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兼职记》 第一节家 “结婚纪念还有七天吧!想好没有,到底送我什么礼物?”沈思卿一边审视着立镜中逐渐发福的下颌和腰肢,一边从荧色灯的反射中对着陷在沙发里埋头看杂志的唐文采发狠,她越觉得自己高雅贤淑越感受到了委屈之至: “都七年了啊!我辛辛苦苦嫁给你,给你家生了漂亮的双胞胎,整天油盐酱醋,家里屋外,有点闲空还得跑几百里路探望你那快走不动的老爹爹。为这个家,也丢了副局的机会,甚至……嗯!呀!我的手心有操劳纹了!你看,你看,让我洗碗,你看!”沈思卿认真检查了一番手背手腕,并没回身向唐文采摊开,却一个圈一个圈,慢慢开始对抹手霜,只是嘴里的牢骚,仍不断涌向充耳不闻、心平气和、容忍到没了喜怒哀乐的丈夫身上。 唐文采正在看一则关于计算机和数学教学即将渗透、渗透缺陷的报道,脑中的细胞凸起通过激素随着各种假设四处碰撞,他捏着书脊,拧着眉,手掌抵着下巴,斜陷在沙发里,有点佛堂中罗汉般的坦然自若、处事不惊: “嗯!洗碗……”唐文采想说‘你先前选择愿意的,怎怪我’,但想到可能的口水争论,慢慢咽回自己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女人不是对权力不在意吗?反正也没争,对,没争取!按你们沈家在秦山城的权势,拉拉关系送送礼,真不定弄个副处副厅什么的!” “都怪你太……我叔父那天还问起!对,明天我要回家,你去不去?”唐文采懒得出门,抬眼见镜中晃动的沈思卿有了睚眦怒嗔的英气,道: “当然!可可、丽丽愿意不?呃,怎么还没回来?又在新宇家?你快喊喊,可别胡闹,昨天给人家画了一客厅,新宇妈嘴上那笑,比欠她多少钱还……”唐文采转了一下脖子,坐直身子,要督查沈思卿一般看了看!昨晚,一对扎着一样小辫穿着一样小皮鞋脸蛋一样胖嘟嘟的可爱女儿们在邻家撕书、玩积木、等妈妈。恰发了彩笔,到唐文采下班,已在能够到的墙上游走真情半面墙。看到洗不掉的七色蜡笔满满一客厅,邻居妈无奈的“没事,没事!”弄得唐文采很不好意思。 沈思卿轻轻细颦,皱起鼻头,瞪眼看着镜中上弯的睫毛道: “你去!”又盯着眼角一动不动,犹如多动的嘴部肌肉能引来细胞衰老。 沈思卿总在结婚纪念、女儿生日、母亲节、七夕节和社会民俗、国际规定的各种节日到来之际,提早在唐文采面前述说,有点喋喋不休,有点怨天尤人,有点愤愤不平,有点自怜自爱甚或女人特有的稚气。或许是以此来表达应该被高度重视却没有或不够带来的失望吧!丰富的感情总该找个方式发泄,她总说:“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需要礼物,不管什么,只要有!”嘴上虽如此,当然,沈思卿和大家一样认为,还是越贵重越能看出感份量的。 为防皱纹,沈思卿尽量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见唐文采没回应,她才又道: “昨天单位有事,不是和你说了?”唐文采早已神游千里。沈思卿回头看了一眼,见唐文采换了靠背纹丝不动,雕塑一般盯着杂志,心里愤懑地从鼻子里哼了几声不满。蓦地,唐文采突然换了坐姿,犹如哥伦布从望远镜看见新大陆,他攥着论文蓦地站起来,四处找笔,一边走一边叨念,因沈思卿的埋怨没收进耳朵,唐文采的话没经大脑筛选,混乱的没有一点逻辑: “值晚班!笔在哪儿?我一月一次怎好意思早回,妈妈不是很愿意过来?你总拦!我的公文包呢?” “你就不会调一调,让我妈整天给你们家当老妈子,都是你的好事!哼!” “我是愿意,可……,看外孙女,老妈有的是热情,不累的,那是乐趣!不过,咱们总不至于让妈巴结着过来奉献吧!得请,假惺惺请也行!让老太太觉得还很有用!反正她整天跳什么舞练什么扇子有的是力气!喔,对,礼物!那个……礼物,不是每次都有吗?只差大拇指没送戒指了吧,那么多破圈圈,就十根手指!是吧?嗯!拇指不得等金婚银婚表示表示?呵呵!女人总是有更高要求,哎!一个人有了欲望,富有四海,还是……这就是贪欲!嗬,还以为你对礼物早腻烦了呢!”唐文采一边在抽屉扒拉笔一边嘟囔,想到定情、订婚、新婚、纸婚、棉婚、丝婚、木婚等等的戒指,那些代表情感的稀有金属可够破费的! “呸!钻戒有吗?每次都是金戒指,耳坠哩!贪欲?抠门,我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每次逼债似的,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惊喜!”沈思卿昂起圆润的脸开始在颈部轻柔地拍护肤水,面对镜子,虽嘴上粗鲁却尽力让脸上没有喜怒。唐文采瞟了一眼沈思卿的背影,有丝不服气地道: “人总把感情落实到看得见摸得到的礼物上,难道情感必须表达为珠宝钻戒?仿佛项链玉石才能承担亲情的使命?”等了一会儿,见沈思卿没回话,他便又锁了眉,忘情思考起来。唐文采写几个字扭一下屁股,紧握着书的脊背,犹如要决断是否需举行国际会议的样子。 沉寂好久,唐文采觉得刚才的表述意犹未尽,低着头对一动不动的沈思卿道: “礼物总提前制定,有什么惊喜!不过,只为那破铜烂石头再不赚点外快真和老张说的要混不下去了哩!怪不得老迟姐坚持要弄什么西餐厅,颠颠跑,那天,还给我一摞优惠劵呢!你说谁吃得惯油腻腻的奶酪鸡腿、带血的牛排,大冬天喝砟牙的汽水!竟,火得很,真是怪,老迟姐早瞧不上那点可怜的工资,就是混公职。老张说,为有公职好贷款,这是什么事!” 沈思卿下午学了练瑜伽闺蜜介绍的以静养身吐呐操,正练习气沉丹田,两耳屏蔽外界,没吭声。唐文采一边记自己的奇想,一边斜眼看了看沈思卿撅着屁股可笑的样子,见一直没回应,以为沈思卿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便信马由缰起来: “唉,学校里有点乱,听说要人事制度改革,也不知道怎么调整。如果世道变了,下岗了,也就穷困了,那,没了金银翡翠的礼物,我们还……”唐文采咂着嘴“哦!哎!”叹了口气!不过,未到的忧虑一晃而去,一会儿,他想到实验的可能步骤竟悠然自得起来。 沈思卿没听出唐文采对同事搞兼职是羡慕还是不屑,对学院要变革根本不信,她扣齿十下,开始顺时针搅动舌尖。唐文采对数理论证部分将放进微机处理十分感兴趣,暂时没有申诉对象,表述的欲望又压不住,不觉语无伦次,自言自语道出许多凌乱的困惑: “怎么放?空间图形用图片处理,三维视图?教学的话需要灵活改动啊!级数运算式,无限项怎能用程序处理?嗯……电脑替代新的证解,有难度,看看!这些阿拉伯、希腊混乱的杂坛子数理问题!”镜子前的沈思卿对学术述没兴趣,突然道: “别出声!耍科打诨,礼物你用心准备过了吗!没心没肺,你会表达浪漫?没老院长搭线牵桥你还不定在哪里打光棍哩!啥时候,穷,也该有礼物!贵贱的至少代表心意还在!良心还没被狗叼走!”沈思卿一边发泄一边矛盾地想以静养颜,她按闺蜜的方法狠狠压了压情绪,仍觉得和唐文采简直没了共同语言,当初嫁给他算瞎了眼。 沈思卿不等回话就慢慢贴上面膜以安抚心情,她对老迟弄西餐店,在哪里,效益怎样有点兴趣,至少可以让可可、丽丽用一下优惠券嘛!可,唐文采一点猜不到她的心坎上,一个床睡了七年,竟一点共鸣都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沉闷时间,揭开面膜眼盖,沈思卿见唐文采低头匆匆写什么,那冷落自己、痴迷文字的样子实在太可气——她可没想到穷困,越想自己的细腻多情、唐文采的庸碌无为就越来气,这个熊包假装的愚讷太过分,作为神采飞扬、娇滴百媚秦山市环境监测处的沈大科长竟抵不过些生硬冷漠的符号!沈思卿索性停止按摩指尖,呼气振得鼻翼渐渐有了声响。她转过身,直视唐文采略显稀疏的头顶,刚要说“你那破单位,你怎么那么笨,也不学学人家!”没想到,唐文采却提前挤出一串让她更气恼的话: “哦!难怪清苦的Carl要卖掉祖传金表换个花里胡哨的发卡,以示关注还在吆!”唐文采随手拈来外文资料做论据甚是得意,他翻了一页书,伸手端杯子,一点没觉察声音波长在变短、分贝在加强,语气顽皮,还有意带出些讽刺贪得无厌的味道。 “Jenny还剪掉宝贵的头发呢!你,你懂!头发!女人的头发,比什么都重要的头发!我可没逼你,不懂好人心……呀!怎么又掉了一缕头发!”沈思卿终于忍不住暴出不满,面膜因肌肉颤动都脱掉下来,这时,恰有几根头发夹在她纤纤的手指间。 “啊?啊!呵呵,停!又要环境变暖怪到我头上,好好,停!” 唐文采听出火气味,赶紧抬了头,换了愉快的口吻,见沈思卿杏眼圆睁直视自己,忙放下笔嘻嘻道: “怎么?去年,啊,父亲节该给男人礼物,为什么非要给你送花?”唐文采知道已不能静下心来,忙合上杂志,打开话匣子,用沈思卿喜欢的方式开始啰啰嗦嗦介绍迟老师心浮气躁的情景:搞兼职就是没事找事,找合伙人,借老张的钱弄得不欢而散,如何天不亮进货,如何变得斤斤计较,如何等不到吃货像热锅上的蚂蚁,赔了钱还硬着嘴巴说有发展潜力,现在啊,能赚出房租百年老字号的理想早丢爪哇国里等等。唐文采有点嬉皮笑脸,有点以柔克刚。听着创业不易、备受煎熬,沈思卿才慢慢恢复平静,但,她还有些不甘,转回身去,道: “我们不只重物质,更重情的!搞什么兼职,你能干啥?教书匠!也就弄本破书,没意思!哎!现在搞什么容易?起早贪黑,还不定成功。一点本事也没有,整天闲着!对,听说老师很多炒股弄基金的,算了!你还是老实点!”想到可能的折本,沈思卿有些无奈,又想到唐文采没什么恶习,对家对孩子还算尽心,心情不觉好了些: “臭老唐,你说哪次?父亲节,这还用问,没我给你生女儿,还是双胞胎,你能当上爸爸!哈哈哈!”理顺了烦恼,沈思卿想到虽是催,唐文采还是都能满足自己五花八门要求的,做饭、打扫卫生、干家务也算勤快,洗碗对家而言也不算什么,居家过日子嘛,不能太任性。唐文采也不容易,挣扎着从小山村考到大城市,有老有小,买房养家,对岳父母也算孝顺,那点死工资,算了!老夫老妻有礼物就行,也得量力而行! 笑声最能吐出怒气,看着圆润细腻脸上稍稍上挑的英眉,沈思卿左右检查了鬓角,捡起掉在面盆上的面膜吹了吹,又贴好,闭上眼,不禁自怜自爱起来。 听到笑声,唐文采知道已经和平,为进一步促使和谐,他套上拖鞋,一手抓着杂志,一手拿起抹布,挤进卫生间,擦着沈思卿的屁股,转来转去收拾整理了厕所一番,又移了移客厅物品,才坐下。对于礼物,唐文采知道还不定提醒几次,也就没把今晚的谈话和结婚七年纪念的事放在心上。 这正是: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情感纷繁竟芜杂;家庭和谐,婚姻平静,隐忍宽恕多退缩。  第二节学院 唐文采任教的秦山职业学院始建于一九一六年,前身是秦山矿业技术学校,再前身是秦山矿厂子弟技能培训部加秦山农机站。学院占山七百多亩,是依托秦岭细长平缓山脉肌理顺势建成的。雄伟没有上盖的正门面南宽阔,显着高等学府的气象和包容,稍微靠北的最老校区——先前的矿厂培训所被一段一人高的花墙隔开,这里是民国期间赚了弱国外汇,秦山大户沈家华侨沈伯之先生投资选定的位置。 在高级工程师、老教授云集的秦山职业学院里,唐文采算是年轻人。历史显示,教授一贯要由着性子传道授业解惑,太在乎学生管理就失了大家风范。唐文采揣摸到这个道理,虽还不是教授,却尽力装模作样秉承这一潇洒特性。于是,校园里,他从不步履匆匆、表情急促,衣着朴素大方,悠然自得,整天提着个装讲义的大包,一是显示那几本教材根本不屑一顾,二则表达渊博学识早种到身子里,根本不需要忙的样式。 虽算风华正茂,唐文采也已结婚七年,弹指一挥,可可丽丽都快上小学了。唐文采先前可是个邋遢的人,想着泼辣的沈思卿对自己的改造,他有时就忍俊不住。那还是在结婚第一个晚上,沈思卿牢牢记着奶奶的嘱咐:“洞房首夜是培养丈夫好习惯的最重要隘口!千万别惯出毛病。第一不要先开口,这是沈家镇的**俗,千万记住,叫端架(其实传言是谁先开口谁先死),二呢什么活也让他干,要忍住封建礼教,以后习惯就成了自然!” 那晚,沈思卿悄悄坐进床榻深处,牢牢记住什么也不做,但是,看到唐文采只拖地就满头大汗,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嘴: “你先擦完桌子扫完地再拖呀!” “给花浇水要少一点!你,先洗个苹果!” “拿过遥控器来……”一串指示,见唐文采并不十分利落,沈思卿把刚穿了半天的红袜子丢地上,犹如为激发情绪闹新房似得不依不饶嘻嘻道: “你先给我洗袜子吧!” 唐文采忙里忙外招呼了一天客人,收礼、敬酒、定夺,腮蛋肌肉都笑僵了,见沈思卿实在过分,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横到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叹道: “我的天!娶个仙女真得经八十一难,这入了洞房劫难更大。女菩萨,王母娘娘还有啥指示!” “快点!最后一件!凉好袜子你就可以上来,听到没?你真不知沈伯之是谁?陈夫人没交代?那可是我本家的!如今你落脚在秦山,又在我爷爷开的学堂里混饭吃,当然是上门女婿哩!听话不是必须的吗?要勤快!要知冷知热!要服从!绝对服从,你的天职就是服从!呵呵,不是当兵的,那就少说话多干活!唔,你老爹那边,我妈可说了,家里每周得去一次!你知道怎么做吗?还有,要……反正要听话,我哥可盯着你,要你照顾好我!”唐文采没从沙发上坐起来,抬了一下脖颈,眨了眨迷糊的眼,笑道: “不可理喻的动物,没晓到,还没上床,藏在肚子里的支配欲就被勾了出来,那窈窕淑女的羞涩这么快就褪了色?这种动物太奇怪!呵呵!有点可爱!” 婚姻是一场男女人争夺话语权、经济权、掌控权的斗争!沈思卿按家人的指示,首战告捷。 为进一步支配唐文采,沈思卿刚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从史志办借回了《秦山志》,她指着发黄的记载对着给她洗脚的唐文采嘻嘻道: “你看,你仔细瞧瞧,秦山先前是木轮车、松子油灯,连蜡都没有!多亏我们沈家,有了这矿场、学院,电灯、柏油路、商场医院、高楼大厦,别不服气,虽然充了公,毕竟曾是我们家的衣钵!” 唐文采一边揉脚一边眯着眼看一眼发黄的插图,笑着道: “哦,秦山也有汽灯嘛。沈伯之,真的吗?躲避战火,山高林密,不是躲债?怕被轰炸吧?革命游击队作风!哎呦,沈先生不过开矿炼铁,为深加工顺便建一个技工班嘛!风水先生一定误会了你太爷爷的用意,以为沈家要建军阀基地占山为王哩!哈哈哈!” “胡说!秦山学院算不算大学!那时秦山有几个学校?” “嗯,当然,几流也算,秦山学院嘛!再说,那年月都是大人物才有机会上学!更不用说上大学!我看看下一页,这么详尽!喔,许是名门望族听了宣扬,见好风水名事业,争着纷纷上股,你看,可不是沈先生一人!‘育英为国秦山矿厂合资直录’,嗬,不少人嘛!怎么没见姓唐的!可惜了,我祖上那时在山北!”唐文采见《秦山志》记载,投资入股者均姓沈,不禁打趣。 沈老先生年轻漂泊,一九一五年初抱着救国救民之思想终于落叶归根。有了资本就想有更大发展,当听专家探测到秦山是个好矿,到现在还没人出钱开采,忙趁着秦岭荒凉,联合朋友乡里匆匆创建了秦山矿业公司。沈伯之身材魁梧,参加过革命,有些霸气,恰是炼铁的好把式,他可不保守,虽曾特意请著名的风水先生给创校论证。 那还是在选矿址、校址的研讨会上,须髯飘曳的神算先生极目秦岭的绿树青石,拿着木棍率领揣着金砖的资本家们四处奠点。依据《明清风水大全》、《宅基论》、《周易图本》和传言中的经验,老者押韵合辙道: “秦岭一马平川,沃野千里,乃人才辈出之地!贵矿能顺应民意,联手而建,靠山而又恰面南依山,靠水而又恰滨阳依水,此地北依坚固,俯瞰面南,为举根基发展之势也!秦山通体宝藏,自古有金山墨岭之称,沈先生以矿业为根,立足育人,发展工业,此地向南向东可肆意发展,宜也!您看,老夫奠基之处,位于秦山腹地,前有泌河水脉穿绕,西南东北城镇密集,人气鼎盛,这属平原之依托,匡正之要地也!诸位再看,育人之地若位于秦岭中脉龙骨之腰,从风脉上看,此腾龙凤爪之状,状元举人之所也,如沈先生聘请大家,小心安置,谨慎经营,必能名扬天下,旷世后代,恩泽一方!沈先生忧国忧民,办学育人,开矿采铁,此泽被后世之千古事业,乃民族百年基业之大计也!恭喜恭贺!这风水宝地,山水相间、向阳富饶,必将让您名利双收、荫及子孙、福禄双收可喜可贺!” 《秦山志》记载并附图,当时秦山官署还立过文书,曰:秦山之矿石皆由沈氏矿厂全权开采,其兼备免费为国家培训栋梁之才,钢铁之供应,人才之使用皆备国家不时之需,钢铁自由贸易!因创立学校立国为民免除三年税负,等等。也就是说,秦山官府给沈先生开了工商证,直接把没人烟的荒山送给了沈老先生,为了效率,沈先生难道不需要培训一批技术人员? “这么多矿石,又没本钱,那,利润是大大的!我敢说,要么是沈先生为国为民的慷慨陈词感动了**,要么是他搞革命的功绩震慑了军阀,要么就不定给哪个贪官送了银子!”唐文采看着书,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笑,唐家有这阴德?你家有什么,传家宝?金银古董?三亩山地还是责任制村里分给你们的!赤贫!无所谓的,反正秦山就是我们沈家的!你可不要好高骛远,在秦院老老实实工作,安安稳稳照顾好家!” 沈思卿见《秦山志》后面标明,沈伯之乃秦山第一大户,迁二百户同宗于一九一七年在秦山以北与皇妃镇隔泌河相望建镇,名曰沈家镇,她眼睛一亮,仿佛又找到强大的精神后盾,顿时大气起来: “唐文采,先别看,赶紧擦脚!” 那是新婚,唐文采嘻嘻放下书,拿过擦脚布,装作清廷奴才捋一下马蹄袖的样子打了个千, “嗻!”而后他们两人都笑起来。 《秦山志》还记载,沈氏矿业自一九一六年秋开始围墙建校舍,年底就顺便占了岭东一百多亩无人凸地,竖起几间草房成立了秦山矿业技术学校。 说到创业,那可不容易,又需钱又需权又需势,矿厂开采、经营办学**是不出钱出力的,那年月,即使山沟松树随便占,也得费力整理吧! 十几年风霜雪雨,秦山职业学院饱经沧桑、备受磨难。创办之初,筹集资金、招募师资之难尚且不论,恰是兵荒马乱,救国还来不及,谁还有闲情逸致读书研究工业!矿石冶炼也不只炸碎石头就能出铁成钢,中途又碰到军阀混战,日寇抢夺,占据充公,停课造反,打击教授,责任承包各种已知的历史。风吹雨打,霜凉雪冰,连学院中心广场沈伯之先生的大型雕塑也被日月腐蚀得千疮百孔、灰头土脸,鼻尖上已经有了几个犹如啄木鸟凿出的洞。真可谓千锤百炼始成型、备受创伤历艰辛。 然而,正如风水先生所言,宝地似有神灵庇护,矿业收公后,热情的人群大肆挖掘一度竟成为秦山的支柱产业,矿产也随之成国营大型企业,备受**重视。附属学院也就犹如一株顽强的种子有些土和水就有生气,新时期又碰到升级,逐渐有了神气。随着平安国度的强大,甚至逐渐现出了些作为。发展到新时期,就像腐熟土地中添了些鸟粪,甚至枝叶茂盛起来。到唐文采进校当讲师,秦院早已车水马龙,人群熙攘,生机勃勃,楼群林立,学子遍布海内外了。被开采的庸俗山水当然抵不了学院的文雅,卡林得博士、苏云清先生、戴博芝教授,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仿佛给秦院罩上了佛祖的光环。秦山阳面的泌河水也冲刷着石块粉末,潺潺窜到学院,经过水塘过滤,把知识带到了广袤的秦岭平原。据地质考察家透漏,秦山山脉的赤铁矿按现在的技术一百年也开采不完!足够几代人富裕的。还有,由于开创私人办学之先河,国内近现代史的编辑们要把沈伯之的雕像载入中学历史教材,这些都为秦山扬名添足了面子。 变革滚滚,事态变迁。也就是三五年,秦山职业学院虽和曾并驾齐驱的农院、沪院、海院一样重新命名,破格扩张,但终因没有名牌院系,最主要的是右面依托的秦山矿业总公司效益出奇的弱,连工资都成银行调拨,灰尘和噪音又如黑着脸的张飞,惹恼了渐渐重视呼吸的四周民众,隔三差五他们就揭竿而起的抗议。屋漏偏遭连天雨,全市经济恰在这时百花齐放,多头商业初现端倪,**又出台文件,要求企业可持续发展和人事制度改革,加上好的生源被时髦的法律、银行、工商、电子软实力白领方向拉了去,没几天,秦山职业学院犹如突然得了重症痢疾的胖子,说不行竟瞬间垮了下来! 但见:病起处,破落庭院车马少,萧条草树枝丫深;无奈时,浓夏经秋尽伤废,凭阑落日竟偏西。 其实,也有内因,算自作自受,因有秦矿工作底线保障,混日子的秦院学生们被老师的逐渐放纵自毁了名声:打架、玩游戏、逃课、赌博,胡作非为,除了学习专业知识,年轻人啥事都敢干,一波一波的桃色事件让人侧目,学院的名气也就一落再落,渐渐如马拉松的最后队员被远远落到后面,虽然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的吴守南院长见到老朋友新朋友总坚持乐观大谈: “秦院虽不敢说雄伟壮观,实力雄厚,文化底蕴却十足,现在嘛,啊,这似陶渊明避开世道,自成一番情趣,至少在秦岭地区是最有一番影响的!”   第三节无用的会议 踌躇满志的吴守南院长是希望学院能搞些和效益更接近的事的。每到学院例行会议,他总不顾学院什么事也没有,让在四处瞎忙的每个教职工返校点名,趁机喋喋不休展示一番自己的志向: “同志们,在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今天,啊,只有要效益向钱看才能重振校风,才能吸引优秀师资,只有展层次呈水平,才能让科学院重现昔日的辉煌与荣耀!啊,再说,我们是职业学院,本身就是搞经济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回避的!”说到这里,吴院长总是端起杯子押几口茶,环视一圈,像课堂上审视学生是否在认真听,然后擦擦嘴角,准备大放厥词。 吴院长在公开场合叫嚣要经济、看利益因来自秦山矿业和省市的文件纲领,从来觉得是理所当然。每每听完老吴一切向“钱”看的露骨言论,同事们内心总热乎乎的,当然也一致赞同:“老吴就是率真!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要奖金!要福利!只是,给我们就是,别挂嘴上,整天啊啊的!”没落的学院让吴院长后悔院系升级时不该把通讯技术弄成什么花里胡哨的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搞精深的科学研究怎么也和实实在在的效益、白花花的银子联系飘渺。 “改为挖钱工程队或应用收费学院的话--呵呵!”院里的老刺头大老张爱笑着跟大家开玩笑: “也许、可能、马上与企业和资金挂上钩!” 会议室里云雾缭绕,几个带着眼镜撮牙咧嘴的高工和老教授根本不把别人的被动吸烟当成侵犯,因为主持人率先垂范一根接一根换着烟蒂,吴院长总边吞云吐雾边随手喝着茶边唾沫星子四溅: “不过,学院要强调一些事,很严肃的,个别同志很不像话,啊,整天连个影也见不到,不到上课铃不进门,不下课就离开课堂,这怎么行!院里的教学还搞不搞?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学院是集体的事,再小也是事!啊,看来,劳动纪律得认真抓一抓!嗯,咱们从下周一,得改改,签名签到,丑话先说前面,出勤奖我可有权力的,连准备都没有到课堂上不是胡扯吗?这是误人子弟!还有,编教材我不反对,参考先前的讲义也未尝不可,完全自主嘛!可,要与时俱进,要跟上时代步伐,啊,简直看不下去,那发绿的知识,小学就更新了,我们还老掉牙扛着红缨枪!现在还讲算盘,我们是电子信息科学学院好不好,个别人那教本简直比我家老陈还老!”见大家这时都懒得笑,吴院长十分恼火,提高嗓音愤愤道: “这个,经济方面,啊,资料,收费,搞活动,至少得和我打声招呼吧!我们是集体,是有组织的!学院虽小,也得有个章法!我再宣布一次,开发什么教程必须向院里汇报,特别是收费和经费的使用,这可不能没了规矩,我是要对院里全全负责的!不像话!太不像话!” 教学已有几年的年轻讲师小王坐在最后一排,双手捧着股票机,一边看着红绿阴阳线的行情变化,一边对右手边看杂志的唐文采唠叨: “垃圾,这叫什么科技!预测简直放屁,跌了,娘的!惨了,跟风算是上了贼船!大肆报道一直说扶持,教育优先,我都跟成老头了,牛都被吹死了!垃圾,简直垃圾!什么?哎!老唐,听说秦矿不再接收冶金学院的学生啦,是不是真的?” “去年就不收了!职工子弟今年好像也不要了!都推人才市场!”唐文采一边用舌尖剔夹在牙缝里的柔韧纤维一边胡乱回话。 “真假?大老张说自负盈亏,搞什么市场营销,秦矿真要甩包袱?那公司奖金还发不发?职工子弟都不安排,秦院不玩完啦!呀,又跌停!老吴瞎扯啥?不让谁卖书?这个鸟老吴!” “看来不知哪个公子哥、大小姐惹急了吴院长,他要发威,要杀鸡儆猴!”唐文采斜眼见小王心不在焉,幽默道。 “哼!病入膏肓瞎折腾,回光返照!”满腹牢骚的小王丝毫没被苟延残喘的秦院危机打动,也没听清吴守南讲了几条要求,低头发起短信。这时吴院长拍拍麦克风突然意气风发站了起来: “如今,全国的职业教育形式喜人,前几天部委开研讨会,主要领导信心十足,现在鼓励创新,要求大家努力开拓,特别指出,我们这些以职业教育为主的院校,一定要抓住机遇,迎头快速赶上,全力配合当地经济的发展。当然,我们也可能要转型,还要什么人事制度变化,就应该这么搞,要锐意改革嘛!啊,大家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学院和矿业分离这件事,不要议论,说秦矿不要我们了,要甩包袱!什么叫包袱?依靠秦山矿业才不靠谱哩!不要我们?这叫分离!孩子哪能老让娘养的,总得自立!啊,再说秦矿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管我们?咱们怎么办?要开拓创新,要团结一致,世上没有救世主,一切都要靠自己。我看,分离不定不是好事,拖着个病身子,真不如一刀来得利落!同志们,现在是机遇和挑战并存,秦矿垮了不管我们,我们就活不下去了?不!活,还要活得更好,只要每个秦院人齐心协力,出点子想办法,没问题的!现在秦山的经济正在突飞猛进,学院也蓄势待发,只要精诚团结,奋力开拓,我们一定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我说几个意思,大家议议!啊,一是关于招生,秦矿想把我们推到地方,说自生自灭,屁话!那是他们死我们生!咱们能等死?是,的确招生不和前几年一样等着划拨,有学生我们才有饭碗嘛!去年没招足人就是很大的问题。没有学费,指望调拨那点粉笔费?我已和学院汇报了这个意思,建议要设计招生小组,大家全员参与,要制定强有力的奖惩机制,这个事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会后就可以和我好好聊聊!啊,再有,是关于学生就业去向方面的合作,至于分流问题……”这时,吴院长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他忙掏电话,回过身,用手握住了麦克风。 最近,学院的食堂、物业、水电暖虽如残兵败将被秦山矿业总公司丢盔卸甲甩了一个又一个,吴院长却在变动中显得异常兴奋。会议中,他不时冒出让风华正茂小年轻都伸舌头的创意,特别是最近三番五次设想的游离于学院之外的培训赚钱项目,既新奇又冒进,简直有点模仿资本主义搞私有化的味道,仿佛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将成为改革的矛头,一下子要姓吴,这让人真切感到了创新无限、激情不老。 唐文采前座的**,---大家都叫大老张的,也夹着烟,他乜斜着呛得眨动的眼皮侧身附到唐文采耳边道: “老吴疯了,真疯了!让我们去招生!滚他的蛋!低三下四去推销我们的学问,没门!秦矿还没到解散的地步!我看谁敢动我的工资!哼!说得好听,他的愿望我倒是双手赞成,谁不想搞更多的奖金福利!不过,我可不像农机学院那样哭天抹泪,下贱去秦矿大院里下跪求爷爷告奶奶!”唐文采认真听了吴院长关于可能分离的事,像对大老张又像自言自语咕哝着: “和万鑫联合是啥意思?职工子弟优先,去实习还是直接给人家当小工?”大老张翻了翻眼皮,靠到椅背上有丝轻蔑地道: “现今还指望秦矿?到万鑫当小工?咱们那些少爷小姐梦寐以求!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古语也失灵!指望屁股边那片即将荒芜的矿山?整天贷款发工资还指望起死回生!你看人家万鑫的小工每月多少红包!不是被这鸡肋的养老金拴着,我也扎领带穿职业服去!” “我们学院主要搞教育!提高水平,学生们可以跳到外面去呀!不一定非呆在秦山!秦矿现在能消耗几个学生!就业最重要看实际能力。我觉得,这个建议应该提,学员输出到更广阔的天地也是我们学院壮大的佐证,现在有很多不错的企业,我觉得应该开拓就业,到秦山外,许多私企很不错,不就为那些看不见的医疗金保险金退休金嘛?再说,秦山就业压力这么大,满地找关系也不容易!”戴着宽边眼镜的大老张斜眼盯着唐文采看了足足两分钟,他冷笑一下,不客气地对唐文采的夜郎自大道: “什么实际水平,你以为咱们那些鸟学生能达到什么高端水平?不入流的基础,赶超一流院校,痴人说梦!到秦山外找工作,我看连农民工也不如!你以为谁还找关系进秦矿!让人家来还嫌进秦山城的班车破哩!你以为学生不愿意跳到大城市落脚?那么简单!呶,秦矿,国家大型企业,玩完了!谁知道哪里长久!”突然,前侧的迟老师不住咳嗽,大老张顿了顿慢慢掐了烟头,继续和唐文采窃窃私语: “这是所谓的五十九岁现象,退休前精神亢奋综合症。把学院推给秦山县城还怎么着,不就是受地方管理嘛!降了级别不定是坏事,你看咱们这让人'羡慕'的死工资!”迟老师咳嗽的厉害,好像实在难受,弯腰起身,拍了拍唐文采的肩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吴院长,悄悄离了席。大老张伸脖子看了一下扭着大屁股匆匆离开的迟老师,碰了一下唐文采的胳膊: “瞧,进货去了!咱们这些教职员工!唉!我看,秦矿早该玩完,银行是瞎了眼,还给贷款,早晚资不抵债!我看分流、拆分是一次新机会,可惜,我是混日子的。对了!老迟搞的西餐厅你去过没?我去了次,真不错,给我打的七折,那天,老迟跟我闲聊,说雇了两组小姑娘,黑白一天只工作十个小时,那个忙!这是双保险,有退路!这个死老吴!哼,混几天算了,瞎折腾,嗯!他够呛能再等秦院上一流那一天喽,真有那一天,超了省部级的信息学院,成了领军人物,企业伸橄榄枝,学生无数,和效益和钱还不是很近嘛!我觉得他是急,他得尽快找,找些和钱血缘关系近的事!呵呵!都是老迟惹的祸,整天弄西餐厅,不差钱,连我心里也痒痒的!可惜,我没那热情!不过,咱们这些小卒子,呵!管他地方不地方,管它谁是领头羊,管谁出去兼职!管好自己,干好分内的事,领工资就是,别炒股,也别瞎投资,慢慢来呗!无所谓的,掺和那些糟滥脑子的事多费劲!瞧,小年轻,买彩票,就是玩打水漂!钱还有多?清静不错的,无为无不为嘛!上完课回家看看电视喝喝茶多悠闲,弄得身心疲惫啥意思!我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有了佛性,真得,拿不拿奖金都无所谓了,工资就够,能心安理得少干活,天天修身养性最好!”