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局中战》 一争吵 “你知不道知道,云西的母亲死了,我和他一起回家他的母亲就倒在我们俩的面前……浑身都是血,到处都是。”楠子去竹下惠美的寓所找她,佟云西的母亲倒在血泊里的一幕至今都在她眼前重现,她想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来了。她神色慌张略带哭腔地把事情经过和竹下惠美讲,而此时此刻后者的心情像是跌入了谷底,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压抑的气息。派去暗杀佟云西的人失了手,结果误杀了佟的母亲,真是一群废物!楠子跑过来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心里的恼怒又增加了一倍,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找机会下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惠美,你说这究竟是谁干的,他们有枪啊!到底是什么人会下此黑手去害一个无辜的人,我和云西都想不通,自从出了事以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双眼通红,我们已经像警署寻求了帮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结果,我好担心啊所以第一时间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查处是谁干的。”楠子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她除了能想到竹下惠美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们报了警?”竹下惠美眉头一皱。 “对,怎么了?”楠子不解的问。 “没什么。”竹下惠美冷静地说,被派去的人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也不至于被抓到。 “查到了然后呢?”竹下惠美抽了一口烟冷冷的问。 “然后……肯定不会放过他。”竹下惠美不易察觉的轻蔑一笑。她现在无心理会楠子的恐惧,满脑子都是怎么找机会第二次下手,她想,经过这一次的失手佟云西必定会加强警惕搞不好还真的要追究到底。她掐灭了烟头,转头看向一边泪流不止的楠子,忽然觉得一个绝佳的办法就在眼前。 “楠子,你真的想帮助你的佟云西?”竹下惠美轻声问。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会来找你,你有办法?” “我是有办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否则成不了。” “那就是说你能查到是谁开枪杀了人?”楠子睁大眼睛问。竹下惠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纸盒,里面装着的是朱砂安神丸。她招呼楠子过去,让楠子把东西给佟云西。 “这是一份安神药,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你把这份安神药给他,让他每天三次服用,先把身体弄好,剩下的事我来做。”楠子接过手里的东西,她不懂医学,并不会知道这个朱砂安神药虽有治疗心火亢盛,心悸失眠的功效,但多含有有毒成分,此药物质重碍胃,不可久服。 “你想的真周到,居然还惦记着他的身体。”楠子握紧手里的东西,感激竹下惠美。 “不用感激我,佟云西是我替你找到的,你那么喜欢他我怎么会不帮他呢?眼下他一定很痛苦,光难受没用,总不能因此垮了身体吧。要是查到了凶手是谁那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楠子说还没想好,这就回去和佟云西商量。 “记住,药一定给他服下,不要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买的,也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等我真正查出了实情你再告诉他。” “为什么?”楠子不解的问。 “我想稳妥点。”竹下惠美不容置否的回答。楠子点了点头,表示会按照她说的去做。随即回到局里就去找佟云西,此时的佟云西在自己的住处已经接近一星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好好休息过了,房间里紧闭着窗帘,见不到一丝阳光,也没有开灯,屋子里像乌云压顶一般令人窒息。子弹打中了他母亲心脏,一枪毙命,送到医院后早已停止了呼吸,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遗言。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一切,从始到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下此黑手。他已经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母亲,除了楠子他一无所有。 楠子手脚很轻,慢慢地走近正坐在地上望向窗外的佟云西。“你说我们找警察有用吗?警署的人能找出凶手吗?这都一周了”佟云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楠子听。 “别担心,一定会有结果的,我已经和……我们已经和警察说了不是吗?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楠子心疼的看着佟云西,她相信警察,也相信竹下惠美,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愚蠢! “我母亲是无辜的,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佟云西突然大声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楠子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搂住佟云西一起坐在地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许久,楠子放开佟云西站起身来和他说自己买了安神药,佟云西没有丝毫反应,眼中无神的看着外面,楠子叹了口气,把安神药拿到他面前 “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体一定吃不消,听话,把这个一日三次服下去,有什么事我们也要把身体养好才行。”佟云西抬起头注视着安神药,没有多问,站起来正打算拆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楠子去开门门外竟是面带微笑的邓言。 “刚有人说看见你来找佟副官,原来欧阳科员真的在,孙处长有事请你过去一趟,你现在方便吗?”楠子怔了一下,回答说方便。 “那就好,千万不要影响你们的事情。”邓言笑了笑。楠子说不要紧,回身嘱咐了佟云西几句就和邓言一起出去了。孙明海正要去重庆见蒋介石,时间比较赶,所以就在走廊的拐角处简单和楠子说了几句话,又迅速交给她一个文件袋,神情严肃的告诉她要按照上面所写的更改资料,楠子点了点头,孙明海走后楠子回到了佟云西的房间。 “刚才孙处长和你说了什么?”佟云西看着楠子面无表情的问。 “工作上的事而已。”楠子回答说。 “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什么。”楠子下意识的把文件袋攥紧背在了后面。佟云西皱了皱眉,眼神稍有凌厉的盯着楠子,楠子见状问他怎么了。 “我之前从张秘书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你和孙明海处长的流言蜚语,我不相信,现在和你证实一下。” “张秘书?她不是死了吗?”楠子感觉莫名其妙“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现在来问我?你不相信我!”楠子很生气。 “我只是想问个明白。”佟云西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只是小小的一个科员,孙明海作为处长怎么会那么关心你?而且你们也不是一个部门,他是特务处,你是电讯科。” “你是在怀疑我吗?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不是一个部门就不能关心下属了,我告诉你,当初我加入反战同盟后就是由他介绍进军统工作的,否则以我的身份怎么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分属不同部门工作时要保密的吗?”楠子对于佟云西的态度十分失望,心里又有点惊慌,怕是他猜到什么了。 佟云西没有说话,楠子想也许是因为他母亲的意外离世让他备受打击,但心里还是伤心不已,她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临开门前又一遍提醒他要按时喝药。佟云西有些后悔,怎么埋怨起楠子来了,刚才的话是有点欠考虑,这几天楠子为了她母亲的事也很着急,可他现在把人给得罪了。之所以会说出刚才的话其实不是没有理由,早在他俩第一次在军统相遇的那一次开始就多少对她有疑问了,他忽然想到楠子曾说到了一个好久都没有见的人——竹下惠美,她现在是上海商界有头脸的人物,还说当初就是她安排楠子进的军统,那这个竹下惠美和孙明海又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楠子和孙明海仅仅是工作上的关系那就好办了,可佟云西就是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楠子,但控制不住,看向桌子上包装被拆开一半的安神药,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二转机 就在佟云西对楠子有所疑虑的时候,军统传来一个劲爆的消息——萧韵失踪了!堂堂军统副站长居然一夜之间蒸发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站里上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也只是私下叨叨。佟云西对此并不感冒,他似乎隐约感觉到萧韵迟早会离开,早在庆功宴当晚,宋深怡带他一起见张秘书的时候,萧韵的表现就很反常,宋深怡手下的人早以掌握了他大量私自倒卖烟土的证据,只是没有点破,目的是想当着张秘书的面好羞辱他。经过那件事以后萧韵好久一段时间没有在大场合出面,如今彻底没了踪影估计也是早有准备,至于他去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楠子又去找竹下惠美了,是对方临时叫她过去的,也没说什么事,楠子去了以后竹下惠美正在大大的写字台上记着什么东西,没有抬头就丢给她一句话: “你现在不要告诉佟云西你和我见过面,有关于我们之间的任何事都不要提。”楠子完全摸不着头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和他说了是你帮我找到的他。” “那个没关系,已经说了的就不要再提了,他要是再问起关于我的事你就说不太清楚,你只知道这么多,毕竟你来华时间不久。”竹下惠美淡淡的说“你今天过我这边他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 “那就好,回去以后什么都不要说……他最近怎么样?”竹下惠美抬起头问。 “还是很不好,他母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整天心神不宁的,上级已经给了他几天假。”楠子如实说。 “我让你给他的药他喝了吗?” “哦,应该会喝吧,叮嘱过了。”竹下惠美不易察觉的笑了笑。临走之前又把刚才的话重新对楠子说了一遍,后者特别不解,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竹下惠美突然皱了皱眉,问道:“你和佟云西在军统第一次见面他问你了什么?” “我记得是问我怎么会参加了革命,我临时谎称加入了反战同盟。”楠子答道。 “那他后来有没有再问你关于你来中国或者我的事?” “也没有,怎么了?”竹下惠美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后说“如果下次他再和你提及关于此类事情,你什么都不要说,给他卖关子就行,你已经告诉他你加入了反战同盟这就够了,其他的事没必要了解太多。” “到底是为什么呢?”楠子永远不明白竹下惠美心里在想什么。 “你也没必要知道太多,这是对你有利的。”然后又问楠子记不记得最初给她下达的命令。 “你是说让我监视着佟云西?”楠子试探的问。 “对,好在你还记得。”其实楠子仅仅是没忘记有这样一个口头命令,压根就没去做,她怎么可能去监视佟云西呢。 “好,那你就继续监视着他,不要放松,你下次过来后要像我汇报他近期的动态。” “这……”楠子很是难为情。 “这是你的任务啊,你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事,我也答应过你半年期满就让你离开军统,这是我们的协定。照我说的去做,这比任何事都重要。”语气依旧不容置否,楠子只好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心里免不了犯嘀咕。 佟云西母亲的意外离世让他没办法短时间之内恢复心情,神情依旧恍惚,宋深怡知道了他的事先给了他几天假,让他好好调整,顺便还派人秘密调查此事,佟云西自然是感激不尽。他今天打算要去一趟警署看看情况,结果无功而返,警察给出的回答除了体现他们的无能之外毫无意义。佟云西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快到局里的时候看到了楠子,他叫住她,后者略有些惊慌失措。 “你今天出去了?”佟云西问 “哦,是。” “怎么了这么小声,你今天去了哪里?”佟云西见楠子有些紧张,不解的问。那你在正想说去找竹下惠美了转念一想刚刚嘱咐过她的话便脱口改成了去找姐姐明岛慧子了。 “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你姐姐也在上海?”佟云西略带惊喜地问。 “咦,你是知道的呀,我们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我有告诉过你。”楠子说。 佟云西想起来了,早年在日本他有所了解楠子的姐姐,因为爱情选择和家里分裂毅然决然跟一个中国教书匠生活在一起,佟云西一度还十分佩服过这位大胆勇敢的女子,这次与楠子重逢谁也没想起这事。佟云西点了点头,他一直都很想亲眼见见明岛嘉子,于是就和楠子商量有空一起带他去,他以为楠子会很高兴,可楠子却稍显尴尬,只是口头敷衍了几句就赶紧回去了,佟云西还留在原地,觉得楠子这几天总是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他,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一样。他忽然想起来楠子刚到军统的时候,说自己加入了反战同盟,并且由竹下惠美介绍来这里工作,好像还说是竹下惠美牵线搭桥让他俩相遇,这就奇怪了,自他回国从来没有接触无关人士,参军后生活一向保密,竹下惠美是从哪里见过他呢?难道说他自己在暗地里被人监视跟踪了?佟云西越想越不对劲,他决定找楠子问个清楚。 宋深怡正在办公室看着文件,一旁的电话突然响了,接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我最近收到一则不好的消息,你私下与共产党合作帮他们运输药品,有没有这回事?”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戴笠。宋深怡打了一个冷战,戴老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谁向他透的风?宋深怡最恐惧的就是被戴笠知道,因为他清楚戴笠平生最反感的一个是CC(国民党中统局)另一个就是共产党,所以他严密谨慎再小心,可最后还是捅到了上面,他很费解。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我要听你的解释。”对面传来戴笠恼怒的声音。宋深怡不敢否认,看这情形戴笠一定是有理有据的,要不然不会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有这回事。” “你好大的胆子”戴笠勃然大怒“竟然敢私自与共产党联络,不想活了?作为我的老部下你不懂组织纪律吗?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还帮他们运送药品,你宋普苑倒是菩萨心肠啊!” “戴老板,实在是事出有因,也不能完全怪下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宋深怡正打算讲明实际情况,可戴笠并不想听。 “别和我说事出有因,你是一站之长,做事要有分寸,少和我诉苦,要是有下次,站长的位置就让贤吧。”戴笠没有给宋深怡还嘴的机会,电话另一边滴滴的声音让他脑子一片空白,戴笠低沉又具有威慑力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着,他对党国鞠躬尽瘁别无二心,今天却栽在了意见完全不值得提及的事上。先是刺杀任务失败,共产党那边对他一定是恨之入骨,现在又被戴笠知道了,也是祸不单行。他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坐在椅子上苦恼了许久,到底是谁向戴笠告的密,这个人是要将他至于死地啊。他仔细想,首先不太可能是共产党,他们不会多事;其次就是李晋雍派来的佟云西,他俩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只是充当了受命者而已;那最后就剩下自己这边的人了,关于药品事件曾召开过高级会议,站里级别高一点的长官都有出席过,现在最大的嫌疑就在这帮人身上。想到这儿宋深怡有些发冷,不能排除自己人出卖的嫌疑。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他与自己处处作对,针锋相对,高级会议他有参加,而且他最近离奇失踪了,这个人就是萧韵。萧韵的失踪让宋深怡不得不把他和告密戴笠的事联系起来…… 楠子对于今天竹下惠美的态度十分疑惑,她整个人出于游离的状态,她不明白为什么竹下惠美要让她去监视佟云西,虽然对方承诺会履行约定,可终究对于竹下惠美所做的一切楠子都是将信将疑的。今天的工作量不是很大,忙完手头的的活儿快天黑的时候就回去休息了,刚坐下就响起了敲门声,是佟云西。 “最近不怎么见你,想看看还好吗?”佟云西的到来让楠子心里有点慌。 “你还担心我,我还怕你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悲恸过度伤了身体呢。”佟云西苦笑了下,接着说:“我们出去走走好吗,自我们再次相遇已经有几个月了,时间不长不短,咱们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关于分别的这些年你我都发生了哪些事彼此也不了解,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和你谈谈。” 楠子心沉了一下,她有预感佟云西是来拷问她身份背景的,好在刚才竹下惠美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她就照办。她穿上外套和他一起出去,走到夜深人静的花园中佟云西开口:“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背景,你是怎么样来到中国又是如何参加反战同盟的?那你来军统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还有,你之前和我说过是竹下惠美帮你找到了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和她在中国从来没有碰过面,我甚至不知道她会来中国还成了商界有头脸的人物,我现在有好多疑问等你来解答” 楠子被着暴风骤雨般的提问弄得慌张了,她定了定神,想起竹下惠美的办法——绕圈子,于是她说:“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想搞清楚事实,这不是儿戏,如果你的革命立场,政治思想以及你的决心不足都会让你在这场战争中丧命,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允许有不清不楚的人混在里面。”佟云西像是在给楠子提醒。楠子顿了顿:“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能真的为中国服务,没有半点与日本媾和之心,你怕我的出身会影响我在这里的发展,你放心,不会的,我既然选择了来追寻你就一定会走下去,不管以后会发生任何事。” “那好,请你回答我最初的问题,详细的说你离开日本以后的经历,还有竹下惠美,你们又是如何再次联系的。” “我不能告诉你。”楠子回答得很坚决。 “为什么?”佟云西心里着急上火的要死。 “这是我的工作机密,我没有责任向其他部门人员透露关于我的信息。”佟云西无奈了,这个解释让他没话说了。他叹了口气,一只手不停地来回上下搓另一天胳膊,这是他紧张时经常做出的动作。最后,他向楠子请求了解竹下惠美的事,也被去无情的拒绝了。 “这个我可以和你讲,但不是今天,过几天吧,这些日子我很累,你也好好休息,你母亲的事要是有了眉目就通知我,记住,我永远爱你。”楠子转身就离开了,以果断的方式结束了快要绷不住的谈话。留佟云西一个人在原地苦闷,他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了,但最后还是尊重了楠子,也许过几天她真的会主动来找自己讲明事实也说不定。 楠子心里怕的要死,眼看着就要编不下去了,好在灵机一动想到了用保密条例来搪塞。她没有把话说死,否则就被看出破绽了,她需要编个理由来骗佟云西,究竟该怎么讲呢,她想了整整半晚上,就在为此苦恼之际,她想起军统站的档案室里有她的档案,上面是竹下惠美给她做的假资料,她的真实身份被修改,添加了她的培训经过,除了孙明海没有其他人查阅过。可要是被佟云西看到了那会怎么样?保不齐没从她口中听到答案就自己动手去找了,想到这儿她顿时睡意全无,简单穿好衣服就向档案室溜去。 档案室并非所有人都能进,由于涉及到内部人员的机密要有中层领导的批准方可,楠子也是走运,正赶上头天晚上部分资料由于管理不善被老鼠啃食,加上下大雨背水浸泡过,档案室的门为了通风就没有锁上,而且没人看守,于是楠子就趁着破晓时分闪进了档案室,然后让门半掩着,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在漆黑一片且潮湿味道浓重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档案,它被搁置在架子的最上端,楠子踮起脚尖拿下来,在第一页最后一栏加上了“反战同盟”四个字,并用酒精擦掉了自己是中日混血相关的内容,重新填上了她认为合适的东西,一切妥当后正要离开,便听见走廊里有动静,就迅速躲在墙的角落里。 “佟副官,你来档案室做什么?”是管理档案室的小李的声音,他刚到。这让楠子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想过来查点东西。”佟云西说。 “有批条吗?” “当然有,给你”佟云西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小李,然后正准备推门进去,外面的光已经照到离楠子不远的墙壁上,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正在这时,有人叫到: “佟副官,站长让你过去一趟,有要事。” “好,我现在就过去。”佟云西把推开的门重新带上,里面的人松了一口气,过了半个小时,趁着管理员小李起身的功夫她闪身飞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在床上,仿佛刚经历了生死。 三新任务 “站长,您找我。” “对,有任务要给你,这任务非你莫属。”宋深怡坐在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面色凝重,佟云西见状心里也紧张起来。宋深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佟云西:“马上去南京监视这个人,我会告诉你他的详细地址,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他的现状,跟什么人来往等等。” 佟云西接过照片注视着上面身着戎装戴金色边眼镜的男人,宋继而说道:“他叫夏阁,是伪**的高官,我知道你一定有疑问,但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他最近很不规矩,已经触犯到我军统的利益就可以了,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和你讲。” 佟云西不是多言之人,更不会抗命,仅仅是还没有完全能从巨大的痛苦中走出来,他有些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宋深怡看出了他的忧虑,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母亲的事我早已派人去调查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它落空,总会给你个交代的。” “属下只是怕自己辜负了站长对我的期待,眼下我的状态不太适合做任务。” “我相信你可以的,其实我在这个时候用你确实有点不人道,你刚刚失去了母亲应该多给你些时间去缓和,可我能信得过的人并不多,眼下又只有你能干活儿,所以你就算是临危受命吧。你来军统时间不长,是李晋雍的人,那也就是绝对信得过的人。”佟云西被宋深怡说动了,既然命令已经下达那就只有服从了,他把照片收好转身离开了宋的办公室。 根据宋深怡所提供的部分信息佟云西抵达后南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原来这是一幢很气派的独栋西式公馆,规模没有别墅大,外面全部用白色的漆粉饰,边缘用少量的金色作为点缀,整体看起来大气又不失素雅。他注意到这栋楼以外周围全都是正值七月份幼苗旺盛季节周密的法国梧桐树,很好地将房子保护起来,然后面前就是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也是唯一能从外界进入洋楼的途径,这条路与市区的大道相连接,此时佟云西就位于在路的始端,距目标大概有不到800米的距离,如果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公馆的存在,确认了地点后他决定先找个附近的旅馆住下来慢慢观察。他扮成外地商人同旅馆老板和其他人打听关于洋楼主人的消息,人们都说不知道,也很少见到里面有人出进,只是每隔几个月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开进去,两三天以后再出来。佟云西猜想里面的人也许位高权重,不只有这一套住所,要真是几个月才有人来那他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不免有些焦急。在旅馆待着的前三天他每天都会分不同时间段靠近公馆打探消息,均被门前的看守驱逐出来,到了最后两天,他认为不得不采取些特殊手段了,根据前几天的探索,他了解到门前的看守只有两个人,并且只会在白天工作,入夜后就剩一个人在门外看着另一个进入公馆中睡觉,而今天晚上恰好两个人偷懒,天一擦黑都溜进里面不见了人影。佟云西在西装外面套上了一身黑衣,用黑色的蒙面巾遮住了脸,打算趁着夜色潜进楼内,他以为能见到夏阁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没法做到监视他,但要是能进到他的房间内找些有用的东西也算是能交差。他十二万分的小心,在靠近公馆的路上他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确定楼内还有没有其他人。到了楼门口他看到没有人在看守不免惊喜万分,他迅速地绕着这栋洋楼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后门,就轻轻地走上台阶,试着推了推门,门是没有上锁的,他轻轻地拉开一个缝向里面张望,原来里面还有一扇门,这扇门的里面才是这座公馆的客厅,因为光线太暗所以看不清具体样貌,两扇门之间有一个一般宽度的廊区,当作是从外面进入里面过度的区域。佟云西闪身进入公馆,努力找寻两个看守在哪里,他隐约听到有打呼噜的声音,侧身贴在内门上听,知道了两个看守就在里面会客厅中睡觉,根据声音的判断是两个人无误。他伸手拉了拉门,门被锁的非常严实。他心想不妙,没法进去,回头看了看四周围,廊区除了两边摆着整排的的巨大雕塑之外空无一物,也没有其他可以通往内室的入口。他开始沮丧了,现在出去不会被人抓住,但也捞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正担忧着,见门口有一束光射进来还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猜到有人回来了,赶忙隐蔽在雕塑后面,墙壁底端是用黑色涂料漆过的,他侧身蜷缩在雕塑与墙壁之间不会被发现。 两辆车停在公馆门前,都熄了火,估计是要在这里过夜。车上的人下来后佟云西听见他们穿着皮鞋上台阶的声音,第一个进来的人进了廊区后使劲敲打内门,里面两个看守显然没有料到今天会有人会来,听到响声马起身来开门。 “外面为什么没有人看守?外门为什么没有锁?”打头的那个身材很高,留着三七分头,声音很大的质问两个刚从梦中惊醒的人。高个子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中等气质儒雅戴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前面高个子的男人立刻转身向他鞠躬,腾开过道让他过去,躲在一边的佟云西没有被发现,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人就是宋深怡要他监视的夏阁,除了没有穿军装之外其他的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和他并排站着的是一个穿黑色对襟褂黑裤子黑布鞋的人,这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穿着打扮类似的人,像是他的手下。一行人进去之后大厅瞬间灯火辉煌起来,然后门就被重新关上了,外面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整整一夜,再没有人出去或者进来,佟云西也就在墙下面躺了一整夜。第二天天刚擦亮,内门一声巨响让佟云西立刻醒来,他不敢动,只见夏阁一行人从里面出来坐上了车,高个子在最后对那两个看守在说什么,对方一直低着头连连答应,然后高个子也坐上了车都离开了。佟云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见两个看守一起进了内室于是想要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都没有直觉了,他用右手努力撑着地板站了起来,一个不稳栽倒在了地上,他也不知道最近是何原因,身体老是昏昏沉沉的,做事也没有精神,他以为是可能是心情的缘故,没有太多迅速逃出了门。 跌跌撞撞跑出街后,竟然在在拐角处一间刚开张营业的酒馆里望见了昨天和夏阁一起来的那个人身后的小弟,他没有和夏阁一行人离开,反而此时正坐在街边一张木桌子旁喝酒。对方也是刚来不久但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佟云西有个大胆的想法,想接近他来获取些关于夏阁的信息,他拿不准这个人和夏阁是什么关系,但还是想试一试。他见路上路人稀少就赶快把身上的给色外衣脱掉面巾摘掉,包成一团放在一棵树底下。他赶忙回到旅店,把剩下的十块银元都装进口袋里,整理了衣服就下去找那个人。 佟云西从容不迫的踏进酒馆门口,一看到黑衣服就立即惊呼起来:“大哥,怎么会是你?” 那人听见叫声慢悠悠的抬起头,眼神迷离的望向佟云西,脸色通红,吐出几个字:“你叫我?” “是呀,您不记得我了?”佟云西故作惊喜状,没等对方允许就拉开凳子坐到他身边。 “前年夏天,我因为偷东西被一群人追着打,刚好你路过替我解了围,没等我反应过来你就走了,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黑衣服听了后神情迷茫,完全不明白他所讲的。 “你小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有给谁解过围。”他眉头紧锁,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不理会佟云西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大碗酒,等他喝完,佟云西又开口:“大哥,你可能不记得,但是我记得啊,就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就被那伙人打死了。” “我说过了,老子不是认识你,别打扰我喝酒,赶快滚!”黑衣服声音大了起来。佟云西不死心,将口袋里的银元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在黑衣服面前。 “您看,我这些年一直在找您,就是想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这些钱是孝敬您的,没想到今天会碰上您,虽然不多,但一定要收下,是我的一番心意。”黑衣服晃着脑袋盯着桌子上的银元没说话,突然一把攥住佟云西的衣服,吼声道: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我救过你,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别想用几个钱来糊弄我。”佟云西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对方手劲很大,勒得他呼吸困难。 “大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松开,我这都没法喘气了。”那人不肯,横眉怒目的死瞪着他,佟云西没办法: “你这样我没法告诉你实情,我没有恶意,就是偶然碰上你想报答你,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我。”他双眼紧盯着黑衣服,眨都不眨一下,然而手却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你叫啥名?哪的人,你说我救过你,是咋一回事?”黑衣服开口问道。 “兄弟姓李,老家在就在南京,前些年一直在上海做生意,因为时局动荡全本无归所以回到了南京,有一回是实在没钱吃饭了,看见街边有一家银匠铺子就心生歹念进去偷了几样货,没想到被老板发现了,差点把我打死,当时你也在,就替我解了围,还给我一块儿大洋,我确定就是你,错不了。” “那我没告诉你我是谁?”黑衣服挑起眉毛问。 “没有,你救了我之后就走了,啥信息都没留下,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儿。”黑衣服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他眯着眼睛想,他从来没有帮过别人,更不可能给对方钱,刚才佟云西所讲的一切和自己完全搭不上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认错人了。他不清楚佟云西的真实目的,但望向桌上白花花的银元瞬间动心了。 他收起银元揣在兜里,让老板又拿来一个碗,倒满了酒让佟云西喝,后者心里暗自高兴,一碗酒下肚后问: “那你现在在干吗?”黑衣服问 “又一次经商,依旧没能回本,眼下这个世道想要挣钱比登天都难。”佟云西苦笑了下:“最近还在南京城里转悠,看看有没有合适能干的活儿,今天刚上街,就碰上了你,大哥你在哪儿发财呢?” “发个狗屁财,跟着叶老大每天刀尖上舔血,有今儿没明儿的。” “叶老大?哪个叶老大啊?”佟云西给黑衣服倒了一碗酒问。 “在南京这地界还有谁不知道青帮叶洪叶老大的?你小子究竟是不是南京的?”黑衣人不屑地说 “这不刚回来不长时间嘛,不太了解。”佟云西抱歉的笑了笑。黑衣服继续说道:“我们叶老大虽说不比上海的黄金荣杜月笙,但就在南京说起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人敢不怕他,叶老大在帮里是我们的主心骨,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佟云西心里猜测,在别墅里和夏阁一起的那个黑衣服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人说的叶老大叶洪。 “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或者说最近在干什么?”佟云西又问。 “替人卖命呗,谁给我们钱,能让我们有酒喝有肉吃谁就是我们的主儿,这不,刚刚又和伪**的人联系上了,要是这笔买卖能谈成咱也是正规军了,不愁吃穿和手里的家伙。” “伪**?具体和谁啊?”佟云西小心翼翼地问 “好像叫夏阁,刚认识,我也不太记得清,昨天才正式见过面。”佟云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收获了有价值的情报,夏阁在和南京的青帮进行交易! “你刚才说的正规军是什么意思?” “听叶老大和我讲他有意要把我们改编成一支部队,承诺给我们一批像样的军火,这里面包括手枪,步枪,手**火炮之类的,说是还专门给我们做一套军装,并且每个月有军饷领。” “那目前谈的如何?”佟云西不断地给黑衣服倒酒,后者就不断的喝。 “不清楚,我就知道这些了,叶老大很谨慎,大部分高级一点的事情不会让底下的人过多参与,我跟了他好几年也不是任何事都知情。”黑衣服转头看向佟云西:“你问这个做什么?”佟云西赶忙解释:“不做什么,就是想知道大哥你过得如何,兄弟我说不定有一天也想入帮,好有个提前的了解。” “想入帮?我劝你想好了再说,青帮可不是有眼有鼻子的人都能进,想要进帮会那得做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不像个混饭吃的,找别的营生糊口吧。”佟云西表现的略显失望:“那行,总得让我知道大哥你的名字吧,来日方长,我们也许还能再见。”黑衣人嗯了一声: “我叫阿龙,大名秦学龙,你叫我龙哥就行,以后要是想找我就来这条街的酒馆,一家挨着一家找,总有一家我在里面。”佟云西展颜开笑,结了酒钱把秦学龙送回旅馆看他睡着赶忙收拾行李返回上海。 回到站里马上向宋深怡如实报告了情况,特务处处长汤诏钦也在,宋深怡听完后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戴老板要找的军火就在夏阁手里,消息属实吗?” “绝对无误,请站长放心。”宋深怡很高兴,他把自己所想的计划全部告诉了佟云西,先从这个叫夏阁的人开始。 夏阁和戴笠本是同乡,皆为浙江江山人,他比戴笠小三岁却和他同是黄埔六期学员,此人在军事上相当有造诣,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后被保送进鼎鼎大名的柏林军事学院,完成学业后回国为国民党效力,曾做过何应钦三年的行政秘书,后因卓越的军事才能被破格提拔为参谋总长,前年刚投靠了汪精卫,成为他的指定委员并兼任中政会秘书长,与周佛海,陈春圃等人比肩。夏阁和戴笠虽说是同乡,但在军校时期关系不疏不近,后来一个成了姓汪的左膀右臂,一个成了戴老板。两个人私底下其实有过多次交易,起初都还好,互利共赢,但最近几次很不顺利,戴笠的货被夏阁克扣了不少,出价也不高,尤其是最近一次,戴笠从夏阁手中购置了一批质量过硬的军火,付了一部分钱后就完全没了音信,他想尽各种办法联系夏阁才发现这家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军火没到手,还赔了钱,这自然让戴笠怒火中烧,这家伙估计是蓄谋已久要私吞货物,一点痕迹都不留,但也无可奈何,所以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下来,只有少数几位军统站的站长知情,宋深怡就是其中之一。前段时间因为和共产党的事被不知名的人捅到戴笠那里,又让其一顿臭骂,于是宋深怡希望借此机会将功补过,帮戴笠找到夏阁并查清军火的去向,好维持自己在戴笠心中的形象,给佟云西的照片和地址就是从戴笠那儿得到的。 “那会是谁告诉了戴老板呢?”佟云西不解。 “我猜想,就是我们已经失踪的萧副站长。”宋深怡淡淡的说。佟云西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关于药品案,整个上海站知道的也不多,仅有少数级别高的官员才了解,目前他离奇失踪了,我不可能不去怀疑他。不过没关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眼下的任务是要按照已经掌握的信息找到那批军火,这个叫阿龙的人,或者说这个青帮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啊。”宋深怡喜不自胜。 “这就奇怪了,夏阁在姓汪的手底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忽然想到自己拉一支队伍呢?”汤诏钦甚是不解。 “也不奇怪,一个在国内国外都读过军校又在最高指挥身边做过高官的人不会比一般军人更甘于平庸。”宋深怡答道。然后他当着其他两个人的面给戴笠打去了电话,如实报告了情况,并且向他保证可以了结戴老板的心愿,得到允许后他挂掉电话: “效安,我这次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和你讲。”宋深怡意味深长的说。 “您是站长,我是下属,有命令您直接下达我执行就是。”佟云西猜想宋深怡是不会让自己休息了,结果不出所料。 “刚才我和戴老板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瞒你说,我很希望把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军火抢回来,我之所以派你去监视南京的夏阁就是想从他身上找线索,因为他是当事人,没人比他更直接,我也应该想到他会很狡猾狡兔三窟,不容易那么被找到,可你却偏偏顺利的完成了这个任务,带回了更好的消息,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既然如此就该好好把握,要是能把这事做成,找回遗失的军火那我们就为戴老板解了大忧,人家也就不会再追究咱们私自会面共产党的事了。”听完宋深怡的陈述,佟云西恍然大悟,原来宋深怡算计的很深啊,他有点为难。 “我知道你的顾虑,本来我和李晋雍是有约定在先的,我只在军统用你半年,半年期限到了我就放人你可以回到城防司令部,在你最后留的这段时间内,我想委任你办眼下最后一件事,可能会超过你剩余的时间,我为此很抱歉,但是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承担,我很信任你。我向你保证,军火案要是能如愿完成,我马上允许你回到城防司令部,并向委员长申请嘉奖你。”宋深怡讲的很有诚意,佟云西只能接受,他心里没有底,没想过如何才能找到军火。 “你还是照我说的做,我现在需要你回到南京,找到那个叫阿龙的人,就用你以前的伎俩和他套近乎想办法让他带你入帮,你混进去以后不要漏出丝毫破绽,暗中打探军火的具体去向,通过特殊渠道报告我,后面的事我会一步步提示你”佟云西更是震惊了,这是要他作特务啊。 “您的意思是要我打入青帮内部?那为什么不让特务处的人去做呢?他们可比我内行。” “最近外面不太平,我手下的人几乎都派出去了,若不是特殊时期也不会让你参与军火案。”一旁的汤诏钦解释道。 “效安,你就不必再推脱了,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这关系到我上海站的荣辱。有需要或要求尽管提,到时候我也会派人去增援你。”宋深怡给佟云西吃了最后一颗定心凡,后者没有再讲话,宋深怡答应他事情结束后可以放他走,可目前的他反而不想走,他想留下来和楠子在一起,顺便彻查关于楠子的一切,他倒是有些担心过早地离开无法继续下去,此次南京之行意义非凡,他压力很大,这一走至少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关于楠子的事就只能先搁置了。 他也没再发问,郑重的接下了任务,宋深怡很高兴,命令他明日早上出发,告诉他详细的联络方式和地点。第二天一早,他动身前往南京,走之前在楠子的房门留下一封信。 四帮会 + 在去南京的路上,佟云西回想起了阿龙曾告诉他关于青帮的一些事,他隐约记得在上海的时候听人说起过有一个叫青帮的组织,是以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为首,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青帮被日本特务机关所利用进行汉奸活动。他不知道上海的青帮和这个南京的青帮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个所谓的叶老大又是何人,这令他很头疼。还有就是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上次监视夏阁开始起就总是浑身无力老想睡觉,这种情况差不多是从喝了楠子给他的药开始的,他以为是服用剂量不对,没有太在意,可现在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他开始担心能不能顺利完成宋深怡交给他的任务。到达南京后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头晕的不得了,看见外面的街道就像是在飘,他赶紧找了间旅店住下来,进了屋子确认周围安全后把行李扔到一边就先睡了一觉。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坐起来感觉比刚才好多了,敲了敲脑袋起身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详细考虑这次任务的步骤。宋深怡让他入帮,根据阿龙所给的信息,已经确认了夏阁和叶洪暗地里操作,前者有意以一批军火为酬金收编后者,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认夏阁要给叶洪的那批军火就是戴笠丢失的那批。这对于佟云西来说像是一场冒险,从未有过的经历。先是要找到阿龙,然后被带入帮会,接着要打探军火的下落,确认后想办法传递消息给宋深怡,最后是全身而退。要走好每一步都不易,先从最开始的入帮会来吧,好在上次阿龙告诉佟云西能在酒馆找到他,于是就去上次的那条街找他。 他在街上一等就是整整两天,把整条街的酒馆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阿龙的身影,看来这家伙最近是没来喝酒了,到了第三天,佟云西继续等,终于在傍晚时分远远的看见一个很像阿龙的人,他惊喜过万,立即跑向那个人,果然是阿龙,但却猝不及防的被对方狠揍了一拳,倒在了地上。 “我上次喝酒的时候都说了什么?”阿龙见到佟云西凶神恶煞地问。佟云西被打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阿龙的反应好像明白了,关于夏阁要收编青帮的事是保密的,在夏公馆和夏阁的会面也是秘密进行的,所以佟云西继续演戏,揉着被打的鼻子慢慢站起来说: “大哥,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请你喝酒你喝的烂醉,口齿不清,你嘟囔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你也没有说太多,然后是我送你去的旅馆。”阿龙一脸不相信 “你唬谁呢?我明明记得你问过我好多问题,我也回答了你,你能说我没说话?”佟云西心里一沉,脑子转的飞快,继而答道: “我确实问过你一些事儿,但都是关于你的,你告诉我你叫秦学龙,现在给南京城里的叶老大当差,你还说以后找你就来这条街。” “那你还说我口齿不清?这难道不是你我说的话?你不是说我什么都没说吗?”阿龙一把揪住佟云西衣领,又要挥拳头,后者赶忙解释: “但这之后的话你就没讲清楚了呀,你隐约好像说是机密,不能告诉其他人,问了也白问,让我从那儿来再回哪儿去”阿龙的手停在半空中,将信将疑的死盯着佟云西,半晌开口:“那你今天咋又出现在这儿?” “不瞒你说,我是来投奔你的,我想入帮。”佟云西见他不激动了,趁机会说出目的。 “你想入帮?我咋不信呢?”佟云西听到阿龙如此回复他哭笑不得,只好说: “我是真的想入帮,几天前见到你就想和你说,又怕有些唐突,街上等了你两天终于等找你了。”阿龙不讲话,一直盯着佟云西看 “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啊。”佟云西心里急 “不可能,你不是干这行的料。”阿龙终于开口道 “为什么?” “你究竟是何人?”阿龙这时放松了口吻,独自进了一间酒馆要了一瓶酒坐下来和喝着,不看佟云西一眼。佟云西赶忙挨着他坐过去,没等他开口,阿龙就说: “我没想到今天又会遇上你,自从你上次请我喝酒给我钱以后我就一直在纳闷,我到底是在何时何地救过你,我记得你告诉我你姓李,南京人,在上海做生意,赔了本儿后因为偷窃被人打,是我替你解围。但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从来没帮助任何人,你也许是认错人了,我收你几个钱就当交了你这个酒友,我不管你两次接近我有何目的,想入帮,死了这条心吧!”佟云西没料到阿龙很清醒,他猜到入帮不会那么简单,可无论如何都要取得他的信任,这是唯一的办法。 “大哥你看你……”佟云西笑起来 “叫我阿龙” “……好,龙哥,行吧。你也太谨慎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得,你要是认为我认错了人,那也行,就当你没救过我,咱俩这是第二次见面,那我现在正式想你请求,请求你带我入帮,我想和你一样为叶老大卖命。” “你以为在青帮混就很容易,现在这世道,能活一天是一天,人们都巴不得远离我们,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反而要往里跳,你到底懂不懂帮会!” “我懂,我知道如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可那又如何?我做生意每天也是提心吊胆,天下要是不太平就没有买卖人的活路,成天受窝囊气,你别以为我比你强,我要是加入了帮会,走在街上人们都怕我,好歹也算没白活。”佟云西情绪激动,义正言辞,阿龙心里多少有些动摇,可他还是看不透这个佟云西,才见过两次就好像要和自己要成为生死之交似的,他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我不能相信你,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不能让不明不白的人混进我青帮。” “那你现在就可以了解我啊,我能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我没兴趣,帮会也并不缺人,你走吧。”阿龙态度强硬,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佟云西料想到会是此结果,也就没有再继续说服他,喝了一口桌上的酒淡淡的说:“那我从此时此刻开始就跟着你,一步也不离开。”阿龙被激怒了,还没有人敢威胁他,他正要挥拳揍佟云西,结果半空中被对方截住,他愣住了,佟云西原来身手很好,这一刻,他有点想带他进帮会了。 “你,真想成为帮会的兄弟?”阿龙语气不比刚才了。佟云西轻轻地松开他的手,没回答,点了点头。阿龙决定先带他去见叶老大,由叶老大决定他的去留,如此一来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于是他答应了佟云西。 “凡是青帮的弟兄都要经过叶老大或是我的允许才会被留下来,像你情况特殊,我没法一个人做决定,把你交给叶老大吧,他老人家要是点头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青帮的人,我拿你当兄弟;要是叶老大不准你加入我帮会那你马上就得给我走,不许你再缠着我,我们请帮也讲规矩,损害帮会利益以及声誉的闲杂人等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具体是什么不用我和你说吧!”佟云西感到一丝欣喜,终于让事情有了进展,随之而来的也是新的担忧,这位叶老大不见得比阿龙好说话。 “行,那就让叶老大来决定吧,事情不成绝不纠缠。”佟云西看上去很高兴。阿龙没有立即带佟云西去见叶老大,而是让他先回去候着,到了晚上自己再过来找他,他没说原因,佟云西也没问,结了酒钱后各自回去。佟云西一个人回到了旅店思考着对策,到了晚上,差不多九点钟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街上几间小馆子还开着已经没有太多的行人。他正想着阿龙会不会骗他,就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真的是阿龙来找他了,手一挥让他下楼,佟云西跟他下去后才知道,来的人不只有阿龙,还有其他两个从未谋面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都是黑布鞋黑裤子黑对襟褂,也都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人看见一样。身后还停着一辆黄包车,阿龙使了眼色让佟云西坐上去,然后用黑色的布条蒙上了他的眼睛,这是佟云西才明白会选在晚上来接他就是不让他记住路,他没有反抗,阿龙和他并肩坐,其他两个人一个拉车一个在车旁边跟着跑,一路上没有人说一句话。 大概四十分钟以后,车停在了一间院子的大门前,阿龙扶着佟云西下车并给他解开了布条,告诉他这就是青帮的所在地,叶老大和所有兄弟们都住在这儿,佟云西想知道这间院子的来历,被阿龙一个眼神识趣的打住了。一行人走上台阶,阿龙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深也很宽的庭院,除了有几条横纵交错的幔道和一旁的草以外四周的全是紧密挨着的房间,院子比看到的还要大,最里面应该还有几排房子。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房间里面亮着灯,依稀可以望到有人在里面,阿龙向后面的两个人使了眼色,然后就剩下他和佟云西两个人。穿过院子中间的小路,来到最后面一排的房间,房子前面正中央出居然还有一扇木门,阿龙推开门站在,在堂屋外喊:“叶老大,人带来了。” 里面的人向外招了一下手,阿龙就让佟云西跟着自己进去,进去后叶老大正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喝茶,没有抬头看他俩。 “叶老大,我跟您说的人就是他,说是也想入帮会,您看看他是不是干这块儿料。”阿龙对这位叶老大甚是恭敬。一旁站着的佟云西没有讲话,紧紧盯着叶老大,这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知情的人。叶老大这时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佟云西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貌:五十岁出头,体型肥胖,脑袋很大,鼻子也很大,左脸上有一道不算太明显的疤痕;眼睛很圆,时不时透露出一种冲动的目光,叫人难以琢磨。 叶老大上下打量着佟云西,看不出一丝情绪: “盯着我看很久,你认识我?”他忽然开口说 “不认识,但听过您的大名。”佟云西自然的垂下了眼睛。 “阿龙和我说你想入帮?” “是”佟云西回答。 “你的名字。” “李顺” “哪儿的人?” “老家南京,这些年在上海做生意,前几年在日本留学,刚回国不久。” “哦,还在东洋待过?”叶洪一挑眉。站在一边的阿龙忍不住:“那你没和我说过这事儿呀?”叶洪朝他摆了摆手,阿龙不再讲话了,他继续问道: “这么说你会讲日本话喽?” “对,我会讲日语。” “还是个文化人呢。”佟云西笑了笑,这全是按照宋深怡和汤诏钦的指示所办,提前设想叶洪会问到的所有问题,于是给他编了一个假名字,结合他的实际情况进行了一系列严谨的伪装信息,这其中有真有假,即便被查出来也不会太早的暴露,更何况他在青帮不需要停留太久。 叶洪思考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佟云西,看他的举止穿着定不是出身穷苦人家,如今要和自己一并当地痞是有点奇怪。他最终还是要了他。 “您的意思是我能留在青帮了?”佟云西很是惊喜。 “嗯”叶洪端起桌上的盖碗继续喝茶,不再看他。佟云西由内而外的高兴,他本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很顺利,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找到那批军火。 “谢谢叶老大,我会好好干的。” “不要高兴太早,我只说让你进我青帮,没说你就是我青帮的一份子,这里兄弟们有上百号人,每一个都是混过事儿的,我念你读过的书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脑瓜好使又留过洋,说不定能给我这大老粗出谋划策,可要在青帮被人承认靠的不只是这个,我叶洪没进过一天的学堂照样带着人们糊口,你先跟着阿龙,剩下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佟云西明白叶洪非等闲,答应过后,就和阿龙离开了房间,他被告知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过来,老规矩有人接他。阿龙送回他到旅店后返回青帮和叶洪谈了刚才的事。 “我知道你很震惊我留他的意思,眼下档口帮会最需要壮大队伍,能多一个是一个,以后就算真的要归了姓夏的管咱们人多也有底气,像李顺这样的人真不多见,说不定我们和日本人的谈判他能派上用场。念过书的人心思也多,你不说你对他没有丝毫印象吗?搞不好他找上你有其他目的,不见得是加入帮会混饭吃那么简单,他告诉我的未必能信,我刚才没问他就是要让你给我好好的,彻彻底底的查他,不要被他察觉。” “我会的,交给我去办。那您的意思是让他马上参与咱们和上海那边的事宜?”叶洪想了想 “还不能,我得琢磨琢磨他才行,不用急,距离和日本人会面还有段时间——军火什么时候到?” “报信的说半个月以后送来。”叶洪搓了搓手:“要是批好家伙还真让我心动呢。” “那咱以后也不用受日本人的窝囊气了,帮他们办事一点油水也见不着,就给些最不值钱的法币,姓夏的真要是有诚意收编咱那是天大的好事呀。”阿龙兴奋的说。 “哼,你懂个屁,跟着姓夏的混从此以后南京城里可没有我叶洪这号人了,我摸爬滚打几十年最不想的就是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他不是承诺对新成立的编制实现自由管理吗?名义上他是长官,实际上还是您叶老大做主。”阿龙对夏阁要收编青帮是极其期待的。 “这里面的是复杂着呢,等军火来了再决定,一切未成定局不要把话说太早,我看那夏阁虽文文弱弱也不是善茬儿。”叶洪闭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阿龙就退下了。 佟云西很高兴事情进行的比预想中顺利,心情好了很多。第二天破晓,还没等阿龙等人过来他就收拾好行李站在街口等着,差不多10分钟后有两个熟悉打扮的人拉着黄包车过来向他示意,上了车依旧被蒙著眼睛,到了帮会后他见到了阿龙。他带佟云西来到了最左边的一排房子,进去后指着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告诉他那是他睡觉的地方,上面整齐的叠放着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帽子还有鞋。佟云西不禁紧张起来,一间屋子里住好多人,到处都是眼线,想要打探点消息有障碍。他点了点头,表现得很顺从。阿龙让他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接受检查,佟云西也同意了,他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箱子里面没放任何重要的物件。箱子检查完后被阿龙以暂时保管的名义拿到了别的地方,临走前吩咐他换上衣服后好好待着,那儿都不能去。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内,佟云西除了和阿龙说过几句话以外其他人没有一个主动接近他,叶洪甚至没露过面。他们似乎是商量好了一样都看似远离他但实则死死的监视他。帮会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同活儿要干,互相之间也有一定的联系,经常早出晚归,即便是如此他也能明确的感受到来自身边不友好的气息。不会有人和他讲过一句话,他做任何事都会被人有意无意地跟着,从来没有脱离别人的视线,就连上厕所都是他前脚进茅房后脚就有人尾随其后。而且还不能离开帮会私自外出,自从进帮会以来,他就没有出去过,大门被看守得很紧,不会有外人进来,自家的兄弟可以随便出入,唯他例外。他不难断定这是叶洪的指示,让帮会里的兄弟轮流盯着他,对于他这个新来的不能不警惕。刚入帮会,没有任何形式的入帮礼仪,此时此刻只被安排到后院打杂,有时还会帮着烧火做饭。他不怕干活儿,唯一让他焦虑的是至今没打听出军火的消息,他以打扫院子为借口大致观察过几个可以进入的区域,都没发现可供储存大量枪械的地方。他开始怀疑军火是不是真的在青帮,阿龙所说的只是酒后乱言。他按耐不住了,必须再找一次阿龙旁敲侧击的套出话来,他一边干活儿一边琢磨着谈话技巧。到了晚上,他等着阿龙回来,正打算开口,阿龙先说了: “你现在跟着弟兄们一起走,去办事儿。” “要我做什么?”佟云西问 “帮会规矩,不要问做什么,去做就是,到时我会告诉你,懂吗?” “懂。”