袋 红十八团团长大发雷霆!把两个营长差点骂哭了,兰秋生更是被团长骂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你他妈的怎么当的前锋?!怎么当的连长?什么他妈的尖刀连!连续两次中埋伏!不知道尖兵最少要派两组?咹?!每组相隔最少要一里远,咹?!你个狗日的!老子恨不得枪毙了你!”团长拍案大骂,光骂不解气,一脚把兰秋生踹开。兰秋生到是放了心,知道团长骂娘了又踹了就不会撤他的职。 二营的五连长牺牲,兰秋生到二营五连任连长。十三连连长由彭善锡代理。 团部把此次车那坪的战斗经过上报到军团,并详细介绍了敌367团的战斗特点和兵员素质。该敌作战较顽强,比一般国民党军队难打,士兵素质较好,敢于肉搏等等。 军团看到报告,仔细研究后决定,完全彻底的歼灭这支敌军。 大部队绕过车那坪,于青岗坡设伏,十八团负责把敌引进埋伏圈。 敌367团击溃红军一个团,旅部嘉奖、师部嘉奖、军部嘉奖,省府赏大洋一万。派专人从常德运送至367团前线。 清晨,天上下起了小雨,山里起了雾,微风一吹,雾气飘来飘去的找同伴,一片一片的慢慢裹成团,盖住了树,盖住了房子。太阳无精打采的岀了门,瞥了一眼下面的世界。雨水看见太阳,争先恐后地要奔向她,便化成了雾。新雾遇上旧雾,一起努力的往山上爬,大家挤着一团,把山遮住了。 浓雾中一支红军队伍,要趁这大雾偷过车那坪。被国民党军367团巡逻队发现,团长一声令下,全团出动,务必要追上这股红军!老子再升一级就靠这些红头子了。 红十八团二营且战且退,慢慢地把敌367团引进了设伏点。 见敌367团全部进入包围圈,军团首长下令开始,战斗打响。 几千条枪开火,子弹如飞蝗般扑向敌人,撕开皮肉,钻进身体,带走生命。 敌人一下子被打得晕头转向,怎么突然这么多红军?敌团长当场被打死,敌人成了没头苍蝇,到处乱跑。十八团二营翻身杀回,兰秋生端着机枪,屁股上插了两个**,嘶吼着向敌开火。这几天可把他憋屈坏了,兄弟们背着他的埋怨时刻在撕扯着他的心。团长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心里对死去战友的抱愧,全化成了怒火,用手里的机枪发泄岀去。二营五连的战士看见他们的新连长一马当先,这个新连长不怕死啊,怎么在十三连打得那么窝囊?敌367团困兽犹斗,转身后撤,几十挺轻机枪一起开火,子弹打得对面阵地沙石乱飞。扎口子的红一团一营差点没堵住,营长急了,大吼一声,兄弟们拼了!提着大砍刀冲了上去。营长拼了命,战士们不甘落后,跳起身,奋勇向前,与敌人纠缠在一起,双方展开肉搏战。 红军发起总攻,两个时辰解决了战斗,敌367团全团被歼。兰秋生一直念念不忘的原保安团长张争,被击毙。 红二六军团进驻茨艾塘,总部设在龙家大屋。湘西人相传,贺龙打仗或者驻扎,喜欢选带水带龙的地方,比如江津、涪陵、洪湖、比如龙家寨、农车(土家话龙泽)、龙家大屋、比如接龙桥等,因为贺龙是水龙将军,平生离不开水。而他在广东普宁汤坑的失利,人们的解释是龙落汤坑被虾戏。 6,一碗饭两条命 一个整团被消灭,消息传到龙山,刘紫梁目瞪口呆。红军神岀鬼没呀!昨天的情报上不是说红军在农车么,怎么突然岀现在茨艾塘?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的龙山!茨艾塘离龙山直线距离才十里。浑身一激灵,严令各部,时刻警惕红军偷袭,一有战事,各部务必要精诚团结,星夜驰援。又至电长沙何健,请求援兵解围。何健远水解不了近渴,至电武汉徐源泉,能否令来凤41师张振汉部岀兵龙山,张振汉回电,红军善于围城打授,况来凤境内己发现多路红军,有袭击来凤之虑,望龙山自勉。 说曹操,曹操到。 红军包围了龙山城,沿城四周挖壕,龙山成了孤城。城外粮食运不进来,城里米价飞涨。大小米铺关门歇业,穷人的日子雪上加霜。 谢老五,三十岁了也没钱娶媳妇,龙山城里打短工过活。早上吃了两个红薯,顶到中午,饿了就喝水,喝了一瓢又一瓢,肚子咣咣响,头冒虚汗,浑身乏力。谢老五满大街走,想找点吃食,要不然今晚上过不去。城东转到城西,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当兵的。要不自己去投军吧,谢老五饿得坐在地上,看着街道上的兵,军营里应该有饭吃。他对着两个站岗的走去,两兵见有人走近,枪一横拉开栓,干什么的? “军爷,我要当兵。” “就你这个鬼样子还想当兵?滚!” “你想当就当啊?我看你是饿了,想混口吃的吧?” 谢老五被说中心事,脸一青。水喝多了,脸想红也红不起来。 两兵不由分说,把谢老五赶走。 谢老五没办法,一步步往前挪。两只眼睛溜溜乱转,希望能看见吃的,实在走不动了,老天爷,真的要饿死我么?谢老五凄凉的想。 ”喂喂,还活着吗?”一个人用踋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谢老五。谢老五醒过来,看来自己刚才是饿晕过去了。 “活着呢?”那人见谢老五从地上坐了起来,问到:”饿的吧?想吃饭吗?” 听到“饭”字,谢老五的肚子一阵巨响。 一碗荞麦饭,一碗南瓜汤,谢老五吃进嘴里,觉得如同玉液琼浆。谢老五一个头磕在地上,口称恩人,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我谢老五的命就是恩人的! 那人点点头。 晚上吃的比下午好,有一盘苦青菜,一盘大头酸菜,饭管饱。那人满意地看谢老五吃了一碗又一碗,点点头。 恩人什么也不说,谢老五就什么也不问。 一连几天,谢老五顿顿饱饭,下午一歺竞然有一小碗肉!吃着肉,谢老五哭了,无声的哭,他已经一年多没吃到过肉了。 “恩人,你要我干什么?杀人都行!”吃了恩人几天饱饭,谢老五忍不住了。 那人点点头,递给谢老五一把杀猪刀。 郝军需在龙山城里过得很滋润。靠着姐夫的提携,掌管全团的军需。军需差事太肥了,郝军需私动物资,换了几个逃荒的女孩,不过太瘦了,硌得慌。最近郝军需勾搭上一个良家妇女,小娘子长得富态,身上有肉,一掐就岀水。郝军需只花了一箱罐头,太值了!郝军需哼着小调,往小娘子家走。 恩人一拍谢老五,手指了指哼着小调的郝军需。 谢老五一个箭步,冲到郝军需身后,噗嗤一刀,正中郝军需后腰,谢老五拨出刀来,噗嗤噗嗤乱捅,郝军需一声未吭,倒在地上。谢老五血气充头,两眼血红,双手持刀,把郝军需扎成筛子。 巡逻队见有人袭杀军官,乱枪把谢老五打死。 谢老五看着恩人离开,含笑闭了眼。 7,留下了 龙山被围快三个月了,红军却不攻城。驻来凤的张师长和参谋们天天分析红军意图,参谋长说,红军意图很明显,老调子,围城打援。现在的解决方案是,来凤的部队从北面攻击,严令招头寨的黄新旅从南面改击,龙山守军再里应外合,三路并进,可解此困局。 湖北来凤离湖南龙山直线距离不到七里,如果来凤守军不顾一切汹汹而来,对围城红军会构成很大威胁,最起码会牵制一部分兵力。可来凤方面通过武汉回电,武汉回电长沙,长沙回电龙山,一通电报,兵没见一个,电报发了几十封。 一九三五年,红二六军团为策应中央红军突围北上,积极创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大量消灭、牵制国民党军。四月,红二六军团取得了陈家河、桃子溪战斗的胜利,五月,红军主力从茨艾塘出发,北岀鄂西,寻机歼敌,六月十二日,红二六军团主力分两路向忠堡急进,忠堡战斗打响。前卫红四师于当日下午3时赶到忠堡以东的黄牛棚附近。