唐文采又换了本杂志,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冒地听吴院长讲理想,对大老张的话,笑着没回声。 话语常与心思相反。教授电子现代化的小王一直骂股价、证券却没停买进卖出的倒腾,迟老师整天吆喝西餐效益好却总是愁眉不展,苦脸紧锁。事实上,孤独的大老张看到学院即将走到尽头,看到瘦死的秦矿真要甩开自己,看着存款一直被物价掠走,见没了一根发黑的头发,想着后半生的虚无缥缈,没了老伴的他一直担心睡着就醒不来,也就有了较严重的失眠症。老张先生无聊时会对着熟人故意幽默一番,以表现自己自得其乐着并不失落,他是爱打趣唐文采的难得糊涂: “除了迂腐呆板,人蛮可爱!不言不语倒招女生欢喜!今天一个女同学,明天一个女学生!嗬,加上漂亮贤淑的沈大科长,有那霞彩万道治理环境的光辉职业!好事都让你占了,美哦!真是嫉妒羡慕恨,你个死小唐!” 大老张干瘦的身架,花白头发下面是一副宽边黑框眼镜,他弱小猥琐的个头总给人想侮辱一番的冲动。他倒是挺能扯,秦山土语叫瞎掰!就因当初曾给唐文采做过爱情说客,所以,他自认和唐文采应该是铁哥们的关系。因此,在唐文采婚姻大典那天早上,还算幽默的他闹新房,曾无比虔诚替懵懵懂懂的唐文采向婚纱中美丽动人的沈思卿殷勤保证: “你看看,这傻小子,愣头愣脑,胖乎乎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背着你干什么对不起你的勾当!如果有,找我算账!哥哥替你把他屁股抽成两半,哈哈哈!” 突然,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会议室平静的楼顶上突然响了一声震雷,一场喧嚣的春雨打乱了寒冬,酝酿着,淅淅沥沥从秦山城方向涌动而来。正是:风雨满枝人心动,树倒猢狲现端倪。 第四节筹谋 万鑫集团的陈乃靖董事长,是经吴守南的夫人介绍,唐文采认识的。 吴夫人也姓陈,娇小可爱,因内分泌有点失调,满脸血管瘤黑痣老年纹和雀斑。吴家的公子哥成家立业后,总嫌她絮叨怎样传宗接代,和媳妇弄不到一块,气愤之余她就聘到科学院里打杂。有吴院长的面子,她当然可以选,于是,陈夫人找到了她最适合的工作,收发信件、整理院系荣誉,兼顾老吴秘书和私家侦探等的杂事。陈夫人虽满头灰发却是热心肠,最大爱好是自愿做成人之美的喜事,兴趣使然,她对同事同仁的身世家事颇为关注,鳏寡孤独者的故事也似顾过眼线了然于心。以至如今的秦山职业学院,除了老伴早亡女儿一直阻挠再婚的大老张副工程师,执拗腼腆搞独身主义无法理解的孤傲分子,基本都家合美满、儿孙满堂了。用综合办公室杨书记的话说:不做媒婆可惜了!唐文采就是刚进办公室报道,陈夫人一眼看好的: “长相、个头虽一般,不过,眼里露着忠厚诚恳,一定不是个花哩胡哨的人!”屡次的婉言并不能挫败热情,除了大老张,杨书记,甚至吴老院长也亲自出马被用作牵丝搭桥的红线。那男女的事还能不成? 为搭讪男女,陈夫人也喜欢参加市妇联组织的各种联谊会议,这正好解决了秦院工会的缺,于是,大家还亲切地称她陈主席。沈思卿就是从一位妇联姐妹手中给唐文采物色到的。至于学院年轻冲动、活力四射的学生们,当然不必红绳鹊桥,这就难怪偌大的校园难寻孤男寡女身影了。 院长嘱咐要早到,要彬彬有礼,不能问尴尬的年龄,说邀请陈乃靖是为婚姻大事,说这次是市委沈达副书记的梅夫人组织的,说趁机还有一重要事情借机谈谈,啰哩啰唆,是和唐文采谈还是陈小姐谈,吴院长含混着倒没说清楚。 唐文采不敢怠慢,下班后换了崭新的衬衫,认真刮了胡须,使劲擦拭完皮鞋就到了。离会面的时间还早,女士还要延时赴约,弄得唐文采好一阵干着急。 吴院长的客厅古朴雅致,布置精巧,充满书香味。进门是花梨木多格玄关,后面有一长条鱼缸哗哗流着氧气水,走过门廊,右面博物架上摆满仿古青铜、玉雕、瓷器、厚书,深处的小阳台则摆了一重木雕茶几,上面是哥窑裂花小茶具,三个木质方凳围在四周。客厅主墙上挂一副框裱的和蔼然可亲道人游山像,下面是褐色圆角真皮沙发。大知识分子家没有遒劲的书法,欣赏久了总无法恭维的别扭。唐文采想赞美慈眉善目道家的功绩,因不是太懂又不知从何说起。书架上的专业书籍加丰富的真品宝物看着十分珍贵,不便把玩,高端大气真没有随便的消磨时光的杂志来得自然,这让唐文采很难打发等待的时光。吴院长见唐文采没拿水果,很不高兴,依然自顾整理茶几漫不经心道: “坐,随便坐!”纤尘不染还在整理的家根本不适合随便坐,没地方的唐文采跟到沙发后又移到客厅角,他还有千头万绪需要忙乱的院长交代一番,就在吴院长屁股后面直伸手。陈夫人一边收拾茶具,一边像当年介绍沈思卿一样,给唐文采叙述陈乃靖的容貌、气质、背景、公司,弄得唐文采心里直嘀咕:“这个活宝老太婆不是糊涂到以为我还是单身吧?” 吴院长不声不响,转遍客厅又走进书房,他戴上花镜,把一本厚重的字典放进博古架又拿到桌上,放左边,想想又挪到窗台。他终归沉不住气,慢慢转向唐文采道: “小陈,嗯,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啊,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有创业精神!女强人,啊,女强人!”唐文采更是雾里看花,嘻嘻迎合道: “听说过,知道!吴院长,是亲戚?您可不能让我犯重婚罪呀!”院长和夫人一惊,都停下手中的活,四眼一对,恍然大悟笑得全露出了金牙。 “呀呀!小唐,忘告诉你,还思虑着你早知道哩!我不是一直琢磨着让陈小姐和咱们联手搞个学校的事!那次在院里说过。”这次换唐文采恍然了,可不能怪唐文采,是吴院长混淆,那次因接电话,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突发奇想一闪而过,并未公布于众。 “万鑫如果愿意合作,我们就会开创公私联办的先例,他们现在实力这么强,我们的档次也就能上去。唉,现在形势逼人,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强人,她会步沈伯之先生之后尘看到这既流芳百世,又充满商机合作前景的!”这时,陈夫人停下手中的抹布,走过来神秘地伏到唐文采的耳边,生怕吴院长会泄密一般补充道: “你不知道?万鑫,就是整天在电视里做小女孩从塑料管中跑出来广告那个!现在是十强企业!就是那陈总,听梅姐说是市里的杰出青年,明星企业家!吆吆,和咱们渊源很深哩!先前做秦矿后勤保障处供应商时,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那时你还没进秦院,不然……呵呵!那会儿,秦矿多风光,国营大企,卫生纸、洗衣粉、工作服、孩子上学什么都包。记得和她拉家常,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当时我就看好她,给机械自动化的付国伟介绍,那个心高气傲的小研究生还嫌人家文凭低,你看看!现在,人家搞得,化工、商贸、餐饮、物流各大赚钱行业为一体,大企业家!啧啧,秦山城那片万鑫集团公司,很厉害的!老吴想搞什么学院,想和人家合作,我觉得先前行,现在,也许不能急功近利,陈小姐很可能不屑一顾哩!不过,有我的面皮,加上梅姐恰有事求我,我给老吴说,他就爱胡寻思,竟想些借鸡生蛋的事!你可别跟外人讲,陈小姐年轻时搞事业,后来有了成就当然挑剔,这不,高不成低不就,选来选去,选老了自己,这都成梅姐心病啦!我觉得这是个突破口!呵!谁叫我爱管闲事呢!根据她的条件,我和守南琢磨着你们年龄段的同学、朋友应该能和她凑合个婚姻!你……”唐文采连想都没想,一下站起来: “不行不行!这年龄,不是小孩子上学就是有问题的,哪还没恋爱的!”院长没等唐文采说完,过来摁了他的肩膀: “你看你看,集思广益嘛!我就是想通过个方式,联络一下感情,商量协商嘛,看你!听听她对搞民办学院有没有兴趣,昨天你不和杨书记说有个留学的同学刚回来?留洋的人一般难凑合,发动一下可利用的朋友!啊,物色个标准高、条件好的,最好有家庭背景的,可别让人家认为我们小觑!” “这事,院……院长,你是知道的,当年还是您,我最不善于……”唐文采还没听完就打退堂鼓,他有点胆怯,想起第一次,院长加陈夫人硬把他和沈思卿留在局促卧室独处的尴尬。 “她,这,还不误会?留学同学早结婚了,是……”唐文采很少和女士打交道,与陌生女性特别是有成就高傲的陌生女**流心理总有些虚怵,有点难过的槛。 “误会什么?我们是来谈合作,又不是给她介绍你!”院长夫人也和当年一样摁住唐文采,吴院长则露出不悦,有些批评味道说: “小唐,老陈这次可不是狗拿耗子,我们不是需要个切入点嘛!自从秦矿和学院搞得若离若弃,我就有了这个意思,秦山矿业效益这么差,咱们的奖金待遇怎么办?小迟小王等人搞兼职我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法子!拴人家在秦院啥意思?这次你可得支持!秦矿说不定就……资不抵债,他不放我们,我们也得放弃它!以后咱们怎么办?推给地方?秦山这么个小县城能养活秦院?分离、自负盈亏是早晚的事,甚至会关门大吉,没法子,我得为学院考虑呀!你没见我们那条整天石尘飞扬的学府路?秦矿的保安都撤了一大半,落魄呀!全市都在变革,我们也要开拓进取,只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嗯,现在,只要有一个合作单位,启动资金!啊,我考察好久,咱们来个短平快的培训性质的办学,最易成功的!就是搞不好,还可回院里混日子嘛,国家至少给我们开工资,能干点啥现在赶紧启动!冶炼、机械制造、农机维修这些传统的项目我们不掺和,现在效益也不行,经商、搞有色金属、搞化工?连专业的电子技术我们都已成为了门外汉!何况……难呀!办学咱们是有经验的!啊,从熟悉的行业入手才能成功。唉!你说我怎么办!就是地方真接手学院,我们难道整天盯着人家脸色吃饭?还是自己强壮了好!前段时间,我到几个有影响的民办学院取了经,只是第一步,敢投入,地方、资金、人员,啊,对了,院里那些计算机该淘汰了吧!算了!不然,也能……”老吴越说越激动,犹如设计的蓝图已经摆在了眼前: “小唐,你业务不错,师资我们就有了嘛!现在是地方和启动资金,管理咱不愁,只是,说实话,怎么我也不能拉下脸来辞了公职当另类吧!这种培训机构需要一个主心骨的管理人员,当然,也不是让你辞职,就是你私下里先靠一靠,私立学校,就是暗中渐渐成立的。就这么定,你尽力管理,呵呵,开始还要保密哦!咱们先说把丑话说桌面上,就按股份合作,赚赔咱们走明账,啊,呵呵!至少和小迟一样也不错,公私现在很难分清楚的,秦院嘛,怎么也不是咱们的,学院的事得干!兼职,对,兼职!我觉得你来做民办学院的管理很合适!如今,工资少秦矿至少发,啊,说得难听些,干不干一样嘛!我们赚一点是一点!院里本来轻松,我嘛,当然,三几年就退了,到时,啊!不过,现在,院里我是不能抽身的!你年轻,年富力强,我的意思,咱们可以给学生提供先进的电脑培训、金融财会教学等等!唉!任何时候别人是不可能让我们坐享渔翁之利的,我们也不能让那些拐九个弯和计算机、网络有点联系的旁人搞了先,地方我物色了几处,关键是启动资金!唉!这可不是小数目,钱有着落我们就开工,师资是最没问题的,现成的嘛!现今,关键是第一笔投资,合作单位,至少得上一批设备,地方、桌凳、人员工资,这种事需一个有名头的人站在前面,我思前想后,万鑫集团最合适,正在蒸蒸日上,还有市委大后台,就是这个陈总,早的时候,她给秦矿做过供应商,谁知道秦院会落魄到现今这个现状。她对教育是有情怀的,应该会同意,只要陈小姐愿意,解决了首批资金,肯站前面当挡箭牌,第一步我们就迈出去了!这可是双赢,搞点自己的事业,以后,不至于让秦矿像垃圾一样扔出去,至于婚姻……”吴院长停了一下,主要想着:成不成功是引子…… “有教室、桌椅、计算机就能办学院?不是开个网吧!”唐文采觉得不那么简单。这几年,院里学生素质越来越差,教育主管部门也一直提职业道德自律方面的要求,还发红文要人事制度改革,不管如何,秦山矿业现在还给秦院开着工资,怎么还算个院校,那么多学生,事务纷繁复杂是免不了得。唐文采心里想,人家出钱,我教学,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陈姓和姓陈也不定有关系,于是,嘴上为难地反对: “这……院里能容许?你不是刚读了学院的规定!” “你个小唐,开什么网吧!我们是先从短期培训入手,逐渐壮大!为了高起点,我还请个教育厅的朋友做我们的名誉顾问哩!学院好办,都是应付公事,秦矿的周副书记也要入股,能协调的,至于其他,咱们以后再详细研究,按我的要求办就是!总体思路是以院里建立信息科学实验室为借口,这是为公,万鑫投资自然是私,合而为一,这次这事,就是搞公私合作的事,你可要全心参与,大力支持!陈小姐在婚姻上不大如意,我们,啊,老陈和梅夫人都瞎着急,梅夫人那次透露陈小姐而立之年成立的万鑫集团,这一推算,她和你差不多年纪吧?嚄!你上学的时候人家已掏好几桶金喽!呵呵呵!”吴院长看唐文采还有顾虑,拍了拍唐文采的肩膀,笑着继续道: “万鑫,市委副书记的后台,各职能部门能不大力支持?不然能发展这么快,听说马上要扩建化工区,梅姐说前几天又贷了几千万,准备引进年产几万吨的化学工业生产设备,还听说化工区要建在我们学院西北侧的工业园里,就是秦山矿业的后边。我到发达国家参观过,不几天,化工产品一出,那是高利润!贷款支持,土地支持,税收支持,这不就是有后台的缘由?化工制品那是一本万利,和**差不多哩,呵呵!当然,这也会带动市里相关产业快速发展,你想想秦山的经济发展、就业带动,啊!市里能不扶持?虽然会污染些环境,这不怕,反正这边本来整天灰尘雾霾,人们早习惯了。就让万鑫大刀阔斧的搞,我们矿业是没戏了,老百姓就了业,腰包鼓起来,谁不把万鑫当财神供起来。我们,有好几层关系,恰好,啊,让她当出头鸟,借力一下!这是小意思,不为过!噢,你不知道,陈小姐其实是沈副书记的亲外甥女,如果成功,那是一石二鸟,连**职能部门也引进来,一箭三雕!啊啊!”吴院长觉得最后一句褒贬难辨,忙喝了口茶,朝陈夫人嚷道: “老太婆,上菜、上菜啊!”陈夫人莞尔一笑,转身从厨房端出两个凉菜,而后颤巍巍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珍藏好酒。吴守南意气风发,好爽地非要和抬着屁股的唐文采喝一杯再等 第五节谈判 “秦矿真破产,那秦院呢!”唐文采害怕重新开始,担忧改变,对逐渐衰败,等待重组或者破产的经济后盾仍是念念不忘。“矿渣粉尘的确让秦山城乌烟瘴气,但……”唐文采想,我们的奖金、福利也是矿业总公司发放呀!“环境恶化已让肺难以忍受,化工区又要按到学校附近,这可不一定是好事!”老吴守南没听清唐文采的在喉咙里的嘀咕,乐呵呵执拗地让唐文采坐到餐厅主位上,摆好碗筷酒杯。酒倒上,唐文采刚夹起一小块酱牛肉,梅夫人和陈乃靖竟如约而至。 寒暄几句,精干大方的陈总把包和钥匙往沙发上随意一抛,一屁股坐到三人沙发中间,开门见山,以谈判的语气问唐文采有多少把握把学院搞成,何时出效益?一下把缺少思路的唐文采弄了个满面绯红。 市委沈达副书记的梅夫人高高的个头,上身丰满,罗马鼻,稍微累赘的双下颌上是紧绷的面皮,她淡黄的头发烫了大花卷,披着一条镂空金边肩巾,深红色印花裙装,高跟鞋,腕上是碧玉和田玉手镯,下身透满犹如防晒霜的荧粉光泽。唐文采十分纳闷,梅夫人应该比老陈年轻,那珠光宝气,一派华丽高贵侯爵夫人的模样十分霸气。她不大言语,一直拿着手包,话出必透出坚定和高傲,完全是居高临下、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气势,一点没有陈夫人平易近人的作风,好像她与陈夫人不是一路人。哦,老陈夫人竟叫她梅姐,原来是贵夫人,级别高的因由。 陈乃靖着深灰色翻领中号风衣,深紫色衬衫压在风衣领外,腰间留一宽边软布长带,细眉长眼高鼻梁,稍微有些隆起的颧骨下一对薄薄的红嘴唇。她左手中指戴血红玉戒,腕上是滴答作响的精巧金表。 吴守南赶紧端走酒菜,从餐桌移进客厅,大家重新分宾主坐定,很快因意见不一进入争论。 唐文采不好盯着未婚女士,梅夫人又咄咄逼人,他只得低眉,眼角不住扫陈乃靖的脖颈以下,见陈小姐胸前留开了两个纽扣,**里绞丝银亮铂金项链随着呼吸前后摇动,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吊坠在尖头,像调皮的孩子正随着陈乃靖的语气前后荡秋千。 “首先,学院筹备委员会有了没有?工程、投资谁管理?你们如何调配师资?你们都有公职如何靠现场?课程、学生你们打算什么模式管理?能不能应付主管部门的检查?如何处理资质问题,符合不符合很多规定?”陈乃靖没有半点顾及婚事,一谈合作就露出严格推敲、斩钉截铁、滴水不漏、掷地有声,一派企业家经营者的气势。 “再有,利润从哪里来?回报率是多少?投资失败会是什么状况?出了纠纷怎么处理?如果出违规违纪等法律问题,主要,谁是负责人?” “啊,这个,谁!不用盖学院,租,先租!”唐文采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老吴撮着牙花子,赶紧搭茬: “资质是没问题的,有教育方面的同仁,啊,教师没问题的,招生我们最熟悉,也会组织,至于管理,我们是有丰富经验的,你看,我都干三十多年了!关键是先投入,启动资金,我们非常慎重,校舍租赁可不能一年半载,各种押金,教室宿舍装修,教学食堂等的设备,还要响亮的名头!这最好能得到大企业单位的支持,当然,有影响的企业最好,至于负责人……” “你们连筹备会还没成立,就要上马?这能靠谱?我不懂教育,更不懂如何管理教育,但,这显然是秦矿萎缩,有点有病乱投医的意思!地方还没定怎么办就启动怎么行!公司不会考虑的!我可不涉足一点不懂的业务!” “怎么不懂呢?你也在秦院耳濡目染好多年!让小唐具体抓,还有院里的小刘、小韩,已经筹备很长时间了,只不过没透漏!资金诸方面,公司可派负责人监管嘛!小唐年富力强、风华正茂,有一定的教学管理经验,一个小学院,管理,啊,没问题的!” “利润有保证?将来采取什么方式分配?是和学院还是和您还是和唐教授?” “这个……不急,有了效益还怕分不下去!我觉得贵公司出出面出出资启动启动,我们实际操作,啊,算学院借用比较合适的!” “就是说上了轨道,赚了钱还我本,公司就出局?” “不不!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也是利润共享的!毕竟你们是出资方嘛!不过,我们管理经营是为主的,这属共赢,根据现今的形式,高考选拔竞争还是比较激烈的,又是独木桥,老百姓非常希望孩子们能跳龙门,虽然我们是民办,毕竟算高校。总之,大学还是比高中少的,这么大的人口基数,随便一招,加上秦矿的国营牌子,一定会有好效益的!” “你是说要建个小秦山职业学院?谁不知道秦矿马上就垮掉!怎样分离现在还未可知!这不可靠!准备从秦院割肉招生,挖自己的墙脚?不可靠、不可靠,再说,你们能设置什么专业,收费能高到哪里去?” “秦矿是快撑不住了,学院大概要合并到地方去,但,这正是机遇!关键是不是自己的事业,招生收费这个得研究商量,专业也好设置,自主管理可以灵活多样,适应社会发展需要嘛!和酒店一样,总会有人吃住的,理论上谈,教育和商业一样,就是个大市场,有人需要,就该提供,特别是我们有便利条件,当然,哈哈!资金也不多,但对学院是有很大促进……!”吴院长已辩解得口干舌燥,开始不停喝自用紫砂壶里的茶水。 “这样?学校是学院的,让唐教授做专职管理?”陈乃靖听不用建校,粗略合计投资并不多,有了一点动心。 “暂时暂时!共同共同!”唐文采忙澄清,他现在才清楚吴院长请他来的目的——做个兼职的傀儡。 “实在是新领域,需要慎重考虑!吴院长我是相信的,你代表学院说话也应该算数,再怎么说,秦院还是国家承认的职业院校!主要有些不可预料的困难。听说秦矿正在瘦身,甩包袱,倒闭一定不会太远,这虽是传言,什么时候实施谁也说不准!嗯,如果能接手学院倒真得不错!”陈小姐这时拿出笔,开始写各种困难,而后让吴守南或唐文采回答。 老陈夫人辨不出陈小姐婚姻的作用,浑身湿热的劲不知从哪里发泄,她摆好干果和梅夫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就忙里忙外泡茶拿水果。谈判冗长,不能一蹴而就,这让她站起又坐下,进厨房又转到客厅,渐渐急躁起来。陈夫人感到陈乃靖满身的锐气根本没有羞涩处子的半点痕迹,左一榔头西一棒槌,弄得唐文采在丰满夫人们面前像青涩的小西红柿——拘谨而被动,她的老吴也像欠了外债正在被银行家调查借贷一般。 商谈很久,梅夫人沉默起来。沙发中的吴守南摘了老花镜,擦着镜片慢慢沉思,他也不知道大包大揽通不通!事态千变万化,谁也没谱,学院可不是他开的,一旦离开院长的职位,不定第二天就得搬出院长室哩!即使学院没了学生,秦院还隶属教育厅管理,老师们也不能随便去干私活。如果出了问题,自己出面?不行!唐文采出面,也不行!如果招不到学生,那资金投入?如果安全出了问题,那?嗯,风险是有点!然而,热情能抵消一切假设的困难,吴院长和大部分头脑发热的创业者一样认为,事业只要开始就一定能驶向成功彼岸的! 唐文采和老院长心里没谱,说尽了理由,实在没法再和高贵的女士叙谈,倒是善于交际、热情好客的陈夫人看不下去,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斜身子探出沙发先与好姐妹叙谈起陈乃靖的软肋——婚姻与相亲,而后谈及与陈家有些辈分血缘,渐渐有了话头,家谱名人、星宿八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过深入斡旋,合作股份分成的事竟有了眉目。虽听起陈小姐的条件像满清**和八国联军的和平协议,不过,吴院长总算吁了一口气,这是又给了他一次发展自己下半生的机会啊!陈乃靖沉思良久,写了几条,看看梅夫人最后道: “我看先以高考复课学校启动吧!”唐文采见梅夫人满脸不屑,吞了口唾液,他觉得院长做了赔本大买卖:学院的专职讲授竟一文不值算不了几股,人家万鑫公司租赁装修校舍,负责宿舍,负责食堂,负责各种物质方面的准备,负责出面挂牌,说得吴院长唐文采顶多就是领着教工上课的帮工头!而不懂教育的陈乃靖自认给了好多人面子,这没把握、如此长线的投资算是给自己的舅妈,老陈一点交代吧! “现代企业谁会搞这种没用的面子工程!辅助**搞教育谁买账!天知道,私立学校老百姓认可几分!况且都是一摊子事的人搞兼职,万一赔了,你们都缩回去,我的投资怎么办?”陈乃靖最后十分不情愿的道。 “好好!复课学校就复课学校!逐步发展嘛!”吴院长没和唐文采交换意见,当即口头接受了所有条款。 说办就办,吴院长是急性子,他也顾不得复课班承担着无数人的梦想有重要高考任务不比混文凭的培训学校,第二天一早就去教育局问手续,第三天就一早进木器坊订了桌椅,第四天一早设计了招生简章还暗中问了几个秦山高中的名师。吴守南不和任何人商量,也没思虑是否是陈乃靖可能因没考上大学的复课情结随口一说,急切开始考察校址,垫支押金,托关系找门路弄黑板、粉笔、教程,准备食堂招标、培训器材、购买等等,并在几天后的院系会议上任命唐文采为电子信息科学学院的团委正书记,过了三天,又公示唐文采为学院实验科主任,然后,悄悄组织没有支部委员的会议,郑重任命唐文采为秦山复读生万鑫合作办学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接着就派唐文采和院里两个刚分配的小年轻立即到秦山一中、秦山实验中学联系几个一线教师,做好随时上课的准备。犹如明天,新的学院就腾地而起欣欣向荣一般。 至于陈小姐的婚姻大事,因实在没有介绍的对象,一个晚上也没涉及实质,这使梅夫人咬着嘴唇非常不满。老陈夫人送走客人,收拾了一下客厅,悻悻对要走的唐文采道: “算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什么了不起!像借她钱不还一样!不是看梅姐的脸面,我还真不理这茬!”唐文采已被各种要求和条款弄得糊里糊涂,犹如酒后睡醒一头朦胧,只得不住点头: “嗯,这算什么事,乱!我也实在没机会提介绍谁!” “你有人选?哪个?” 陈夫人听到婚姻的希望立刻又来了精神。 “人选?选谁?这也不能抛绣球撞谁算谁!” “得慎重,先了解背景才能出手,你可别瞎扯,你看陈小姐长得咋样?” “陈小姐?五官端正、身材高挑、气质非凡!陈主席,又不是我相亲,我还真没好意思仔细看,那眼那嘴,呵呵,不大清楚,感觉有点杀气!” “你个混小子,眼嘴都看好了,还装蒜,你能相中不?” “啥逻辑?” “嘿!你都相不中还给人介绍?瞎掰!”唐文采一听,不禁笑起来。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审美观可不一样?” 陈董事长或陈总经理倒是有大方、严谨、得体的言谈举止,也算有光洁、优雅、漂亮的面庞,如此优越为何仍孤身一人?高不可攀?事业为先?错过时机?忘了也需要伴侣?这是个谜,在唐文采眼里,犹如梅夫人的脸,有些被浓浓的脂粉和高傲的神色遮掩了。 吴院长和陈夫人见唐文采慢慢走远,狐疑地回头,相视摇摇头,都呵呵笑起来。 这正是:忍辱为前程,负重商同舟,谁料同心难共济,春雪秋霜风满楼。 第六节心理测试 “来了!来了!”听到钥匙碰锁的声音,沈思卿“蹬蹬”跑过来,她快速扭开门,露出半个亲切地脑袋。突然的反常让人警觉,见沈思卿满面殷勤,很少得到相敬如宾礼遇的唐文采倒退了一步,迷惑地眨了眨眼,憨憨地笑笑: “啊,啊!呵呵!”进入客厅,但见沈思卿身着唐文采的白色旧衬衣,戴了超薄胶橡胶手套,系着炒菜的大围裙,脖子里系着淡紫小丝巾,头上是折边塑料浴帽,俨然一个新上任的清洁工,砖红的睡裤上满是灰白的污渍。唐文采伸脖子瞧了一眼卫生间,回忆着道: “怎么?这么辛苦?厕所卫生可是我的一亩三分地!”唐文采有丝茫然的打着趣,他觉得今天有个事,是什么呢?秦山一中的语、数、英教学组长昨晚已请了饭,因有丰厚的报酬,他们都愉快地接受了兼课的邀请,复课班的招生简章也送到了秦山实验中学,办公室主任看着礼盒,拍着胸脯承诺只等高考成绩公布就全面宣传,学院实验科和团委的经费也造好账目做了截留,院里刚给他装备的办公桌大气光滑,日历、小国旗、茶具、电脑一应俱全,记事本是新的,空调、饮水机柔和惬意,还有什么呢?沈思卿兴致极高,唐文采故意背起手,犹如刚搬进新房四处查看,嘴里全是虚伪的赞叹。 宽敞室内的桌凳都被软布擦拭一遍,洁整发亮,玻璃门窗也因用吸油纸擦过现了七色的彩光,木地板的长方格子条理清楚,犹如做了灰色美缝,厨房、餐厅的油腻污渍也无踪无影,卧室内蚕丝绒被褥洁净艳丽、齐整雍容,阳台的绿叶植物均晶莹剔透。 转回客厅,唐文采见电视旁多了一颗优雅的已被养大枝的叶丰茂直的巴西木,不禁问: “今天要举行什么国际活动?怎么不雇个保洁员?” “高兴呗!愿意就不辛苦!你看这叶,又绿又肥,娇滴可爱,我用啤酒擦了。服务公司刚搬上来,摆这里怎样?刚从花圃拉来,罕见的能开花那种哩!阿唐,今天忙坏了吧,请假了没?”沈思卿兴致勃勃帮唐文采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四星级酒店服务生一般,双手接过大大的手提包。 “还那样,有点瞎忙!请假?请假干啥?”唐文采忘得干净一头雾水。 “好好!拖鞋都在阳台,你等等别动!”沈思卿以为唐文采假糊涂,精美的礼物一定在贴身衣袋里,浪漫关键时段才捧到眼前,也不能失了优雅急问。她一边伸胳膊、展懒腰、摇脖颈,一边卸卫生行头。餐桌上盖了丰盛的晚餐,一旁还醒着一大杯干红葡萄酒。 “亲爱的,噢,上午我们到万鑫化工检查,路过秦矿,怎么回事?冷冷清清,真停产了?大门都关了!” “谁知道,领导说重组还是甩包袱,分离,他们定,不知道!” “分就分!你这实验科主任还能下岗?下午我没回局里,去了趟秦山城,有点累,休息休息,做了顿餐,可丽非要找外婆,下午她们说直接到我妈那边。今天得好好庆祝一番!”沈思卿洗了一遍手,开始摆小碟、勺子、筷子。 “啧啧!不愧环境执法人员,吆!马桶你也擦?”唐文采故意提着裤脚,有点不敢相信夸张着吆喝。 “替你这团委书记、实验科大主任分担点,这可是我一下午的功劳!” “你也学了讽刺?什么鸟主任,不定哪天就分崩离析,还不是哄着多干活!”唐文采洗完手,冲了两次马桶,出来坐好。沈思卿一边倒酒,已忍不住要表达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她从侧椅上拿出不知谁送的礼物反复看——等唐文采问,可又根本等不到追问,心直口快地道: “一位好几年没见的同学可有趣了,也不知从哪里探听我生日,给我邮了本纪念邮票,可是纪念版,全国限售两万套呢!他的模样模模糊糊都忘了,还记得我喜欢集邮,真是的!都多少年没联络!可我都是过农历,生日还早哩!”没等唐文采伸手,沈思卿已把礼盒递到眼前。 看着精美的礼物,唐文采心里突然有种酸溜溜的滋味,只那图文并茂、字体华丽的缎面包装,就知道这情可不浅。他故意无所谓地道: “纪念邮票?现在藏品可值钱,这价格……不知你拿什么还礼哦?” “我又没让送,还什么礼!能见面再说吧!还有呢,那篇《关于发展中的秦山环保治理策略》在《新科学杂志》发表了!局里都读了,看他们挺着草包肚子,边读边翻看杂志版权页,假懂ISBN号的样子,以为是假的哩!哼!就容不得别人出头,酸酸地说写得很实际、很有水平、很有指导意义!嫉妒死!自己不能别人行就吃了酸梅一样!”沈思卿摆着高脚杯,等唐文采急不可待的样子。唐文采想着邮票价格见沈思卿优美的耳垂很白,运动弧线中透出激动的淡淡粉色。 “好,行啊!是前几天摘抄罗列的那篇?”唐文采假惺惺开玩笑。 “什么意思?这是我对全市大大小小的工厂,角角落落的污染几个月的调查报告,实事求是,真实反映,你尽胡说!”沈思卿急切起身,打开挎包,掏出一本封皮精致的《新科学杂志》递到唐文采鼻子前。沈思卿腋下喷了香水,移动地身后留下玫瑰花浓浓的粉味。 “哦,国家级刊物,了不起!了不起!没请主编吃个饭,交版面费什么的?”唐文采翻过来看继续幽默。 “什么版面费,你懂什么,稿费马上就到!我是反复修改,询问多次,总算成功了,还真有点孩子终于生下来的感觉!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发表这事交给我呀!” “行了行了,好像你是主编。对,今天我还要做个心理测试呢,你们学院那个王教授刚教我的。咦,哪去了?在这里,进口的最新情感心理测试!”趁唐文采读杂志,沈思卿又从包里抽出一些打印纸穿插整理了一番。 “你说一楼那王疯子?”大家都这么昵称,唐文采随口道出,觉得嘴上无德赶紧改口道: “今天喜事多多,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你竟胡扯!心理测试是调查统计的汇总,是科学,你教统计学,不懂嘛?人家搞心理研究,你们这帮人叫人家疯子!你先疯一个我看看!前几天王教授还到秦山实验给高三学生讲如何轻松应对高考呢!你能给小学生讲讲如何提高学习兴趣?只会妒忌!哼,吃醋无奈的嫉妒!