他赶忙说 他跟着阿龙出了门,这是几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出门!他倍感兴奋,感觉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可惜晚上太暗,又没有足够多照明装备,他几乎无法在不跟人的情况下走出去,他猜不到今晚有何行动,除了不在家的帮会剩下的成员都出动了,叶洪居然在!估计不会是小事。一路上无人说话,行进了一个小时后,来到了远离市区的大山中,在一座不算很大的山下停下来,佟云西依稀可以望见不远处有一队穿黄色制服的人,最前面领头走过来的开口道: “叶老大,你终于来了,可是让我们好等,你要的东西夏长官全让送过来了。”叶洪没有讲话,让阿龙和他上前去验收,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他让人逐一撬开。佟云西站在人群后面,能听见也能看见前面发生的事,他清楚地听见“夏长官”那就是夏阁无疑了。紧接着箱盖被打开的一瞬间,他的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一样,他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宋深怡要他找那批军火! “叶先生意下如何?我们长官可是相当有诚意,眼下就等着你点头呢。”叶洪终于笑了起来,招呼身后的兄弟们把东西抬进山洞中,人们手脚麻利,佟云西也赶快上前帮忙,他需要确认。几个人抬一个大木箱,每个里面至少有二十条崭新的步枪,一共十个箱子,除了步枪以外还有几台重机枪和满满两箱的**。他现在完全可以判断这就是戴笠曾丢失的军火,夏阁是否有所保留不得而知,能把眼下的情况及时告知宋深怡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东西全部放置在通风阴凉的山洞中是个不错的办法,他有点奇怪,为什么叶洪不直接让人都搬回帮会呢?或者说让他们直接送到那儿? “东西都先放在这儿,回去先替我谢谢你们长官,他的心意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领头的转身带部下撤走了,阿龙见人都走了凑到叶洪跟前笑嘻嘻的说: “老大,咱们啥时候过去?” “去哪儿?” “投奔姓夏的呀,人家把东西都送过来了,我看不错。”阿龙很想早一点归顺夏阁。 “我看也不错。”叶洪抛出几个字,神情冷淡。 “然后呢?” “没有然后,东西放好了就带弟兄们回去,少废话!”阿龙不再啰嗦了,命人把山洞周围都布置安全就原路返回了,而城市的佟云西一路兴奋,他正想着如何把消息传出去,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在青帮的最后一晚上。 五谈判 目前还没有人和他主动接头,看来是宋深怡还没有把人派过来支援他,没办法只能自己把消息送回上海了。回来以后帮会的气氛融洽了不少,似乎大家都觉得是好事降临,帮会里的弟兄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佟云西了,对他的监视有所放松,佟云西也趁着这个机会向阿龙提出想回趟上海处理生意的请求,阿龙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上下打量着他,一言不发。 “你还有事要处理?什么事?”阿龙目光灼灼的看着佟云西。 “一点生意上的私事,我现在不做生意了,总有些琐碎的小事需要交代清楚,好让我踏踏实实地跟着大哥你混,给我两天时间就行。”阿龙还是没有说话,手里紧紧地捏着茶杯,他想起叶洪交代他的事,让他好好查查眼前的这个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派个人跟他过去摸摸底细。 “行”阿龙放下手中的茶杯“但我得派个人跟你一道儿去,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事。”佟云西马上点头答应,心里却惆怅起来,他知道阿龙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摸清他的底,他会想办法脱身的。 阿龙暂时并不操心佟云西,他倒是想和叶老大好好谈谈关于被夏阁收编的事,说实话他是特别想跟着夏阁走,一来是啥都不用愁,帮会上下百号人的衣食住行全都解决了,再也不用为了大家伙的开销而伤脑筋,再有就是不用再受日本人的窝囊气。给上海的特务机构办事多年一直不被当人看,可以说给他们办事得罪了很多人,也背上了汉奸的骂名。昨天刚看了夏阁给送来的东西,诚意满满,这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他很想投过去,但是感觉叶老大不是很积极,他摸不透他的心思,所以想当面和他聊聊。 “你个鳖孙居然敢和我谈判起来了!”叶洪斜靠在竹椅上很是悠闲,语气中不免有些戏谑,他知道阿龙心里想的什么。 “老大,你觉得姓夏的给咱们送来的军火怎么样?”他蹲下身附在叶洪身边。 “好。”叶洪假寐道。 “那咱们是什么时候投向他?”阿龙期待的问。 “我还没有说投向他”叶洪慢悠悠的回答。 “没打算投向他?那山洞里的军火怎么办?给他送回去?”阿龙有些焦急。 “当然不可能,入了我青帮眼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我只是再考虑一下对策而已。” “对策,还有什么对策?”阿龙不明白叶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个儿合计合计。”叶洪不想理他 “老大,我也是青帮的一分子啊,有什么想法你和我说说呗!”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啥事?你小子不对劲啊!”叶洪终于睁开眼睛,斜睨着他:“你小子心里想的啥?说!”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尽快地投奔姓夏的,人家把东西都送来了我们也不能不表态吧。”阿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叶洪,后者听着没说话。 “你这样想也不是不对,属于大多数人的看法,看着姓夏的把东西都送来了心里痒痒,我理解你们,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我也是穷苦出身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心思。”阿龙听后有些高兴紧接着叶洪又说“但你也不能忘了,姓夏的是吃皇粮的,他有意收编我们意图我还没有太琢磨透,要是真的投了他从此这金陵城里再没有我叶洪这号人了!”阿龙想起来叶洪曾经和他提过这一点,现在又提看来是很重要了,他没想到叶洪依旧在做着土皇帝的梦。 “老大,您的心思我明白”阿龙放松了口气“咱们要是真投了姓夏的以后日本人那边再也不用怕了。”叶洪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阿龙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过几天不是有个面儿要见吗?就和他们见见。”叶洪甩出这样一句话。 “是指日本人?”阿龙睁大了眼睛。 “嗯”叶红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咱们都是有军火的人了还有在搭理日本人?”阿龙难以置信。 “怎么,你有问题?”叶洪说 “老大,有必要吗?以前兄弟们为日本人办事没少吃亏,他们让干什么从来就只干什么,拿钱少不说还背负着臭名声。这地方离得也远,他们在上海咱在南京,给他们挖掘情报还不落好,根本没有把青帮当人看,还和他费什么劲儿啊。要我说,等咱投靠了夏阁咱们就硬气了,不搭理他日本人,看他能怎么样!” 叶洪终于起身坐起来盯着阿龙,目光灼灼:“你他娘的说完了没有?啊?老子是老大,你别我还话多,咋的,来给我上课来了是吧?还硬气,就你那德行也不好好照照你自己你以为有了几条枪你就能上天了?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到小林庄去,我在哪儿还有一笔账没收,你给我收回来,收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叶洪十分生气,阿龙被吓得不轻,这个时候派他去别的地方那李顺谁去监督?叶洪在他眼里已经疯了,他此时讲任何话都没用,他还想再解释一下被叶洪警告不许偷跑着去找夏阁,看来他是要和日本人进行最后一次谈判了,阿龙没办法,灰溜溜的走出去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李顺,本打算等他们回来就秘密询问情况,现在看来暂时插不上手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佟云西就和一个看上去十分寡言少语的人一起坐火车回上海。一路上两人无言,那人也不看他,下了火车到了目的地后找了一间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没顾上歇脚佟云西就说自己要出去办事,对方只是简单的回复了几个字:“我和你一起去。”佟云西怕被看出破绽便没有反驳。一路上他脑海中都在盘算如何才能骗过这个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的人。他叫黄包车把两个人拉到了他父亲生前好友的家,此时一同跟他来的人很识趣的在外面等,佟云西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就给他演了一出戏,等拜访结束后他嘱咐老友别把今天的事对外讲,然后做出一副轻松的状态一同回到了旅店。实际上他心里急得要死,消息还没有传给宋深怡,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只能等到晚上另外一人睡着了溜出去才行。好像是上天帮助他似的,那个人今天睡得特别早,而且很沉,本来就没话说的两个人之间此时此刻只剩下打呼噜的声音,佟云西高兴万分,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赶回了军统。 宋深怡没有想到佟云西会一个人回来,更重要的是他带回来了让他觉得能一雪前耻的消息。他十分爽朗的大笑起来 “这下可好了,戴老板要的军火我终于找到了,算是将功补过了,效安,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一定给你记一大功” “站长过奖了,那您看我现在是不可以回军统了呢?”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还不行,你是亲眼见过军火的人,在眼下这个时候如果你失踪了青帮的人一定会起疑心,搞不好会立刻转移这批军火,事不宜迟,我现在马上要和汤处长探讨一下具体的行动方案,你至少要等到我们把军火完整的拿回来才可以离开青帮。所以这戏还得接着往下演。” “那要怎么演?” “不瞒你说,对于夏阁想要收编青帮一事戴老板是有所耳闻的,如果我们能够更深入更详细的了解青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把掌握的情报呈给戴老板我们岂不是帮戴老板解忧?” 佟云西不明白戴笠的心思,但他知道宋深怡可绝对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是,那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潜伏在青帮,摸清这一伙人的底细?” “没错,把你了解到的情况如实上报,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我明天就向南京给你派行动组的人协助你的工作,到时候会有人主动联系你,你要留心,也要注意安全,不要这个时候露出马脚——有没有人跟踪你?” “阿龙给我安插了一个眼线,跟着我到上海来的,我给他演了一出戏,现在趁着晚上他睡着了赶过来的,不会被发现。”佟云西说。 “你能保证你今天晚上他没有跟踪你?”宋深怡有些怀疑 “能,我亲眼看着他睡着了才过来的,一路上没有发现他跟踪我。”佟云西保证说。 “你说的这个阿龙不能不提防,你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还要时刻记住不要在他面前露馅儿,你是他带进来的,他又是帮会老大身边的红人,叶洪很有可能暗中让他监视你。” 宋深怡分析得很对,佟云西只能倍加小心的前行。回到住处,那人的呼噜声没断过,他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坐着火车回南京。帮会里上下大小的弟兄几乎都亲眼见着了上次山洞里夏阁给的军火,无不眼馋得流口水,心里都蠢蠢欲动,只是碍于叶洪没放话而已。佟云西两个人回来以后帮会一如既往,他回到住处跟着他的人就立马不见了踪影,他也没有在意,刚收拾好就有兄弟来叫他,说是叶老大有事找他,佟云西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叶洪找他却是好事,后天要和日本人谈判,因为佟云西会讲日语的缘故所以准备带着他。佟云西不明白怎么还有日本人的事,叶洪没有告诉他实情,吩咐他阿龙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帮会,他是阿龙推荐过来的人,故愿意相信他,也警告他不能多事,做该做的,没有吩咐做的一定不要插手。佟云西点了点头,心里一直琢磨这会不会跟夏阁收编青帮有关,又惦记着宋深怡派的人又没有及时到。到了第三天,叶洪带了不少人去南京城里的一间茶楼见面,不到一会儿,来了几个穿便装的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青年男子戴着眼镜,落座后很礼貌地向叶洪等人致礼, 叶洪不以为然,开口道:“怎么没有见到竹下惠美?就派你来和我谈?”他示意佟云西翻译给对方听,佟云西心里一惊,竹下惠美?没听错吧,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不敢迟疑,正要准备开口对方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用很流利的汉语说道:“我会讲中文。” 叶洪一听有些许惊讶,对方自我介绍说:“我叫井上贤友,是帝国陆军军人,从军前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专门研究东亚文化,所以我会说汉语。” “看来你不是一般人了,你可以代表竹下惠美?”叶洪眯着眼睛盯着对方说 “没错,是竹下惠美女士亲自授权于我,我说的一切都可以代表她的立场。”井上贤友十分礼貌的回答,还带着一丝笑容。 “我青帮的人好几次向你们提出请求,要么加高酬薪要么你们找别人,我不想和你废话,简单点能不能满足!”叶洪没好气地说,井上贤友笑了笑:“叶先生的意思我懂,长官和我说过,您多次想要钱或是枪支弹药,我们暂时无法满足您所以您有怨言?” “那还用问?我们青帮给你们办了多少事?我叶洪在南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在上海太讲究身份太明显,不方便抛头露面,就到南京找到了我,借我帮会的便利达通上海和南京两地的联络线,为你们提供了多少情报?竹下惠美开始承诺过我的,只要把事情办好想要什么都可以,可现在呢?你们的陈承诺呢?提了好几次都在回避,是什么意思?不把我叶洪还有青帮放在眼里是吧?你要知道,青帮给你们办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咱们是合作关系,总得讲究规矩。”叶洪说,从始到终井上贤友都没有打断他,一直安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而在一边站着的佟云西也全都听进去了,一字不落,他终于明白了竹下惠美的真实身份,她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另一座城市挖掘出她的秘密,她的手伸的可真够长!他也由此想到了有些日子没见的明岛周楠。 “叶先生我们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关系就不可能提供任何物质上的帮助,这不是我们的责任与义务!”井上贤友说。 “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给我们帮助,是给我们相应的报酬,就是你欠我们的,你以为我们需要你们日本人的施舍?”叶洪急了,站起来冲着井上怒吼道。井上贤友毫不畏惧,他慢慢地把身体向前靠了靠,两手交叉的放在桌子上,又微微一笑,“叶先生,我们既然已经合作了那是上下级关系,我们雇用你是看得起你,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有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要,不属于自己的要是太执着反而会伤害自己,我想您没必要让我来教您吧?” 叶洪彻底怒了,井上贤友看似温尔实则阴狠,简单几句话就把自己给看扁了,原来他们根本没有就没有把青帮当成是平等的伙伴,青帮在日本人眼里就是廉价的跑腿,终究在日本人眼里所有的中国人都是一样的。他一时语塞,半晌,他一拍桌子:“去你码的四眼狗,你以为你是谁就敢和老子这么说话,我今天没看到竹下惠美就已经很不爽了,和你白话这半天算是给你面子,你倒好排场挺大!你们日本人也太不讲信用了,过河拆桥,借我青帮的手办了事儿还赖账,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从来都是我也欺负别人还没有人可以骑在我的头上拉屎!在南京城里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十万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井上贤友依旧坐在那里还是微笑着:“叶先生,不要激动,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想的太差,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你的荣幸,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总是提前不会显得很俗吗?” “你少教育老子,我吃的饭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算哪根葱在这儿瞎白话?”叶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就是找你要说法的,没有看到钱我一定不会让你出这间屋子!”他顺势从后腰上拔出一把斧头一下砍在两个人之间的桌子上,桌子瞬间裂了一道很大的缝。井上贤友微微皱眉,有些许的吃惊,但是表现的依旧很镇静,他眼中的不满随即被一丝闪过的凶光所替代,他手一挥,从门口立即破门而入几个带枪的便衣,把叶洪死死地按在了开裂的桌子上,紧跟在他身后的佟云西也被制服在地,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井上贤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抵在了离他只有十几公分的叶洪的脑门上,开口道:“我还叫您一声叶先生,是对您的尊重,出了这个门我绝不会多瞧你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你真的觉得竹下惠美女士什么都不知道?你错了,今天所有的安排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当然也包括我对您此时此刻有些不礼貌的举动,你门外的那些小弟早已被我们的人制服了。实话说吧,今天你来是要钱的,我来也是要一句话的,你要是能继续为我们效力就做下去,以前怎么样现在也还怎么样,不愿意做的话也行,保持是没有,我能放你走,你要是邮箱拿钱又不想继续合作的话那你不要怪我无情!”他说完手指稍稍触碰了下扳机,叶洪急了,连忙大喊手下留情,有事好商量。井上贤友缓缓地把枪拿开他的脑袋,没有示意周围的人放开叶洪,叶洪被两个人拧着胳膊按在桌子上,上半身全部覆在上面,刚才桌子上那把斧头紧紧的贴着他的侧脸,样子十分狼狈。井上贤友把手枪收了起来,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扶了扶眼镜,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我看不必商量了,刚才说的很明白,你要么选择走人要么选择死,赶紧告诉我,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这也算是竹下惠美女士的意思。”叶洪头上的汗珠一个接着一颗的往下窜,他浑身发抖,想了想,颤抖着嘴唇说:“我不要钱了,放我们走吧”。 “既然叶先生选择对了那就皆大欢喜了,你可以平安无事的走出这家茶楼,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回去复命了。”井上贤友笑的很灿烂,他示意放开叶洪等人,然后站起身来拔出那把深深插进木桌里的斧头,拿在手上掂量着,一边把玩一边看向早已面如土色的叶洪,又笑了笑,眼里满是不屑与嘲讽,之后吩咐人把他们送出去,就像送普通客人一样毫无破绽,叶洪连同一起来的十几人出了茶楼后在被押送着往回走的路上没人敢说一句话,十几分钟后,叶洪悄悄地回头看,发现人早就没了。他松了一口气,身边的人也跟着活了过来,短短一段路就像是上刑场一样漫长,突然叶洪大骂一声姥姥,转头就想往回走,弟兄们知道他要干什么,拼命地拽住他,佟云西也不例外。刚才的事情极其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想让叶洪无辜的死在日本人手里。 “别拉着我,老子要和他拼了,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敢拿枪顶着老子的脑门,我非要把他小子的脑袋拧下来不可,否则我还怎么混!” “老大你醒醒吧,人家有枪,咱们就只有斧头和刀,能打得过人家吗?你上去不送命吗?”有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的小弟带着哭腔说,叶洪根本听不进去,刚才被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现在又来劲了。 “滚一边去 ”叶洪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旁人一边拉着叶洪一边还要顾及小弟,场面混乱不堪,街上的人都侧目又不敢多事,只得远远地望向他们。 “大哥你就别犟了,听兄弟们一句劝别去了,你这么冲动去了能干吗?更何况人家早就走了,就是要出气也要回去咱们好好商量对策再决定也不迟,今天的事兄弟们都很气愤,我们不会便宜了日本人。”佟云西在一旁劝叶洪,另外的人也跟着点头,叶洪一个人也拗不过多数人,人们见他松懈下来就赶快围着他把他带回了青帮。回去之后,叶洪十分生气,既愤怒又 ,毫无防备的被人家摆了一道,钱没要上差点把命都丢了,换作任何一个帮派的老大都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今天和日本人谈判是出于继续合作的本意,还幻想着帮日本人办事自己依旧是南京城里的第一大帮会,如此看来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好在日本人不知道他和夏阁的事,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他终于下定决心归顺夏阁不再考虑和日本人合作的事了,投奔了夏阁就有了手里的家伙,再也不用怕日本人,想啥时候报仇就啥时候报仇……对了,军火!叶洪猛然惊醒,山洞里还有夏阁给他们的礼物呢!于是他急不可待的领着还没有喘过气来的往山里赶。 六收编 “东西呢?”叶洪领着人怒冲冲的来到山洞口发现山洞被破坏的一般严重,里面藏着的所有军火全部不翼而飞,就连一条枪都没有剩下!叶洪睁大了眼睛,环顾四周身边的人,压低声音说:“怎么回事?”没人敢吱声,他怒吼一声,人们吓得一机灵,只有佟云西在一旁心里明白还十分窃喜,宋深怡派的人行动真真是迅速,刚回到南京他们马上过来把东西搬走了,也一定就是宋派来的人,不会有第二批人知道这山洞里会藏有军火。叶洪眼睛终于瞄到了一个人,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揪过对方,原来那个人是负责看守军火的小喽喽。叶洪眼睛通红的死盯着他说:“怎么回事?”手下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在抖,结结巴巴的回答:“有一伙穿着黄色制服的人来把里面的东西抢走了,他们人比较多,我不敢和他们动手啊”一旁的佟云西心里有些犯嘀咕,黄色制服,行动处的人把军装穿上了?不可能啊,他们一向都穿便装,更何况都是老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难道说是宋深怡下令这样做的? “你说什么?黄色制服,你看清楚了?”叶洪把对方快拽起来了,手下带着哭腔说死也不敢欺骗也老大。叶洪把人扔下,怔怔的站在那里,然后他一拍脑门“是夏阁那孙子干的,伪**的人!”他又转向刚才那个手下,问他是不是和那天送军火的人穿的衣服一样,手下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那些人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专业人,把他一个人打晕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次醒来动力的东西就全都没了。佟云西忽然明白了,宋深怡的用意就是嫁祸于人,好让叶洪跟夏阁两个人互相咬,因为没有人会想到除了青帮和夏阁以外会有第三方知道军火的具体位置,在场的人除了佟云西本人外谁会想到是上海那边的军统在插手这件事?不出宋深怡的所料,叶洪的冲动与暴怒正中宋深怡的下怀,要真是如此的话宋深怡已经坐收渔翁之利了,剩下的就是叶夏两人鹬蚌相争了。宋深怡的目的不难看出也是按照之前和佟云西说的那样想要更深入的了解青帮好向戴笠请功,虽然佟云西一直都没弄明白戴笠到底对青帮这样不入流的帮会有什么兴趣。 “夏阁这孙子耍我,想让我看见东西安心,然后趁我们不防备再把东西抢走,这是使得眼前花啊。”叶洪咬牙切齿地说“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两伙人知道没有别人,不是他还会是谁?还穿着制服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我了吗?”叶洪看着身边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兄弟们,心中有陡然升起些许的愧疚,想来这些没有文化都是穷苦出身的男孩们都是很早就会跟着他的,名义上是入了帮会其实叶洪心里最清楚,不过是带着他们狐假虎威罢了,大家都很信任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走,以前给日本人办事没有油水现在给汉奸卖命还又被耍了,他这当老大的也是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说得明白,怀着对夏阁的恨意他带着兄弟们又回到了青帮,在自己的屋子里拨通了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电话,专线拨通后果然是夏阁的声音,叶洪没等对方开口就破口大骂: “姓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眼馋我是吧?我问你,山洞里的军火是不是你派人拿走的?你什么意思?玩儿我呢?”对面的夏阁也是不知所以,从叶洪断断续续的表述中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山洞里已经送给叶洪的那批军火被人给盗了,这伙人还穿着他伪**的衣服。 夏阁心里一紧,他再清楚不过这批送给叶洪做见面礼的军火是什么来路,原以为叶洪收到军火后就万事大吉了,他坑戴笠的事也就没人知道了,谁成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走漏了风声。他清楚的记着自己没有下令派遣任何人去山洞里要回军火,既然叶洪说穿着自己人的制服那会是谁假传圣旨呢?那会不会是戴笠知道了这件事光明正大的去抢呢?那戴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要真是那样就麻烦了…… “我的兄弟可是都看见这油亮亮的枪杆子了,都跃跃欲试呢,我的兄弟们比我有诚意,他们早就想奔着你去了,现在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你让我怎么和兄弟们交代?我的人可是亲眼看到了,你的人开着卡车还打伤了我的人你说怎么办?”叶洪还在不停的抱怨,怒气未消。 对方一直没有答话,他心里觉得很蹊跷,叶洪的大嗓门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他皱着眉说:“叶老弟,你不觉得事情很诡异吗?” “就是见鬼了啊,山洞里的军火不翼而飞,就我们两方人知道藏匿地点,现在都说不知道,不是见鬼了是什么?”叶洪把矛头直指夏阁,夏阁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已经决定纳你们为我和平建国君的成员了,你想要的枪炮弹药我也派人给你们送过去了,这是咱们当时都看见的,藏在哪里也是当初你定的不是我,我的人送完军火后就回来了,后面的事一概不知,现在东西没了和我的人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知道放在哪里!军火已经全部交给了你你就应该负全部责任,也就是说,自我的人脱手军火后它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叶洪听夏阁一说愤怒的想从电话听筒里钻过去打他,转念一想还挺对,夏阁的人把东西放在山后就走了,具体藏在哪里是叶洪自己决定的,命令手下人把东西抬进指定的山洞,一片山有很多山洞,没有亲眼看到根本不会找到军火的藏处,而根据手下的人所说,那批来抢军火的人是没费周折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军火所在的山洞。 “还有”夏阁没有听到叶洪的回答就继续说:“衣服的事更不能当作是证据了,不能否定,根绝你描述的来说这伙人的确是穿着我伪**的衣服,但并不代表别人不能从别地儿弄来一套一模一样的!再者说,我要是真有意抢你的东西完全不可能穿着制服暴露自己啊。”夏阁不长的几句话已经完全折服了叶洪,他刚才还是怒火冲天此时此刻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他想了想:“你说得对,可现在该怎么办?咱们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我手里也没有家伙,看来加入你编制的事儿要泡汤了。” “叶老弟不必担心,我可以当作是交换条件允许你进入我和平建国军,这次山洞事件纯属意外,我帮你一起调查幕后黑手是谁。”夏阁这样说也是为了不让他的收编计划落空,暂时安抚叶洪而已,其实他心知肚明,十有八九这件事是戴笠所为,他有些后悔答应叶洪这样的要求,转念一想不这样怎么能够消除叶洪对自己的怀疑呢?这家伙真是蠢的要命,别人略微使一点皮毛的计策他就上了人家的当,还跑到自己跟前来大吵大闹,夏阁被戴笠叶洪的双重夹击弄得十分疲惫。 “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本来是一手交货一手交人的买卖怎么像是给我画大饼啊。”夏阁苦笑了下,叶洪有时候还挺爱抖机灵的: “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能查出实情,关于军火只有我们两方人知情,逃不出其他范围,我们就已知的情况好好做个摸底,我不信查不出结果来。叶老弟,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要想达到目的就要团结。”夏阁对于叶洪为日本人办事有所耳闻,他会猜到叶洪无路可走了,事实真是如此,叶洪想想自己的处境,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曾经那个以为叱咤南京城的活阎王不复存在了,日本人那边彻底没戏了,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跟着夏阁走。 “最后”夏阁不着痕迹变了一种严厉的口气说:“军火丢失可是你叶老弟管理不当导致,你如果因为这件事没有按照约定加入我的军队那么就是你违约在先了。我再做一回让步,等你们都来了我再给你们发一批新的装备,就和之前看到的那一批几乎一致总行了吧?你看我都给你如此丰厚的条件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夏阁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叶洪原本占上风的局面不知怎么被夏阁的一席话就扭转了,反而倒是他的不对!他毫无反驳之力,最后终于点头了。他们都不曾预料到,这一段通话全部被叶洪门外的佟云西听得一清二楚,由于当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帮会的兄弟们劳累了一整天都在休息,而叶洪的房间在院子的最里面,位置最隐匿,碰巧屋子后面连通外部的一堵墙中间有一道挺大的裂缝,还没来得及修,叶洪屋子内的电话装在角落里,深褐色的窗户半掩着他打电话又是背对着后面,这就给人从后面向里屋窥视探听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佟云西在亲眼目睹了军火被盗走后十分确定这就是宋深怡派来的人所为,他知道叶洪见状结果一定不会好,出于自卫的本能,于是就有了想知道他下一步打算的念头,回到帮里注意到叶洪急匆匆的回房后他猜测会有所举动,就躲在缝隙中暗中观察。而听到的内容让他不禁冷汗直冒,夏阁不是一般人,根据叶洪的几句疯话就能准确的判断出事情的始末,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的嫌疑洗的一干二净,让叶洪惟命是从。当然,他做贼心虚,叶洪不知道军火本身的来源他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军火被抢首先想到的自然会是戴笠,这不便和叶洪说罢了,而叶洪易怒又无知,恰巧又烘托了夏阁的机警,这也是宋深怡的高明之处。佟云西在回想整个军火案的同时也免不了担忧,宋深怡为什么会想到嫁祸他人这一招佟云西不得而知,但有一个事实不能忽略,就是由于嫁祸他人导致夏阁叶洪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看似很高明的一招其实也不是无懈可击。既然夏阁和叶洪已经知道了有人从中作梗那么他们近期一定会彻查到底,根据刚才夏阁的描述,他们一定是要找出军火被抢的原因,如此一来他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青帮这边是所有人都知道军火的位置,人多嘴杂,嫌疑也更大;而夏阁那边就不知情了,说不定情况一样。佟云西目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离开青帮,想办法脱身,可又想到宋深怡交给他的任务,让他继续调查青帮的底细,上次回去忘记告诉宋深怡了,实际上青帮只是个鱼龙混杂的流氓组织,老大叶洪完全就是个志大才疏目光短浅的蠢货罢了!其他就再无任何价值佟云西心里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从那段电话通话中了解到叶洪同意了加入夏阁的军队,估计不久就要归顺了,他有一个想法,就是趁着自己还没有暴露跟着大部队一起去找夏阁,在正式被编进和平建国军后摸清楚青帮以后的走向就行了,然后就找机会脱身! 还有一件事让他更加费解不安,便是早在上午茶楼谈判时那个自称受命于竹下惠美的日本人说的话,佟云西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竹下惠美的身份、楠子的来华背景、甚至于青帮和日本人暗地里的合作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来决定其重要性,他急迫的想知道竹下惠美究竟是什么人,只有了解了她的真实身份才能顺藤摸瓜的了解楠子,他又想到自己对楠子的怀疑一直都没有打消,若不是宋深怡紧急的任务他或许早已经有所收获,从楠子和他第一次见面后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谈到了竹下惠美这个女人,从原来海军的军医摇身一变就成了上海商界的要领,他怎么样联系不起来这两件事!好在阿龙不在叶洪让他临时顶替他才有机会听到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她不仅仅是商界人物,还和日本军界有联系,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改变自己曾经是日本军人的身份,上海商界领头人极有可能是个幌子,而根据井上贤友的描述来看,竹下惠美说不定还是谍报机关的人,那楠子又是否知晓呢?竹下惠美和远在南京的青帮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呢?用处在哪儿?青帮的人从来没有去过上海办事儿,难不成她在南京还有任务?佟云西觉得事情越来越像迷雾一样看不清了,由于竹下惠美的特殊让他又有了继续深入楠子的决心,他想把青帮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安全脱身后回到军统立刻调查楠子。 叶洪终于真的决定领着兄弟们投奔夏阁了,这对于后者来说是期盼已久的好事,他也能壮大自己的队伍扩充自己的势力。夏阁答应叶洪,给他们单独的住处,名义上配置上全部按照统一的标准来做,私底下叶洪的人全都有他自己来管,遇上出动兵力需要决策的地方要服从夏阁的指挥,生活上的一些小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洪在私底下也可以管理自己的人,这样看来夏阁似乎很包容。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全亮,叶洪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奔夏阁,青帮原来那处宅子还归他们所有,目前暂时关着顺便给阿龙留了信儿,让他回来就直接去南京伪**找他们。自此之后,南京城里那个风风火火欺行霸市的青帮便不复存在了。 七调查 叶洪等人现在也是吃皇粮的人了,自从正式加入夏阁的和平建国军后他就和手下的弟兄们整天无所事事,没有了以前在青帮为生存犯愁的麻烦也没有了曾经的自由,他的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在夏阁手下的这段日子以来,他过得还算舒坦。夏阁似乎很够意思给了他一个中队长的头衔,他不以为然,嫌弃官儿小,中队长上面还有大队长呢!并且还给他一个人一间单独的屋子当作是办公室,内部装饰很讲究,都是叶洪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平日里没有大事情找上他也没有谁敢给他脸色看,手下的人按照夏阁的要求进行常规的训练,所以他平时没什么事情就喜欢躺在大沙发里一边听那个木盘上有大喇叭的洋玩意儿,一边瞪着天花板瞎捉摸。他此时也穿着伪**的制服,呢子料的制服很闷热,脖子前的扣子勒得他呼吸困难,解开以后顺畅了很多,他深呼了一口气,有一件事他不满意,就是夏阁承诺的那批军火至今还没有音信,他们只收到了一批磨损较严重勉强能用的枪支,这让叶洪很是不爽。这一天他又想到了夏阁之前和他说的话,详细的给他分析了山洞军火丢失的内幕,当时他听着觉得很在理,现在一想又觉得像是在给自己使缓兵之计,那伙穿着黄色军装的人就是夏阁派去的,然后又巧言令色的唬骗自己好推卸责任,实际上他就是拿军火虚晃一枪骗自己归顺他罢了,那批上等的枪支弹药早被他不知道运到哪里了!想到这儿叶洪猛一个起身,他后悔没有再三考虑就听信了夏阁的话,目前已经是他的人了想走也难,他断定姓夏的在耍手段,而那批旧的不能再旧的枪支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越想越恼怒,正打算去找夏阁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动静,原来是阿龙回来了。 “大哥,你们怎么样?我在咱们旧宅里收到了你留下的信儿,特别高兴顺着地址就找到了,咱们可终于投靠了夏阁啊!”阿龙风尘仆仆扩看上去十分高兴,他梦想成真了,几次劝说都没用谁成想叶洪一下就想通了,阿龙还不知道山洞军火丢失的事,光顾着上下四处张望,手在红木质的茶几上摩挲着,眼神里无不透露钦羡的意味。叶洪瞟了一眼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重新躺回沙发上:“我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都办好了,小林庄的老板刚开始还哭穷,说什么年头不好颗粒无收没有钱给咱们,后来我把刀往他桌上一砸他立马就怂了,十块儿大洋一分不少的。”阿龙从褡裢使劲掏出最里面的一摞银元递给叶洪,后者拿在手中掂量着,若有所思,他喃喃道:“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以青帮的名义要债了,这些年,干的混蛋事儿也不少。”也不知道怎么,他竟然有良心了。 “这怕什么,咱们现在已经是正规军了,要穿有穿要吃有吃,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找女人……我是不是得赶紧让后勤的人给我一身行头,手里的家伙什儿也得有,对呀,山洞里那一批上好的军火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没想到我从小林庄回来竟有这等好事,老大真是太英明了,早就跟着夏阁走就对了……”他喜上眉俏,神情里禁不住的欣喜,没等他说完,一旁的叶洪听得腻了,回手就是一巴掌。 “你他妈的说没说完,跟个家雀似的叽叽喳喳,老子没投姓夏的时候你就嗡嗡个不停,如今如你愿了你又叭叭个没完,比女人还啰嗦,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哪些事情你都知道多少?咱们山洞里的军火早就让姓夏的给搬走了你懂不懂!”叶洪把山洞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阿龙,阿龙手捂着脸怔在那儿了,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叶洪把手中的钱揣进上衣兜里接着说:“就在你进门的前一刻我还寻思着要不要去找姓夏的,他之前在电话里和我解释说这不是他干的,我当时信了,他答应我再给我一批新的军火当作是补偿,于是我就决定投奔他,来到这里半个月了,咱们青帮兄弟们用的还是他们退下来的旧家伙,我怀疑姓夏的骗人。” 阿龙听明白了叶洪的心思,叶洪把电话里夏阁给他分析的一切都如实的讲给了阿龙听,可阿龙并不认为夏阁在撒谎,或许山洞里的军火本就不是他所为,所以他劝叶洪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可叶洪偏不听,一来是觉得夏阁耍了他二来是觉得诓骗了他,非要找夏阁问个明白。 “大哥,恕我直言,我想我们是太心急了。先说山洞里军火的事,夏阁他们的人把军火送到我们这里就回去了,至于具体放在哪里是我们青帮人自己定的他们根本无从知晓,虽然说穿着黄色制服但也真的不一定就是夏阁所为,说不定真的是有人恶意栽赃嫁祸,我们就按照夏阁分析的,先查查有没有内鬼,再下定论也不晚。”阿龙多少是明白事儿的,他不想因为叶洪的冲动导致叶夏两人关系闹僵,最后弄得自己人没有退路。 “至于我们现在手里的装备更不是大事,东西是次一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再说了,我们也不是马上就有任务,既然已经是夏阁的人了他又答应不会亏待咱们,那就没必要和人家闹翻脸。” “我说你怎么帮别人说话啊?用你来教育老子?”叶洪一脸不高兴,他觉得阿龙理性的劝告是在给他添堵,他就认定是夏阁从中捣鬼了,什么意见也听不见去。 “你究竟在怕什么?难不成这里边有你的事?”叶洪眼睛微微一眯,他觉得阿龙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所以才向着外人。 “能有我什么事?这段时间我可是按大哥的吩咐去乡下收账了,帮会的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阿龙急忙说 “姓夏的暗中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讲理?” “真没有,大哥你可别开玩笑了,姓夏的能看上我?我可是你的人!我这也是为了青帮弟兄好,你这一去万一要是惹了姓夏的以后我们在军中能有好果子吃?”阿龙被叶洪逼得不知所措。叶洪鼻子一哼,不以为然,他打定主意就是要找夏阁挑明白,他不想被人看不起。 “实在要找姓夏的也行,但是大哥你的向我保证你不提关于山洞军火的事。”阿龙说 “你懂个屁!”叶洪一口啐在地上。 “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这比在青帮的生活可舒坦多了,甭管是谁抢走的军火都不要再追究了,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你总是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可这无伤大雅,回想起从前给日本人办事可没有这些个待遇,到底都是中国人多少有些颜面。如果你想真的想去找姓夏的可以谈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看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阿龙苦口婆心的劝叶洪 “我就不信我的人会走漏风声!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害我也是他夏阁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人!我一定要查个明白,真要是这样我绝不会便宜了姓夏的这小子!” 叶洪起身去找夏阁,他也没有忘记刚才阿龙说的话 他还算是有点脑子不至于真的冲动和夏阁干起来。他敲了敲夏阁的门,里面有人应声,于是就开门走进去,夏阁刚好在办公室,此时正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思索着什么,见到叶洪就基本上猜出他来此目的,他转过身把手中的烟斗磕了磕然后放在桌上,带着些笑容望向叶洪,开口道“叶洪老弟有事啊。” “没事怎么敢打扰日理万机的夏司令呢?”叶洪回答说,随意的坐在了离夏阁有两米远的沙发上。 “你要是不说司令这个称号我都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你这个得利的手下,这些年我一直做的是文官,都快忘了自己是兵戈出身了。”夏阁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叶洪心里有些不愉快,他总觉得夏阁是在给自己下套,他们都已经成为夏阁的手下了他能不高兴吗? “叶老弟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为此我没有出去专门等着你,正好这几天我也没什么大事要去办。你是想着山洞里军火吧?我也是,我也在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根据你描述的情况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共同努力彻底查明白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我觉得问题一定出在人身上,这么重要的事你我都是清楚的,也不会轻易让不相关的人知道,所以我们范围就是所有接触过军火的人,从这些人中好好查查,一定有线索。” “那这么说夏司令是肯定有人盗取了军火?”叶洪一挑眉毛说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夏司令有头脑一眼就看出是消息泄露而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叶某佩服。”叶洪酸溜溜的语气无非就是还不认可夏阁的判断,断定就是他派人把军火抢了空,夏阁当然不傻,言外之意听得明明白白,他不会故意戳破,对于叶洪这样的人只有让他看到最终结果他才会相信事实,所以也没有必要和他置气。 “叶老弟啊,我能理解你,刚到新的环境不熟悉有些不得劲儿完全可以理解,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别忘了当初咱俩是商量好的,想要查明事实你也要行动起来。” “怎么行动?我就不相信是我的人所为,我还不了解我的手下?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和头脑,更何况都是些和我一样的人,你说他们会把这批军火给谁?难不成自己想另立门户?”叶洪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认出了问题,他很明显就把矛头指向了夏阁。夏阁浅笑了下,继而又拿起刚才熄灭的烟斗重新点燃抽起来,没有离开他的位置说: “叶老弟,有些玩笑不能开,玩笑归玩笑事情归事情,真相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我们双方都有嫌疑,你是他们的老大可这不代表他们每个人的所思所想你都能知道,人心隔肚皮。” “既然我们都想知道山洞里的军火究竟是被谁抢走的,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开始着手查人吧。先从我这边开始,我会把凡是去过山洞的人一一进行详细的询问,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我都不会放过。等我这边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你可以和我同时进行也可以等我结束了再调查都可以,你觉得呢叶老弟?”夏阁笑眯眯地问叶洪。叶洪听夏阁一说有些吃惊,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搓了搓手:“那就先这样办吧,看看最后结果怎么样。其实……今天不是来找夏司令谈山洞军火的,虽然成色很好但是已经丢失了能不能追回来也难说,我记得夏司令早先答应过我,说是等我被你收编后你会再发我一批军火,现在军火是到手了可不过是些被人用过的残次品,这恐怕不合适吧!” 夏阁听了后哈哈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知道叶洪觉得委屈了,于是随便用几句你们一般不出动的话就搪塞过去了,到最后又用上了条件有限的借口回复叶洪,叶洪也无奈,心里不服嘴上总是说不过夏阁,思来想去还是赶紧听夏阁的话着手查人吧。叶洪怀着苦闷委屈的心情离开夏阁办公室后夏阁突然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他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军火离奇的被抢一定不会太简单,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耍了戴笠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千方百计的打听军火的下落,于是就在收编青帮之际来了一招移花接木。他越想后脊梁越冷,他敏锐的直觉让他不能平静下来,他要立刻查出这个走漏消息的人是谁。 夏阁的做事绝不像叶洪一样瞻前顾后,他马上派人秘密召集参与了运送军火的士兵,把所有人自上而下由高到低亲自审问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他断定问题真的不出在自己这里。和最开始不一样,夏阁现在竟然也想尽快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不为叶洪只为自己,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戴笠干的,要是他干的也好说,事情总是有因果关系的;要不是他岂不是更可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头上动土?在没有查明白真相之前他不会允许自己胡思乱想。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就算是查到了真相又怎么弥补叶洪的损失呢?要不要告诉他那批军火的真实来路?今天叶洪的态度也看到了,嫌弃装备差待遇不好,像是被骗了,话里话外都对他这个司令不满意,夏阁懒得搭理他,他想自己这边已经是没有问题的,等叶洪再来找他的时候就如实告诉他,要是对方不相信当着他的面再问一次也可以,既然问题不在自己这边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军火是交给叶洪之后才丢失的,万一要是他那边有人泄露了他也无理可挑,想到这儿夏阁轻松了不少。 叶洪很快就知道了结果,不出所料他不相信,虽然没有直接表明出来但是这就无疑是告诉他问题出在自己这边。叶洪黑着脸去找夏阁,夏阁领着他把程序又走了一遍,这其中有疑问的地方叶洪一个也没有放过,他详详细细询问了每一个参与运送军火的人,甚至于夏阁还让他自己去仓库里找丢失的军火,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夏阁的人真的没有问题。 他满脸黑线,比前几天还不爽,这很可能意味着是自己的手下走漏了风声,抢军火的不是夏阁那又会是谁呢?叶洪陷入了夏阁一样的苦恼中,此时的夏阁站在一边不喜怒于色,他也在猜想叶洪下一步会怎么办?没想到叶洪竟然难得的冷静,说要好好彻查自己人。回去后的叶洪十分生气,没找到夏阁的漏洞,他现在也不得不相信真的是自己人这边出了问题了,他终于下定决心清查帮会里所有的兄弟。 佟云西在这里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比帮会里其他人要好一些不用太累,每天在叶洪身边给他当秘书,这足以让他有时间和机会深入了解和平建国军,他想,青帮的底细被他查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交差了,现在就连夏阁的部队也有所了解,他觉得时候脱身了,不管什么方法都要离开这里,也不用考虑其他,反正再也不回来了。想知道这里他夜晚回到住处马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并且用早已联络好的信号传信给宋深怡派给他的人,准备第二天向叶洪请假,就说是家里出了事,他还想了第二条路,如果叶洪不同意就找借口骗过门卫以此脱身,而宋深怡的人也会帮助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洪这一次的举动让他插翅难逃,差点丢了性命。 八暴露 佟云西把一切逃跑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几十遍,此刻正是晚上,他越想越着急,最后拍板决定天一亮就动身,不能再拖了,先找叶洪借口请假然后拿上行李就走再也不回来,或者说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扔掉行李反正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人能够脱身就行。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反复想着事情,就等着天明,不自觉得有些许困意,刚闭上眼睛没有十分钟,一阵嘈杂急迫的声音将他吵醒,竟然是阿龙在门口,他告诉佟云西马上去后院集合,叶老大有事要说,佟云西心里一沉,自知不妙,他想推脱身体不适但是没用,阿龙说叶老大务必要见到帮会所有成员,找不到人的一律重罚。佟云西见状不再说话,穿好衣服跟着出去。 他们到后院的时候基本已经有了不少帮会的兄弟,没有其他人,叶洪独自一人坐在正中央。天色已晚看不清他的脸,他一条腿斜挎在另一条腿上,两条胳膊倚在座椅靠背上,周围人没人敢吱声,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也都知道晚上集合不会是好兆头。佟云西也站在一旁冷静观察,叶洪还是坐着不动,现场气氛降至冰点。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叶洪终于起身了,他走近人群,开口道: “我在南京混了几十年,不敢说万人之上但也是千人之上,能降得住我的人屈指可数,凡是听过我叶洪名姓的就没有不怵的人。现在我不再是青帮的老大了,也没有青帮这回事儿了,但你们不要忘了我还是你们的头儿!我带着你们投奔了姓夏的也是形势所迫,本来觉得这是桩合适的买卖,可我眼下觉得窝囊!因为啥?因为我手下的人中有叛徒!”叶洪大声说,他眼睛通红,一脸怒容,佟云西微微闭上了眼睛,心就像石头一样瞬间沉到了底,他晓得,叶洪既然开诚布公的说帮会内部有叛徒,就不可能不做出行动,自己目前没有顺利脱身这就很麻烦,就迟了一步,要是早一天,就一天他就可以离开这儿回到军统见到楠子。佟云西悔不当初,他想着怎么能尽快的把目前的情况再次传递给接应他的人。 “把你们找来不为别的,就为找出这个叛徒,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起你们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半步,我要一个一个审问这当中的每一个人,直到揪出这个叛徒为止!”人们听罢都很震惊,又不敢表现出来,一个个心里又疑惑又害怕,头一天晚上就这样度过了,而佟云西则是一夜无眠,身边笼罩着巨大的压力,杀机四伏。几个小时后天终于亮了,有人来敲他的门,他一个猛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阿龙。阿龙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向他,让佟云西心里很发毛,他正想开口问,阿龙示意让他跟着自己走。到了叶洪的办公室,里面窗帘紧闭光线很微弱,他勉强辨识出叶洪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身旁还站着一个帮会的兄弟,佟云西见过几面印象不深,他好像看到那个人神情慌张身体在微微发抖。在阿龙把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洪缓缓地说: “李顺,最近些日子你在帮会还适应吗?” 佟云西看不太清他的脸也不敢走上前去更不知道对方的意思,于是职业性的笑了笑:“还可以。” 叶洪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帮会现在投奔了夏阁你觉得如何?”佟云西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想起来问自己?他回答:“大哥抬举我了,我只是您手下的一个下小人物,大哥说跟谁我就跟谁,哪里都好。”叶洪似笑非笑,没有说话,然后转头对身边那个一直发抖的人说:“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我看到李顺在老大门外鬼头鬼脑的,好像在偷听。”那个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佟云西还是听见了,他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当时他只顾着偷听叶洪和夏阁的对话,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根本无从想到他被人监视了!他大脑飞速的转着,想着怎么编借口。 而叶洪则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又问他问题:“李顺,我从阿龙口中得知你是留过洋的人,有文化有脑子,你来我青帮也是生活所迫,要不然你和我们不可能尿道一个壶里去,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心里主意多,我也晓得你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跟着我的!”叶洪看人还是蛮准成的,佟云西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都是被人怀疑的错愕。他正要张口却被叶洪严厉的眼色制止住: “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也不想知道你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昨儿晚上我已经跟弟兄们讲的很清楚了,我就是死也要把走漏消息的人抓出来,现在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我怀疑的重点,谁也别想逃!我会一个个查,根据你们每天的生活和接触的人我总有办法让这个鬼现身,而你,目前就是最具嫌疑的人,我还真看不透你这小子,本来是有意提拔你的,暂时先免了,我想先把身边的人弄个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继而让阿龙把他带到一个小屋子里囚禁了起来,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发言的机会,门外被反锁上的那一刻佟云西心如死灰。 