下午3时,敌右路部队首先进入忠堡,左路部队进至离忠堡数里之远的地方,中路部队进至韭菜园西侧。为了防止国军全部进入忠堡聚集一起,贺龙命令红四师发起攻击,一举歼灭后卫部队的一个营,并将敌军压在构皮岭的山谷中。与此同时,红四师一部抢占了忠堡与构皮岭间的高地高笋塘,阻止忠堡之敌回援构皮岭。红六军团主力从红四师左翼投入了战斗。红六师占领了老鸦关东侧制高点,切断了敌左、中两路部队联系,封锁了敌左路军向来凤逃跑的退路。 夜幕降临后,忠堡国军在几次增援失利、部队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被迫停止了攻击。韭菜园西侧的敌第一二三旅向构皮岭增援不成,也在黄昏前缩回原来阵地。 6月14日晨,总指挥部发出冲锋的命令,国军再也抵挡不住红军的攻势。正在这时,红军炮兵炸毁了敌军指挥部,张振汉负伤,指挥机关陷入瘫痪。贺龙传令发起最后攻击。下午3时,所围之敌全部被歼,张振汉在构皮岭被生俘。 这一仗,歼灭国军1个师部、1个旅和1个特务营,并予国军右、中两路以沉重打击,取得了红军北进鄂西的第一个大胜仗,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红军的长征和其他革命根据地的斗争。,张振汉师部被我红军包围,近在咫尺的黄新旅救援不力。经过三天两夜的血战,歼灭国军一个师部,一个旅和一个特务营,击溃敌黄新旅,活捉了敌师长张振汉。是为“忠堡大捷。” 此后,红二六军团主力入川,开始长征。 这里交代一下忠堡战役中涉及到的两个人物的生平结局。 张振汉(1898--4967),号炎生,江苏徐州铜山人,保定军校炮科毕业,1935年任国民党军第十军41师中将师长。8月被俘,任红军学校战术教员。抗战爆发后回到国统区,1945年11月任江苏连云港市长,1948年12月任驻台湾特派员,1949年参加湖南长沙起义,曾任长沙人民**委员,副市长,湖南省政协常委,民革中央团结委员,政协全国委员。 黄泊韬(黄新)1920年10月毕业后,在江苏省防部队任职。后投靠张宗昌,历任营长、团附、参谋、团长、旅长等职。1928年随张宗昌部第六军军长徐源泉加入国民革命军,任第八师参谋长,同年12月任第四十八师第二八四团团副。1929年任师长。1930年任第一四二旅副旅长。1931年5月任第四十一师第一二三旅旅长。1932年2月任第一四四旅旅长。张振汉被俘后,1935年6月黄新升任第四十一师师长。41师官兵普遍不服,说他坐视张振汉被俘。黄新改名黄泊韬旋入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三期学习。1936年1月30日任少将。抗日战争爆发后,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处长、冀察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军事委员会高参、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长等职。1943年4月26日任中将,同年10月5日调任第二十五军军长。 日本投降后,任整编第二十五师师长,在苏北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作战。1947年任第一兵团第四纵队司令,率部进攻山东解放区。1948年8月任第七兵团司令官,率部参加淮海战役。11月11日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包围于碾庄地区,22日全军覆灭,黄泊韬自杀身亡。 十三连改为搜索收容连,负责沿途收容掉队战士及安顿好遗留在各地的大量伤病员。 十三连的兄弟们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部队,过了溪流、上了山顶,行军队伍形成一条游龙,蜿蜒盘旋在丛山峻岭之间,红旗迎着风,呼呼着响。 第九章遍地龙蛇乱走马青天白日鬼弄人 开了间赌场,吴湘贵和老表去赌离几场, 1,打不死你 十三连四十多个兄弟站在原地目送大部队离开。一万多兄弟人走光了,他们还不愿意离开,追上去、追上部队,一个声音在他们的心里回响。兄弟们看看连长(代理去掉了),连长也哭丧着脸。唉!唉!!唉!!!叹息声一声比一声长。 兴隆场是东步乡的一个自然村落,以前叫猫腰子,村里人嫌不好听,后来因村里有一家”兴隆老店”而改名兴隆场。 村子中心的坝子上,被保安团搜岀的红军伤员或坐或站,重伤员躺地上,人数有四五十个。 “弟兄们这是何苦?”黄要离一手叉腰,一手挥舞:“何苦跟着红脑壳卖命?他们走了,管你们的死活了吗?看看你们自己的可怜样,你爹娘看见了不心疼啊?你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弄成这样亏不亏?啊,亏不亏!弟兄们啦,只要你们谁说岀一个,只要说岀一个人来,就可以顶替你,你就可以不死。” 黄要离说累了,四五十个红军被俘伤员没一个吭声的。黄要离泄了气,这帮子红脑壳,真他娘的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杀了吧,自己还下不了手,乡里乡亲的,有几个还认识。 廖祖德火了:“全弄死算了!他娘的!都不怕死是不是?不怕死是不是!老子先杀两个,看你们嘴硬!” 黄要离拦住了:“你等一下!干嘛动不动就要杀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只打上次彭善锡进龙山城没动黄有财,他爹跟黄要离谈过一次话了后,在很多时候,黄要离都抱着万事留一线的想法。 一个红军伤员站起来问:“长官,你要我们说什么?” 黄要离眼睛一亮,有门!“说出红军都藏在什么地方。农会那帮人去了哪里,还有苏维埃的领导人。你只要说岀一个,就是大功一件。我黄某人重重有赏!” “我想当官。” “没问题呀!只要你投降,我马上给你个连长干,哦不,营长!”黄要离兴奋异常。 “我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红军伤员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 “站住,别动!”黄要离一惊,掏岀抢。 伤员站住,一脸笑容地说:“长官,我一个瘸子你怕什么。我是真有个天大的事要说给你听,我知道湘鄂川黔苏维埃省委书记郭崇书藏在哪里。这个消息可值不少钱。” “哦?真的吗?” “当然真的。我还指着他发财呢。”伤员瘸着腿上前了两步。 黄要离满脸希企地看着伤员。伤员又上一步,突然腿一歪,似乎要摔倒,黄要离下意识用手去扶,伤员一长身,一把抓住黄要离伸出的手,用力一拉,一脚撩阴腿,黄要离嗷一声叫,枪到了伤员手里。 伤员啪啪对天开了两枪,枪口挞下来对准了黄要离的脑袋。 “叫你的人把枪放下!我数两声!一!” “别开枪别开枪!”黄要离痛得嘶嘶抽气,一手摸**一手挥动:“放下枪,快放下!” 在场的红军伤员见情况突变,纷纷夺路而逃。 “别让他们跑了!开抢!”廖祖德喊。 “快把我大哥放了!不然老子干死你!”黄要离的贴身卫兵举枪对着红军伤员喊。 “老三啊,你想害死我呀!”黄要离对着他的卫兵喊:“快别乱动!把枪都放下!” “不许放!给老子打!”廖祖德向已经跑远的红军战士开了枪。 “廖祖德!我日你娘!”黄要离大骂。 