你可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沈思卿眯着眼看了唐文采好一阵,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她手相、面相、测八字,心理测试到了迷信状态,犹如乡下人信奉菩萨、道士、财神般的虔诚,爱屋及乌,沈思卿对会星相占卜的王教授也充满敬重。 “什么测试?你改搞心理调查了?心理测试也需沐浴更衣?太隆重了吧!”唐文采龇了龇牙,嘻嘻地笑。 “你严肃点!王教授说,测试要全身放松,精力集中,不能经过大脑思考,就是用无意识回答。王教授热情,还要帮我详细分析分析,给你个准确测评!”沈思卿拿好打印的题目,握着笔直视唐文采不听话乱动的嘴,有点像对着嬉皮笑脸调皮学生的老师,更像准备给犯人作笔录的女警官。 “难!全身放松又精力集中,矛盾啊?”唐文采嘴里找茬,故意露足馋相,他坐在丰盛的餐桌前,做好大吃的准备,一边搓手瞪眼找肉,一边嘴里乱道: “太太,能不能边吃边考试?阳历阴历,阳历都还早!你难道要过两次生日?同学的礼物是邮局发行的?这么了解你!不简单,呵呵,不简单!你早说找编辑,我和搞发行的同学说就是,浪费我的关系!哦,你别搞得神经兮兮的,心理测试?怎么像真的一样?”沈思卿没理唐文采的追问,认真翻阅找测试的开头。 “测试是科学,当然是真的!这科学呀是对愚昧的重新认识,你说心理测试是假,你学心理学、教育学干什么?礼物嘛……同学,你又不认识!来,阿唐,先干一杯!这是法国J·edam博士最新研究成果,可灵了!王教授说验证了你们学校的老郭行为,完全吻合测评结果!”沈思卿左手端起杯子把高脚杯放到唇沿,马上要读。 “停!搞什么?洋鬼子的调查可不定适合国人,国情不同,我们是崇尚儒道尊严的国度,大部分人是被迫耍面子的,爱说善意的慌,也没心情享受法国般的浪漫!再说那不过是些统计规律,我可不是老郭,我老实本分属特殊人,概率大对我不一定发生。这是数学中所谓的大概率不定发生原理!”唐文采喝了一杯酒,夹满筷子嚼起来。 “科学在哪儿不是对的,人不都有七情六欲,特别是男人,举个最清楚的例子,哪个品种的男人不好色?”沈思卿露出鄙夷好色之徒的神情,没动筷子。 “又来了!你一个环保员,不好好监测环境,老往那边扯!整天瞎琢磨男女关系干什么?你说的好色是天性,食色,性也,最讲道德的孔夫子早定义的,那可不是毛病,是天性,是天理,是哪个男女都需要的本性!” “我要测,就要测,就要看看你的天性!” “好好!反正检测你也顺手,测吧!可别失望,我意志坚定,或许改变结论能让你写篇心理学论文哩!哈哈哈!”唐文采从心底对西洋传来那些医生针对精神病人整理的心理研究不认可,他觉得这些玩意远比不上老祖宗的风水易术甚至手相面相,至于心里测试,最多算中国命理学的盗版!只是,沈思卿执拗,加上她能笼罩在心理学的暗示里,为了不引起家庭对抗,唐文采只得小心对付。 “一,突然闯进一个迷幻世界,你希望碰到哪种景色:A、五彩斑斓的海底,B、空旷浩瀚的草原,C、茂密青翠的山林,D、繁华浪漫的霓虹灯。”沈思卿慢慢地念,注意唐文采认真听了没有。唐文采边夹菜边有丝嘲讽的冷笑。还真是的,任何事情如果没有监督,人的违拗就会冒头,心一会儿就游走:沈思卿的同学是谁?为什么突然送礼物?初恋情人?有事相求?还是人情往来?他们是不是先前有些什么?一定是个男的,那小子长什么样?很有钱?很有权?等等。唐文采脑中没搜索景色与心理啥关系,一心二用,为防沈思卿胡想,霓虹灯显然是不能选的,他随便道: “智者乐山,C!” “你不喜欢五彩斑斓的海底?”沈思卿探头盯着问。 “喜欢啊!不过,那比秦山秃顶岭还深!只能想象着喜欢,大脑皮层连做梦的材料也没有!”唐文采递给沈思卿勺子,沈思卿没有兴趣吃,接着道: “选C转到第九项!我看这些题都挺有意思,不然,咱们还是挨个测吧!”沈思卿按捺不住好奇,移开酒杯,先乱了规定。 “二、偶遇先前的梦中情人,没开口单相思那种,可惜她明天要嫁人,你恰是她男朋友的朋友,出于礼貌,你不得不送她一束花,你会选择:A、百合,B、牡丹,C、紫罗兰,D、玫瑰。”唐文采突然想起院里的老郭、老高正闹离婚,听出很多变情的气味,忙道: “下一题是不是需要选择颜色喽?老一套!不定谁抄袭谁的出轨摸底调查!”沈思卿抬眼看着唐文采: “你怎么知道?”唐文采一拍大腿得意地大笑: “这也能瞒天过海?谁也会编的情感测试小儿科嘛!”他继续发挥: “女人!嗯,就想整天让人围着团团转,我倒是想!可,毕竟还有好多养家糊口的事,你看秦院现在啥样子,揭不开锅了!老吴不逼我们,也得逼自己找条路!弄民办学院不知道行不行!投入那么大,我投那几万块根本不起作用。你啊,整天追求什么刻骨铭心、浪漫完美,这没错,可要知道完美无缺只是憧憬和想象赋予的肥皂泡!哪有那么多浪漫,刻骨铭心好吗!衣食住行是现实的,锅碗瓢盆你又不是不知道!嗯,女人就爱做梦!做梦!倒也是,梦和想象能填补思想的空虚,是……”唐文采侃侃而谈地热烈情绪刚要到**,突然被沈思卿的新问题淹没了: “停!我就稀罕浪漫怎么啦,不对吗?你投股怎么没和我商量?这个死老吴!对!结婚纪念日礼物到底是什么呀?” 都怪吴院长以秦院名义给了唐文采太多头绪,这一提醒,唐文采自己都觉得犯了一个大错误——关键时期——七年,竟忘了纪念日和纪念礼物。唐文采想咽下嘴里的菜再胡侃解释一番:还没过子时,大不了立刻去买嘛!不过,沈思卿的奚落早像爆炒的豆粒,突然四下乱蹦,根本不给他还口的机会,沈思卿哭着、闹着、哽咽着: “王教授说,七年的婚姻是最容易出暗礁、最脆弱的阶段,保鲜期过了,男女那些秘密也看透了,情感的疲惫期也来了,生活的平淡和琐碎的枯燥会使婚姻进入无形的、厌倦的一个瓶子里!如果没有有效的沟通方法通过这瓶颈,婚姻就会出现危机,甚至终结,这时候最容易出婚外情,最会因此伤害到孩子。你看你们学院离婚的老郭,完全符合王教授的推测。你连结婚纪念都不在意,这么重要的日子,竟没有礼物,连朵花也没有,甚至忘了,投资你还保密,谁知道你有多少鬼在肚子里!你根本不像结婚时发毒誓那样爱我了!你是不是要食言,你不爱我了,不爱了,是不是,是不是?王教授说让我看紧你,男人四十一朵花,这期间最容易移情别恋,七年之痒,一定是移情别恋,你一定是七年之痒、移情别恋!呜呜呜……”移情别恋!唐文采吓了一跳,七年之痒他承认,但,真什么也没有,他急忙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七年之痒是什么意思?针对婚姻的吗?看你,我对菩萨,对上帝,对你们秦山的山神发誓,真得忘了!这几天忙了点,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学院要分离,吴院长、团委、实验室,特别是那个没有谱的民办学院,都压我头上,哪有功夫去想什么七年之痒!不信你问陈夫人,主要就是搞培训学校那事!整理墙上都是草的校园,连张床板也没有的宿舍,没着落的老师招聘,甚至垫钱联系物资,还得亲自油漆桌凳哩,那天你不还骂我衣服为啥这么脏!哦,如果硬说移情别恋,也不是人!的确是那个破兼职,就是老吴弄得那个什么学院,瞎胡闹!你先别哭!这次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我不对,诚心诚意承认错误!好好!哎呀,你怎么比可丽还任性!是骗你的!怎么能忘结婚纪念哩,今天特意早回来就是要到珠宝店嘛!不是你让我先坐下的?你看你看!我去了!要到购物中心的!不,到珠宝行!你,你,简直比秦山的天变得还快!好好,我要去了!真去了!你先别吃,等一分钟!一小会儿!哭哭啼啼吃了不舒服,呵呵!”唐文采飞快起身,没弯腰就穿好皮鞋,看沈思卿仍眼泪乱飞,趁摘外套伸了伸脖子,斜眼见测试题目:“七年之痒心理测试”。他一步跨出防盗门,气恼之至: “真是个疯子!大疯子,添乱的疯子!”唐文采用手背擦擦嘴角的油,边走边系纽扣边在身后空气中留下了一片对秦院王心理研究员及其亲属愤怒的深刻的诽谤。 第七节万鑫派来的苏宁 唐文采的年轻与精明丰腴青春的苏小姐可不是一个档次。万鑫集团派来的苏宁干练利落、主动积极、朝气蓬勃,甚至让满是蛛网的信息学院综合办公室感觉有点假热情。 见实验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苏宁‘通通’跑过来,她撅着屁股先探头四周望望,而后用特有的甜声调猫咪般地喊: “唐教授,唐教授,唐……”敲门也没有回应,苏宁小心翼翼探进上身往屋里观望一圈,确定没人,直接进了办公室。院里还没到上班时间,她想送下筹建材料,然后回万鑫领了工资、奖金,趁机拉上姐妹逛逛街。 放下需要审核的文件,沙发中一瞧,苏宁蓦地有点羞涩地窘起来:歪斜的书架、揉碎的纸张、洒满墨滴的教本,没在笔筒里的一把签字笔,尖向上的图钉,放倒的小国旗,实验科主任的办公室犹如缺少保育员的幼稚园,实在太龌龊。屋里杂乱无章、一片狼藉,特别是四处乱搭的衬衣、短裤让母性慈发的小苏一下失去了对唐副教授的敬畏。 除了计算机微微的散热声,什么也东倒西歪像睡了一般。此时的唐文采正陷在繁杂兼职的疲倦里或实验室异想天开、抑或家庭吵闹的无奈里,因连续几天睡沙发,他腰酸背痛,不雅的很,唐教授参差不齐的胡须几天没来得及整理,有长有短,有多有少,衬衣也因没换洗穿满油腻和褶皱,他的腰际没系纽扣,露了白嫩嫩的肚皮……唐文采头沉在沙发里,搭在扶手上的脚脱了鞋,袜上漏了一支伸出的大脚趾。“可恶的七年婚姻的礼物!”唐文采已几天没法打开家门的锁,年轻的副教授在狼狈,手臂伸展在头顶上。他闭着眼,刚起床来个回笼觉还是刚刚进入梦乡不得而知,这与平日的文质彬彬大相径庭。 起伏的琐碎生活总能寻到合适的字眼描绘,感慨、彷徨、喜怒,如: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词中的情形与躺在沙发里尴尬的唐文采的心思完全雷同。正是:布衾难成梦,薄席冷卧谁?昨夜与愁共,怎觉春寒生。 万鑫公司派来的苏宁,说是帮忙筹建民办学院,是合作的负责人,显然更是各种费用的监工。吴守南接到陈乃靖的电话拍着唐文采的肩头高兴地笑道: “正好!就怕人不来,人多力量大嘛!唐主任,这次可真要启动啦!太好了!可多长几个心眼,你也是股东,要应对好她哦!”说着还朝唐文采眨了眨带有深意的花眼。唐文采听苏宁带来大额资金也异常兴奋,他没和吴院长汇报就在计算机房左手的小接待室给苏宁准备了一张办公桌。 苏宁个头不高,瓜子脸,细眉长眼,葱头鼻,薄嘴唇,嘴角上有一颗带几根毛的小黑痣。她戴了窄边黑框椭圆小眼镜,胳膊和腰肢没有因小骨头架而瘦细,倒由于厚的脂肪显得丰腴胀满,满脸激动。她在秦山职业学院的特别之处是着万鑫公司的藏青色套装,鼓鼓左胸挂了铭牌,黑皮鞋,留了连女生都少见的短寸学生头,额前右侧还定了几个黑夹子。 陈乃靖亲自送苏宁到院长室,匆匆忙忙对吴守南说: “派苏宁参与这个项目,就是公司非常重视民办学院合作这件事,虽暂时租的校舍,师资、器材也不是小数目。小苏很能干,跟我两年多了,她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关于筹建实施,你们直接和她商量,小苏,知道怎么做的。吴院长,我可提个小要求,咱们要一心一意、精诚团结,不能打小九九,可要让唐教授大胆使用她哦!” 唐文采热情擦桌子、找座椅,他想问问聘用的专职教师能不能直接挂靠到万鑫公司,也就是工资、奖金、保险等直接隶属万鑫处理,兼职的教授工资标准,食堂用不用招标等等。陈乃靖非常忙,介绍完苏宁和唐文采只握了握手,没等唐文采倒水,示意苏宁到门道一侧,交代了两句,椅子还没擦好,就匆匆走了。 苏宁犹如刚调进的小学教员回身认真看了看唐文采,然后笑眯眯连声道吴院长好,随后就娴熟地整理办公桌、打水、拖地、洗毛巾。她和吴院长介绍了几句资金使用的事,就拿出笔记本忙碌起来。 有了资金,来了监理,私立学院算正式运作起来。 送走吴院长,唐文采转到综合办公室。他刚锁好民办学院的规划材料,夹起教本准备上课,吴院长的陈夫人步履匆匆恰好和他走了个正碰脸。见唐文采仍悠然自得,陈夫人忙把他拉到门后一角低声道: “小唐,你不认识那个小苏?苏宁!陈乃靖刚送来那个代表,她是老秦矿老苏主任的小姑娘,好像毕业于金融学院,学的财会,她对秦矿秦院的角角落落可比你熟悉!老苏头是秦矿的一个车间主任,原来很牛的,前几年得了帕金森,一下蔫了,不过,这个小苏可不简单,你可要小心!” “嗯!”陈夫人见窃窃私语没引起高度重视,抬直身子、提高声调、加快语速,犹如唐文采要逃跑,如雷贯耳夸张地惊叹起来: “不定啥关系!她差点到秦山环境监测处哩!就是你的思卿那里!后来碰了壁。听说她一边上学一边勤工俭学,还要承包秦矿的回族食堂哩,那时才几岁!哎呀呀!后来,她干脆没要派遣证,秦矿算啥,加上他爸不被人待见,人家可是凭实力自己聘去的万鑫!那叫眼光,万鑫那时可没这气派,私人的小门头,谁有那胆量!你说,放弃好不容易混出来的正式工作,得多勇敢!听说,只两三年,就手握大权,现在是万鑫财务的一个什么主管!” “这么巧?会不要荫功,不要秦矿的铁饭碗?”唐文采听苏宁竟有如此魄力,停住脚步,敬佩地地问。 “是啊!” “好不容易能混进国家队,主动退出,的确需要骨气!”唐文采不喜欢散布闲言碎语,很多事情糊里糊涂却不如清楚了容易让人忘记!而且,听到沈思卿的名字,他觉得刺耳,好像当然与自己有了些干系,再有,他也想了解一下即将共事苏宁的底! “无巧不成书,秦矿的老宫讲,已经到监测中心报道了,好像就在思卿的检测科室,说是市里一位大领导安排的。那边不是小沈负责吗?她没讲过?”唐文采的接茬,立刻引来陈夫人强烈的表达欲望。 “没吧?记不得!大概!”唐文采想赶紧给陈夫人找个台阶。沈思卿那边,或许根本就没这回事,即使有,沈思卿问这问那,也是应付市里大人物,不会对苏宁留什么印象。 “呦,老宫说苏宁随她爸,人小鬼大,精的很,不然能哄得陈乃靖让她做管钱的主管!” “嗯!您没事了?”唐文采就刚才和陈夫人唠嗑对自己很不满意,他又不是不知道陈夫人的习惯,他实在没有热情继续攀谈,就假装看了看时钟,夹了夹教本,意欲立刻到课堂上去。其实,早进教室学生们并不欢迎,学院学生对高等数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为离开陈夫人,至少能让耳朵静一静。 陈夫人显然意犹未尽,她还要说说苏宁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怎样没成功实践等或许是虚构的传言,没想到这时唐文采皱了眉,突然从口袋里抽出关乎私立学院秦山一中兼职老师的名单,还掀起眼镜擦眼,而后一本正经要看起来,这杀伤力较大的动作,让老太太很不自在。陈夫人瞅了唐文采几眼,见他做出如曹雪芹说的没经过泥的浑浊女处子的样子,要细说,话头倒一下子没了,只得牢骚了几句工会要开会,转身给爱听她唠叨的杨书记送报纸去了。 对于苏宁为什么不甘稳定的秦矿所谓的铁饭碗也没什么缘由,那次环境检测是苏宁实习,也没什么所谓大领导安排,不过遭遇到打击,实习中断,闹得环境与监测局领导不高兴而已。这是后来在筹备办公室苏宁说给唐文采的事实。 那天下午,确定好秦山一中和试验中学骨干教师兼职人选,天尚早,苏宁见唐文采慵懒坐下想喝茶放松的样子,就抽丝剥茧般打开了话匣子: “我刚到,就让顶值,我哪懂!让我像真执法人员一样跟着科里抽查粉尘颗粒指数!那时我知道什么?怯懦小心,哪敢不严格、不认真!有个油头粉面满脸青春痘的黄科长是个老小伙子,在检测车上认真地展示熟练业务边向我胡扯人的情感。他倒好,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一抹嘴,糊涂地轻易相信还不懂规则的我,我敢马虎嘛?我用一下午才把数据整理完,还像高考一样检查了好几遍结果!让黄科长检查,他早喝晕了!随便同意输入地准确无误,如此,我还不把数据上报数据库嘛!”虽成了历史,苏宁讲述起来,沉入其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这一随便可给监测中心捅了娄子,局长不在,市投诉中心已给科里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哪里、哪家出了大量可吸附小颗粒污染物?说一个医学博士****正在调研环境,恰好看到数据,颗粒物会严重损伤人的肺泡功能,严重关注此事!广大市民的切身利益怎能这么随便!那天,几个副局在外面开会,也接到**机要秘书的质询,为什么?不可能!哪里会突然冒出漂浮类颗粒?粉尘我们认,漂浮类?哪会有可入肺颗粒?市委指示,立刻查明缘由,给个书面说明!局长们会都停了!”苏宁按顺序列着新学院教室所需用品、宿舍急需用品、教师必备用品的文件夹,移动了一下椅子,继续道: “环境处立刻有了工作,犹如平静的蜂窝里突然来了入侵者,有点哄闹,现在想是可笑。低矮的楼道被责骂的唾液激起泥土的腥味,仿佛漂浮物是环境局吹出的。那天,副局长真正恼了,叉着腰,对着监测中心一阵阴阳怪气,简直和泼妇骂街相仿,这臭骂让老黄胆战心惊。困惑、尴尬、难堪的每一层领导都只好暴跳如雷,那个混乱、难听!那个表达、滑稽!‘姓黄的简直无视领导,简直胆大妄为,简直想搞臭秦山形象,拿人民群众健康开玩笑,简直是不想干了!’我知道那是指桑骂槐,当时被那气势吓得嘴都青了!”苏宁讲到这里甚至缩起了头: “我的天!晕头转向,懵了!刚才大家还有说有笑,姐妹哥们,一下竟成了大冤家!”苏宁顿了顿: “所有科长骂完,局长大人还没回哩!大家也不知如何收场,总得找个气氛的转机吧!这时,有个女领导,应该是科长,我也不清楚,反正正副我们都叫科长,她有点过意不去还是觉得压抑,那次多亏她解了围。她把副局长们推走,四下说,主要是小苏嘛,可,人家第一天实习,数据弄错是正常的,是不是?小苏,是不是你把数据弄错了?呵呵,数据输错很正常!我们秦山哪有漂浮颗粒物?是咱们没指导好!我的责任,我的责任!不过,秦山开矿就是有粉尘,每况愈下还不让说!” “女的?”唐文采觉得应该是沈思卿,环境监测处就一个沈科长,就一直往下听。 “是个科长,不然她能说负责?模糊记得中等身材,鸭蛋脸,眉梢朝上挑着,那丹凤眼挺好看!简直太委屈人!你没见,立刻,大家一致冤枉我把数据弄错了,落井下石,那个惨!你不知道,连我都怀疑弄错了,那时才让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众口铄金!我很仔细!不可能的,可……这时,角落中孤单呆站被太阳打蔫茄子似的小黄倒来了精神,说,就是,就是她!这个小苏太草率,数据都乱了!哪有这种人,有这样恬不知耻的人吗?上午还信誓旦旦,色迷迷的样子,这会儿……行,有退路了!你说谁的委屈是假的?我想不出错在哪,哪里有台阶,如何下台?还有什么可讲得,都怪我,是自己的认真践踏了领导!是自己的无知毁了监测局的英明!怎么办?我心里难过极了,没晓得刚才还甜言蜜语的黄科长……哎呀,知道什么叫真丑陋了!我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悔死!好在能一走了之!多亏还没正式工作,也没法打招呼,也不用打招呼,人家恨不得我赶紧走,再等局长回来发一阵辱骂哩!我抱起包就冲出环境监测局,连小黄突然有了火气中的“没事,我负责”也没听见,这叫没事?口是心非!本来我还……算了!那天,你说我最想谁?我妈,我想赶紧回家,但转念又怕父母着急上火!唉,每个人必须有个私密空间,单身公寓暂时成了最安全的港湾,我连续三天都没敢出门!呵呵!现在想来都觉得太滑稽了!”苏宁站起来见时间还没到,又开始拖地,继续道: “那次可乱了,在回院的细甬路上,一不小心正好撞到一个好像在思考呢还是散步,反正满是心事提着文件包的老师怀里!狼狈之及,慌乱中就觉得头嗡嗡响,资料掉了一地。还杂乱地说sorry,sorry,老师好!像犯错的学生见了品德主任!你没见那尴尬情景,那老师是个男的,着实一惊,也许没晓得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冲撞,还慌忙扶住趔趄地我,真让人感激,记得那人还说‘啊,没事?要急着听课?’当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一下遮掩不住幼稚,眼泪夺眶而出。那时可真是的,年轻、幼稚!一点打击也受不了!”苏宁一边学着老师的声调,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当时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必须用手帕截住,资料在地上,第一天进入变化多端的社会让我心烦意乱到极点,模糊的眼前一片迷茫,伤心透了!只可惜,那人的摸样现在全忘了!”苏宁不知是否故意,停顿了很久,拄着拖布杆,仿佛在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中进进出出。 “就是那次特别的经历改变了我,为什么非要到人浮于事的铁饭碗中混呢!我知道那些单位都是关系户才能进,其实去了也不定有作为。既然选择了逃避,实习是没法继续了,其实我爸也没什么能力,干脆,放弃!秦矿我没兴趣,当真正放下无需派遣时,我突然觉得长大了,那天我很伤心,可怎么办?真希望永不毕业,有一间只容纳自己的小屋在这平静的校园里也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当时想,蜗牛都比自己自由!一个壳,饿了吃些树叶,愿意到哪里就爬到哪里!呵呵,很多事不知怎么就过来了。后来我还到秦院实习了一段,凭着年轻,派遣的工作早丢脑后啦!现在也挺好!”苏宁收拾干净办公室后坐好,为不再沾染地面双脚一动不动,她竖起民办学院各种文件,假装看着等待下班点,见唐文采怔怔没回声,又道: “感觉对不住那位老师,那天,因眼泪模糊,老师的模样一点也没看,全没印象,老师真好,面对柔弱娇小的我,非常绅士,偶遇竟给了我足够的关心,还爽快地打开教授包,掏空讲义,把价值不菲的真皮包借给了可能根本不认识的我哩!可我,哽咽着连声谢谢也没说!更别说还包了!”唐文采坐在筹备办公室小小沙发里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脸上一阵热一阵凉,轻声道: “不可能,太巧了吧!那是我呀!”那天,为何走甬路、什么事忘了,不过,半个月工资才能买到的真皮手提包可让他心疼了好几天!那女生狼狈不堪,他以为出了什么紧急事!当时也是心头一热,包就没了!人海茫茫又没留信息!当时也没细想,啥长相当然不好意思细看!唐文采摇摇头怀疑世间的巧合,自己的爱人也在欺负女孩之列,注定他和苏宁应该有段因由。学院恰好撞过觉得不可能的女生,“sorry,老师,对不起”因为惦记着包,那些话倒历历在耳!原来是苏宁! “啊?!这么巧!”苏宁一下跳起来,认真盯着唐文采,不住回忆。 “你真承包过回民食堂?不像?真的?一晃我们竟成了同事!”苏宁见唐文采不是开玩笑,激动地两眼放光,恨不得学发达国家的礼仪抱一抱唐文采以示感激。就是这么可巧,巧的如诗句: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在两个人的办公室什么隐私也保不住,还有更巧的。苏宁不自觉道来,唐文采才知道了很多他早忘记的事。那次在图书馆,唐文采想找一本程序方面的书,一个实习生热情过度给他跑前跑后,一个劲给他描述自己的特征、要点,说唐教授给她辅导过高考数学,当然算老师啦!唐文采本想打听一下名字,又不好意思直问,只得“哦、哦”应着。那个高中女生在唐文采脑中根本没有印象,时间地点都对,的确应该有授课这么回事,不过,那时的学生一律年轻,一致戴着眼镜,又是几节课,唐文采当然是记不清面孔和名字的。高考结束,学着管理图书、还没经历社会磨砺、见了老师还害羞的那个女生甜甜地,频频地表示敬意,一定要唐教授多指点,一定要唐教授留下联系方式,让唐文采只好顺水推舟认了这个热情的学生。你认为那是谁,就是尊敬师长,还没学会世故,到秦院图书馆打工的苏宁。不过,虽留了电话,他们却也没有通过一次话。 苏宁觉得欠唐文采好大一个人情,包早不知丢到哪里,怎么还!买新的?现在那包早不时兴!只能请个饭了!后来,苏宁专门在秦山城请唐文采吃名菜、喝冰啤,还邀请了一个万鑫集团漂亮女同事作陪。说了一晚上话,唐文采十分高兴,也就忘了包,忘了沈思卿给苏宁的栽赃。 一顿简单的饭,让苏宁、唐文采突然近了好大一段距离。 苏宁觉得唐教授一定有什么烦恼的事。她轻手蹑脚,简单摆放了一下桌上的烟盒、饭盒、光盘、鼠标、教材、文件、杂志,拾起脏兮兮的毛巾,挂好零散的衣服。最后把招聘的几个专职老师的详细情况放到了座位的正前方,压上订书机,轻轻掩上门,一旁的唐文采连呼噜都没停。可见,唐文采真是累了,或许还沉在春花秋月的梦里。 这正是:杨花时节,垂柳巷陌,困顿尚昏沉,却闻家人远。知了叶底顶头雀,声断断,伴人无奈,愁思何所益,悔当初轻慢。 第八节迫不及地的开学 沈伯之先生创办的技工培训部和兴旺时期的秦山职业学院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和平了几十年,犹如营养丰富或甲状腺失调的婴儿,学院依托大型国企秦山矿业总公司与其他改造了DNA的生物一样开始膨胀,不久,又继续扩移,占据秦岭山脉东南大片山地,山脚盖了更高的显示学识的科技楼、图书楼、办公楼,北侧的后墙则继续逶迤曲折,渐渐霸围靠到半山腰部,连先前环绕的泌河水也设法自己撕开身心,建进学院中间,真正形成小桥流水、山水相间的优雅情趣。 扩张的校园足以证明国人是渴望受教育的,所以,吴院长关好门压低声音对仍然犹豫的唐文采诚恳地说: “搞教育促经济,方向是对的!咱们要搞教育!只能搞教育,要搞大搞强教育!” 真是合了吴守南的意,巧好这时,地方**中小学大搞规范化建设,校区重新规划合并,民办学院地点很快有了非常合适的着落。有教育主管部门朋友的帮忙,资质审批流程也简易了许多。桌椅板凳、教具机房、宿舍食堂、备用设施,这些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万鑫公司苏宁的监理下,账目清晰到位神速! 陈乃靖电话里让吴院长赶紧拟一份正式合作合同,要盖上秦院的公章,当然是利益分配方向的诸多细节,吴院长把这个任务转给唐文采,唐文采则把这个不好把握的合同草拟转给了苏宁。 至于万鑫公司非要盖的公章也不难,唐文采到学院办公室借口有事,趁屋内没人一下就自己解决了。他还多盖了几张带有秦山职业学院红头文件的文件纸以备不时之需。 秦院北侧的松林、坡地一直由后勤处浇灌维护,犹如领海,游弋几时当然隶属了学院,学院西南、东南不远是附近圈不起来的阶梯状长满庄稼的田地。因学院离市区有段距离,秦矿秦院自成体系又如一个独立小王国,学院东北侧山脚是一个以秦山矿业总公司职工为主的大型生活区,这里超市、影院、饭店、银行并不比秦山城里的小,才给人一点小城市的样子。学院再往西偏南就是迤逦的或被劈开或被装饰或被车间楼房盖住,泊油路斑驳,错落有致的秦山矿业集团总公司。 只靠秦山矿业后勤保障供应就让万鑫公司成长起来,并成为秦山市的名企业,可见秦矿集团的确有些规模。秦山职业学院隶属秦矿集体,属于其下属单位,也受教育厅管理,以致院里的教职工都拥有微妙的双重身份。 历经数十年,秦院修了补,盖了拆,灰白的花砖围墙内,山和水混杂交替,楼群和树错落更迭,各院外墙上全是左一道右一道的通话线和白色却流满锈的空调机。因是老校,各处花草石木茁壮遍布,食堂、宿舍、运动场四周,树木林荫和青涩的年轻人混满夹道,很有些文化底蕴沉淀的深沉情调。学院因有双重身份,犹如春秋时期的诸侯国,能自主办学,还能不服从教育部门的管理,和地方**更无话可说。只是,矿业火热时期,秦山市**还是将一条柏油路从**广场途径公安局、环保局、卫生局、金尊大酒店、泌河大桥直铺到学院的南正门,最后接到雄伟校门开阔的沈伯之广场上,仿佛伸来的一条狭长而黑的手想掏空秦院钱袋。下了泊油路,上几级台阶就是仍保留的沈伯之先生塑像,由于需要照相进入历史,底座已装饰成奶白色汉白玉石,基底上还多了些凹凸文字--流芳百世筹建人的名姓和捐资数额和校史。校内的假山、石雕均借秦山之巨石塑成,教学楼中独有的石基,宽大厚实,古朴沉着,很有些古老圣贤之地的沉稳,完全给人一种绿野青葱的厚重感受。 学院墙下穿进穿出的是曲折的秦河支流——泌河,她属秦河东南分支,因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河水的泥沙被一次次阻挡,变得出奇的清,悠远吵闹而来,潺潺从学院穿去。大概因青蛙、蟾蜍吵得烦人,泌河有个“蟆占河”的绰号。不过,恋爱的学生不怕吵闹,附近庄落的村妇更是很不灵敏,根本不把呱呱放入耳膜。一到初夏,很多依附于家庭的女人天蒙蒙亮就十几里跑到蟆占河边,蹲在鳞次栉比的大龟石上,听着学院矮墙内高工们的机械理论课洗衣物、刷鞋、洗菜。她们不用洗衣粉、透明皂、洗洁精、洁净灵什么的玩意,系着围裙,抡着木棍,抽打变心丈夫一般,边说边笑边忙碌,很像流传中的格林童话。 出了学院的北角门,秦院和秦矿教职工的宿舍区错落有致的倚占到半山腰,这里道路起伏,根本没法骑单车,汽车停靠也不方便,大家的交通工具环保的都指望双脚。唐文采、吴院长、大老张和那个心理学疯子等等的公寓就在山脚东侧的楼宇中,楼区上下参差,甚是曲折。 在唐文采家的窗前并不能饱览四周景色,因为右边、前面不远全是装了先进仪器的青砖院系和住满鸟类的大树,后面则是秦山秃顶的主峰。有点可惜,偌大的学院随着矿业破落、萧条,甚至停工,曾名噪一时的各大院系主教学楼开始落满尘埃结起了蛛网。 苏宁的临时办公室很隐蔽,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人烟也稀少,唐文采不用担心闲话,他每天穿过阅览室钻到小办公室和苏宁窃窃私语磋商民办学院的各项琐碎事务,陈夫人是憋足了劲才忍住不传扬的。 教师、教室、宿舍、食堂已预备齐整,暂时聘请兼职代课的也密密签订了协议,就是落实实施未可知有什么困难。最主要学生是空中楼阁,不知能不能招到!这是最需要人手细心负责的,也不定会有什么变化,就需要修改招生简章。 这时,高考一批、二批初步录完,名落孙山的学子们没了指望已蠢蠢欲动,筹备、招生工作越来越紧张。没什么事的大老张对吴院长的私立新校嗤之以鼻,他乐呵呵看着唐文采和吴守南忙着预付费,还为忙忙碌碌写了首长诗,笑着让唐文采装裱了挂起来。诗云: “学府绿荫书声少,载物厚德新程出,青春难验勤学早,落榜方悔读书迟。长路漫漫重求索,华桃李满散尽多……” 万鑫集团公司的几万吨化学工程还在紧锣密鼓盖厂房上设备,民办“新元”复课培训学校已蓄势待发、急不可耐。招生是有季节性的,犹如动物的叫春不能延迟交配,那可等不得。以致弄得“新元”并没来得及招摇奠基、剪彩、挂牌,等到招生真正运行,各种方案因学生、家长、受聘老师五花八门的变化要求全作了废,急得吴守南、唐文采、苏宁、刘武学、韩鹏飞边招生边重新组织编班,边四处聘老师,边续订廉价被褥,边外包食堂,边安装黑板,边重新隔断办公室,连教室门标都只用红纸暂时写的什么专业、几班的毛笔字代了标志牌。 