屋子很小,十分逼仄,他望着四堵墙就感觉它们好像一刻不停的在挤压自己,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墙上什么都没有,他的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短暂的失神后,他回想叶洪说的话做的事,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天在叶洪门口偷听会被人发现,而叶洪更是令人捉摸不透,他没有直接判自己死刑,这也就让佟云西有些不安,因为查内鬼的原因原帮会里会有兄弟互相揭发,注意到谁最近行为诡异自然就会毫无顾虑告诉叶洪,这也怪自己的不谨慎,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因为叶洪仅仅是把自己关了起来没有做其他惩罚这一点他觉得他还有活路,或许叶洪有些不舍,也或许没有太有力的证据。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逃出去,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真的只有最后一条路,再不抓住机会必死无疑。 叶洪的做法十分出乎阿龙的意料,他并不知道佟云西偷听的事,举报佟云西的人也没有和阿龙讲过直接告诉了叶洪,叶洪也没有当机立断处置佟云西,仅仅是把他关了起来,阿龙能理解叶洪的心思,他想知道叶洪下一步的打算,在把佟云西关起来之后他回到叶洪的办公室。 “尽快问清楚李顺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的行为无疑让我对他另眼相看,说实话,我刚才真的有那么一刻想要枪毙了他,可转念一想他是你介绍进帮会的,我总是要给你留些面子,先让他活着然后再做决定,但有一条可以保证,就是这个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以后咱们的事不能过多的交给他。”阿龙明白了叶洪的意思,没有表示反对,佟云西来到帮会这段时间表现还可以,可终究和其他人不同,他心里也始终没有彻底放下那颗戒备的心。 “姓夏的明里暗里老是在提醒我这边的人出现了问题,要不是今天的彻查我还真的不知道手下的人有什么猫腻,这个李顺要好好审问,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我解释,敢在我背后偷窥绝对有预谋,搞不好他和军火泄露有很大的关系。”叶洪说出了自己对佟云西的看法,阿龙这一会没有持反对的态度,他觉得叶洪的做法完全正确。离开叶洪办公室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刚没坐下一分钟就有人从门外火急火燎的冒出一个人,阿龙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上次他派去和佟云西一起回上海的那个手下,手里好像还拿着一张报纸。 “龙哥,我有要事向你汇报。”那人气都喘不过来,阿龙瞟了他一眼示意进来“屁!还要事汇报!吃了几天公家饭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你之前派我和李顺一起去上海,你猜我发现了啥?”那人瞪大了眼睛说,也顾不上和阿龙打嘴仗。 “发现了啥?”阿龙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的嘬了一口。 “这个李顺根本不叫这个名儿,也不是什么穷鬼,他真名叫佟云西,是上海纺织老板的儿子,三年前投靠国民党参军入伍,然后他在上海名流圈内就销声匿迹了,我手上这份报纸上就写了他的事,你看上面的照片是不是他?”那人把报纸铺在桌上,阿龙识低头仔细一看,先注意到了正中央的照片,那是佟云西很早年上中学时的照片,然后旁边有一行大字,阿龙识的几个字,艰难的看懂了文字的意思,也就是刚才他听到的那些话。他端茶杯的手不住地在发抖,缓缓地说:“你接着说。” “我趁着李顺,哦不,佟云西出去的时候就在城中心找了一个包打听问了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李顺的生意人,曾留学东洋后来生意破产,我这一问还真有,说像这样式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他们大部分都差不多,名字记不清了,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旧书摊找以前的报纸,凡是有头脸的人物大凡小事都会报道,然后我就按他说的去找旧书摊。我先找店家说了起得来意,让他们帮我,翻了一些旧报纸,就发现其中一张上面的照片十分显眼,不就是咱们帮会的李顺吗?让认字的人给我一读当时我就傻眼了,拿了报纸就往回走,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终于告诉你了。”那人说完脸上还带着些骄傲,阿龙盯着报纸上佟云西的照片久久没有发言, 突然猛地一脚踹向旁边的人,对方没留意狼狈的被踢出好几米。 阿龙气的浑身发抖,手里捏着报纸狠狠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死哪儿去了?”地上的人十分吃痛,半捂着肚子还没爬起来,阿龙暴跳如雷,接着又说:“你个混账东西差一点就误了大事,咱们中间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你让我怎么和也老大交代。这个叫什么佟云西的人要是动机不纯我们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是你不让我告诉别人的啊,这几天我也没见到你人,你这刚回来我就告诉你了。”那人终于站起来了,十分委屈的给自己辩解道,话音刚落阿龙一个耳光抽上去,差点又摔倒。 “你还敢犟嘴,我不在你可以直接告诉叶老大啊,你他妈的是猪脑子呀!”阿龙被气得够呛,他不想再和这个蠢货费时间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去找叶洪告诉他实情,人是自己招进来的,还打了包票,叶洪要是知道了李顺真名叫佟云西又是个当兵的一定不会轻饶了他,搞不好这个人还和此次军火泄露有关。阿龙自己也做好了被叶洪痛骂的准备,好在人还被关着,一切都来得及。现在想想当初的怀疑是绝对正确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帮助过李顺这个人,凭空找上自己又鬼使神差的进了帮会,这小子就是有目的!在最后确认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是否属实之后,佟云西的真实身份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了叶洪面前。 另一边被关在屋子里的佟云西依旧焦急的在找机会把消息传出去,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再是秘密了。独自待在屋子里不时地留心外面的动静,终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知道是以前的青帮的兄弟,他等声音近了就拍打门以其他的注意,然后从门上面仅有的一条缝中用眼神示意他过来。之后,他以自己烟瘾犯了想要让对方为自己买烟为借口,让他把消息带出去给军统的人。早先已经商量过了,一有意外出现就在西路口的杂货店捎口信,会有人一直等在那里。佟云西为了让这个人能够帮自己,便把手上戴着的银戒指摘下来给他,并且装出一副被阿龙误会的委屈样子成功的骗过对方。看着闪闪发光的戒指没人不会动心,对方当然不知道实情,趁着四下无人看到就乐呵呵的去送信。按照佟云西的“要求”,一直候在杂货店旁的人终于等来了信儿,他们基本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商议对策,而佟云西收到了买来的烟便得知刚才那人已经把自己被关的事透露给了军统的人,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他并不抽烟,手里捏着一整包未拆开的烟卷又回坐到仅有的一把椅子上再次陷入沉思,他是要等着军统的人来救他还是继续想办法脱身? 阿龙把报纸拿给叶洪看之后叶洪一度十分冷静,这让阿龙很费解又宽心,费解的是老大竟然不觉得可怕,宽心的自己没有想象中的被骂。叶洪将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摊在桌子上,问阿龙报纸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阿龙向他保证一定可信。 “这是三年前的旧报纸,绝对没有问题,能登上报纸一定不是一般人,报社的人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瞎写,而且咱们的人已经向当地的人问过了 ,报纸上地这个佟云西就是李顺,做生意破产的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父亲。”叶洪点了点头,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却是佟云西真实身份的夏阁的关系。都为国民党效力,现在又遇到了一块儿,虽说人是出在自己这边但是不保证会不会是夏阁使得猫腻?这也说不通啊,李顺是阿龙在街上碰见的,那个时候还正和夏阁在谈关于收编的事宜,他怎么可能往青帮里面安插人?说不通。阿龙一直劝叶洪赶紧审问佟云西,尽快弄明白他的目的,叶洪觉得阿龙说得对,只有撬开了他的嘴才能知道真相,他不再迟疑,下令提审佟云西。 佟云西重新被带去叶洪的办公室他本以为出现了转机,进去之后办公室里叶洪坐在靠椅中脸色阴沉,气氛压抑令人窒息,身边只有阿龙。当阿龙把报纸拿给他看的时候他顿时五雷轰顶,这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报纸竟然会在命悬一线时分毫无保留的出卖了他,这帮该死的记者!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是自己好多年前的照片,报纸上对他三年前离家从军的事情简明扼要的作了叙述,“佟云西”这三个字不合时宜的跳出来,显得异常刺眼,他的底细被人查出,也是自己的大意疏忽。对手一招制敌,他剩下的只有等死。 “你怎么解释这张旧报纸上的东西?”叶洪冷冷地问道。 佟云西始料未及,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死不认账:“大哥,这报纸上的照片确实是我的,但这上面的信息我就无从知晓了,上海不入流的报社多如牛毛,那些小道写手为了挣钱什么新闻都能编造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写得这么离谱!”没等他说完,阿龙一个箭步冲上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他感到一阵温润的液体从他鼻子中流出来,倒地的佟云西被打的不轻,眼睛直冒金星,刚想挣扎着站起来阿龙抢先一步把他拽起来拖到叶洪的办公桌边死死地抵在上面,揪着他的头发让他动弹不得,对面的叶洪慢慢的凑近他,与他平视,佟云西清楚地看到叶洪眼里闪过的一丝杀气,他被细细的端详着,然后叶洪说:“你是不是当我傻?” “老大,我没骗你,我的情况都和你早就交代清楚了,我投奔你有些日子了,那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你以前没做不代表以后不想做,指不定憋着啥坏呢,实话告诉你,打你进帮会第一天我就没有真的信过你!”叶洪拍了拍佟云西的脸:“所以你最好乖乖地交代你是什么来路,别耽误我的时间。” “你要我交代什么?”佟云西作出无畏的样子。 “废话,当然是你的部队番号和职务,你受谁的指使来混进我们中间的,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就纳闷了,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李顺这号人,你凭空冒出来我就应该早有防备。”阿龙又把佟云西的两条胳膊使劲的往上提。弄得他十分痛苦,额头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英俊的五官因为疼痛稍显扭曲。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是当兵的,报纸上的消息全是有人恶意编造,你又没有亲自去上海怎么知道上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佟云西咬着牙齿艰难的说。 “你少自作聪明,老子没去不代表不知道,你以为我派个人跟你去上海是看西洋景儿去了?就是他才调查出你的真实身份,并且还向当地人询问,你名声很大啊,半个上海都知道你是贵公子,一见你照片都认出你来了,你还想狡辩?找死。”佟云西心里咒骂了一声,他预料到了和他一起回上海的人是来监视他的,可就是没留心对方的动向,光顾着回军统复命,这可倒好,要为自己的不周密付代价。而阿龙更上劲儿了,用胳膊肘照着佟云西的脊骨就是一击,清脆的声音和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佟云西大吼一声,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的脊梁骨被折断了,他疼的倒吸凉气,胳膊已经被拧的不成样子,几乎没有知觉了。阿龙还不停歇,把几乎已经没有战斗力的佟云西一把拽起来,扔在地上对着肚子就是一阵猛踢,他的脚力十分重,落在佟云西身上就像被铁锤砸一样,因为胳膊长时间的束缚短时间无法对身体形成保护,佟云西被阿龙踢得很惨,不一阵儿,他的大腿已经出现大面积的淤青,肚子被踢到最多,他胃里翻江倒海像是快要呕吐一样。而叶洪则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着这一切。 “怎么样?到底要不要说实话?”阿龙打累了,半蹲下身来狡黠地笑着。侧躺在地上的佟云西快要失去意识了,他的脸上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他强撑着喃喃道:“说不定有人恶意栽赃,他说找人核对就一定是真的吗?从别的地方骗一张过时的报纸就让你们信了,被耍了还不知道,真可笑。”说完这句话他就昏迷了,阿龙见状十分愤怒,正要再次挥拳头被一旁沉默了良久的叶洪制止了。他低下身,轻拍着佟云西的脸,恶狠狠地说:“眼下正是我彻查手下人的紧要关头,你偏偏在我房门口偷听还被人揭露出你的底细,你说,我还能相信你是清白的吗?我就说,你无缘无故的入帮会绝对不会没有目的,你乖乖的告诉我,你是国民党哪部分的?来帮会干什么?山洞里丢失的军火到底是不是你泄的密?”地上的佟云西知道自己极有可能难逃此劫,用最后仅存的一点意识艰难地开口:“万一就是跟我去的那个人他胡编乱造的呢?你们又没去上海,天晓得发生了什么。”说完他就昏迷了,阿龙正想要挥拳上去叶洪又一次制止了,他示意让人把佟云西抬下去暂时关押起来再做定夺。 在把佟云西送下去之后叶洪的心情出奇的多云转晴。他令人把自己的办公室打扫干净后打开留声机放着不知名的曲子悠然自得,不一会儿阿龙从外面回来了。 “人不会死了吧?”叶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漫不经心地问。 “不会的,只是短暂性的昏迷,我找了队医给他看,不会让他死的。”阿龙回答,见到叶洪和刚才不一样他说:“大哥,你心情不错啊。”叶洪笑笑没说话:“这个叫佟云西的人真的是报纸上说的那样吗?” “绝对没问题,报纸还有假?我就是怕这小子去上海不老实才派人秘密调查他的,终于逮着机会让他露出了马脚,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想现在不用怀疑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告诉咱们他和军火泄露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打赌一定是他向外通风报信然后抢走了东西,不可能有别人。顺藤摸瓜知道他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阿龙分析得不错,但叶洪似乎没有都听进去,他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想着别的事情。 “你派去的那个人没搞错吧?” “怎么会,难不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阿龙有些着急上火,心想老大怎么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叶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他是国民党的人,要真是他给通风报信和我们作对的就是蒋介石,我们可惹不起。” “这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们不管了呗,查明白真相处理了李顺这个混蛋就没事了,反正咱现在也不缺手里的家伙。” “可我想不明白我跟国民党有什么过节呢?他们为什么会想到来抢老子的东西?” “这个,真的只有让李顺开口后才能知道了。”阿龙忧心忡忡。叶洪这个时候全然没有之前的愤怒,他十拿九稳就是这个佟云西泄露的军火,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如此深厚的背景。至于泄露给谁他又是受谁的指使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一点,夏阁曾经也是国民党的人,既然如此,那佟云西和夏阁会不会又有某种联系呢?或者说,就是夏阁暗地里指示的……他不敢在继续往下想,但是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再也收不住了,他靠着仅有的一点线索来判断责任到底出在谁的一方,虽然依照目前来看真应了夏阁所说的那样,是自己人这边出现了纰漏,可他不觉得惭愧,因为佟云西特殊的身份他又多了一个怀疑夏阁的理由。阿龙似乎是猜到叶洪的想法,试探着问:“不会是认为夏阁从中作梗吧?” 叶洪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别处,邪魅的一笑:“我没有说这事和夏阁有关系,在没有彻底问清楚李顺之前我不会下任何结论,同时我也不会放松警惕,一切都要等到这个家伙清醒了再说。” 阿龙明白叶洪终究还是在猜忌夏阁,他不懂为什么叶洪不见好就收反而一味地和夏阁对着干,他有心说出自己的看法让叶洪打消多余的念头,又害怕像之前一样被他骂,犹豫了半天正要开口叶洪此时却突然命他重新调查一下和佟云西回上海的那个人: “你顺便再亲自跑一趟上海回来复命,那小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们都不在上海谁知道真假,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就要多次反复核实情况。我这边也不会闲着,继续审问直到他说真话为止。”阿龙很沮丧,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刚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奔波,见状不再发言默默离开了办公室。叶洪没有注意到阿龙的神情,还在想着佟云西和夏阁,他不再主动去找夏阁了,他要静静地等待让对方来找他,想到这儿,他心情又舒畅了不少。 九一触即发 佟云西挣扎着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亮光他什么都看不到,身上疼的无法形容,稍微一动便牵动全身神经,他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是伤,再一看,胳膊上竟然绑着绑带,轻轻一碰才知道是被打骨折了,另一只手上也是布满血迹,头很疼要裂开似的,脸的一侧也是火辣辣的,他没心情去照镜子看,想必十分狼狈。他昏迷前的最后记忆停留在阿龙的拳头上,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青帮的人把他的底细全挖了出来,这就意味着没有好日子过了,外面接应的人能够尽快把自己救出去是唯一的生机,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之神来临的脚步,他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叶洪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而宋深怡派去的人在收到他消息后一直在秘密筹划营救行动的方案,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能贸然行动,除了佟云西没有人可以把里面的情况带出来,他们也十分焦急的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叶洪在熟悉佟云西身份后又重新派人去上海秘密调查了一回,当同样的信息再一次的被带回他面前他就铁了心不会轻易放过佟云西。他有一个计划,想要用佟云西来钳制夏阁,于是便再一次又把责任推到对方头上去了,就因为他想不出自己和国民党有什么过节,问题那就一定出在而姓夏的身上,谁让他又曾是何应钦的人呢?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没有去找夏阁的日子倒是让后者不安了,之前还天天烦他现在又没动静了。凭他对叶洪的了解这老小子一定憋着什么坏!叶洪不知道山洞里的军火是骗来的,他只暗自地认为被耍了,夏阁又和早先日子一样犯了愁,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缓解矛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去问问叶洪调查的怎么样。 得知佟云西真实身份后夏阁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平静下来,该来的终究来了,尽管没有确认是戴笠的人可他有强烈的预感这就是戴笠派来追踪军火下落的。他向叶洪提出请求想要亲自审问佟云西却被其拒绝了,理由是自己的人犯了事儿不能让别人来插手管理。夏阁不明白叶洪的用意,以为是他知晓了实情继而试探中发现并不是,叶洪的用意仅仅是因为佟云西国民党的身份和自己有一定关系,又把责任重新推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很快反应过来叶洪的心思,不难理解,人证物证都俱全,叶洪当然会理所应当的把矛头转移到别人身上,本来对于夏阁他是有怨言的,佟云西国民党的身份更加深了矛盾的程度。叶洪不让他接近佟云西的做法实属有些恼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证实佟到底是不是戴笠派来调查军火的人,他又试图和叶洪商量可对方软硬不吃,先前还死乞白赖要他查出内鬼现在又对此避而不谈他这是什么意思?最后没办法,夏阁也不问了,他告诉叶洪自己不插手他的事,但是也别再用军火的事来烦他,所有后果自行承担,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和叶洪交锋。叶洪不以为然,他猜到夏阁会不高兴,眼下就是要让他不高兴,然后再好好利用佟云西,他不信夏阁会无动于衷。叶洪对于夏阁和戴笠之间的事一无所知,他想到利用佟云西也仅仅是再肤浅不过想法,实际上,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夏阁会吃他这一套,要是夏阁坚决撇清与国民党的关系他也没办法,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和他较劲,以后真得乖乖听他的了。 世事难预料。过了大概有一周的时间,夏阁所在的部门需要清乡剿匪,关于这场运动早在1941年5月就成立了清乡委员会,7月正式在沦陷区开展运动,目的是配合日本军国主义消灭国内的敌后抗日势力,更是在其地区向人民大肆宣扬“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圈”等奴化思想。夏阁此时在南京,由于工作力度大他被任命为警备副司令,全权管辖南京以及苏州两市的活动,这时他刚刚收编的和平建国军就派上了用场,他打算让叶洪的人去吴县那里风头正盛,又犹豫到叶洪最近和他闹别扭,最后还是拍板让他去了,派人给他下达命令后又叫他来办公室谈。 “叶老弟,被你查出是内鬼的那个人最近怎么样?”夏阁还是很想知道佟云西究竟是什么人。 “敢背叛我的人能有好下场?差不多快死了!”叶洪心不在焉地说,夏阁笑了笑:“有什么进展吗?他又没说那批军火是不是他泄露出去的?”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有办法撬开他的嘴,他嘴再硬还能硬过我的拳头?”夏阁知道,因为佟云西国民党的身份叶洪对他的怀疑没有减半反而增加了,所以他很想深入了解可叶洪就是不同意,他担心夏阁会串通佟云西。夏阁又气又好笑,见叶洪态度如此坚决便转移了话题,说到了刚给他下达的清乡剿匪令。 “这次行动汪主席非常重视,而我又全权掌管南京苏州两地,命令你也知道了,我的本意是让你去苏州,剿匪每次都有收获,是辛苦了些但是油水也不少,抓到一个抗日的有赏,缴获的武器我也可以通通都给你们,我也会向上级给你们申报嘉奖。”说到这儿叶洪也是有点动摇,说实话夏阁对他是真不薄,自己闹腾了许久都没有彻底翻脸想来是该收手了,于是他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受命之后就回去准备了,临行前秘密交代留守的人严加看管佟云西,不许任何人接近他,没之后便带人动身去苏州。叶洪难得的顺从命令去做事,这让夏阁感到十分欣慰,他就此认为以后叶洪也会乖乖的听他的话,和平建国军的队伍会越来越壮大他的权利也越来越大。他还是没有忘记被叶洪严密看守起来的佟云西,趁着叶洪不在的档口他有办法提审,要当面好好审问他究竟是谁派来的?此时他对佟云西的好奇已经超过了叶洪。 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破解了叶洪所吩咐的严加看守,佟云西被关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光线从逼仄的屋子里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中透射进来照在半躺在床上的佟云西的身上,他此刻极其憔悴面容惨白,身上的伤愈发严重了,胳膊因为骨折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巨大的痛苦把他快撕裂了,脸上的伤有的已经消退有的却已经开始化脓了,脑袋更加的昏沉了,这样的症状已经很久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旧伤加新伤使得他精神颓靡几近崩溃。甚至于这几天来经常性的分不清白天黑夜,死亡的气息一天天的逼近,能不能走出这间牢狱是他目前最大的疑问,可不可以回到军统重新了解楠子是他最迫切的愿望。 夏阁派人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法走路了,由于好久没有吃到东西他的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两个人架着他带到了夏阁的办公室。然后被命令坐到正对着夏阁的椅子上面,他面容憔悴脸上都是伤,头发凌乱身体都在微微的颤动,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平和却又时不时发出灼灼目光的眼睛,他从进来到坐下始终没有看夏阁一眼,可后者却一直在注视着他。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夏阁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安静了许久,夏阁终于开口了: “你是不是戴笠派来的人? ”夏阁紧紧凝视着佟云西,观察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佟云西并不惊讶,全伪**上下只有他们俩对军火案心知肚明。他忍着疼嘴角微微上扬了下,没有答话。夏阁也不意外,他断定面前的人不会轻易开口, 他站起身走到佟云西跟前,俯下身细细的端详他,说: “山洞里那批军火是不是你报告给戴笠然后他派人抢走的?”佟云西也抬起头,强撑着看向夏阁,他终于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夏阁了,他还是和上次在家里偷窥到的一样,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乱,面容些许消瘦,气质依旧很文雅,不同的是上次他穿着西服现在穿着裁剪得体的军装,若不是镜片背后眼镜里时不时划过一丝阴鸷与狠戾他几乎不会认为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人会是戴笠的眼中钉肉中刺。夏阁见他依旧不说话冷笑一下,不再注视着佟云西自顾自的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说:“实际上你的身份是什么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对叶洪已经很不错了,说得再简单些你目前还算是他的人,他身边的人出了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听我的命令归我管足矣。我今天把你找来不过是想把事情搞明白,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耍 ,我敢说就算你不是戴笠派来的人也一定会和他有联系,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说实话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向我寻求庇护,但是我的耐心也有限,你不老实交代我也不会饶过你。”夏阁突然停在中央,转身看向佟云西,说:“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戴笠的人?” 佟云西真的有点怕了,夏阁果然老道自己还没有说话就被看穿了,已经猜到了和戴笠有关,他目前还不知道中间有军统的参与,而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和躲闪眼神都被夏阁敏锐地捕捉到,夏阁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没有再问下去,让人把佟云西带回去,临走前告诉他给他一点时间考虑,明天还会提审他,希望可以老老实实交代他想知道的一切。重新被带回地下室佟云西越来越难受了,用尚存的意识思索夏阁的话,他得出两点结论,一是夏阁和叶洪的矛盾仍存在,二是他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挑拨夏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时间。早在他出发前宋深怡就给他安排过消灭青帮的任务,后来境况险恶自身难保所以暂且搁置了,今天夏阁的态度让他又决定在弥留之际做最后的斗争,他没把握情况会在他的掌控之中,青帮会不会被消灭也很难说,夏阁叶洪两个人未必会中他的计,他只能孤注一掷的冒一回险。 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他急忙翻下身向窗户呼救,因为动作幅度大又导致了一阵眩晕,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外面看守的人听到动静开窗一看马上叫医生过来,他捂着嘴表示想吐,于是就跑到厕所里大吐起来,吐过之后胃里舒畅了很多,但紧接着是一阵阵绞痛和空腹感袭来,他脑门上全是汗,捂着胃嘶哑咧嘴,恍惚间听见隔板门后面有动静,他慢慢地挪过去一看,在一处极其隐蔽不被注意的角落里发现竟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走近一看外面竟然有人。对面的人显然是早就等候多时,见是佟云西显得十分兴奋,亮明身份后原来是宋深怡早就派过来接应他的人。由于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内部的情况他们非常着急,蹲守在机关门前已经好久了,直到前几天打探到伪**要出兵内部管理不严这才有了机会下手,趁着医生外出的时间买通了得知了具体佟云西所在的位置,找来找去只有厕所能下手,于是不分昼夜的开始挖地道想要营救他。佟云西非常高兴,他终于盼来了救兵,然后又得知他们的计划是打算当机立断速战速决,让佟云西借着身体不适的缘故使医生给外出就医的条件,一出了这个大院一切都好办,会在路上或者医院里动手。佟云西正想答应转念又想到了刚才的计划,他告诉了前来营救他的人,他们先是一怔,然后又表示理解,正想继续往下商讨听到门外有人进来,佟云西迅速用砖块儿挡住了开口。回到地下室后他心情好了太多,身体上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只要想活命一定能出去,就是走之前还想办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脑海里周密的想着对策,凭他对叶洪的了解,想要挑拨夏叶两者的关系最好是从叶洪入手,利用叶洪对夏阁本身就有的怀疑,先主动向他交代自己的身份,然后再告诉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夏阁曾经秘密召见过他。如此一来叶洪不可能不发怒,搞不好真的会杀了他,所以他得向夏阁寻求庇护,夏阁给他时间考虑也承诺保他性命,他打算先给夏阁买个关子,争取到活命的机会后再看时机决定。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告诉夏阁他是戴笠直接派来的,戴笠早就派人盯梢并且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青帮的会面也不例外,找到了青帮的住所自然就能混进帮会后面的事就都知道了。他计划全盘托出,只要不交代上海站就行,如此一来就要做十分严密不能有任何漏洞,夏阁可没那么好骗。等确保了没有性命危险后他向对方提出休息的要求,目的是拖延时间等叶洪回来见他,给他耳边吹吹风让叶洪大怒促使夏叶两人关系逐渐恶化,再联系外头的人趁乱逃走那就万事大吉了。他还想到了最不济的结果就是没能被成功地救出去,他不得不权衡一下两件事哪件更重要以免两头落空。 再一次见夏阁的时候他就按照原计划全盘交代了实情,之后他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而夏阁也正观察着他,两个人几乎是四目相对。夏阁看上去并不惊讶,又似乎有些惊讶。 “果然是他!”他自言自语地说,然后一直死死的盯着佟云西看,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说:“你有两下子,能混进青帮又进了和平建国军,把我的好不容易从戴笠手里抢来的东西又给讨回去了,若不是你露出了马脚我还真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大胆!看来我注定是过路财神了,碰上姓戴的我算输了,这么说你是军统的人?”佟云西犹豫了一秒钟,点了点头。 “除了找回军火你还有其他任务吗?” “有” “什么任务?” “我今天只能说这么多,夏司令如果想知道更多,让我回去休息养神几天再了解也不迟。”佟云西提出拖延时间的要求,他要保证夏阁让自己活命才能等到叶洪回来的日子。 “你和我谈条件?”夏阁没想到他会有所保留“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怕,我就是怕我全盘托出了夏司令觉得留着我没用一颗子弹就了事儿。”夏阁还真意外,眼前的这个衣衫不整脸色发青的年轻人竟然和他做起交易来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夏阁问 “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只不过我不会吐露一个字,我已经被打成这副模样了难道还怕再挨几棍子吗?要是您生气把我杀了我也没有损失。”佟云西十分镇静,夏阁不语,手里夹着点燃的烟但是没有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好,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以后你必须告诉我你剩下的任务是什么,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你一死万事大吉,你的任务也就不会完成了,我不管你奉谁的命令你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佟云西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昨天晚上刚听到走廊有人说叶洪快要回来的事大概就这一两天,清乡剿匪的工作一结束叶洪一回来他马上就请求见他。夏阁给了两天的时间也就是他最后运作的时间,到了晚上他借着去厕所的机会继续和外面的人商量,两天后如果计划失败叶洪没能中计就按照最先的办法保外就医在路上营救。让他欣慰的是,两天后的上午叶洪果然带着队伍回来了,没有损失一兵一将还收获了不少,在苏州他们不分昼夜的排查共产党,在路口设置了路障检查过往的行人,几天下来找到三名**和十几个可疑人员。叶洪刚一回来佟云西就立刻请求见他,他把自己的身份和这段时间夏阁秘密召见他的事全都告诉了叶洪,不时地暗示他“秘密”两个字,好让叶洪起疑心之后便不再讲话暗自观察对方脸上的神情,他在猜想叶洪有没有像他计划的那样。不出所料叶洪勃然大怒,他很自然的又一次把佟云西的身份和夏阁的目的联系起来,佟云西的目的达到了,叶洪一生气就免不了找夏阁的麻烦。他怒火冲天也顾不上管佟云西,先叫人把他押下去他立刻就去找夏阁。夏阁以为他要汇报工作,很高兴的请他进来,还没张口问叶洪就暴跳如雷质问他到底和佟云西什么关系,夏阁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看着叶洪像疯狗一般的样子断定佟云西给他耳边吹了风。 “我带人在外面给你卖命你却暗地里给我使绊子,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叶洪毫无理智的冲着夏阁大吼大叫。夏阁有些反感,叶洪总是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就是和他吵架的时候最有注意。 夏阁强压制怒气“叶老弟,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把你放在眼里呢,你可别忘了你们是我花了时间精力钱财把专门收编过来的,我忽视谁都不会忽视你啊。” “我没忘,就是成了你的人才被人家欺负,高兴了就给你一个头衔不高兴就把你当猴耍。”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夏阁满脸疑惑 “你不要再掩饰了姓夏的,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怀好意,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对我们,我告诉你你干的那点破事儿我全都知道了,山洞里的军火就是你找人搬走的,你埋了眼线在我身边一直监视青帮的一举一动,否则也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还假意安慰我给自己开脱,好让我相信你的圈套,你的最终目的就是不费一枪一炮把我和我的弟兄们收入囊中,你真不是人!” 夏阁彻底懵了,叶洪的一番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刚刚缓解的矛盾此刻升到了最顶峰,以为清乡剿匪后可以皆大欢喜旧事不再提,原来也只是幻想,叶洪从始至终都不消停。夏阁没有说话,他知道叶洪绝不会空穴来风,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他沉思了一小会儿,问叶洪怀疑自己的证据,他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那个猜想。 “就是那个佟云西,难不成你还敢抵赖说不认识?”听到佟云西三个字夏阁脑袋嗡的一声,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家伙趁着空挡的时间向叶洪编瞎话害自己。而一旁的叶洪又酸溜溜地说“他可是你的人哦,是你亲自派他过去潜伏进帮会的,又是他向你汇报了山洞里军火的位置,这就全都解释通了,你先是虚伪的承诺我给我好处,最后又派人偷偷地取回来还嫁祸他人,夏司令,你下了好大一盘棋哦。” “你是脑袋里注了水吗?我费尽力气收编你让你成为我的人最后又骗你就是你和我作对?区区一批军火而已我夏阁犯得上吗?你太小瞧我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找人背地里搬回来的,我不是又给你重新配发了一批吗?你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剔,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夏阁很少生气骂人,今天他失控了,既有对叶洪的失望也有对自己的羞耻,他才是真的被人耍了,佟云西熟知他们俩之间的矛盾,故意挑唆让叶洪来找麻烦,叶洪是上当了解释再多也没用,然后他提出当面对质的要求,却被叶洪一口回绝了。 “怎么?想杀人灭口?没那么简单。”叶洪一摆手仿佛看穿了夏阁的心思。 “我是要让这个人来我面前跟我把话讲清楚,这明摆着就是栽赃陷害难道你明白吗?”夏阁气得直跺脚。 “你在狡辩也没用,我是不会让你们再见面的,一个上级一个下级见了面保不准使暗示,我可没有眼睛能看出真假。”叶洪就是不同意传唤佟云西。 “你凭什么就那么相信他说的话?”夏阁死盯着叶洪问 “就凭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秘密召见了他两次!”叶洪忽然很大声,夏阁这下说不出话来了。的确,两次秘密会面足够成为叶洪怀疑他的铁证,他本想了解事情的原委这下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怎么,没话说了?你的人已经都招了,你也别死撑着。”叶洪一口咬定佟云西是夏阁的人,夏阁后悔莫及,完全没有预料到佟云西城府极深,竟然敢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夏阁依然坐在办公室正中央的椅子上半天没发声,他大脑一片空白,然后颤抖着双手从桌上摸出一支烟,缓缓点上,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知道叶洪一定有目的,还是安抚着他最好。 “但是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只有一句话,那个人不是我派来的,我没有动过任何占你便宜念头,你要是那个姓佟的有问题立刻就可以枪毙。”他知道叶洪一定有目的,还是安抚着他最好。 “还真别吓我,我告诉你人我一定会杀,而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我不欠你的,我现在打算不给你卖命了,爷爷我回去继续做山大王,谁都拦不住!”叶洪说到山大王三个字的时候眼里直放光,夏阁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他不知道叶洪是不是来真的,经过今天的大闹,夏阁对叶洪的容忍已经接近零,他苦心创建的和平建国军还不到半年,真就如此草率收场他该是有多狼狈?看叶洪的态度不像开玩笑,他决定先缓一天再决定,他也想过了,叶洪如果能顺服自己他愿意和从前一样对待他,可他要是真有胆子带人拍屁股走的话自己是绝不会轻饶他,能让其创立也能让其毁灭。叶洪见夏阁迟迟不发言也就不再闹了,他以为夏阁被他吓住了,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办公室,吩咐底下的人秘密处决佟云西,之后回到住处便自顾自的做起土皇帝的美梦来。 十庆功会 佟云西向叶洪告密的时候就猜到了他会对自己动杀机,在夏阁面前他都没有忘记给自己留后路,就更不用说叶洪了。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已经向叶洪提出了保外就医的要求,对方怔了一下随即便同意了,而行动组的人会在路上和医院两个地方派人营救他以此确保万无一失。一想到又有人想让自己死他就陷入了绝望与恐惧,但是再一想到能被救出去他又十分的欣喜,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是希望。 而夏阁则是一夜没睡在办公室独坐到天亮,烟斗里的烟丝加了一次又一次,夏阁那张面无表情面孔被屋子里被烟雾所笼罩。此时他不断地在回想叶洪是否来真的,刚才的话就像是魔鬼的声音一样在他耳边萦绕不绝,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老小子说的出口就一定做得到真的会就此撂挑子。夏阁对叶洪的忍耐可以说到了极限,他也仔细的想过了,叶洪这步棋没走好结果搅得自己满盘皆输他想他是时候放手了,姓叶的要是真有胆量带着人走出这个大门他就有决心铲除他。一直以来唯一让他不甘心的理由就是没了和平建国军他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戴笠的那批军火被抢回去了,叶洪也没能留得住,他充满了挫败感。早在当初选择叶洪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招降南京城里第一地痞确实是件很冒险的事,他一直都以为只要金钱上面谈妥了别的都好说,而佟云西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成空,这个人的出现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正想着佟云西的脸浮现在在他眼前,夏阁怒上心来他太大意,竟然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他也没有预料到戴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竟然真的从青帮一直渗透到他的部队,对佟云西一丝的放纵让他有了翻盘的机会用三寸不烂之舌制造了叶洪对伪**最后的矛盾,夏阁不可能不后悔,却也为之以晚,他想这个时候再提出和佟云西当面对质的请求一定没有意义。而被佟云西利用的叶洪没有丝毫的觉醒,在夏阁看来他已经到了不可理喻自毁前途的地步了。就这么想了大半夜,在破晓时分他又有点沮丧,又像从前似的拿不定主意真的放弃叶洪,他老早就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现在有了却又要亲手毁掉它……最后也没有真正打定主意怎么办…… 他一夜没睡,眼球里布满红血丝,嘴唇也因整晚不间断地抽烟变得皲裂不少。他最终灭掉烟斗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往外面看,隐约听到有争吵的声音,打开窗户一阵恶意的吵闹就直灌他的耳朵。他看到门口的卫兵正在极力阻拦由叶洪带领的一帮人,后者气势冲冲神情严肃很明显是要就此分家,叶洪身后紧跟着阿龙,阿龙看上去十分得局促不安。 夏阁感觉大事不妙,叶洪这孬孙来真的,他赶忙下楼一出大楼门口就看见叶洪集团的所有人都在此并且都整装待发,门口的卫兵一眼看到他立马立正请求支援。夏阁不紧不慢地向门口走去,故作镇定缓缓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又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周围的人自觉地给他腾开路,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卫兵跟前,象征性的询问发生了什么状况卫兵如实禀告,夏阁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叶洪,而叶洪也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气焰十分嚣张和昨天强硬的态度毫无二异。他正在站在人群正中央的台阶上像是被所有人簇拥着,神情中带着些许得意仿佛在挑衅。夏阁拨开人群走到叶洪面前并没有先开口似乎在思索什么,于是两个人四目相对两两对峙。许久,缓缓说道:“叶老弟,真有胆量走出去?” “我把青帮所有弟兄都带来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你看起我像是开玩笑吗?叶洪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夏阁苦笑了一下:“叶老弟,真有能力走出去?” “有,难不成我还走不出去?”叶洪一挑眉 “原来你是真的要背叛我。”夏阁说这话时音量不高,语气有点伤感“那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当然知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呗。你还真别吓我,我想了好久终于下决心脱离你不管你给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干了,我实话告诉你,自从我带人归顺了你我是没过上一天安心日子,我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穿上了这身黄色的皮!你先是派人潜伏进我的帮会打听消息把军火抢走然后又假意开导我好让我中你的道,你伤害了我帮会好几个弟兄。你从一开始就在无耻的欺骗我利用我,要不是我早点发现那小子是你的人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叶洪的不可理喻让夏阁觉得不可思议,他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依旧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他谁又救了他,在他心中那份所谓根本不值得被提起的自尊心正是把他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佟云西吃里扒外这一招真够狠,他把叶洪硬生生的从身边割裂开来。夏阁本想再解释可依目前情况来看叶洪没有任何听进去的意思,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在为是否对叶洪下决心犹豫不决,此刻他不再天真了。 “想走可以我也不拦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废话。我告诉你我夏阁从来没有给人说过这么多好话,你让我颜面尽失我不会饶了你。”夏阁终于爆发了,他不信在自己家门口能让这帮杂碎得了便宜。 “好,姓夏的你算是条汉子总算是说了真话,但你别嚣张,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叶洪和夏阁针锋相对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互相掩饰,矛盾一触即发。 “来人!”夏阁突然大吼一声,叶洪一个激灵,随即看到院子里所见范围之处忽然冒出了许多的兵,楼上楼下门前门后甚至离他不远的花坛周围也有人,每一个都手持武器就等一声令下。叶洪心里害怕了,在他身后的阿龙更是一脸恐惧,有意提醒叶洪却又不敢。叶不以为夏阁有备而来,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和一头猪一样蠢!”夏阁恶狠狠地说“我一直没下决心和你分裂,可这不代表我不会有准备,我老早就提醒过你这是我的地盘你赢不了我,你不乖乖的听我话非要搞事情,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行家法的。”夏阁命人缴械叶洪等人的武器,说时迟那时快叶洪也一声令下他的人迅速子弹上膛并同时形成一个人形包围圈把叶洪保护在里面,枪口一致对外指向夏阁。 “看来今天得有人死了。”叶洪压低声音目光灼灼。一直没敢发声的阿龙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求叶洪不要做傻事,后者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他脸上,他现在就算想悔改恐怕夏阁也不会再相信他了,事到如今他的冲动、愚蠢、目光短浅把他引进了灭亡的路上,这个曾经是地痞无赖的流氓头子始终不能做到审时度势。 “我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我饶你不死。”夏阁在离叶洪几十米远的地方站着,叶洪被人群包围着看不清也就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听到回复夏阁一挥手听令的士兵慢慢上前靠近,叶洪一惊吓紧紧握着手中的枪便扣动扳机,子弹打在了一名士兵身上瞬间见血,夏阁大怒下令射击,刹那间叶洪的人便倒下无数,刚才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立马单薄了不少。叶洪见状大开杀戒,他冲出圈子直奔夏阁,夏阁十分灵活早就退到后面去了,叶洪被夏阁的人牢牢地挡着,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向他开枪。不一会儿身后倒下一片人,血从门口一直流到办公楼前面,倒在地上的大部分是叶洪的人,他们基本上还没来得及发出子弹就被楼上的人一枪毙命,这其中还有阿龙,他的头顶斜上方位置有一个非常大的窟窿,那正是子弹穿过的地方,血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的从上往外冒,一张还算端正的脸被血吞噬得看不出五官…… 叶洪彻底傻了,他右手拿着枪里面没有一颗子弹,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身后死了好多兄弟他心痛不已……夏阁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终究还是赢了,叶洪从今以后不会再作妖了。正想着,门口忽然跌跌撞撞跑回来两个人,一脸狼狈满身是土,看见院子里躺下的一地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到叶洪跟前结巴着说派去暗杀佟云西的人全被不知名的人干掉了,只有他们俩侥幸逃脱。至此,叶洪才真的明白他和夏阁之间的所有矛盾都是因为这个人的挑拨而引起的。一种从内而发的羞愧感不自主地冒上心头,他怔在那儿不发一言,夏阁的人也有伤亡,两方一但交火人员伤亡基本不可能和谈。跑回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多问发生了什么,叶洪没有讲一个字,闹到今天这个局面无疑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身后死了的人都是十分无辜的炮灰,他想自己要是也死了恐怕真的没有脸面和他们葬在一起。 “这回你明白了吧,你害死你手下的人也害了我!”夏阁抱着双臂冷笑着嘲讽叶洪“现在你高兴了吧,死的死伤的伤,我不可能再重新创建一个和平建国军。你也不可能再回到我的部队,我今天可以让你走,可这话我只说一遍。” 叶洪依旧不发一言,突然倏地举起手中的枪指向叶洪,大声吼道:“夏阁,你他妈的毁了我。”指尖正要扣板机时分对面的士兵手疾眼快一枪打在他的额头正中间,电光火石间血四处飞溅叶洪直挺挺地倒在夏阁面前。夏阁先是一愣后又是司空见惯的平静,叶洪死了青帮也不复存在了,创建仅仅个把月的和平建国军也随之覆灭了。夏阁是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让人处理现场后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十分的失落,上级也会询问情况他总得想好怎么应付,叶洪一死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流氓到底是流氓就算是披着正规军的外衣也改变不了其本性,以后他可能不会有心思或是条件再收人了。而刚才就出逃的那个佟云西才是漏网之鱼,他真狠没有早点让人做了他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溜出去逃命了……想到是戴笠的人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要是有一天被他再遇上他一定不会绕过他! 佟云西被救下来之后欣喜若狂,他又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被打被囚禁的这几天他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按照原计划他申请保外就医成功,而叶洪的人则在去医院的路上伺机杀他最后没得逞被宋深怡的人果断处决了,漏网之鱼就是刚才逃回去的那两个。之后在行动组的协助下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回上海,已经收到信儿的宋深怡立刻安排他住进了陆军医院,待他情况稍微好转后有手下的人来看他,告诉他宋站长准备给他开一个隆重的嘉奖大会,表扬他这次十分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并且他可以提任何要求,想回城防司令部也可以批准。佟云西身体刚恢复,活着回到了上海又听到好的消息也是十分高兴,已经在医院住了一周的时间了他还不曾面见宋深怡,他迫切地想回去,不光是复命也还因为心里还有一个十分想见到的人,他始终没有忘记去南京前的事。 宋深怡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好的代表,前些日子因为军火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现在不仅完璧归赵还有意外收获,由于佟云西在两人之间使了离间计效果十分显著叶洪真的被夏阁干掉了,当初仅仅是希望尽量除掉青帮,而现在这个愿望果然实现了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戴笠那边自从军火找回来之后就没有提革职的事,要是在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嘉奖一番,想到这里宋深怡不禁喜上眉梢,这几天他的心情空前的好感觉自己走了好运。佟云西来见他两个人谈了很多十分愉快,他对这个年轻人相当的赞赏感叹自己当初没有看走眼,李晋雍手下的人果然不是吃白饭的,说实话他是非常想让佟云西继续留在军统的,想到和佟先前的君子之约又加上目前出色的任务他想尊重佟的决定不再挽留,没想到这一次倒是佟云西自己决意留下,以本次嘉奖为交换条件再留一段时间,问其原因有所掩盖没有提及楠子。宋深怡更高兴了,他以为佟云西愿意为他效力不愿回城防司令部,想都没想就顺口答应了。尔后又商谈了庆功宴的事,佟云西本意是不想出风头的,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宋深怡的态度很坚决,好事一定要庆祝,也缓解这段日子以来大家烦闷的情绪。佟云西僵持不过只好作罢。 庆功宴和舞会放在了一起举行,由于前些时日任务繁多进展不顺,宋深怡命令全站上下禁止一切娱乐性质的活动所以人们无处排遣苦闷的心情,现在突然又一场有规模的舞会真的是久干逢甘霖的喜悦,大家基本猜到了宋深怡一定有好事宣布否则不可能转变的这么快。到了庆功宴的那天,全站上下的人都非常高兴,宴会厅里人们有说有**氛十分轻松。不一会儿宋深怡上台讲话大家都自觉地安静下来: “各位,我军统上海站已经好久没有办过像这样规模的舞会了,承蒙大家厚爱宋某人今日也是十分的高兴。首先,我向大家宣布一件好事,就是我军统摧毁了南京与上海之间的一个流氓组织,虽然这任务不是我军统之本职,但这是戴老板的意思我们只能执行,更值得庆贺的是我们的人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回报。我们今天的舞会也是庆功宴,就是为我们这位潜入敌方阵营深入虎穴的英雄所办的,大家欢迎。”宋深怡请佟云西上台给他亲自佩戴勋章,只字未提军火的事,相关人员也都心照不宣知道这不是在军统所公开的事。台上一通夸奖,下面热烈的掌声不断,之后就是自由活动,喜欢喝酒的举杯畅饮喜欢跳舞的醉意搭配舞伴,好不快乐。佟云西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闪闪发光的勋章,不想跳舞喝了一些酒,略带醉意就一个人站在窗台口吹风,期间不时有人走过来向受了表彰的他表示祝贺,谢过之后继续吹风,看着舞池里每一张张兴奋的脸他有点沮丧,刚才在台上他一直在寻找楠子可就是没看见她,下了台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很失望猜想楠子今天会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来呢?越想越失望于是酒喝的就越多,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了,身体也跟着摇晃晃悠起来,忽然又好像觉得身上的某个部位开始隐隐作痛,难道是庸医没给他好好治疗?他还记着自从喝了楠子给的药之后他的身体就好像比以前差很多,时不时胃疼的难受全神燥热,喝了几杯酒之后越来越严重了。 “今天是佟兄大喜的日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躲清静?”佟云西恍恍惚惚,抬起头看原来是邓言,他一脸笑意望着自己。 “就是太高兴了才躲到这儿,怕因为兴奋失了态。”佟云西含糊不清地回答,邓言笑了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许久没见你原来是被派去执行任务了,我们都听说你这次受了重伤还铲除了流氓组织,真是立了大功,我们都好久没有见到站长如此高兴呢。”邓言向佟云西表示祝贺,佟云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稍有狰狞: “什么都比不上和爱的人在一起。”邓言瞟见佟云西满脸通红却没见他喝太多酒,他猜测是不是因为欧阳睿珍。 “佟兄这一次回来算是立了大功,以后在上海站的地位一定提升是宋站长眼前的红人啊,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今天不是所有人都来了吧?”佟云西问邓言 “大部分都来了,可能也有没来的人。”邓言疑惑佟云西为什么这么问“你和电讯科的欧阳睿珍小姐很熟悉吗?” “当然,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没想到会有在这里重逢,真是造化弄人。”佟云西感觉十分得不舒服,额头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匆忙告别了邓言和宋深怡就回自己房间吃了几粒胃药休息了。第二天清晨醒来稍微好了些,就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今天刚好是周末他休息,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楠子,于是穿了衣服简单收拾后就去找她。在她房间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他还想一大早楠子会去哪儿?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没回上海的前几天楠子就已经收到风声知道他要回来,对此她不是期待而是恐慌,她也当然没有忘记佟云西去南京的前一天都干了什么。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她趁机改了原档案中的信息,也去找过几回竹下惠美商量对策,算是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而现在他的回归又让她开始提心吊胆起来,昨天的庆功宴她没有出现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佟云西,捱到天刚擦亮火速去找竹下惠美。 楠子向竹下惠美说明情况后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兴奋,端午节暗杀佟云西的失败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她始终没有放弃杀害佟云西的这个念头,甚至是愈加强烈,去南京的这段时间楠子会不定期的向她说明站里的情况,而在不久前她刚刚借楠子之手以口服药的方法慢慢给佟云西下毒,她此时此刻依旧在楠子身上打主意,让佟云西最不设防备的人去亲手做掉他是最理想不过的结果了。 竹下惠美细细的看着楠子,对方没有察觉正漫不经心的打量四周围,竹下惠美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楠子这枚棋子,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开口: “佟云西刚回来你们有联系吗?” “没有啊,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嘛,他昨天刚回站里我没和他见面舞会我也没参加,今天先急着来和你商量对策。” “哦哦,我忘记了。”竹下惠美笑了笑,又说:“楠子,自从来到中国的这段日子见到佟云西你开心吗?”明岛周楠没想到竹下惠美会问这个问题,她怔了一下,说“开心,到中国来找他并且真的找到了他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虽然我不喜欢这场战争——我想他也是,他对我有一些怀疑但是我理解他,我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真的在一起,我觉得很满足。”竹下惠美看出楠子的无奈中夹杂着一丝对未来的希冀,眼睛微微放光就好像把自己全部交给对方似的。她心里闪过一分落寞,思绪回到了中两国交战前夕在日本的时光,短暂过后竹下惠美就厌烦了,她不允许自己有除仇恨以外的感情。 “开心就好,帮你找到他我也很高兴,你们终究又重逢了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她停顿了一下“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给你下一步的打算,我想你不用紧张,你的那位佟先生就算找到了你的资料发现和实情不符也没关系,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向长官揭发你呢?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只有不是站里其他人对你有猜忌就万事大吉。我还记得你曾经因为害怕在佟云西面前暴露而有想过离开军统的念头,那时候我没有答应你原因是我们有约在先你要在军统至少待半年,现在军火案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没有谁会记得更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干的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而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你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后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我不阻拦你好吗?” “怎么会忽然让我自己做决定了呢?”对于竹下惠美的转变楠子十分意外。 “这是你的权利,你当然有自己做决定的自由。你可以好好考虑下,不用着急回答我。”竹下惠美笑了笑,她的以退为进是基于对楠子心理活动的足够把握 “你要我做什么事?” “你来中国也有些日子了,说实话我还没有好好的为你接风洗尘一下,从培训再到进军统这段日子你也很辛苦,不如我们放松一下吧,我打算过几天办一场小型的宴会把佟云西也一起带来,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三个,这就是我要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她决定在自己周围设埋伏暗杀佟云西。 “要见他?” “对。” “太好了,我还正想让你们见个面呢,从我见到他以后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你们可以碰面,我们大家彼此都熟悉也不会见外。”楠子特别开心,她觉得竹下惠美非常的通情达理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带来,都是老朋友了,我想他也应该会很希望和你见面的。至于离开军统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等你消息,要快。”竹下惠美似乎是很兴奋,她的暗杀计划刚刚实行第一步。 “哦对了,佟云西最近身体怎么样?”楠子临出门前她忽然叫住她这样问。 “什么?”楠子不明白 “我是说上次我给他带的药品他有没有服用?之后的效果如何?” “他喝了,我有好久没有见他也不知道情况,今天我去找他看看效果如何。” “好”竹下惠美又笑了笑,最后嘱咐一定要把佟云西带来参加宴会。 佟云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让他失眠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楠子今天来找他邀请他一起去竹下惠美那里参加晚宴,他不想去就推脱了于是楠子不高兴,然后他又无意间问起了楠子身份和资料的事,惹得她大发雷霆说自己不相信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而另一件事则是宋深怡今天上午找过他,告诉了一直派去调查他母亲被害原因有了眉目,凶手藏的很深没有任何下落但却在家里院墙角落里发现一个小洞,其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支狙击步枪,这当中曾和日本特务交过手有经验的人从手法和隐蔽的位置一眼就看出这是日本特务组织所为。宋深怡对佟云西的事情很上心,利用职权之便利经过多方秘密联系得知最近一年日本上海特务组织的行动竟然异常频繁!与之相关的敌对人士或组织有好多都被暗杀摧毁,可见其行动力之强且目标性之明确,接着又了解到这个组织隶属于日本特高课,在上海的最高领导是个女人叫竹下惠美。佟云西听到这个名字像是被电了一下,他猛然想起,青帮叶洪和井上贤友摊牌的那天他就在跟前,他从叶洪口中知道了青帮被夏阁收编前曾经为上海一个特务组织卖命,当时井上贤友说的就是自己受竹下惠美之命而来所以这个组织的头目不是别人正是竹下惠美,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之后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挥之不去,他的本意是打算在任务结束回到军统后自己秘密调查,万万没想到今天又被重新提起来甚至还和自己有关系!他把事情告诉宋深怡,两个人震惊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特务组织一向是有针对性的下手不会随便杀人给自己多事,那么把枪口对准佟云西的母亲又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才确定竹下惠美的身份真的没有楠子说的那么简单,那楠子究竟对她又有多少了解?从楠子口中他得知是竹下惠美帮她找到了自己的,可他从来没有和她有过任何联系!他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刚来军统与楠子重逢的那会儿,顺理成章的回忆起了去南京前他所做的事,在他回来的这些天他只见过楠子一面,而对方好像并没有因为久别而感到喜悦似乎有躲闪之意。他对楠子的怀疑与时俱增,他想要弄明白竹下惠美就要从楠子下手。宋深怡已经同意他回城防司令部目前只需要他的一句话,佟云西因为楠子的原因暂时不想回去,给李晋雍上报说明后继续留在军统。 十一筵席 佟云西不得不去找楠子道歉,他如果想进一步接触并了解竹下惠美就只能答应楠子的要求。对于这个竹下惠美他是又好奇又恐惧,隐约觉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人冥冥中在威胁着他,从和楠子在中国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死亡气息弥漫在他周围。和楠子道过歉以后两个人定好下周三一起去找竹下惠美,之后他便以宋深怡的命令为借口独自一人去档案室查楠子的资料,在确保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情况下他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楠子的档案,急忙打开后的里面的内容让他难以置信,楠子的档案上有极其明显改动过的痕迹,原来的信息已经完全被遮盖了无从知晓。这就奇怪了,档案室里所有相关人员的信息是绝对不可能被改动的,它的真实性机密性直接决定到此人在军统的忠诚度,要是有人擅自修改上面的内容那么原因动机相当可疑,而近期站里也没有进行任何关于档案修缮的工作。档案上面清楚地写到她加入了反战同盟,她的背景和其他信息与佟云西往常了解的全都一致,除了字迹些许潦草看上去填写者当时十分慌乱以外似乎没有任何疑点。佟云西不敢凭借一张纸去怀疑楠子来华的初心,可看着手里这份一直都想见证的档案他多少心里是犯嘀咕的,他又翻了翻其他普通档案,不出所料无一修改,他觉得想要挖掘楠子和竹下惠美更深的关系还要继续暗中调查,仅靠今天所看到的是远远不够的。他把手里的档案全都放回原处准备离开,刚出门便又一次碰上了邓言。 “佟副官好巧啊,怎么你在档案室?”邓言永远是笑意满满 “嗯,站长让我找点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累啊?为什么看上去十分的疲劳呢?”邓言打量着他慢慢地说,佟云西早就意识到了,他在几个月以前喝了楠子给他的药以后身体就越来来越弱了,他照镜子也能明显的看出来脸色发黄面容消瘦,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被别人看出来的地步。他尴尬的一笑敷衍几句就急忙离开档案室,邓言不语直到佟云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笑容才收回,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推开档案室门很轻松便找到了楠子的档案,打开一开也是一惊,他下意识地向外面望了一眼,注视着上面的内容沉思着什么,最后放回了原位并且仔细整理了下防止被别人发现有动过的痕迹,匆忙离开了档案室。 佟云西走出去没多久心里一直犯嘀咕,这个邓言很奇怪啊,两个人属于不同的部门基本上很少有业务上的直接往来而他却近来老是时不时地出现好像有已接近他,佟云西觉得光凭几句话也不好确定对方的真实想法也就没有太纠结,让他满脑子疑问的终究还是楠子。目前情况是愈加复杂了,事实像迷雾一样让人捉摸不清,他想不能再依靠自己的想象去解决问题了,他要开始行动起来化被动变主动,于是暗自借用行动处一个经常外出任务不常在站里且长相体面手脚麻利的兵,试探过他是个口缝严密的人后给了他一身自己的西装,把楠子告诉他的地址又吩咐给了对方,让他在去赴宴当天秘密跟着自己随时听候调遣,不仅如此佟云西利用赴宴前的这几天功夫一直都在盘算着如何能让和竹下惠美的这次见面更周密不出纰漏,设想了一切会出现的意外情况,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的第一次见面,碍于楠子他多少也得收敛一点不能过于单刀直入。佟云西心里十分矛盾不安,他推测竹下惠美也心怀鬼胎,能肯定的是对方主动邀约意图必定不寻常,会不会也是想借机了解些情况?根据楠子的说法是竹下惠美帮助她找自己,不排除一种概率极低的可能就是竹下惠美在某时某地见过他而他却不知情,故楠子到军统也是她有意安排之?这种想法他很久以前就设想过,此时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竹下惠美是否会在楠子面前演戏又或是怎么演,除此之外他还想借着和竹下惠美见面的机会从她口中套出关于特务机关的事,这事关他母亲被害的实情。他为这次见面做了充分的准备,彻夜难眠保证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而楠子,则更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到了那一天,佟云西早早地起来准备,他刮了胡子梳了头发又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衣服,然后去找楠子。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十分和谐,坐了黄包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付钱下车,而就在此时佟云西注意到了派来的人已经等候在大门口,一身西装竟然十分合身得体,从气质上看丝毫不像军人倒像个洋学堂的老师。佟云西走过去招呼他,这时楠子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她用眼神询问佟云西,佟云西笑而不语。楠子走到大门口向着黑色西装的人点了点头,于是厚重的深色大门便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三个人向里面走去,而身后的大门便又缓缓地关上。此时佟云西开始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是一条被两边茂密树木所遮挡了一大部分的路,抬头只能看到间隙的天空,大概近几百米远远地望见了屋顶的一角,那是一个形状类似于哨楼的小阁楼,再往前走终于看到了屋子的全貌。这是一座外观设计很简洁的二层独栋别墅,外面的墙都被刷成了白色,没有多余装饰也没有外挂式阳台,楼上楼下窗户全部紧闭并且都拉着淡色的窗帘,而那个小阁楼则矗立在别墅的最外边,根据颜色判断是在别墅建好之后又新加盖而成的,四面敞开设计灵巧独特视野开阔远眺,刚才他们从门口一路走来全部尽收眼底,作用好似哨楼但又不那么明显,仿佛设计者有意隐藏其似的,不算起眼但又不会被忽略。房子周围被一大片草坪和几乎参天的树木所包围,而别墅正门左右两边还设有面积不大只供一人站立的门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没有人。佟云西微微皱了皱眉头,凭着敏锐的直觉他嗅到了一股军队的味道,只有军队才会设置哨楼和岗亭,普通的人家哪有必要?进门的时候他留意到穿黑色西服的人眼睛一直在他和派来的人身上停留了很久,眼神之犀利难以言表,从他的警觉程度来猜测他未必真的只是个看门人,更何况还很年轻。佟云西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他看了看同伴发现人家倒是满不在乎神态相当自然,三个人上了台阶门便自己打开了,走进去室内面积非常大,屋顶却不高,和外面一样里面也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些必须的设备和一套很名贵的沙发以外别无他物。 仆人让他们先坐一会儿他去通报竹下惠美,不久竹下惠美便从一侧是小门出来了,这扇门和她的书房是相通的。她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佟云西身边的陌生面孔,心里一阵反感,但还是微微笑了笑:“大家都来了,我叫他们上茶。”三个人都站起来以示尊重,楠子显得很高心,兴奋地问是什么茶,而佟云西则不语,他捕捉到了竹下惠美微弱的表情,好多年未见眼前的竹下惠美和他印象中军医形象相去甚远,在佟的记忆中,她长相清秀带几分医生特有的治愈气质,由于常年在海军医院高强度的工作她有些清瘦,而眼前的竹下惠美依旧很清瘦,轮廓更加分明,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凌厉,更让人迷惑的是她微笑,有点嘲讽又有点狠戾。 “竹下惠美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佟云西最先开口,对方没有及时回应,先是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和几年前一样这个佟云西的变化并不大,儒雅挺拔仪表堂堂,多了些军人的英武少了些书生的柔弱,让她暗自兴奋的是,她看得出来佟云西的气色十分不好,她知道这是服用她药的结果。佟云西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竹下惠美这才展开笑颜:“确实好久不见,楠子和我说了好多关于你们见面的事,终于有机会再见面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必拘礼。”竹下惠美用很标准的汉语说。佟云西笑了笑,竹下惠美继而说道:“身边这位是谁?怎么也不介绍一下?”佟云西瞅了一眼身边的人,说:“这是我表弟。” “你还有表弟?怎么没听你说过?”一旁的楠子睁大眼睛转过头问他。 “是我远房表亲,一直住在上海郊区,我去日本之前我们关系一直不差,有些年头没联系了,今天把他带来是想让他认识下我在日本的朋友竹下惠美女士。”佟云西自然的说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楠子疑惑的问,而竹下惠美则一直注视着“表弟” “请原谅我的唐突,本来今天是宴请我和欧阳两个人,可我想这么难得的机会就我们俩有点可惜,所以想带着我表弟过来见见世面。”这话是同时说给竹下惠美和楠子两个人的,“表弟”礼貌的向竹下惠美点了点头。楠子不语,竹下惠美怔了一下,她没料到佟云西道高一丈竟然带了个保镖在身边,这让她待会儿怎么下手做掉他? 她笑了笑,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大家都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通报饭已经做好了,于是一行人起身去餐厅,餐厅不大但是布置得很合理,长方形的桌子可以同时坐不少人用餐,周围几乎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这让佟云西稍微松了口气,入座后竹下惠美坐在离门口最远的正中央,楠子坐在她左手边,佟云西在右手边,“表弟”在佟云西的旁边。就坐后开始上蔡,没想到竹下惠美竟然真的用心准备了这场筵席,从摆盘到菜品都是上海正宗的本帮菜,样样精致可口,竹下惠美说来到中国有些年头了,渐渐开始习惯中国的一切,地理、气候、习俗、饮食习惯等等,今天她做东,对于多年未见的朋友她理应尽地主之谊让客人满意,她回头看了眼楠子,楠子全程面带微笑情绪高涨,她当然不会知道身边两个人的心里都各自盘算着什么。 “你今天真美啊,我刚才都没有注意到。”佟云西忽然转过头对楠子说,楠子化了很精致的妆,不浓不淡刚刚好白了他一眼:“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能怠慢了吗?”佟云西表面欣慰实则心急如焚,他不知道竹下惠美会使什么招数对付他,他们其中任何一方受伤害都不能保证不会伤到楠子,她可能是无辜的。竹下惠美又和“表弟”聊了起来,“表弟”都能对答如流丝毫不怯场,大家都动了筷子饭菜确实出奇的美味,期间竹下惠美还让人上了清酒,在日本期间佟云西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闲暇时分去横滨的酒馆喝清酒,然后靠回忆对比中国的白酒和米酒,那里除了他以外没几个中国留学生,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端起酒盅味道扑进鼻腔的一刹那他心里一阵酸楚,曾经美好的回忆恐怕今天就毁于一旦了。他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暗自想对策,最好能早早结束这场鸿门宴三个人可以平安脱身。而竹下惠美好像丝毫没有二心,一直在很主动地给几个人夹菜,从外人眼里来看桌上的气氛相当和谐,佟云西一面热情的回应一面不敢掉以轻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开口了 “真是劳您费心了,准备了美酒佳肴专门请我们三个人,你看我们来也没什么带什么礼物真是残惭愧,这样吧,我干了这杯酒以示歉意。”他端起面前的一一盅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盅接着说: “回国这三年中我对于日本本土的事情一无所知,和欧阳睿珍再次相遇后她时不时会和我提起你,才知道你也到了中国并且转行做起了生意,短短两年便成为上海屈指可数商业女强人。” “这没什么,两年年前踏上中国土地的那一刻我还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位老朋友,中国战事吃紧我也身为军人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关于经商实属过誉,都是帝国的功劳,如果没有大日本帝国在背后的有力支持我是不可能在上海立足的,要感谢也是感谢大和民族不服输誓死达成目标的精神。”竹下惠美嘴角得意地上扬,佟云西不易察觉的轻哼了一声“我记得你以前是海军的军医,为什么会放弃医学事业选择从商?” “经商也好治病救人也好都是为帝国效力,更何况掌握国人的经济命脉当然要比掌握他们的死活更有意义和乐趣!”竹下惠美丝毫不掩盖她的野心,一旁的楠子有点尴尬,佟云西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说:“果然是女中豪杰,气量不输男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实现呢?”最后这句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能?没有理由不能。”竹下惠美知道目前侵华战场上日本的局势大不如从前,可她还坚信日本可以彻底征服中国,佟云西又笑了笑,说: “看来您是对上海目前的情况了如指掌,和您比起来我真是的自叹不如。”接着话锋一转单刀直入:“那您对中日两国的情报机构怎么看呢?比如说贵国的特务组织?” 竹下惠美眼睛瞬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非常意外的被问到一样,这一举动被佟云西全都捕捉到,此问题之犀利未曾预料,也正因此让她知晓了佟云西的意图。 “这可不是我的专长,怎么会想到来问我呢?”竹下惠美笑得很灿烂,眼睛一刻不转的盯着佟云西,佟云西也不回避用同样的眼神回应她: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就问而已,我不是国内情报人员您也不是日军是商人,理论上讲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避嫌的,我们就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这场战争,据我了解贵国的情报机构办事很有效率,不知道这种情报战在目前的战事中占多大比重?我对此很感兴趣。”佟云西用这样的问题来试探竹下惠美,不出他所料,竹下惠美先是紧张而后是掩盖,她的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佟云西的眼睛。楠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佟云西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这些又和竹下惠美有什么关系?她在桌子下轻踢了他一脚。 “原来你对国内目前的战事这么关心?也是,你本来就是中国军人嘛!”竹下惠美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酒盅,不动声色地说 “我是商人,对中日两国这场战争的了解并不深,但不会一点不知道,毕竟我要在中国做生意,也知道当前中国的经济是何种状态,关于日本情报机构我真的毫无兴趣,这和我做生意似乎没有关系吧?我只觉得任何一种形式手段只要是能为了能够在战争中赢得胜利都是值得称赞的,所谓的情报战特务行动更是高一级别的方式,至于其他的我想我无可奉告。”佟云西不再发问了,料到竹下惠美不会实话实说,他的试探已经到达目的了。 “总听楠子说你有抱负雄心大志,不怕牺牲,今天和你见面果真不假。”竹下惠美朝楠子看了一眼,又对佟云西说:“刚才听你表弟说他也在经商,真有缘我们都是买卖人,我正好刚才和一个朋友在内屋里谈论生意场上的事儿,他还没走就在里面。” “内屋还有人?”楠子睁大眼睛问 “嗯”竹下惠美回答 佟云西紧张起来了,吃了这么久的饭竟然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在他左右顾虑同时竹下惠美不知道对“表弟”说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表弟”已经面露难色站了起来,竹下惠美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叫了两个人下人过来一前一后领着他去内屋,佟云西几乎没有阻挡的机会。 “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这个朋友也在上海附近做小生意,在生意上说不定能帮的上你表弟。”竹下惠美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佟云西很生气,一肚子火,这个竹下惠美竟然当着他的面眼睁睁的把人抢走了,这明摆着就是支开他好对自己下手——尽管他不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对自己。餐厅目前只剩三个人,他只能借用楠子以免自己受到伤害,心里上下打鼓担心“表弟”凶多吉少。 他忽然笑了起来,一手拿起酒壶为自己倒满了一盅酒,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楠子的肩膀上,紧紧的挨着她,然后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竹下惠美观察到了这一举动心里紧张起来,佟云西可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利用楠子让她投鼠忌器难以单独对他下手。竹下惠美支开“表弟”弄得佟云西措手不及,他正想发问关于竹下惠美帮楠子找到自己的事,没想到竹下惠美竟先声夺人 “现在这儿没别人我们也就不用顾及了。你也许不知情,当初楠子来华就是为了找你,她到中国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告诉我说希望我可以找到你,那个时候我真的感动啊,被你们的爱情所征服,于是我就派人多方打听,根据你家曾经在上海的地位和名声,我通过特殊渠道最终打听到了你竟然放弃家业参军报国了,于是我就让楠子也去加入中国军队,这样你们就可以每天都见面了,只是稍微可惜了些,你若继承家业经商说不定我们会是生意上的伙伴。”竹下惠美回答了佟云西来赴宴想要弄明白的最后一个问题,而他却失落至极,这很明显就是竹下惠美个人编造出来的,他甚至没有能力去戳穿她的假话,无奈只得先保护好自己再想其他的事。他又往楠子身边靠了靠,两个人贴得更近了,楠子不知所措,心里想这家伙今天好主动! 竹下惠美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在二层的小阁楼上安排了狙击手时刻注意佟的动作,等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伺机开枪射击,而他好像是察觉到了异常,一直在用楠子作掩护,使得狙击手顾此失彼根本无法正常下手。竹下惠美的焦躁让佟云西心里一阵窃喜,他能确定她就是想要他的命,他紧紧的抱住楠子不放手,惹得后者对她一通嫌弃。桌上的筵席已经接近尾声,佟云西是越来越高兴,甚至有了放浪形骸的意思,楠子不明就里也是很兴奋,两个人毫无顾忌的吃吃喝喝,最后楠子喝酒不少提出结束筵席。佟云西的大脑始终都在保持清醒 “是该离开了”他想,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已接近黄昏,心里还在担心“表弟”的安危,此时竹下惠美没有在餐桌上而是在一旁的站着,他扶起楠子,两个人走到竹下惠美面前说要走,然后请求r让“表弟”一起回去。竹下惠美眼看着佟云西没能被亲手杀死就要活蹦乱跳的走出去脑门的血直往上涌,想要这会儿除掉他是不可能了,她没办法只能招呼下人让“表弟”出来,佟云西看着他从里面走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等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神色憔悴脸上隐约有伤,他假意喝醉没有看见,向竹下惠美深深地道谢后三个人走出了门。出了房门他知道竹下惠美还在监视他们,没有放松怀中几乎不省人事的楠子,三个人交替行走直至除了别墅的大门。 叫了车在回去的路上他彻底放心了,他还活着没有死,两个人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出来了。他为自己之前的考虑周全感到清晰,也特别感激这位好演员“表弟”,刚才的筵席不白来他有一定的收获,竹下惠美果然对他动了杀机且由来已久,她的真实身份是个谜,并且在暗地通过好多渠道秘密调查他暗地里算计他,至于楠子又了解多少他真的不敢保证,他开始苦恼起来,彼时劫后余生的喜悦又被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所冲淡了。回到了站里他把楠子送回寝室,安顿好了之后带“表弟 ”来自己的住处简单清理了下伤口,得知在内屋时他被竹下惠美手下不知身份黑衣人所审问,问他和佟云西是什么关系,是否真的在做生意……他按照早先的吩咐咬紧牙关不吐露一个字,然后挨了两拳就被放出来了。佟云西若有所思,竹下惠美也看出了端倪,对他的戒备心甚重,他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拉开帷幕。 十二变数 佟云西依旧是转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在深度思考和楠子的关系——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会带楠子回国见他的父母,然后征得同意后结为连理为人父母;亦或是身处战场保家卫国也并没有阻碍他们的情缘,异国他乡竟然再度相遇,原打算军统任务半年结束后回到城防司令部就会少了很多烦恼,眼下时间到了他却犹豫甚至惶恐,殊不知楠子和他一样也不想继续待在军统何况她还有竹下惠美交给她的任务!两个人表面上情投意合其实都各自心怀鬼胎,佟云西是怀疑和自我怀疑,楠子则是左右担心生怕露馅儿……在酒精的作用佟浑身难受索性决定不睡了,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猛喝下去缓了缓神儿,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竟然一身冷汗,刚才发挥的很好现在却觉得后怕,他能肯定的是竹下惠么真想让他死,不能肯定的是楠子是否知情竹下惠美的举动,他猜测竹下惠美不会吧心思告诉楠子,也正因此有新的难题摆在他面前,他要怎么在楠子和竹下惠美之间作出正确的判断呢?这涉及到以后如何自保也关系到和楠子以后的幸福。他假设了下要是楠子联合竹下惠美一起杀他他会如何去接受?又有什么办法能试探一下呢?他忽然想还在南京青帮的时候井上贤友说竹下惠美是她的顶头上司,这话一定不会有误,酒桌上竹下惠美被试探后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想要继续深入只能借助他人了。 第二天他便去找宋深怡,后者在之前秘密调查的结果已经了解到竹下惠美不是普通人,上海商界大佬的身份仅仅是个幌子,她实际上是日军情报组织在上海的领导,而佟云西也曾报告过她甚至把手伸到了南京的情况!宋深怡由此断定这个女人的背景不是他能惹的,就此收手最妥当!能掌握的信息就这些,一个在中国立足几年的女人被查到老底足以见得军统的行动力可见一斑,宋深怡不会再派人继续查下去,这涉及多方面的利益绝不会再一次把军统推向风口浪尖,加上以前和他们交过手更深知其中的利害,竹下惠美的真实身份除了参与调查的人以外就剩他和佟云西知情。佟云西有点失望倒是也能理解宋的用意,宋深怡叫他不要继续关注竹下惠美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祸患,最后问他是不是和竹下惠美认识,顾虑到楠子在军统的影响佟便没有说出实情,宋半信半疑,以他的直觉可以察觉出佟撒了谎,他没有继续发问反而意味深长做了提醒——凡事有因有果,想要明白真相就要从实际情况中找答案。佟云西刚开始摸不着头脑,后来才猛然惊觉,或许竹下惠美更早就对他有了杀机于是一直派人盯着,那天他和楠子一起回家其实已经被潜伏的人跟踪,本来想置他于死地却没成想意外之下母亲为他挡下了那颗子弹。他极力克制住巨大的悲痛回忆当天的情形:他坐在桌子的一侧楠子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他的左手边是开阔的院子,靠近门的位置是一面照壁,照壁的后面便是院子的围墙。根据上次实地调查的结果来看,开枪射击的人正是在围墙上面设置了狙击点一枪致命于他母亲,佟云西清楚地记得当时母亲正起身给他夹菜然后无意间用身体挡住了那颗本应该射向他的子弹,而墙壁上的洞和他所在的位置呈一条直线,所以他才是真正被狙击的目标!他懊悔当时怎么就遗漏掉这一点了呢……结合不久前竹下惠美的动作谜底已经揭晓了,她就是想要他的命!佟云西感觉后背一阵阴风吹过,随之而来的问题是竹下惠美究竟在何时对他动了杀机?楠子是否知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丝毫没有头绪,这两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他始终没有答案,心中的忧愤不解和对楠子的怀疑使得佟云西力不从心,加上身体状态近来每况愈下他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对,楠子给他的药!他又一个猛然惊醒,这药会不会有问题?这是楠子专程给他的补药,那时他也没有问在哪里买到的,那会不会是竹下惠美让他带给自己的呢?据他对楠子的了解她很少关注养生方面。佟云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抵不过事实渐渐在他眼前清晰起来,他对楠子的感情慢慢的被强烈的好奇心所替代,楠子也许没有和竹下惠美传统一起去害自己并不代表她不会被利用!在他百般纠结后下决心着手暗中调查楠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条再也弥补不了的裂隙。 他又想起一个人,那就是特务处副处长孙明海,关于这个人他了解甚少,他的副官就是邓言。上次因为看到楠子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大吵一架,后来这件事就被他给忘记了……他不会愚蠢到再去找楠子对质,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怀疑和不解都要在暗中被进行,忽然他的头没缘由地疼起来仿佛要炸开一般,没等反应过来一阵眩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他醒过来已经躺在上海长海医院里面,他睁开眼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努力回想来医院之前的事情,他记得他正站在站立的走廊中想事情,然后就没征兆的晕了过去,醒来就躺在周围布满白色的医院里,他急忙坐起来结果太用力一阵眩晕重重的摔在了床上。护士刚好走进来马上询问他的情况,佟云西才从她口中得知自己昏倒了然后被同事送过来,她正想知道为什么会昏倒护士就略带焦急地说他身体情况十分严重,他的身体透支过于严重不是简单的昏厥而是慢性硫化汞中毒的症状!他被检查出蛋白尿并且肝功能有一定程度上的损害!这对佟云西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他察觉出身体有异样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护士询问他最近有没有过量饮酒家族疾病史或是服用过何种药物,他说了楠子给他的朱砂安神药,护士大吃一惊给他科普了一个用药常识:朱砂安神药不可以长时间服用否则对身体伤害极其大,而她列举的几个症状表现如厌食没胃口,身体无力腹痛腹泻呕吐甚至失眠他都全部中招。护士简单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剩他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发呆,佟云西对着空白的墙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闭上眼睛不断地在回想楠子那天给他药的时候态度十分诚恳,仿佛手里的朱砂安神药是神药楠子叮嘱照顾好身体的话以及关切的眼神实在让他无法猜想她会是故意而为之。楠子都不是学医出身真有意想给他买补药也会问药店老板服用多少剂量,为什么给了药之后再没有其他话了呢?医学?佟云西眼睛倏地睁开了,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具备专业的医疗水平这个人就是竹下惠美!她本来就是日本海军医院的医生,毕业于1873年在日本筑地海军医院内海军医院学校,她的专业知识过硬对常用的药物各功效了如指掌,据佟云西了解竹下惠美早年专门研究过中医,所以楠子给他的朱砂安神药很有可能是竹下惠美的指示!要是如此倒容易理解了,她想要他的命于是就无孔不入渗透到方方面面,先是派人跟踪搞暗杀没成功紧接着下药使其慢性死亡最后又摆一出鸿门宴让他上钩,想到这儿佟云西苦笑了下,这三件事楠子全都有参与她到底知情不知情?他的头好像也疼起来,胸口闷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想去外面打电话,刚一出门便被一个外面冒失跑进来的人撞了个趔趄,定睛一看竟然是楠子。 “我听人们说你突然昏倒被送进医院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晕到呢?你现在有没有事?严不严重?”还没等佟云西开口楠子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涌来,佟云西定了定神牵过楠子的手坐在床边,心里其实乱得一团糟尤其是在她突然造访四目相对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楠子看出端倪 “让你担心了,事先我也不清楚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被送进医院才知道问题多严重。” “医生怎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楠子十分不焦急,佟云西注意到楠子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像是一路奔跑过来,他知晓她内心的感受刚才对她的怀疑有几份愧疚。 “医生……就说我劳累过度导致晕厥的,没什么大碍以后注意休息就好。”佟云西撒了个谎尴尬地笑了笑,楠子信以为真嗔怪他不珍惜身体。佟云西有意无意的问起了朱砂安神药的事,楠子不明就里在他一再试探下说出了确实是竹下惠美让她拿给他的,佟云西的猜测没有错竹下惠美在下一盘好大的棋,到目前为止他全都明白了。他焦灼不安地在思考思考如何从楠子嘴里套出话来对方却告诉她一个特别的消息——她马上要离开军统了!佟云西怔了一下,急忙问其原因,楠子就把和竹下惠美的约定都告诉了他没有提到被命令监视他的事。佟云西心情很复杂,楠子看上去似乎是兴奋不已而刚刚得知的事则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楠子的心思在他身上而不在别的地方上,很早以前她就说过希望远离战争和他早日结婚,加入了反战同盟也不过是暂时避难的选择。佟云西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楠子一厢情愿罢了,半年的期限的确快到了但这并不完全意味着竹下惠美就一定会遵守约定放她走,她甚至都没有和竹下惠美提过这件事,上次三个人在别墅的见面让楠子误以为竹下惠美放下了民族仇恨与戒备和佟云西可以重新做朋友,所以她也天真的认为已经不需要再继续执行监视佟云西的任务了。而她也不知道的是国难的忧愁、死亡的逼近和爱情的迷茫让佟的内心矛盾交织着痛苦,他何尝不想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佟云西问 “这个还没定,总得这边的人都同意了才行……”佟云西不明白楠子口中“这边的人”是指谁,单方面的以为是军统内部负责人事的部门,之后他又觉得不太对,国民党军事调查统计局怎么可能任由工作人员自己决定去留呢?还是说这个竹下惠美暗中力量不可小觑?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想必这里面有大文章,又不由得联想到了是否会和一直担心的事有瓜葛,只要是涉及到竹下惠美他都不自觉的一阵胆寒。佟云西本来想问楠子的一些问题现在也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打乱了,临走前楠子很高兴的邀请他出院后和她一起去姐姐家,这是她在中国除佟云西外唯一的亲人,佟点点头,面对着楠子的笑逐颜开他的心里满是无奈。 竹下惠美正在为没有成功杀掉佟云西而懊悔不已,她也知道想要再找机会做掉他不是件容易事,偏偏这个时候楠子竟然和她谈约定期限离开军统的事,她已经忘记有这回事了,看楠子略带欣喜的样子她明白她不能拒绝楠子必须要让她满意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这就不由得又回到了佟云西身上,如果没有楠子在中间当桥梁她更是无望于解决眼中钉,不敢想象楠子离开了军统那佟云西谁去监视?她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于是她表现得很和蔼一直耐心地听着楠子说以后的种种憧憬,等她手舞足蹈的表述完之后,竹下惠美微微笑了笑然后平静地告诉楠子她想的这些都能一一实现,不过需要些时间才可以。楠子不解,竹下惠美并没有直接向她挑明实情,反而一直鼓励她,最后终于说: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人有了期待总归是好的,你和佟云西看上去很登对我也由衷的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可我不一样我所有的希望都在上海这个地界,你知道吗?自我们帝国在袭击了珍珠港之后美国人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他们和中国的军统站开始秘密联系合作,就在几个月以前美国海军情报所已经派遣梅乐思和戴笠在重庆谈判,并且已经签了合同,这其中就包括军统向美国提供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一切活动情报,主要集中在陆海空三军之中;还有就是美国人甚至给军统局无偿提供必要的武器,无线电器材,气象器材以及医疗交通器材,还派教官来协助培训特务组织!” 楠子彻底震惊了,这些消息她丝毫不知也不懂竹下惠美讲给她听又是为什么,她问竹下惠美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竹下惠美没有回答她然后进入正题,先告诉她离开了军统就意味着离开了佟云西,眼下正是帝国需要人效力的时候,楠子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国家也罢都不能太过早地脱离现有的生活秩序,竹下惠美对楠子很是了解,想要控制楠子为她办事佟云西永远是最好的筹码。果不其然楠子沉默了,原本高涨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所浇灭,竹下惠美见状乘胜追击说了孙明海很希望楠子可以留在上海这样他们之间的交易就会一直进行下去对双方都有好处,楠子依旧听不懂类似的大道理,她还沉浸在不能如期离开军统的不开心中,竹下惠美说得似乎不无道理离开了军统就意味着离开了佟云西身边,想要每天都能见得着恐怕不容易,继续按照竹下惠美得指示留下来就要按部就班地获取情报时刻绷紧神经夜夜提心吊胆…… “我今天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对佟云西讲,这是我们之间的机密。”竹下惠美最后嘱咐到。楠子不语没有表态,最后竹下惠美依旧使用温柔攻略安抚楠子,还说有空就去看看她的姐姐,这是今天楠子唯一听到合心意的话,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她始终高兴不起来,她回想到中国的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除了佟云西能给她来安全感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让她不安,甚至于她不解两国交战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她的想法很简单找到他的爱人即可,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这个小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对于佟云西她也是心有顾虑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比如说最开始的窃听高层会议事件!不提她还真就忘记了,这几件事足以让他们俩之间决裂!爱情中抵不过民族矛盾,一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难道竹下惠美没有帮她是在害她?刚才说的那些机密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她在无望和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周后的某一天佟云西出院回来了,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暂时任命为特务处教练员,专门配合美国人一起训练新补充上来的人手。他刚得知军统上海站作为重要站点已经接受了美国给予的部分援助,命令基本由戴笠和军统驻美国站站长肖毅下达。宋深怡了解佟云西在军统的长久打算后在训练方面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军火案他身先士卒以身诱敌让宋深怡对他刮目相看,小小一个副官委屈他了,于是佟云西便走马上任立刻与美国人合作共同训练特务部队。这对他来说有些许意外,却也不是坏事他能够从原来的不相干的职位调转到行动组这对他进一步了解楠子的身份提供的再好不过的机会,因为孙明海是特务处的副处长——也是把楠子招进来的人。他和以前的萧韵关系亲近,孙明海是个比较精明有眼力劲儿的人,萧韵早已不知所踪他在军统的势力也树倒猢狲散而他也低调做事低调做人不给自己惹麻烦,宋深怡几次下达的命令他没有丝毫怠慢一一执行,顶头上司汤诏钦面前他也以表忠心力求稳妥所以他目前在军统的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固,即便身为副职却一点不比正职了解的少。汤诏钦和佟云西在药品案中有过交集两个人挺投缘,后者想慢慢从汤诏钦口中熟悉孙明海,然后顺藤摸瓜掌握楠子的信息。那个被调查的人早已清楚目前的处境,失望之感和担忧之心难以言表,此时她又多加了一份矛盾徘徊,这无疑来源于于竹下惠美和佟云西之间。 楠子现在对于竹下惠美的态度多少有点动摇了,她总是出尔反尔让人捉摸不透,可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不得不信服她!楠子一想到佟云西已经开始在暗地里调查她了心就像掉进了井一样寒冷,她有种回去找竹下惠美理论清楚的冲动,可又没有勇气真的走出去!继续留在军统自然意味着不能整天游手好闲,对于佟云西的监视竹下惠美没有特别明确指出要更加紧密,也没有说就此放松,楠子推断应该继续正常监视他隔段时间向她汇报。得知佟云西已经出院她主动去找他,佟当时正在办公室查看美国教官和受训人员的资料,万万没想到楠子居然和他谈结婚。 “眼下国内不太平,日本本国也不景气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结婚?我还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不解又怕太过于直白伤了楠子,他注意到楠子今天不同于往日,神情略有慌张言语中总带着些摇摆不定。 “还用准备什么?我已经见过你的家人了,你妈妈对我很满意,她要是在世的话一定会希望我们早日成婚。”楠子把佟云西视为生命中的唯一,由于离开军统的愿望没能顺利达成她十分痛苦,甚至担心自己迟早有一天会露馅儿,此时的她已经不再过分相信所谓的承诺了唯一肯定的是佟云西不会欺骗她,她来华的目的也不过是和他在一起。 佟云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把门关紧,拉着楠子坐下紧握着她的双手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看出她眼中的不舍和一丝说不清楚的无奈,佟云西问她是不是发生了状况,楠子如实告诉他还要继续留在军统不能马上离开。佟云西也是一惊,人员去留怎会如此随意?尽管楠子没有讲的太详细但他的思绪不得不再一次定格在那个一提到便会后背发冷的女人身上。 “是不是竹下惠美不同意你离开军统?”佟云西试探性的问,他心情稍许复杂想让楠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楠子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有回答,佟云西不再问下去,他正想问孙明海这边是否已经知道她要离开的意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有忘记曾经因为看到楠子从孙明海的办公室出来两人吵了一架,孙明海是特务处的副处长和电讯科基本很少有业务上的往来,还记得那个因为烟土案被萧韵拉下水可怜的张秘书就曾经明着欺负过楠子,说她抢了自己的风头,佟云西了解张秘书和萧韵的关系,难不成张秘书的意思是楠子在萧韵和孙明海两人之间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他犹豫了下还是没问出口。 “不管我们现在适不适合结婚我都很感动你刚才对我说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自我回国后我没想到还能再见你甚至和你一起到我家最终听你和我说愿意嫁给我!楠子,这间屋子里没有别人你我不需要藏着掖着,我实话告诉你,我很爱你我发誓今生非你不娶,同时我也希望我们不是为了某种目的去结婚,我不清楚你身边发生了何事,愿意的话讲给我听。比起结婚我更期盼国泰民安,舍我们的小家去保卫大家!”楠子依旧不语,佟云西唯恐伤了她的心轻轻地去抱她,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后又说了好多战争爆发以来的心里话,两个人不再只谈论婚姻而是聊了许多时代的问题以及个人的问题,也提及到了远在东洋楠子父亲的态度,他也没避讳楠子被任命为教练员的事,楠子心里一震竹下惠美的消息果然灵通,她能借着佟云西身份的便利搞些情报给竹下惠美汇报说不定能争取早日离开军统。佟云西没及时答应他结婚的要求她也不生气,她说竹下惠美很高兴她和佟云西在一起,要是真的离开了现在的工作环境想见面还真不容易。她冷静下来邀请他周末去看姐姐,算是见见她的家里人吧。又是竹下惠美!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时好时坏!而楠子的姐姐明岛嘉子他是清楚的,早年嫁给中国的一位老师定居于此,她是楠子的亲人也是不会伤害利用她的人。他答应了这周末和楠子去见她的姐姐,也想好好和明岛嘉子谈谈楠子的情况,送走楠子后他心里又不安定了,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梳理头绪:竹下惠美必定要查到底,凡是对自己和身边人有威胁人他都不能放过;孙明海是第二个要接近了解的人,天赐良机让他这个以前的副官和特务处副处长挂上钩,他和楠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深入楠子孙明海一定绕不过去。最后他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楠子即冲动又无助的神情,仿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给她巨大压力似的,她没用言语表达可他都看在眼里,他觉得他的决定没有错既是拯救自己也是在拯救楠子。 十三真话 这个周末终于和楠子一起去看姐姐了她特别开心。在去之前楠子跟佟云西打过招呼让他不要告诉姐姐两个人目前的真实处境,包括职业和接触的人。佟云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楠子来华之后的一切都是明岛嘉子所不了解的,他没有见过明岛嘉子仅从楠子口中得知其早年间和一个中国教师定居上海且因此和家里决裂。明岛嘉子知道楠子今天要带人过来很容易就猜到是佟云西,他们没有见过面明岛嘉子听楠子描述过他的长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姐妹俩都对中国男人情有独钟,而现在又都为了他们来到中国真是难以想象。明岛嘉子的丈夫尤沛森不久前升为上海震旦大学的副教授薪水有所上涨,明岛嘉子却暂时辞去了日语老师的工作因为她怀孕四个月了。楠子得知姐姐怀孕了感到惊喜,无论如何几个月后就有新的生命降临人世都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佟云西头一次到明岛嘉子家,从外形上看明岛嘉子没有丝毫日本人的特征更多是入乡随俗中国女性,更他更惊讶的是姐妹俩长得太像了进门的第一眼误以为是楠子,对方倒是很冷静,见佟云西跟照片上相差不大便很主动地为两个人倒茶。房子和上次相比更精致宽敞了,布局原本就不错的房子经过精心的改造变得有更有格调而且温馨,战事吃紧人们过得都不富裕所以不会太奢侈;外面的院子里照旧很干净,铁门看上去像是刚刷过漆不再斑驳,角落里竟然新栽了一棵树显得有生机。坐下后楠子一面喝着茶一面东瞅细看问这个问那个,许久未见姐妹情深两个女人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佟云西见状心里略带有酸楚,他的所有不忍心都来自于两个人的现状,由于楠子的嘱咐他似乎能猜八九不离十,对眼前唯一的亲人都要隐瞒她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别人?他不想打破这融洽的氛围,姐妹俩聊了一阵子才想起坐在一旁的佟云西,明岛嘉子招呼他过来,很随意的和她聊了起来,避不开的当然是他的职业,他看了楠子一眼后照常回答之后明岛嘉子便谈论起了中日两国生活方便的差异,佟云西发觉她的汉语因为来华时间久的缘故要比楠子好很多,关于中国关于上海的许多事情明岛嘉子比他还要了解。尤沛森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这也是楠子第二次见到她的姐夫,和印象中的没有太大差异,一副书生模样依旧是很多年前的那副黑边眼镜,鬓角有了些许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个子很高很清瘦的脸上永远有微笑。他知道今天有客人所以提早回家,见到楠子和佟云西也很高兴,楠子调侃他也是快做爸爸的人了还是那么不修边幅,尤沛森也不恼反而可呵呵的,把楠子和佟云西当作自家人一样。一上午的时间里四个人交谈甚欢,尤沛森和佟云西聊得很好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期间没有透露两个人的真实情况所以尤沛森一直和他谈在乱世中做生意有多难。 “上海不太平,从1934年淞沪会战开始人们就在夹缝中生存,虽说是国际都市可我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大学教授的薪水也是越来越低,我这刚当上副教授压力不小。不久家里就要添人口了仔细想想真是开心之余夹杂着痛苦,想这战争不知何时能结束我都不敢想象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纷乱的时代他的未来会怎么样?”尤沛森强烈的忧患意识显现出来,他满含爱意地看了一眼明岛嘉子。佟云西也被话题搞得忧心忡忡,尤沛森担忧下一代而他则担心他和楠子的未来。明岛嘉子和楠子正坐在另一边的餐桌上聊得热闹,楠子不久就要做小姨她甚至比姐姐还高兴,明岛嘉子比上次楠子见他稍微胖了些,眉眼舒展许多有了成熟女性的风韵,她一面和楠子畅想着以后的生活一面又关心起楠子来。 “你这说风就是雨,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就再也没过来,几天前给我打电话说要让我见一个人我这一猜就是他!”明岛嘉子眼神指向佟云西,楠子笑着说:“不是他还会有谁?”明岛嘉子很惦记妹妹和什么样的人来往,这并不是干涉她的自由——她从来都是个骨子里崇尚自由的人。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经过上一次两个人见面楠子说到和竹下惠美有过接触她就开始不安,竹下惠美对于她来说就是个难以捉摸的因素,她们几乎没有交集因为哥哥的牺牲她们即将成为的亲属关系便破裂,后来一个上了战场一个远嫁他国,在上海的这些年她竟然无意间得知对方成了商界有名望的人,疑惑之余不禁感叹世间的奇妙中国那么大去偏偏都在上海。更让她意外的是自己的妹妹居然冲破家庭的束缚只身来华寻爱,还和竹下惠美有瓜葛……她安定的心再一次动荡起来,她冥冥中觉得事情不会很简单,她和她的爱人真的只有做生意吗? “我倒是挺羡慕你们的,想想当初我何尝不是为了爱离开家?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刚读中学不久被告知我要离开哭得死去活来硬是不让我走,爸爸已经不认我了家里只有你挽留我,其实当时我最不舍的就是你。”明岛嘉很动容,楠子的姐姐在她们的母亲去世后基本上就扮演着妈妈的角色,她的离开楠子一时间接受不了,后来她也长大了慢慢开始理解姐姐当初的选择以至于重蹈覆辙。 “我这会儿不是在你面前吗?还拿我当下孩子看!”楠子笑着说,明岛嘉子没有笑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你和佟云西在做什么生意?”她忽然这样问 “他经营纺织器械,我在竹下惠美手下当职员。”楠子现在说谎也是很熟练,明岛嘉子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茶杯,专注的看向楠子:“我希望你可以尽快的离开竹下惠美。”楠子大惊失色:“为什么?” “很简单,你不需要为她服务,工作有很多你甚至可以和你的佟云西一起经营纺织器械,最好马上就离开她!”明岛嘉子义正言辞的态度不常见,楠子心里有愧事实上她早就不想为竹下惠美做事,她高深莫测总是捉摸不定,可能不会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姐姐不是第一次警告她,这又一次动摇了她和竹下惠美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没有反驳。 “今天你们能一起过来我是真的很欣慰,我看那位佟先生是个可靠的人,他可不像你姐夫过于迂腐!”明岛嘉子有点无奈的看了眼尤沛森,这略带幽怨的眼神中却也包含了爱恋。 “你没有找错人,不枉你千里迢迢走我的老路,我和你姐夫已经结婚了意味着不会有任何力量可以拆散我们,可你还没有结婚不能保证你们的爱会一直牢靠下去,既然你爱的人也爱你为什么不一直在一起呢?