扣住黄要离的人往后退,没注意脚下石头一拌,一个趔趄身子一歪,黄要离顺势挣脱,往前扑倒,懒驴打滚滚远。倒地的伤员连开几枪没击中黄要离,咬牙站起来,冲村口跑去。 红军伤员们四散而逃,廖祖德挥舞着手枪大喊着快追。黄要离一把抢过卫兵的枪,咬牙切齿地对着廖祖德一阵乱枪,廖祖德不相信的看了黄要离一眼,倒在地上。 黄要离对着廖祖德又打了几枪,眼见廖祖德死透了,黄要离吐了口粗气:“你他妈的想害死老子!老子打不死你!” 2,李老七的公平交易 收容连几十号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去哪儿呢?继续革命还是占山为王?彭善锡心里没谱。 “连长,我们去哪儿?都走两天了。”一个小战士问。 “先到马家沟,找找当地苏维埃的人,问问伤员都藏在哪儿。先完成上级交给我们连的任务……能多找到一个也好。”一路上所见所闻,让人触目惊心,各村各寨都遭到保安团、还乡团的破坏,房子被烧光,被杀死的人也没掩埋,有的尸体已经发臭,还有几具没了脑袋的尸体。乌鸦闻到死亡的气息,低低的在空中盘旋,如人间地狱。让人牙齿发酸,几个小战士吓得不敢看。 大路不敢走了。收容连的战士们钻进山林,高一脚低一脚的住前。翻过一架山,前面还有一架山等着他们。战士们情绪低落,鸟儿们到是好心情,飞来飞去地忙。 呼啦啦, 对面山上飞出一群鸟,动作惊慌的远远飞走。有情况!彭善锡一惊,示意弟兄们注意。大家散开,各自找好掩体。一个人从对面山上滚了下来,后面追赶的人影出现在彭善锡视线里。王老九说:“好像是保安团的人。大哥,打不打?”彭善锡的注意力在那个滚下山的人那里,没回答。李老七性子急,看见保安团的离那人近了,嘭的开了一枪,刚要抓人的团丁没想到对面山上有埋伏,听到枪响,急忙卧倒。腿脚慢的,刚到山腰的保安团团丁们,转身往山上爬。 收容连兄弟们冲杀过去。 赶跑保安团,救了一条命。 这人也太惨了点!头是肿的,身上到处伤口,小腿被子弹打断,呲着牙的胫骨刺穿了皮肉,骨肉之间挂满杂草…… 马家沟的情况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乡苏维埃遭到破坏,农会被杀害七人。万幸的是十几个红军伤员被老乡转移到了黑龙洞里,黑龙洞虽然条件简陋,缺医少药,伤员得不到及时治疗,命是暂时保住了。伤员们听完彭善锡的介绍,知道是收容连的来接他们了,一时情绪失控,痛哭流涕,搞得收容连的弟兄们陪着哭了半天。 马叔,黑龙洞里唯一的土郎中。正为自己救不活红军这十几个伤员而发愁,看到收容连的来了,一张苦瓜脸总算是露出点笑意。不过马叔马上就不笑了,因为收容连带了个重伤员给他。马叔苦着脸对彭善锡说:“彭连长,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什么药都没有,几个重伤员快不行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需要什么药?” ”止血药,我在山里找了些鸡母草、刺儿菜、狗尾巴草给同志们用,小二去沟里找荨麻和铁蒿去了,可柴胡和三七太少了,你能弄来三七吗?“说到草药,马叔如数家珍。 “我去找三七。”王老九说。 李老七赶紧站起来:“我和你去。” 卸甲寨,土家语为岀产铁器兵器的地方。卸甲寨有个“仁德大药房”,学徒田大早早开了门,打扫庭院,擦椅抹桌,烧了开火,等坐堂郎中起床。忙完了,正准备坐下歇歇,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长得有点吓人,进门就粗着嗓子喊:“郎中在不在?抓药。” “这位大爷,要抓什么药?”田大赶紧招呼。 大清早进药房的两人正是王老九李老七两位。老七听学徒问要抓什么药,答不上来,转头看着九哥。 老九说:“柴胡,三七。” “要多少?” “慢着。”随着说话声,里屋岀来一人,五十来岁,手里拿着烟袋,“你们是哪里人,以前没见过。买止血药干嘛?” 老七一听就火了,你管我哪里人!我买药你卖就是了,怎么这么多话?“你个死老头子!这么多废话!话还真多!你卖不卖?!”郎中气得发抖,好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十四岁学医,二十四岁问诊,几十年来卸甲寨方园百十里地的人,哪个见了我不毕恭毕敬的?你个臭小子……正呵斥,发现自己的衣领子被臭小子抓住了。老七一把薅住老头衣领:“你怎么话这么多!快点给老子抓药!什么十全大补丸来个七八十盒。不然老子一把火点了你这个破铺子!” 老头焉了。两手乱摇,松手松手,我给你抓,抓。对着田大骂了一声,还不快去老吴家把十全十美大补丸拿来。 田大醒过神,拔腿就跑。出门边跑边想,掌柜的叫我去老吴家拿什么十全十美大补丸,老吴家什么时候有什么十全十美大补丸了?老吴?对了,吴团总,掌柜的要我去给吴团总报信! 药房里。 李老七见郎中磨磨蹭蹭的,给了一拳。老九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彻底服了,到哪不惹点事,就不是李讲有了。老七等不及郎中慢吞吞开抽屉找药,见药柜上写了“三”字的就全抽岀来倒在包袱里,包袱是他从里屋搜出的一床被单。老九比他学问高,认得三七两字,动手把柜子最上面的三七屉子抽岀来,把三七用一个小包包好,背在身上。老七抽出一个屉子,哗啦一响,屉子里有几块大洋和一些铜钱,不管三七二十几了,老七抓起就往衣服里塞,回头见老头肉痛,老七哈哈大笑:“给你留两块。”正闹呢,外面响起脚步声,来人了。 “好哇死老头子,你还敢叫人!我不点了你的破铺子不是人!”老七大骂。老九叫声快走。 两人跑进后屋,打开后门,夺路狂奔。后面十几个枪手追了上来。 李老七身上的包袱太大了,跑了几步觉得碍事,老九叫他扔了,老七舍不得那床被单,说什么也不扔。 “你先走,我顶一顶。” 老七也不客气,扛着大包袱往前,包袱里的各种药片一路抛撒,留下一条药线。跑了十几丈,找到一个掩体,对着老九喊:“九哥,回来!” 王老九开枪干掉两个,其余追兵一惊闪开卧倒。趁这空当,老九跑走。 两兄弟交替掩护着撤进山里,后面追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不敢再追了。追一段路少两个,再追下去恐怕都得丢在这儿。吴团总狠狠吐了口口水,他娘的!哪里来的两个杂种,这么生性!吴郎中这个老混蛋!给老子惹来这个祸患,死了好几个弟兄,回去得找他要安家费。 3,大脑壳 向家戏班子,在王家棚住了半个月,告别王开南,去别处找门路。彭善金不走了,因为王家棚有个向家妹子,两人对上眼了。德启寨的十来人在王开南的帮助下,搭了茅草棚子,开了几十亩荒,准备过日子。 武文学的伤总算好彻底了,向家班不敢再登台唱戏,有几个回了老家,去守着几亩薄田靠天吃饭,比这提心吊胆东奔西跑的要强。 “师姐,我们去哪儿?”武文学问。 “先找到扯皮大哥,我想他不会死。” “去哪找?总得有个方向吧。” 向心兰略一沉思,说:“听人说在两岔河看见过扯皮大哥,先去两岔河。” 向心兰等人到了两岔河,一无所获。 李老七的大包袱成了小包袱,重量轻了,省不少力气。和老九两人回到黑龙洞,把药给了马叔。 彭善锡过来看两个兄弟,问路上有什么动静。 “大哥,卸甲寨里有个民团,把我和九哥追了一路,差点回不来,得报仇。”老七说。 彭善锡看看老九。 王老九说:“先去摸一摸民团有多少人枪,能打的话就打下来。我们没粮了。” 彭善锡欣慰地点头,老九就是比老七想的远。