苏宁直接住进女生宿舍,连睡觉加管理带办公,她把万鑫的资金管理得井井有条,害得唐文采为支付教本、粉笔的押金也要跑好几趟女生宿舍。然而毕竟开了工,百废待兴新元的校内现在是热火朝天、大兴土木、人来车往、马达轰鸣。 就在这混乱无序、忙忙乱乱中,第一场秋雨非来捣乱,连绵几天也见不到太阳。吴守南胡子茬犹如发霉的馒头外皮全成灰白,他穿了带气孔的皮鞋踩着满地的烂泥对打着伞手插裤兜的唐文采、刘武学、韩鹏飞急切地道: “必须马上开课!立即开学!粉墙、装修、水泥路边教学边完善!开学,必须上课,先稳住心,不能再等了!”吴守南并没因年龄改变性急,说干就干,他也顾不得秋雨打湿外套,下午,亲自拿了笤帚领着学院的几个年轻老师拔了进校路边的荒草,铺了一趟石子暂时连接到办公室。唐文采在综合办公室听陈夫人唠叨,说吴院长老咳嗽,只得慢吞吞通知受聘的教师,下午到秦院合堂开简短的培训会。苏宁则市里、秦院、万鑫轮番跑,她利用熟人找了家喜庆公司,晚上在体育馆两个篮球架间挂了“民办秦山新元技术培训学院,新元复读培训学校成立大会暨第一届新生开学典礼”的横幅。 第二天一早,院里几个青年讲师在吴院长和陈夫人的指挥下,忙里忙外帮在主席台前摆了几朵漂亮的塑料花,新元成立大会暨第一期开学典礼就在嗡嗡不清的麦克风中拉开了序幕。 吴院长,对,现在应加个新鲜的吴校长或吴董事的头衔,首先代表学校、学生、家长对为数不多民办私立学校成立表示自我祝贺,也就是祝贺自己敢做敢为,敢于当出头鸟,而后,老董事长在陈乃靖董事,秦山矿业干兄弟李副书记,秦山市委沈副书记的田秘书,名誉顾问工程院赵院士,秦山市****联盟主席等几个能撑门面官衔的朋友、全体专兼职教师、各类学员面前大放豪言。说,要建成全国知名的有影响的民办学院,说,要形成具有秦岭文化的成人教育特色,说,在座的所有人是新教育的拓荒者、是元老,说,要冲出秦山、冲出国门、甚至影响欧美等等。最后,吴守南擦了擦嘴角的白沫提高嗓音道: “诸位,连绵秋雨已过,迎来明媚阳光,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请大家放心,虽然我们的校舍、宿舍、食堂各方面还需要完善,但,有万鑫陈总提供的最先进教学设施、有各级领导、各界朋友的大力支持,新元的教育教学是没问题的,我校师资优良,有学院的教授,有省市特级教师,有一中、实验的优秀备课组长,最好的老师,啊,绰绰有余的,培训学员们一定能有大的收获的,对于刚刚入学的复课生而言,不要气馁,不管什么缘由没有录取,并不代表明年我们发展的差,大家要积极、主动,为升学嘛!我们团结奋进、拼搏向上,一定会让大家圆大学梦!不成功便成仁,没有成绩我们就退……”旁边倒水的苏宁和正在看没按时报道老师情况的唐文采急忙、同时咳嗽了几声。 开会前,有复课家长咨询,矿业的李副书记说,进秦山职业学院是没问题的,签合同也行,就怕录取后那些虚荣的小年轻不来。至于交了复课费就能过高考录取线,夸夸海口,说概率比较大可以,毕竟高考线是国家控制,师父领进门修行还在个人,谁敢保证交钱就能提高成绩,这又不是买官进爵!退?进了腰包再倒出来?新元摸着石头过河,许些口头空愿没问题,上纲上线可不能落下把柄,开大了玩笑一定会有后顾之忧! 其实“新元”叫校边校或附属校更合适,她就坐落在秦院后门右手坡下,因学生变少、地方合并,闲置的一所归了地方又被兼并的秦山矿业子弟小学里。校园虽不大,设施还算齐全。有一座四层的教学楼,一座点式二层小实验楼,右后方有十几排平房可以做食堂、宿舍,办公就设在教学楼拐出的改造后的半坯杂物间里。得益于秦矿老总一直对体育比较重视,校园里最好的建筑是一个有木地板的两层体育馆,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健身房。新元的行政办公都在体育馆二楼,校长室、德育室、教务室、总务室,二楼四面都是可以外观的玻璃,可以随时俯瞰学校各个角落的情况。 “新元”利用先前规划,教学区一楼是A层班高三复课一到六班,高考成绩普遍较好,较差的几个C层班在三楼,四楼是两个特长班,二楼则是培训学员区。几排平房稍有改动,几间变成了仓库杂物间,大部分改装成宿舍,最东头的几间装了排风扇装修成厨房,厨房前面,承包商搭了一排钢化玻璃的空房子是就餐区。学校紧凑合理一寸土地都没浪费,小实验楼暂时做上机培训、动手操作等技术的培训处。 新成立的新元学校依附于职业学院东北角这个细长的院落里,犹如不可一世的豪华游轮旁的一叶扁舟。因为依附,很多录取无望又想学个手艺、学点技术的学生还真以为新元是秦山职业技术学院的预科培训部哩!毕竟秦院也是有点底气的大专院校,加上专科、职业生也算中学里的大学生名额,还有教授授课!吴守南在招生简章中不断加长加多吹嘘字眼,还雇佣小广告员四处传播,以致,高考录取三个批次后,复课班竟火起来。各区县电话咨询不断,到校实地查看者络绎不绝,临市竟也有不远百里来求学的。吴董事长见此情景,张着合不拢的嘴对忙得湿透衬衣的招生教师狮子大开口: “分数必须问清楚,但不管什么分,全要,全要!报道后慢慢分,分层收费,分层教学!依照分数分班,对成绩好的同学一定要说明分成快慢班教学!成绩差的,当然,费用就要高喽!” 茫茫八月,但见秦山各地路上,怀抱各种理想的考生背着行囊、抱着教材,开始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犹如朝圣为复课高考奔新元而来。接着,住宿成了大问题,毕竟地方有限,通铺也无力解决,吴院长绞尽脑汁突然对唐文采说: “到院里的计算机室五楼住怎么样?反正,很多自习室闲置,有水有电,反正,只晚上过去,让单身小李、小王帮着负责管理,就是卫生间比较远,你看?” “住院里?这?行?嗯,行吧!”被任命全面管理新元事务的唐文采十几天没睡个囫囵觉,疲倦地两眼迷离,谁拿主意他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三天开课,师资又出了问题。原来,学院的老教授机电、机械、计算机、财会,讲授自己设计的专业知识还行,千头万绪、规则整齐的高考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备考内容,犹如餐桌上文雅的女士遇到一块硕大的牛骨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唐文采招聘的所谓专职老师,也是亮一下毕业证就成功的,很多根本就不是师范生,大多也没看教师资格证。还有几个花白头发退休的老教师高考题目十几年没碰,一看真要给莘莘学子上高三的课,如南郭先生,主动打了退堂鼓。没法子,唐文采根据秦山一中一位老师的建议,紧急聘请了一组即将退休的刚下一线是教师,上课补贴、到校自由度和学院的老教授一致,还通过市里沈思卿的叔父给教育局打了招呼。 混乱的第一周,继续招生、选班主任、排课程表、安排住宿、整理食堂、发放教材、配齐桌凳、拉电、买黑板擦,就是一个字,忙,总终,每口教室坐定了学生,蹒跚的老教师开始挥动粉笔,新元犹如缓过气来落水的狗,浑身一抖,沥尽沉重的水,终于迈开了稚嫩的步子。 期间,吴董事长按最早的设想,也从社会闲散青年中招了一批想自学考试或考证的计算机应用、农机维护、财务会计等几十天就能赚到钱的培训类专业生。这些学员大多交了钱不上晚自习也不住校,有得甚至只交钱不上课。唐文采见实验室比较独立僻静,基本安排他们在小的实验楼里培训,各实验室配备专职辅导员,挂了培训科目的牌子,门上的玻璃全部贴死,楼口用木牌做了个长一米,宽十几厘米的“成人教育培训部”白底黑字匾牌,新元培训学院也就建成了。 培训学员的教师全是秦院的高工、教授,管理松散,来去自由,三天两头轮换,几天,纪律就和院里一样混乱了。为不影响拼搏在前面楼里的复课生,唐文采、刘武学、韩鹏飞和苏宁戴了白线手套,亲自在实验室左手的草坪上用红砖铺了一条五十厘米宽的羊肠小道直奔校门,还拉了隔离绳,教学楼一、三、四楼不准培训部学员随便进入,算是把复课班和培训部弄成了两张皮。 十月初,普通高中开学不久,省里突然下发不准国办学校招收复读生的红头文件,成绩好的高三生各校当然不会放弃,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的落榜生和违纪生则被一中、二中、实验中学的政教处趁机推了出来,没办法的家长又到新元咨询,吴院长又来个开拓,干脆让愿意明年上秦山职业学院的低分学生提前入学,竟意外给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招了一个预科班,一下完成了学院分配的任务。当然,这收费四六分成,大部分是归入新元腰包的。高考后的最后一批中、大专生、职业生录取还没完全结束,民办新元学校里已人头攒动、书声朗朗、紧张有序教学起来! 有学生就有了经济基础,在新元斑驳灰墙内忙得团团转的唐文采和苏宁看着家长们把一叠叠钞票交到注册老师手里,一边眉开眼笑一边搓手,心里不禁阵阵躁动。 开学后的第二周,陈乃靖过来视察了一次,见锈迹斑斑的铁门太矮小,立即打电话让公司派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门卫,要求学校和万鑫公司一样进门、出门都得出示证件,民办新元学校一下子严格规范起来。 当然,最兴奋的当属除了万鑫,占大股份的吴守南。他倒喜形不于色,第二周正式开学后,每天背着手左右前后巡视每个角落,还精打细算,亲自给只拿证的培训学员上财务专业课。两个今年刚进秦院的新讲师因畏惧吴院长权威,也被迫到新元当了不拿奖金的政史老师。唐文采见急需数学老师,就主动承包了三楼一个C层班的数学课。 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新元第一次招生一举成名、大获全胜。断断续续的墙外秋雨连绵,但见新生的新元: 匆匆惶惶队队,泥路迸溅,事事件件条条,师生忙乱;望一眼狭长教室,满脸焦躁迷茫,课程教材作业,抑扬顿挫紧张,水电粉笔烦扰,衣食住行不堪。 开学典礼简短热烈,《秦山日报》一个与秦院有关的记者照完相刊登了一个慎重的小说明,新元培训学院、新元复课学校,像襁褓的宝宝换了开裆裤,算在人间正式面世。 李书记、田秘书、陈乃靖、吴院长陪着从京都特意赶来的名誉顾问赵院士转了一圈,视察了教室、宿舍、食堂,见没出乱子都吁了口气。中午,大家赶到万鑫大酒店,一起吃了个盛大的饭,就各自归队,忙个人事去了。教材、桌凳、男女、食宿、缴费、排课、值班、物资等具体事项,由唐文采拿着账本领着手握钱袋的苏宁一点一点的协调、核对。唐文采因公职在身和总打小报告被老师们暗称goodte(后来唐文采才知道是狗特务的意思),苏宁则因全面管理钱袋子被封了后勤总长的实衔。 第九节所谓邂逅 常言道:不吃咸鱼少口干,闲来勿多事;事不干己莫出头,招揽是非多。沈思卿听办公室的同事念佛一样唠叨,去了次厕所,而后拿了包准备提前走。她刚跨出监测中心低矮的楼梯口,见一辆黑色轿车如飘来的幽灵,悄无声息停在她的裙摆旁。 “呀呀!沈科长,沈科长啊!太巧啦!”沈思卿向后移步,细看摇下车窗里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车牌: “您?” “忘了,忘了!这就叫贵人多忘事,成领导当然就瞧不见老同学喽!罗杰!沈家镇你小学同桌!” “罗杰?哦?记得,记得!“沈思卿忙换了熟悉才有的笑,热情起来。沈家小学是对的,罗杰这个名字也有点印象,能被放进局大院,门卫也该审查过的,看来不是什么骗子。 “这是要出去抽查还是其他公干?正好,上车上车!对,你住秦矿小区吧?”沈思卿顿了一下,拽了拽肩上的挎包。她今天没什么实质工作,就是看看报纸、聊聊天,本来要给寄邮票的同学回信,却让局长开调度会装模作样做笔记搅和了。科里还需讨论落实局长的指示,副局亲自主持,自己得表态,虽面子话都是老一套,但,还是让她精心考虑了好久,没有实质变化浑浑噩噩一天就没了!所谓要配合秦山经济发展的全局,所谓要保证秦山的环境不再恶化,局长的意思仿佛现在这矛盾的两条路能和谐统一一般。参观学习了那么多地方,哪里不是先有经济再有环境!先破再立嘛!这是历史经济规律,难道秦山能逆势而行?郝局长的意思沈思卿明白,调整数据,就能让秦山人民认为碧水蓝天并没有走远,这是没问题的,可,实际情况?每次掩耳盗铃总让环境监测科出头,功劳是局里的,出了毛病全赖科里,特别是那个****,老让她被黑锅,实在太气!最主要,唐文采连个电话也没有的道歉态度,实在令她气愤!沈思卿不知为何恨,看到桌上乱七八糟的报表恨,看到架挂衣钩上的制服恨,看到局长们喋喋不休的大金牙恨,看到斑驳的墙皮黑洞洞的楼道也恨。她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点突然失去父亲宠爱的那么一种感觉!是什么原因?她非常希望有个什么能激起自己的热情,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希望能有个什么奇迹或事突然降临,甚至是坏事也好! 罗杰见沈思卿站着没动,忙摘掉安全带,麻利下了车,嘻嘻打开后车门: “小心,小心!”罗杰手掌放到车框边,另一只胳膊弯曲摆动,犹如低头献媚的哈士奇,由于学酒店服务生的动作生硬,显得幼稚但可爱。沈思卿倒受用,没想到这个也许真是二、三十年前曾一起嬉闹的男人,现今油腔滑调地文质彬彬。 “谢谢!你怎么在这里?有事?” “唉!无事不登三宝殿!正焦头烂额!也不瞒老同学,来这边办个小手续,就盖个章,一个项目本来大领导点了头,没晓得让小鬼给缠住!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您啊!”罗杰突然显出疲惫,一脸无奈低了眉: “就为这个戳,弄得我跑了好几趟!工商、税务、城管让先弄环评合格证!故意整人嘛!我一个工程公司,就是流汗赚点辛苦钱,有什么污染,说是领导高度重视环境,不就是卡、拿要嘛!这些孙子要钱还不算,还弄些名堂,让你等,这里一天,那里一天,为个章,折磨人!我哪等得起呀!唉!现在干什么容易!” “公司运转需要专人跑手续的,你亲自?” “我个小公司,刚起步,从头来,没办法!” “是没达标不能审批吧?”沈思卿想起,公章就在自己好姐们小周手里,突然有种想帮忙的冲动。 “审批?领导忙啊!你还不知道?就是让人上蹿下跳走关系!不是我不恭,领导们在办公室吗?没有上边的电话,找谁审批!” “一个姓周的负责这事,这几天的确有事,她的兄弟结婚,局里都知道,请假好几天!” “对对!周主任?公章怎么能……哦,你们很熟?应该很熟!” “还行,反正局里就几个人!”沈思卿见话语投机,慢慢挪到了后排座位的中间。 罗杰忙放慢车速,那意思好像能立即回局里盖章一般。 “那太好!可要烦劳老同学喽!真没想到会被环评证卡住,几天来直接见不到佛!我可不敢等!设备、工人在那边!每天一睁眼就是工资、利息啊!请务必帮个忙,呵呵!盖这戳!后续还有几个章,没手续被执法大队查住,差点被抄了家!” “嗯?我……”沈思卿想,这有什么难,小周办公桌钥匙就在衣架上挂着,现在就能盖,可,要是插手…… “这就叫柳暗花明,天无绝人之路!昨天我还托朋友找门路,上层礼都送了,可这具体的事宜,怎么能让领导做,恰好咱们的一个发小说起你,让我试试,也联系不上啊!这,好办啦!今晚必须请吃个饭!一定要赏光,我急坏了!”罗杰话语真诚,有点让人难以拒绝。沈思卿想着唐文采不回家,不禁有些为难,两个孩子放学后怎么办?也不好总到邻居家干扰人家晚餐!然而,充满亲和力的盛情实在不好推却。 “实在不好意思,他今天恰好加班,我明天看看,可不定行!” “没问题的!我知道您忙完国事还要忙家事,老同学,我也不客气!这审核表、费用单据都在这文件袋里,明早我给送到办公室,那明晚,我叫上几个同学,咱们好好叙叙旧,你可早请好假哦!” “你在院子里,怎么不进去?” “没!你们那么忙,其实是郝局长让我等等看,我瞎转转,这不就是缘分嘛!正好碰到。” 罗杰三十五岁左右,精瘦中露着一双成熟、热情、精明、强干的大眼睛。他着洁白短袖T恤,米黄西裤,一双休闲翻皮老爷鞋,有些长毛发的腕上是一块黑亮机械表,小巧的黑边太阳镜上是精简的寸头。有了着落的罗杰一下开朗起来,一路谈笑风生: “我觉得女同学们都太亏了自己,又工作,还要照顾家,被孩子拴住,心思全落在家庭身上。人生多短暂,这些琐事得花多长时间?这怎能享受生活呢!应该和西方一样,让孩子早自立!我们也独立!老公嘛,都赚钱,凭什么让他们整天风花雪月,呵呵,对不对!” “不几天就老了!你,还有老同学,很多都不敢认,十几年了!” “都二十几年啦!一晃,不知怎么混过来的!前几年,一个大企业占村的地,庄子大部分都搬走了,都进了城!我住万泰花园,当时大家都到企业上班,我不安生,分的房早卖了,做买卖、开出租、开工厂,可惜,干啥赔啥!几年下来,就差孩子没赔进去。朋友让我也去打工,唉!习惯了自由,哪有那心思!这不,得到可靠消息,万鑫集团要在秦山上全套化工项目,我和叔叔合计必须重新开始,就弄了个能挂靠的工程公司,小企业,还打着先前镇办企业的名义。怎么摸爬滚打有几年的经验,本来计划万鑫投产倒腾点下脚料,我叔性子急,人家还没开工,非要从五华进材料先干着,也不知哪个小子红眼病,刚生产了几天,就被举报了!差点破产!原想地头蛇耍耍无赖,没晓得,工商、税务、城管、公安联合执法,几个章就把叔叔折腾病了!那个麻烦吆!我呀,睁开眼就是一大笔利息,敢拖吗!一层一层脱皮,哪个庙也得拜啊!” “哦?我们算小庙,很多大神你还真得好好跑!对,有郝局长,我不好插手吧?” “哈哈,郝局长的意思就是让下面的人快给处理,他能下架子给我盖章啊!” “那,明天,我尽量问问,不过,我可不会喝酒!”沈思卿被同学的艰苦一下子打动了。 “大科长,看你说的,酒店可不只有酒哦!哈哈哈!” 一边开车,罗杰一边不时回头,叙说部分优秀同学毕业后的状况,笑中透出取悦和顽皮。沈思卿要买菜,她伸脖子四处看,见罗杰衣领中系了根小指样粗细的金链子,不禁暗自思量,又是不定从哪个方向发家的暴发户,想到同学的纯真,也有了联系联系的意思。 正所谓:庭前经年生瑞草,无端好事踏风来,礼尚往来常思量,赠人茉莉手余香。 自环境监测处受到医学博士和**的问责,各处室立即规范、严谨起来。随着****不断关注,环境也引起市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加上环保指数成为优秀地区的评价指标,检测中心不但评价结果备受关注,连执法权都有了!郝局长为此开会渐多,因祸得福还换了车。省、市的多次点名批评,相反让局里一下有了感觉,随着罚款、回馈越来越多,郝局长甚至有了重新装修办公楼的意思。 工作上,局党委通过深入研究,决定让沈思卿具体负责数据和污染的监督执法,小周,就是沈思卿的好姐妹负责服务大厅的准备和环保证审批,其他科室各有分工。一干人等有了职权,立刻**起来,仿佛秦山上空多了几尊洁净氧气的门神。 郝局长也受到上级领导多次接见和指示,在职工全体会议上,无比肃然、声嘶力竭: “我们局关系到后世子孙,要有为秦山人民负责的态度,要为后代留下碧草蓝天,坚决不能走先开发后治理之路,污染是干系到后代的伟业,要严格执法,认真审批,决不能做损阴丧德的事!”等等。会后,郝局长留下沈思卿,好像要单独交代,他喝了一口茶,神思飘忽道: “小沈!嗬嗬!当然,我们还是要配合市里的经济发展的,给企业创造良好的经济“环境”嘛!这个度你把握我是放心的!”作为老环保,沈思卿合上记录本,里面的微妙,她自然明白!特别是现今如火如荼的万鑫、永华、胜利等几个市里的新兴支柱企业,那片税收大户的化工区可不能随便执法,虽然秦山到处叫嚣着四处张贴标语:为子孙留下碧水蓝天,然而,没有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们总能从代步工具、办公大楼等等中感受到寒酸,面子虽不能吃喝,其可爱的作用也不能小觑,所谓嗟来之食不吃,何况,子孙毕竟还远,况且大部分不是自己的,缓慢的环境损失能说准是谁的功过?加上老天爷一时半会又不能表达出来。更重要的是,即使郝局长没提化工区都是和哪个领导啥关系,这当然像“护身符”一样谁也不言自明的。 其实,负责监督、宣布清闲的很。有郝局的嘱咐,不止监督的准确与否矛盾解决了,度也有了挡箭牌,沈思卿的其他事务性业务也因需随便外出检查摆脱了干扰。就是督导一下条幅,调整个合理的数据,最多负个领导责任,况且后面还有领导撑着。 有时,沈思卿觉得应付这些事无聊的郁闷,有时又感到如此轻描淡的混人生实在单调。如果一个人能接受平庸、断了欲望,衣食不忧,不是很幸福嘛!而,人总是不知足,还有些思想,她又总不安庸碌,这往往需要些什么,于是,烦恼就不可避免! 一想到七年之痒的礼物沈思卿就恨,生活平淡和唐文采的没了激情十分无趣,每天油盐酱醋,难道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浪漫、激情,那些曾幻想在脚下的玫瑰,那些梦中的白马王子,那些繁花似锦的旋转青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平庸! 沈思卿见秦山矿业集团总部灰墙外的人行路上摆了一溜蔬菜摊,就下了罗杰的车。她没和菜农打价,一下采购了几天的菜,匆匆交了钱。罗杰十分小心调转车头,正要往回赶,突然,见秦矿的伸缩门大开,万鑫公司的运输车队一辆接一辆涌贯而出,后面还有几辆没挂牌的大货车,急速转弯,一点不顾及四周买卖的农众,大油门夹杂着油烟掀起一路尘土。 沈思卿慌忙躲到菜摊后面,跺跺脚上的土,气愤的骂了一句。看着缓缓关闭的伸缩门,她突然又担忧起来,难道秦山矿业要搬家?真要撤并?秦矿要破产了?唐文采知道不知道? 万鑫集团和秦山矿业的业务每个秦山人是知道的,秦院合作当然也是其中一部分。秦院后勤保障的物资,办公设施原来靠陈乃靖的公司供应,福利待遇也须到万鑫的公司认领。就连电子白板的竟投标也由陈董事长的公司出面干预主槌。就实质而言,秦山职业学院完全符合学校后勤社会化的要求。当然,这是秦矿出钱,万鑫出人、物,赚取利润的。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万鑫公司干脆在秦山职业学院综合办公楼的一层设了公司办事处。以致,先前,陈乃靖曾被学生误会为学院的后勤处处长,老远就被叫处长好! 晚上,直到沈思卿睡着了唐文采也没回来,沈思卿的担忧又被气愤冲走,恨突然多了几分。 第二天,沈思卿没费吹灰之力就盖了章。晚上,罗杰在金尊大酒店摆了一桌谢恩宴。 罗杰带来的同学朋友都好客,大家都是成功人士,幽默、大方。沈思卿和男同学喝了几杯酒,先前的纯真感情就被勾起来。这怎么好意思拒绝人家的真诚!她收了罗杰的红包。 很快,沈思卿和几个发小同学又拾起联系,大家吃喝聊天谈到童真、童趣顿时觉得犹如兄弟姐妹的亲切起来,吃饭当然是不能少的,仿佛吃顿饭,同学友谊升一下级。 沈思卿突然发现自己的酒量并不弱,酒桌上,几个男人醉熏熏的东倒西歪,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哩!此后,谁能经住一直制造机会的同学和好姐妹、老同学邀请呢!拒绝的理由总有用完的时候,唐文采又整天瞎忙着搞什么民办学校。于是,只要孩子安顿好,沈思卿就成了同学、朋友聚会的主力,逢请必到。 日久天长,就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沈思卿和几个朋友很有共同语言,总觉得很多话需要和对方说。有时,还会打打情骂骂俏,有时,沈思卿会幻想青涩:突然一个潇洒英俊的男人和自己一起追求真正的爱情……然而,这似梦,好梦,美梦,醒后也就烟消云散,不知去了那里。 第十七节兼职中的兼职 吴守南对夫人的阻拦异常愤怒,这是前所未有的夫唱不妇随。 下班,吴守南也不回家,他闷闷不乐来到新元,坐进唐文采的办公椅里鼓着肚子,眉头紧锁,看着满屋的凌乱和劣质的铁皮柜先让自己气愤起来。一会儿,见唐文采夹着记录本悠闲进来,吴院长鲜见恶狠狠道: “万鑫不投资我们就不发展了?那个富婆也就算了,老陈也顶我!什么稳步发展,什么积蓄力量,哼!拿退休金和老宫头一样整天跳广场舞稳定!既然开了头,必须全力以赴!必须让新元迅速壮大!头发长见识短,民办学校前景这么好,别人不投资,咱们自己想办法嘛!集资、贷款,有被尿憋死的?这么个小地方,难道让学生在大街上课?”唐文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懂非懂点着头听牢骚,假装背过身去找杯子。 “嗯……吴院长,那个……新元刚出满月,生日还没过哩!我觉得陈老师也有道理,积累积累经验,积累积累资金,师资稳定后……” “妇人之见!现在人你还不知道?一窝蜂,苍蝇一样,哪里有利哪里就是众矢之的,挤在一起的一堆树苗只有快速生长,压住四周才能保住性命。前几天,一位朋友告诉我,几个有影响退休的老家伙正在申报民办学校手续,下一年,明年,复课学校就不是咱们一家了!我们不变强,不变大,后来者就居上!” “虽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但这个资金、地点我们有啥好办法?钱可不好凑,加上这地方……”唐文采提出最尖锐问题,见吴守南沉默不说话,他又道: “楼盖哪里?新元哪还有地方?再说,地皮是当地的,能租赁多少年,什么时候收回谁知道!” “现在顾不得,就得急功近利,必须立即变强,我看可以拆了平房,教学楼工期很短,让学生们到秦院挤一挤,最多半年,嗯,也就一届,学院不定什么时候就分离!那才是未知数!”吴守南紧紧闭了闭嘴,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明天我就在院里发动发动,这个老陈,没见过世面,前怕狼后怕虎,我找了个大款投资,老陈竟把人家吓走了!太气人,你和院里小王、老杨聊天的时候让他们大胆地带头投,开春咱就盖,老杨有底货,听说小王家庭背景可不一般。” “开春?太……早了吧!早知如此,不如让万鑫投大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钱真不好凑,零星的也不顶用!” “大头当然得贷点款,融资也可以嘛!只要想法对,不能错失良机呀!” “快速发展是对,我积蓄可没多少!只能尽力把第一批学生管好,赚个好名声,有个好成绩,这种无形资产算是对新元的交代吧!那几个培训班,我看别再招生了,老出问题,影响新元的声誉!”吴院长瞪瞪眼: “那怎么行,咱们要坚持,这短平快的培训效益很好!啊……你的管理权,我觉得应该和万鑫说一下,也算股,你尽量投!我的意思,有好的朋友多联络多聊聊,让他们看到咱们这个事业的前景,得好好组织,这可不是小数目,你也知道,咱们还得偷偷来,毕竟,这个融资、贷款是有风险的,百分之十的利息太让人担忧!哎!听老陈说,院里又有风言风语,毕竟是兼职,一切小心谨慎。我是恨不得再扩招一下,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事在人为,咱俩要精诚团结!”唐文采听着吴守南的感叹,摸了摸比吴院长差很多的灰白鬓角也装作同意的笑起来: “行,行!那,院里我可不去点名了!你还得想个万全理由!” “这有什么问题,我们说了算!” 过惯平静婚姻生活的男人是希望来些事情的。这是麻木平淡中没有喜怒悲哀,痛苦挣扎才能感到生命存在的一种人生本能!杂乱的培训学校让唐文采重新体悟到生活的滋味。虽累虽算吴守南的指派,总终也属自己的事业,自己在新元说了算嘛!多事繁杂的充实感和朋友们的迎来客往一下提升了唐文采的生命预期。 吴守南一边说唐文采脑中一边飞速探寻,他思虑该不该大张旗鼓显露自己在民办新元学校的地位,这兼职到底是见好就收还是理直气壮。唐文采知道和办公室老迟那样兼职的老师并不少,但拿着国家工资搞自己的事心里总有些打鼓。不能太张扬,对,校长也不能称。听百分之十的利息,唐文采突然担忧起来:“万一招不到学生,万一学校和秦矿一样资不抵债,那利息、本金可怎么办?新元的第一批字条所有的借据可都有我签的字呀!一旦出问题,那可如何是好!”现在就撤出?新元好像也很有发展潜力!那什么时候停止兼职?明年?后年?秦矿倒闭时?从历史看,还是平静好,宁做平安狗,不做乱世候嘛!即使有些混乱也尽量一会儿过去。唐文采突然觉得一片茫然,看不清前路,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新元最好尽快没有累赘,赚多少算多少,有些风险后平稳下来,没了负担就妙了! 吴守南刚走,电话铃撕裂的响起来。唐文采一把抓起话筒,听到话筒对面有点像捏了鼻子的声音道: “唐教授?唐先生吗?唐校长吗?” “您是?” “哈哈哈,老唐,连我都听不出来?真是级别高了眼球就上翻!” “让门卫快开门!这是哪来的臭小子,敢不让我进门!算了!我不上去,你赶紧下来,几个朋友,给我陪陪客,快点!”唐文采听是南宫伟,忙穿上外衫,拿了手包,匆匆出了新元大门。 南宫伟插着裤袋挺着肚子叼着烟,摆着很酷的样子嘻嘻笑,唐文采见状笑道: “怎么又成了小瘪三,啥事?我都吃过了!黄镇长呢?”南宫伟倚着一辆崭新的砖红跑车,已有了点醉意,他道: “都在金尊等你哩,小郭的新车,让我来接你!” “搞什么?这么晚,也不早打招呼?” “咱们还用打招呼?走走!一个最好的朋友找你帮忙,我的朋友也是你朋友喽,上车!”唐文采忙提了提裤脚,坐进了车。 南宫伟胡乱搭了安全带,没关好门就挂了档。轿车晃晃悠悠像喝了酒,如一阵秋风带着唐文采疯狂冲出秦矿的泊油路。多亏漆黑的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跑车带着飞机的嘶鸣声一阵飞驰。一会儿,把浑身冷汗的唐文采带到金尊大酒店的一个大套间里。 包间里除了黄炎仁、郭军,还坐着几个略有酒意的的粗壮男人,他们均脸若圆盆、膘肥体魄,和南宫伟不相上下。南宫伟进门哈哈大笑: “唐教授,来来,这是沈局长,铁哥们!” “沈局,这就是唐校长!亲同学,秦山职业学院电子与信息学院唐院长,新元唐校长,著名教授,全国科技奖获得者,啊!”南宫伟四周拱拱手,一幅亲兄弟的模样。唐文采忙上前,用力握了握主陪中那位沈局长的胖手。 “幸会幸会!” “老唐,这位也是沈局,秦山地税的沈局!”那位好像没喝过酒的大个子沈局急忙探身,双手紧紧握住唐文采的双手,满面堆笑: “唐教授,伟哥的朋友,上座上座!”唐文采推辞,沈局长不容分说,把唐文采稀里糊涂拽到主宾位置。另外几个一一介绍后也热情招呼。黄炎仁朝唐文采摆摆手,一副已熟悉到不用握手的地步。沈局见大家坐定,给唐文采夹了菜,道: “伟总,唐教授一看就是文化人,咱闺女的事就有指望了!” “那是,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老唐,忘和你说,你不是弄辅导班嘛,咱闺女今年高三,在一中,学习成绩,呵呵!还不是很理想,想请你给指点指点噢!” “我?我什么时候弄辅导班?是吴院长的民办学校,我给他上课!没弄辅导班!” “你看,你推辞个鸟,秦山谁不知道你是新元的校长!报纸都登了你们的成绩,什么老吴老六的,托词!你还想收辅导费啊!没门!哈哈,咱闺女的前途命运可握在你手哦!”