我不是在怀疑佟云西我是在帮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楠子不语,她在很认真地思考姐姐的话,最后明岛嘉子握着她的手说:“乱世之中要学会自保,你要首先爱自己才有机会去爱别人,我作为你的姐姐你的家人替你做这个决定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还有就是……”明岛嘉子稍微哽咽了“你要是有机会回日本,替我好好为父亲尽孝,这辈子我怕是不会再见到他老人家了。”楠子更伤心了,仿佛生死决别一般,明岛嘉子笑了笑不再说下去,四个人开始吃午饭,之后佟云西和楠子一起收拾碗筷,因为保姆阿姨刚被辞退。 明岛嘉子让尤沛森替换佟云西她有话要和他说,佟云西应声过去擦了擦手,明岛嘉子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旁边。她朝厨房望去见楠子正专心洗碗他压低声音对佟云西说: “我妹妹今天带你一起来是真的爱你,我是她在中国唯一的亲人见了我就等于正式承认了你们的关系。”佟云西笑了:“我明白,我们早就认可了对方而且之前我也和她一起见了我的母亲。”明岛嘉子喜出望外,便单刀直入的问他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佟云西见明岛嘉子如此直率就把心中的顾虑和想法讲了出来,明岛嘉子眉头微皱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的担忧没有错,中日两国关系紧张,你们要是现在结婚要受很多非议就像我和我丈夫一样,这感觉我当然不想让我妹妹再体验一回。说真的,许多年前她跟我通信说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起先是你的身份后来是你的离开,我知道我妹妹这个人爱上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不会移情别恋,既然她有勇气只身来找你你又依然爱着她那我这做姐姐的只有祝福你们。”明岛嘉子又从他们俩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马上要做妈妈了瞬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害怕失去身边的亲人,楠子是她的妹妹有时甚至像她的女儿。佟云西听罢心里很宽慰,他猜到楠子的姐姐会是通情达理善于主动追求自己幸福的人,刚才这番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支开楠子单独和他聊。 “你的事楠子可是没少和我讲,想必她也没少和你说起我。”明岛嘉子看着佟云西说 “对,她常和我提到你。”佟云西又笑了笑,明岛嘉子继续说道:“世界真是小,全世界有那么多国家而你们却都去了日本,我就是在出生长大的地方相识了我的丈夫,而楠子又相识了你,我不得不承认我们家族的女孩似乎都和中国男人有缘。”明岛嘉子戏谑道,佟云西有些不好意思,她接着说:“人的姻缘都上天所定,到中国这些年我学会一句话‘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你们两个今天来我家算是把我放在眼里,那我就以长辈的身份真心的祝愿你们,任何时候有结婚成家的想法都要告诉我,我最后就把楠子——我一生中最爱的人之一郑重的交给你,希望你可以用你的余生去好好爱她。”佟云西点了点头:“我发誓一生只爱她一个女人,永远珍惜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明岛嘉子微微一笑,瞟了一眼还在洗碗的楠子忽然换了一种口气:“你和我丈夫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无论是学识还是性格举止,但我觉得你比他强,你身上的气质更像是政客或是军人,唯独不像商人!”佟云西像是被电击了下,明岛嘉子转变之快让他始料未及。佟云西细微的神情没有逃过明岛嘉子的眼睛: “楠子刚到中国的时候告诉我她是在竹下惠美的帮助下才找到的你,而且她现在也在竹下惠美手下做事,我对这个女人几乎没有好感,我很清楚她的为人,不瞒你说我避开我妹妹单独和你聊目的就是让你带她尽快离开,楠子告诉我你是做生意的商人其他的我不过多询问,我早就和我妹妹表明过我的态度我不喜欢那个竹下惠美让她尽早远离她可我不保证她会听我的,我猜测竹下惠美对她有恩所以她才会相信她,刚才你答应我会好好保护楠子我相信你能做到,让楠子离开竹下惠美!” “您对竹下惠美有多少了解?我是说到了上海之后。”佟云西勉强让自己脸上挂着微笑 “几乎没有了解,外界怎么报道她我就怎么了解她!从我妹妹口中我不可能听到更多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你现在明白我和你说这些话的意义了吧?”佟云西未曾想到楠子的姐姐竟这般犀利通透一眼拆穿楠子精心编造的谎言,可他不担忧因为明岛嘉子是在为楠子着想,他又何尝不想远离竹下惠美,在没有验明她究竟是谁之前他需要时间。 佟云西允诺了明岛嘉子,楠子和尤沛森终于把碗都洗干净了,四个人简单的又聊了几句楠子和佟云西就起身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楠子和他说起了小时候和姐姐的事佟云西随声应付着心里忐忑不安。明岛嘉子要比他更早的察觉出竹下惠美的不寻常,劝说无果后找到自己让楠子彻底离开竹下惠美,明岛嘉子聪慧过人一眼变看出他和楠子撒了谎她的暗示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佟云西惊讶之余也惊喜,他俩的立场居然出奇的一致,可眼下到底该怎么深入了解竹下惠美呢?这成了一直困扰他又毫无进展的问题。过了几天他正式开始接受特务的训练为了方便他不能长留在站里按照要求和美国人一起住在上海郊区的秘密训练处,和他一起来的有孙明海和邓言,邓言主要负责两地之间传递信息和定期向站里汇报训练情况。训练正式开始美国人任主教官孙明海任副教官汤诏钦任教导员佟云西任组长,美国人倒是很敬业,上级有命令他们丝毫不倦怠。训练的这段日子比较辛苦佟云西白天山上野外训练晚上准备理论课程几乎没有个人时间思考别的东西,直到快半个月以后电讯科的人也被调遣和楠子又见面他才有所警觉。 电讯科收到命令要在野外搭建电台以此来更大范围的接听电台并且也有受训的目的,美国教官中有专门来教授电讯内容的人。在同一地方见面的两个人满是惊讶之后又是窃喜,对于楠子来说这是个窃取情报再好不过的机会;对于佟云西来说是深入了解楠子的好时机,一边是孙明海另一边是楠子,他完全可以通过这二人了解他想了解的东西。两个部门虽然分属不同领域但都在一片区域相互之间有所联系,楠子借着便利明处暗处收集信息整理好告知竹下惠美,开始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人察觉出来然后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更加明目张胆。佟云西一直没有忘记明岛嘉子嘱咐他的话,他坚持不懈地秘密关注着楠子的一举一动,也乘机 调查孙明海和楠子的关系。两个部门被派来受训任务繁重楠子和佟云西即便在一起也不能随便见面彼此的界限很严苛,佟云西极少注意是否有人在关注他和楠子直到有一天邓言又和他谈起楠子,两个人同住一间屋子那天晚上邓言比他早回来。 “佟组长最近训练的怎么样?让你来做组长会不会太为难?” “没有,我感觉很新鲜和美国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还真学到了不少,说是组长实际上没出过几次任务,论经验我根本比不上咱们站里行动组的人。” “看得出来站长很器重你,你也是英雄上回南京军火案你深入虎穴最后找回了军火还搞垮了夏阁和叶洪全站里上下都为你庆功,可别太谦虚哦。”邓言笑着说,佟云西也笑了笑:“我现在写这周的训练总结待会儿交给你。”佟云西坐在桌子旁摊开纸正要写 “不急,你慢慢写。”邓言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凳子上,漫不经心的翻起一本书,不经意的瞟了眼佟云西见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写东西,似有意无意地问:“羡慕你啊,和电讯科的欧阳睿珍又可以见面了。”佟云西思绪被打乱,抬起头注视着被灯光阴影笼罩的邓言:“你说什么?” “我早就品出你和欧阳小姐关系不一般,我也有和你谈起过她,就是你庆功会那天可你好像不是很愿意。”佟云西想起来了,庆功会他喝多了在阳台上吹风,邓言聊起楠子他心里多少反感,现在又提起来他究竟想干吗?他略显不悦刚想好的报告思路也被打断了。 “我和她很早就认识不假,早年我留学日本对日本的文化有一定的研究,我们相识之后很合拍又都进了军统效力我深感缘分的奇妙。” “原来如此。”邓言声音不大“据我了解欧阳睿珍小姐身世很特别哦。” “她是与众不同,从家世背景到个人性格都不例外,他在我心中有特殊的地位——你也了解过她?”佟云西没有说太多,邓言步步紧逼的态度使他产生了怀疑。 “要说了解我想在这军统没人会比孙副教官更深入,毕竟人是他带进来的嘛!”邓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暗暗观察佟云西的神情,他直接抛出这一重头戏为的就是猜测佟云西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对方尴尬不已,但很快佟云西恢复常态:“欧阳她告诉过我。”邓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讲话,佟云西心情复杂地写完报告交给邓言后整夜未眠,孙明海在他准备靠近的计划中,只是邓言三番五次的明示暗示相当可疑,他想表达什么?他又发现了什么?他是敌还是友?佟云西不得而知,唯一有价值的是邓的提醒让他有马上去找孙明海的冲动。 孙明海是很敬业,宋深怡交代的事情一件不落的都办好,此时被任命为副教官的他每天都和美国人打交道研究如何训练效果显著,他对下属倒也是很和气跟同级领导也是不亲不疏,在佟的眼里孙明海更像是个商人他的灵活、眼光以及城府使得在萧韵这颗大树倒了之后不至于猢狲散。于是佟云西找到合适的机会大着胆子以训练内容为由主动去找孙明海,详细的讨论过后他开始切入重点,先聊电讯科人员配置然后话锋一转提及了楠子。起先孙明海听到她的名字表情微妙尔后瞬间恢复自然。 “她是很特别啊,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佟云西有意无意地说,孙明海继续微笑着没有答话,说来也奇怪一贯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的他并不知晓楠子和佟云西的关系。孙明海的态度让佟云西心里犯嘀咕,不言不语的样子看不出是装傻还是真傻,根据佟云西的观察楠子和孙明海走得很近,他因此而选择从孙的口中探听楠子,孙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如此精明的人不会轻易图吐露真言,佟云西怀疑邓言话语的真实性可一细想似乎没必要说谎,他又是如何知道楠子是孙明海带进来的?他透露孙明海有是何用意?佟云西看不透这个人,他始终记着明岛嘉子的嘱咐同是也是他的意愿,一周以后趁着空闲时间他主动去找楠子顺便还带了一包楠子最喜爱的绿豆饼,她彼时正在熟练地练习新的电台佟云西的到来使她很兴奋,待她忙完之后二人离开训练室找了山坡后面的一处空地坐了下来,楠趁着子一边高兴的吃着绿豆饼佟旁敲侧击地提起孙明海没想到楠子竟然十分直白的交了实底,孙明海确实是她的引路人。 “你知道我已经加入了反战同盟,如果不是他和竹下惠美两个人共同努力我怎么会轻松的进军统呢?”楠子很轻松的回答,她毫不在意的态度倒让佟云西心生疑窦。 “所以你进军统是竹下惠美的意思?”佟云西略有恍惚 “对哦,我们第一次见面有告诉过你。”佟云西想起来了楠子的确交代过竹下惠美安排她进来的事,那孙明海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竹下惠美好像和他早就认识他们之间有交易,然后我就简单培训了下正式上任了。”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没有主动告诉我?”佟云西不悦 “你也没有再问我啊……”楠子还是很喜悦甚至捎带调皮,她不认为托出事实哪里不好!她吃过最后一块绿豆饼心满意足的朝佟云西笑了笑,而他却沉默不语,不难看出楠子是被利用了竹下惠美居心叵测早已是明摆着的事实,所谓“反战同盟”极有可能是个幌子,对于竹下惠美的真正意图孙明海心知肚明吗?楠子口中的交易又指什么?佟云西是越来越烦躁,孙明海邓言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一回他没从孙明海的口中有所收获可他下定决心以后也要把他揪出来看看他和竹下惠美到底在进行什么勾当! “你曾告诉我竹下惠美帮你找到了我,上次我们三个人见面我问过她可她却闪烁其词巧妙地避开我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佟面色沉重引得楠子一脸茫然。 “这......她没和我谈过。”楠子不知所措,不明白佟云西提问的用意。佟云西没注意楠子继续说:“自我离开你回国后我很快就参军入伍,之后的日子里我极少和外界有所接触甚至于连竹下惠美变成了上海商界的领头人我也不清楚,我很疑惑他是如何找到我的?要知道眼下两国关系紧张,被查出来暗地里勾结日本人可是重罪,你我都是军人不会不懂这一点!” 佟云西的话对于楠子来说像是晴天霹雳,在竹下惠美和佟云西之间犯了难——在找到佟这件事上她从未怀疑过竹下惠美更不会去深究,她一直以为如果不是军统的任务竹下惠美和佟云西关系很好,她能顺利地找到他原因就在此,而此时此刻佟云西的质疑也使她动摇。 “我记得前段时间你说马上能离开军统,可后来还是继续留在这儿了再后来你风风火火来找我要我马上娶你,虽然当时你没有说明其中的原因但我猜想一定和竹下惠美逃不过关系,如果你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和我透露你们的关系我也可以不问,我仅仅希望有机会你能多深入了解一下竹下惠美,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 这下换楠子沉默了,她早就有心离开军统甚至离开竹下惠美,被告知会失去佟云西后她只得听命于竹下惠美,而她的承诺是否能实现楠子也不敢保证。佟云西倚靠在一棵大树旁,抬头望向蓝天自顾自地说:“不瞒你说,自从你来军统后我整天都在忧虑,因为你身份的特殊和我们的关系,站里很多人不清楚你我的关系,也有一定的条例禁止内部人员谈恋爱。你总说竹下惠美在帮你可我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心里发慌,我今天也不保留我的看法都向你坦白了吧,我想让你尽快从军统辞职用任何办法理由都可以,你脱身以后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我完全可以养你!”楠子彻底惊讶了,她何尝不想早日脱离这个自始至终都没弄懂的地方?佟云西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她。 “我愈发认为战争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无辜牺牲的人太多得不到幸福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真希望日子能简单一点就像以前在日本的时候那样美好单纯。”佟云西缓缓地看向楠子,眼神里饱含深情:“你可以慢慢想,想离开的话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站里人员的调动并非易事无论多难都得去做。”楠子还是沉默着,她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佟云西用手轻轻地拂去她嘴角的一粒粉末:“因为孙明海处长我还和你吵过架,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有不好的念头,在这复杂的上海只有你和我是彼此唯一的陪伴,任何时候你都不会失去我。”楠子眼眶湿润了,佟云西终究没辜负她怕只怕她辜负了他,竹下惠美步步紧逼她几乎都忘记了来中国只是找佟云西的初衷,今天佟云西的话完全改变了她的看法,竹下惠美和佟云西之间她须做个选择。 十四端倪 “真不错,我就说把你留下还能发挥巨大的作用。”竹下惠美喜上眉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丝毫不吝惜对楠子的夸奖,带来的情报事关重要于是她 便立即到里屋秘密向上级汇报,楠子一个人独自坐在外屋心里上下打鼓。佟云西的话在她脑海中整整萦绕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和她一直以来存在的疑问不谋而合,佟云西的态度在她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就说明假设她真的能脱离竹下惠美佟云西是能被依靠的,而且佟云西更加直白地说出了对竹下惠美的警惕心。她的顾虑不小但今天必须要表明一些自己的态度。竹下惠美从里屋出来之后依旧春风满面,坐下后注意到楠子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她旁边,竹下惠美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寻常 “有话和我说?”她看了一眼楠子然后又看向别处漫不经心地喝起了茶,这是清明节以前采摘的碧螺春不久前从江苏送来,叶片极少有虫蛀十分完整,用水冲开后颜色清亮味道鲜醇。竹下惠美早就已经开始慢慢熟悉中国的一切,适应中国人的习俗。 “你什么时候见过佟云西?”楠子单刀直入地讲出了佟云西一直以来的疑问 “当然是几周前在这里啊!”竹下惠美呷了一口茶不在意的笑了,楠子没笑不语,顿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在中国你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竹下惠美愕然,楠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如此犀利地问过她,这也许不是好兆头。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我记得有告诉过你啊。” 竹下惠美笑盈盈地回答,楠子想到佟云西的暗示,他没有直接挑明但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话里有话,他对竹下惠美的身份进行质疑,楠子起初以为他疯了,可此时此刻坐在这儿思绪不禁飞回最初和竹下惠美见面,细想想往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简单慢慢开始向佟云西的想法靠拢。 “没什么就是问问,来中国有段日子了你吩咐的事我一件不落都办到了,因为你我关系特殊我真的把你当姐姐看,也为了更好的和佟云西在一起,这都是你教我的”楠子微微一笑,眼神里泛着罕见的光芒。竹下惠美感受到楠子的不寻常,接着她的话:“没错,我们做得很好,你可以说是对我的得力助手。” “惠美,我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你了,说真的有些不习惯,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上下级相称,我确实想离开军统不假你也答应过我,我的情况你都了解可你的情况我一无所知。”楠子没有理会竹下惠美的夸赞自顾自地说 “你怎么会不了解我呢?不管是过去在日本还是目前在中国我还是曾经的我。”竹下惠美微微皱眉,信誓旦旦地说 “可我感觉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惠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让我进国民党军统局为你提供消息呢?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见到佟云西吗?” “不然呢?还有比这更能让你们近距离接触的好办法吗?”竹下惠美看似轻松地说 “我们的确是见到彼此了,可不是为了见面那么简单吧?你一次次的失信于我目的就是让我留在这里听你命令为你办事,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商人怎么会和军政界交情深厚,你究竟在做什么?”楠子鼓起勇气直勾勾注视着竹下惠美质问她 “谁说商人就不能和军人政客打交道了?你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经商也好从军也罢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所服务!”竹下惠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似乎觉得楠子的问题太幼稚,她并非听不出楠子的弦外之音。 “你到底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和我说实话!”楠子不掩饰不满之情“我一直不喜欢这场战争,因为这场战争我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你,甚至失去了父亲……我大着胆子跑到中国想法很简单就是找到佟云西和他在一起,想想真是可笑,那个时候真无知竟然一点不了解中国的情况。我是一天比一天迷茫了,我不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该信谁?我来找你就是弄明白这回事,也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军统的训练结束后我一定会离开。”竹下惠美听到这里心里大惊,楠子果然是有备而来以她对楠子的了解一定不会平白无故表态。 “那个中国人跟你说了什么?”竹下惠美放下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的盯着楠子。 “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看法吗?还需要别人跟我讲什么才可以?”楠子反击的口气不容置疑。竹下惠美明白楠子终究意识到了自己对它的利用碍于情面未点破罢了。 “你想听我说实话那我告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养育国家的崇高利益,我是商人你是军人虽然身份不同却都在为大和民族作贡献,你没必要怀疑我的真实性,我一定不会骗你,你也不能因为一个中国人夹在你我之间就不信任我对吧?”竹下惠美眼睛都不眨一下,楠子听后不易察觉的冷笑一声,尔后两个人都没说话,静坐了半晌楠子开口:“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给你有关军统培训的消息,二是正式向你表态我不会长久的继续留在军统上海站,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退出我都会想办法走,该问的我都问过你了你是否吐露真情你心里明白,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扯平了,两国交战最终结局如何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只要能和佟云西在一起其他的我一点也不关心!”竹下惠美脸色逐渐阴沉起来,刚开始的好心情被楠子的一番话完全破坏,她苦心经营的局面在临门一脚被现实所搅乱,失望沮丧愤怒倾巢而来。 “你离开了军统也就意味着离开了佟云西!”竹下惠美忽然阴沉地说,语气中带着些决绝凛然。 “不会的,我们有约在先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陪在我身边。”楠子轻松地笑了笑话语中透露着期许和兴奋,她当然不理解竹下惠美口中的“离开佟云西”真正的含义。竹下惠美不再讲话了,楠子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要走,竹下惠美坐在沙发上缓缓说道:“你真的打算为了男人舍弃我们的友谊?” “不是舍弃,是做一个正确的决定,即便不在军统你我也是好朋友,惠美,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在合适的位置做出合适的事,你我的情谊我永远不会忘记。” 楠子说完心里也有一丝惭愧,她从来没有也未曾想过用刚才的语气和竹下惠美讲话,转身望向她,竹下惠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似乎在思考,楠子也就不再开口了走出了房间。 美国人的训练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双方配合的十分默契,接受了特殊训练之后的人员行动效率有了大幅度提高,宋深怡很高兴,可没过多久好心情就被毁了,接受过训练的人员有一部分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却屡屡失手伤亡严重而美国人的训练还在继续,这似乎不合常理,任务上的失败基本上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敌人对他们的行动部署和下手方法相当了解,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不确定具体敌人究竟是哪路人!由于交手的对象不少,共产党、伪**甚至是日本人都有可能。宋深怡极为不解,一边操心着即将结束的训练一边还要顾虑手下的办事不利,美国人对行动组的人的训练基本接近了尾声现在又有新的任务,站里新来了一批高质量的电台,需要更多你高水平的专业人员去操作,楠子所在的电讯科继续受训,而佟云西因为专业就是机械工程的原因也就继续被派遣做简单的指导工作,他忙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一会儿是训练组长一会又是电讯指导员,被人们戏谑为万金油。他紧急被召回站里一次,宋深怡满脸阴云密布地告诉他外派人员任务受挫的事,宋冥思苦想也没有得出结论,最后和佟云西说出了一个想法——训练人员内部有诈! 佟云西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就否认了,这并非因为他负责训练怕受牵制而是因为他对每个参与受训的人员都非常了解!至于美国人,他们似乎没有必要与军统为敌,任务屡屡受挫原因很多不能一概而论。宋深怡细想了下认可佟云西的看法,或许是自己最近烦心事太多过于疑神疑鬼了,美国人与本党之间的利益交换也是他心里摇摆不定的一个原因,他皱了皱眉头简单嘱咐了几句话就让佟云西回去了。之后继续开始训练,美国人的训练已经接近了尾声,训练全部结束后就要回站里,在一天晚上佟云西最后一次专心撰写训练报告,邓言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屋子里很安静他摆弄着几件衣服忽然说:“行动组就要训练结束回站里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似乎就像一星期快。” 佟云西没抬头笑了笑:“你是觉着快,可我觉着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训练太累了,美国人倒是不吝惜能教的都教了,咱们的人学到了不少,不算白来。”邓言也笑了笑:“这倒是,这次训练你们可是劳苦功高,宋站长有意栽培你他是不会看走眼的,”佟云西停下手中的笔,望了一眼邓言没说话。邓言停顿了下:“你还要接着和电讯科的人一起弄电台,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你和欧阳睿珍又近了一步。” “你什么意思?”佟云西听到楠子的名字不悦,他特别反感邓言总在他面前提及她,像是不怀好意似的。 邓言捕捉到了佟云西的情绪立马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没其他意思,我懂你们相识已久,美国人和我们利益交换双方都不吃亏,他们需要情报我们需要物资,目前郊区的训练行动组已经结束了,就剩下你接着在电讯科,我是想提醒你,任何任务都要专心去完成,行动组的训练和电讯的电台是不一样的工种,一人身兼两任实属不易。”佟云西听完邓言的话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他要表达何物,先说楠子又说到自己……他停下手中的笔正打算开口问邓言对方似乎不想继续谈下去点到为止罢了,于是拿起手边的上衣走了出去留下佟云西一个人摸不着头脑。晚上佟云西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他苦苦思索着邓言雾里看花般的话,这个家化很特殊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像是知道些什么东西又不知道什么东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惹得他疑惑连连,他细细的回想邓言所做的一切,认为邓言一定不是毫无目的,他是在暗示自己还是试探自己?难道说和楠子的关系已经到了为危险的地步?他百思不得其解。 行动组的人训练结束后已全部返回站里,郊区只剩下电讯科在高强度的接受训练,楠子在这段时间接近行动组获取了一定量的情报,多半关于人员配置战术部署或多人协作之类的一般重要信息,过于深层次的内容她无法获知,她清楚竹下惠美根据她提供的消息在制定计划。而她所负责的电讯科也非常繁忙,训练期间接触到了一定程度的机密,增加了新式样高配置的电台同时提高了收发电文破译电码的业务水平。楠子早已经有脱离竹下惠美的决心,她在犹豫是否要把最新获取的电报消息告诉她,按照原本的承诺她打算在联合训练结束之后就离开军统,那么此时所掌握的信息理应传递给竹下惠美?楠子本意不想。她基本可以猜出消息送出去以后的结果——终会有人伤亡。 电讯科的训练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楠子在业务上有了特别多的收获,美国人的训练十分有针对性,较之以往整个电讯科对新设备和新的密码编排已经非常的熟练,收发电文的准确率和速度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楠子这几天心里略有矛盾,她掌握了不少电台的消息就等向竹下惠美报告了,此次消息传递后就不会再帮她做事了,她们两清于是她便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和佟云西好好生活。让她矛盾的是到底该不该把已经掌握的消息告诉竹下惠美?最后一次在竹下惠美住处表态之后对方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换言之可以向竹下惠美报告也可以不向她报告。此时此刻楠子意识到危机来了,是在竹下惠美和她自己之间需要做决定的危机!她对竹下惠美心存感激可又不想事事任她摆布,她有意最后一次报答她向她提供电台信息,又忧虑被佟云西看穿致使无法脱身……楠子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她又窃喜自己终于是最后一次和竹下惠美有业务上的交道,结束后便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远离纷争远离看不明白的局势一心和心爱的人比翼双飞。她又考虑到佟云西,也许他会继续留在军统战斗到底。 佟云西在电讯科埋头苦干的同时也不忘密切关注周围的人和事,他不直接负责培训而是转行做起了后勤保障工作,电台的维修保养,新式样电台的熟练让忙得不可开交。经由他的注意基本没有发现异常,在电讯科的培训也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个人闯进他的视野,竟然是楠子。 楠子近来很奇怪,电讯科的训练她积极参加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小问题状态十分称赞,而每天的训练结束后她甚至还跑到存放多余电台的储藏室待上一段时间,有时候竟然会私自和美国教官单独会谈,佟云西忍不住犯嘀咕,受训人员只要服从命令完成个人任务便可以,楠子过度的积极显得略有反常。于是一天晚上他瞅准机会主动约楠子出来散步聊天。 当天天气原本还算晴朗,训练地不远处有一块儿较为开阔茂密的树林,晚上夜深人静能闻到怡人淡淡的木香气,是个很适合谈心的场所。两个人正心情愉悦可走着走着远处传来闷雷声转眼就变天,佟云西有些扫兴心里也在琢磨着怎么开口,而楠子的兴致丝毫没有减退,说“天气变得真快,刚才还是好的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快下雨了。” “啊,对啊。”楠子兴致勃勃打断了佟云西的思路,他一时语塞。 “我记得你平时这个时间段都在忙自己的事,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楠子笑眯眯地问 “我也有累的时候,生活中不能只有工作还得有其他东西。”佟云西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正视楠子的眼睛,楠子情绪依旧高涨仿佛有好消息通知他似的。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有好消息告诉你。”楠子眼睛里闪烁着平常难以见到的光芒。 “什么好消息?” “我真的可以马上就离开这里了。” “你之前说过,但是不能保证是真是假。” “ 这回能确定,不久以后我就能离开这里了,像我们预想的那样远离战乱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佟云西再一次被楠子搅乱了思绪,原有的问题也开不了口。 “跟站里打好招呼了吗?竹下惠美那边怎么说?” “嗯……竹下惠美知道情况,按照约定她会同意的……”楠子声音低了不少,佟云西难以置信,他不久前和楠子谈过这个话题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希望楠子不要继续蹚浑水,而几秒钟前这个愿望竟然拿上就要实现了!他不怀疑楠子而是怀疑她身边的人,无论是军统这边的人也好还是竹下惠美也罢,夹在中间都不能轻而易举的说走就走。他有意发问可楠子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会在一起的,等训练结束后我立马写申请。”楠子急切的态度令佟云西警惕起来,他愈发认为楠子有大动作。他确实不想让她继续待下去,按理说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可楠子最近在工作上的一反常态让他不得不起疑窦丛生,他不自然的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却也说不通缘由。他晓得从这一刻开始以后的日子会不一样,也懂得继续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他的心情略有矛盾,如若不是因为对楠子身份的好奇他早已回到了城防司令部,眼下楠子有意离开意味着不会有大的收获,而对竹下惠美的认识也止步于她的双重身份——他还不清楚楠子是否了解;转念一想,楠子的决定真的能实现是再好不过的事,他不需要再胆战心惊怀疑任何人,顺利的话训练结束后他该向宋深怡打报告请求回老部队,权衡之后他当机立断站在楠子这一边和她一起想办法。 目前受训的只有电讯科其他部门早已返回站中,从这段时间的训练来看效果十分卓著,不管是行动处还是机要处甚至于配备的新式器械都比之前高了好几个层次。电讯科的培训彻底结束后美国人也陆续撤离,汤诏钦和孙明海的特务行动处在这次训练中表现最好据说站长宋深怡特别满意。佟云西此次回站里复命心里有所期待,工作上圆满完成任务总算能暂时松口气;楠子也下定决心离开军统这正合他意,按照原本的计划他留在这里是为了调查出楠子的真实身份,目前来看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可以趁机向宋深怡申请回城防司令部远离这个纷争之地。等他们刚回到站里不久,佟云西准备向宋深怡汇报工作,刚走到大厅门口忽然被一个人一把拉到一边定睛一看原来是汤诏钦。“你可吓死我了!”佟云西戏谑道,可汤诏钦面色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不表露,他没说话沉默地拽着佟云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发生什么了?”佟云西预感不妙,汤诏钦开门见山:“我们特务行动处比你们早回来一阵子,谁想到任务完成的不错人手上却出了问题。我的副处长也就是孙明海,被查出来暗地里和日本人有大量生意上的往来,这是咱们军统最不能忍的,现在他被囚禁起来我也挨了骂,想来也是失职,我身为特务处的处长竟然不清楚手下的人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唉!”汤诏钦悔恨不已,佟云西不知所措,汤诏钦急匆匆的拉他过来就是想给他有个心理准备,因为待会儿宋深怡会叫他过去。 宋深怡的话才是真正的重磅**,军统的日子里他所有接受的任务都比不上现在这个让他愕然。宋深怡说孙明海真不是看上去文质彬彬那么简单,他背地里城府极深,暗中灰色交易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宋深怡说找佟云西来是为了让他知道孙明海甚至与竹下惠美还有过交易,全都是孙明海自己亲口承认的,他承认了擅自利用职权跨界安排人到站里工作。宋深怡怒不可遏,他最憎恨下属做僭越职位的事,还随便把人塞进关系党国生存的机要部门。佟云西听得胆战心惊汗流浃背,可能孙明海本人也赶不上他这般紧张,直到宋深怡生气地抱怨孙始终不开口说这个被他安排进来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才勉强能喘过气来。他正打算试探地问会如何处置被安排进来的人,宋深怡就义正言辞一定不会饶了这个人不管是男是女职位有多高!而后他下令在全站内全面清查在职人员的档案资料,地毯式的搜索每个人的底子。佟云西不敢再发言了,之后离开办公室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儿终于明白他和楠子两个人身处绝境,他们是相爱的人,是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人,而他一直担心疑虑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走到了尽头!不久前的憧憬和喜悦短暂的像一阵风,他几次想伸手紧紧的抓住它却总也抓不住,秘密还是暴露了。今天的话能不能透露给楠子?以后该怎样面对楠子?他们之间还能再见吗?佟云西觉得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深渊,与楠子重逢后的所有猜测疑惑都在此刻好似无形的压力向他排山倒海般涌来令他不堪重负。过了一会儿他清醒了些,告诫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任局势放任自流,他立刻起身去找楠子,电讯科的人回来后都在短暂的休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楠子,去她宿舍也没人,打听了一圈也不见踪影。 楠子,竟然不见了! 十五实情 正要匆忙出门的竹下惠美对楠子的突然到访很诧异,楠子毫无任何开玩笑之意神情很严肃,开门见山地告诉她电讯科训练已经结束,并且把相关重要情报全部向她汇报丝毫无保留。等她说完之后竹下惠美若有所思,楠子到底还是绝对的服从她了这一点他十分欣慰,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因故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不出她所料楠子再一次表明了态度,今天过后她便不再来找竹下惠美,她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竹下惠美不说话也没表态,略有紧张地攥着拿在手里还来得及穿上的外套,楠子也不再发言,看竹下惠美没回复转身便走,竹下惠美心一紧立马向门口的人使了眼色,楠子刚走到门后便被拦了下来。 她很诧异,回头看竹下惠美,她不动声色。楠子愕然,大致明白她想做什么,不由得焦急起来,她想如果不能按时回军统会有**烦,竹下惠美突如其来的扣押让她始料未及。竹下惠美不易察觉的喜上眉梢,神情自然的穿上外套,她走到楠子面前,语气罕见的温柔: “我不会伤害你,但你也别忘记你的身份,你常和我说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我又何尝不是?你想离开我不反对,你今天主动来找我向我汇报还真出乎意料,看来你真是个好帮手,我没看错人。” “你究竟想干什么?”楠子生气地问 “不想干什么,我念着你我的友谊所以还当你是朋友,谢谢你刚才及时的汇报这对我很有用,至于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等我回来再决定。” “你什么意思?私自限制我的自由吗?”楠子不敢相信,她情绪爆发大声吼叫,竹下惠美不为所动,淡淡的笑了笑“楠子,我希望你会懂一个道理,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战友,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应该站在我这边而不是被那个中国人牵着鼻子走!” “我不能晚回去,佟云西会担心的。”楠子似乎对竹下惠美刚讲过的话充耳不闻,刚往前走了一步不出所料的被拦了下来,竹下惠美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抛出几句话:“别挣扎,这里是我的地盘你逃不出去,等我回来。”楠子气急败坏也无可奈何,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愚蠢主动送上门被扣押,竹下惠美口口声声说着不会伤害自己却在分分钟给予她痛苦,她该怎么办?谁能来救她? 佟云西在焦急不堪中度过,宋深怡加大力度整治军统不良风气,而楠子凭空消失了一整天没见到人,他准备把消息告诉楠子再深入了解她的来华背景说不定能逃过这一劫。想法很美好,可现实是他等到晚上也没把楠子等回来,疑虑担心一点点上涨,他再次去找楠子发现电讯科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凭空消失的职员让人们猜忌乱生,大家都不说话气氛降至冰点,电讯科上上下下从未有过的慌乱,宋深怡的命令一下来就要贯彻到底丝毫懈怠。佟云西绞尽脑汁回想,楠子看不出任何和他告别的迹象,为什么连他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难道真的有急事?他惶恐不安,在上海楠子除了姐姐以外没有别的熟人……等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竹下惠美。 他又是一夜没睡,天刚泛起鱼肚白时他跑出去准备去找竹下惠美,快到目的地便改变了主意,他这么急匆匆的去找她属实不妥,竹下惠美可不是普通人,于是他掉转头去找楠子的姐姐。天还早,佟云西怕打扰到对方就坐在大门口旁的石台上等待,有些困倦又有些焦急,大概过了一小时他听见门吱呀呀的声音,是尤沛出门上班。他注意到门口的佟云西后一脸诧异,佟云西稍显疲惫告知来意,尤沛森请他家里坐简单问候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明岛嘉子早已把家中打理得紧紧有条,她为佟云西端上一杯热茶,佟云西浅浅的笑了笑,正在想着如何开口 “和楠子有关?”明岛嘉子开口问,佟云西抬头有点惊讶,明岛嘉子不可置否地笑着:“不然你不会来找我啊,我是楠子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佟云西不好意思,说“我想看看楠子在不在这里。” “楠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明岛嘉子疑惑的问,佟云西默默地叹了口气,楠子十有八九在竹下惠美那里。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明岛嘉子的问题,犹豫片刻艰难地开口:“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明岛嘉子没听清楚,佟云西稍微提高音量:“楠子不见了,我今天就是来找她的。”明岛嘉子终于听明白了,她不懂楠子怎么会不见了呢?原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把戏,看佟云西面色沉重又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回事?你俩吵架了?” “没有吵架,我们很好,她是昨天才不见的,整整一天都没消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上海她没别的熟人所以我就想到先来你这儿看看。”佟云西很抱歉的说出这些话。 “她没来找我,那她去了哪里?”明岛嘉子也焦急起来,她也知道妹妹在上海真的没有其他熟人。佟云西很失望,看来楠子只可能去了竹下惠美那里,他茶都没喝一口准备起身告辞,却被明岛嘉子叫住了。 “楠子她从来不会骗我,她是我妹妹我了解她,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明岛嘉子坐在沙发上一改往日的温柔形象,严厉又焦急地在质问佟云西。他已经走到了门口,缓缓转过身尴尬的看着明岛嘉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看人一向很准,上次在家第一次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没说你的真实身份我也就没再问,你和我妹妹在一起我确实很放心,我也不和你隐瞒我对竹下惠美的排斥,所以嘱托你保护好楠子,今天你来找我说她不见了?可不可以坦白你们之间究竟在做什么?是否瞒着我?”明岛嘉子焦急之情表露无疑,对于亲人的离奇失踪她怎能不急迫?佟云西心如刀割,明岛嘉子太聪明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楠子也没被保护好……他在做最后的权衡,明岛嘉子既然早就暗示过他说明她是可信的,全盘托出未必是坏事。佟云西再三思考,决定把自己和楠子两个人从重逢到近况统统向明岛嘉子交代,不出她所料,明岛嘉子听完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情恍惚且呆滞,然后便是失望和恐惧。 “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她猛然大吼一声,一改平时贤惠可人的模样。佟云西站在旁边没坐下,被吓了一跳不敢出声,明岛嘉子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这么说你是抵抗日本侵略的中国军人?楠子也是?”明岛嘉子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佟云西,眼睛通红似有泪光显现,他点了点头。 “楠子刚到中国的时候我就心里很不安,她从一开始就没和我讲实话,闹了半天你们真的合起伙来骗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明岛嘉子声音有了哭腔,目光灼灼紧盯着佟云西,眼神中满是质问的凌厉。佟云西纠结万分,他也说不好楠子向明岛嘉子隐瞒事实的缘由,看此时的情况他不由得后悔。 “你是中国人可楠子她不是,她和你们不一样怎能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明岛嘉子单刀直入的询问深深地刺痛了佟云西,他惭愧至极,早就对楠子来华惴惴不安,苦于楠子的态度一直不敢继续发问,没想到明岛嘉子反应如此强烈他觉得是时候和楠子好好聊聊两个人的前途了,不管她是否高兴她都要让楠子尽快离开军统就像原计划的那样,以前的事可以不去深究……可事实是他连楠子人在哪里都不晓得。 “楠子不在这里极有可能去找竹下惠美,在上海她没其他熟人。”佟云西和明岛嘉子的想法一致,事不宜迟他正打算转身往外走,明代嘉子叫住他 “你对竹下惠美有多少了解?”此问题不陌生,佟云西如实回答,明代嘉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满意这个也不陌生的回答,她平复了下情绪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不了解她或者说我们都不了解她,我掌握的并不比你多。我千思万想也没猜到楠子她竟然瞒着我,如果没有竹下惠美她绝对不会进军队,你可曾想过竹下惠美的用意?”明岛嘉子目光一刻不移地在佟云西脸上,像是要从中寻找答案一般。 “楠子告诉我她加入了反战同盟,和我一样的立场,我们只针对战争不针对其他无辜民众。” “所以你相信了?”明岛嘉子一挑眉,依旧直勾勾的注视着佟云西。他一时语塞,问题之尖锐他一时答不上来,他一直上下打鼓犹豫不决,明岛嘉子若有若无地在提醒他自己的疏忽大意! “我,不怀疑她。”佟云西坚定地回答 “你可以不怀疑她,可你不能不怀疑竹下惠美。”明岛嘉子毫不避讳地用了“怀疑”二字。佟云西不由得想起宋深怡给他的信息——竹下惠美是日本情报人员的领导成员!顺这个思路往下想结果不言而喻……佟云西脑袋一炸,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楠子在竹下惠美的帮助下在军统工作,谁会相信她一点目的也没有?他整天觉着楠子和竹下惠美关系不同寻常,却总也没意识到楠子来华本就在竹下惠美的操控中,楠子口中所谓的“帮助”实则为竹下惠美地居心叵测!明岛嘉子的提醒太及时,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是什么都知道。 “你太大意,太不清楚竹下惠美的为人了。我到中国这些年一直强迫我自己不问政事只专心于家庭,外界对竹下惠美的评价我是很少关心。但我们终究关系特殊,她差一点成为我们明岛家族的人,她的秉性城府我领教过无数次,在楠子刚到中国来找我的时候就预感到了。我也和你说过竹下惠美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多大的威胁,而你却没能放在心上。”这又一次刺痛了佟云西的内心,他何尝不想带着楠子远走天涯离开是非之地?楠子的茫然和不经意的隐瞒使他一直未找到答案。 “我别无所求只求现世安稳天下太平,所以最后再向你请求,找回楠子带她走!”明岛嘉子的诉求如今看来更是泰山压顶一般,他苦笑着应允了,却不知是否能办到。明岛嘉子明示暗示都在提竹下惠美,他是时候主动出击问个明白了,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他也要做,他没敢把军统站搜查楠子的命令告诉她。 楠子被关在竹下惠美的住处已经整整一天了,还从来没有被限制过自由,即便这里的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身份对她十分礼貌。她可以在整栋洋房中来去自如但就是不能踏出大门半步,这期间有人给送上了丰盛的餐她一口都没吃。平行世界中她和佟云西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情,困惑+无助,楠子准确无误地猜到佟云西此时此刻一定很焦急,她心里呐喊了无数次想要告诉佟云西她的处境,军统无故失踪一名人员也不会没动静,今天来做最后一次的汇报真是个天大的错误。她心情烦闷困惑不解,事已至此她真的该和竹下惠美摊牌了,她告诫自己别有所顾及,竹下惠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竟敢公然扣押自己,她到底在怕什么?她又在做什么?天刚刚擦黑,竹下惠美终于回来了。 她似乎很疲倦神情严肃,手里紧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和手下的人打了招呼询问了楠子的情况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换了衣服在客厅的窗户下看到了楠子,她正坐在紧挨着窗户下的一张小圆椅里几乎整整一整天。 “怎么没有吃饭呢?”竹下惠美向她走来,楠子正出神地注视窗户外面茂密的大树,此时已是秋季,外面曾经绿荫遮天的树木已开始泛黄,丝丝凉意渐入人心。她没有回头理睬竹下惠美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窗外的光照在楠子侧颜上显得她有一丝消瘦和落寞。 竹下惠美知道今天的做法太过分,楠子不高兴再正常不过,她坐在楠子对面继续一贯的方式试图用感情来打动楠子,可这回不灵验了,几分钟的时间内楠子始终没应和没答复,一直静静的观望着外面。竹下惠美今天心情也并不是很好,可她还是尽最大的耐心劝导楠子,她想,无论如何楠子都是她精心培养的人,她还年轻不会和自己对立,然而这一次她错了。 “你来找我我很高兴,说明你还是尊重我的。也得向你说声抱歉,我确实不应该把你暂时关在这里。我明白你心里很难受,你看这都一整天了你也没吃东西,别拿身体赌气。”竹下惠美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一般,楠子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你回答下之前问过你的问题吧”楠子这才把眼睛移到竹下惠美身上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表露任何情绪,一整天都没说一个字现在真的开口了。 “在我刚到中国的时候你和佟云西究竟有没有见过面,你是怎么帮我找到他的?让我进了国民党的内部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是回答过你了吗?”竹下惠美莫名其妙楠子重复又问这个问题。 “你没有正面给我答案!”楠子不买她的账,毫不掩饰质问之意“你老是躲躲闪闪,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隐瞒?咱俩现在都到这一步了还需要向对方戴面具吗?今天你真让我吃惊,我想了一整天也没琢磨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竹下惠美。” “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还是我你认识的竹下惠美。”楠子冷笑了一声,她的这个举动微微刺痛了竹下惠美的心,楠子话语间处处透露着无力感和不信任感,她们的感情基础在短时间内就被瓦解掉,她也应该预料到,对楠子一整天的扣押只会让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你愿意回答就说,不愿意回答也可以不说,我不强求。”楠子似乎已经死心了,竹下惠美老练世故怎会轻易交代。 竹下惠美对楠子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眼光衡量了,她想楠子一定是受佟云西蛊惑才变得冷漠无情,她始终不相信楠子自己能察觉出破绽。 “佟云西那个中国人给你灌迷魂汤了让你对我如此疑心重重!不过待了一天而已难道我会害你吗?” “对,你就是在害我!”楠子声音不大态度异常坚决,竹下惠美震惊了,楠子已经发展到完全否定自己的地步。 “你不让我回去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心虚了是因为你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你让我在军统隐瞒身份是别有用心,我虽然摸不透你的为人但我可以回想你让我做的事,从最开始会议室窃听机密再到为你传递训练情报并不难发现这里面的不妥,你自始至终都在骗我,骗我为你从事情报活动好满足你膨胀的野心!我真恨自己觉悟的太晚没能看清你的真面目!”楠子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彻底反思了从她来华到此刻所发生的所有事,除了佟云西的承诺使她对生活有憧憬之外其余的事每一天都在折磨她,包括佟云西对竹下惠美的警惕、自己对佟云西的隐瞒、以及佟云西母亲的死和在军统每天提心吊胆被查出真相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逃不掉楠子尖锐的目光竹下惠美想事到如今不需要继续隐瞒了。竹下惠美让自己镇定下来,面前的人她此时既熟悉又陌生, “你这是第二次问我你到中国来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我怎么找到佟云西、你又是为什么会被安排进军统,既然你揪着不放那我也不需要再隐瞒了。”竹下惠美停顿了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大窗户边,不知是在考虑什么。 “我不隐瞒你,我确实在为帝国做事,我专指军事活动,因为我本来就是军人这是我的天职!无论在日本还是来到中国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使命!”竹下惠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真的要全盘托出了。 “我和你哥哥是什么关系对你就不用赘述,让我对中国人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我俩都是军人职责就是上战场对抗敌人,所以我从后方海军医院是申请到前线,到最危险的地方去不仅仅为给你哥哥报仇,也为了我们本国的大业。后来我接到命令,由前线部队调离至情报部门从事情报搜集工作,我是上海分组的领导人,至于我对外界商人的身份不过只是幌子,目的当然也是更好地获取消息。直到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开始盘算新的计划,你说你来中国找你的佟云西我特别惊讶,一方面不可思议你的勇气另一方面也在想如何拉拢你,你不是军人想要让你和我一样并非易事,为此我不得不向你撒了谎,以找到佟云西为交换条件把你送进了国民党军统局上海站,接下来的事你也清楚了。”竹下惠美轻轻地长舒一口气,交代了实情她心里矛盾又后悔。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外边,此时她转过身注视着楠子。 楠子静静的听完之后表现得很平静,仅仅眼眶微微发红而已。 “那你是怎么找到佟云西的?”她抬起头问竹下惠美 “我没找他,在你俩一起来我公寓吃饭之前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若不是你的提醒我早把这个中国人抛在脑后了。你们的重逢纯属偶然,连我也纳闷天下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发生。”竹下惠美轻笑了下。 “于是你成功的误导了我,让我相信是你帮我找到的佟云西,然后以我们见面为要挟一步步使我落入你的圈套为你办事对不对?”楠子颤抖的语气,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错!”竹下惠美无半点迟疑肯定了楠子的想法:“我费了一番功夫找孙明海跟他做了一笔交易,把你安排进军统让你成为我安插在中国核心部门的重要利器”。 “你派我进会议室窃听机密,又命令我暗中监视佟云西,而最近的特训中你也没闲着,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为你提供的!”楠子恍然大悟,她不是在维持和平,而是在助纣为虐!她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却也没深究,也是佟云西的多次暗示才慢慢有所觉悟,倘若不是真的下决心离开竹下惠美她还要被瞒到何时?楠子回想**控下所做的全部,拎出每一件事都让她后背发凉,她最终艰难地下了定义——她是潜伏在国民党核心部门的日本间谍,是中国人口中的日本鬼子! 楠子几乎瘫在了椅子上,此时即便她想站起来也无能为力,她全身发抖右手不受控制地颤动。在证实了长期以来的猜想后她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绝望中,竹下惠美道明了她作为帝国情报人员的身份本就完全打破了她在楠子心中的形象,而在军统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粉身碎骨,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上了绞刑架,她有何颜面再去面对佟云西和姐姐?都怪竹下惠美,她早有心机害人,她利用别人的信任去使对方成为刽子手,她的野心太大了,楠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前的海军军医竟然会是幕后操控的那只大手!楠子的世界观像被炸的石块一般分崩离析。 “没错,你做得也很好药品案你立了大功受到了表彰我真高兴,尤其为你,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是特别自豪做了这个决定。” 楠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即便竹下惠美形容得很隐晦她也知道专指自己被带进泥沟这事,竹下惠美今天也彻底放开了,丝毫不掩饰得意之情。 “往后的的日子里,我交代你的事你都完成的很好,我想你不会忘记我一直都让你定时向我汇报佟云西动态的事吧?没错,我就是让你监视他,他是我最大的威胁,我需要时时刻刻掌握他的行动,这也是对你的保护。”楠子无力讲话,心碎欲绝地听着。 “感谢你为我又提供了有价值的消息,放心,我会放你走但不是现在,我需要你明白一个道理,你我都流淌着帝国的血液,无论这场战争谁赢谁输你都必须向着我不能倒向那个中国人,是我一直在保护你才没被他检看出破绽,你的环境很险恶,你们彼此是两个阵营的人,不会幸福的。”竹下惠美讲了很多,她瞬间觉得好开心好轻松,不如干脆把心里话都讲出来更好?她在楠子身边走来走去似乎是渐入佳境,甚至时不时展颜一笑,她不担心楠子的反应,人就在手里她还有何畏惧? “也许你此刻对我失望透顶,或许轻视我看不起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能为帝国效力我连生命都不在乎还会在意其他?”竹下惠美扬起头笑着,她没关注楠子情绪,自顾自的继续道:“我也并不是一直在骗你,你能猜出哪些是我的真心话吗? ”她这时才略微俯下身看楠子,楠子早已满脸泪痕双眼通红无神。 “你真是个恶魔!”