派谁去呢?马叔凑上来说叫小二去,他对卸甲寨熟,以前经常给仁德药房送些草药。跟掌柜的也熟,从掌柜那里侧面打听会好一些。彭善锡点头同意,加了一句,朱伍林和小二去。 小二、朱伍林两个下午赶到卸甲寨,只见仁德大药房大门紧闭。小二敲了半天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大头伸了岀来,看着门外两人,嗡声嗡气地说:“小呃,你来共吃么?”小二听得云里雾里,这谁呀?说话怎么这个味?见小二发愣,大头左右看了看,伸手把小二拉门。 “饿是田塌,”大头见小二傻傻看着自己,晓得对方没认岀来,解释了一句。 “田大?你是田大?!”小二仔细辨认,真是仁德药房的学徒田大脑壳。“大脑壳,你的脑壳怎么越来越大了?” 田大脑壳连说带比划,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两天前药房来了两个人买药,把掌柜的揍了,抢走很多药和钱。自己去给吴团总报信说有土匪抢东西,吴团总带人来抓,不曾想两个土匪很凶,把民团的打死了四个,打伤七八个。吴团总吃了亏,回来就找吴郎中要安家费,说他的弟兄是给药房办事才死的。吴郎中当然不愿意,跟吴团总吵吵了两句。吴团总在土匪那儿没讨着好,一肚子火气全发在吴郎中身上,爆打了吴郎中一顿,田大脑壳上去拉,头上挨了十几**,脑壳被打肿,说话也不利索了。 看着田大脑壳现在真成了大脑壳,小二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岀来。忙插开话题:“吴掌柜呢?” “呸抓嘿了,要一仓大洋。” 4,许菩萨 小二向彭善锡详细汇报了卸甲寨民团的情况。卸甲寨民团团总吴湘贵,手下有四十人枪,都住在吴湘贵的大屋里。民团在卸甲寨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老百姓无不痛恨。这几年吴湘贵巴结上保安团长黄要离,更加肆无忌惮,扬言要和红军作对,男的抓住了抽筋剥皮点天灯,女的抓住了先奸后卖进窑子。 嘭的一声,一只土碗摔在地上。被收容连救回来浑身伤口、左脚被打断的人站了起来,怒声大骂。 大伙儿一看,这家伙,一身伤呢,声音这么洪亮。感情是好了?马叔也得意自己终于救好一个。 彭善锡见他反应这么大,问他是不是红军。 “我叫魏可皮,二军团红六师的,现在是收容连连长。” 李老七撇了撇嘴:“你还收容连连长?哈,你自己都被我们收容了。你收容的人呢?在哪儿?” 彭善锡打断李老七,上前和魏可皮握手。“魏连长,你们连的人呢?在哪里?”魏可皮见彭善锡哪壶不开提哪壶,冷哼一声。彭善锡一笑,心想老子救了你小子的命,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开口说自己是连长,和老子争大呢?先挤兑挤兑你。 派岀去打探情况的几路人先后回来报告情况。卸甲寨北边三十里远的长毛岭沒发现有国民党军,西边四十里范围内没有大队人马,各村各寨只有一些自保的土队武装,南面的情况差不多,东边就是我们马家沟。 仁德大药房掌柜吴郎中流年不利,今年犯五煞。吴郎中哀声叹气,想自己行医半生,救人无数,虽然有时骗病人小病大养,多弄了几块钱。看见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免不了多摸了几摸,捏了几捏,过了手瘾。总的来说我也算个好人吧?为什么天老爷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先是遇到两个土匪,被抢去几屉子药和一点钱,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叫田大脑壳去找吴湘贵,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也搭了进耒,如今身陷囹圄,插翅难逃,要是家里的不拿钱赎人,还不知道吴湘贵怎么处置我呢? 吴郎中长吁短叹,坐立不安,他被吴湘贵抓来四五天了,具体是四天还是五天他也糊涂了。 吴郎中看着窗外盼天明,希望天亮了家里来人赎他。怎么东厢房那边掉下来几根火把?正疑惑呢,天上又掉下来几根,吴郎中明白了,火把是墙外面扔进来的。 呼呼呼,火把一根接着一根掉进院子,有的落在屋顶,咕噜噜滚下来,有的落在草料上,瞬间点燃干草,被点燃的地方越来越多,刹那间,火势大起。 “着火了!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叫喊声夹着敲锣声疯狂响起。 吴郎中看着一切发生在眼前,心里一咯噔,有人要打吴湘贵!许菩萨一定要让人把这个恶霸收拾了!卸甲寨的人被他害惨了!大侠,你快点进来收拾了吴湘贵。那样,卸甲寨的人就得救了,我的一千大洋也就保住了,阿弥陀佛! 吴家乱着一团,几十个团丁提桶装水忙着救火。一个团丁眼尖,看到地上的火把,忙拿去给吴湘贵看。吴湘贵醒悟过来,有人要动老子!叫团丁留几人控制住火势,其他人赶紧回去拿枪,有情况。 关在屋里的吴郎中用扫把伸岀门缝,勾进来一根火把,心里想,吴湘贵啊吴湘贵,你把我打得吐血,还要我拿一千块钱岀来。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再给你加把火。拿起火把点燃屋里角落杂物,木房子烧得快,火势上走,点燃竹子铺的楼面,烧得哄哄只响。 李老七踩着人梯,爬上围墙,见里面火光冲天,只有几个人在忙着救火。不是说有四十多人枪吗?人呢?老七懒得动脑筋,吸一口气,往院里跳落,脚刚落地,听见枪响,李老七一跟斗栽倒在地。跟在他后面跳下来的王老九大叫一声老七,手中枪搂了个连发。李老七呸了一声,咬着牙,开枪还击。老九听到老七骂娘的声大,知道他没事,放下心,手里枪打得更稳。躲在房间里的几个团丁,还从没遇到过这样不要命的,丢下几具尸体,发声减,逃岀门去。 收容连的兄弟陆续跳下来十几个,扫清前面的障碍后,往前院压进。 彭善锡听到里面打响,吩咐前门的兄弟开火,把民团的火力吸引过来。 安排在后院的十几个兄弟迅速翻墙而入,逐屋清人。吴湘贵的大小老婆躲在床下,被揪了岀来,一个个哭天抢地。 几处火起,三面响枪,吴湘贵知道完了。叫团丁们开大门冲出去,自己钻进了旁边的磨坊。 大门刚打开,跑出去的两个团丁就了了账。其他人不敢再动,举手投降。吴家院子里所有人被赶到天井,没发现吴湘贵。彭善锡发觉吴湘贵的大老婆目光躲闪,叫人拉岀来逼问,吴家有什么地窑,大老婆死活不说,小老婆经不起吓,说岀地窑的位置。 彭善锡带人赶到吴家磨坊,只见石磨倒在地上,磨盘下一个洞口,进去一看,没人。原来吴湘贵躲进地窑,又觉得不妥,爬岀来翻墙跑了。 此时天已大亮。 把地窑里的大洋收拾干净,打开吴家粮仓,叫周围老百姓来分粮。看着吴湘贵的老婆孩子,彭善锡觉着可怜,给她们留了点钱和粮食。吴郎中见没抓到吴湘贵,不敢再待在卸甲寨了,非跟着彭善锡走。 5, 吴湘贵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路狂奔,逢岔路还把衣服脱了扔地上,用以混淆追兵的判断。从卯时跑到午时初,累了,也饿了。看看左右环境,认了认方向,发现到了刘备川,正好刘备川有个老表。 吴湘贵在老表家歇息了两天,缓过劲,暂时顾虑不到家里面,得过且过吧。刘备川 第十章狂风吹灭星星火春雷唤醒点点红 1,冷火秋烟 红军主力一走,牛鬼蛇神全钻了岀来。还乡团、地主武装、保安团、国民党军对湘西各地革命群众疯狂镇压,残酷迫害红军家属。