南宫伟举起杯,黄炎仁站了起来跟着道: “老唐,今天沈局把闺女托付给你,咱们都得尽力,怎么也弄个名牌什么的!沈局长可是咱们的老大哥,他闺女不就是咱们的闺女!你说怎么办吧?我先干了这杯,表表我的态度,沈哥,你看着!”黄炎仁说完,将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 “黄镇长,这?我能做什么,最多也就辅导辅导!”唐文采赶紧抢黄炎仁的杯,这是秦城的酒规,“一口闷,兄弟认!”就是对饮喝干一杯,有不喝不成兄弟成敌人的意思。 “你看我兄弟,怎样,老唐,绝对没问题的!”南宫伟也干了,端着酒杯瞪着大眼盯着唐文采。唐文采看了一下四周,只好一仰脖把一大杯酒全倒进肚子里。 “好!痛快!这态度,闺女今年一定能让唐校长送出去!”郭军和另三个年轻点的彪形大汉也呼啦站起来,都豪爽的一饮而尽。唐文采明白是给学生指导,放下了心,道: “那……沈局,我给单独辅导辅导,效果咋样可不好说!”三陪上沈局长一下站起来,一口把酒灌到胃中道: “唐教授客气,感激不尽!我见过咱闺女,聪明伶俐,老叫我大伯,弄得我和老头一样!听说数学、外文不大好,你看着安排,我、老沈,这一圈弟兄负责后勤保障工作,接送、学费、衣食住行没问题的!” “好!那晚上,白天她还得上课,晚饭后可以把孩子送到秦山学院后门的新元,我先辅导辅导看看,行不行可不一定,沈局长可不要怪我!”沈局长忙道: “哪里话!复课生马上要参加市里的第一轮选拔,去年,我倒是给她弄了个选拔名额,市里好办,可高考成绩我是爱莫能助!这次可不是为了选拔,今年,我得看看她的真本事,能选拔上说明有实力,高考就不会错,只是时间有限,这段时间需要辛苦辛苦您!闺女成功的时候,我们再连干三杯!”唐文采忙点点头。秦山规矩“干三杯,父母亲”就是一起干三大杯,就结义的意思,对方父母也成自己的双亲了。 “一定尽力!竭尽全力!”唐文采坐定,也回敬了大家一杯。 “好,好!这才是兄弟!”南宫伟一下激动起来,霍得又站起来嚷道: “这么投机,我们重新开始,曼丽!曼丽!上菜单!换大桌!” 唐文采见状赶紧出门去洗手间,他想打个电话,先回去,就在这时,陈乃靖正好和一位着装贤淑的高个子女士路过,和唐文采碰了个迎面,陈乃靖忙打招呼: “唐教授,这么巧,这是我的闺蜜廖总,在秦山搞着幼儿教育,刚才我们还谈,秦矿这边还没有亲子教育,她问我新元有没有兴趣,新元当然是你处理,我怎么插手,你觉得咋样?”陈乃靖看了一眼虚掩上的门,朝远处看了一眼。 “这,这,有点为难哦!”唐文采从陈乃靖的手势里好像读懂了什么,这时,南宫伟和黄炎仁知道唐文采要走,也跟了出来。 “哦,这是陈总,这是廖总!”唐文采急忙介绍。 “陈总,幸会幸会!”南宫伟慌忙弯腰紧紧握住了陈乃靖的手,一下谈起了相见恨晚。唐文采只得向前移动一步,面向廖总低声道: “新元当然是希望合作的,况且是陈董事长的朋友,只是,现在学校人满为患,连一间教室也挤不出来,亲子教育需要空间啊,要不,请廖总等等,我们正要准备盖综合楼!” “够呛吧!”陈乃靖听到这,突然回头说。 “呵呵,理想理想!吴院长的理想!”唐文采忙改口。 “新元刚起步,要慢慢来,唐校长,请告诉吴董事长,我们这边很困难,不要冒进哦!”唐文采尴尬刚才的话,嘻嘻道: “对,新元是董事会协商处理,万鑫是主要的!”廖总温柔的对唐文采道: “我不急功近利的,一定有机会合作的,等你的好消息!”南宫伟爽朗笑道: “唐教授没问题的,新元没问题的,我就支持!”陈乃靖笑笑,对唐文采道: “你的朋友不少啊,你们喝,你们聊!新元的事改天,改天!” 回到房间,南宫伟移到唐文采左边,低声道: “老唐,我还真想和陈总联联手,你说怎么个方式哩!”唐文采没走成,又和黄炎仁喝了几杯,就思虑起如何办亲子教育起来。一会儿,有些醉的南宫伟拉着唐文采的手,非要唐文采让他帮个忙。醉酒后的大家扯的都是商场、官场中的会惠互利、方式策略、规则制度,有点把唐文采当成钻营找钱的吴守南院长了。正是: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酒醉换来半日酣,恰醒恰醉度前程。 第十节朋友的朋友 八点多一点,唐文采一边吃着路边买的肉火烧一边想着新元的管理制度一边琢磨过会儿给秦院的学生讲点什么一边向秦院疾走。他刚跨进综合办公室,偏爱伟大高远思想,喜欢议经天纬地之事的大老张从后面突然使劲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跟着大笑起来: “呀呀呀!唐大校长,来来来,坐着吃,一个小培训部弄得你这样狼狈?得,别累出关节炎、糖尿病!对了,听说陈小姐高雅而不失铜臭,风流而充满霸气,你留学的同学啥时候回来?呦呦!跟暴发户谈情说爱是啥感觉哩!会不会也被粘得珠光宝气!”大老张宽大的棕色镜框平铺在脸上,压扁了瓜子脸上狭小的鼻头,他眯着镜片后细长的眼睛,既想显幽默又有丝酸意的直直等待,那返老还童的好奇掺和着深深的抬头纹,煞是天真好笑! 唐文采嘴里嚼着,既纳闷又好气:哪个同学要回来?怎么?这个老张头怎么知道要给陈乃靖介绍婚姻?一定……”唐文采见陈夫人早到了,带着花镜,一边看老张头,一边正危襟坐整理信件,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擦了一把手上的油,假装漫不经心,看了几眼桌上各种邮戳代替邮票的杂志信封,幽默道: “别提,富可了不得,一出手能把秦院买了去!再出手就是秦矿囊括其中。唉,秦院人家是不屑一顾的,都是些等养老金的老头老太太。这才叫有钱,手缝里漏出的碎银子就够咱俩到欧洲六国考察一番的,可惜,有点后悔!不该听院长的话,早成家立了业,机会没喽!如果我现在独身,对,像你一样也行!对!**,不然给您牵……”陈夫人翻阅信封只是由头,听到这里呼地站起来,瞪了**一眼: “小唐,没眉目别乱说!老张,不是要你保密嘛!你真是!”唐文采回头对**做了个鬼脸,抽出《秦山日报》粗略浏览起来。 “又不是外人,包哪门子密!”**伸着头四下溜了一圈,讪讪地道。 “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老张嘻嘻笑起来: “好好!不会,绝对不会!你个死老唐,谁是只拿养老金的老头老太太?”唐文采看着报纸没再接茬。好在自己说需要保密,陈夫人强忍了继续叙谈。 《秦山日报》花花绿绿,全是广告,唐文采心里有事,浮光掠影根本看不进去。唐文采性情敦厚,原本实在,有点拿了鸡毛当令箭,看陈夫人欲言又止,知晓还需认真思虑陈小姐的婚姻大事。他当然恨不得赶紧有个着落,也能一块石头落地,然而,只新元的教学、管理就够忙的,还有秦院的课,这几天吴院长又催命般督促实验室出点成果,说省里要评比,至少能有个拿得出手的材料吧!唐文采答应了就尽力,他觉得计算机和数理符号结合可以试试,但程序设计编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几日,唐文采真把认识的高富帅滤了一遍,归国的、听说是大款的、在**银行的、各种能力非凡的,甚至给几个名牌大学搞研究的男同学打了一通电话。可惜,很多任务得上天安排,并不因努力就有结果。介绍婚姻、新元、实验室让唐文采开始夜不能寐。 吴院长、陈乃靖两个主要董事都对唐文采说“开门办学,得广交朋友,作为主管,要走出去,活跃起来!”有时也是迫不得已,业务部门、主管部门、企业方面,业务、主管部门的领导、领导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等等,联络过程七扭八拐,犹如蜘蛛逐渐吐出的网。交际需要学习和实践相结合,对人是应付、是真诚、是全力以赴、是虚晃几枪,只几天工夫,唐文采和苏宁就大概有了些分寸。 不经意,唐文采竟碰到二十几年没有音信的中学的同学南宫伟,这得益于沈家镇负责计划生育的副镇长黄炎仁。黄炎仁是沈思卿老家的街坊,每到年节总能和唐文采聚到沈家在**任要职的沈家叔伯家,一来二去,虽不是很熟,也有了电话联系。 开学三周后,学生管理成为新元的主要工作。虽大部分是一心求取功名的复课生,毕竟良莠不齐,加上还有一批批社会各色培训班学员混杂其中。 这天上午,德育处颜主任追到唐文采,开始汇报迟到的、旷课的、夜不归宿的、打架斗殴的、男女生恋爱的、顶撞教师的等等让人不省心的各项问题。唐文采满脑子混沌,听一个复课班竟有几个学生同时因老师威严不够顶撞教师,气愤非常,为防止学生继续作恶,也为树威,唐文采和苏宁、刘武学、韩鹏飞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处理几个,杀鸡儆猴。 唐文采让班主任把顶撞的学生叫到德育处,面对严肃的颜主任和不知从何教育起的苏宁、刘武学、韩鹏飞,唐文采准备拿出以教育子女的心肠和一棒成功的效果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他先积累了一些愤怒,而后,显出似有杀父之仇的模样看了一遍年轻气盛的学生们,突然,唐文采提高八度骂起来: “你们这群混蛋!混蛋!为什么复课?不勤奋、不努力、不安心,这么高的个子,竟敢顶撞教师,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的教育饭,你们对得起父母的血汗钱,对得起家里人的期待嘛!对得起老师的付出嘛!顶撞老师,不说远,一百年前叫大逆不道,是杀头的罪!忤逆罪!你们太可恶,情节极其恶劣!非常错误!虽然现今不讲师道尊严,起码的尊重必须有吧!老师们传道授业解惑,费多少心血!顶撞,你们为什么顶撞!老师不对嘛!太放肆,简直太……必须处分,严厉处分,必须回家反省!”这时,一个高个子男生抬眼,突然打断唐文采的训斥: “你这校长说了算嘛!” “什么什么?” “胡老师就是讲错了,我只提了不同意见,他竟大发脾气,这几个同学是帮我说公道话的,还有我们班长,他把我们全赶出了教室,还用高声调压我,说我胡说,他能错哪里,我才和他顶起来!” “这……你还敢顶嘴,那你就骂老师?” “我们是话赶话,我就是声音高了些,颜主任才过去的,他也骂了我!” “放肆!老师是为了教育你,有错误可以当面提!可,你这种行为,让胡老师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教导你们?” “我就是当面提的!你不是在校会上让我们有意见可以主动提嘛,还说要提到桌面上!他讲错了好几个地方,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知道他啥水平,我没想激怒他,班里同学都要求换老师!” “什么?还换老师!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当老师了?” “对!换,必须换!我们班对胡老师有意见,同学都这个要求,我是学***,不信,你去调查,也可以问班长、班主任!” “胡撤!不自我检讨、自我反省,挑起老师的毛病!必须先向老师道歉,必须先承认错误,不然就回家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错!我是代表全班同学提的要求!” “现在还轮到你们提要求了?回家!混蛋!” “回家就回家!我不上啦!”那学生脸色突然涨得透红,嘴里不干不净嘟囔起来。唐文采血往上撞,激动无比,他突然扬起手照着学生的脸狠狠抽了一巴掌。苏宁吓得往后一退,颜主任忙跑上阻拦,使眼色让韩鹏飞赶紧给唐文采端茶杯。 “必须,必须严肃……严肃处理!”唐文采觉得胃里一股酸气直往外冒,太阳穴两边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气势汹汹,瞪着一趟学生,恨不得把他们的错误盯出来挤到地缝里。另几个学生都缩了头,低眉不语,那高个学生仍不服气直钩钩盯着唐文采的眉,他呼呼出气,蓦地,返身就跑,一溜烟进了教室,提起书包就闯出了新元,惊得正在上课的老教授和粗壮的门卫不知如何是好。 颜主任忙把茶杯递给唐文采,详细叙述了情况。 “胡老师倒是毕业于秦山师范学院,不过……他,毕业后进了乡镇企业局,听说得罪了领导,混不下去辞职下了海。经商也不容易,赔得一塌胡,房子都让银行抵押走了,听说也离了婚,到新元应聘不知是不是不得已。我们这边的福利待遇,他可能不满意吧!总牢骚,备课组蔡老师检查他的备课,曾汇报给教务上,他根本不备课,高考试题本也空着,倒是有教师资格证,可……唉!” “这,那,怎么行!”唐文采想到招聘名单中少有的年富力强的师范生,气得一下坐到了凳子里。 “那……这几个学生?”颜主任看了一下门口小心翼翼的另几个学生。 “先回家反省!必须反省!”唐文采没驯服学生,倒把自己气得浑身打颤。他赌气把所有参与的同学全赶回家,安慰自己,其实也算给那个逃离的同学有个交代。而后,唐文采郑重其事交代苏宁和颜主任出个校园公告,气哼哼回了秦山职业学院。 第二天下午,唐文采刚进校长室,门卫电话进来,一位姓黄的家长有事求见。唐文采听是黄炎仁,忙下楼迎接,此行恰是南宫伟厂里的员工孩子,托门路找关系为学生说情。南宫伟老远观看,一下子就认出没大变的唐文采。 南宫伟现在是秦山市一家高科技合金加工企业的老总,工厂不大不小,挨着秦山经济开发区沈家镇,经营有方,效益还不错,据黄炎仁说业务一半来自秦山矿业集团。南宫伟身材魁梧,带褶脖子上是肥厚的脸蛋,油光异彩的大鼻头上忽闪的大圆眼特别有神。由于腮蛋下的脂肪太多,使太阳穴被迫拉紧,只好有了一副上窄下宽热情的脸。南宫伟豪爽大方,总显着江湖义气、富家子弟、公子哥的模样,显然会见机行事。高科技合金加工是秦山矿业特种材料的深加工,或许因企业不大,负担小,经营灵活,效益比秦矿好了不知多少。也不知秦矿都揭不开锅,附属企业怎么还这样火,更不知南宫伟和搞计划生育的黄镇长有啥关联。 南宫伟见唐文采负责处理这几个学生,把黄炎仁和家长都推到门外乐呵呵道: “这点鸟事还用大将出马,唐校长,老唐,原来是老同学!过会儿让学生上课就是,这有啥问题!不就是和老师吵了几句嘴嘛!先前,我经常气老师,才和老师有感情的,哈哈,老唐,是不?” “啊!啊?这个!南宫?你也在秦山?”唐文采见南宫伟已发福的变了形,抢步上前,认真看了看他凸起的大肚子,对视几秒,抱住肩膀,一股久违的童真竟让他挤出了几滴热乎乎的眼泪。 南宫伟哈哈大笑,先拉着家长、唐文采把学生送到班门口,没和唐文采商量,和正在上课的老师眨眨眼,笑眯眯指了指唐文采,接着,又给班主任递上名片,然后拉起着班主任的手轻声道: “学生就欠抽!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过,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还请您高抬贵手,下不为例!学生捣蛋,直接揍,不用通知家长的!”班主任见唐文采在后面,没好意思回绝,也就没按程序向德育处要处理条。 唐文采正为那个跑掉的学生后悔,就假装和黄炎仁瞎扯,他暗想,那个逃离的学生听到同学返校最好快回来,最好赶紧托个人过来说一下情,这样也有个台阶。 此正是:受命承肱股,群朋聚一方,内方需外圆,情谊媚法章。 次日,唐文采正要到操场查看学生上操,远远见刚铺好的狭长水泥路上,几辆豪车吵闹着由远而近冲到校门,激昂的音响、冲天的喇叭、嘈杂的谈笑传进新元的各大角落。几个上完课的老师要偷偷离校,见长长的车队忙缩回办公室。因车辆要进校园可能堵塞主道,颜主任急忙通过广播宣布课间操暂停,苏宁也从食堂区跑过来问唐文采需不需要照相。唐文采伸头瞧了瞧,摆摆手。南宫伟边走边给唐文采打电话: “答谢宴会定金都交了,都是有头有脸的朋友,主宾不到那是不行的!”唐文采让苏宁赶紧拿些纸杯,客人都已进门,如何推辞。南宫伟的同行者均西装革履、意气风发,那豪华场面甚至传到正在秦院开会的吴院长耳朵里。唐文采见烧水的壶坏了,人又多,只得领着大家转转校园参观一下。 几辆超长轿车因无法掉头,倒车就花了几分钟,好在天高气爽,朋友们带了指导的味道异常兴奋,指指点点,认真、高调提了许多无法解决的指导性意见。这群爱热闹的人弄得全校师生都趴在窗台上俯视,以为教育厅或**检查组来了哩! 顺着进秦山城的柏油路,宴会就在离秦院一公里左右万鑫集团旗下的金尊大酒店举行。 南宫伟有经验,一下坐到主陪的位置,转转桌牌,让唐文采坐在自己一侧,一个叫郭军的开煤矿老板坐到另一侧,黄镇长在对面副陪,学生家长坐三陪位置,还有四个男客、两个女士朋友一一指定了位置。而后大家互相推搡逼着倒满酒,剩下的是一边用酒烘托气氛一边趁机谈事。 平日里沉稳的人见到平辈份、没有利益隔阂的老同学、老朋友都拿出幽默和玩笑,犹如回到天真不谙世事,大家说着笑料互相嘲弄、取笑,完全没了成功人士的严肃、矜持,惹得四下的服务生嘻嘻直乐。 女士也不禁劝,男士开始还喝五吆六酒上耍英雄,一会儿,一女干部主动出击,弄得男人们不得不显示好爽。酒量大的南宫伟第一个舌头打转不听使唤,他对左边表达一番,对右边表述一通,显着得意,他想对唐文采尊重,动作已不能控制,搭住唐文采的肩膀,粗鲁而亲热: “嗬,嗬!老同学,唐教授!啊……这么多年,竟能碰到,缘分……都怪那个叫什么什么,把我们故意划到两个圈里,你在教室前,我在教室后,天天看你出风头……啊!记得老写检讨,哪有机会扯谈!来……没了音讯,干……干了这杯!曼丽,曼丽,倒酒!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总让自我批评,找问题……看……准吧!秦山就个秦矿,需要深加工,精心、深层次合金,你问问老郭,我那边,哈哈哈!”另一侧的郭军竖起大拇指道: “伟哥那不是吹,我是跟着贵人沾光,我的新项目可要和你竞争哦!”南宫伟大度地拍着郭军的肩膀大笑: “欢迎赶超,来,你跟一个!” 学生时代的南宫伟可是“无故寻滋觅事,懵懂不问将来,纵然皮囊风流,草莽浪费膏梁”的纨绔子弟。唐文采端着酒杯借着酒量也笑道: “实在奇怪,以为和平年代草莽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你这却能掺和高科技企业?南宫,我都怀疑你知不知道合金定义!这是咋回事,真是猫要给耗子当伴娘喽!你看,你这英雄好汉几年混成该批斗的大资本家啦!” “死老唐,我怎么成了耗子?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骂人不带脏字,呵呵,不过,大部分只会瞎搞,有懂的,还不是听我大老粗的调遣!一人一条道,这叫……啊……有领导的大力支持……瞎猫就能碰上死耗子。你个大教授比较实际,竟会搞经济,不错的!先前你可比较死板,不像我,混了年轻,混迹江湖,总考倒数前三甲,可不是第一,突然特想小笨,你还记得小笨不?现在想来,还真怀念他嘞!听说当了革命军人从越南骗了一个漂亮姑娘,呵呵,好多年前的事了,没用了!好,咱俩有缘,在秦山,可要互帮互助,知己……你……同学是绝对的朋友!曼丽,给唐哥点支烟!怎么也让陈总陪个酒嘛!这么不给面子……哦,够意思,两肋插刀,两肋插刀!” 黄炎仁酒量有限,假装豪爽大气,喝了一段,他想克制,但肢体语言不服从短路的大脑,他和南宫还不能混同一类人,仍装领导干部,显得做作,干杯却剩下半杯。郭军见黄炎仁耍赖的样子十分不高兴,隔着桌子非要和他干杯,谈了几句,谁也不服有点恼羞成怒的一饮而尽。不过三分钟,黄炎仁就醉得趴到了桌上。看来有能力的人常输在本事上,也应了农谚那句话:摔伤都是好骑士,淹死都是水性者。 唐文采见能喝的都醉了,他想上厕所,可两名女士不依不饶,又要名片,又互留电话,一点离席的意思也没有,弄得他很不好意思起身。 曼丽见南宫伟如此重视主宾,就靠到唐文采椅背上,她紧身凸起丝绸外衬的前胸似碰非碰唐文采头顶,轻轻地移动身材,声音娇滴微笑着对南宫伟道: “我们陈总刚走,还要求送两个菜哩!她忙死了,哪有空坐陪!唐教授,多多包涵!是不,郭总?伟哥,哦,黄镇长,伟哥坏死了,送我的手机哩?不是要送我手机嘛!总讲难为情的黄段子!就会耍嘴皮子!”唐文采感到头皮有些痒,又不好正人君子似的移动,回头点上烟,不知是酒还是血上涌,脸一阵绯红。 “曼丽,哈哈,倒说说,怎么个难为情?是煽起你的情吧!啊,哈哈哈!”郭军换了南宫伟的位置移到唐文采耳边嘻嘻道: “这小曼可了不得,酒店领班,也不知怎么和南宫这么熟,反正应酬,她就陪,我们这几个哥们都熟,习惯了,有点不成文的定例,嘴里不干不净,你别见怪!呵呵,你懂的!” 学生家长谦虚谨慎,不住夸南宫伟企业效益好,郭军煤矿秦山第一,两位女士巾帼不让须眉,曼丽长得漂亮。大家听得眉飞色舞,激情澎湃,各自又一对一斟满喝起来。 黄镇长着雪白衬衣,扎着黑色牛皮软腰带,西裤口袋外是精巧的手机套。他头发柔软听话,完全向后抿着,几根黄胡子稀疏短促有点机要军师智多星的意思。趴了一会儿,他去了趟厕所,回来变得面皮清白。南宫伟再取笑,他一点不恼,又端起啤酒四处交流,见唐文采脸红脖子粗,嘻嘻挪过来和唐文采一碰杯仰脖就干,然后打了郭军两下,而后扶到唐文采耳朵上放肆的说笑,犹如刚才作呕已把和郭军的隔阂吐干净,郭军也迎上来,两人隔着唐文采互相干了对方杯子里的酒,搂着脖子立刻成了铁哥们。唐文采留了郭军的电话,定了日子回请!这时的黄炎仁像没喝酒一样清晰在唐文采和郭军耳边道: “跟好伟哥,他上边有关系,哪里也是绿灯!也有计谋!”唐文采不停的“嗯!”郭军故作惊奇,直言不讳南宫伟大不如黄镇长稳重,黄炎仁嘻嘻道: “伟哥……市领导都给面子,我个小镇长哪敢放肆!”唐文采酒精上扬,不觉对这位老同学也有了丝佩服:的确不容易,也许就是能力非凡,现在比的不就是综合能力嘛!至少情商不低,不然能轰轰烈烈拉帮结派、一帆风顺搞得这么大!才几年,南宫伟已经从一个毛头小伙、两眼一抹黑变成比较有影响的秦山私营企业家,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这时,郭军也低低声音道: “伟哥正转型,往化工方向,的一直折腾,真不容易!”唐文采怕被认为成间谍,忙大声对着一桌人用亲近口气道: “今天多谢大家盛情,我也带一个,表达一下心情。说起来,南宫和我十几年没见了,混得不错!嗯,上学那会儿,几次处分,一个电话,没事了!这情况可很深哦!但,我这老同学放着富裕发达沿海不去,在秦山这矿尘飞扬封闭内陆搞合金、深加工我不大理解,对,不容易,真值得佩服啊!为秦山的经济发展做多大贡献,不然,我给推荐几个学院数控、冶炼的学生?” “哈哈哈!人家是私企,个体户,全是农民工,不过,他可不稀罕你们那些锤子也拿不动的小嫩肉。农民工好管理、工资低,利润多大!反正秦矿非常支持,独家搞深加工,这算垄断吧!我看秦矿该到他企业取取经!”郭军道。 “弄些农民工搞高科技,比较厉害!”秦山史志办一个叫马庆的朋友刚才一直低调,现在也站起来和大家碰杯,他道: “黄镇长,我还有个事需要你协助哩,咱俩干一杯!”黄炎仁站起来,笑笑说,没问题,转身对唐文采说: “机遇好,几年前谁知道搞这个,我要是没到镇上,也早……当然,伟哥有关系,有能力!呵呵,不过,所谓的心计——在商海上的狡猾,咱们不能让他展示在朋友间啊!来,干!唐教授是可交的朋友!”这时,另一侧的两个女朋友竟和南宫猜拳行令起来,唐文采起身: “老黄,老郭,我先……” 唐文采借个机会想走,就在这时,苏宁的电话突然来了: “唐教授,唐校长!请尽快来一趟,吴院长找不到人!”唐文采酒劲狼藉,没听清,四周的确太嘈杂。 “什么事?” “唐教授,学生们打群架,请赶紧来一趟!”已移到副陪上的南宫见唐文采有点紧张,晃晃悠悠扶过来: “小嫂子啊,没事没事!二嫂,什么事嘛?老唐正在泡妞哩!”唐文采慌忙捂了话筒,赶紧挂了电话。 “一起,开心!多好!别扫兴,别揣知识分子的假牌坊!君子不是人?也得有七情六欲!老刘、张妹子,我这大老粗是佩服教授的,但是,更敬佩真诚、豪放,不端架子,来,咱们为教授干一杯!”大家一听同时站了起来。 “听说嫂子在环境局,检查卫生什么的!那有啥意思!你看,啊……天还是天,水还是那片水!老唐,嫂子到银行我觉得行,吃了存款吃贷款!怎样?我来办嘛!表个态,要不执法局也行,整天摆大爷的架子,多享福!嗯,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几个拜个兄弟,表个态,行不行!歃血为盟!”南宫伟要吐,脸红脖子粗的学生家长忙拉住他,对着唐文采悄悄地说: “唐校长,学校有事你就先去,我们还不定吹牛到几点哩!”唐文采看大家都兴致勃勃,还没和另外几位深入交流,忙道: “没事没事,有值班的!” 那个张妹子是秦山一个亲子园的园长,自己还经营着玉器店,这时也移过来,和唐文采互换了联系方式,让唐文采一定带夫人和孩子到她的店里看看。 这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路遇亲朋万事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全换了啤酒,曼丽也入了坐。大家互相不住敬酒,唐文采憋着尿没离席,手机急促响了几遍,他都没接。 第十一节中流砥柱 唐文采醉醺醺进新元大门的时候,吴守南还没到,陈乃靖已气呼呼走了。苏宁眼泪未干,正抽泣着打印安全协议书。唐文采见苏宁几缕头发散在眼角,磨磨蹭蹭带着微红的脸,讪讪、尴尬地笑着: “嗯!中午,对不起,我……”空气紧张加室内闷热,唐文采突然出了一身凉汗,血液中的酒精因快速循环好像也散了大半。听到唐文采的声音,苏宁肩膀一松,她省略许多尊敬的语并没回头: “现在……没事啦!知道,您忙!”过了几秒僵硬时间,苏宁倏地回过脸来,眼泪顺着鼻翼犹如小溪刷刷淌着: “什么学生!这是些什么事!太可恶,我可管不了,陈总差点把我骂死!”苏宁抽泣着: “说这些小事也找她!说管理委员会是干什么吃的!说派我来有什么用!”唐文采退了一步。 “我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老师,怎么管理学生!不就是个监工嘛!按什么稀罕的傀儡头衔!”苏宁的激烈爆发就像鼓鼓水囊突然划了口,让唐文采脑袋不断发热,酒精一下子蒸了个净,他退到墙角,感觉发晕,身子仿佛短了一寸。 “弄些玉米秸,让我们造家具!弄些歪脖柳,让我们修大梁!新元谁是负责人?哪里有管理委员会?难道是我?到底谁主管这一摊事,吴院长怎么不来?陈姐让找什么第一责任人,唐教授,陈总说,难道还要万鑫给您下聘书您才理所当然主持工作?我算什么?还有你们院的韩老师、刘老师,他俩到底怎么个职责?我又不是负责人,更不是第一责任人,凭什么啥事也……,哼哼!”苏宁没看一眼挨训学生般的唐文采衬衣纽扣开了三个,手插着裤兜,直舔嘴唇,继续恼怒道: “这叫合作?见了利益谁也说了算,有了问题推来推去,谁是兼职?我才是真兼职!” “唔!那个!这个!”唐文采口干舌燥,他第一次见年轻俊俏的小姑娘突然变了样,竟对年长的副教授数落、发脾气,脸一会儿热一会儿白,仿佛偷懒或推卸责任的心被苏小姐掀了胸肉盘看了一番。 “没什么!其实有什么!就是插队买饭!这是些什么学生,至于?野兽一样!撕扯乱咬,野兽!”见唐文采连坐下都没了勇气,苏宁稍稍放缓了声调。 “不可思议,太……女生简直是泼妇!后来成了两个班的男生,好几帮人打成了团,根本拉不开,我是没办法才报的警!”苏宁平静了一下心情,突然又充满了抱怨味,惊得唐文采又抬起了头。 “你没听没见那架势,疯了!野兽!野兽!德育处没人,值班的不知在哪里,食堂附近又没有男老师,我,真领教了!派出所根本来不及,我不告诉陈总告诉谁!多亏公司恰好有空,陈姐带着很多工人,带着棍棒!过来就把男学生打得头破血流,太……太野蛮……也活该,那女生的被褥也被扔出了大门!” “我哪见过这!陈姐,陈总骂得更胜一筹,我,这么大,真没受过这待遇!” “这……学生打架?打群架?怎么可能?高三,学习这么紧?嗯,啥情况!也许,陈小姐心情不好?不过,打架,也属正常,报警是不是小题大做?这事,嗯,毕竟我们刚成立,谁料有这种事!我还以为是培训部的社会青年呢,陈小姐,哦,应该对学生教育一下,太不像话,太不像话!我问问吴院长!”唐文采听事情简单、粗暴解决了,学生也做了处理,没给自己留什么尾巴,才慢慢坐下来。他四处找杯,突然对陈乃靖的霸气有了些敬佩。陈小姐处理的是有点激动,这会造成不良影响,说不定家长回来要闹的,那又是个麻烦。苏宁转过脸擦干眼,继续埋怨: “给吴院长电话,他说正开会,给你电话……我不告诉陈总?陈总对吴院长很不满意,他说这种事以后让你处理。院长当然忙,可,你又不接电话。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我干够了!新元刚开始,难道这些琐事就烦了你们?这是什么事!”唐文采挠挠头,觉得先前闭门造车制定的规章制度太虚,根本没用,新元需要确认一下领导机构,需要实实在在有个主持工作的,需要成立应急上报制度,其实自己知道吴守南意思,名义上是常务负责人,还不得汇报!他也从没主持过这么繁杂的事,加上老吴一定会指手画脚,还有陈乃靖在资金上算计,钱其实说了也不算!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酝酿这事,自己提合适不合适! 这正是:创业初始难,不进则退守业难,荆棘满地发展难,人情世事平衡难难难! 民办新元学校开学四周,再开学到周二,成人培训部第一批计算机培训学员结业,班级、教师、食堂、宿舍、教材、值班、考试各种基本的常规才算基本建立、正常起来。 吴院长电话给刘武学、韩鹏飞,说要整理院里的一揽子事,让他们尽力帮助唐文采,院里的事他给托底,接着他喜形于色兴冲冲进了唐文采的办公室: “小唐,呵呵,你看,我说嘛,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发展的多快!有强劲的势头,好,就是辛苦你了!那个小苏,我看不容易应付,你可多留神,啊……新元是你说了算嘛!”唐文采打着哈欠,正要上报团委费用的事,感觉无数事情等着他说和做,他喃喃道: “不辛苦!小苏……她才懒得……”唐文采想再要个人,实验室成果的构思在混乱中竟有了一些想法。 “教学管理累心不累身,主要乱七八糟头绪繁多!” “那就好,那就好!前几天那个突发事件,我和派出所打过招呼,孩子们打个架很正常嘛!小苏也太……那几个学生还是让他们回来,一步步规范嘛!处理要走程序,哪能像小陈一样!家长找关系问我学费,你说……还有,你也知道,如今院里很不像样子,大家很不把我当回事,秦矿分离又弄得沸沸扬扬,老师们一点团结一致的精神也没有,院里还有人……太差劲,整天不上班就算了,还找我的不是,说我不安分守己,乱搞,简直放肆!学院党委和秦矿让我稳定大家情绪,所以,嗯,我是说,这段时间,我得处理处理院里的事,安顿好大后方嘛!我的确没时间再过去上课,这个……” “那您先忙院里,你的课?让**替?”唐文采没明白吴院长的意思,猜着问。**和吴守南的专业一致,倒是整天闲着。 “不不,**整天想着退休,哪有那心思!再说,他……算了!” “杨书记?”唐文采还搞不懂,吴院长到底想表明什么。 “这个老杨不是病假就是事假,谁知道他在外面搞着什么,还满腹牢骚,他们……我知道你够忙的,团委、实验室,在这边上课,还得过去上课!还得管杂事!” “我?” “这样好,你年富力强,每周也就多一两次课,你有事的时候我顶上!你,我放心,自己人可靠啊!”