楠子咬牙切齿地说,她缓缓站起身和竹下惠美平视,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反叛、厌恶和决绝,竹下惠美一晃神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这不是她眼中单纯可人的楠子该有的目光 “随便你怎么认为,我不会和你较劲。”竹下惠美躲开楠子的眼神绕过她身,临时心生一计,缓和了刚才几乎疯狂的语气,她准备用感情攻势动摇楠子。 “我懂你心里难受,有气尽管撒出来我肯定不会翻脸,换做我是你也许想杀人的心都有。”竹下惠美冷笑了一声,又说:“我确实没能提早告诉你去全部,这是我的不对,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忘记了你来中国是找人不是参战,细想想,可能我真的是个恶魔,因为我太自私了,改变了你的想法改变了你的计划,让你承受了太多。”竹下惠美心里一点惭愧也没有,又接着说: “我们都是女人,你的为难也是我的为难,我怎能不理解呢?我希望你永远明白,只有我们俩才是同一阵线上的人,我才能帮助你,你也能帮助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这场战争吧?战争的代价太大了,我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自我,你要是心里真的还在埋怨我,就把怨气撒在战争和中国人身上吧。”竹下惠美苦笑了下,楠子猜不透她的情感是真是假,到目前为止,竹下惠美说的每一句话在楠子听来都不可信。 “你讲完了吗”楠子冷漠的问,竹下惠美见楠子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一丝失落,但她表现得很欣喜:“讲完了。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我想说的话也都说了,你还有要知道的吗?” “你何时能放我走?” “我会放你走,但不是现在,我得保证你不会成为我的威胁才行,这需要看你的表现。” 楠子愣神了一秒钟,不再发声,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望向窗户外面。竹下惠美也不再讲下去了,她转身走出去来到自己书房,关上门后重重的一拳砸在书桌上。她早就料到楠子会和她反目,她今天的表现都在意料中,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楠子像尖刀一般的眼神,向她询问着什么,又埋怨着什么……楠子到底是变了,被那个恶毒的中国人教坏了。除了楠子让她头疼以外,战事方面更不可观,日军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相比十多年前侵华的热情高涨,目前的局势简直就是元气大伤。而她一直暗中从事的谍报工作更是不尽人意,不久前青帮终止了与其的合作关系,不再是他们日军在南京的眼线,离奇的是加入地方军后竟然被彻底铲除了!失去了南京的情报线属于一大损失,竹下惠美为此沮丧至极。楠子的变卦和青帮的撕破脸都让她最近心力交瘁,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先对付楠子,她暂时不计较楠子的任性,至少她目前还有利用价值! 一重逢 “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怎么不安排手下的人等佟云西他们撤了以后再动手,现在好了,李晋雍的人也受了伤,人家要求派人来调查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宋深怡在自己办公室对着汤诏钦就是一顿骂,原有的计划被打乱,韦毅寒和傅博勋没有死,其他的人死了,但更大的麻烦也随之而来。 “站长,我们没想会是这样啊,路线是韦毅寒和我知道的,我后来告诉了佟云西,但也没预料到会连同他也伤了。”汤诏钦解释道。 “你这不是说废话呢吗?还不是你手下的人办事不利,我就让你干掉共产党你这是不分人啊,还有什么好说的?”宋深怡更生气了。汤诏钦不敢再辩解。 “李晋雍和我说这背地里有其他人在捣鬼,他哪里知道内情。我又不能向他说明白,现在他强烈要求派人来我军统查明白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宋深怡冷着脸,示意汤诏钦坐下。 “站长,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不就是派个人来吗?我们只要搞定这个人不就万事大吉了?”汤诏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 “怎么个搞法?”宋深怡斜过眼睛看着他。汤诏钦凑到宋深怡耳边嘀咕了几句,宋深怡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这样行吗?那个叫佟云西的我看不是普通人,否则李晋雍也不会把任务交给他。”宋深怡有些担心地说。 “站长多虑了,他想知道什么还不是咱们告诉他?说什么不说什么还不是站长决定的。军统是我们的地盘,难道还需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汤诏钦的话给宋深怡提了一个醒,这也就不用回绝李晋雍的请求。 佟云西并不太赞成李晋雍的做法,他觉得没有任何必要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但是军令难违,不得不从。宋深怡把事情都交给汤诏钦去处理,这也是副处长孙明海知道的,他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因为他是个商人。佟云西以巡视员的身份如期去报道,宋深怡和汤诏钦在办公室按照正常礼仪接待了他。佟云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同时也坚定了自己会调查到底的决心。宋深怡表明上答应他一定会全力以赴让人配合他,实际上和汤诏钦早已策划好了步骤,佟云西是不可能知道谁开的黑枪的,最后宋深怡还是劝诫他早早查明白也就能早日摆脱噩梦。佟云西笑了,说这并非是为了共产党,也是为了是整个城防司令,宋深怡冥冥之中有一种对佟云西的赞赏之情,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在哪里。 出了办公室他意外的发现离大楼不远处有一个小型的花园,闲暇时可以到这里来坐坐。军统和城防司令部很不一样,表面上是上海的制造商之一,实则地下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对于军统他了解甚少,从家里出来以后就到了城防司令,处理除了李晋雍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背景,佟少爷这个身份离他已经很远了,他会偶尔给家里写一封信,但是从没有回去过,算起来也两年了。他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又从尽头往回走,注意到了盛开着的油菜花,时值3月下旬,正是油菜花最旺盛的季节,一片接着一片,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花了,更何况是如此美丽的油菜花,想不到居然会是在这里见到。有些遗憾刚才的粗心,他慢慢的踱步,细细的观察眼前的景色,让他更惊喜的是居然在过道最的另一边看到了晚樱!数量不多,但是极其迷人,和在日本时候赏得其他樱花不同,晚樱呈淡粉色花瓣,银灰色的树皮,叶片椭圆状卵形,边缘有尖锐的锯齿,和黄色的油菜花比起来要柔美得多,是樱花中的优良品种,也是佟云西最喜欢的花卉。 他不遗憾了,即便是在新的环境下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也无怨无悔,究其原因也只是为了刚看到的晚樱?有点可笑,但好像真的是事实,他甚至于有点想落泪,看到晚樱又想起了她,明岛周楠。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离开后她一个人在日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新的追求者,说好处理完家事就回去,这一走就是近三年。难得的清闲,却想起了这些事,真是够没出息的,他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正要转身走,瞥见花坛旁边坐着一个女子,那熟悉的背影让他有些不敢认,他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正赶上那女子站起身来,转过脸的那一瞬间,佟云西窒息了,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楠子。 二相遇 “楠子!”佟云西声音并不大,他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万一认错怎么办?而楠子在回头看见他的那一刻也惊讶了,她没有及时回答,也像佟云西一样轻轻说:“效安?”她习惯称呼佟云西的字。 “是,是我,我是效安。”佟云西激动地回答,他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楠子,热泪盈眶,楠子也激动地抱住他,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终于,是佟云西先开了口。 “你怎么会在军统局?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放开楠子。 “我……我加入了反战同盟,半年前就来到了中国,我就是为了找你才来的,原来竹下君真的没有骗我,她真的帮我找到了你……”楠子先是很害怕,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佟云西真实情况,竹下惠美曾和她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必要的情况就说自己加入了反战同盟,这也应该包括佟云西在内吧!楠子不敢确定,竹下的命令她不敢违抗,更何况又帮她找到了佟云西。 “反战同盟?什么时候加入的?竹下也在中国?”佟云西很奇怪的问,楠子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他以为是因为见到自己过于激动导致的,就拉起楠子的手坐在一旁的花坛上,没有松开。 “没有来中国之前就加入了,这是你走后不久的事。云中君很早就到了中国,我加入反战同盟和再一次见到你都是她帮的忙。”楠子回答说。 “是竹下帮你找到的我?”佟云西有些疑惑。 “对啊,你们没有见面吗?”楠子更疑惑。佟云西连忙要了摇头,楠子更不解了,为什么竹下惠美要骗她呢? “那你怎么会到军统呢?”佟云西又问。 “也是她的安排。” 佟云西完全不懂了,楠子会打的所有问题他全都摸不着头脑,一切都是竹下惠美的安排,那么她又是什么人呢?竟有如此的本事可以安排一个人进军统,难不成竹下惠美也是国民党?佟云西想不到答案。虽然不明白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他和心爱的人重逢了,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更让他感动的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不想把美好的气氛打破了,他侧过头看着楠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楠子被他看的脸都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佟云西握着楠子的手更紧了,周围都没有人出奇的安静,正是中午12点左右。太阳很烈,更晒得花香愈浓,佟云西猜测很少有人有闲情逸致到这里来赏花,所以他不担心有人会看到,想坐多久都可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跳都可以感受得到,还是楠子先开了口: “我哥哥牺牲了。” 佟云西略有惊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楠子,然后又迅速的转过去,半晌,说: “我很抱歉。” “就是在你离开日本不久的时候,我们全家收到了别人代领回来的骨灰,只有那么大点儿,我印象中哥哥是个很健硕高大的人,最后只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面回来了……真的是难以接受……之后惠美也离开了我们,一走就是好些年,直到半年前我实在抑制不住内心对你的思念来到中国才发现原来她已经投身了商界,已经是一个有名气的女商人了。”她没有往下说下去。 佟云西没有说话,然后说:“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你和我提起过他,是个很优秀的军人。” 楠子很轻松地笑了笑,用最澄澈的眼睛注视着他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才让哥哥死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走后我的生活有什么转变,希望有一天我再次见到你时不会那么陌生。” “可是你还是让我眼前一亮了,你更漂亮了,而且汉语又如此的好,我真的很意外。”佟云西笑着对楠子说,慢慢放开一直握着的手,然后低下头很不经意的叹息了下,楠子并没有发现。接着又是一阵寂静,似乎是有一种默契。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在不说话的时候去感受对方的一切,许是过于想见到的人迟迟未见,最后见了都会有的一种反应!突然佟云西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自己真的是退步了,离楠子这么近居然会紧张。楠子夜也笑了,用纤细的手轻轻的抚上佟云西的脸,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眼泪簌簌的流下。 “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没有想到会找到你,我已经做好了长久留在中国的打算,真的见不到你我就不回日本了,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快的就见到了你,你就真实的在我眼前。你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有多么不真实吗?” 佟云西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他的心情和楠子是一样的,但他的眼泪不会轻易的流下。对于楠子来说更多是喜悦,而对于他来说则是困惑,工作上的事有很多未解决的东西,感情上又有了不知名的担忧,他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楠子有许多问题需要让他去询问,但他也不想他过于着急,起码,楠子的到来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宽慰,担忧归担忧,更多的是被惊喜所代替,他想先解决了韦毅寒事件再去和楠子叙旧也绝对不迟。晚上回到安排的住处,他这样想。 三目的 同样的街道,同样的地点,几乎是同样的地点,楠子又来见竹下,这次是对方主动叫她回来。楠子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心里有点担心,虽然帮她找到了佟云西,但是对于竹下惠美楠子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感觉这个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那么亲近。孙明很守信用,收了竹下的钱就会办事,楠子在上海站比别人有相对自由的出入权,作为特务处的副处长,他有这个能力的。但是这回出乎了楠子的想象,竹下在公寓等她,显得非常高兴,她有些受宠若惊,竹下看了出来,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牵过楠子的手,带她来到另一边的书桌旁,从最里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是一枚很精致的勋章。 “好漂亮的勋章!”楠子不动声色的赞叹道。 “你也觉得漂亮?”竹下看着楠子问。 “当然,这么漂亮的东西谁会说不好看。”楠子没有猜到竹下的意思。 “那如果赐给你呢?” 楠子不可思议的看向竹下,她合上木盒把它交到楠子的手里,告诉她这是因为她在上海站中传出的情报,让共产党所运输的大量药品被截获,算是了结了自己长久的一个心愿。楠子听的云里雾里,她不明白竹下为什么既然已经是商人了还要去关心军队的事,对于竹下,她的疑惑是越来越多了。竹下早就看出了她的不解,但是没有做解释,命令她重新打开盒子取出勋章,楠子照做了,竹下亲自为她戴在左胸前,这是一枚唯一会授予女性的勋章,叫瑞宝章,它授予有功劳的人,有时也会给为国家有贡献民间人士,勋章的设计以古代的宝镜为中心,搭配16个连珠,8条有4条线的光线,宝镜模仿伊势神宫的神器八咫镜,男式勋章下端的绶为圆形,而女性则为漂亮的蝴蝶结。 楠子表现得很局促,但心里还是荣耀的,不敢想象这一趟中国之行会有如此的收获。两个人并肩坐下来,面前各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楠子看着杯口上方的热气出了神。她终于鼓起勇气,微笑着说:“谢谢你惠子,我真的见到了他!” “你说什么?”竹下喝了一口茶随意地问。 “当然是云西啊,是你帮我找到他的啊!”楠子很高兴的说。 “佟云西?你在哪里见到他的?”竹下惠美惊讶了。 “和我在军统……”楠子很奇怪竹下的反应。 “他在那里做什么?”竹下惠美没控制住,一抬手打翻了茶几上的杯子。楠子看着地上的碎片,没想到云中会有过激的反应。 “在我之前你不是见过他了吗?他在那里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以为你是在给我制造惊喜,难道你没有见过他?”竹下惠美失策了,原本想暂时留下楠子为她做事,谎称见过了佟云西,谁想到他居然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眼跟前,最危险的是还和楠子见了面!但是看刚才楠子的叙述好像事情还没败露,佟云西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惠子,你怎么了,我感觉你有些怪。”楠子担忧地说。 “没什么。知道你见过佟云西我就放心了,我今天叫你来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颁给你勋章,二是告诉你有关佟云西的事。”竹下惠美挥挥手,有人来把破碎的杯子收走了。 “原来你要告诉我啊,不过我们已经见过面也说过话了,但是他没有提到你,这是为什么?”楠子转过脸问她。 “我们没有直接见过面,我只是托人找到了他,了解了些有关于他近些年的事情,现在你终于明白我把你安排在军统的目的了吧?”竹下惠美立马接过话头编造,口气云淡风轻,内心却是一万分的焦急。 楠子哦了一声,依旧的开心,竹下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不会有半分怀疑。竹下问他们见面都说了些什么,楠子如实的告诉了她,竹下惠美根据楠子所说的慢慢想着下一步计划。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军统做什么?”竹下问楠子。 “嗯,他是今天刚到,我们没谈太久,不过以后会知道的。”楠子说。 “一定要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这个时候调到军统肯定是有原因的,不会那么简单,你要留意。”竹下嘱咐她说。 “他工作有他的理由,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他的目的呢?”楠子对于竹下很多做法虽然不敢违背但也是很不理解。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军统吗?”竹下不看楠子自顾自的说。 “让我和云西在一起!” 竹下侧过脸看了一眼楠子,没有说话,然后说:“是为了让你更好的监视他人。” “那云西……” “他也包括在监视范围内,我让你和他离得更近,这只是任务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你要我到底做什么!”楠子有些愤怒“刚开始帮我找云西,后来我莫名其妙的进了一个什么鬼地方,现在又让我去监视别人,你到底要干什么?”楠子很激动,她听到竹下要让她监视佟云西时敏感的不得了。 “你不要激动,我的意思是以正常的情况下和佟云西保持往来,对于其他人进行监视,就像你刚刚传递出这封重要的情报一样。”竹下的语气很柔和,像个领家的姐姐。 楠子没有说话,闷头坐在那里,顺手摘下了衣服上的勋章,放进了盒子里。 “怎么了,为什么摘掉它?”竹下诧异地问,楠子并没有预期的惊喜。 “我觉得我不配。”楠子漫不经心的回答。 竹下知道楠子有情绪不愿说出来,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让楠子难以短时间接受,她想着如何解释给她听,楠子先开口了: “惠子,我不懂你要做什么,我只是一个译电人员,我不知道我可以在这里待多久,你要我做的事我很难理解,虽然勋章很美丽,但我认为它不属于我,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云西,其实我是想和你说离开军统的事的,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帮了你一个忙,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难道你不想和佟云西在一起吗?”竹下惠美没有想到楠子会这样要求。 “我是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这里的工作不适合我。”楠子惋惜地说。 “你不懂,你留在这里会有更大的意义,远远不止和他在一起。” “可我不想做更有意义的事,是你答应我的!”楠子眼神中流露出了祈求,竹下惠美知道如果不涉及佟云西的话楠子是不会听她的,想要留住楠子还是得从这个人下手。她对楠子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终于让楠子同意再在军统做半年,半年之后离开,到时候再做打算。而竹下惠美则利用这6个月的时间去除掉佟云西!从楠子一开口说见到了佟云西她就对这号人起了杀心,好在谎言还没有戳穿,她可以借助楠子了解佟云西的动态,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中国人突然造访军统和药品案件有关。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这回一定要信守承诺,半年后同意我离开,不许反悔!”楠子略有不满地说。竹下揽过楠子的肩膀,轻轻的笑了笑,楠子又说:“惠子,我一直有些问题想问你,我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我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我一直想有机会听你好好说说这几年你到中国的经历,希望你可以都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不要急,做好这半年的工作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我知道,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他,我现在可以每天都看到他,真的很幸福。对不起,勋章的事让你失望了,我只是认为我不应该拥有它,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既然你把它给了我那我就好好珍藏着。”楠子真挚的说。 “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竹下微笑着回答道“哦,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你的姐姐也在上海,住在离这里远一点的闸北,有时间你去看看她吧,她也和一个中国人在一起。” “真的吗?姐姐也在这里,那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了!”楠子终于露出了今天少有的喜悦。竹下点点头松开了放在楠子肩上的手,看着楠子抑制不住的高兴,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最痛恨的中国人在她们看来却是幸福的来源! 四见姐姐 让楠子最开心的事情还是可以见到姐姐,衣兜里放着装有勋章的盒子,反而让她觉得特别沉重,刚才在公寓里没有表现的过于消沉,但是心里真的是乱糟糟的,虽然知道这枚勋章来之不易,但还是摸不着头脑。她不去想不明白的事情,心里只有许久未见的亲人。 楠子的姐姐明岛嘉子很早就和中国一个教书匠结了婚,不过还没有孩子。因为这件事她被父亲逐出了家门,那个中国人楠子没有见过,据说也是留学日本的青年,那肯定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姐姐拐跑?想来她们姐妹俩也真是奇怪,都被远道而来的中国男人吸引,感觉好像帝国没有能让她们看上眼的人似的!如果楠子要是也和姐姐一样真的和云西在一起,那还真的就重蹈姐姐的覆辙了,她估计云西是不会和她一起回日本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冒险留在中国。她摇了摇头,不敢设想家中唯一的家长会是什么反应。 地方并不难找,但是很远,楠子坐了好久的黄包车终于到了。这是一座不是很起眼的二层小楼,有点西式又有点中式,外面的黑色铁栅栏上生了很多铁锈,里面的房子陈设有点旧,墙上的外漆掉了很多显得斑驳不堪,前面带着很开阔的一个院子,两旁有划分很整齐的草坪,但是里面却杂草丛生,落叶被整齐的扫成一堆,楠子怎么看都不太相信这会是姐姐的家。她没有提前告诉明岛嘉子今天会来,走到门口猛然想起来万一姐姐不在家怎么办?有点埋怨自己的鲁莽,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又怕扑了空!正徘徊着,明岛嘉子从里面出来拿着扫帚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看见大门口有人就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楠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岛嘉子一激动用日语惊呼出来,楠子很无奈,自从来中国后就不断地听到这句话。 “姐姐,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楠子懒洋洋的抛出一句话。明岛嘉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赶紧打开大门让楠子进来: “你怎么也来了?爸爸知道吗?”明岛嘉子紧紧攥着楠子的手不放。 “姐,你手握得太紧了,好疼啊。”楠子极力拔出自己的手。 “赶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一路就你一个人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来多久了?”她揪着楠子不放,直到进了屋子里把楠子按在沙发上,自己也紧挨着她坐下。 “姐,你不要着急,我很好没什么危险,我没有和爸爸当面说这件事,但是给他留了信,我这次来中国是找云西的,已经见过他了,也见到了惠子。”楠子如实告诉嘉子。 “你是背着爸爸做的?”明岛嘉子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我给他留了信,会看到的。”楠子小声说。明岛嘉子没有说话,楠子知道她担心什么,尽量安慰她,但还是不起作用。 明岛嘉子比楠子大五岁左右,也是明岛家族的长女,明岛石洋的妹妹。明岛嘉子和楠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例如气质,都是清秀怡人的类型,但嘉子在相貌上比楠子要大气一点,眉宇之间有种坚毅之气,不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但又不失女子的温婉,嘉子的皮肤很白净,笑起来也很好看,眼睛会完成一道月牙,但是她很少笑,楠子也没有太见过姐姐笑,当年在日本苦读数十载的尤沛森就是这样被嘉子所吸引,有一种说不出嘉子身上的美好,后来两个人相识了,再后来嘉子就和尤沛森私定终身被她的父亲赶出了家门,跟着尤沛森一起来到了中国,到现在已经结婚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楠子东看西看的。 “嗯。”嘉子说。 “刚才你要出去?” “我要去扫院子,谁知一出门就看见了你,我还不敢认呢,吓我一跳。”嘉子嗔怪的说。 “这间房子挺老的,怎么会选择这里?” “这是一位老华侨留给我们的,我刚到中国的时候在学校教日语,有时也帮助去日本的学生和成人办一些速成班的事宜,这套房子原来是一位旅居在上海的老先生居住的,我和沛森帮过他不少忙,他离开中国的时候就把这套房子送给了我们。” “那你们之前住哪里?”楠子好奇的问。 “学校的公寓。” “那姐夫没有自己的房子吗?” “没有,他家境不是很好,学校给的薪水有限,我们刚结婚不久,没那么多的积蓄买新的房子,更何况上海也不是很太平,经济也不景气。”嘉子告诉楠子。 楠子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姐姐来到中国会过得很好,没想到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死中国人了。嘉子看出了楠子的心思,慢慢的对她说: “我知道你有些失望,为什么我会和一个一无所有的中国人在一起,楠子,我和沛森在一起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欣赏他,就像你欣赏佟云西一样,他身上也有许多和佟云西一样的东西,即便是日子过得很辛苦我也心甘情愿,没有来中国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你真的爱他吗?”楠子开口问道。 嘉子没有作答,也没有看向楠子,眼睛平视前方,仿佛是思虑了很久,然后才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楠子稍有茫然,嘉子立即回答:“就是心甘情愿无条件的付出!” 楠子似懂非懂,但是她对佟云西是真的愿意心甘情愿无条件的付出,原以为爱就是喜欢,今天听姐姐这么一说发现这是两回事,爱有喜欢的成分,但喜欢绝不包含爱。嘉子又说:“当你爱上一个人,你会觉得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为他做什么都愿意,我也希望你和你所爱的人可以如此。” “为了爱不顾一切?” “是。”嘉子性格比楠子要内敛,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却要比楠子勇敢大胆地多。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哦,聊了这么久还没给你倒杯热水呢,你等一下。”嘉子说罢就站起身来为楠子倒茶,姐姐转身的那一刻,楠子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 茶摆在楠子面前,嘉子坐在她的对面,楠子如实的告诉她来龙去脉,但是没有说自己在军统的事情,嘉子听完后微微皱眉,有几分不悦。 “这么说你现在和竹下惠美在一起,你们在做生意?” “嗯,一边做生意,一边和云西在一起。”楠子记着竹下惠美的嘱咐,不向任何人透露机密的事情,包括自己改名进军统的事,对自己的亲姐姐也不例外。 “你之前见到了佟云西,他现在在做什么?”嘉子问。 “他也经商……”楠子声音很小,嘉子没有听清楚,楠子又重复了一遍。嘉子忧心忡忡,她了解竹下惠美是什么人,她也知道明岛石洋的牺牲,对于竹下惠美从商她有些疑惑,隐约觉得她不是这么简单的目的,现在楠子也来了,而且又在云中的手底下,嘉子不可能不担心。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多久了。”嘉子稍有严肃地问。 “几个月吧。” “那你汉语掌握的好吗?”嘉子关心的问。 “还好吧,尽量学。”楠子低头呷了一口茶。嘉子看着楠子有点怪异,但也没有多问,她认为可能是刚来的原因,不管怎样,她都觉得很满足,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枯燥,有了妹妹在身边也有了伴儿,心里也觉得踏实,他拉过楠子的手轻抚着,温柔的说: “楠子,自己的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要任何人去摆布你,既然你愿意主动寻找你的爱情,那就不要后悔,和佟云西在一起要好好的,他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只有姐姐一个人会说这样的话,谢谢你的理解。”楠子笑的很好看,嘉子也笑了笑没有说话,然后她松开楠子的手: “有机会的话,离开竹下。”这种命令式的语气楠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离开竹下惠美。”嘉子直视着楠子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楠子睁大了眼睛。 “别问原因,听我的。”嘉子一下变得很严肃,楠子不明白,嘉子让她等到时机成熟就赶快离开竹下自谋生路,可楠子自己明白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好答应了姐姐,离开的时候有点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姐夫尤沛森。送走了楠子明岛嘉子陷入前所未有恐慌,理应是姐妹异国重逢的喜悦却被不知名的担忧所占据,和竹下惠美在一起让她更加莫名其妙的害怕。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才想起来院子里的落叶没扫。 五闲聊 楠子多少是有些扫兴的,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车夫跑得飞快,走错路了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姐姐看到她会是何等的惊喜,没想到自己反被教育了一番,还要求自己离开云中。楠子越来越头大,和云中在一起时就是神秘莫测的感觉,云中只命令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不讲缘由,而姐姐刚才和云中一样,难以捉摸,也是只有被迫接受份儿,这让她很不开心。虽然云中惠子不会告诉她很多事情,但她并不讨厌她,因为她帮助她找到了佟云西,至于姐姐她还是失落,她也想不出为什么那么迫切的需要离开云中,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可能的。心里烦得要死,回了地点已经耽误了好久的时间,暗自骂了一声,刚进走廊正郁闷着,抬头遇上了邓言。 “哦,是欧阳小姐,你刚回来吗?”邓言笑眯眯地问,和楠子第一次见到他时完全不一样,今天的他显得很健谈和蔼。 “嗯,是的,你怎么在这里?”楠子刚回来心情很复杂不想说话,所以淡淡的回答。 邓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楠子的神情,继续轻松的调侃道:“我们真的是有缘啊,上次一起抢着打扫会议室,这回又在这里碰到。” 楠子对于他说的话不是很明白,这也叫做缘分?同一个工作地点的人不遇上才怪呢,楠子心里突然有点厌烦他。 “哦,我觉得不算有缘吧,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工作,我们今天在走廊里碰见没什么吧。” 邓言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斜倚在墙边,那神态形象就像20世纪美国的嬉皮士。然后他盯着高得几乎看不到的房顶自顾自地说: “欧阳小姐的汉语我听着怎么有点生硬呢?” 楠子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马上就静下来了,关于这一点她早有准备,把云中告诉她的说了一遍。 邓言恍然大悟,又点了点头,说:“欧阳小姐的经历很特殊啊,没想到你还有东洋人的血统?” “你这个称谓好像不太礼貌啊。”楠子无奈的说。 “哦哦,不好意思,成习惯了。”邓言耸了耸肩,楠子心里白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看待中日两国的战争呢?”邓言问楠子。 “你想让我作何回答?”楠子反问一句。邓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你回答得好”。 楠子见邓言是如此反应也笑了笑,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场战争,紧接着又听见邓言说:“我居然忘记了,欧阳小姐是在日本长大的,论身份来说是很尴尬啊。”邓言的态度有些嘲讽,楠子不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没有说话。 “邓副官今天好有闲心啊,尽说些平时很少讲到的话,又都是难以理解的。”楠子想了想这样对邓言说。邓言依旧保持着刚才潇洒自如的姿态,微笑着看着楠子,仿佛是在审视着一件物品,那眼神若即若离,难以捉摸。 “嗯,欧阳小姐不高兴了?”他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地问。 “那倒没有。”楠子轻笑了一下,保持已久的风度。 “我说了太多的废话,欧阳小姐竟然没有烦我,真的是好习惯。”又来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左一个欧阳小姐右一个欧阳小姐刺的楠子真是受不了。 “邓副官,还是叫我科员吧,小姐什么的有点不合时宜。”楠子秀眉微蹙说。 “不喜欢被叫小姐?”邓言稍有不解。 “嗯” “那好吧,那就叫欧阳科员,显得正式些——请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是在工作,不是在参加酒会,难道邓副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种问题我想没必要回答了吧?刚才你不也说显得正式些嘛!”楠子的耐心在被一点点耗尽。 “哦哦,对的。”邓言答道。 “邓副官今天不像以往啊,有好多话想和我说?”楠子终于发问了。 “也不是吧,只是觉得欧阳小……哦不,欧阳科员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比较好奇,尤其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慢慢会了解的,不用着急。”楠子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身上了楼梯,邓言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冷峻,他猜不透楠子究竟什么来路,但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刚才不经意的谈话收获不多,就留机会以后了解吧,他一定要搞清楚她是谁! 六复命 佟云西刚到军统不长时间,对这个新的环境不熟悉,他对军统了解不多,但也有所耳闻,知道这里不是前线部队,从根本上就不同,其实他是有点反感这里的,甚至于认为新的地方不适合他开展工作,但也不是没收获,他知道了军统内部高官之间的矛盾,虽然这暂时没什么用,总归勉强也是了解了这儿。 他忽然想起了李晋雍曾告诉他,护送药品的路上无端杀出的一路人也有可能是冲着他们城防司令部的人去的,如果真如此,那就更难理解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会是谁和他有仇。城防司令的职责是防御整个上海,免不了会和日本人有正面侧面的冲突,那要真的是日本人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又又偏偏在帮别人的路上遭到袭击呢?佟云西越来越觉得两伙人目的不简单,甚至于他不确定前后出现的陌生人是否一伙。他想,首先应该消除李晋雍的疑惑,证明并非是与自己的人有关,只是碰巧而已。要是本来和军统有关,只要慢慢的等待时机发现里面的秘密就好,他发现药品案并非众人皆知,中层领导只有参与者知道外没有多余的人知晓此事,最开始会想到是高层内部的泄露,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会很麻烦,不仅难以求证,处理起来也难,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高官之间的有秘密,这样的话如果有重要的消息传达,接收情报的人并不会是齐心协力的,也很有可能只会是其中一方的人知情而另一方不知情,但真是如此也有不合理,就算是再怎么样对待重要事情的时候还是要商量的,应该不会自作主张,那会不会是例外呢……佟云西想不明白了,越想越复杂,他静了静心重新考虑,认为所有高层将领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一定要先确认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最后,他决定去向宋深怡求证。 宋深怡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口气,态度很坚决的告诉他一定不是冲着城防司令部的人去的,首先,此次任务是秘密进行,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以外没有多余人等知晓,也就是说与城防司令部没有任何关系,即便真的要报复也不会发生在这个档口。佟云西轻松之余有些不安,李晋雍的顾虑已打消,条件允许的话是不是可以离开军统?但一想到韦毅寒等人的处境他又动了恻隐之心。 他又想到了韦毅寒最后和他说过的话,他说自己是真正有大情怀的革命者,还说想要他命的是军统。军统?怎么可能?宋深怡为什么要害韦毅寒他们呢?佟云西并不知情前面有关于共产党扣押人质一事,所以不会想的太复杂,他就是觉得韦毅寒人不简单,这次的事情也很特殊,从来没遇到过。从心底出发,他极想找出幕后黑手,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没有必要了,李晋雍交给的任务已完成,他日就可回去复命,反正自己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那么所谓军统高官之间的矛盾也和自己无关了,没想到会这么快。佟云西心里抑制不住激动。他现在站在宋深怡办公室的正中央,对面就是宋深怡,正和他讨论着什么,大概也是很遗憾之类的话,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草草敷衍两句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正打算收拾东西,打开行李箱最上面换洗的西装上别着一枚玫瑰胸针把它取出来握在手心里细细端详着,自从参军以来就没换过其他衣服,胸针一直带着但也忘了,离开家就带了两件东西出来,这还是楠子送给他的。 对啊,忘记现在楠子也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他就在军统,并且就在眼前。佟云西攥紧了手里的东西马上去找楠子,出到离花园不远的地方正巧看见楠子和另一位他不认识的军官聊天,他就坐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等着,待那人走了之后他的出现让正要转身楠子吃了一惊。 “我看到这枚胸针又想起了你,就来找你了,刚才还担心找不到你呢,上次匆匆一见面也没问你在哪个部门。”佟云西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楠子看,楠子一看是她送的胸针,顿时惊讶不已。 “你居然还留着。”她缓缓的说。 “我离开日本之后回国处理了家事,然后就进了部队,走的时候就带走了这一样东西,其他的我也没留住。”佟云西回答说。 楠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略有湿润,分别两年之余他的心依然没因为两国交战而改变,这是他倍加感动,可见自己孤身一人来华不是错误的决定。可她心里非常不安,竹下惠美教她说的做的让她感觉就像是一场骗局,但又不能不这样做。所以当她真的见到了佟云西之后,那种预期中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恐惧。 “怎么了?”佟云西关切的问。 “没什么,就是再一次见到你我很开心,我一开始生怕在陌生的地方找不到你,如今你就在我眼前。”楠子看着佟云西的眼睛说。佟云西没有说话,上前紧紧把楠子拥入怀中,之后说: “我何尝不是呢?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和你好好谈谈,一切来的太突然,我什么都还没懂,你现在有事要忙吗?” “没有,我有空。”楠子微笑的回答。 “我看这里环境就不错,现在也没多少人,就在这儿谈吧”佟云西建议,楠子没有反对。坐下来的两个人都不知是该先开口,楠子把胸针放到佟云西手里,还是佟云西先开口,说: “楠子”他一这样叫她让她心里一紧。“我没想到你会参加反战同盟,以后我们可以并肩战斗”他欣喜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一切。” 楠子看着不远处花坛中的花,然后又看向佟云西,告诉他来到日本的最初目的是找到他,在报纸上看到了竹下惠美成为上海商界知名人士的消息后就去找她,然后在她的帮助下进了军统电讯科工作,因为惠美之前见过你,所以我在这里的短期工作成为我感谢她的回报。 “她什么时候见到过我?”佟云西很疑惑。 “你们没有见过面吗?他回来告诉我说见到了你才让我放心的来工作,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楠子解释道。 “那你进军统之前惠美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要提防小心的事情,不能太随意,要时刻保持清醒”楠子还在疑惑刚才佟云西的反应“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面?” “没有,我一直都不知道惠美进入上海商界,自从进了军队后我很久没有关注商业上的事情,也没有见过她,要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早已来到了中国,我一直以为她还在日本。” “那就奇怪了,她既然没见过你怎么敢向我保证可以找到你?”楠子大惊失色。 “你说会不会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见过了你,知道了你的情形然后又告诉了我?”楠子猜测到。 “不可能,我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我不会随便见到无关的人,也不会有无关的人轻而易举的见到我。”佟云西站起身来走到面前的花坛,肯定地说。 “那是怎么回事呢?”楠子感觉又被骗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片刻,佟云西转过来俯下身手放在楠子的肩膀是温柔的说: “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我们都已经见面了别的就不重要了,只要你我平安比任何事都强,我没想到战争还未结束就可以见到你,我原想不管最后中日两国谁输谁赢,我一定要去找你,现在好了,你不请自来,而且还是依旧的美丽动人。” 楠子笑了,佟云西打开了她的心结,佟云西没有怪她自作主张来中国,两个人的感情也没有因为时间和地点的原因而变质,不得不让她感动万分。 “哦,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小的细节,我有中国名字了,叫欧阳睿珍,明岛周楠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吧。” “为什么会想到换名字呢?” “我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背景,我怕大家会不接受我,换了名字更方便些吧。” “那这里的人有调查过你的真实身份吗?”佟云西问。 “当然有,我就说自己有日本血统,但基本是在中国长大。”佟云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有些担心楠子这样冒险的做法但也钦佩她对于这场战争的立场。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欧阳小姐,但你不怕被查出来吗?”他还想问清楚。 “这点你尽管放心好了,惠美会帮我搞定一切。”又是竹下惠美,佟云西觉得这个没见过几回面的女人真是神通广大,可真行,连假资料都敢做,即便是商业的巨头也不至于能在军政界一手遮天吧?而且花大力气让楠子进军统绝对有目的,并非交换条件那么简单,但是这些想法他没有对楠子说。 “那你打算以后如何?”他问楠子,楠子告诉他竹下惠美已经兑现了承诺,自己也应该履行诺言,短期的工作结束后就离开军统跟着佟云西,去哪里做什么都可以。佟云西挺希望他离开这地方的,反正自己也不会长待下去。现在不愿想太多,因为有太多事情困扰着他,唯独眼前的楠子使他心头一热,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他揽着楠子的肩,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前面的花,然后,佟云西转过脸在楠子耳边低声的说:“我爱你”楠子不出意料的笑了。他打算明天就回去复命李晋雍,尽快的结束有关药品案的一切事宜。 七返回军统 得知佟云西要回去复命宋深怡心里安定了不少,不会有人挖自己墙角,但是他心里也有别的算盘,他想把佟云西留下来为自己办事,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起就认为他是个可靠值得信赖的人。但是他不确定李晋雍会不会放人,结果可想而知,李晋雍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只好达成协议借用佟云西半年,李晋雍知道佟云西是个人才会有人看中,而且宋深怡又是他的师兄所以没有多考虑。佟云西回到城防司令部把调查结果告诉了李晋雍,后者认为是太简单了,他当时派佟云西过去是想查明清楚药品案中暗地里打黑枪的人是不是针对自己的人来的,现在宋深怡的给出的判断说不是,他有些不愿相信,因为他没有亲眼看到足以说明这一切的证据,所以他命令佟云西继续留在军统查明此事。 “还查啊,可是宋深怡站长已经告诉我们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佟云西急着问,他很不想回到军统。 “站长告诉我们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也许他会因为什么缘由隐瞒了事实。”李晋雍回答说。 “那会是做什么原因呢?”佟云西完全不理解。 “这就是你回去以后该弄明白的事啊。” “我……”他彻底无奈了。 “正好刚才我们也通了电话,他想暂时借你一年为军统工作,这一年你就先待在那里,既要完成我教给你的任务也要听命于宋深怡,他是上海站的负责人,早先他是看上你了,想和我要你过去我没答应,最后就说好期限为一年。” “宋站长为什么会看上我呢?”佟云西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是因为你有能力又可靠了,我师兄这个人看人相当毒辣,被他看中说明你是有用之人。”李晋雍略带骄傲的说“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吗?我师兄既然指定你来做他的手下一定是有意义的,不是期限为一年吗?那你就可以利用这一年在不耽误他交给你的任务的条件下秘密进行调查,我估计一定没那么简单,不要告诉他你还在进行这件事,你和我就当了解了此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明白吗?” “司令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在我护送药品的路上有人打黑枪的真相会牵连到军统?”佟云西好像明白点什么。 “没错,我正是此意。”李晋雍肯定了佟云西的猜想。 “我们当初的想法仅仅是搞清楚是不是有害于我城防司令部,可现在怎么会关心起军统的事来呢?” “效安,有些事你不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这是命令,你去执行就好,记得向我按时工作情况。”李晋雍不再做过多的解释,佟云西只能照办,临走前回了趟自己的住处把需要的东西这一年是不会回来了。 去往的路上他还是一头雾水,现在的任务又多了,不但要彻彻底底查明白到底是谁打黑枪还得随时听命于宋深怡。李晋雍不相信宋深怡的判断,也或许是宋深怡没有讲真话才引起李晋雍的怀疑,刚才也嘱咐过他再次调查要秘密进行!事已至此无需多讲。也真奇怪,宋深怡才一面而已怎么就摊上自己了?还有一件事也让他很担忧,那就是楠子,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她的到来而是她背后的竹下惠美。佟云西在日本见过几次她,但不是很了解,知道她是个医生而现在却是上海商业界的风云人物,真是万万没想到。他觉得这绝对不是好事,日本医生和中国商人八竿子都打不到如何会短短两年转换身份,其中一定有一般人想不到的原因,佟云西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之前他没有和楠子说自己的想法,就是怕她多心,何况楠子很多的事情都是竹下惠美一手操办的。他由此又想起一个细节:竹下惠见过他!这又是怎么回事?从参军以来没有和外界有过多交集,日常行动很保密,更不可能见到竹下惠美,而对方也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他,他感觉大事不好,心里一阵恐慌,他有一个想法,想通过楠子慢慢了解此事,对竹下惠美的害怕已经变成了对楠子的怀疑,他知道楠子一定会听竹下惠美的安排……事情越来越多,也更难捉摸…… 八猜测 自从上次和楠子在门口有过一段刨根问底的交流后邓言对楠子的好奇便进一步的加深。她的身世经历异于常人,有跨国背景,中途到了军统工作,并且已经加入了反战同盟!这让他很诧异也很感兴趣,而自己的顶头上司孙明海又对她照顾有加,不难判断出楠子的来历绝非一般,邓言是孙明海的手下也是心腹,孙是个嗜钱为生命的人,暗地里黑色交易数不胜数,宋深怡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捅大篓子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邓言敢保证楠子的加入宋深怡一定不知情,因为新人的进入会影响军统保密制度,不会允许留有不清不楚的人,虽然孙明海曾经有过类似的举动,但是都没有成大气候,一个有日本血统的女人身份过于敏感她的明天有是如何呢?邓言对楠子的兴趣愈发浓厚,迫不及待的想要挖掘她,对了,还有一件事不能忘记,就是上次楠子和他抢着打扫会议室。 找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准备在花坛“偶遇”楠子,他知道她总来这里,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就看见楠子慢慢地往这边走,深情悠闲,邓言从花坛的另一边往中间走,然后两个人碰上了。 “哦,欧阳小……欧阳科员,真巧啊,我又看见你了。”邓言先开口。 “咦,怎么又是你?”楠子丝毫不掩饰对邓言的一点点厌恶,反而倒是邓言并不理会,继续说: “我总看到你在花坛里,很是悠闲,比我们这些人轻松多了,今天我也来转转还真的有遇上你了呢!” “这儿真是小啊,感觉好像天天都能遇见你。”楠子说。 “那是当然了,我们天天都在这儿你看不到我总不能看见鬼吧!”邓言依旧厚颜无耻回答,楠子被他气笑了。 “嚯,能博得欧阳科员一笑我还真是赚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就是会说,是个女人都逃不过你这张嘴!”楠子无奈的说 “那算是夸奖我了。” 楠子叹了口气,邓言细细的看着楠子,他有一个猜想需要楠子去印证。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邓言不知道楠子在想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的,终于他鼓起勇气对楠子说: “问欧阳科员一个问题,你有信仰吗?”邓言的这个问题让楠子措手不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是不是很敏感?”邓言很罕见的严肃起来,他靠近楠子低声说。 “我……不知道,我有些紧张。”楠子如实告诉他,她此刻真的摸不着头脑,更想不出邓言的用意。 “我们生逢战乱想要明哲保身难道不该有点信仰吗?”邓言把头侧过去不看楠子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不觉得这会非常……非常危险吗?”楠子呼吸急促起来。 “危险?我可不这么认为,不管我们置身何处心里总该对未来有个美好的向往。”邓言看向她。楠子稍微松了口气,转念反问邓言的信仰是什么。 “我的信仰?哈哈哈哈,很简单,自然是天下太平喽。”不到几分钟又回到了以前一副不正经的姿态。楠子心里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害得她刚才紧张的厉害,以为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邓言知道了,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欧阳科员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邓言看到楠子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对,我是有些不舒服,因为邓副官刚才的问题让我很紧张。”楠子终于掩饰不住了,语气愤懑。 “哦,那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问欧阳科员的信仰是什么,没想到会让你不开心。”邓言表现的很抱歉。 “人对生活抱有希望是对的,但我认为更应该关心眼前的事,把敌人赶出中国才是最重要的。” “嗯……你说得对。”邓言附和着。 “所以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合时宜的。”楠子到军统之前竹下惠美曾给她讲过当今中国的形势,她没有全懂,只是了解到其中很复杂,她不得不以谨慎为上策来回答邓言给出的问题。邓言看出楠子对这个问题的排斥,也就不再说话。等楠子离开后他独自一人在花坛里回忆刚才的情形,欣慰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庆幸之余也让他觉得极其冒险,那个有关于信仰的问题不过是他临时想出来试探楠子的,就是要看她如何作答,如果那时楠子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而不是反驳他恐怕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他也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头有点晕稍微有些站不稳,他赶紧右手撑着花坛两边的围栏坐下来,在这高度机密人言慎行的军统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能再上演第二遍了。 九处境 佟云西还在为李晋雍给他下的命令所困扰着,但是真正在心里让他起波澜的却是韦毅寒曾经对他说的话——国军的阵营中有人要加害于他。虽然也曾确切的提及过日特机关,但是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被牵回了自己身上。韦毅寒曾经和日特机关在广东做过很久的斗争,对他们是了如指掌,离开广东有一阵子,到了江浙却又被盯上了,感觉也是消息走漏了,而韦毅寒的意思不会如此简单,究竟走漏消息给了哪一方?是日特机关还是所谓的另一伙人?他唯一确定的是这真的是两个部分的人。宋深怡告诉过他,这事儿与城防司令部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李晋雍却让他再深入调查,并不相信宋给出的答案,还得是秘密进行,但是佟云西本人是赞同宋深怡的,那么如果没关系就是冲着军统要么共产党去的?李晋雍跟他说过两党合作的一些背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是个巨大又愚蠢的错误。 他决定先假设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是军统,是军统派人要暗杀韦毅寒他们,这只是假设,对,是假设,佟云西向韦毅寒的思维靠拢,就拿军统作为目标,毕现在唯一能够接近共产党的就只有军统。他假设刚开始的那伙人就是军统派来的,不为东西只要人命,看人伤的差不多就迅速离开了,后来的日特机关目的刚好相反,只要东西不顾人。佟云西觉得这样设想很合理,但是也很惧怕,万一是真的那该怎么办呢?如果不是又该怎么寻找突破口?先按照设想去做,那也许就没必要查下去了,毫无意义,实事求是的向李晋雍复命。他现在需要先去印证刚才的设想,韦毅寒已经走了,有点后悔没问清楚,他一定比谁都明白。他得赶紧想办法行动起来,不能再被动了。