各乡苏维埃、农会遭到敌人的彻底破坏。 湘鄂川黔四省苏维埃省委书记郭崇书,听到各乡苏维埃的惨状,五内俱焚。 郭崇书身边只有一个警卫排,面对多路反动武装,深感力不从心。召集来省委开会的各乡赤卫队领导只到了四成,郭崇书的声音很沉闷:“同志们,红军主力部队走了。国民党反动派肆无忌惮地残杀我们的亲人、同志,杀害我们的兄弟,我们怕不怕?”他停顿一下,看看各赤卫队领导人的反应,见没人吱声,又接着说:“怕什么!怕死不当共产党!怕死不当革命者!我们要拿起刀枪,跟国民党反动派斗争!” “郭书记,我们现在才几个人?国民党多少人?根本搞不赢嘛。” “搞不赢?才几个人?贺总指挥当年两把菜刀闹革命,一个人拉起了一个军!我还有个警卫排,你们各乡赤卫队加起来也有上千人,还有,红军留下了几支收容部队,还有流散在各地的红军伤员,加起来是多少人?”郭崇书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一一分解,把赤卫队领导人的眼睛终于说亮了起来。“郭书记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对对对,郭书记你说下一步怎么办?众人纷纷表示。 这时冲进来一个警卫,语声慌张:“郭书记不好了!敌人把我们包围了!” 警卫排找好突破口,开始突围,机枪开路,几颗手**炸开口子,敌人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外围指挥的敌连长判定,红脑壳肯定是老调重弹,先开枪吸引分散我注意力,真正的大鱼肯定还在里面。哼哼,我不上当!所以没分兵增援堵口子。等发觉上了当,才率兵追击。 警卫排长命令一班保护郭书记等人先撤,自己带领两个班迟滞阻击敌人,有几个赤卫队的主动留下参加战斗。郭崇书及几位赤卫队领导人和一班战士上了山,回头望见阻击阵地上的战斗已接近尾声,最后听见警卫排长怒骂了一声,再接着看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听到一声爆炸声。 “郭书记,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赶尽撤吧。”一班长说。 这伙敌人不是何健从长沙派来的国民党军,从脚程上判断,应该是当地保安团,因为爬山很快,耐力较好。一直咬在郭崇书这一小支人马后面,从下半夜卯时一直到临晨辰时,硬是追了几十里,双方都是疲惫不堪。敌连副累得口吐白沫,上气不接下气:“穷…寇寇…勿追,连长,不不不能,再追了。”“你,晓……晓得个屁,前面……是郭崇…书,值……一万大洋,弟弟兄们,加把劲!” 郭崇书跑不动了,一班长命令就地防御,不跑了,跟敌人拼了。 就在这时。 两边山上响起了枪声,跑得快要断气的保安团一个连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个回合,全被撂倒在地,为什么呢?有被子弹击中倒下的,其他的全累趴下了,毫无还手之力,也无还手之心。一个粗嗓子哈哈大笑,哥呀,打了这么久的仗,这次最简单,哈哈哈哈!粗嗓子正是李老七。 原来大清早李老七起来练拳,自打他在黄有财的护院头田二水那里吃了亏,使拜了大哥彭善锡为师练起拳脚,一练还上了瘾,天天清晨早起练拳。今天上了山顶大清石板上练拳,远远看见几里外朝黑龙沟跑来十几个人,后面半里的地方有群人在追。老七赶紧的把情况报告给大哥连长,彭善锡觉得送上门的买卖干嘛不做?埋伏下人马,准备把两伙人一锅端。 郭崇书盯着彭善锡看,彭善锡感觉到目光,也盯着他看。郭崇书迟疑问到:“你是不是彭团长?”亏得他记性好,两人上次在八大公山见过一面,过去了五六年,还记得彭善锡样貌。彭善锡纳闷,这人认得我?我怎么不记得?王老九走过来仔细端详半天,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对对对对对,你是那个,那个郭郭郭……” “郭崇书。”郭崇书怕他憋死,自报了家门。 彭善锡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人,几年前在八大公山狩猎遇到了兄弟彭二木匠一伙,里面有这么一号,当时还跟他争论了半天关于革命的问题。彭善锡看到是郭崇书,想起了兄弟二木匠,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差。冷冷说了一句郭崇书啊,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副背时样子?警卫班长不干了:“这是我们湘鄂川黔四省苏维埃省委郭书记。你怎么说话的?”班长看见彭善锡的队伍里有几个人戴着红军八角帽,知道他们是红军的队伍,所以话说的有点冲。“我管他什么锅书记锣书记!给我老实点!”李老七一句话差点没把班长憋死。彭善锡按住老七,心想算了,二木匠又不是姓郭的害死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省委书记,比我这个收容连连长大了不知多少级,算了。 2,独立大队 郭崇书见彭善锡的收容连竟然有两百多人,一百多条枪,心里高兴,对着几个赤卫队和警卫班的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力量!就是希望!就是火种!可以烧毁这个旧世界的火种!” “郭书记,你好!”魏瘸子拄着一根木棍上去和郭崇书握手,激动的自我介绍:“我叫魏可皮,是红二军团红六师后卫收容连连长。” ”魏连长你好!”郭崇书热情握手。 “太好了!终于有组织了。”魏可皮真情流露,两眼湿润。 郭崇书也很激动,大声说:“组织不会抛弃我们,红军不会抛弃我们,党不会抛弃我们!” 李老七跑过来问彭善锡:“大哥,”见郭书记在场,改了口“连长,那些保安团的俘虏怎么办?” “按老规矩办,愿意参加红军的,留下。有血债的把脑壳砍了。其他的滚蛋!” “慢着,”魏可皮打断两人“放回去不行,把我们的位置暴露了,带人来打我们怎么办?” “又不是没来过!”彭善锡很看不惯魏瘸子,本事不大,规矩不少。“国民党来了,你魏连长带着你的部队上去,把敌人打跑不就行了。”他揶揄魏可皮道。 “对了魏连长,你的部队呢?只看到彭连长的人,你的兵呢?”郭崇书无意间补了一刀。魏可皮面红耳赤,哑了。 彭善锡给放回去的俘虏训话:“我是彭扯皮,有些人应该认得我,以前在你们混成旅干过团长。弟兄们应该都是苦出身吧?我们红军也都是穷人。我们穷人干嘛要打穷人呢?是不是?我们的对头应该是财主老财,是国民党反动派,是他们让我们受穷的。我们红军不杀穷人,这次放你们回去,弟兄们给黄要离带个话,少做点坏事,不要再抓红军家属了,要不然我下次再进了龙山城,哼哼!别怪我彭扯皮翻脸无情!你们也一样,回去后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再抓住了,砍了他的脑壳!!!”俘虏们胆颤心惊地看着扔在旁边地上的几颗脑袋,直冒冷汗。 郭崇书听了彭善锡对俘虏的训话,觉得他做事很有章程。是个革命的好苗子,决定给他加加担子,也是,他想,你彭善锡在二十军就是团长,怎么官越做越小成了连长了?上面的人眼神不好? 郭书记召集主要领导人开会,议题是加快部队建设,扩大红军影响。“湘鄂川黔苏维埃省委决定,扩编收容连为红二六军团独立大队,彭善锡同志任大队长,魏可皮同志任大队指导员。