吴院长终于表达好心思,舒了口气,喝了一大口茶。唐文采本想再说几个年轻人的名字,可转念想着小王炒股,小李一个月没见过,只好为难的答应下来。他知道吴院长其实也就是想省几个讲课费,分配制度里负责人都是包月的奖金,讲条件应该也没用。 接了新任务,唐文采拿出老备课本匆匆修改了一下秦院的课,立即往新元赶。走几步,他突然想和吴守南协商重新分工,又往回走,跟着,又觉得先和刘武学、韩鹏飞商量一下再讨论。 到了办公室,却见苏宁给压了一张条在桌上: “月末回公司财务报表,加有个酒店的业务需处理,不能定几天,苏宁”。 唐文采拿着条转了几圈,直叫苦。到新元兼职负责的两个小同事,管理学生方向的韩鹏飞要结婚,忙不必说,负责教学方向的刘武学整天在办公室捣鼓电脑,他哪有唐文采的功夫献身新元民办学校。所谓单身的秦院的小齐讲师在院里管理新元学生晚上的住宿,更是吴院长的一厢情愿。自从安排他负责晚上的大通铺,还给他定了奖金,院里就再没见他的人。老杨书记和陈夫人透露,人家可能到酒吧当调酒师还是酒陪不清楚,定了的奖金还必须给!大老张却说,这个小齐是个赌徒,他拿了的奖金就去赌博。陈太太一听十分紧张,到现在也没侦查清楚,反正小齐只白天回院里睡大觉。负责教学楼卫生的老太太还批评学生乱扔垃圾,这小齐讲师只做了一条,从苏宁手里拿奖金信封。现在,苏宁又逃离了现场,如此,新生的“新元”只好剩下年富力强的唐文采领着一群离退休返聘的老头老太太和没有教师资格证的聘任教员管理了,如今,唐文采不承认自己是第一责任人都不行了。 兼职并不比全职轻松:老教师病假的协调、一中备课组长们代课的课程表、食堂的煤炭和热水、饭菜变味的投诉、宿舍漏电的插排电线、晾衣场丢失的校服被褥、违纪学生家长的拉锯谈判、学生成绩的分析反馈、刚招聘全职的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年轻讲师的培训、书店丢三落四不及时送到的复习资料、复读班数学课做不完的题山题海、还有吴院长丢来的每周有时一节有时两节的代替课,检查、反馈、开会,唐文采感觉背上一点一点多了一座延绵的秦山小山脉,这兼职校长比全职可费劲。 想了想首先该干什么,唐文采拿出在他桌上吴守南的教本,简单看了看培训部的计算机原理课。 多亏出了秦山职业学院北角门就是新元正门,在秦院上完课唐文采就小跑到新元,也多亏万鑫集团的职工带着铁棍大打出手的震慑作用,才让比唐文采高半头的学生们不至顶嘴。忙乱混杂的疲累总拖到全校熄了灯才算结束,唐文采还需到秦院教学楼查看睡通铺的打呼噜的学生。夜籁寂静,他也不知道几点能回家,有个大事小情,不管夜里几点,谁也给他电话。还有,次日一早,集合号和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又会把唐文采吹醒。也多亏院里学生对教授们的课程爱答不理,唐文采也早有了几年的讲义,加上可可丽丽有姥姥爱着,沈思卿工作并不忙还算喜欢管理家务,才让唐文采有时间坐在小小的办公桌前,蜷起胳膊伏案打个盹。 正所谓:创业须知坚守苦,切莫受挫即不前;耐心经营待机遇,宏图大志有必然。 民办新元学校的董事长当然是吴院长,因除了万鑫的固定资产,连拉关系也在内,他的股份最多,虽然他一直不准大家称谓,也没弄个几号文件指出谁是董事长、主要负责人,谁负责教学,谁负责政教,谁负责后勤,这是不言自明的。吴守南的意思是唐文采须压住苏宁,尽量把管理的主次让时光、能力验证出来,他十分担心万鑫的争权夺利。对新元而言,苏宁只一人代表的万鑫集团是次要的还用说?然而,自从结清了第一次收入,吴守南却放手的厉害,才两个月余,先前粉墙、拔草、搬桌子的吴院长,现在连检查教师上不上课都懒得挪开脚步。最要命的是他开始对花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唐文采告知苏宁,日常开支、工资、待遇、收的费用混沌着合在一个户头,自己弄了密码就没了下文。他还信誓旦旦对唐文采道: “钱随便花,苏宁那边……当然能拖就拖喽!呵呵,用钱可要提前说哦!”这种要一分花一分的申请可耽误了很多事,唐文采有时只得垫支自己的积蓄。这样倒好,省了一个出纳的工资。 民办新元培训学校学杂费、住宿费、资料费、伙食承包费,零零总总收入颇丰,复读班、技术职业培训都是顶额全员,收费基本按最高标准,掐指粗略一算,一下让几个秦院的院系红了眼。陈乃靖对自己的眼光也非常满意,她电话唐文采规范资金使用,暗示及时向她汇报新元的情况,还说苏宁会尽快去。 周六下午,送走学生,看着新元大门徐徐关闭,唐文采兴冲冲来到吴守南家里。唐文采觉得应该和老院长保持一致,至少提拔是院里给的,他还有意添油加醋把陈乃靖的拉拢的意思汇报了一番,也暗示自己需要吴守南高度重视。吴守南听完,阴险地对唐文采笑笑: “想挖你?没门!全职你是信息院的团委书记、实验科主任,兼职是新元的第一责任人!你是我们院的宝贝哦!”唐文采喝了一杯酒,笑眯眯对吴院长夫妇道: “我觉得培训费有点高,除去工资、奖金,利润都超过了百分之百!”老陈夫人嘻嘻道: “这个你就不懂了,高收费才能让家长觉得是高标准、高水平、有面子,才能让人觉得我们有档次!”唐文采想想,也有道理,一边喝酒一边粗略把新元的资金分块、支出、预留向吴守南做了说明,吴院长听了资金管理,眯起眼: “细节你掌握,没问题的,咱俩无所谓!就是个简单的收支,一眼就看到底!你,我是相信的!再说一遍,那个小苏……呵呵!你和万鑫那边没什么可汇报的,让她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总不能和人家隐瞒利润吧!账目那么清楚,电、水、租金、杂费,苏宁盯得一丝不漏!” “你看,这么一个高层次知识分子,这点事摆不平?还是数学系出身的,现在奖金不是你处理嘛!” “奖金也不能乱发吧?呵呵,你同意我说了算?我怎么觉得两边都是间谍!” 对饮一段,唐文采暗打主意,想了想,为澄清自己,表明光明磊落,也为了董事们尽量团结一致,他觉得应该当着院长给陈乃靖打个账目结论的电话。没想到,陈乃靖听是在吴守南家里,语气都变了。意思是,创业开始还有很多困难,利润怎么都行,收支让小苏处理就是,其他无所谓。可,唐文采说到吴守南的大度意思,还准备教室、宿舍房屋装修,补贴提高档次,提高新元的层次,先前拟定的合同需微调利润等,陈乃靖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租金利息哩?这怎么能不算股份!变更须协商嘛,怎么能一人说了算!我们是股份制,既然这么快就有了效益,咱们为什么不改改协议,先分点红利呢?新元红火喽!资金以后也不是大问题啦!不然还是我撤了资,你们再融融资吧!”吴院长在旁偷听着,唐文采还没挂电话,他就在客厅里跳起来: “什么?利息也算股,怎么不把打学生也算进去!教师是我的,管理是我的,我付出这么多,我不是主要的?不能还没起家,利益就乱套!老唐,这可不行,你在那边看好苏宁,协商?这是要分家!还没养肥就要割肉!”陈乃靖那边好像听到一些动静,慢条斯理说给唐文采,又像对着吴院长: “可以不算的!但,学校是我租的,桌椅板凳、培训设备是我上的,公司可以找另一拨人管理嘛!这个分成,什么时候,多少,我不在乎?就是给舅妈和陈夫人面子的!唐教授,新元你可要多费心,你也是懂事,可不要被人耍着,要和苏宁多协商哦!”唐文采怕陈乃靖的话再刺激吴院长,忙挂了电话。他对自作主张,当着院长打这个电话悔青了肠子,唐文采突然感觉犹如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这不是一个电话把合作搞分裂了嘛! 第二天大早,唐文采想和陈乃靖解释解释团结一致的重要性,陈乃靖还没开机。唐文采又给苏宁打电话,一谈利润分配,苏宁犹如受了蜜蜂蜇,忙说手机马上没电,一下挂了机。 对新元的最大管理员唐文采而言,自己犹如一颗进入磨盘的坚硬石球,这边要服从,那边要应对,推到这边说是最低要求,搡到那边说必须的,关于利益,还是老话,可以共患难不能共享福,真得是难以满意中和。唐文采虽算第一负责人,却不能拍板,只是口舌,请示来请示去,杂乱着就没定数,为此,苏宁也一直没按时返回。 好歹吴院长的陈夫人,对新元犹如隔代的孙子万般疼爱,以散步健身为由,找到梅姐和几个有头有脸的沈书记的几个下属,到校园里巡视、挑毛病一番,用新元还存在很多难以预测的困难吓唬丈夫,用管理乱了套,陈乃靖的投资就打了水漂,间接布道周旋,又以大家应该以利益为重,苦口婆心说明没有精诚合作,成烂摊子、总会丢利润,谁也得不到好。老太太像活细胞分泌的能协调一切的有机物---酶,拉下老脸说服协调、应酬斡旋,分配与继续联手,老师、管理者、后勤、门卫等,总算在拿到不菲收益后的笑声中一概应对了去。 正是:九月秋风冷雨,创业混沌激情,蓦地一分成,心事重重。时分时合,谁定?谁定?从此各有小算盘在意中。   第十二节和解 忙乱的时间格外快,眨眼,农历中秋节,也就是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即将来临。 充满亲情有吃的节日是企业、公司、部门走访交流、礼尚往来的最佳时机,毕竟见面捎带点礼物比较有话头。今年,作为有了执法权的环境监测处异常兴奋,没想到,清水衙门的环境中心,就因各大局需要的一个公章也红火起来。化工区、建设区、餐饮区,工商税务、街道办、需要的朋友,司机们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川流不息犹如拜新年的黑了天就开始走街串户。 沈思卿见万鑫、胜利、永华都是诚心实意鼓囊囊的大信封,小心谨慎应付着。这时的郝局长根本没时间让人请示,再说,这种事如何请示?只得自作主张。沈思卿担心自己在以后的处置中会拿不好尺寸,其实,她想,如果这是不对的,可以退回去,古代不是有尘封丝绸返还的例子嘛!如果过去,只要给他们处理好业务关系,没人追问,自己做了工作,难道不能有点回报!但,必须做个周密打算,也不能跟唐文采提,等两个漂亮的宝贝需要时,再给这没心没肺的臭男人个下马威!对,如果两个孩子能出国镀镀金多好,这可需要一大笔钱,国内的空气、水的确被粗野的人们弄得乌烟瘴气,必须预备将来到山清水秀的国度,甚至不在于学习、面子、深造,至少能呼吸正常的空气、喝到放心的水!于是,还犹豫的沈思卿突然改了主意,急急躲进秦矿银行,把大红包集中了一下,都存成了定期。 真是锦上添花,沈思卿也没料到,无心投给罗杰的资本,两季下来竟拿到丰厚的利润,本想同学那么认真把公司的一处厂房抵押给自己,还做了公正,那么讲义气,就算帮个场也应该的。罗杰信誓旦旦讲化工的效益她还不信,果真,从五华市要回款项,罗杰先送了她一条精美的老坑和田碧玉项链,同时把利息和分红一股脑打进沈思卿的账户。这让沈思卿突然觉得死工资太没意思,她想了一遍秦山的各种关系,有了种沈家亲朋好友遍及秦山城、什么事都没问题的感觉。罗杰短信问钱到账没,接着电话追问: “思卿,你的本金还继续投吗?”沈思卿查完账户已到家,她正要煲汤,故作为难地道: “唉!不投放哪里?银行的利息还赶不上物价上涨,反正也用不到,其实还可以加点,呵呵,就是太少,继续吧!”沈思卿想到好姐妹小周昨天还唠叨存现金贬值的厉害,觉得鼓动一下差不多能成,讪讪着道: “哦,几个好朋友对你那边的融资也感兴趣,她们说总比费心拔力还不一定能赚钱的投资强!” “呵!这可有风险,弄不好血本无归的!”罗杰嘻嘻调皮地说,融资比银行贷款快速得多,也不用实物抵押,虽然公司发展并不稳定,不过,罗杰说,运营当然就有效益。 “有你的公司,有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公司的联络业务我还想掺和掺和哩!前段时间我大哥因个大工程寻找合作单位,担心不熟悉好为难呢!白在市里负责着个好部门,什么竟投标,错过多少机会!” “什么?这还需找下家?会有这种事?巴结还得看人脸哩!有这种资源?怎不早说!那,那,欢迎入股,欢迎你加盟,不用投资,能利用的关系就是股份,只要是你的关系,五五分,你六也行!” “分什么分,我就是给帮忙,反正工作也不累。大哥说竟标不过是幌子,但,很多单位、朋友还是需要照顾的!我只是觉得可惜,唉!有公职就是被笼子罩着,怎么能出面!也就牵牵线,联络联络,钱不钱的,老同学嘛!” “不不!该如何就如何,铁关系就是最好的业务,这个必须联手,利益清才能成好兄弟,太好啦!那个沈副书记最好使,你们还在五服里,年节的时候你给提提我,呵呵,虽然老家隔得不远,毕竟不熟悉,我一会儿过去和你商量商量这事!” “用这么急?明天,今晚我还……我有事!” 结婚纪念日月余,也就是唐文采在新元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月多后,沈思卿的态度才疏驰了些,“滚”,“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搂着新元睡吧”才离开她的嘴。虽饭局、茶局、影局、歌局不断,沈思卿还是感觉有点漂浮不定,下班的路上,沈思卿甚至有点想唐文采了。 沈思卿的生日过的没有一点滋味,唐文采不知忘了还是故意冷落,一整天她也没收到悔改的礼物,电话问候也没有,唐文采甚至没回家吃饭,这倒让沈思卿没了主张,她对自己有点疑惑:我的恨怎么这么少?难道距离产生了美?这个臭阿唐,也不回来打扫卫生,家里乱成什么样子啦!忙,瞎忙!臭老唐,也不打个电话!赔个礼道个歉低三下四这么难?自己怎么了?这几天心慌的很,死老唐,你没听说六楼遭了盗呀!就这么放心我们孤儿寡母担惊受怕?假装说句软话也不行!太气人!而,我怎么这么不争气,盼着他回来有什么用?难道真得老了,害怕孤独啦!死老唐,生日也不提一下,恨死人!丽丽可可怎能这样,十几天也不问一句,这怎么行!我担心什么?至少有个理由!我是不是太任性?我对他为什么这么依赖?这是咋回事!我该怎么办? 面对镜中斑驳的唇彩,沈思卿看了看,连补妆也没了兴趣。客厅里因为天气阴沉有些昏暗,可丽的姥姥——也就是沈思卿的妈妈——一个随秦矿丈夫在城区的没有职业的老太太,戴着花镜边看电视边打毛活,一直在不停的嘟囔: “文采他忙,你就不会给他个电话!两口人,哪有筷子不碰碗的,你就是太任性,平白无故换什么锁,换锁也该多配几把钥匙,多亏这些天我在这里,不然,门都进不来怎么换洗的衣服,这会让他在外人面前很难堪的!”那语气,仿佛亲生母亲替唐文采给沈思卿道歉一般。正在这时,唐文采拖着疲惫的身子踢踏踢踏回来了,见门虚掩着,他侧耳听了听,而后拐进门,正听岳母在唠叨,忙伸直上身,犹如刚完成上课,需要洗手的样子,无所谓口气道: “妈,怎么不开灯,做饭没?可丽呢?”沈思卿正照着菜谱做美味甜食,听到唐文采浑厚的声音犹如阴云被阳光照了一下,她故作冷冰一句话不说,却兴奋忙乱地切起了菜。岳母站起来道: “你……你爸分的大米、油,你代领就是,我们用不了!思卿说你忙什么新学校,好几天也吃不上顿安心饭,她正给你做哩!这几天小区不安分,你爸说也要过来住几天,就是家里还有一条狗,好多鸡鸭离不开人,也麻烦!”岳母一边放下毛活一边呶呶嘴,唐文采侧眼见新钥匙就在电视机上。 唐文采扔下包,一屁股坐到电视机旁,装作累的捏了捏额头: “这段时间太忙,刚建了个学校,老师、宿舍、食堂你说哪样不得亲自办!”见沈思卿一声不吭在厨房忙活,唐文采伸手拿了钥匙放裤兜里,而后脱了鞋,斜着身子看起了书。 或许不劳而获的财物有一丝内愧,或许心爱的可丽不能影响了长高,或许已习惯唐文采在身边的喜怒哀乐,沈思卿搞不清,反正,生日祝福什么礼物也没有,也不过来了?自己又长了一岁,怎么没感觉哩!不理他?可,水、电、油盐、酱醋总觉得太乱,特别是这个按了防盗窗的楼失窃,让她突然希望唐文采要在身边。 就在这时,可可丽丽从楼下满脸汗水冲进门,她们扔了书包,踢下鞋子,跟着就在客厅里吵闹起来。 沈思卿把烫得弯弯曲曲的头发梳了个髻,穿了肥大的粉嫩色条状睡衣,白皙脖子带上珍珠项链。偷眼见唐文采躺在沙发中津津有味看书,突然有种久违的亲近感。她进进出出,一边煲粥一边炒菜一边刷碗,弄得锅勺乒乓作响,还不自觉哼起流行乐曲。这也许并不是因唐文采,就是生理优秀期,沈思卿的心情特别舒畅。 守着母亲,沈思卿终于强忍住投资、存款、兼职等自己的快速发展变化没泄露。心情愉悦觉得哪里也和谐,就少了讽刺挖苦埋怨的话。唐文采见沈思卿虽忙乱却没了气愤的样子,嬉皮笑脸坐到丽丽身边,乐呵呵和她闲聊着学校里的同学关系等着开饭。他可不知道自家账户突然能生钱,更不知道多年的积累已被罗杰的公司融了资。 摆好饭菜,大家坐定。沈思卿看了一眼唐文采,然后给母亲夹菜,她不着急吃,露着母牛舐子的眼神盯着可可天真地扒饭,不时用长指甲撩起散落的柔软头发,不住地嘱咐: “慢点慢点!急什么!”想着将来幸福的生活,她给唐文采端了饭。唐文采忙伸手接,然后冲丽丽做了个鬼脸,沈思卿的母亲见状一下笑出声来: “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丽丽,去拿酒!”唐文采不想和沈思卿冷战,他见沈思卿连生日礼物也没提,仿佛又一次俘获芳心般的开心,快活地喝了一大杯。 岳母吃完一抹嘴,继续去打毛活,唐文采打着饱嗝也把碗筷向餐桌中间一推,朝两个孩子嘻嘻笑了笑,没想到,正在喝汤的沈思卿突然脸色大变: “唐文采,你真以为成了领导牛了!告诉你,我上着班,给孩子做着饭,照顾这个家,还兼职做这做那,我可不用你养,你少给我装大爷!生日礼物,哼,我和你没完!”刚才还兴高采烈地可可丽丽见母亲愤怒状全撅了嘴离了席。姥姥赶紧回身抢餐盘,本想唠叨一句,喏喏嘴,端起残羹冷炙匆匆进了厨房。唐文采被噎得哑口无言,仿佛口干舌燥时一块干馒头下到了没有唾液的食管中: “哦,你……我,啊,妈,这……学校还有点事!可丽,你们先睡,要关好门!”唐文采被闷了气,起身拿了一件衬衫灰溜溜出了房门,原计划明天一早查一下复课生早自习到班情况,准备批评迟到懒散的学生,没成想刚吃完晚饭,就被逼无奈又进新元查看一番。 夜幕初合,秦院北门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映得路旁的尘埃纷纷飘荡。唐文采感到秋风袭来有些阴冷,使劲竖了竖衬衫的折领。 进了校门,转过传达室,但见夜色中的教学楼里灯火通明,几个值班老师正在教学楼上来回巡视着校园和学生,唐文采突然又有一丝成就的满足闪过心田。这时,值班门卫从远处的宿舍区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唐校长,唐校长,学生刚上自习,颜主任让我转了一下宿舍区,您,转转看看?” “哦,好,好!学生们挺认真,大家做得不错,我正要走,你忙吧,你忙!”唐文采见门卫认真盯着自己,仿佛刚才没在值班室要检讨的样子,忙抽身又出了校园,并故意急匆匆的样子。 现在只能到秦院实验室将就一下了。实验室内间有一张折叠钢丝床,有刘武学的被褥,有方便面、矿泉水和一个小微波炉,还配备了大型试验用计算机。刚进学院,恰巧碰上遛弯的陈夫人和杨书记。陈夫人支走杨书记,四周望了望,做了贼似的招呼唐文采。 “小唐,来,快来!”陈夫人把唐文采拉进综合办公室,然后回头看看,慢慢掩上了门。 “我正找你,想到新元,以为你早回家了哩!有个事,哦,那边怎么样?苏宁回来了没?” “新元?正常吧!就绪了。小苏回万鑫交待工作,说几天,现在还没见影。我这两头跑,有点需要辆自行车!怎么,怎么没见吴院长?” “别提!别提!没晓得弄个事如此辛苦,早知如此,倒不如买点安静的国债享受清闲!又得应付院里,又得协调新元的杂事,这不,连和我遛弯都没时间喽!前几天,院里出了内鬼,简直混账,吃饱撑的,举报老吴,说老吴挪用公款、贪污腐化、人事混乱。胡说、狗屁!昨天,总公司派人来,光明磊落的,审查什么!我们院有公款嘛!人事能不混乱?整天不来上班还乱说!就得严严的管,谁也没毛病!老吴还不是为秦院折腾!查,院里破桌子、烂板凳有值得贪污的!什么叫腐化,买了张大点的办公桌就是腐化!眼红,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红眼病!老吴那个气!李书记也没早打声招呼,今天回家,看他像拔了根太阳晒了一天的茄子,唉!年龄不饶人,精力比不上年轻人,又受了这个窝囊气,你别看他整天不到新元,毕竟是自己的事业,能不操心?我倒过去看了几次,感觉总有点……你看新元那些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像受了委屈的学士、硕士,太不认真!给复课生上课,也有出来打电话的,有老让学生自己练习的,有连试卷也不批的,不像话!这个管理你可不要和老吴一样,多琢磨琢磨,别给他们好脸色!这些有点墨水的人就是贱,你得像个将军,他们就乖乖听话,你像个丞相,他们就老提建议,意见能统一?千万要学会批评啊!新元,像你这么敬业的!如果有三个就好喽!这个老东西,瞎折腾!” “调查吴院长?腐化贪污!呀,是不是我们几个不在院里,别人有意见?那可不行,我得赶紧回来办公!” “没事没事!院里平时有人?和你啥关系!无非就是管理不严,这沸沸扬扬要解散的样子,能不懈怠!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得了红眼病!装装样子,谈谈话给个说明,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矿院要分离,人心惶惶,秦矿都要垮台,总公司哪还有闲功夫管秦院!走形式,别听他们胡嚷嚷!吓唬人!” “还是回综合办公室,至少多个人做做样子!只是新元那边实在太忙,更需要人手!” “不用不用!老吴早有安排,有李书记压阵!你安心在那边,这边的课别耽误!还有举报老师不按时上课的,正好让老吴想办法治治这几个刺头!小唐!正好,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就是,就是……你先别和老吴说!”陈夫人欲言又止,近了两步,扶到唐文采的耳旁,声音变得沙哑: “我的亲侄子,现在住我家,唉!我就直言不讳,愁人啊!这孩子简直……唉,怎么说……实在,我是想让他找个安稳的事,他又坐不住,他,说实话,还真没什么大毛病,不赌不嫖的,就是太讲哥们义气,你可别对外人说,这,唉,在老家弄出祸来,家里实在没法子,送秦山来了。那边算是给他擦好了屁股,可,总有人不依不饶!万一,不定出什么事,暂时,在这边呆一阵。可,也不能老让他在家闲呆着呀!就是个定时**!” “好啊,让他到新元嘛!”唐文采眼睛一亮。 “他!教书育人的地他能去就好了!惹是生非的种!可,如果不是我们陈家就这一根独苗,我才不管哩,娇生惯养,他姐,就是我家小涵还特别宠他!和他那姐弟关系,唉!赚点钱一分没给我们,全借给了他!你说这兔崽子有没有数,全款借的买了辆豪车,我也不知道什么名,还没挂牌照,前天又喝酒给撞了!气得老吴非赶他走,我这两头受气,我弟还不知道哩!” “这样!他先前干过什么?我是说他能干什么?对,小涵在国外怎么样?”一听来人是闹事的主,唐文采黯淡下来。 “会啥!谁知道!小涵这孩子,也叫人操心,说在那边整天做义工,说什么有空得去照顾空巢孤寡老人,电话里还哭着说没人的孤独的老头老太太好寂寞,给人家洗脚、理发、陪人家聊天。这,两年没回来了!你说,我们养这么大,连个面也不照,整天给人家养老,叫什么事!三十多,也不说结婚!打电话,就说不急,不急,哪有影,我这做妈的能不急?早知这样,真不如让她上秦矿下车间,至少能留身边!” “你和吴院长该享清福,呵呵!弄这么忙!” “骑了虎是难下的,谁也瞪着眼抱着胳膊准备看笑话,这更需要显出骨气不能软了蛋!想起来了,我弟说他先前和朋友开过什么什么喝酒的地方,就是瞎胡闹!说管着一帮人,应该有一定管理的能力,听说搞得有声有色,还搞过几次演唱会,请了些名人,电视台录过像的。他就是太年轻,没有约束,也没见赚钱,就弄出好几档子事!” “我觉得该和吴院长说,如果到新元……现在学生这么多,很多事可以做,好点坏点也不是很重要!”唐文采求贤如渴,听说有管理能力,又想见见这个能管理酒吧的负责人。 “学校里,他?去,连中学没毕业哩,说句难听话,就是个小混混,老吴哪能让他到新元!去捣蛋?还真没想好让他干点啥,实在让人操心!” “啊?还……哦,新元里面教务、政教、后勤也不缺!”唐文采一听中学没毕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老太太的侄子可能比混世魔王还浑呢,千万别到新元捣乱。不过,唐文采还煞有介事道: “不然,让他干干保卫?”唐文采是想让陈夫人知难而退。 “得,不谋而合!保卫不需学问,应该没问题的!对对!就用这个事拴住他,好,我这就和他说去!” “陈老师,别……我真说着玩,这事必须吴院长同意,我这是提议,建议!保卫就个开门的,工资待遇都得吴董事长定!”唐文采见陈夫人当了真,心说“坏了”,忙伸胳膊拦。 “钱不钱的,能容他就不错,你说的对,保卫,保卫科长,不但自由也算个官。明天就让他过去,找你报道,老吴恨不得他离开,呵呵,太好啦!”唐文采恨自己多嘴,急得直跺脚,他要嘱咐几句,陈夫人已到门口,犹如害羞的小姑娘,回头莞尔一笑,嘻嘻兴冲冲小跑着走了。 第二天,唐文采担忧的等了一上午,陈夫人的大侄子却没到,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坐进椅子:一定是对开关门不屑一顾,小伙子愿意看大门?倏地,唐文采对自己的手段满意了不少,做事、讲话还是要讲策略,主动不来可怪不得我!看办公室里没人,他点上烟,悠然自得抽了起来。 上完新元课,唐文采赶紧小跑着往回赶,有了钥匙,他想拿一些必备的东西,还想做一次丰盛午餐表达一下和解的心意。沈思卿的话其实挺有道理,自己装模作样搞事业,把全部家务压到她肩上,她要带孩子,要工作,还需照顾父母,并不轻松啊!自己做的实在不够,怎能一拍屁股不闻不问家里的事呢!先从做饭、打扫卫生开始吧。唐文采回到家就进厨房,利用数学最佳流程理论,边做粥边拖地边擦桌椅边烧菜,还浇了花,擦了电器,冲了厕所。 沈思卿进门见唐文采正撅着屁股擦厕所,她看了一眼光亮的电器,不说话,也没换拖鞋,慢悠悠坐下,拿起《女人坊》看起来。一会儿,可可丽丽被姥姥接回家,顿时,有了人气的屋子热闹起来。 “叮铃铃”,唐文采正要端碗碟,电话响了。可可先跳下椅子,抢起话筒,她、丽丽和同楼的小朋约定晚饭后到楼下捉迷藏,还以为大家等不及了,可可的语气和沈思卿及其相似: “喂,亚信,喔,你是谁呀?” “罗伯伯,在,您等会儿!”还没洗手的沈思卿已站到电话旁,喜滋滋的接过话筒: “问好了,问好了!没问题,刚才手机恰好没电了,好,好的,请让大家等会儿,我马上过去!”沈思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不,没事!他,瞎忙,不用管他!”沈思卿翘起脚,玩着电话线,发自内心笑起来。 “那书,我刚看了一点!图片、表格太多,太专业,不大懂,也就看看热闹!现在,我觉得民间资本比较多,就得给大家找点投资途径!好,嗯,嗯!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不知需不需要!” “他感什么兴趣!整天泡在那破学校里,每天回来像吃了耗子药!” “谁吃了耗子药!啥事?投资?你不是要去练太极剑吗?又弄啥?”见沈思卿眉飞色舞满面春色,唐文采拿着筷子奇怪地问。 “练呀!这就去广场!”诋毁爱人或多或少有些侮辱自己般的没面子,沈思卿挂断电话,换了轻松的口气道: “家不用你管,孩子不用你管,我也不用你管!我不和你计较,你懂珠宝鉴定、你懂融资?”沈思卿大吃了几口唐文采刚端上来的水果沙拉,抽了张餐巾纸,拉开门就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拍了拍发髻,嘻嘻地咧嘴照了一番镜子。 “融什么资?没人会随便出血!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你们环境处不是整天喝水聊天看报吗!你,哎哎?你不吃饭就去?”唐文采看着匆匆地沈思卿冲着门口喊,却听到“砰”的关门声。 “搞什么名堂?”可可丽丽被电话一搅也没了心思,胡乱吃了点菜就溜下椅子跑了。唐文采见满桌的饭菜没大动,十分不悦,他也没了食欲,随便吃了几口,就站起来朝小区广场四处张望。 刚才,路过秦矿小区花园广场时,他见退休的秦矿老宫工程师穿了松垮的太极服,一只脚踩在花坛沿上,对面有一群中老年妇女都拿着武术表演剑,有的正压腿晃腰,大家神采飞扬、指手画脚、意气奋发,叽叽喳喳正发表对秦山、对社会、对人类的看法。听陈夫人说,宫先生在小区自愿教健身的古典太极舞蹈,他为了市民的利益,还经常参与政协的旁听会议,为了和谐小区,前几天他还对公益牌内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家都叫他“老宫,不是老公的老宫!” 进小区,提着包的唐文采和老宫打了招呼。唐文采告诉可丽姥姥不要参加这种什么的民间组织,没想到,沈思卿却说要练太极,已经买了服装器械等行头。唐文采以为沈思卿今晚就开始学呢!   第十三节绩效问题 “利”有“禾”。有利益和自己的理想比较有源动力。沈思卿联系好罗杰公司需要的化工原料,主动借着朋友聚会四处游说融资的利润,她以丰厚的回报和自己容光焕发为实例感染人,以现在忙得十分有意义、很充实为模型,让同事小周、晓娜和几个要好的朋友都给罗杰公司投了运转资金。 沈思卿很是精明,觉得费了口舌,又能让大家得利,应该过雁拔毛的,可都是好姐妹好朋友,怎好意思直说!罗杰早有打算:“哪有白辛苦的!”叫盘剥虽难听,总不能白操劳。公司会严格计算,每收到一份资金,罗经理总让财务专门另立账目,写明沈思卿的利息回报、股份分红,融资借条中也注明沈思卿介绍,罗杰对有点羞涩、抹不开的沈思卿笑道: “这些股份的利润当然是你的,咱们虽不比大公司、也不会上市,但股东分红、股权添增是要明明白白、亲兄弟明算账的!” “朋友们知道多没意思!” “这个尽管放心,我们有两条财务线,其实,人家心知肚明,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哈哈哈!”沈思卿这才欣然。她又觉得很需要通过改变形象表达自己的变化。于是,有意从保养为主的利群护理中心改到少女化的紫罗兰美容院,一夜间,换了发型,换了耳坠,换了项链,变了庄重的风格,张扬和淡雅结合,服饰和鞋子和身材完全搭配。如今,沈思卿买服饰、逛商城不再唠叨着唐文采跟随、如何参谋,反而尽量回避,统统依据自己的审美意识形态,想给人惊喜还要端庄大方,让人犹如不经意间自然发觉。 对沈思卿而言,枯燥的工作、生活,因兼职有了很大变化,忙,有意义了啊!公职能帮她解决生活、关系、细节等大部分问题,兼职让她感到赚取利润的刺激和兴奋。一边打理着环境处的各种关系,一边为家为孩子多获得一些利益,这样的人生方向才正确,她很得意。 正是:秦山、家庭,重任担承,如龙得水精神爽;高腰、肥臀,喜笑颜开,心花怒放半壁天。 周六下午五点半唐文采从新元赶回家,一边换鞋一边找秦院办公室的钥匙,一抬头,见沈思卿描了黑眼圈、粉嘟嘟红嘴唇,穿了十厘米的高跟鞋从卧室走出来,吓了一跳。