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独自坐着,继续苦恼着,正准备起身倒杯水这是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楠子。楠子看上去很高兴,就像上次看到她一样。佟云西没想到楠子会找到他的办公室,十分惊喜。 “你的地方可真是小,好难找啊。”楠子说。 “这是站长临时借给我的,我不会在这儿长待,也没必要用多好的办公室。”佟云西微微笑着“你怎么来了,我正想过一会儿去找你呢。” “不在这儿长待,那你还要去哪儿?”楠子睁大眼睛问。 “这个……你先坐吧。” “你快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楠子刚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就急着问。佟云西不紧不慢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先别问我,我倒是有好多问题要问你。”把水递给楠子他也坐在她旁边,房间很小两个人没有更多的开阔地,紧紧挨着显得很挤。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问过我好多哦。”对于佟云西的发问楠子心里是有些没底气的,她担心竹下惠美给她设计的所有资料会在佟云西面前露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到现在都难以相信你会孤身一个人到中国并且参加反战同盟。”佟云西说 “我到中国不是为了参加反战同盟,是为了找你。”楠子回答说,手里紧紧握着水杯。 “为什么找我?”佟云西更加不可思议了。 “当然是离不开你了。”楠子笑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你说你也许会回来,可是我看这战事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停下来,想要你回日本再回到我身边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就来中国找你。” “你来之前是和竹下惠美商量过吗?” “没有,在日本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她的音讯,因为她在哥哥牺牲后就来到了中国,我也是刚到这里才知道她早就不做医生了,现在是上海商界有名望的女人。” “你没和任何人商量就敢自己跑来中国,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打声招呼呢?”佟云西有些生气,楠子的做法太欠考虑了,这不太平的世道遇上危险怎么办? “我怎么找得到你啊?”楠子把头转到一边,很小声地说。佟云西也惭愧了,自他参军以来除了自己主动向外界联系之外还真的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这也没法怪楠子。 “我只是很担心你,我们很久没有见面,突然间你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在我的故乡不能不让我吃惊,看来分别的这些日子你变了很多。”佟云西只好说。 “我没有变,我对你的爱从开始到现在丝毫未减,否则我也并不会不远千里来找你。”楠子说,把手中的水杯搁到一边。 “我都懂。”佟云西不再说什么了,也没必要说下去,他揽过楠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楠子的真心让他十分感动,他现在也很满足。两个人安静的坐着,楠子先开口: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说不在这里长待是什么意思?”她离开佟云西,佟云西见躲不过,叹了一口气,把李晋雍委派他到军统调查的事全盘告诉了楠子,后者听了大惊失色。佟云西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难看的表情,还在和楠子诉说着心里的愁烦,而楠子是越听越心惊胆战。 “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佟云西居然向楠子求助。 楠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空气安静的让她觉得快要窒息了。然后,他问佟云西:“那你现在有进展吗?” “我要是有进展就不用忧愁了,还是一头雾水。”佟云西无奈的说。楠子终于震惊了,朝思暮想的爱人和自己在他乡重逢,居然是来调查内鬼的!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告密者,就是她受竹下惠美的指示偷偷监听了有关药品的一切事宜,又报告给了竹下惠美,对于消息传递出去以后所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竹下惠美也没有太详细的告诉她,授予她的勋章也没太在意,刚刚听佟云西说起来,这事儿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了,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居然还间接的牵扯进了他!她自知大事不妙,需要赶紧和竹下惠美商量。她立马站起身,和佟云西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出了门。 十插曲 竹下惠美得知情况后也是大吃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了,楠子心急如焚,问她会不会被佟云西知道了真相,要是那样就麻烦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他。竹下惠美静静地看着楠子,在脑海中搜索着对策。 “你说他是不是来调查我的?消息是我传出来的,他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我该如何解释给他听?他一定会因此离开我的,我还是赶紧离开军统吧,这里不适合我。” “还有几个月才够半年,你之前可答应过我要在军统待半年,更何况为了能够进军统你也接受了半年专业的训练,就此放弃不是很可惜吗?”竹下惠美对楠子说。 “我没觉得可惜,我本来也没有准备从事这份工作。”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中国人。” 楠子看了一眼竹下惠美。她心里感激她,但是一涉及佟云西她很敏感,毁掉在佟云西心中的形象让她很担忧。竹下惠美对于刚才楠子要立刻离开军统的想法也很担忧,如果楠子真的离开国民党军统内部就没有自己安插的人了,一切外部的努力都是白费,楠子是她唯一可以灵活指使的人,她觉得她不是真的要离开,只是遇到佟云西的事情他就失去了理智。 “我们先不要担心,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佟云西也只是说了下他的任务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我们还有时间。”竹下惠美安慰楠子。 “可他一定会着手办的,不会一直等待下去。” “你说得对,他可不是一般人,但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有能力选择性的告诉他一些答案。”楠子没有理解竹下惠美的话,竹下惠美问她有没有在佟云西面前露出破绽,楠子的回答是暂时没有,随即又和她提出离开军统的事。 “楠子,你不可以这样,首先,我们有约在先,你不可以反悔;其次,是我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你们现在已经见面了,并且还都在一起工作,这恐怕是你没有想到的好事吧?假如你现在就要走,以后你非但见不上他,而且药品案的事实一旦水落石出也不是你离开就能逃的掉的,天涯海角这帮人也要将你抓回来,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楠子泄气的坐在一旁。 “办法当然有,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有主动权。” “所以呢?”楠子小声的问。 “你想不被他盯上吗?” “当然。”楠子立即说。 “那好,也不难,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们都没事,他不会查出任何线索。” “你有办法?”楠子问竹下惠美。竹下惠美嘴角一扬“你不能离开你现在所工作的环境,还是刚才的道理——离开无济于事,留下来反而会有转机。你是我亲自送进军统的人,你的使命重大,没有你我们很多大的任务无法完成,就像上次帝国授予你勋章,这就是对你出色工作的嘉奖,你应该感到荣耀而不是惧怕,明白吗?你今天告诉我的情况很及时,我需要进一步考虑对策。”竹下惠美是得好好考虑下一步的方案,楠子一旦暴露,她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假传圣旨的举动也会让她受到极大的惩罚。 楠子一直没有发言,竹下惠美刚才所说的也似乎有些道理,也许逃避真的无用,代价还有永远的离开佟云西。约定刚开始不久,也就是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她需要继续留在如今的岗位上,细想想,朋友之间违约并不光彩。竹下惠美已经完全了解了情况,就让她去想办法吧。临行前,竹下惠美居然向她问询了很多关于佟云西的事情,并且叫他不要放松对佟云西的监视,这使她很费解。 “想要巧妙的躲开他的视线就要对他有充分的了解,否则你没法脱身。”竹下惠美如是说。楠子走了,她彻底松了一口气,佟云西真的是来者不善,刚一出现就给楠子和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而楠子这边恐怕真的只有半年的时间,她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尽快铲除这个眼中钉! 楠子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忐忑不安,她知道竹下惠美是言出必行的人,要她留在军统就一定要再等半年,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她有办法保全自己不被查出,据她已知的情况只有佟云西一个人在做这事,没有帮手也没有别人参与,只要过了他这一关就好说,一切听竹下惠美,想到这儿,她放心了一点。 刚进走廊,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来往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楠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转过第二个转角时突然碰上了很少有交流的张秘书,她是另一个科室人员,和萧韵关系很近,人当然很漂亮,此时此刻气焰嚣张。 “新来不久,你很厉害啊!”张开门见山的话让楠子一头雾水。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楠子往后退了两步,而张秘书紧逼着又往前两步。 “和我装傻是不是,看你年纪不大,挺不要脸啊。” “麻烦你把话讲清楚,我和你很熟悉吗?”楠子顿时愤怒了。 “唉哟,还生气了呢。行,那我就把话讲清爽,我知道你的背景,肯定有人在你背后撑腰,至于是谁也没必要我讲出来。你也太不识相了吧,刚来短短几个月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谁?”张的声音越来越高,巴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 楠子终于懂了,原来是自己的存在抢了她的风头,真是无聊!刚才张说了解她背景的时候,还以为是真实身份被她掌握了,现在看来只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她想置之不理,没想到张秘书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让你走了吗?好不把人放在眼里!”张的气焰更嚣张了。 “张秘书!”楠子大喊一声,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把谁不放在眼里,你要是想找茬儿呢就去找别人,我还有事要做,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斗嘴!”楠子也愤怒了,之前的不顺心加上刚才无端的被挑衅让她终于恼火了。 张秘书也惊讶了,脸上的表情渐渐尴尬起来,随即伸手扇了楠子一耳光,两个人便扭打在了在了一起。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路过的人不得不动手拉开她们。被人强行带走的张秘书还不服气,放言不会就此放过楠子。 楠子也被人劝回了办公室,一上午的工作应付完成了,心里难受的要死,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事和孙明海有关当初就是竹下惠美和这个人有过交易才把自己送到这里,张秘书也是因为这种裙带关系而心生妒忌。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太意外了,这样一个高保密的单位也会发生令人不耻之事,无缘无故的还挨了一耳光,要是传到站长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她突然好想见佟云西,刚才一幕他庆幸她没有看到,真是太丢脸了。 临近中午,她并不想吃饭,脸上有一丝疼痛,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觉得心里很闷,就决定出去走走。还是那个花园,没有人很安静,她坐在中央花坛边上,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佟云西。 “我都知道了,你有没有事?”他急切地说“刚才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没有看见你,我就猜想你来了这儿。”看着他紧张的眼神,楠子捕捉到了她对自己的爱,一下不到了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佟云西没有说话,也没有询问他事情的缘由,只是静静地抱着她,陪着她。 十一矛盾 佟云西并没有对这场意外刨根问底,楠子也松了一口气,否则她想不出好的借口。竹下惠美命令楠子继续留在军统,按照她的意思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并且不能放松对佟云西的监视!佟云西在追自己,而自己又在调查佟云西,想来也是可笑……原本心里想到了如何对付他,被张秘书一闹都搅乱了,她隐约觉得,这女人不是善茬儿,怕是以后还会报复,得小心提防才是。另外还让她惊喜的就是孙明海居然找过她!自从来到军统。还没有和孙明海有过正面的交流,没想到他很温和的安慰自己不要被外界因素所干扰,要好好工作,清者自清。这大大超出了她的想。 最近局里有些异样的风声,慢慢的她才知道原来是军统内部人员中有人在倒卖烟土!这可是新鲜事儿,但是最后上级居然下令彻查到底,要揪出贩卖烟土的头目严肃处理,因为在一个**机要部门出现此类现象实属伤风败俗。楠子并不了解贩卖烟土带来的后果,只是单纯的认为仅仅是有违职责而已,直到一周后,最高领导宋深怡派人全权清查此事才知道有多严重,宋深怡居然让佟云西来处理…… 佟云西之前没有和她提起过这回事儿,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处理,在军统内部着手这类型的事很是棘手,既然宋深怡已经下令,那一定是有了眉目。先是高级官员开会商讨,然后依次按照级别例行开会,强调每一个人应该以身作则,如果曾经有参与活动的人,现在马上承认并洗手退出,或者了解相关事宜的人也可以检举揭发,组织会考虑从宽处理。几天下来,毫无收获,楠子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搞错了?又过了几天,依然风平浪静,她也没有见到佟云西。半个月后的一天,临近中午,人们都刚刚回到自己的宿舍,楠子也是才进门佟云西便带人赶了过来,从领导到下属的房间开始进行搜查,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因为有宋深怡的谕旨也没有谁敢阻拦,轮到张秘书,她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见到有人要搜查房间当然是不配合,堵在门口把佟云西等人拦在了外面。 “你们有证据吗?就擅自进别人住的地方,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机要处机要秘书。”张的声音依旧很大,像是说给谁听似的。佟云西起先是一惊,后来沉下脸来,说: “这是站长下的最高命令,每个在军统任职的人都要进行检查,从高至低无疑缺漏,你为什么要搞特殊?” “哎呦,你刚来没几天就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是机要处机要秘书,不用重复第二遍,我听得到。”佟云西沉静的说。 “行,你挺有胆子的啊,搜查什么呀?”张秘书双臂抱在胸前。 “烟土。最近我上海站有人在私底下贩卖烟土,情节严重,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充分的证据,之前的半个月是给那人一个自首的机会,现在时限已到,必须彻查!” “掌握了证据?那你们就去抓人啊,到我这儿来摆什么臭架子!” “我们是在例行公事,希望您能配合。”佟云西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那要是不配合呢?是不是就证明我心里有鬼?” 佟云西不愿惹她,无奈又向她解释了一遍此事的重要性,张秘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最后她手指斜对面走廊里最里面的房间说: “住在那个屋子的人也和你一样是新来的,你为什么没有检查她?” “根据从上至下的原则,科员放在最后。” “放屁!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从上至下,全是瞎话。彻查有人贩卖烟土,查你自己了吗?即便真的要按级别排,也是先从最基层的科员开始才对,你是不是假传圣旨啊?我看啊,这贩卖烟土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刚到这里的人,没什么钱却又大手大脚的花钱,找不到男人供就去干这档买卖。” “麻烦你说话干净点,你有证据证明是人家干的吗?”佟云西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那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在贩卖烟土吗?真是笑掉我的大牙,怕不是你和那个新来的什么欧阳睿珍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怎么?给她拖延时间?” “进去搜!”佟云西不再和她废话了,命令身后的人硬闯张秘书的宿舍,后者吃了一惊瞬间着急了,使劲拦在门口不让进,佟云西一把拽过张秘书正要进的档口有人喊住了他们,是萧韵。 “你们干什么?”萧韵从西面慢慢走过来,他很少露面,这是佟云西第一次与他正面交锋。 “报告副站长,根据站长命令我们在彻查内部人员贩卖烟土事件,”佟云西敬了一个礼,解释说道。 “哦,我们内部有人倒卖烟土的事我是知道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硬闯张秘书的住处。” “报告,这是例行公事,每个人都要受到检查。” “那你检查出什么没有?”佟云西没想到萧韵会这样问。 “暂时还没有,现在正在查,可是这儿……” “你的意思是不检查张秘书的房间就找不到贩卖烟土的人喽?”萧韵挑了挑眉,顺便看向站在一旁神情委屈的张秘书。 “萧副站长,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您可以理解。” “我当然理解,都是为党国效力嘛,宋站长是对的,是应该整顿,都则会搞臭军统的,只是你有把握这贩卖烟土的人一定就在这儿吗?或者说张秘书就是那个你们要找的人?” “萧副站长,就连宋站长也在配合此次行动,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擅自行动的。”佟云西说。 “那就是要咬定张秘书就是贩卖烟土的人喽?”此时此刻的萧韵很奇怪,知道他和张秘书关系近,但也不至于护犊子到这个地步,全局上下都在草木皆兵,萧韵真是太反常了。 “萧副站长……”佟云西还想说些什么,萧韵摆了摆手,把张秘书送进宿舍里,只剩佟云西等一行人干站着,无奈把情况报告给宋深怡。原来宋深怡早已掌握有人贩卖烟土的证据,那个人就是张秘书,就在不久前曾派人暗中调查过,并且已经目睹了她交易的全过程,包括时间地点现在就差更深的线索了。而她不可能只是一个人没有帮手,一定有最后的幕后黑手指使她,先让佟云西从上至下的调查,就是在寻找另一个人,或许是军统内部人员和她联手,也或许是外面的人。既然之前的调查不顺利,也给过她机会,那就不用留情面了,下午就以为党国除害的名义正式实施抓捕。佟云西领命,利用眼前的空档去找了楠子,楠子正在科室里工作,不明白佟云西的来意,他把她带到花坛中, 对上午张秘书的侮辱向她道歉。 “又不是你说的,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楠子不明所以。 “想让那样的人给你道歉是不可能的,今天上午的话你也应该都听见了,我也是刚知道她为什么会针对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刚来不久,她资历老会欺负新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恐怕不止吧。”楠子小声说。 “那还有别的?”佟云西很惊讶。 “没有。我知道她这是打压新人,别人也和我说过,这个姓张的不好惹,背景很深,多数人对她都是礼让三分,何况是我们?上午的话我确实都听见了,是很不入耳,但是你能来安慰我我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楠子回答得很轻松,其实他不想让佟云西着急,张秘书的话像是毒刺一样扎在她的心里,怎能不介意? “真的不一样了。”佟云西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谁不一样了?”楠子问。 “你。你比以前成熟了,我原以为你会很生气,会大闹甚至会哭,可是你并没有,反而在心里还安慰了我,让我觉得安心。亲爱的,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佟云西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我不想让你因为一点小事就为我担心,你还有你的事要做。对了,这几天都不见你,是不是上级给了你新的任务?”楠子有些担心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站长的确给了我新的指示,对内是保密的,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是什么?”楠子紧张起来。 “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就是张秘书在贩卖烟土,这是宋站长亲口告诉我的,今天下午就开始动手。” “那就是说会抓她?”楠子问。 “对,而且肯定不会轻饶。”楠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关于自己的,也有点暗自窃喜,张秘书的报应真的来了。 “既然有足够的证据前几天怎么不动手?” “站长想给她一个机会。”楠子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人吗?不会真的只有他自己吧?” “一定有其他人,只是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也有可能不在军统内部。” “没想到她居然暗地里贩卖烟土,她缺什么?”楠子自言自语道。 “她什么都缺,人性本如此,金钱,名利,地位哪一样不是在诱惑着人?” “你说得对,原来她真的不一般,敢贩卖烟土胆子不小啊,难怪对咱们颐高气使的。” “这可是机密,你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佟云西又重申了一遍。 “那你怎么还要告诉我?” “我相信你嘛。”佟云西笑了笑。楠子也笑了。两人分手后楠子继续回去工作,到了中午结束后,楠子准备去食堂吃饭,斜对面就坐着张秘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是这两眼挑起了事端。 “哟,又是你,上午看我出丑你很开心吧。”张秘书真是死性不改,见到楠子就爱挑衅。 楠子无意与她争斗,打了饭就准备回宿舍,可偏偏不如意,张秘书反而变本加厉的针对她,越想躲着她她就越不让你好过。 “我让你走了吗?你很高傲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刚才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张秘书,你有那么多问题我没有兴趣回答,你出不出丑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之前已经闹过一回了,还不够吗?我对你礼让三分是尊敬你,不是怕你!”楠子拿起饭盒准备离去,张秘书一把拽过楠子,她今天已经很不开心了,楠子的反抗让她更不爽,于是就把全部的怒火发出来。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我看你是有人给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刚来军统的时候你恐怕还未成年呢,谁不知道谁啊。”楠子不想和她废话,转身就走,张秘书使劲抓住楠子的衣服往回拉,后者一个不小心滑倒了,手中饭盒里的饭菜撒了她一身,十分狼狈。 楠子彻底被嫉妒,站起身来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打在张秘书脸上,张秘书身子不稳向后倾倒在椅子边。这时候周围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看着眼前都很难看的两个人不知道该帮谁,还是楠子主动离开,张秘书在身后还想继续,被人劝住了,大声吼道:“我不会放过你。” 楠子一路生气的回到宿舍,途经张秘书的房间,她还没有回来,但是门半掩着。楠子脱下沾满食物的外套扔在一边,气恨恨坐在椅子上,她原以为张秘书仅仅是一时冲动,闹一回就够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回,刚才真是糟糕透了,从来没有被侮辱简直丢人至极。楠子气得快疯了,上午佟云西来安慰自己,心里还很高兴,不想和她计较,看来真是错了。她百无聊赖的坐着,起身准备拿东西,拉开抽屉,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里面,她使劲一推,那东西掉了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竹下惠美给她的微型录音机。 上次任务结束后,她把微型录音机给了竹下惠美,内容被记录下来后又拿了回来以备后用,里面的内容也没有被删掉,为了保险起见她粘在了抽屉里面的壁上,现在又重见天日了。她捡起地上的录音机,心生歹念:佟云西和她说过,张秘书下午就会被抓捕,如果把手中的微型录音机放在张秘书的房间里又恰好被佟云西搜了出来,那不就可以顺便出一口气?佟云西要是看到这个玩意儿马上就明白了,那张秘书就成了替死鬼。楠子头一次在没有竹下惠美的帮助下自己想出一条妙计,但是她马上被吓住了,毕竟嫁祸于人的事不光彩,犹豫好久,不知所措。她又想起佟云西说一旦抓住张秘书必定不轻饶,内部人员贩卖烟土性质恶劣,肯定会严惩不贷,张秘书也许就这一中午的自由时光了,想来也可惜,楠子不禁动了怜悯之心。她重新坐下来,回想来到中国的几个月,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佟云西是找到了但他却是来追杀自己的,前面还有竹下惠美的压力,真得改改眼下的情形。也许,此时宋深怡关心的只有烟土并没有之前的药品丢失,把包袱丢给张秘书应该不会有事,楠子走到门口看见张秘书的门还是虚掩着,也没听见她回来,手里捏紧微型录音机出了房间。正值午休时间,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张秘书房间门口向里面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一个闪身进去,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到底是机要秘书,待遇也不同,住的房间比楠子的大了好多,无暇顾及多余,楠子把微型录音机放在了她认为最合适的地方——门背后和墙壁之间有一个凹槽。她担心放在别的地方会被看出破绽,藏得太深又发现不了,这个位置最合适。办妥后她一刻也不敢多待马上溜回了自己住处。关上门后,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没人看见但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包袱是甩出去了,可她没有安心,相反又平添了几分担忧,万一被佟云西发现了怎么办,万一一会儿张秘书回来看见又怎么办,假如佟云西真的被自己骗过了,以后张秘书会死吗?想到这儿,楠子满心内疚,开始后悔起来,再想拿回录音机也不可能了,她打开门留出一条缝向外观察着,已经有人吃晚饭陆续回来了,真的没有机会了。整整一个中午,楠子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自责,她几次想出冲出去,但走到门口又回来了,她祈祷,祈祷佟云西可以看到那个录音机,这样自己就可以脱身了,同时她也希望张秘书的结果不会太糟,或者说可以正常的,活着。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了,下午佟云西带人以贩卖烟土的罪名正式抓了张秘书,神不知鬼不觉。不仅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烟土交易凭证,还对她的房间实施了封锁,封锁之前对其进行大规模的清除,屋子里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收归军统,那个微型录音机此时此刻就在佟云西的手中,他刚刚按下了开关。 十二真相 “诸位,今天我们难得的举行一次庆功宴,没别的,就为解决了内部有人暗地里倒卖烟土的问题。”宋深怡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继而说道:“按理说,一场大家庭的内部矛盾没必要兴师动众,但我今天就是要好好庆祝一番,我们是为党国效力的精英团体,要是其中的人员不洁身自好不务正业那还怎么去对付敌人?所以,此次贩***整顿行动的处理结果令我很满意,我有理由相信我们这支队伍还和以前一样精炼,犀利,像钢刀一样可以插进敌人的心脏,来,干一杯。”宋深怡站在席台上,首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底下的人也都举起杯子喝酒。这是为数不多的庆典,刚刚结束了对张秘书审问,她很快就承认了她的所作所为,交代了持有鸦片的数量,交货地点时间等详细事宜,然而,佟云西根据宋深怡的猜测,张的背后定有高人,不会单枪匹马干这事儿。不出所料,她道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是萧韵让她干的。佟云西顿时傻了,副站长可不是一般人,必须报告宋深怡,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有了现在的什么庆功宴。宋深怡没有让佟云西把结果昭告天下,张秘书也没有被放出来。后者猜不透他的意思。 “萧副站长,你今天也来了呢!”宋深怡看见台下站着的萧韵,便走下去与他碰杯,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像是有兴奋的事要发生。 “宋站长越来越幽默了,我是副站长,难道不应该出席庆功宴吗?哦,我还想请教下您,为何要弄庆功宴,有好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宋深怡很神秘的说,然后转身大声的说:“诸位都知道刚刚发生的贩卖烟土的事情,现在证据确凿,当事人也承认了就是她干的,至于是谁也不必我多说,只是——”宋深怡顿了顿,他慢慢地看向萧韵,对方专注着手中的酒杯,脸上看上去没什么波澜,但其实他的内心已经紧张起来。 “只是让我觉得惭愧的是,被抓的仅仅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幕后高手还没有现形,可他就在我们的军统里面,而且还是高层!”宋深怡突然愤怒的说。霎时,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都神色慌张,然后听宋深怡接下来的安排。宋深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安慰大家不要慌张,他会在三天之内把这条大鱼揪出来示众,也当做反面教材警告所有的人不许违背党国原则做见不得人的事。人们心里有了安慰但也惶恐起来,从此以后看来日子不会好过了,严上加严。 接下来宋深怡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和大家打成一片,喝了不少酒,人们也渐渐都放开了,跳舞的跳舞,说笑的说笑,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大概一个小时后,宋深怡缓缓走到萧韵身边,说: “萧副站长,我想带您去个地方见一个人。” “什么人?”萧韵漫不经心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宋深怡没有直接告诉他,此时萧韵略有醉意,没多想就答应了,宋深怡向远处的佟云西使了眼色,他马上就跟了过来,宴会由汤诏钦主持。 宋深怡走在最前面,后面佟云西搀着快走不了路的萧韵,只有他们三个人,然后出门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直奔西面,途中萧韵询问目的地,宋深怡只是笑笑。 10分钟以后,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旧村庄,三个人进了一间茅草屋,里面有两个军统的看守,见宋深怡来了立正后便出去望风了。宋深怡向身后还有些不清醒的萧韵狡黠的笑了笑,推开里面的内屋,却看到嘴被堵上手被绑着的张秘书。萧韵一下清醒过来了,眼睛睁的大大的,他转过头恼怒地问: “宋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秘书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她已经承认了贩卖烟土的事,按照规定要离开军统并开除党籍,但宋某有一事不明,她说是你给她的消息让她私下卖烟土的,有这回事吗?”宋深怡好像不相信的样子,一脸无辜。 萧韵瞬间脸色惨白,七魂丢了三魂半,最担心的是还是发生了,他没有说话,双手握得很紧,这些都没有逃过宋深怡的眼睛。最后,萧韵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这女人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贩卖烟土的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污蔑。”他没想到宋深怡会来这一手,把自己带到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张秘书却没法救她,居然还将自己一军,如今也只能牺牲她了。而在一旁被束缚的张秘书则眼睛睁很大,难以置信的样子。 “哦,那就是她瞎说了,原来是误会副站长你了。”宋深怡嘴上轻松地说,但是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萧韵。 “但是她为什么偏偏指向你呢?干嘛不是我们中的别人?”宋深怡作凝思状。 萧韵心虚了许久,愤怒了很久:“宋站长,你今天把我领到这儿就是给我看这一幕来羞辱我?” 宋深怡叹了一口气,伸手揽在萧韵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当然不是要羞辱你,是想你确认事实,你想啊,你是军统上海站的的副站长,身居高位,除了我以外就属你的职位最高,现在有人说你涉及贩卖烟土我不可能当做不知道吧?所以需要知道你的态度,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对党国不忠的人。” “那你既然都知道结果了,直接把我抓了不就行了吗?有必要知道我的态度吗?”萧韵反问道。 “很简单,我不相信她说的话。”宋深怡把手放下来:“我不相信我的副站长会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女流之辈的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军统高官违反军规是大忌,按令可以判处终身监禁,但我也不能太草率。”顺便看了一眼张秘书。 萧韵知道宋深怡的用意但也无能为力,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虽然人身自由可实际情况和张秘书一样都被宋深怡控制的动弹不得。 “除了她的话应该还有其他证据吧,宋站长不会不谨慎的。”萧韵冷笑了一声,径直坐在另一旁一把挺脏的椅子上,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没有丝毫醉意,从始到终没有看张秘书一眼。 宋深怡站在窗户边向外看着:“证据还在找,会有的,不必着急,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当事人话语的真实性,萧副站长,你还没有给我明确的回答。” “我不知道任何烟土的事,更没有参与过,所以我不知道她——”他站起来指着张秘书“为什么要害我。” “好!”宋深怡转过身来拍手称赞:“我今晚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愧是我的副站长啊,我相信你,你是清白的。”萧韵凝视着宋深怡,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仇恨,40岁出头的萧韵最后还是败在了快60岁的宋深怡手中,两个人的矛盾早已有之,这一场是矛盾的巅峰。 “那宋站长打算怎么处置张秘书?”萧韵问道“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宋深怡笑得很有城府。他给许久没有说话的佟云西使了眼色,后者撕开脸上的胶布,张秘书便破口大骂: “萧韵,你他妈的不是东西,你答应我干完这一笔能赚大钱还不会被局里发现,现在你撇的干干净净,你是不是男人?”萧韵上前一个巴掌打过去:“你别他妈胡说,我和你走的近你就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张秘书还想要反驳,但脸上火辣的疼让她无力。佟云西及时把张秘书扶了出去,交给了外面的两个人带走了。屋子里宋深怡难以掩饰的笑意洋溢在脸上,就好像是偷了糖果的小孩子没有被大人发现一样,而萧韵则是一副被侵蚀了肉体只剩皮囊的样子。然后坐车返回局里,继续参加舞会,看不出刚才刚发生过任何事。 萧韵借口头疼先回了房间,宋深怡没有多问就同意了,人们都很尽兴,似乎连年的战争也与他们无关。佟云西有些闷闷不乐,楠子一整晚都在找他,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赶忙走上前去询问他到哪里去了。佟云西先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听人们说今天是很难得的一次聚会,你也应该高兴啊。”楠子不明白佟云西。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还在在饮酒作乐的人们,拉着楠子出了大厅,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了?”楠子一出门口就紧张地问。 “我告诉你一件事,张秘书被抓了,马上会被枪决,因为她就是走漏药品案内幕消息的内鬼。”楠子震惊了,看来微型录音机起了作用。 “她不光倒卖烟土,还是军统的奸细?”楠子很低声地问。佟云西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我此番到来要抓到的人会是她。不过也对,看不到的鬼本来就是让人吃惊的。” 楠子完全也没想到,张秘书的报应会来的这么快,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但忽然注意到佟云西的说的枪决二字,心里又是一阵抽搐,低声的问:“枪决?” “对,明日就行刑,站长对此事的态度是严惩不贷,而且现在还怀疑萧韵有没有串通的嫌疑。” “军统的奸细”楠子小心翼翼的自言自语道“有没有查出来是哪边的人?”她继而试探的问道。 “没有,她承认了贩卖烟土的事请,也说明了和萧韵的关系,但就是不说关于微型录音机的只字片语,疯了似的说自己无辜,我们也没法得知萧韵到底有没有牵扯进来,是两件事都参与,还是只有其中一件事我们都无从知晓,站长都快气死了。”楠子心下一沉,张秘书当然不会说,因为她根本没得说!嫁祸于人这一招管用了,甚至可以说把对方已经干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自己对着干,但是楠子不是真的想让张秘书死,仅仅是想教训教训她,出口恶气,张的确是太嚣张了,现在却被审问又要处死,深深地惭愧之情不由得涌上来,但也不是全没有好处,她要是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即使是想要追根溯源也是从萧韵那边查起,自己不会暴露。 “万万没料到,张秘书居然会是我要找的内奸,她和萧韵走的还那么近,我不能不再次怀疑这里的最高领导之一。”佟云西垂头丧气。 “遗憾的是,她不说出她是哪方的人,还有是受谁的指使,目的是什么,潜伏多久了,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就算是查出了她也没有太大作用。”楠子明白了,佟云西没有真正的完成任务,依照他的口气还会继续调查下去。 “那你还会继续追究下去吗?”她问。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楠子暂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不知道,佟云西只告诉她一部分实情,没有告知她全过程。宋深怡把他留下是要重用他,让他着手烟土案就是例子,之前告诉他药品遭遇不明团伙袭击并不是针对城防司令部佟云西就信以为真了,宋深怡以为他已经不会再插手此事了,可以专心的为自己所用,他们查到了张秘书和萧韵同时在暗地里靠烟土发财,证据确凿,只是微型录音机的出现实属意外,宋深怡没有料到原来军统还有第二方的存在,否则不会窃听军事机密。他理所当然的把矛头指向萧韵,可也没有足够的物证说明萧韵与微型录音机有关,张秘书她是逃不掉的,因为偏偏就在她的房间里找出的东西,两件事出现的很巧合,也质疑过她的谨慎性,眼下要审出张的真实身份是关键,但她除烟土之外不交代任何情况。宋深怡害怕极了,猜不透会是谁的人在身边,伪**?中统?还是共产党?或是……他不敢再往下想。 刚才在不远处的地方让给萧韵眼的那一出戏是想羞辱他,杀杀他的威风气,没想到他真的为了一己私利和张秘书决裂,可真让人大跌眼镜。宋深怡打算暂时先不公布微型录音机的事,先暗中观察萧韵的态度,要好好抓住这条大鱼。这样一来,现在和佟云西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共同目的是揪出幕后黑手,并且不用担心佟会查出他派人伏击韦毅寒等人的事实了,这件事已经在他俩之间暂时无形的消释了。至于楠子,她自以为把包袱甩给了张秘书就皆大欢喜了,恰恰让宋深怡和佟云西联手起来追究她,这种惹火上身的行为为她在军统的道路增加了极大的阻碍。 十三过端午 烟土案的影响不小,搞得军统上上下下人人自危,但是楠子心里是很开心的,她自以为用聪明才智战胜了一回敌人以后就无忧了,其实最让她兴奋的不止于此,就在昨天,佟云西来找她说是过端午节快到了,这是中国人很重要的节日想要邀请她和她回家一起过,他自参军以来还没有好好过一个节,宋深怡已经批准了,现在就等楠子点头了。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佟云西刚刚处理了张秘书的事,心情极其糟糕,她知道这个时候他很需要人的关心。最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佟云西居然向她求婚了,还跟她说想要把她介绍给母亲。楠子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佟云西很直接的告诉她,以后要和她在一起,自从在军统与她重逢就决定这一辈子都不离开她,和他见了家人以后就尽快的准备婚事,楠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以后,泪水一下涌上眼眶,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过脸去不想被佟云西看到她的泪水。佟云西要和她结婚,远在日本的父亲也需要知道吧?姐姐一定是要告诉的,他见过佟云西,了解他的为人,她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可竹下惠美那边怎么办?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楠子想了很多,所以没有马上回答他,佟云西以为是自己太心急,连忙改口说他愿意等楠子,楠子没有立刻表态,她需要好好想想,只答应了端午节和佟云西一起回家见她的母亲。 端午节当天气候很温暖,非常适合出游,天空中有些许的云彩,没有强烈的阳光直晒,微风拂过舒适宜人。楠子和佟云西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牵着她的手,她觉得一阵暖意流出,无比清晰的感觉自己别一阵巨大的力量守护者。佟云西非常开心,楠子答应和他一同回家没有注意到楠子,他正在专心的给她讲解上海各处建筑的历史,街角的由来,楠子侧头看向他,细细端详着佟云西坚毅的脸庞,刚劲的下颚,他时不时回头看向她,含情的双目令她心驰神往,自此,她终于明白她有多爱这个男人了,也许就是之前他向她的求婚,即便现在还没有成为现实,她也祈求有朝一日她能为她付出所有,她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这一份,这一秒,好让她爱个够。 经过亨利路的时候看到一栋规模不小的教堂,中间是大穹顶,周围是四个小穹顶,这边是上海最大的东正教堂,又称圣母大教堂,是民国20年由本市的教区教主联合东正教徒以及白俄侨民筹资所建,平时很少开门,今天却依稀看见里面有几个老人在做着祷告。两个人都看见了但是佟云西并没有觉得什么,倒是楠子说想进去看看,所以便在教堂门口停了下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信这个?”佟云西好奇的问 “我没有信这个,仅仅是喜欢这儿安静肃穆的氛围,顺便想进去祷告下,为我们俩祈求平安。”楠子回答说。佟云西同意了,于是两个人走进去找了一个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教堂人不多,宁静而祥和。楠子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默默地祷告起来。十几分钟后,她睁开了眼睛,佟云西问她刚才祈祷了什么,楠子告诉他,希望他们俩能够永远在一起,两个人都笑了笑,起身走出教堂,继续往家走,行进到一半,他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为什么会信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呢?” 楠子当然听见了,没有及时作答,她放慢了脚步,佟云西也跟上她的节奏,然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要说一个重大的事件一样,酝酿了许久的情感终于在此刻迸发。 “因为世间有苦难”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如铅沉,听的佟云西心里震动了一下,没想到楠子会说出刚才的话。苦难?因为人世间有苦难所以人们就选择去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东西?楠子告诉他,她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她愿意把这份美好的愿望交给上苍。 “但你为什么不相信事在人为呢?”佟云西不理解她的想法,他一直觉得想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争取,无论是幸福也好还是和平也罢,都离不开“人”,与其情愿相信以后,不如珍惜眼前人做好眼前事。 “就是因为人在命运面前总是无能为力,所以才会心有所寄的去信仰上帝,这不是不实际,仅仅是一种寄托。” “寄托?那现在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我们也该去把生还的希望放在上帝?” “那你把我们俩的终身幸福全部寄托在了所谓的上帝手中?我不懂。”佟云西有些生气,他觉得楠子这是不相信他,其实他不会知道楠子是不相信她自己。来中国快一年了经历了一些事,尤其是竹下惠美给她施加的压力让她越来越看不到未来。时至今日,佟云西向她求婚时说的话依旧清晰的萦绕在她脑海里,那么正式,真切,那感觉既真实又虚幻,她甚至怕自己活不到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天。但这些想法楠子并没有和佟云西讲,要是他知道了竹下惠美和自己真实关系,还有之前所做的一切他会冰释前嫌接 受自己吗?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她的掌控,或者说从来没有被她控制过。 看到楠子有些不高兴佟云西主动说“对不起”,楠子看着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样子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那种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不顾一切的神情让她心里很暖,她知道佟云西所谓的眼前人指的就是她,她被这份执着和单纯所感动,不想再讲下去,选择尊重他的看法。 终于到了佟云西的家,并不是之前气派的公馆,自他参军离家后她的母亲就搬到了上海一个挺偏远带院子的房子里,面积不大但远离了尘世的喧嚣所以很安静,仆人们除了两三个仆人之外其他的都离开了。佟云西也是第一次回这里,刚走到院门口楠子突然停下来了,当得知要见对方家长的时候她兴奋过度以至于都没有好好准备,现在才意识到这是件极其重要的事,心里又后悔又紧张,临时决定不进去了然后就往回走,佟云西急忙拉住她,说已经和家里打了招呼安慰了许久才让楠子放下心来,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带她进去,佟云西还没进家门就在院子里喊:“妈,我回来了。”楠子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自佟云西离家后佟夫人就卖掉了以前的公馆然后置办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有点类似于江南地区的天井院,整体还算还算宽敞,几间房屋的布局也说得过去,重要的是每一间收拾地都很干净整洁,门口都挂上了用红纸绑成一束的艾草和菖蒲。佟夫人知道今天儿子回来非常高兴,又注意到儿子身边多了一位长相标致的女子不禁又欢喜起来。楠子礼貌的向佟云西的母亲问好,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在正屋里坐下来。当天是端午节,仆人已经准备好了粽子见佟云西和楠子来了就又准备了其他。楠子起先有些拘束,但佟夫人人很善良亲切渐渐地也就放下心来,这时细细端详佟夫人发现和佟云西眉眼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神中都有一丝平和详静。三人交谈甚欢,令楠子稍有疑惑的是佟的母亲居然没有问关于自己的事,过了一会儿佟的母亲让他俩去佟云西的书房单独聊,她自己去看看厨房的饭做得怎么样。佟云西和楠子相视一笑起身走出堂屋转进了一间角落里很僻静的房间里。 “你妈妈人真好啊,还给咱俩单独的时间。”楠子笑着说。 “是,知道你第一次来我家见我妈妈一定会不好意思,我想让咱们到书房来就是这个意思吧,考虑到你的情况我还没有和她说的太多,想等过段时间多见几面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佟云西说。楠子心情愉悦,打量着这间面积不太大书房:四周都是土墙,没有做任何装饰,旁边放了两个很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满了日文中文的书籍,中间放了一张长方形的书桌,桌上最左边摆着一站绿色的台灯,房间最靠里的位置是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是不是很简陋?”佟云西有点抱歉的说。 “没有”楠子笑笑回答“这样很好了,战火之际能有一片安宁的地界算是不错了”。佟云西微微的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楠子走进书架注意到最上面一排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不大的装了框的照片,她顺手拿了下来给佟云西看。 “这个人就是我父亲”佟云西接过照片说“我父亲已经去世三年多了,我让母亲他的照片留一张放我的屋子里,就好像父亲没有离开我就在我身边一样”他眼眶有些泛红,一只手在照片上摩挲着。 楠子眼眶也有点湿润:“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佟云西一下露出了笑容“我父亲是被心怀叵测的日本**害死的,所以我才去参军报国对抗他们,而你不一样,你就已经加入了反战同盟,我们现在是同一立场的战友,不要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就去内疚,真正内疚的那些觊觎我中国领土并杀害无辜百姓的军国主义者!” 楠子没有再讲话,也许佟云西讲得对,她忽然开始审视起自己来,为什么要到中国来?对,是来找佟云西的,可现在人是找到了却还要听从于竹下惠美的命令暗中潜伏在军统为她提供消息,所谓反战同盟也是编造的,要是有一天佟云西知道了她的真实目的还有她窃听高层机密和陷害张秘书的事那会怎么样呢?楠子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竹下惠美究竟要干什么,因为每次她对自己说的话总感觉是在遮掩,好像什么东西没有告诉她。也正因为她帮自己找到了佟云西所以心怀感激请之情,目前来看真不知道游走于竹下惠美和佟云西之间是否算是好事。她也恨这场相持数年的战争,若不是佟的父亲遇害他急着回国现在他们可能已经结婚在一起了!想到这,楠子心情无比沉重。 “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佟云西放下手中的照片走到楠子身边关切的问。 “不是,是你的话提醒了我,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伤害了太多人,它让人变得身不由己。”楠子避开佟云西的眼睛低下头说。 “你说的没错,生在这个年代别无选择。”佟云西顿了顿“嗨,今天是端午节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们不谈这个,说点高兴的,来,我给你看本书,是我最喜欢的散文家朱自清先生的”他说着便从中间一排书中抽出了《朱自清散文》。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他写的散文我都很喜欢,不仅素朴缜密,情隽沉郁而且意义深远。楠子摇了摇头,佟云西翻开其中一页,有一句话题做了标记: “因为我有妻子,所以我爱一切女人,因为我有子女,所以我爱一切孩子。”这是写于1923年10月11日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讲的是作者与好友平伯在繁华的秦淮河中所遇歌姬的事,以及作者事后的感想,文章生动优美,语言平实易懂,佟云西给楠子讲得很耐心,对方听得很沉醉。 “作者真是奇人,这样的话讲的非常有理,一般人也是难悟到的。”楠子感慨的说。 “但这句话原本不是他说,借鉴而已,最早是周启明先生在《雪朝》中所讲:‘我为自己儿女才爱的小孩,为了自己妻才爱女人’可能是朱老认同他所以又述了一遍吧。”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这句话呢?”楠子看向佟云西。 “我喜欢这句话是因为我也想做这样的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我想,我们当前中国最需要的就是这本书中作者一般的人,只有如此,中国才有未来可言。” 楠子并没有理解佟云西的意思,但她知道能被他喜欢的东西一定能饱含他的理想与情怀。佟云西从这本书的扉页中拿出一张不大的纸,上面工整娟秀的字体抄着一首美国著名诗人弗罗斯特的诗歌: “黄叶林中出条岔路 无奈一人难于兼顾 顺着一天晚宴小路 久久伫立极目远眺 只见小径拐进灌木 接种选择了另一条 同样清楚似乎更好 引人踩踏铺满茅草 踏在其间难分彼此 尽管真的有两条路 清晨里躺着两条路 一样叶被无人踏脏 愿将第一条来日补 但愿条条相连远途 怀疑日后怎能回返 在很久以后某一地 我将叹息诉说于人 两路岔开在树林里 我选的那条足迹稀 而一切差别有此起” “这是我最喜欢一首现代诗。美国诗人弗罗斯特写的,他写出了我内心的独白,诗人或许正值人生的岔路口,他遵循内心做出了选择,,而我也一样,我也选择了我要走的路。我不能准确的判断现在的抉择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很多时候我都害怕一步走错就跌入谷底,但我知道,它一定是正确的,所以我羡慕诗人能毅然决然选择适合的路,所以也就爱上了这首诗。” “离开你以后我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处理家事,也从没有忘记过你,起初我并不知道我们在这战乱之秋何时才能重逢,没料到你居然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亲爱的,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好吗?”佟云西紧紧握住楠子的手,楠子抵不过他的神情,瞬间热泪盈眶: “有你这些话,就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我爱你。”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直到仆人叫他们吃饭才分开。佟夫人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吃饭,今天多出两个人就准备在院子里摆桌子,粽子雄黄酒一样不少。老上海人的端午节吃的粽子大多是自家包的,富人有时也不例外,总觉得自己包是一种乐趣。多是甜的赤豆粽或是白的糯米粽蘸糖吃,佟家虽说不如以前光景好了但花头还是精多得很,院子里的圆桌上中央放着一个大盆,里面混煮着粽子和鸡蛋,这种剥了皮的鸡蛋叫做“白和蛋”据说吃了以后皮肤可以向鸡蛋一样光洁。 “以前上海县城东北角上有一座丹凤楼,上去以后就可以俯瞰黄浦江,是观竞渡绝好的去处,小的时候家里人经常带我去那儿玩儿。”佟云西对楠子说。 三个人其乐融融,气氛十分愉快。身在异国能感受到在家乡所没有的温暖,体验不同的风俗,楠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舒心。佟云西挨着她坐,准备起身拿盆里的粽子,坐在对面的佟夫人要他坐下自己来弄,就在起身的一瞬间不知哪里飞来的一颗子弹光速嵌进了她的左太阳穴,一股血毫无征兆的喷射在桌子上,对面的佟云西和楠子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须臾,一旁的佣人吓得失声大叫,佟云西赶忙跑过去抱起母亲就往医院送,楠子坐在原地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血呼呼直往上冒,一切来得太突然…… 二决定 手臂上青筋暴起,感觉快要爆炸了一样,刚才的一幕让他震惊得不得了,怎么也不敢想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恐惧又吃惊,现在想想还是浑身冷战的厉害。终于,他定了定神,把枪先搁置在一边,把手臂上的伤口又用布条紧了紧,不被别人看出,然后又把身上有血迹的地方想办法遮了一遮,做完又瞟到了地上的枪,他四处看看了没有人,找了商店墙角的一处土坑边,把枪埋了进去,用黄土厚厚的覆盖其上,又踏实的踏了两脚,保证不会从外看出来,随后便去离这里还有段距离的外资银行。 按照程序,佟云西很顺利的便找到了父亲开的户头,所有资料都吻合之后两天之后就可以取出里面所有的东西,这家银行是瑞士联合银行在上海开设的分行,之前是英国人开设的汇丰银行,后来因为政治原因让瑞士人接了手改为现在的联合银行上海分行。为了安全起见,佟云西决定两天以后自己再来一趟。离开了银行,他不敢再走刚才逃过的路,可是没办法只有一条回家的路。他硬着头皮往前挪,快到的时候看见有医生护士正在救治担架上的人,正是刚在被他开枪打死的日本浪人!