往下的工作重点是发展大队建设,扩大武装力量,打击反动派。” “你们几个乡赤卫队的领导同志,回去后要积极接触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把优秀青年送到独立大队。并把各地情况上报给省委,特别是要注意一些极其反动的地主、民团武装,独立大队要坚决予以铲除!” 马家沟四邻,听说红军的大队到了马家沟,风拥而至,一个月内,独立大队迅猛发展到七百人,四百余条枪。 湖南境内的国民党军把红军主力礼送岀境后,撤回长沙、益阳等城市。国民党湖南省主席何健选择性地忘记了湘西,湘西的事还是留给姓陈的伤脑筋吧。 而龙山县保安团团长黄要要,却坐卧不安,他想把自己辖下治理得太太平平的,把县长一职也弄到自己身上。目前最大的障碍就是突然冒岀来的这个独立大队。 3,独子的威力 麻人尞山上住了几个月的胡七,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帮着山上到山洞里熬硝,硝石是熬了不少,木炭不愁,现在就差硫磺了。一硝二磺三木炭,配比好了就可以制作黑**,制作**的木炭最好是用贝子树的炭。麻尞山上挖不岀硫磺,只能下山去买,在恶作开小饭店的满哥带了话,有一伙下常德的客人能弄来硫磺,就是价格比较高。陈三、红英带了钱必有、钱必来两兄弟下了山,因为钱家兄弟就是恶作本地人,做事方便,四人去买硫磺。 天气真热。阳光火辣辣的烧烤着大地,根扎得较浅的树木被烤卷了叶子,鸟儿们估计也怕热,不见岀窝觅食。石头晒岀了油,热腾腾往上吐着火气。 四人热得不想走了,找了颗大树坐下乘凉。歇得差不多了,四人撑着下到山底,跳进麻尞溪泡了半天,解了解暑气。到了满哥开的小店,满哥一头汗,给四人端来桶凉茶,轮番抱着就喝。太阳发完威,轻蔑地看了大地一眼,下山走了。来了股微风,这股热劲才算过去。喝了两碗荞麦稀饭,陈三和红英去接洽买硫磺的事。钱必有热得不行,叫上弟弟钱必来下河去洗澡,两兄弟脱得赤条条的跳进水里,戏水打闹。 “两个小崽子,到下面去洗。”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身上背着枪,对着水里的钱氏兄弟喊。钱必来不乐意了,踩着水露出头回话:“麻尞溪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怎么不能在这洗澡?”“小崽子还敢顶嘴!”那人说着把枪端起来吓唬。同来的制止住,笑着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笑笑放下枪,脱去衣物下了水。两人游到钱氏兄弟身边,分别向两兄弟扑来,想抓住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让他们饱饱地喝一顿河水。钱必来一个猛子扎进深水,从来人底下钻了过去,从一旁冒出头,踩着水问,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喂你喝水。那人狞笑着游了过去。钱必有和另一人在水里打成了一团,钱必有不敢下死手,游开被动地喊,你再过来我就还手了。几个来回没占着便宜,和钱必有放对的人火了:“还敢还手!今天老子弄死你!”说完又朝钱必有游过去。 钱必来不多话,找了个机会,趁那人正在水里摸他,钱必来手脚并用,用力压水冒出头,猛吸了口气,潜入水中。水里的人正往水面上升,想出来换气,钱必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腿,往深水里拖去。咕噜噜咕噜噜,那人憋不住气,张大了嘴巴,水灌进他的口中,手脚乱动,想脱开抓住自己腿的手,不料越动下沉得越快,肚子里灌的水越多,渐渐头脑发胀,没了力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钱必来见那人不动了,用脚踩在他身上用力一蹬,出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水底,看他果然泡晕过去了,心一横,搬了快大石头压住那人,出水去帮钱必有。 钱氏兄弟慌里慌张把两人的衣物包了块石头扔下水,捡起二人丢在岸上的枪和子弹,趁着天黑,跑回满哥的小店,两兄弟把枪藏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定了好一会神,搓了搓脸,尽量着没事,进了门。看见陈三和红英回来了,问事情怎么样。陈三说没戏,对方要价太凶,我们根本就买不起,那哪里是买硫磺,比大烟还贵,看来他们是瘸子婆娘卖货,赚的就是这个翘。事情没办好,四人动身回山,没走多远,钱必有说和兄弟要回家一趟,陈三觉得奇怪,怎么下午这么久时间没回去,这时候天马上就黑了怎么想起来回去?也不好细问。 陈三给红英使个眼色,两人偷偷跟在钱氏兄弟后面,见钱必有走路躲躲闪,左顾右盼的,陈三心里更觉奇怪,那兄弟俩才离开自己一个时辰,有什么事瞒着我?钱必有停下来,把藏的枪取岀来,陈三偷眼瞧见吓了一跳,这两个臭小子,一会儿不见上哪儿搞了两条快枪?钱必有低声和钱必来说着什么,陈三发现来人了,忙隐身在墙角。钱必有见有人走来,慌了,转身跑了。 ”站住!那两个小子,站住!!” “肯定是那两个杀人夺枪的,追!” “站住!” 呯、啪! 钱必有枪拿在手里却不会用,干着急没招,和钱必来跑到岔道口,也没商量,两人分道扬镳各跑各的,后面的人分头去追。陈三看傻了,这两个小子胆子太大了,虎口拔牙,恶作民团的枪也敢抢。想上去帮忙,奈何身上只有一把短刀,正左右为难,远远看见钱必来跑了过来。钱必来和哥哥分开,慌不择路,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陈三见钱必来有枪不打,才晓得他不会使唤,陈三把枪拿过来,推上子弹,对着追兵开了一枪。追的人吓了一跳,急忙躲开,心里想刚才这小子不是不用使吗? 追钱必有的五个人开了几枪,都没打中前面的人。五个人发了狠,今天就是追到天边,也得把你抓住!五人也不停下来开枪了,埋头猛追。钱必有喉咙呼哧呼哧像拉风箱,这回死定了,钱必有心想,都是这东西害的,他把枪一扔,觉得比刚才轻快多了。钱必有甩开膀子,一溜烟跑没了影,五个人追上来捡起枪,累得不想再追。反正找回来一条枪,有个交差的就行。 陈三叫红英和钱必来先走,直接上麻尞山,在山口的土地堂等,自己把追兵引开。陈三见红英和钱必来跑远,吐了口气,静下心,举枪瞄准追在前面的人,食指轻压,呯一声响,眼见那人中弹倒了。后面跟上来的急忙卧倒,陈三弓着腰跑开,陈三也是第一次打快枪,觉得跟火统差不多少,不过独子的威力更大,不像火统,罐上铁砂一打一片,威力是不如独子。等卧倒的人慢慢爬起来检查中弹倒地的人,商量追还是不追的时候,陈三已奔岀大半里路,天也全黑了。 4,马桑树梢儿搭灯台 红英等到丈夫陈三安全回夹,陈三很高兴,虽然这次没买到硫磺,却意外得到把快枪和十几发子弹。麻寮山上可没有这玩意儿,几个红军伤员的枪都留给了作战人员。回去好好向他们请教一下,把枪用好,在这乱世,有它在身也才不怕。三人回到山,钱必有已经先到了,陈三问钱必有枪呢,钱必有回道自己不会用又跑累了就扔了,大家只喊可惜。第二天,陈二郎回山,带来一个好消息,马家沟岀现了红军,对外号称红军独立大队,有上千人马。大队长叫什么彭扯皮,听说其人枪法极准,武功高强,而且极会用兵打仗,上个月灭了保安团一个连,红军没失一兵一卒。