但见沈思卿犹如新新少女烫了一个齐肩、齐眉拉直的日韩发式,整齐的留海,显得不是幼稚简直是傻,和唐文采额头上的皱纹一样的麻乱的高领斜出衣领,垂到**两边,黑丝袜外的小皮裙竟刚盖住屁股。唐文采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咳咳两声,像对屋里空气又像自言自语道: “嗯?世道不古,大周武帝、唐皇嫔妃,如何会有股妖气!”沈思卿又有一股份入账本心情不错,没听完就呼呼回了卧室。一会儿,换了遮盖全身犹如阿拉伯夫人的黑色披肩,没理唐文采就出了门。 罗杰正要和沈思卿及几个合伙人协商扩大生产的事,见挎着小包生着气的沈科长匆匆从楼道里出来,他急忙迎上去,嘻嘻道: “哎呀呀,你这直条的长发即年轻又有朝气,这黑太神秘,从哪里做的,我得叫你嫂子也改改土气。” “别提!咱们走!”沈思卿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低头进了罗杰刚换的新车。这就是:花样世界多,复恐难求同。沈思卿对唐文采不能求同存异,对焕然一新一点没有惊喜,算是彻底失望了。 自民办新元学校正式运营,唐文采不但工作日没法打个盹,连周日、晚上也不能按时休息。因刘武学毕业于原一中加上几个一中的备课组长,逐渐的,现在的教学管理基本照搬了秦山一中的备课、上课、考试、午晚休模式。刘武学找到已成为教务长的班主任,一场酒就详细摸清了管理要点、格式。于是,新元也有了周日晚上的教育教学会,这个会的名字一中老师叫周前会,新元的职工则把这个碰头会,叫瞻前顾后——总结前面工作、研讨下周计划全体教工的洗脑会。 沈思卿气嘟嘟离开家,唐文采根本来不及发脾气或惆怅,他草草做了饭,安顿可可丽丽看着电视,锁好防盗门就急忙回了新元。 苏宁还没回校,刘武学、韩鹏飞因上周各自忙学院的课题,根本没时间汇报这周和下周的工作。教务处、政教处也因这种会议没有说明费用很不积极,先前都是苏宁亲自催促。这次只能靠唐文采自己搜集材料“瞻前顾后”了。唐文采粗略列了提纲,找了几份网上的制度,这是他独自给全校教职工开会,吴院长没一点消息。 六点半钟,新元体育馆的木地板上,全体教职工围坐成许多堆,嗡嗡地讨论着调皮的学生、各科进度、培训部的男女生问题、周末的补课。唐文采整理好讲桌,独自坐在对立面,他扫视一圈头发花白的各位老师,用水杯拍了拍桌子: “嗬!老师们,今天吴院长有个重要会议,委托我和大家总结一下前面的工作,计划一下下周的事。啊!大家先静一静!”又听到拍桌子,大家才转向了主席台。 “新元成立有段时间了,经过各位老师、各位班主任、各位领导的不懈努力,我校的教学秩序、学生管理、后勤保障都已井井有条、有条不紊。非常感谢大家的辛勤工作和大力支持。上周的工作大家做得都非常好,政教处组织了安全大检查,调整了课间操的位置,教务方面完善了学生档案,订了第一次摸底试题,后勤处核对了学生收费,检查了宿舍水电,维护了围墙,购置了铁皮柜、粉笔、备课本,培训处做了隔离带,装修了教室。这里我得说几句,让培训班的同学走隔离带,我们可不能带出歧视的意思,这些学生是给我们送外快的,收了人家的费用,就应该认真管理,希望培训处的老师们要做好服务工作,管理好他们。还有,很多老同志对学生管理、教师培训、校园建设给我提了意见和建议,十分感谢,说明大家把新元当成了自己的事业了嘛!我们是民办学校,有很多自己的特色,特别是自主权,吴董事长和陈董事长多次说,咱们要体现多劳多得、优劳优得。这个工资、奖金的分配问题,我觉得大家比较积极,咱们先按工作量,现在也没有评比,优劳优得也会施行的。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定能创造出新局面的,民办学校更能实现自我价值,希望大家团结一心,让新元有好的发展。当然,作为私立学校,我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例如出勤,我们和秦院是不同的,个别老师因特殊原因晚到或者提前离校我理解,但,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高三学生不比其他阶段,这是学生跨越的重要关口,他们是复课生,有了一次打击,他们很希望成功,我们必须严格自律,给他们做出榜样,帮助他们实现梦想。我们,啊,管理出效益嘛!所以,学校研究决定,还是要公布几个管理制度,希望同志们积极工作,努力配合,争取让学校尽快规范起来。”唐文采见大家都认真听,翻了翻一摞的制度,继续道: “第一个制度是‘新元民办学校上下班签到制度’,主要是请同志们早上到门卫室签到,晚上从门卫室签退,这个事由苏宁主任负责,时间非常明确,不用再说。第二个制度是‘新元民办学校教学规范管理规定’,主要是请大家按时到班,按时备课、上课,认真批改作业,这里也有不搞题海战术,要提高效益等教学方面的要求,这个事,大家有意见可以和刘武学老师说,当然,主要靠自觉,文件比较长就不再累述。第三个是‘新元民办学校教学质量评比制度’,我们分析好每次大型考试,如何分配效益奖方面的问题。当然,评比就有个一二三,希望大家不要斤斤计较,我还是非常注重过程管理的。这些规定我们尽快印发张贴,今天我先领着大家学习少部分,希望大家能提高一下认识,总终,规定需要自觉遵守,但,话可说回来,吴院长经常说的,这可与奖金挂钩的,大家可不要怪我没早说明!”就在这时,坐在人群中的一个老师声音大起来: “唐董事长,还是给我们讲讲高考奖怎么发吧!这些制度在一中每年都学!” “对,对!”大家随声附和,体育馆里顿时混乱起来。唐文采没安麦克风,见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忙站起来: “安静,安静!稍安勿躁,我们正在研究,一个一个说嘛!”高考奖励制度唐文采还没和吴守南商量,他觉得民办学校就得多发奖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奖金多少,怎么发,吴院长啥意思他都未可知。 “为激发广大教师的教育教学积极性,发扬团结协作,积极争先的精神,全面提高我们的教学质量,本着多劳多得、优质优奖的原则,我们打算制订《新元民办学校高考奖金分配制度》,为新元长久之计,也是为复课生有一个好的发展。不过,大家还是不要太计较!啊,学校打算让教务先出台一个草稿,大家议议,这个不急,啊,有建议提给教务长,好不好!” “谁的成绩好谁多拿就是,这还用讨论?”刚才的老师藏在人群中又道,这时高三的数学备课组长站了起来: “高考成绩是团队合作的结果,语文再好数学成绩不行能出有效人吗?”唐文采怕场面再乱,忙摆摆手: “大家不要争论,我们和公办学校不同,奖金是有很大自主权的,但,钱要用到刀刃上,高考奖按个人成绩还是综合成绩还需要探讨,备课组的比重、班集体比重也是要考虑的,所以,大家先不要急,我们先讨论,订好标准让小苏用文件的形式发给大家,哦,小苏过几天就来。不要急,先组内交流!互相交流!” “还有周日的加班费,怎么不和一中实验比,和二中一样合适吗?”刚才那个刺头老师又慢声细语说起来。这可让唐文采一阵头疼,高考奖是有了高考成绩才发,感觉总还远,多少、有没有不定,这每周的加班费,可是需月结的!计算麻烦不说,出了差错总弄得老师们满腹牢骚。这时,白发苍苍的秦院一个高工也站起来: “加班费倒无所谓,周日晚上让我们跑一趟就开个没用的会?” “为什么非要周日?周一开会不行吗?” 大家见一个人带头,跟着七嘴八舌起来。唐文采忙站起来又增高了声调: “我们是集体,要尊重规定,不可能都合每个人的意。当然,这个,周日晚上可以考虑,一中是周日晚上集体备课,为周一上课做准备的。那,我看改成周五晚上,稍晚点走?周日晚上自己备课不集合大家看行不行?但是,我得强调一句,值班的同志必须按时到岗!”大家唏嘘了一阵,都默不做声,算是对让步稍微有点满意。 开完会,实验中学几个退休教师又给唐文采提建议,说老教师的备课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写什么目标、要求,直接写教学内容就行,说应该给学生印刷些模拟试卷,说应该加强周边管理,不能让社会青年进校,说年龄大的教师能不能在监考、上下班方面照顾照顾。大家围着唐文采嘁嘁喳喳,弄得唐文采心烦意乱,面对那么多合理化意见,他还得装作很虚心地听、认真的记录。大家为唐文采能听意见和建议十分感动,激烈讨论直到晚上十一点多。 作为一个服务型的管理者,兼职的唐文采只能:谨慎为能立身,屈已为能处众。 五点一刻,囫囵着衣服的唐文采麻利起了床。今周计划发新元第一次奖金,全体教职工翘首以盼,四周了解的人士也瞪大了眼睛,不知这民办学校在待遇上是否说了算话。虫鸣鸟叫,黑暗四合,大家犹如平静大海下面的暗流,凝神聚力等待着。 唐文采一边走一边不住改变计划,足额发还是欠缺点?陈乃靖说压一点,叫什么留白,还省得有人不满尥蹶子,而变了承诺,会不会引来后续诚信麻烦呢?足额的话,吴院长说如果以后减少,又会出现心理不适!思量再三唐文采决定先公示,有问题的一定会登门辨理,反正还没实施,那时就能变被动为主动。 到了办公室,唐文采拿出考勤本、请假记录、工作量要求等材料,借着灯光,开始一个小数点一个方格算起来。绩效奖金可不能出差错,这些老师都为养家糊口、攀比对比而来,一个比一个难缠,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稍有不慎就会弄得鸡犬不宁。 唐文采昨晚没吃饭,早上又没来得及喝水,突然感到肚里发热,汩汩烧心的麻痛犹如伤口正在酒精消毒。他急忙站起来扶着桌子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甚至中午就空着肚子,就一点胃口没有的走进食堂。但见晨曦中的几个大师傅正穿着水鞋,浑身油腻地正在给学生分菜,那青椒炒鸡蛋、鸡块炖土豆他也不知吃过几次,唐文采望着厨师头上快变黑的卫生帽,想说几句,只是学生们挤来挤去、川流不息,他摇摇头,紧咬着嘴唇,转了一圈又回到办公室。 又算了两个人的绩效,唐文采突然一阵眩晕,加加减减的机械运算真没意思,每个人的上课、出勤、监考项目太多,客观公正实在太麻烦。唐文采一下站起身气急败坏摔了账本,看着家徒四壁的办公室,一股无名之火让他无端生出一股无奈无助的气愤。 就在这时,秦岭深处远远传来沉闷的声响,犹如地下震动的低鸣,这声音和着办公室窗子产生的嗡嗡共振“得得得得”直颤。唐文采一把抓起上衣一边穿一边靠近窗户四处张望,他一下子警觉起来:是不是要地震?发生了什么?前天教育局安全办公室专门到校让他签字,他一直推脱是吴院长,安全主任竟说,这无所谓的,其实,安全问题谁也负不了责,签个字履行个手续,他只得签了字。但,自写了名字,一种无形的包袱不知为何压到身上,让他多了许多观察教学楼裂痕的习惯。 唐文采正站在玻璃前发呆,苏宁兴冲冲从体育馆木地板上蹬蹬跑上来,她气喘吁吁道: “开工啦,开工了,终于成功了!这下该好好休息休息喽!唐教授,唐校长,我回来啦!陈总让我过来结帐!呵呵,快拿账本,拿账本来!哦?不过,我,我今天该休息哎!唐总,陈姐已经准了假,拜拜!”苏宁故意要转身,唐文采忙趋身挡住去路: “呀呀,小苏,我的苏大小姐,可想死我啦!你可回来了!实在是……怎么,万鑫今天试车?动静怎么这么大?”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你不知道?今天正式投产,一切顺利,省市来了很多人,电视台会长篇累牍报道的!晚上你看看电视,还让我在酒店瞎忙,招待、陪酒,累死啦!还是这边清净,我要休假,陈总说,处理好新元和金尊这一段的财务就让我休几天!”苏宁兴奋不已,有点激动地蹦蹦跳跳。 “好!投产了好,休假?”唐文采摘了眼镜,拿起乱七八糟上课、请假、课时记录赶紧递过去: “实在感谢,这才叫春旱逢甘露,加减乘除我看也得专业人士做,这叫专业人搞专业事!”核算甚是无味,唐文采没想到救兵从天而降,一下高兴起来。 万鑫集团全体员工全力以赴协助化工区试车,财务也得上,唐文采是听陈夫人说的。他本没了指望,没想到苏宁一下回来了,有一点惊喜。苏宁觉得大半个月没到新元,每天的账目详情全落到唐文采身上,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是负责新元财务的。这课时、加班、值班费十分细,虽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她也知道,几块钱的误差就能惹得老师们怨声载道。 “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不能休假,留下,必须留下,新元可不能没有你。多亏我不学会计,太费神,用计算器忙活半天,算三次三个结果!来来,苏总长,以后的账本我封存上缴,请你先把这一段的绩效统计统计!我请客,那叫一个字,杂、乱!” “这是两个字好不好!我?刚回来就让我干这得罪人的事?我不干!”苏宁嘴上顶着,却接过了表格。 “年轻人休息是浪费生命,算个工钱对你而言还不是小菜一碟!”苏宁笑笑,大致浏览了一下,她皱起眉头: “你怎能挨个加呢?唐校长,这绩效可需要模糊数学,按周算好,监考、代课加上,调课、请假减去就是,对立的做很简单的!”唐文采用力拍了一下脑门,竖起大拇指: “这正是别具慧眼能取舍,望尘莫及识明珠,一个和,一个差,我加你减,调整思路多轻松!这就是思想,这就是数学方**的重要性,逆向思维,佩服!敬佩!”苏宁听了嘻嘻一笑,拉过椅子心里甜甜地埋头干起来。唐文采喝了口茶,闲下来也有了兴趣: “小苏,这几天陈总和你说什么了没?”苏宁知道是利润分配的事,淡淡道: “没!” “哦,你不是学过计算机理论课吗?是吴院长给你带的课?” “不是,怎么?” “这样,我看软件操作的讲解,网络维护知识你是没问题的,你精力这么充沛,外文也棒,培训部的技术专业课你看……啊,我看你都能带一带的!我觉得,你直接给学生上课吧!这些培训学员素质一般,也不会难为到你!”唐文采被繁杂的事务弄昏了头,想把吴守南的课转移出去。 “让我?亏你想得出,我啥水平,又不是师范生,哪知道怎么上课,再说学生都比我大,我可管不了,他们那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让我看着都怕!” “闻道有先后,这与身高年龄啥关系!我觉得你行!”唐文采恨不得摆脱琐事,只要能顶上,什么人他也信。如今的新元,谁是校长主要管理者不重要,谁能分担事,谁能协调好各种关系,对年轻的新元而言才是最首要的!吴守南、陈乃靖是不能指望的,院里的两个小同事,根本就是来混日子。刘武学负责管理课程,就是教务教学方向,可惜他安排个课程表也让大家唾沫星子乱冒,韩鹏飞负责后勤保障加各种德育管理,然而他还需要唐文采给安排宿舍哩!你看苏宁,总是提前到办公室,打好水,拖好地,整理好事务的顺序,对唐文采的安排言听计从、尽心到位。还给唐文采挡了不少琐事,只有苏宁才让人顺心,甚至让人有点配了秘书的感觉哩! “我!哪像您们大教授,多吓人,什么不能干,再说,我是万鑫的财务会计,过来暂时兼职,身不由己呀!谁知道明天陈总让我干啥去,我可不知道她每天想啥!”苏宁没抬头,继续飞速计算着工作量。 “干一天是一天嘛!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教学就是给大家顺顺思维,引导引导,你看现在的复课生,只要能静下来稍微准备,帮学生解决一些难点,让学生有了心理上的动力,一定能让他们满意的。我觉得你英文也不错,要不,你看?啊……你先试试五班的课?哦,这个英语就是单词、语法,咱们又不用交流,都是哑巴英语,也就是教会学生查查词典,让学生多自己领悟。虽然你不是师范生,也可能对教学更有感觉哩!不试怎么知道,你可是新元的元老,怎么也要起个先锋模范带头作用,只要稍微准备,一定能行!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坚强又不服输的姑娘!” “什么呀,让我代计算机又代英语的?我三头六臂呀!五班那么差,你都管不了,让我上?这不是让我受气吗!” “你看,是让你挑,教学后能提高在学生中的威信,知识是无形的外衣,呵呵,很能吓住那些草莽之徒的,账目你兼职着,这不变!” “我可没答应!嗯,上课?一楼倒真怕误人子弟,五班嘛……这么差,死马当活马医,倒可试试。可……不行就算了!”聪明、坚强、不服输几个夸奖的词让苏宁心里一动,好为人师的天性也让她有丝跃跃欲试的冲动。整天在校园里被叫着“老师好”,苏宁还真想过一下老师瘾。唐文采的鼓励又给了她不少信心。 唐文采暗自吁了口气,仿佛一块滚动的石头落进凹槽里。虽没把吴守南的课弄走,终于也解决了唐文采的一个心头之恨:五班那个英语老师太没意思,又嫌学生难管,又嫌工资低,又嫌没有五险,自己教学水平高也就算了,只过来兼职几天,就牢骚满腹。唐文采从窗外听她讲了几次课,对她十二分的不满。课堂上啰里啰嗦讲新元什么也不行、哪里也是毛病是啥意思!埋怨学生不认真学、不记笔记,每天啰嗦那么多大道理,课程讲得怎么样?新元就是要深入研究教学,搞急功近利应对高考的事,课堂上这种无畏的空道理效益在哪里!唐文采认为是她水平低,故意用埋怨学生提高自己的威望。还有,学生趴在桌上睡觉却看不见或者不管,教务处善意提醒一句,她还顶嘴:‘不用就算!’唐文采暗骂自己先前瞎了眼,怎么聘到这样一位姑奶奶!前几天他是强忍住,辞了她谁顶上呢?现在好的外文老师太难找!这下好了,苏宁的应允一下让唐文采有了要辞退的领导冲动。虽然吴守南那边总在招兵买马,这满大街的人是不少,但,上课,给高中生上课可纯粹是专业级的技术活,技术培训还能糊弄,高三复课生一般人弄不来的。新元有了好的庸师当然也要尽量剔除。 “非常非常好!你的补贴我想办法给你加上,不能按包月!” 抽个机会就让这全身负能量的走人!对付吴守南好办,一句这位埋怨董事会不作为,一下就搞定。想到这里,唐文采奸诈地笑出了声。   第十四节第一次联考 诗言:光阴荏苒催人老,日月如梭赶少年。就像爱因斯坦说的相对论,时间总在忙乱中匆忙,忙得时间也加快了脚步。一晃,秦山市高三第一次联考即将举行。 唐文采和苏宁、刘武学和教务处、韩鹏飞和政教处兵分几路。唐文采约吴守南进教室听课,评课的时候借机让大家和吴守南诉诉苦,唐文采则一边表达对教学的慰问,一边催促大家暗示奖金的额度,因为好像和老师们一条心,一下与老师拉近距离,吴守南不表态的时候他就幽默几句自己的尴尬境地。唐文采见吴院长嘴上使劲鼓励就建议准备点红包,吴董事长一听钱,立即断然否决: “联考就是练兵,不是真枪实干,高考结束怎么办?现在和一中、试验中学比奖金?多了心疼,少了老师们也感觉不出什么,还是口头表扬,让他们预期高考奖,这叫驴子蒙住眼鼻子前放上苞米!” 苏宁则牵着刘武学直接到教研室,接洽教育局负责人,和他们提自己的困难,提申请,要求和秦山一起联考。韩鹏飞和几个备课组长紧急会议,找原来的老师、各地的同学、有影响的大校,拉关系凑献谄媚,四处搜罗精致的高考模拟题,期中,还和秦山的一个小印刷厂挂了钩,专门给学生迅速印刷试卷。颜主任和陈夫人最忙,每天培训部的学生一到校就睁大眼睛盯住培训处的小路、小竹门,恨不得把捣蛋的学生一网打尽。 放学后,唐文采仍在检查备课本和作业批改记录,沈思卿来电话说有人请客,可能回来的晚,菜和油好像都没了,让唐文采去趟超市或者到岳父那边拿,顺路买好明天的菜。唐文采没听完,匆匆说,“知道”,就挂了电话。 唐文采不知为何,听到沈思卿的话就气,胃里冒酸气,直感到恶心。沈思卿太不理解自己,这是新元的第一次全市联考,近在咫尺,无数家庭和社会非议的人都瞪着眼看呢,他有点渴望又有点紧张,也不知为何如此看重这次成绩,不自觉每天靠在新元,连衣服都几天不换洗,难道沈思卿不知道? 回到家,唐文采根本没做饭的意思,可可丽丽吵着吃鱼、吃西餐、吃饭店,要鸡腿汉堡,这简直让唐文采怒火中烧。他满脸怒气又舍不得骂孩子,不觉脸色酱紫血往上撞,有什么办法?蓦地,丽丽吆喝着要喝可乐让唐文采想起迟老师的优惠券。唐文采赶紧扒拉了一番抽屉,找到一叠迟老师西餐厅的优惠券迅速出门。唐文采一路小跑出了小区,打上出租车径往迟老师的西餐厅驶去。 秦院信息与科学学院迟老师的西餐厅坐落在秦山城前门大街与凤凰街的交叉拐角处,上下两层,门口内缩,犹如一个放倒的梯形板凳。两侧大玻璃上贴满红花绿叶的广告,一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大肉夹馍图片贴在门口。此处位于城区西北角,高层林立,人流不断。正是用餐高峰,但见楼上楼下人来人往,“让让!打扰!谢谢!”声不绝于耳。迟老师着犹如主陪的特别工装正四处检查,她一边严肃暴躁的颐指气使,一边笑容可掬的开门迎客,一边捡拾地上的面包屑,一边不时过去收拾桌凳。抬头见唐文采四处张望,忙迎上来呵呵道: “呀呀,唐教授,唐校长,什么香风把你吹来了!快快,坐坐!”唐文采看着没有一个空地的餐厅,摆摆手道: “迟老师,这么忙!不错不错!你先忙,别耽误生意,我给孩子们买点饭!” “第一次来?你也太不够意思,不早来捧场!双胞胎?我请客!看喜欢吃什么自己选,没想到今天这么忙,也没个座!” “不用!我有……没事!你忙,照顾我弄得咱们这么不自在!” “好好!你自己选,来这还拿什么优惠券,提我就是!小王,小王!这是我同事,第一次来,费用记公账上!” “迟姐,别别!不收费欠了情,我咋好意思再来!”唐文采见迟老师太忙,嘻嘻凑到柜台,点了两根鸡腿,两个汉堡,一包炸虾仁,两杯可乐,他没给自己点餐。服务员小王真没收费,说了声欢迎下次光临就忙别人去了,弄得唐文采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正在这时,唐文采突然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号码是经常变动那种: “戴了这么久绿帽子还不知道,真是可笑!”唐文采提着西餐暗吃一惊,没和迟老师打招呼匆匆出门,把食物放一只手中回复: “你是谁?” “这不重要,只是你蒙在鼓里多可怜!” “你是骗子?敲诈?要钱?” “你个大笨蛋我什么也不需要只是提醒你一声愿意信就信不信就算” “你是不是发错了?你知道我是谁?” “以为是空穴来风不要自欺欺人老T” 唐文采不禁一震,那个T不就唐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再发短信,那边一律没了回复,唐文采急忙拨打,对方已关了机。 回到家,可可丽丽高兴地说笑着大口吃着,一会儿就蹦蹦跳跳欢腾着离开了家。唐文采一点吃的心思也没有,家里也没什么吃的。盯着窗外清风,他突然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脑中一幅幅场景仿佛在奇遇,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进书房坐定,唐文采拿起实验室报告又放下,看了一眼新的科技报,觉得今晚特别缺些什么。现在的一点闲暇,让唐文采突然理解了大老张孤家寡人的滋味。停下热情的工作,生活真得没有意义!那个短信是谁?是不是真的?唐文采打开电脑,拿出秦院的备课本,又打开信息与科学院对外网站,打开邮箱,可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为迎接第一次大联考,这几天,新元每个班的班主任都靠在学校,进驻班级,有的任课老师甚至搬了小桌子在教室门口备课,鼓劲的标语,签字的承诺贴满校园的各个角落。大家自我加压,唐文采、吴守南的督查基本没用,竞争的氛围异常紧张。 齐心协力让唐文采轻松了些,可现在,真让他闲下来,他却发现已经不能平静,犹如有烟瘾的人想抽一支却见烟盒空着,他知道今天有时间为下周准备些什么,可他又觉得乱,这似挨饿的人找到餐食自然想吃个肚大嘴圆,还需嘴里含着、手里攥着,但,繁杂又让他无从下手。特别是那犹如印入大脑的短信,无论如何摒弃也无能为力!这就是思维,能利用它胡思乱想,必然产生情感的烦恼。 唐文采既想到新元又想把自己关在家里,既想到秦院实验室独处又想和某个人诉诉心声,既想去查看沈思卿在哪里又不愿意看到事实。他的矛盾无比混乱,面对空无一人寂寥的客厅,渴望又没有排气口,幻想刺激而又怕后果。见地上一块抹布扭曲的犹如粪便,唐文采忿忿一脚将其踢到了卧室门上。 正所谓:愤愤不平七窍烟,勃然动怒蝼蚁伤。沈思卿应酬的确越来越多,有时竟会到凌晨一两点。 “为什么又喝醉了?” “领导的要求,我能不听?” “这是和哪个领导应酬到凌晨?” “公司的业务需要!” “现在不止喝酒吃饭?” “老土,谁还低俗的吃吃喝喝!” “难道……真得忙,还是自己落伍了!”唐文采想着沈思卿的反应,不住给自己打气,他真没想如果是真相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许那是诽谤,或许环境处也招惹了仇家!她掺和人家的公司,应该真得忙,然而……唐文采又狠狠踢了沙发一脚。他自我都能感觉到狠毒的样子。为什么静不下来?心里阵阵烦乱,脑中一闪,竟想到是不是该让王疯子给做些心理排解,还没想完自己又苦笑起来:“有了心理疾病?怎么,还是精神问题?不,说出来,不定会被沈思卿笑掉几颗大牙呢!生活就是乱的没有道理!”正在胡思乱想,刘武学突然从新元打来电话: “唐校长,忘了件事,摸底考是集体去还是学生自己去?去一中、二中我觉得有点远,分散着去也不安全,集体去呢,我们就需雇客车,得好几辆,你看怎么办?” “必须集体去!各自去游兵散勇什么样子!客车嘛,我想想办法!”听到事情,唐文采立即站起来,一下忘了心事。 “你可早问,几个学校都找,咱们最远!”唐文采应了一声,起身又奔新元而来。 唐文采不能集中精力,一会儿又想到了教学上。上午给复课班讲的《数学综合复习题二》根本就是一团糟,讲得生硬还不算,自己忘了变形的公式,竟拐了好几个弯,有两点还弄错了,说重点的时候,归纳为第几部分也搞混了,最后竟和政治老师一样读了一段答案。这个C层班的学生对枯燥数学的兴趣本来就低,成绩也太不理想,这下除了担心高考成绩,兴趣全没了。唐文采内心深处阵阵不安,甚至有些焦躁,他不想让千辛万苦复课的学生对重要的数学科失去热情,想像秦山学院一样自由自在再给学生重复絮叨一番,又怕几个已经和自己争论过的优秀生拒绝重讲,只好硬着头皮找些理由搪塞自己:“的确是没办法,实在太杂乱,自己没偷懒,事情这么多,已经尽了力!再说,都是复课生,能发现老师的问题是好事,能主动争论说明他们有了自己的观点和认识,教学相长就是这个样子嘛!” 唐文采一边走一边想关系,一下想起南宫伟在交警队的朋友。那次请客,交警队的朋友拍着胸脯和唐文采非要干一个大杯,说什么交通、车辆、审验是没问题的,如果不找他就是看不起人。唐文采赶紧给南宫伟电话,南宫伟一听,唐文采的大帽子——为秦山教育接送新元的学生,立即四处张罗。很快,一个旅游公司的车就订好了。这就是所谓的一个篱笆三个桩,多个朋友多条路。通过这事,创业中的唐文采对人情世故也深有了点感慨。 晚上十点已过,泛着黑光的新元围墙内,教学楼、实验楼、体院馆、两排平房仍灯火通明。唐文采转到复课教室,见有的老师还在辅导,有的就在讲台上备课,有的在和学生谈心,刘武学、苏宁、教务长都大开着办公室的门,正伏案写着什么,四周既热烈又安静,不觉一阵发自内心的激动油然而生。这势头,三两年,新元绝对能兴旺发达红火成规模的。 走到楼梯口,唐文采一下想起可可丽丽,他摸出电话,惆怅地看了看,而后又装进口袋。看着体育馆里没人的篮球架,唐文采慢慢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内心逐渐有种异样从心头发出,那如腾云驾雾飘动的云,想着自己的兼职,想着自己辛苦的缘由,他慢慢闭上眼睛,跟着,眼前出现了吴守南和陈乃靖和自己绑在一起犹如无法蹦跳的蚂蚱的滑稽场景。突然,唐文采发现体育馆楼梯后的黑暗中有两个身影在晃动,他马上站直身子大喝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站住!不要跑!” 联考是秦山高三全体学生的第一次摸底考试,组织规范,可比性强,社会认可,能基本摸出学生的学习状况,所以各校都谨慎而积极。新元的师生因是第一次参与,更是无比细心:班车、准考证、午饭、带队、晚自习值班都安排了专人负责,考生们因有落榜的刺激也摩拳擦掌或惴惴不安。息军养士能再战,复课生们有无数测试经验,无需班主任多讲,大多都如准备冲出栏杆的赛马,跃跃欲试。一中、二中的监考老师因大部分是自己没有教好的学生,有丝内疚,对现在新元的复课生特别照顾。但见各样准备妥妥当当,只欠铃声鼓噪响起。 联考的早上艳阳高照,微风习习。唐文采迎着朝阳很早就到了,秦山一中开阔的大门树荫下恰有一个小平台,他站在一角,背起手,没有一点表情的注视着四周,犹如晨光中等待重塑的雕像。 一会儿,大客车拉着满是吵吵闹闹的学生说笑而来。学生们三三两两,老远行礼。大家见唐文采已经占领阵地指挥若定的样子,心里踏实了很多,班主任们也很快聚到平台前。大家屏气凝神,谁也不说话,犹如呼出的大气能影响到学生的发挥一般。 不多时,铃声开始,校内各项规定的广播大作,但见秦山一中的铁门徐徐关闭,保卫人员全部撤进学校,四周立即悄无声息,考试正式开始,只剩“沉着应考,报效祖国”的横幅飘在门边肆意而动。 见战斗已打响,教务长和韩鹏飞轻轻舒了口气,松垮的坐到路沿石上。不多时,班主任们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这时,苏宁从角门退出一中校门,见唐文采和十几个班主任都傻愣愣站着,道: “唐校长,今天大考,我觉得考完后该让学生休整休整,学生一个月没休息,精神高度紧张,弦绷得太紧很累的!老师们也好久没放松。要不明天我们不再回校,学生直接回家,晚上也能和家长吃个饭,说说话,洗个澡啥的。后天一早再返校,您看怎么样?”班主任们一听,同时侧目以待,政教颜主任也道: “就是就是,也省一次回校的车费,呵呵!”唐文采听了省车费微微一笑,仿佛泥塑复活,表情愉快地道: “应该,应该休息!大家太辛苦,明天中午下通知,让刘武学也给培训处说一声,明天晚上全校休息!直接锁门!”旁边的班主任们闻听,兴奋讨论起购物、晚上聚会等事情,有几个竟偷偷早退了。唐文采装作没看见,坐在树荫里打起了瞌睡。 一周后,联考成绩全市公布。 市教育局、市教学研究室连夜对秦山各校的上线人数、出口率、完成率等信息进行详细计算和对比,还借用了秦山师范学院的一个计算机房对每个学生的联考各科成绩进行了全面定位分析。全市高三同学的成绩足足打印了两大摞。跟着就是下发成绩,全市的联考分析会和评比会。 吴守南在韩鹏飞的陪同下参加了市里在秦山宾馆组织的联考分析会。他戴着花镜记了笔记,还详细询问了教研室几个教研员的姓名。 下午刚上课,新元的高个子门卫见吴董事长踮着脚尖兴冲冲而来,急忙站直身子。吴守南一到办公室,教务处、政教处、后勤处都接到他的亲自通知: “课间操暂停,立即召开全体教工会议,通报情况!” 唐文采上完课,喝了口茶才转到体育馆。见满头银发的吴守南红光满面已坐在主席台中央,正和颜主任和教务长比划着谈笑风生,他也找了个圆凳子坐在了主席台一侧。