他的脑袋不在流血,额头上有一个极大的窟窿,眼睛睁得很大,面如死灰,两条胳膊无力地垂在担架两侧。一旁还站的着另一个日本人,佟云西见状马上低下了头快步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过,经过的时候听见那日本人在辱骂医生,嫌他来得晚耽误了救治时间。佟云西快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十几个当地警察正往这边赶,他知道肯定是闯大祸了,死者不是一般人,前车的事情也多,在大街上就莫名其妙死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看见朝自己方向跑来黑压压一片的制服,他心里恐惧的要死,几乎是跑回了家。家里还是一样的冷清,没有多少仆人,母亲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她不会太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佟云西疲惫不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父亲的日记本收好,准备详细的考虑下未来的计划,刚一坐在椅子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死去浪人的面孔,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扣动扳机时子弹贯穿头颅时的震动,他吓得立马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思考不进去。他很害怕,他怕警察会把他抓起来,会判他的死刑。他想和他们解释,是日本浪人挑衅在先,自己是正当防卫,但是又没有勇气相信警察的公正性,怕是凶多吉少。他焦躁不安,本来是去办事,怎么会杀了人呢?他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不仅是手在哆嗦,腿也跟着打颤。后悔死了,要是当时忍一忍说不定能过去,现在出了人命想挽回都难,况且这次回国是处理家事的,这个档口有意外真是要人命。佟云西苦恼不堪,他想逃,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空坐了几个小时后他决定正式脱手佟氏纺织,丢掉这个毫无疑义的空壳子,等银行的财产全部取出后后就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生活。他知道这样做完全背道而驰回国的想法,但是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料的复杂得多。他想办法说服母亲,然后……去参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让他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忽然认为打死日本浪人的那一刻自己真的上了战场,离死亡也不过一寸远。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先把公司搞好再说吧。两天后,他再次来到外资银行,银行经理按照贵宾的标准为他办妥了一切事物,佟云西将取出的东西携带好离开银行,刚走到门口立马想起了上次的事,他小心翼翼的往回走,路过之前那家早点摊,主人依旧在不急不忙的为客人做着食物,桌子旁的笼屉上冒着热腾腾的气,看不到对面的屋子。佟云西紧了紧腋下的东西快步前行。回到家,他把这些东西交给母亲,并且说了他的想法,母亲不语,佟云西知道母亲失望了。半晌,她说 “这个纺织企业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到你这儿是第二代,当年你父亲的心愿是希望把它一直继承下去,可没有想到适逢乱世,这不是谁的错,既然你说是被日本人渗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这不是我们的错。现在这个年代咱们能保命就行了,何况我们还有活命的家底儿。”佟云西没想到母亲会如此理解他的做法。 “妈,我没有能力守住家产……是我的无能……但我想我还可以做别的事情,也一样可以救赎我们大众百姓。”他想和母亲说参军上前线的事情,但又怕母亲接受不了,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口。 “安儿(佟云西的字,姓佟,名云西字效安),你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本,做生意如此,做人亦如此。你刚才说救赎大众百姓是什么意思》“佟母问道。 佟云西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服母亲,所以没有直接告诉她。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佟云西就可以放开手的去做。公司可以脱手,但房子还是佟家的,也就无需找别的地方。翌日,登报公开声明以佟氏纺织最大股东身份宣布公司已脱离佟家关系,法律意义上公司的一切事务包括人事变动,税收,以及贸易往来全部与佟云西无关。声明一经发布,马上引起一阵声浪。甚至于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领事都亲自来询问其缘由,都被佟云西拒之门外。他不理会外面世界的一切纷扰,安心度过在连上仆人还不到五口人的佟家生活最后一段日子。这段日子里,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那就是自己孤身一人行走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手无寸铁,身后是很不应景的一片大海,面前是铺天盖地手拿***的敌人,他看不清他们的脸,马上要冲过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楠子,然后就惊醒了,醒来是满头大汗,看看窗外总是漆黑一片。回国的这几天,他都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现在慢慢想起了远在日本的楠子,那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的挚爱。 她叫明岛周楠,是地道的日本人,出生在东京,佟云西是在一次三溪园赏月会上认识她的。那是日本横滨一个很古老的节日,在九月中旬至十月上旬举办,是日本庭院的日式中秋节。那一次,佟云西疯狂的想家,借着机会就去看看异国的中秋节是怎样的,拥挤的人潮中,有一位打扮秀丽的少女闯入他的视线。她不过18 ,19岁的样子,个子不是很高,很白净,眼睛很美丽,像是深山里的一泓清泉,没有任何杂质,清澈明净,仿佛可以从她秀美的眼睛中看出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佟云西一直盯着女孩看,心里暗自窃喜这次的观赏会没有白来,起码可以愉悦感官,没有注意到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女孩也看到了他,挤过人群来到他面前,佟云西有点紧张,却没想到女孩笑着向他打招呼。 “你注视我很久了?”女孩闪着灵动的眼睛问道。 “哦,那个,我刚才在赏月……你长得很好看。”佟云西有些措不及防。 “是吗?”女孩继续天真无邪。“谢谢你,我叫明岛周楠,人们都叫我楠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佟云西” “哦,你的名字很特殊。”女孩问。 “对,我是中国人。”佟云西回答道。楠子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佟云西笑了笑,告诉她来日本是为了读书,学习机械纺织专业,楠子说,那你一定很聪明了,佟云西问怎么讲,楠子说如果笨的话怎么会远赴万里来求学,读书厉害的人肯定不会傻吧。佟云西听完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个叫楠子的女孩可爱。分别的时候佟云西告诉了她自己学校的位置,楠子说自己可能不会常来横滨,因为东京离这里有很远的距离。佟云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有人通知他说门口有一位女生找他,他好奇地走出去居然惊喜的发现是楠子!楠子看着他一身油乎乎的工装衣笑了起来,佟云西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没想到楠子会真的从东京跑来找他。自那以后,两个人便形影不离,楠子告诉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几年前上了战场,姐姐很早以前就嫁到了中国,对于中国人,她还是有好感的。现在家里只有父亲和她两个人,每次到横滨她的父亲都不知道。佟云西很震惊,问那你回去怎么解释?楠子很轻松地说,就说和好朋友在一起啊!佟云西又震惊了,他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蕴藏了一颗似火澎湃的心。渐渐地,两个人确立了恋人关系,但是很快受到了楠子父亲,一位被贬回国老兵的阻挠,其原因不言而喻。佟云西知道敏感的身份会给感情带来伤害,两年的相处让他漂泊在外的内心有了从没有过的充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国内拍来让他回国的电报,他没有纠缠毅然返回,临行前楠子去码头送他。想到这里,佟云西心里不觉一震,严格意义上讲,他和楠子并没有分手,因为两个人都从未承认要离开对方,分别只是暂时的。可又会是什么时候再见面呢?他曾答应给过楠子此次离开日本绝不会是诀别的,但依照现在这个情况看他很难履行承诺。家庭,爱情,理想和现状逼得他快崩溃了。他实在睡不着,穿好衣服趁着夜色溜了出去,回到了那个曾经的血腥之地,他徒手把埋在地下的手枪挖了出来,用干净的手绢擦拭干净重新包好放进了衣兜,枪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勇气,之前所有的恐惧倘然无存。他知道自己杀了人,虽然是被迫的,但那个人他该死,对,他该死!没什么怕的,前线战场上每年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日本人,还在乎这一个两个?他下定决心了,明天就去找部队申请入伍,不,就今天晚上。事不宜迟,他赶回家写了一封信放在书桌上,只带走了楠子曾经送给他的一枚玫瑰胸针和那把****。去日本时,父亲希望他做一个成功的商人,而如今,他希望成为一名战士,一名不怕牺牲的战士。 【二章完】 三楠子来华 时间到了1941年,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在国内国共两党之间,蒋介石对于共产党还是存有戒备心理,这不乏用武力来解决争端。曾在去年12月9日,蒋介石秘密下达了{解决江南新四军方案},由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作部署,第32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担任前线总指挥,用了7个师1个旅的兵力来围攻新四军。1941年1月,在国民党猛烈炮火和包围之下的新四军陷入绝境,除1000多人突围外,剩下的几乎都阵亡和被俘,副军长项英,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等高级干部遇害身亡,军长叶挺谈判时被扣押,这便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竹下惠美今年30岁,是日本原海军医院的的军医,是明岛周楠哥哥明岛石洋的未婚妻,几年前明岛石洋奔赴华北战场,她留在国内当医生。一年前,她收到明岛石洋牺牲在华北战场的消息,也就是佟云西离开日本的第二年。得知死讯的竹下惠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她把明岛石洋的骨灰取出一部分用锦囊包好收在衣服里,隔天没和任何人说独自登上了支援医疗队开往中国的轮船,从此在日本国内杳无影讯。半年前,上海商贸协作和会迎来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唯一一位日籍女性会长,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竹下惠美。名义上,她现在的身份商贸协作和会会长,代表在上海的所有外资企业,凡是需要和外资企业合作,或者有贸易上往来的交易都要经她的手,可谓是权大无边。但实际上,她多次受组织的委派利用职位拉拢国民党,伪**高官以及周边的黑帮发国难财。她隶属上海特高课特务组织,但没有人知道,因为她出现的时间短,背景浅,所以让她来做会长更便利。但是她并不满足于仅仅就是金钱上的往来,她想渗透国民党的组织内部!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计划每每受阻,但是她蠢蠢欲动,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的机会。 7月的上海正值梅雨季节,绵雨不断,溽热难熬,也正是江南梅子成熟时分,故人们把它称之为“梅雨”,楠子就是这个时候来到了上海。那天她乘坐的客轮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暴,海浪打到十几米高,差点把船掀翻,半个月后船终于靠了岸,上面的人有的生病有的颓废,个个疲倦不堪。楠子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身轻松,反倒是越来越活泼了,仿佛这一场风暴让她重生了一样。下了船,她买了一张报纸,可是不懂汉语什么都看不懂,但纸上面的一张照片提起了她的兴趣,那是竹下惠美刚上任时记者为她拍的照,楠子艰难地辨认出几个日语单词,拦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带她去报纸上的地方,终于找到了竹下惠美的所在地,但被卫兵拦了下来,正巧竹下惠美出来办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美子,是我啊,是不是很意外?”眼前的楠子脸上略有污垢,衣服也破旧不堪,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眼睛里依然透射着最美丽的光芒,这让竹下惠美当然觉得意外。 “你怎么来了?怎么搞成这样?”竹下惠美睁大了眼睛。 “哦,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行驶了半个月才到上海,所以就狼狈不堪咯。”楠子说。 “那你来中国你父亲知道吗?”竹下惠美严肃的问 “知道,我就说是来中国旅游。”楠子回答说。竹下惠美心里不相信,她知道楠子的父亲绝对不同意她孤身一人来中国,但她没有仔细询问,她也知道楠子这次来中国目的绝对不简单。还没等她回过神儿来,楠子上前就用抱住她,她只好暂时把她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到了公寓安顿下来,楠子坐在沙发上,竹下惠美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买了一张报纸,上面碰巧有你的照片,我就尽量看上面的文字,终于猜出你的位置,就拿着报纸让车夫拉我来这个地方。”楠子兴奋的说。 “没有人跟踪你?”竹子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楠子不解。 “哦,没什么,我多疑了。楠子,你……” “美子,你不做医生了?”楠子对竹下惠美离开日本这段日子的经历很好奇。 “嗯,经商。” “现在在打仗,做生意不是很难吗?” “你还知道是乱世啊,那你跑来干什么?” “我……我来找云西”楠子终于说出了目的。 “你说什么?来找那个中国人?他不是离开你了吗?“ “他没有离开我,他是回国暂时处理家事,他的父亲去世了,上海是他的家,所以我就来找他。”楠子低着头不敢看向竹下惠美。 “你……”竹下惠美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坐到另一边,楠子放下水杯走过去紧挨着她。 “美子,我知道你不喜欢云西,可他是我最爱的人,即便他不是日本人。”楠子说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牺牲在了中国战场?”竹下惠美把头转向另一边。 “我当然知道,他是军人。”楠子声音很低。 “他是人!他是我的未婚夫,不管他是不是军人都不该牺牲!”竹下惠美突然看向楠子“他也是你的哥哥,他就是死在了中国人的枪口下,难道你没有悲恸的感受吗?不管你和那个中国人以前有多么好,但现在就是不能在一起,他一定不知道你哥哥牺牲的事吧?” “哥哥的死我很沮丧,父亲更是如此,自那以后我都不怎么见他说过话,整天就在书房要不就是花园。妈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们对母亲的印象也很模糊,我知道你对哥哥的感情,他的意外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你对我们一家人的恩,但这件事真的与云西无关。”楠子说 “都是中国人,有什么区别?”竹下惠美冷笑着说。 “美子,我知道你对中国人有敌意,但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是坏的,就像佟云西,他是我见过最纯洁,善良的人。哥哥是我的亲人,但云西他也是我的爱人,我失去了他就像是你失去了我哥哥。”楠子真挚地说。 “你简直就是疯了,你为了一个中国人竟然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太幼稚了,也许他根本不会记得你,还枉费你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竹下惠美大怒。 “不,他不会的,即便他真的心里没有我也不会忘记我。”楠子十分坚信他和佟云西的感情。竹下惠美不再讲话了,她知道现在对于楠子来说讲什么都没用。 “美子,其实我来中国心里也没什么把握,找到了你之后我才知道光是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找到佟云西的,我不懂汉语,也没有认识的人,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找到他,他的父亲是商人,现在你也是商人,我想应该不难吧?”楠子有些天真的问。 “不可能,我不会帮你的。”竹下惠美拒绝得干净利落。 “可是没有你帮我我怎么找到他?”楠子委屈的说。 “不找到最好。” “美子......” “明天,我送你回日本,我现在就给你父亲拍电报。”竹下惠美站起来往外走,楠子立马拦住了她。 “美子,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回去吗?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哥哥牺牲了,姐姐又很多年前嫁到了中国,家里都没有人愿意提起她!现在你又在这里,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你不开心,更不希望因为战争的缘故让我们大家都不快乐。” “那你找到他准备怎么样?嫁给他?”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只想找到他,没有想那么远。”楠子低下头。 竹下惠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楠子一心要找到佟云西,但她又不愿意看见他和那个中国人在一起,真希望他现在已经不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样就好了。她看着楠子,她满是期待的神情,竹下惠美有些羡慕她,可以为了爱有勇气远走他乡寻觅爱人,而自己不也一样吗?只是方法不同罢了,其实应该满足楠子的心愿,但是又放不下对中国人的仇恨。她拿开拽着她胳膊楠子的手,没说话。 “美子,求你了。”楠子再一次求她。 “我想想吧。”她最后说,然后留下楠子一个人在房间。 楠子很失落,她知道美子一定不会帮她找云西,她那么恨中国人巴不得他们全死光。可她有不明白,为什么她又会做起了生意呢?好像还和那些中国人走的很近,这又是怎么回事?楠子想不明白,早知道就做好准备来中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几天,她一直住在竹下惠美安排的地方,但就是没有见到竹下惠美本人,楠子以为她是故意躲着自己,其实不然,竹下惠美出乎意料的去寻找佟云西的下落,她联系了上海几位知名的企业家,终于得知两年前佟氏纺织宣布破产,老板佟世昌去世,独子佟云西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只剩下佟家夫人一个人住在法租界原来的房子里,这就是竹下惠美掌握的所有情况,现在没有人知道佟云西的去向,是死是活都未知,自己也就帮不上楠子什么大忙,她自己更不会找到他了。竹下惠美稍微有一丝喜悦,他想佟云西有可能已经死了,商界对于佟氏企业多是惋惜,也极少有人提到佟家少爷,楠子这回也该死心了。可她突然有一种想要隐瞒实情的冲动,她想和楠子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佟云西的下落,这样做是为了让楠子听自己的话——她想让楠子打入国民党的内部! 私底下和国民党的一些高官有生意上的往来,这并不稀奇,倒卖军火,军需物资,医疗药品什么都有。竹下惠美弃医从商也做得风生水但这并没有让他满足,她骨子里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特务。这其中,有一个40多岁叫孙明海的人,他是军统上海站特务处的副处长,竹下惠美和他打过几次生意上的交道,身居高位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军政商业两不误,且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几次生意下来他和竹下惠美也成了熟人。她想利用和和孙明海的这层关系让楠子打入军统上海站,里应外合以此消灭他们在上海的力量。 竹下惠美的想法相当冒险,在她的上司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知道一定不会有人赞同她的做法,组织没有给她任何有关于谍报类的任务,只让她坐稳和会会长这把交椅,以此来更好地控制中国经济以便日本在华的发展。所以她决定背着组织擅自行动,就和楠子说找到了佟云西,但不会立刻告诉她他的下落,必须答应她一件事才可以。竹下惠美在和平饭店定了包厢,打算约见孙明海,而孙明海也给面子如约而至。一见面,竹下惠美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并愿意用50根黄鱼作为交易条件。 “竹下会长怎么会有这样的请求呢?”孙明海有些奇怪地问,他是很瘦个子很高男人,下巴刮的铁青,戴着一副无框边的眼镜,脸也很瘦长,头发梳的一丝不乱,镜片背后的目光总是深邃难以琢磨。 “哦,是这样的,我的一个远方表妹刚从日本来中国,没什么背景,就来投靠我,我想给她找份工作,于是就想到了孙先生您。”竹下惠美回答道。 “您的远方表妹?”孙明海疑惑的问。 “对,我的远方表妹,小我10岁。不过孙先生不用担心,她不是什么坏人,没有任何对您和对您国家的危害,而且她的父亲就是中国人,只是在日本生活多年而已,骨子里还是有中国人的血统嘛!”竹下惠美喝了一口酒说,为了达到目的不她惜编织这样的谎言。 “是这样,那为什么一定要进入军统呢?这种地方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孙明海说。 “那是当然,否则怎么敢劳您孙先生的大驾呢?不瞒您说,我这个远方表妹从小就活泼好动,还真的挺适合干你们那行的。”竹下惠美笑着说。 “竹下会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现在都是商人,无可什么工作与否。”孙明海说。 “哦,对对对,我们是商人,只谈生意不谈别的。”竹下惠美笑笑“那我刚才的请求您看呢? “既然是竹下会长开了口那我一定帮到底,更何况还有如此诱人的回报”他看了看桌上手提箱里的金条,端起高脚杯一口喝净里面的酒“这笔买卖我做了,东西我也收了,但是您表妹这个人底子一定得干净,别觉得麻烦,我会派人查她的底,要是有违反规定的地方那我也帮不来您,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有些事情该避嫌就得避嫌,打理好了对我们大家都好。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随便收人的,现在就当它是一笔生意做了,除我们之外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要不然大家都麻烦。” “孙先生真是痛快人,这50根金条你收好。放心吧,需要的话您尽管查,结果一定能让您满意,真谢谢您能给我这个面子,我再次感谢您了。”竹下惠美喜上眉俏,前所未有的开心。和孙明海的交易达成后竹下惠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要再给楠子做一份足够完美的资料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这点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等楠子一进入组织,那么自己的计划就意味着完成了一半。她没有其他帮手,楠子意外的出现可以说是天赐良机。 “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找到了云西?”楠子万万没想到竹下惠美居然会真的帮她的忙。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竹下惠美把衣服扔到一边,坐到沙发上懒懒地说。 “那你这几天都是在帮我打听云西的下落,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那他现在在哪里啊?过得怎么样”楠子嬉笑着说。 “但是有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的要求我才会告诉你佟云西的下落。”竹下惠美义正言辞的说。 “为什么啊?”楠子很不高兴。 “你刚来中国,很多情况不了解,我这样做是为你好,懂吗?”竹下惠美 “好吧,什么要求?”楠子无奈的说。竹下惠美往她这边靠了靠,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和楠子说: “亲爱的,我问你,你这次来中国还打不打算回去?”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那要看云西的态度了。”楠子说。 “如果我可以动摇你你父亲,让他同意你永久的留在中国并且说服佟云西和你永远在一起,你会愿意吗?”竹下惠美试探楠子的口气。 “当然愿意,只要云西愿意像以前一样接受我,我愿意一直待在中国。”楠子坚定的说。竹下惠美很高兴,她告诉楠子佟云西的父亲去世了,他的家族企业也破产了,佟云西现在在离这里很远的一家小工厂里做工。 “怎么会,他那么优秀,怎么会让企业破产呢?又怎么能去做苦工呢?”楠子听到后完全不能接受。 “这是真的,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惨,他还算有本事,厂子老板还算看重他,他不用干那么辛苦的活儿,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见他。” “这又是为什么?”楠子着急地问。 “我刚才说你要答应我的要求我才会带你去见佟云西,我要你做的很简单,那就是读懂和背会上面的内容,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掌握基本的汉语。”竹下惠美从包里取出一张写满文字的纸递给楠子,楠子看过以后完全蒙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十分不解。 “很简单,就是你进入军统站工作,为了方便必须抹掉你之前一切的信息,从这一刻开始起你就是我表格上所写的这个人物。你,是我的表妹,叫欧阳睿珍,不是明岛周楠;你出生在上海,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是家中的独女,后来为了经商一家人去了日本,你就在那里长大,汉语讲的不是很好,现在回国是为了投奔我。就这些,记住了吗?”竹下惠美问。 “我干吗要换身份呢?欧阳睿珍是谁?我的出生地不在上海,而在东京,我没有中国人的血统,我又为什么要进你说的什么军统站工作呢?那是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又成了我的表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楠子又急又糊涂,她不明白找佟云西怎么会牵扯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用担心,你的这些问题会有人一一为你解答,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够了,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见佟云西?”竹下惠美问。 “当然,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你是真的爱他,那就找我说的做,我一定会让你见到他,这也是你现在唯一有利于你们俩见面的办法,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她揽过楠子安慰道。 楠子不说话,神情凝重。竹下惠美知道她早晚会被自己收买,他太了解楠子了。她拉起了楠子的手,准备带她去逛上海,又回忆起了好多她们在日本时的趣事,终于等到了楠子点头,竹下惠美异常开心。第二天,她为楠子请了一个汉语老师,在自己的公寓里专门教她汉语,一个月后,她被孙明海带走去贵州,进入息烽特训班受训,半年后从息烽特训班第五期电讯系毕业,在孙明海的安排下如竹下惠美之愿进入军统上海站电讯科工作。 四电文 “报告” “进来” “处长,站长让你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下属礼貌的关上门,汤诏钦站起身来去找站长宋深怡。 “站长,有事找我。”汤诏钦问,宋深怡坐在办公桌后面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欠身把一张纸往汤诏钦面前一推。 “刚才电讯科收到一封加了四重机密的的密电,破译完看见内容不对就交到了我这里,我们查不到是从哪里发来的,这是电文。”汤诏钦接过来一看,内容如下: “敬国军,吾党人士因阁下部下执行任务时与其偶发冲撞,致阁下之无名精兵暂被扣押于我部,无生命安危,遂肯能与两日后下午3时在上海静怡斋茶馆相见协商此事,望三思,过期不候。共产党发” “这是什么意思?共产党为什么要扣押我们的五个人?”汤诏钦看完以后觉得很恐怖, 宋深怡离开座椅“我们的行动组前几天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直到今天上午电讯科才收到这封密电,是共产党抓了我们的人,我们和共产党正面很少打交道,私底下戴老板会和周恩来见面,但也不是我们的事。今天这封电文的出现真的是给我一个晴天霹雳,所以我把你找来和你商量,看看你有什么看法。” “我建议先把电文确认一下吧,万一是乌龙怎么办?”汤诏钦很谨慎。 “嗯,应该查查真实性,毕竟事关重大”宋深怡说。汤诏钦召集电讯科的所有有资历的译电人员一起进行重新审核,结果是其真实性无疑,但就是查不出它的发报地址,很有可能是修改了波长或者是不定点的发报。汤诏钦返回宋深怡的办公室把结果告诉他,汤诏钦不建议接共产党的的招,觉得这是圈套。 “派出去的五个人全部都是老部下,个个是精英,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甘心,我们弄不明白咱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回是怎么搅在一起的,还被扣押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有猫腻。”宋深怡不满的说。 “所以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们,即便是这封电文是真的。”汤诏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宋深怡问。 “要我来说,我们别去,怕中计,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汤诏钦回答道。 “糊涂!”宋深怡斥责道“电文已经经过确认是真的无误,你还想说它是假的不成?真正的麻烦不在这儿,而在于我们的人!他们向来做事小心,纪律严明怎么可能被人抓住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可告人的秘密,共产党让我们去协商,我感觉是他们有把柄在我们的人手里,你信不信?否则怎么可能把电报如此精确的发来我军统!我们什么都不理会事情要如何解决?” “这样不安全啊!”汤诏钦无奈的说道。 “不去,怎么探个究竟?”宋深怡说“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让大家来决定吧,通知下去,召开紧急会议,让高层领导全部参加,并且做好保密工作,除刚才的译电人员和领导以外,不许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得有误!” “是,我马上去办。” 宋深怡觉得事情很复杂,有必要听听大家的意见,但汤诏钦回来说萧韵现在不在,不久前出去了,底下的人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知道他晚上9点之前就会回来,所以紧急会议也就因此改在了晚上。 而正是这个空档时间却给竹下惠美提供了良机。她很快收到消息,得知了有关国共双方的事情,她马上秘密联络楠子,叫她速来商议。 “欧阳睿珍,有你的电话。”楠子刚到上海站不久,正在熟练无线电的业务,有人突然走进来这样通知她。 “哦,我知道了,马上就来。”她放下手头的活儿,除了竹下惠美不会有人打给她。 “喂,哪位?”她来到单独的通话室,军统工作人员不得随意与外界联系,使用通信设备都需要监听,来往的信件也要经人审阅。 “我是表姐,你表姐夫最近生病了,我要回家照顾他所以腾不开手,今天你帮我去药店买点东西好吗?”果然是竹下惠美。 “嗯,我马上过去。”楠子立即回答。挂了电话她有些疑虑,知道竹下惠美不会没事找她,她收拾了一下,打了招呼就前往竹下惠美的住处,她正在等她。 “我有很紧急的任务交给你,你过来。”还没等楠子开口竹下惠美就和她说:“我收到可靠消息,共产党最近有大的动作,他们要从广东运输一批药品到山东,而这批药品我们的人一直在跟踪,也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可最近跟到了浙江一带就不见了踪影,这让我们很着急,更令人奇怪的是就在昨天我们的人刚又重新发现了他们的轨迹,但他们又好像是有另一帮起了争执,人数也比之前少了些,我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上级命令我调查此事,我刚收到情报,这事和军统上海站有关。” “共产党?他们是谁?”楠子坐下来问。 “这个不重要,慢慢你就会知道了。今天他们刚收到一封密电,而这封密电只给少数高层领导和高级别译电人员看。内容上说军统局的人被扣押了,正是共产党做的,我怀疑这件事和之前所说运输药品有关。”竹下惠美说。 “密电?我怎么不知道?”楠子很诧异。 “你是新来的,今天收到的这份电文只给高层看,你当然不知道。”“那你怎么就确定这两件事有联系呢?这太冒险了”竹下惠美看着楠子说“直觉。我到中国以后也知道一些有关于国共私下会面的事,这次也极有可能,但是我还不能确定情况,找你来就是让你去确认情况。”她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微型录音机,交给楠子并告诉她如何使用,说有可能会派上用场。 楠子接过微型录音机没有说话,她完全没有清楚竹下惠美刚才说的,竹下惠美知道她的疑虑,但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这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我希望你可以做得完美,这很重要,不用担心,你已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有了一定的基础,我今天交给你的任务不会涉及其他,你只要照我所的做,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我交代你的事就好了,剩下的事由我来操办就行。” “我该怎么做?”楠子问了一个有点愚蠢的问题“你不是只让我在电讯科做一个普通人员吗?为什么又扯到了打探机密上了呢?” “亲爱的,如果只是让你做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会非要到那种地方吗?我要你体现自己的价值!”但楠子对于竹下惠美的回答很不解。 “你说过,我帮你,你也会帮我找到云西,你让我参加了训练,除了上次你和我说你找到了他以外就再没有听你说过他的消息,而你现在又给了我这样一个东西说会派上用场,我学的是电讯,你又让我去窃听人家的机密,究竟在干什么?” “什么都别问,等你完成了任务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竹下惠美说。 “可是……”楠子还想问下去。 “没有可是,你记住,此时此刻你的任务就是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要尽快看到结果,这关系到数人的生死,绝不可以因为你的私情而耽误,只要你做得好,我会满足你一切的愿望,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见到佟云西吗?”竹下惠美变得严厉起来。 楠子不再说话了,她虽然不明白竹下惠美到底要干什么,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就见不到佟云西,见不到他那自己就白白付出一切了。离开竹下惠美的住处,回去的路上她脑子乱作一团,竹下惠美把她急急忙忙的找来就是告诉她一堆没法理解的事情。叫她确认药品事件与密电有没有关系,这难度太大了,又刚回来就在走廊碰见了孙明海的副官邓言。 “咦,是欧阳小姐。”邓言很客气的打招呼。 “邓副官,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楠子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孙明海,第二个人就是他的副官邓言,对他的影响还不错,只是没太接触过,只见过几回面。 “你刚出去了?”他问。 “是,去看我表姐了,邓副官这是要去哪儿?”见邓言手里拿着抹布。 “我去打扫会议室,这活儿一般都我干”邓言要去会议室。楠子觉得很好笑,堂堂副官居然会去做清洁。 “会议室一直由我管理,也包括卫生,上级信任我,才把这个重任交给我,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啊!”邓言似乎有些得意。 “要开会?什么时候?”楠子问,她猜想会不会是和竹下惠美交代的任务有关。 “应该是晚上吧。”邓言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楠子试探邓言,看看他知不知道电文的事,结果让她失望,邓言什么都不知道。 “邓副官,可不可以我帮你打扫会议室?”楠子有种预感,待会儿的会议就是针对那件事的。 “那可不行,孙处长是交代过我的,不用你帮我。”邓言拒绝了。 “难不成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楠子狡黠的一笑。 “打扫会议室能有什么秘密。”邓言不屑的说。 “那就让我来啊,女孩子最擅长搞卫生,你们男人不合适。” “谁说不合适?以前的卫生都是我做的,安保工作也是我!”邓言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和自己抢。 “今天的卫生我还就搞定了!”楠子开始耍赖。两个人争执不下,这个时候孙明海刚好从楼上下来,看见两个人争执就问怎么回事,邓言如实告诉他。 “就让新来的欧阳去做吧,给新人一个机会。”孙明海最后说。 “可是……那是会议室,不能随便进去人啊。”邓言真的急了。 “不用怕,欧阳小姐不会有事的,这个我可以做保证,既然喜欢搞卫生那就做好,一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会议。邓言,你和她一起进去,你负责彻查室内安全,之后再做清洁。”孙明海吩咐下去,邓言还想说什么,见状也就闭嘴了。等孙明海离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室,邓言先逐个角落进行排查,全部完成后站在门口。 “你不用等我,把钥匙给我就好了。”楠子对邓言说。 “钥匙不能随便给别人。”邓言回答。 “我是随便的人吗?又不是不还给你!”楠子生气了,走到邓言面前一把夺过钥匙,邓言真的是无奈了。确认邓言离开后,楠子掏出刚才的微型录音机,没想到这就要派上用场了!手一抖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赶紧拿起来,撕掉背面的隐形胶,紧紧贴在会议圆桌下面靠里的位置,打开开关。然后大致清理了会议室便离开了,钥匙就在手心里,回到自己的地方,找出今天中午还没有吃完的米饭,迅速归拢并压扁,把钥匙使劲按在上面,这样就有了会议室钥匙的模印。做好之后又把钥匙还给了邓言,看了看表,晚上6点58分。 五会晤 会议七点准时召开,该到的人都到了,萧韵也在。宋深怡把电文放在桌子中央,说: “这是今天上午我们获得的一封电文,署名是共产党,内容就在这上面,我今天召集诸位来就是一起商讨这件事,看看我们究竟该怎么处理。”众人传阅看过后都很难以置信,没想到共产党会如此嚣张到这个地步。 “电文我已经核实过了,是真的无误,但就是查不到从哪里发的,我们想要通过电台的形式联络他们也是不可能的,只有照他们上面说的见了面才知道,可眼下这样做又极不安全,我们没有见到我们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共产党的一面之词。”宋深怡说。 “戴老板知道这件事吗?”有人问。 “我还没有告诉他,想先问问你们。”宋深怡回答。 “我不懂这封电文的意义,咱们手下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共产党有瓜葛,还又被抓了起来?电文是真的,那这又说明了什么?”副站长萧韵开口问道。 “事情是很蹊跷,没头没尾,但我已经查过了,行动组派出去的那五个人至今没有回来,作何解释?派出去的人被共产党抓了不像是偶然!” “那不成真的因为一封电文就去赴约?”萧韵的语气有些讽刺。 “眼下的主动权在他们手里,而我们是被动的,不赴约如何得知是真是假,不能置那五个人而不顾,也不能丢了我军统的名声。”宋深怡一拍桌子。 “要是弄巧成拙,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何况我们不是前线部队,正面的两党合作少,戴老板虽然与周恩来私下有见面,但那也不代表任何人可以为所欲为。再者说,这次的事情戴老板还不知道,就这么擅自行动恐怕不好吧。”萧韵和宋深怡唱起了反调,除汤诏钦外大多数人的意见也是支持萧韵这边,都认为理会共产党是多余的。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贸然行动是很不明智,但我已经说过了,但没有其他办法,派出去的五个人至今没下落我不可能不把他们和共产党联系起来。你们怀疑对方的动机,我也很奇怪他们的意图,不问个清楚如何得知,又如何解决问题?并不是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前去,而是要进行周密的部署,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才可以。” “那依站长的意思就是已经决定好了,不需要商量了呗。”萧韵情绪不满的往后一靠,就像个幼稚的孩子。宋深怡没有理睬他,经过刚才的叙述大家又重新开始了思索。 “蓝衣社已经解体了,全国各地的军统站行动组都面临着人手缺少的问题,我们也不例外,现有的行动组成员每一个都能称得上是宝贝,不明不白送出去五个人你们觉得甘心吗?”宋深怡继续说。 “万一因小失大了呢?”孙明海这个时候说。宋深怡想了想,说: “你的顾虑是对的,如果必要的话,我会选择舍弃他们保全军统。” “刚才不是说……”汤诏钦很疑惑。 “如果和党国的总体利益比起来,五个人不算什么,但要是我有能力两者都兼并那我一方都不会放弃!以当下形势来看,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见面的万无一失,假如我们没有任何收获也可以保证安全。”宋深怡信心十足地说。大家都没有再发言,最后宋深怡决定让特务处处长汤诏钦作为代表去和共产党会面,而副处长孙明海则协同陪伴保证一切安全,而这一切任务部署都被没有人发现的微型录音机悄无声息的录了下来。快八点的时候会议结束,之后很多人都觉得这并不是商讨意见而是通知,但也无可奈何。萧韵作为副站长刚才还很积极着,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这次的行动安排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楠子这边一直注意着会议室的动静,她待得地方在另一座楼,所以她一直没睡盯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终于瞅准机会拿着配好的回到会议室, 打开后从下面取出录音机又重新锁好门。 竹下惠美给的微型录音机没有让她失望,清晰无比的记录下了会议从头至尾所有的议程,但是电文上的内容却没有公布,楠子也还是不能确定这和共产党运输药品有关,第二天他去找竹下惠美,而竹下惠美坚信这就是同一件事!她异常高兴,马上离开寓所去交代任务。楠子一直很奇怪,竹下惠美的身份是商人,又是会长,为什么对情报如此的感情兴趣?她几次想问佟云西的下落又不敢。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国共双方准时在静怡阁茶楼见面,一间小小的包厢里坐着两方的代表,军统派汤诏钦出面,而共产党则有两个代表;一个叫韦毅寒,40多岁,长得慈眉善目;另一个20出头,叫傅博勋,很年轻,性子也很急。韦毅寒首先道歉: “真的是抱歉,冒昧的发了一封电文,还擅自扣押了贵军的人,实属无奈,还请您谅解。我叫韦毅寒,是我们这次会面的代表。”他对汤诏钦说,对方没有答话,只是点了一点下头。韦毅寒接着说: “电文的内容都看了,用这样的方法确实非君子,但也是需要友军的帮助出此下策,希望可以得到您们的支持和理解。” “怎么个理解法?就是随随便便绑了我们的人,然后再威胁我们,美其名曰‘支持’?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汤诏钦反问道。 “我们做的是很欠妥当,您有情绪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韦毅寒依旧礼貌的说道,而对面的汤诏钦还是不买账。“您部下的人现在很好,我们没有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这个请您放心。”汤诏钦还是不相信,说要见到人才可以,但是韦毅寒说人现在还不能见,要等到谈话结束才可以。汤诏钦强压着火听他把话讲完。 “出此下策是有事请求,我们从广东要秘密运输一批药品到山东,经过江浙交界处时被日本特务发现了,他们早就盯上了这批药,终于逮到机会下手,我们的人伤亡很大,不得已才藏了起来,这其中偶然间遇上了你们军统的人,不经意间我们两个部分就暴露了身份,你们也正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先扣押这五个人,然后说出你们的电台联络地址,最后我们会面请求你们的帮助!” 汤诏钦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无条件的协助你们?我是国民党军统局的人,不是前线部队,我们虽然是友军,但也不可能未经上级同意就私自采取行动,和你们合作是大事,没有谁有胆量冒这个险!” “你们就是胆小鬼!”坐在一旁的傅博勋起身大声说道“现在是是国难当头,战场上的战士在流血卖命,前方补给迟迟跟不上,我们千辛万苦从广东运输一批药品到山东,就是为了让前线的中国士兵能多抵抗一会儿,你知道为了这些药,我们死了多少人?借你们的手帮个忙反倒还端起架子进来?难道你不是中国人?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您们,否则自己也可以解决,绝不会想到你们!”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毛头小子也敢作怪,你们今天是来讲和的吗?我早就对你们有意见了,先是无端的扣押我的人,后来又是威胁,再又是指责我不是中国人,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罢,都是抗日的,你少在这儿跟我讲什么政治,老子在杀敌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有没有落地!”汤诏钦也很生气。韦毅寒没说话,一把拽过傅博勋坐下,为刚才他的失礼再一次向汤诏钦道歉。 “我不管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人我必须带走,你以为我真的会独身一人来和你们见面?更不会帮你的忙,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汤诏钦说。韦毅寒还是没有说话,他摆了摆手,几个人把汤诏钦的人都带了上来,五个人完好无损一个不落的还给了他。傅博勋正要站起来,韦毅寒拦住了他,汤诏钦准备走,韦毅寒开了口: “实在是有事请求才闹到这个局面,该道的歉我也到过了,选择让贵军相助也是偶然加上无奈,我很希望您可以适当的考虑下我们的环境。我知道国共合作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军统。对不起,你们的身份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我也并非让您擅自做决定,只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您们的人我已经完璧归赵,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一定要有个明确的答案,更不是威胁,即便今天不会帮助我们,我们也不能做出格的事,无端扣押人质已经是底线了,您尽管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不会向外透露任何你们的事。”汤诏钦没有回答,领着手下的手离开了茶楼。 回去复命宋深怡,宋深怡先是欢喜,自己的人总算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而后是忧愁,不知道共产党会不会守信用。汤诏钦把实情告诉他,宋深怡很吃惊,他没想到共产党如此的大胆。 “站长,我们该怎么办?”汤诏钦问。 “他们有没有和你说别的?”宋问道。 “除了道歉,就这些。”汤回答“我怕是圈套,他们说是希望得到我们的援助护送药品去山东,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两说,闹了半天押了人就是为了和他们见面谈这个事情,依我看大可不必理会,简直是荒谬绝伦!”汤诏钦发泄着不满。 宋深怡沉默着,似乎并没有跟着汤诏钦的话走,半天才开口: “他们最后说保证不会泄露咱们的人的行动?”汤诏钦刚才告诉他共产党知道了行动组在做什么,他担心的是任务是否绝密,对于共产党的承诺他并不相信,虽然他知道他们也许不会过于无聊,但目的是让他们帮忙再一次采取非正常手段也是有可能的。宋深怡有其他想法。 “嗯,那个叫韦毅寒的人看上去算是个头目,我临走的时候他是这样答应过我。”宋深怡皱着眉头,十分不悦。 “站长,你的意思是……”汤诏钦好像明白了宋深怡的意思。 “我还没有决定。”宋深怡说“一开始我就担心结果会是如此,人是平安的回来了,但发生的事情谁也料不到,这些共产党究竟是哪部分的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没问。”汤诏钦说。 “不管他们是哪一部分,八路军新四军还是地下党,和咱们有牵连就不能就此罢休,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谁都没有权利渗透!我不能相信共产党的话,就这件事来看也没有让我信任的地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宋深怡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这也符合一个为国民党效力十几年的人的阅历与思维。 “可他们也没做什么。”汤诏钦有些迟疑的说。 “要等他们做了什么才知道补救?”宋深怡反问“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汤诏钦不敢再反对。 “那我立刻带人去做。”得令后的汤诏钦准备马上行动,但被宋深怡拦下来了 “这件事不能这样草率,我们要处理好,我觉得共产党没那么傻,不是我们想当然就能解决的,要学会保全自己的利益,对付他们还真得动点心计。”宋深怡站起来,刚才一直坐在沙发上“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再告诉你怎么做。” 六协助 宋深怡打电话的这个人叫李晋雍,时任上海城防司令,和宋的关系很好,黄埔军校期间是师兄弟的关系。宋深怡没有打算把包袱甩给李晋雍,只是以军统的身份介入此事会极其麻烦,想让李晋雍帮助他解决这个事,既不伤了国共双方的和气又不会给自己惹祸上身。电话里它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李晋雍很愿意帮他这个忙,但给他的建议是接受共产党的请求。宋深怡大为不解,他的本意是希望李晋雍可以除掉韦毅寒等人,没想到居然会出乎意料的建议他这样做,他还没有把心思透露给李晋雍。 李晋雍的意思很明白也很简单,国难当头,枪口一致对外,只要能抗日做什么都可以,李晋雍比宋深怡小近10岁,处理起问题来也是稍有冲动,但在宋深怡看来并非如此,李晋雍是城防司令,以他的立场对待这件事自然要比军统的身份介入简单有效的多。李晋雍决定先派自己的人护送韦毅寒他们顺利去山东,然后看宋深怡的打算。宋深怡心里另有想法,但他不反对李晋雍的打算,他谢过李晋雍,又找来汤诏钦和他制定详细的计划。翌日,得知愿意出手相救消息后的韦毅寒等人惊喜万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几天后转变态度,随即也对自己人扣押人的做法感到惭愧。 “贵军愿意做及时雨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最后一次为我们之前的行为向您道歉。”韦毅寒向汤诏钦90度鞠躬。汤诏钦还是依旧的冷漠: “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予以追究,我只希望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方出于全中国的利益考虑,愿意无条件护送你们到山东,帮助你们把药品安全顺利的送到抗战第一线,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不再互相打扰,阁下意下如何?” “没有问题,从此天各一方各做各的,没有你们国民党的人一样可以救国”又是傅博勋,他冲到汤诏钦面前讲这句话。 “小傅,没礼貌!”韦毅寒及时制止“不分场合,没有人家的相助就靠我们几个能干成吗?鲁莽!我不准你说话,站到一边去。”傅博勋不情愿的站过去。 汤诏钦对此举不为所动,看韦毅寒很高兴也不再说些什么,而对方也没有太多过问原因,只把它当做天上掉下的馅饼。汤诏钦和韦毅寒已经达成协定,共军做正面行军,而国民党做暗地护送,以备不时之需,宋深怡其真正的目的是以此在路上借机除掉共产党!表面上帮助了他们,成全了他人,背地里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也顺便出口气,本来会以为共产党不会答应,可他们很爽快的就同意了这样的安排。汤诏钦自认为这主意天衣无缝,心里不由得讥讽共产党的愚笨。 “事不宜迟,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不能再延误了,必须及时出发,我们会按照部署进行。”韦毅寒最后说。 “很好,各司其职,大家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韦先生,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最后能不能走到山东,我可不敢保证。”汤诏钦说。 “大恩不言谢,但愿结果是圆满的,对我们双方都好,这笔账,我们会记在心里,我提前代表前线所有战士向你们道声谢。”韦毅寒很真挚,汤诏钦离开后回到了军统,把情况报告给了宋深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让他很兴奋。他立即通知李晋雍派人过来,很快一个将近20人的小队便赶来,汤诏钦给他们交代了具体任务,并没有说路上的暗杀行动,之后便由汤诏钦带领去和韦毅寒的人汇合。 地点在离城中心很远的偏僻处,自从上次被人发现之后他们就把药品藏在了这里,韦毅寒和傅博勋早已等候多时,汤诏钦带着人来,对韦毅寒介绍: “这位是佟云西上尉,是这次协助你们运输药品20人的行动队长,至于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事情全部交给佟队长就可以了。”说完他就迅速离开了,身着便装的佟云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韦毅寒多少有些疑虑,但始终没有问出口,他想等到了第一站再问个清楚,为什么会临时换人,但是看佟云西的样子也很放心,国民党没有骗他,如约而至,还真的带人来了,只要能够护送去山东也没什么过于担心的。两队人马乔装成茶商上了路,傅博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马匹,将大量的盘尼西林全部拆掉包装放在褡裢中,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新到的茶叶,更何况走的路线都是小路,不会有人多事,打头的是韦毅寒和傅博勋,走在最后的是佟云西和他的手下。他们打算途经江阴,在高邮作为中转站停歇,然后走大路到达目的地山东枣庄。而得知路线的汤诏钦和宋深怡早已在太仓埋伏了人,只要他们一到地方马上动手。 韦毅寒心里有些慌,他觉得汤诏钦突然离开不是什么好兆头,就在昨天也没有和他讲有关派人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看那个叫佟云西的人,也似乎不像是靠不住的人,走了半个时辰,路上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决定还是抽时间要问明白。一行人终于快到了太仓,没等站稳脚,就听见有枪响,韦毅寒回头一看发现大事不妙:紧挨着马匹的人都被不知道哪里的枪子染了红,伤势惨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了,佟云西不知什么时候带人冲过去和对方交上了火,奇怪的是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儿,只能根据声音辨别。他赶紧命人保护好货物,但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过来抢夺药品!韦毅寒想不通,根据判断对方人并不多但是目标很明确,专冲着人来不为东西。那边的傅博勋有朝着敌人进攻之意被他拦了下来,韦毅寒感觉到这些人不是善类,不是日本人。这场没有什么头绪的战斗只维持了不到10分钟就结束了,韦毅寒的人伤亡的人不少,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这一来就剩韦毅寒和傅博勋两个健全人了,佟云西腿部也负了伤,损失不小,但还是坚持要求完成任务送他们到枣庄,这一回韦毅寒没有答应,他宁愿自己走也不要接受不可信任的帮助,对于佟云西他没说其他的话,但佟云西也明白他的意思。药品完好无损,算是有点安慰,一旁满脸是土的傅博勋按耐不住,冲上去打了佟云西一拳,在场的人都傻了,佟云西身上有伤没力气还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傅博勋又准备第二拳,被韦毅寒拽住他的胳膊使劲揪了回来:“你要是再胡闹我就开出你的党籍!”韦毅寒前所未有的变了脸,他看了看佟云西,此刻是脸色苍白血流不止,说: “谢谢你们护送,我看就此别过吧,对不起让你们还跟着有了伤亡,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我怕还有不明来路的人伏击我们,毕竟更少的人受伤害是最好的。”佟云西想解释,实在是伤得太重开不了口,韦毅寒私自把马匹上的药品拿下来一点递给他,然后让仅有的几个人处理下现场,给伤者简单处理下伤口之后就带人继续赶路,准备在天黑前赶到江阴。 佟云西有极深的内疚感,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真是没办法向李晋雍和宋深怡交代,又受了不光彩的伤,丢脸至极。他也疑惑暗袭他们的人究竟是谁,但也得不出结果,无奈,只能先安顿下行动队的人,然后再做定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