几个红军一听,激动的快要炸开,那还窝在这麻尞山上干什么?赶紧的去马家沟加入独立大队。结果是,六个红军加上陈三夫妇胡七钱必有兄弟共十一人下山去找红军。 六个红军伤员,来自不同的部队,因为受伤,聚在一起养伤,现在伤好了,又一起去找自己的队伍。一路上六人很开心,说着各自的经历,感染着其他五人。天黑时,陈三一群人赶到小甘溪,随便嚼了点红薯干当晚歺,天当房子地当床的休息。一个叫王开岭的红军和陈三讲自己的战斗经历,钱必来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问这个怎么了,枪惠怎么用。王开岭把唯一的枪拿来借着月色给钱必来讲解,钱必来对枪好像有种天份,王开岭讲过一遍就记住了各个部件。夜深了,钱必来还缠着王开岭讲战斗故事,王开岭闭着眼说明天路上再讲,钱必来不依,正和王开岭闹。一阵山歌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马桑树梢儿搭灯台哟喂,哥哥你上树就没转来哟唉,一年不见妹子我一年等呀,两年不来妹子两年挨咯喂,等来等去大雨来哟嗬。马桑树梢哟搭灯台哟,哥哥你一去呀就不转来啦哟,哥哥你若是不在人世啊,妹子我一头啊栽进这海咯喂,望乡台上妹子等你来哟······山歌里唱的是土家传说,远古时,马桑树独木成林,树梢冲破青天,山哥一天无事,想爬上树去看看天上,一连爬了三个月上到树顶,见树顶上一只五彩碗,碗里装了一碗水,山哥见碗漂亮,便想着带回去送给情妹子,于是把碗里的水倒了,不料刚泼了碗里的水,天上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三年六个月。山哥被困在树顶上下不去,情妹子在树下唱歌寄杯。 此时的山歌也是一个女娃在低声吟唱,歌声如泣如诉,婉转缠绵,伴着夜风飘散进林,又从林间穿过,带了点露珠,带了点愁,带了点怨,钻进王开岭等人的耳中,如一颗小石子,咚一声跳进水里,却又归于平静,只留下道道涟漪,层层荡漾开,挠得人心痒,搅得人心痛。 王开岭不知不觉站起来,顺着如泣的歌声往前走,一只无形的手在牵着他拖着他,终于看到哼歌的人,朦朦胧胧的月光撤了她一身,她安静得像一块石头,不对,是一捧花。那捧花感觉到有人,转头发现了王开岭几人,惊叫一声,有人!地上睡的人都被惊醒,纷纷跳起来找家伙。 陈三几个人赶过来,双方互问对方干什么的?大半夜怎么在这里?王开岭解释半天,见对方十几个人,兵不是兵,民不像民,大概和我们差不多为生活所迫赶路的。双方说开,见对方没什么敌意,便又各自安息。王开岭却不走,他点了一堆火,有一句没一句的想和她搭话,一个长得有点英气的男人不耐烦地赶他走。开始王开岭不想理他,后来也火了,和他吵吵起来。走回去的陈三等人又转回来看热闹,正和王开岭吵吵的男人发现对伙还有条枪,立即把枪掏了叫来对准王开岭,喊到:“好呀,原来是一群土匪,还有个女土匪。都别动!”他转头对唱歌的女娃说:“师姐你们先走!”陈三媳妇红英不干了:“你们才是土匪,还有几个女土匪!” 那女的略一沉思,说师弟你别急,我们好生问问,他们不像土匪。王开岭冷冷看着男人手里的枪,问:“你这枪是哪里来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管得着吗!” 话音未落,王开岭跨步上前,两手一招一展,想要夺那人的枪。持枪男人一声冷笑,不躲不闪,提脚踹在王开岭跨出来的腿上,王开岭闷哼一声,倒了。男人用脚踩住王开岭,枪上镗对准王开岭脑瓜子,就要扣板机。 “师弟先别动手!问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还用问吗?肯定是土匪!”男人说到,王开岭气得半死,大声叫喊。:“老子不是土匪!是红军!知道吗?红军!” “你这个鬼样子是什么红军!再不老实打死你!” 陈三等人面面相觑,想动手又投鼠忌器,钱必来拿着枪跃跃欲试。王开岭用力一挣,翻过身抱住男人的腿,一滚一拖,把男人拖倒,两人抱在一起扭打。钱必来见王开岭脱险,提着枪冲了上来,唱歌的女人一把抓住枪管,顺手往前一带,脚下使个拌子,钱必来身子前扑,一跤跌岀老远,枪也被女人夺了。那女人动作娴熟拉开栓,枪口捅在王开岭的腰眼上,叫到再动就开枪了。躺在地上的王开岭憋屈到炸,可人在枪口下,怎敢不老实。另五个红军手无寸铁,干着急没招,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自己拿着枪,也不至于如今陈,受制于人。陈三试探着问:”你们是向家班的吧?”见那男的一怔,知道问对了,陈三接着说:“去年你们到我们村唱戏,我还接待过你们戏班子,我是陈家寨的陈三,”陈三涚着捡起一根燃着的木棍,举到脸部,以便让对方着清自己。“我还记得你叫武文学演武生的。” 这伙人正是向家班。牛角山被廖祖德攻破,德启寨和向家班逃下山后,途径王家棚,彭善金他们留在了那里。向心兰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觉得丢了什么要去找回来,便带着戏班子找了几个月,今夜露宿在此,遇到了陈三等人。双方一说开,把火烧汪,围坐在一起说话。武文学问陈三他们怎么跑到小甘溪来了。陈三也没隐满,一五一十把目的告诉了他。武文学听了嘀咕着:“大队长彭扯皮?扯皮?师姐!有扯皮大哥的消息!”向心兰正想着心事,听到扯皮两个字,眼睛放光,紧紧抓住陈三手臂:“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陈三把陈二郎带回来的消息再说了一遍:“……独立大队的大队长叫彭扯皮。我们就是去投奔他们的。还有,这个王开岭真是红军……”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5,重逢,分别 红四师独立大队下辖五个队,王老九当一队队长,一队人枪两百,是大队的绝对主力,枪好人多,其他几个队长都说大队长偏心。彭善锡只当耳旁风,我还就偏心了怎么了!几个队长一看太队长这个反应,得,算我们没说。 王老九正练兵,哨兵报告,山下来了三十多人要见大队长。 “来的都是什么人?” “说是麻尞山的,还有个戏班子,他们……” 王老九听到“戏班子”,拔腿往山下跑,哨兵不明所以。李老七看见九哥往山下跑,问哨兵怎么回事,哨兵报告了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李老七也是转身就跑,哨兵莫名其妙。 老七两条飞毛腿很快起过九哥,刚看见山下面的人,李老七大喊大叫。山下一伙人只看见山道上如飞下来一个人,几手眨眼间便到了面前。 “哈哈哈哈,小武子你还没死呀!” 李老七热情地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握了手,握了三十多次。他现在跟人见面不抱拳了,只握手,跟郭书记学的。 向心兰见到彭善锡,觉得好像满天的乌云都散了,浑身突然觉得那么舒畅,心景那么安逸,她终于知道自己这几个月丢了魂似的在找什么。武文学看着终于露出笑容的师姐,一下子痴了,师姐是在找他么? 了解到兄弟彭善金的近况,彭善锡放了心。郭书记代表苏维埃省委,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并发言:“同志们,首先我们欢迎新同志加入红军!大家鼓掌!同志们,我们的队伍在不断状大!我们还会更强大!我们要团结一切力量,把国民党反动派赶岀去!要恢复我们的苏区!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有!”新来的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听到群山的回应,感概万千。 彭善锡对于怎么安排向心兰和她的两个师妹及红英几个女人煞费苦心,编进战斗队?肯定是不合适。听郭书记的建议组建个文工团?不好,我才是个大队长营级,怎么管团级是不是。听到郭书记说“文工团”,彭善锡听个“团”字,觉得是团级。最后问向心兰想干什么?向心兰笑着说,你说干啥就干啥。李老七岀了几个主意,大家觉得有点馊。向心兰红着脸说:“要不我给你管家吧。”“管家?对,当大队的管家,这个好这个好。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独立大队的管家……”魏可皮提醒他叫管家不好,是后勤。彭善锡:“后勤?哦,就是军需官嘛。” 向心兰等四个女的,加上两个女红军成了后勤,戏班子一群人也留在了后勤,李老七拉着武文学要他去自己队里,武文学说哪也不去,师姐在哪他在哪,气得李老七大骂。 独立大队面对的形势非常严峻。四个团的敌军已向马家沟黑龙洞开来,一个团离马家沟不过五里,只等其他三团一到,对马家沟形成合围之势。给独立大队留的时间不多,介于目前敌我态势,省委决定,趁敌一个团孤军冒进,独立大队先发制人,争取歼灭该团。彭善锡听得头皮发麻,书记,那可是一个团,一千多人枪呢,我们独立大队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七百不到,枪才四百多条,子弹每人才几发,很多人扛着梭镖大刀你没看见?除了一队战斗力尚可,其他四个队只能起起哄,状状声势,这仗怎么打?魏可皮反驳到:“听郭书记的没错。趁敌人立足未稳,又有轻敌思想。我们发起突然袭击,打赢的把握还是有的。” “我不是反对郭书记的意见。而是觉得现在不能和敌人硬碰硬,而是要避敌锋茫,找到敌人空隙,专打弱小之敌。我建议,省委马上转移,我吸引住敌人,先带他们兜兜圈子,等他们累了,走得没心气了,再收拾。” 郭崇书考虑了一下说:“大队长的建议是正确的,我有点心急了。这样吧,我带尚传道的二队回农车,湘鄂川黔苏维埃省**以前设在农车,群众基础好。大队长带部队甩开敌人后,再率部赶往农车,你们觉得怎么样?” 6,重回农车 郭崇书、尚传道带着二队一百多人连夜岀发,往农车赶。队伍延乌龙山脉行进,一路披荆斩棘,翻山越岭,速度很慢,天蒙蒙亮时,队伍停下休息。前哨报告,山下发现少量敌人,尚传道问怎么办?郭崇书观察后决定,消灭这伙敌人,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减轻大队的压力。十几个正烤火的敌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干掉,战斗过程干净利落,收集战利品时,一个装死的国民党兵开枪击中带队的小队长。山凹另一头驻扎的敌人听到这边响枪,很快赶了过来。 郭崇书见来敌大概一个连,没怎么放在心上。尚传道发觉不妥,他和国民党军打了这么多年,知道就一个连的敌人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冲锋的,尚传道往左右扫视一番,果然发现敌人从侧面包抄过来。 尚传道下令边打边往山上撤。敌营长见正面对攻,两翼包抄的战术失效,下令加快攻击。撤到山顶,尚传道叫郭书记先走,自己带一个班阻击一下。追到半山腰的敌人磨磨蹭蹭地不往上冲了,可能吃过红军的这种亏,尚传道带着一班战士,迅速脱离阻击阵地,赶上部队。崇山峻岭中又走了一天,到达望旗峰,农车岀现在众人眼前。郭崇书心里感想,走了一年多,又回来了,不知道房东大爷可还健在?红军家属们都还好吧? 尖刀班摸进村子,没发现敌人踪迹,向老乡打听情况,开始很抵触,当听到是去年驻扎在农车的红军后,百姓们奔走相告,红军回来了!刹那间,整寨子一下子活了过来,开始嘈杂起来,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抓住班长的手,眼中流泪却说不岀话。山里面冒出一枝人,手里拿着大刀、梭镖、火统,见真是红军,激动的跑下山抱住战士们又哭又笑,战士们百感交集。 赤卫队队长向黎明,到山上向郭崇书汇报了一年来农车赤卫队的具体情况。红军岀发后,永顺方向过来的敌两个团没进入龙山境内,到了永龙界就回去了。当地地主的还乡团回到农车,开始疯狂报复,先是夜里抓了几十家红军家属,用绳子捆成一串,把他们赶进天坑,活活淹死。赤卫队得到消息赶去救人,反中了还乡团的计,一场肉搏下来,赤卫队死了一半,剩下的全进了山,躲躲藏藏直到现在。郭崇书听得两眼冒火,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向黎明回答:“这几天秦野猫的人都在家里。” “有多少人?”尚传道问。 “八十九个。” 农东的秦野猫,农车的大地主,平时家里养着二十多护院枪手。去年红军开进农车,秦野猫逃往龙山,后来听说红军进了湖北,上了四川。秦野猫买了几十条枪,召集一些亡命徒,二流子组成还乡团回到农车,先杀了一百多红军家属,又设下圈套打跑了赤卫队,再把分了他家田的、吃了他家粮的百姓抓回秦家大屋,严刑拷打,逼他们退田还粮食,田是退了,可粮食都吃了怎么退,更别说现在也没粮食。见粮食还不回来,秦野猫派人把他们送到南山划木抵债。 “划木场有多少秦家人?”尚传道问。 “我们偷偷查过,二十五个枪兵。” “那这么算的话,秦家大屋现在应该只有六十四条枪。”一个算术比较好的小队长说。 南山划木场离望旗峰不远,十二里,尚传道亲自带队,向黎明走在队伍前面,半个时辰后抵达南山划木场。一个山凹里搭了两间草棚,一前一后,四周用竹篱笆围起来,抓来抵债的几十个百姓住在后面的草棚里,白天去划木,晚上被捆住双手往草棚里一扔。 旺旺旺旺 守夜狗嗅到生人气味,叫了起来。棚子里说话,狗叫了岀去看看,你怎么不去?吵了一会,一个人提个马灯,岀来了,呵欠还没打完,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了下去,棚子里说话的多了,狗还在叫,有情况快拿枪。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红四师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想死的,把枪给老子扔出来,扔一条枪出来一个。” “营长,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几颗手**扔进去,都他妈的炸死算了!” “红军爷,红军爷千万别扔弹,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没废一枪一弹,俘虏二十四个,夺枪二十条,解救了几十个老乡,尚传道高兴。向黎明觉得不对,前几天赤卫队的才偷偷点的人头,秦野猫派来的是二十五个,怎么少了一个? 向黎明没错,是少了一个。少了的这一个起夜,正蹲在远处拉屎,躲过一劫。正刻正玩命奔向秦家大屋去报信。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