见大家陆陆续续到了,吴守南整理好笑脸意气奋发道: “诸位、诸位!静一静,请静一静!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咱们的上线人数竟挤进了全市八强!啊,这是什么样的成绩!老唐,坐这边!”在体育馆里,对着还没坐稳的老师,吴董事长还没等唐文采移过来就开始大发感慨。为表达高兴,他还示意刘武学赶紧接话筒。 “大家辛苦!辛苦!真是谢谢大家!作为秦山的第一所民办学校,成立这么短就出了这么大动静,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不容易啊!我们要感谢,感谢!市里管文教卫生的于副市长说明天要到咱们这里看一下,啊!这是什么样的成绩,复课班的班主任、各位老师辛苦啦!谢谢你们每天早起晚归,谢谢你们的辛勤付出!成绩的取得是汗水浇灌出来的嘛!局里这次会,只提我们新元就十几次,不容易,我要感谢,感谢!市长过来,一定把复课班老师们的事迹汇报一下。升学是老百姓的期望,高考人数也是**绩效的重要指标嘛!当然,我们要好好整理一下校园,小刘,过会你安排一下,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开了民办学校的先河,一定会成功的!前几天,还有谣言说我们师资不行,都是搞兼职的,哼!让教育局跌跌眼镜,这叫不行!上线人数、完成率均遥遥领先,我们出名啦!这真是短平快的教育,虽然出口率我们没法算,接过来就是高三生,培育几个月就是新元的大学生,多好的效益!大家是最出色的!这几年,秦山高考人数逐年下降,老百姓很不满意,**的绩效指标一跌再跌。我们起了个好头,啊!特别是老唐,还有小苏,教务政教、小刘、小韩,啊,靠在学校,和大家一起拼!很值得尊敬!当然,我们不能自满,要认真分析还存在的问题,不能骄傲嘛!老唐,应该你讲,你讲几句?我是瞎掰,你讲讲!”唐文采看了一眼大家,想提提股东陈乃靖的高瞻远瞩,又怕吴院长听了不舒服,微微笑了笑: “明天市长真来视察?那咱们至少得打扫一下会客室,要不,没什么事,咱们分头准备,今天先到这里?”大家静了几秒钟,见没了下文,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吴守南咧着嘴欣欣然喜上眉梢,他电话让商场送张老板桌,捎带几台热水机,茶叶,水杯等,晚饭前一定搬到办公室,准备工作立刻热闹起来。 唐文采整理好接待的文字材料,满脸灰尘从秦院的团委仓库里找出“欢迎领导莅临指导”的条幅,借着路灯挂到了新元的大门口。颜主任亲自给唐文采的屋门口挂上了校长室的黑白铭牌,临下班又检查了一遍门前水泥路和教学楼的卫生。刘武学让韩鹏飞的秦院学生帮忙把秦院的文件柜搬了十几个放到各处室,里面摆上了各种规章制度的空文件盒。苏宁则监督五班的学生打扫会客厅,忙完后回家洗了个澡,整理了头发,还找出一件带褶的小套裙。 第二天,天蒙蒙亮,所有学生立即整理宿舍,清理教室,全面重新卫生扫除。唐文采领着大家转了一圈,见大红标语就十几个,有了点喜庆的样子,是新面貌,十分高兴。只是墙皮高处粉裂显得破旧无法弥补。 十点钟,市里一群管理教育的领导,在教育局长的陪同下准时到了新元民办学校。大家惯例先听唐文采如何提高教学成绩的汇报,又听吴守南如何开拓创新,边负责着秦院电子与信息学院边创办新元的经过。然后到教室和几个学生谈话照了相。接着,开始边转校园边做指示。于副市长对新元的办学高度认可,赞扬吴守南、唐文采敢于打破常规搞兼职的胆量,还破天荒在新元低矮的平房尝吃了几口学生的午餐。见新元的会客室实在狭小,一群人也坐不下,大家又开始转。教育局长在于市长的建议下也给新元提了很多合理化改进意见,最后还留了任务,让新元书面成文推广一下取得好成绩的管理经验。 视察到中午,教育局请市里领导进城吃饭,新元才恢复正常。 于市长和唐文采握手合影第二天见报,致使很多人再也没法说唐文采兼职算不务正业,这欢快的照片也算给新元做了一次不小的免费广告。 晚上,教育局专门设宴邀请新元的领导班子吃饭,局长亲自给大家敬酒,鼓励新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教务长、政教主任在醉熏熏中都下了保证。刘武学、韩鹏飞今天非常高兴,在醉酒中拍着胸脯直说:“没问题!没问题!”吴守南坐在首席并没喝酒,他乐呵呵看着大家,和局长一个劲讨论秦院撤并事项。唐文采坐在三陪位置沉默寡言,他想着怎么写经验,虽然也喝了不少却没醉话表态,有些故作谦虚劳苦功高的样子。 晚上九点半钟,唐文采才得以回新元。他突然有种很强的成就感,四周无人,竟怡然自得哼起了小曲。唐文采不知为何刚才不想表现激动给秦山教育局看,因为毕竟秦山职业学院和教育局原本没什么联系,也成了习惯。不过,走出酒店,那种成功的快感再也压不住,他还是拉着吴院长说了一通下一步的打算和规划。 复课班的楼栋里静悄悄的更紧张了,唐文采轻手轻脚走过英语组,借着酒力,他一下想起辞退女教师时的魄力,不禁自豪地加大了脚步的尺寸。突然,唐文采见苏宁还在伏案疾书,不禁产生一种困难时能共同承担、雪中送炭让人鼻子发酸的情感。联考中,苏宁班的成绩竟十分突出,这让唐文采和吴守南大为意外,一个二类班,不但考了个一类班的成绩,班风、德行还有目共睹的有了大的变化,不容易!这是很短时间做到的,难道分班时大家隐瞒了成绩?真是不易!因有实际影子做证据,唐文采怎么吹伯乐眼光也能让大家相信。苏宁见唐文采带了酒意,急忙起身倒水笑道: “唐教授,犒劳的不错嘛!” “犒劳!鸡鸭鱼肉,牺牲一片,你该去的,这不没事吗?” “学校没事不正好?现在我终于知道成绩是拼出来的,每时每刻,什么好的方法、经验都经不住拼搏!我可不比正规老师,经验丰富,心理学、教育学、专业课,那水平!我是没办法,只能领着学生拼,拼时间、占自习,就是水多泡倒墙的老掉牙的土办法!我上学就是这样的,这次,碰巧,瞎猫也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 “不差一晚,劳逸结合嘛!” “我和教育界领导又不熟,我们是搞企业的,经商的去酒宴档次不就低俗了,有什么意思!” “你,混几次才能熟悉呀!这次你班可露脸喽,也给A层班一个醒。你看,五班多少上线的?他们得觉得脸热,这次,奖金咱们提前发,呵呵,不过你得小心,几个班憋足劲想超你哩!教育局让我总结经验!还是你总结,我那成绩!都不好意思看!” “什么呀!我用的是蛮力,占了学生多少时间,体育课都停了,其他老师骂死我!”唐文采又进了一步,摆摆手笑笑: “带动!这叫榜样的力量。管他用什么方法,有了成绩,先前的做法都是成功经验!”唐文采想了想,新元就需要这样的拼搏精神,需要汗水和心血鼎力相助,又不便再要求,于是换了话题: “陈总让你负责财务?这么大的权利?” “怎么,你以为管钱能随便花呀?管账目见不到一分钱的,除非和拿钱的沆瀣一气才能贪污!哈哈!” “哦,怪不得老吴连问都不问,他抓着钱袋子哩!这个老狐狸,我弄多少假账白搭!他不给现金有啥办法!这几天我看了报纸,还有几个领导议论,说实话,如今的万鑫可不得了,化工区那边规模大,利润高,实在快肥出油来了!” “吴院长的管理,我觉得问题很大,账目也没有,还只进不出!这可不是运营的方式!虽然新元无法和万鑫同日而语,万鑫厉害了去,陈总可看不起新元这点小钱!那边的烯烃车间、塑料车间哪个都一本万利!那边有专门的财务,我其实只负责酒店的财务。对,陈总前段时间说要和你们学院签合作合同,你听说没?听说有些学生年后就能到万鑫上班,那边需要人啊!陈总的意思好像希望学院能上应用化工培训什么的!秦院可能会上这方面的专业!” “化工专业?万鑫上班?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怎么不直接让新元搞?老吴不知道?” “这还成了机密?听说吴院长要在新元盖教学楼你知道不?说要上生物科技与化学专业,没和你提?” “什么?真假?这个死老吴,连腿还没长齐就要跑!” “呵呵,陈总不打理!主要绝不出钱的!万鑫现在也很缺资金,我看吴院长只能干瞪眼!那么大的秦山职业学院什么学生培养不出来,自己搞?银行贷款那么容易?陈总好像对吴院长谈:有本事你贷款,我窗外偷听的,不知吴院长有没有这个胆量。万鑫化工的储运物流现在急需资金或合作!他们好像因为这事闹得很不愉快!” “这个大老吴,真没数,盖教学楼?怎么一点消息不透漏!这是胡闹!陈总应该再大气点,和秦院合作,那边,教室、基地什么都现成的,引进师资就是,新元搞?老鼠想吃金钱豹,有那么大能力!” “你呀!那天,恰好吴院长给陈总电话,我听了个大概。不过,万鑫出钱我看是不可能的!吴院长够呛有招,除非去融资。这是陈总气话说的,不过,迹象表明,吴院长好像要真干,不是说说而已!” “等等!融资?老吴疯了!前几天的事,大老张说我还不信,这个死老吴,这要干什么?这么急!一口要吃成胖子!新元才成立几天,几个复课班就忙成大头鬼!秦院给万鑫培养人才不是一举两得嘛!学生有出路,学院有起色,万鑫有技工!大家也可以安安稳稳上班!” “呵呵,唐教授,你……呵呵呵!” “笑什么,我巴不得学院好起来,我好有课上,整天耗这里算怎么回事!” “为人谋忠乎?新元?你现在是股东,应该替新元卖命哦!”唐文采喝了一口苏宁端来的水,也笑了。作为主要负责人,他咂咂嘴,回过味来。 “大贼精!先这样吧!看老吴能倒腾出什么!应该先顾眼前,管理哪有什么门道,教育局就是跟着吹,要什么经验,就需要人,需要几个你这样的人!”苏宁也呵呵笑起来。笑提高了兴奋,她站起来胡乱地整理资料道: “我啥也不懂,也许将来,公司派个懂管理的人来替我呢!”苏宁仿佛一点没听懂唐文采的心意,抱着备课本准备关门,唐文采嘻嘻笑着,一边送苏宁一边又说了些管理的闲话。直到苏宁头也不回回了宿舍,他才转身到了校长室。 唐文采希望苏宁不要到英语组办公,在校长室很多工作好交代,他也需要集思广益,先前多好,忙乱间或,小苏端茶送水,还会用同事的口气说几句逗乐的话,引得唐文采不雅地朝教科书龇牙咧嘴,夹带外文的透露对知识的厌恶和无奈,这让他们原来的合作很愉快。可,自从给五班代课,苏宁就进了英语组,很少回校长室了。 几十年教学的轻车熟路并不代表有领导掌控能力,新元的很多事又需请示吴守南,又需照顾陈乃靖的心情,还得接受老师们的意见,院长阴阳怪气很多意思还得揣摩。唐文采感到事必亲躬必然像三国中的诸葛孔明吐血而亡的。 自挂了校长室的牌子,按吴董事长的意思,唐文采最终顶住苏宁成为新元的主要管理者,万鑫理所当然成为辅助。苏宁是不是为这不愿在校长室?唐文采没主个政,管理手腕经验少的可怜,协调各方面事务是需要政治智慧的。指桑骂槐批评那些聘请的年轻讲师该多靠班,但不能露出不让人家谈恋爱的口气吧!让老师们积极奉献却不提增加奖金,当然得让人家值晚班能按时回家吧!鼓励大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得显出不着急的样子,不能指望每个班都出好成绩吧!还有几个值班的后勤人员,根本不把教育当成高尚的事业,就糊弄着养家糊口,让他们提高服务质量、提高服务水平,你得提供基本条件,钳子、螺丝刀不能让工人从家里带吧!唐文采没有陈乃靖的气魄指责大家,就努力让自己当榜样。没想到,陈夫人的风言风语竟说,你是股东,应该的!精神矍铄的大老张倒是热情的来培训部指导了几天,见吴院长没说报酬的事,就变得慵懒起来。其他还合得来的几个同事,或很忙,或根本没有给凑在一起不会学习的职业学生上课的经验,他们更不想再费心拔力应付高三的内容。还有,院里那些高工对唐文采似助纣为虐的白眼,年纪轻轻竟把课转给患腰椎间盘突出、等待退休本该养老的老韩头,这是什么?假公济私!给老迟停发奖金,秦院的老师去搞民办学校,总公司怎么不管!那次没查出臭老吴什么事实算侥幸,还得查!不光老韩头,谁也会吹胡子瞪眼表达一番满腹的不公!最要命的还有,熟悉了秦院环境在秦院住宿的新元学员们,几天后就开始面目狰狞、活力四射起来,他们有的进入财会机电学院合堂里勾引女生,有的进入机械学院和秦院的男同学打架斗殴,有的入新元秦院的相隔咫尺的围墙如无人之境,整天翻来覆去。他们在外看通宵电影门开着也不走,有的就故意惹女老师生气看她们眼中的眼泪打转!有的还合伙到学院的宿舍楼偷盗!一直遵规守纪的唐文采整天处理这些混乱汇报忧心忡忡、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种混乱什么时候能理个清楚!每周还得回院里上两节课哩!如此一团糟,唐文采实在需要夜深人静顺顺头绪! 胡思乱想之中,唐文采俯身趴在新的大办公桌上竟一个瞌睡睡着了。这正是:今日非昨日,明日复何如?行事无法悔前约,何须怨恨繁杂;平定寂寞,难得轰轰烈烈,看破千古波澜,只需放下,若阿谀迎逢,谄媚即可,若悠哉无事,悔该先前接了名利贴。 第十五节常规管理 事务虽多,为应对沈思卿的早出晚归、照顾可可丽丽,唐文采尽量早回,在新元和秦院之间,他忙却身份自由。公寓离新元不远,晚饭后,唐文采还能折回,查查自习、看看值班情况。 唐文采努力显出闲情逸致的样子,算是赔了七年之痒忘记礼物的不是。如今的沈思卿倒平缓,她一心兼职搞联络,把原料低价运到罗杰的公司,再转卖给关系人,有的原料其实就是过过手,应该处理的,基本靠领导关系,因需要很多饭局,她很不把唐文采的歉意放心上。 面对两个可爱的女儿,唐文采不但不能夸耀艰巨非凡繁杂的工作,反而要显出内疚、无奈的神情,仿佛多做的工作是亏心的背叛事的模样。可见长久婚姻,夫妻面对面,却不能保证内心的距离越来越远。也难怪,本该安分上下班,照顾女儿,陪沈思卿,按时回老家看看父亲,有空打打太极,旅旅游,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人就是欲壑难填,兼职把唐文采搞得像上足弦的发条,想停也留了惯性,和沈思卿的关系也因那个未知真假的短信有了隔阂,连一起吃饭也要借助孩子们的吵吵嚷嚷。这难道不是自己找的麻烦?平静的生活是被自己搅乱的,这有什么可狡辩的。 唐文采一边解围裙一边摆调羹、小盘、筷子,见沈思卿急匆匆拉开门,忙嘻嘻对着可可挤挤眼。沈思卿还是冷淡,这比粗暴吵闹更糟糕,那忽略带来的麻木宛如内部碎裂的玻璃球。沈思卿也不说话,像没看到桌上可口的饭菜,直入卧室,出来换了便装,留了一句“今晚有事!”又转身而去。唐文采紧走几步追问,沈思卿已下了楼。从飘窗看到沈思卿刚出楼门就小跑起来,唐文采心里一紧。一辆更豪华的车就在不远的路边。 这天,罗杰和沈思卿说有个回报率极高的投资时间急、提成快,别人都没透漏。沈思卿根本不用商量唐文采,下午一边联系几个要好的同事一边转账整理资金。她早被胜利冲昏了头,回家的路上还联系了两个远房亲戚,罗杰十分靠谱,沈思卿热血沸腾,想靠这利滚利的方式大干一场。唐文采见沈思卿匆匆进了未知名的车,脸都气白了。正所谓:钱有,情变,红杏之哀。 新元的管理因市里的并轨督查和第一次联考立即上了一个新台阶。各种对应科室也开始配备,规章制度也有了新要求。吴守南推三阻四也算同意了自己任命的董事会主席一职。于是,唐文采起草了新元的第一个红头文件,民办新元私立学校培训学院一号文件,上书: 根据学校发展需要,为规范管理,提高效益,经董事会研究决定,任命吴守南等几位同志为学校主要管理人员,现予以公示:董事会主席兼校委会主任吴守南,董事会副主席陈乃靖,学校执行主席兼业务校长唐文采,校长助理兼总务主任苏宁,政教处主任兼保卫科科长颜文启,教务处主任兼团委书记韩鹏飞,培训部主任兼招生处主任刘武学……下面还有各个备课组组长和副主任等等的名字。 苏宁打印着任命材料笑道: “唐校长,吴院长也得你任命?这一串领导,我看就颜主任是全职,他还不在教学一线!” “老吴总弄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事,现在这状况,可不能总服从领导,听从安排!颜主任军旅出身,干政教也算对口,其实,我们公示就有嫌疑,虽然教育局来我们这边视察过,也是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在里面,毕竟是兼职,公职难道不要了?这个文件,我看在周前会读一读,文本别张贴,免得生出什么祸端!” “市领导都称你唐校长,还怕什么兼职,秦院这苟延残喘的样,哪顾得别人,我们贴到每个办公室里吧,盖上公章!” “别急,我让老吴看看,你也和陈总汇报一下,陈总是不稀罕什么副主席的!征求一下她什么意思,你们毕竟是出资方。” “化工区忙死,陈总还有闲暇这事!” “那好,老吴没什么意见就贴。市里是看秦矿还不归地方管理才客气,以后地域管理,不定什么态度。现在算正规了起来,小苏,没什么事咱们去检查一下自习?”苏宁表示同意,忙把文件夹到档案盒里,伸了个懒腰,跟着唐文采下了体育馆的楼梯。 如今的新元草黄柳枯、秩序井然,欢迎领导莅临指导的条幅在大门上方随风而动,涨起的凸起犹如快乐的长条风筝。进门靠边,五十厘米高的小篱笆,通向培训部,曲折的小路幽静典雅,冬青已经发芽,上面爬满缠藤。正面教学楼的水泥路干净整洁,中间画了分界的跑操白线,两排法国新梧桐被修剪的亭亭玉立,犹如迎宾的袅娜少女。向里走,左侧的小操场几棵遗留的大树婆娑波动,有一个班正上体育课,学生们打着篮球、跳着大绳嬉闹着,奔发着青春的火热。后边的几排平房刷了淡黄的墙面漆,突出的餐厅玻璃光亮如新、清新整齐。还算雄状的圆形体育馆的玻璃墙因几场雨冲刷的也有了点生气。走进教学楼,空空的楼道里随处飘着老师们抑扬顿挫的讲解声,奋笔疾书也感染了进到楼道准备筑巢的飞来飞去的麻雀。 唐文采抱着肩欣然踱步,心里高兴地盘算:尽快和教师重新签订班级负责制责任书,苏宁提出的这条建议应该很有效,学生到班中,任课教师就负责,学习、安全、效率各方面全面责任,每位老师、每个班主任尽职,管理者还有什么事!苏宁默默跟着唐文采一声不吭,捧着记录夹不住记录,心里也闪现出憧憬,她已下定决心,辞掉万鑫的职务做新元的全职,在金尊大酒店整天填表整理枯燥的数据真得没什么意思。 两人一边溜达交流一边检查建议,最后到了平房最后的宿舍区。从小窗口,唐文采突然看到四个男生正顶着门,光着膀子打扑克牌,嘴里叼着烟,身边还有几个啤酒瓶。唐文采顿时火冒三丈,他破门而入,一把抓起扑克,撕了个粉碎,而后在每个男生脸上重重打了两记耳光。 “你们是哪个班?大好时光,竟偷懒打扑克,你们到复课学校干什么的?”见唐文采怒目圆睁,满脸杀气,四个男生垂手低头站立,大气都不敢出。苏宁站在宿舍外也吓得一动不动。 “我要给你们处分,我……你们不要回班里,直接走人,去,赶紧把你们的班主任找来!” “老师,对不起,我们是计算机培训部的,今天没人上课,大家都在自习,我们就……” “什么,没人上课,谁的课?这是什么老师,不干走人,这么不负责任!” “是吴老师,有时是您!”唐文采一听,眨眨眼,蓦地一震。“坏了,今天这么清闲竟忘了给吴院长代课!这是培训处的学员,怪不得这么眼熟。”不过,唐文采还是愤愤把四个学生带到只有办公桌的德育处管理室。 “你们到复课班宿舍严重违反学校纪律,先写检讨,让颜主任调查后处理!”四个学生老老实实接过处分调查书,都站着俯下身子开始写过错。学校早和每个培训班订了协议,就是负责制,出了问题扣责任人的奖金!唐文采想明白了,没必要什么事也报给吴董事,等批示,更没必要告知苏宁转述给陈乃靖!既然花钱聘请的老师就要对新元负责!钱都支了,还有必要自作多情对他们的不负责任讨说法?解释,申请,汇报,也是个“好,好的!”信息技术、电子商务、财务会计等的培训交给刘武学,愿意怎么搞随他,反正是老吴派的负责人。让韩鹏飞做复课部的主任,让他照搬一中的管理模式,总务后勤方面的杂事让苏宁负总责。苏宁如今课教得不错,又是万鑫的代表,十分细心,让她管后勤保障……苏宁看起来有点年轻,不知那些老教师服管不服管。如果名正言顺呢?必须下个文,还须再找个管理宿舍的,要显得健壮威武,省得学员们顶撞……没想到,第一个违规需要处罚的竟是吴董事长或唐校长! 苏宁听是吴院长,回头看操场,好像没听见。 “老唐,收工收工了!哈哈,不要搞得那么累嘛!”唐文采正伸着脖子聚精会神重新设计分工、职责、怎么处理那几个学生,吴守南从门口闪进校长室,他满面春风,没像蔫了的茄子。 “呀!吓我一跳,这是?院里忙完了?”唐文采忙放下笔站起来。 “坐坐,院里忙啥!瞎对付!嗬!工作是累不死人的,只要情愿!”吴院长幽默的来了个鬼脸,显出对唐文采的高度满意。 “吴院长,你可害苦了我!现在头绪万千,简直忙乱如麻,我又不好意思不接受您的指示!”唐文采皮笑肉不笑地奚落道。 “吴院长,您是不是下午没给计算机培训部上课?你也不交代一句,我忙忘了,刚才几个学生在复课班宿舍里喝酒抽烟打扑克,也不知怎么进去的,锁都弄坏了。我准备让他们的家长过来,好好批评批评!公物,苏总长说需要赔偿!” “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有课!忘通知你!怪我怪我!怎能随便叫家长哩!他们是些培训学员,几天就结业,在哪?我教训教训这帮小兔崽子!”吴院长没说完就站起来,转到管理室。见几个学生正低头写检讨,他打开玄奘一样的嘴巴,开始絮絮叨叨讲起大道理,通古博今、成人成才的奋斗事例汩汩而来,随后,他让几个学生向颜主任做完保证,就让他们回了班。而后,他又返回校长室,笑呵呵道: “啊,真忙!这个……老唐,不错!呵呵,不错!小唐——啊——今天我是给你送人的,这可,比较为难的哦,是老陈,啊,这个,你知道吧?” “老陈,哪个?” “还有哪个,她那个大侄子!前几天要到这儿,半路又出了事,昨天刚从医院出来,够了,我实在受不了!只要让我别看到他,找个小事,什么事也行,闲着就是闹腾!这个……啊……实在为难,那次说保卫……学校倒能净化人,呵呵!” “吴院长,您是大股东,董事长,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怎么问起我来!”唐文采故意拉长了您。 “你看,咱们自己人,实在是没办法。那天,在医院里,还和人家医生吵……惹事精!老陈直跺脚,唉!这次还多亏陈乃靖帮忙哩,差点被拘留……我直接……让他在家里,气不死老陈也得气死我!唉!你看,让他……干点啥都行,只要能呆住,不给你惹事!” “新元?嗯,让他来?”唐文采虽然需要人,可不需要困难。 “那……不然,让他打扫宿舍?清理学校卫生!” “宿舍?卫生?这些是学生干的!” “嗯,这真难办,不然,这个,那……!”吴守南灰白的头发抖了抖,一丝无奈的忧愁和尴尬略过眼神,唐文采见状叹了口气: “算了,陈老师没和你说?让他保卫!咱们就任命他为新元保卫科科长!我们又不用出官印!”唐文采暗笑,又想,多亏自己没早公布那个任命文件,不然,给颜主任的科长再要回来,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好好!这个可以,扬长避短嘛!有他这种愣头青,一定不会有闲杂青年来惹是生非的!”吴守南见唐文采早有安排,精神一振,高兴地锤了唐文采肩膀一下,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 “我的意思是让他住到学校,保卫嘛,晚上查看也方便,随便一个地方,他爱怎样怎样!死活家里是不能呆!那天领了个什么女朋友,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在客厅里亲嘴,你说……简直要把我气死!” “啊?这……学校,更不合适吧!再说,全校就一间器械室闲着,让他在体育馆住?” “行,器械室还怎样?有地方容他就不错,去这块心病!感谢,老唐,什么也不说了!我让老陈炒几个菜,今晚咱们不见不散!让老陈一早就送他来!呵呵!你给我好好教育教育,呵呵!你忙你忙!不要送,不用送嘛!” “这,我教育,他又不是学生!对呀,你这课?” “今天?下次,一定!我一定!放心放心!”吴守南放下个大包袱,有点驼的背仿佛立即能伸直,倒背起手,笑呵呵转到楼下,回头向唐文采摆摆手,哼着小曲走了。 第十六节醉酒 自有了那条不知哪里飞来的短信,加上沈思卿的不定行踪,唐文采总心神不宁。这是真的?是骗局?是谁?见沈思卿脚步匆匆、神神秘秘,唐文采终于鼓起勇气去了移动营业厅。他先给那个短信人充话费为名想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却是个无名卡。好在沈思卿的号码是用他的身份证开的户,唐文采打印沈思卿的通话清单,工作人员却说需验证码,最多给消费记录。话费清单显示,秦山本地话费正常,漫游比较多,沈思卿应该和外地的号码联系密切。 唐文采不知如何追问,也不知追问什么。他无法压抑,在营业厅拨弄键盘足足有十分钟。最终,他硬是咬着牙装起手机离开了营业厅。唐文采非常想喝酒,想借助酒精麻醉,又十分希望有个人能说说知心话,他觉得轰轰烈烈的事务全没意义,理想、目标,他胡思乱想找可以谈心的朋友,却发现一个也没有! 顺着大路往东走,突然,一辆摩托车迎面驶来,擦着他的胳膊肘飞了过去。唐文采猛地惊醒,赶紧加快了脚步。不远处就是金尊大酒店,想到给陈乃靖介绍婚姻,一直没做点事仿佛对不住自己的承诺,还有交警队朋友客车的帮忙。唐文采又走了几步,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给南宫伟拨了电话: “南宫,最近忙什么?多久没聚好想弟兄们,你组织组织,我请大家吃个饭!”南宫伟正在办公室和黄炎仁副镇长喝茶,嘻嘻道: “什么?是不是代表秦山教育?吃喝玩乐全包吗?” “我哪能代表,最多代表新元,还有你那个交警朋友,请大家吃个饭,聊聊天!” “好嘞!马上,你可带好钱!”作为秦山矿业深加工私营企业主的南宫伟正好完成一笔生意,恰要请客,他是逢场老手,正愁没有理由吗,立刻豪情万丈。 南宫伟换了面包车,约了煤矿老板郭军,秦山市光华律师事务所张志峰大律师,帮忙租车的交警队齐亮中队长,秦山史志办马庆主任,市委沈副书记的机要秘书田文,一会儿就到了新元的大门外。 唐文采在酒店订了房间,一摸口袋发现手包却不见了,他拍拍脑袋,才忆起那辆摩托车竟是抢包贼,自己现在才发觉!唐文采急忙给苏宁电话,让她带现金还要作陪。说,这次请客的主题是民办新元学校需要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社会各界人士中午正好有空。提到为新元的发展,苏宁不好推辞,她立即带现金到了金尊大酒店,还偷偷向陈乃靖做了汇报。陈总听说唐文采已学会搞社会公关,十分高兴,嘱咐苏宁告诉主管做好接待工作,还要她陪大家喝好、吃好。唐文采是想通过酒把心事吐露一番,希望通过畅谈排解内心压抑。因苏宁说已经动用公款,他却多了一层不安。 正午,大家坐定。 唐文采先附耳黄炎仁,侧面了解,听大家都是成功人士,热情和每位与会朋友握了手。一会儿,曼丽也参加了聚会。苏宁挨了唐文采,正好和曼丽对面,两人好像有心事,不知为何,突然都不热情。南宫伟不一会儿就透露了各位的底,唐文采见大家十分成熟,想一定有了婚姻,也就淡化了媒约之事。主要陈总经理这事业有成的气魄和平平淡淡之辈有没有共同语言先不说,只固定资产就十分悬殊,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婚事显然是难促成的。 酒过三巡,唐文采不觉有了酒意。酒精犹如打开心思闸门的钥匙,没想自己的烦乱,唐文采不再委婉表达意思,带着酒味说出了一些心思。他对大家说: “诸位,我有一单身朋友,女士,条件十分优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条件较好的优秀朋友,给撮合撮合!”副陪上的南宫伟没理解唐文采什么意思,哈哈笑着站起来: “优秀男士,这里全是啊!这位,沈家镇管计划生育的黄镇长,专管婚姻后的工作!这位,光华事务所的张大律师,专打婚姻诉讼方向的官司!这是交警队的齐队,专给结婚车队开道的,对了,你们学校那笔车款你截留就是,不用付,他的面子,车队还能要钱?呵呵,没问题的!来,再给你介绍个大老板,别看年轻,小郭,郭军,身价过千万,年轻有为、后生可畏,秦山热电厂老总的大公子,专给咱们暖和洞房的,这位,史志办马庆主任,负责写婚史的,怎样?比较优秀吧!这位是咱们的领导,市委办公厅机要田秘!管民政的,与婚姻也有点牵扯吧!这没结婚的嘛,就我,不过,我可是有经验的哦,哈哈哈!”大家见南宫说得热闹,都笑起来。唐文采看了看曼丽和苏宁也笑道: “南宫,我是认真的,这都是老朋友,我要条件好没女朋友的!还是算了,条件好怎能没有女朋友?看来我这媒婆是当不成!那今天咱们就不谈正事,只交流感情,来,喝酒喝酒!”唐文采先喝了一口,和第一次见面的张律师握手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又约马庆再请,两人各干了一杯,不一会儿就成了朋友,带着酒意吹了一下牛,甚至成了酒肉兄弟!南宫伟见唐文采放量,假意拦他的酒杯,转变话题取笑黄炎仁: “老黄,你和旧社会的黄世仁是不是兄弟,改天到沈家镇吃你,你可让管家准备好!咱们可不谈婚事只谈感情,来,预祝沈家镇的聚会,干一个!”黄炎仁嘻嘻笑道: “没问题,我是地主嘛!在后山还有十几亩山地哩,我亲自动手,扎了篱笆,黄瓜、茄子、西红柿,改天必须到我那一亩三分地吃点原生态!”唐文采十分兴奋,站起来拉住黄炎仁的手,左一句右一句,恨不得立刻去浇地施肥的样子。这时,沈思卿的电话来了。唐文采的手机音量较大,大家见唐文采皱起眉头,都停下笑声。 “唐文采,这段时间事太多,我要买辆车,你明天和我到汽车城看看!” “买车,你会开?你有空学驾照?咱那和山坡一样的小区车停哪儿?路边?一共十分钟的路,你们不是有班车嘛!”唐文采不知为何竟炒豆子一样声音大起来。 “你不用管,单位谁没有车,我和晓娜已在驾校报了名!你明天有没有空吧?” “我上班,哪像你们闲着逛什么汽车城!”黄炎仁见唐文采口气不对,笑着伏过来: “哎呀老唐,也该买了!这么会过日子啥用!赚钱就该享受嘛!留着还能生小的?” “你去不?”沈思卿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嚷起来。 “没空!”唐文采脸色铁青起来,气哼哼扣了电话。郭军和张志峰见状也劝道: “买个车方便,你还差那几万块钱?虽然你们小区起伏不定,可以把车停秦院里嘛!”唐文采没说话,独自又喝了一杯,脸色渐渐发紫道: “买车,我看该买飞机空降!大家别停,干干干!”大家急忙跟着吃了一杯。齐亮喝红了脸,开始说车型、款式,他道: “唐教授,这学车,不用找别人,我给嫂子办就是!也给你弄个照,周末拉着嫂子、孩子出去拉拉风,多快活,啊!”唐文采忙摆摆手: “我在家门口上班,买什么车!你嫂子胡摆,再说再说!”这时,大堂经理送了菜和水果,甜甜地对着主陪上的唐文采道: “唐先生,我们主管嘱咐送菜,葱爆羊蹄,祝各位老板前程似锦,发大财!本来她要过来陪大家喝一杯,恰有别的事,还说这一桌算她的,大家慢慢吃,请大家以后多来惠顾!” “吆,这么大面子,哪个主管,谁啊!”黄炎仁瞅着南宫伟,南宫看了几眼田秘书,马庆盯着郭军。曼丽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苏宁撇撇嘴道: “不会是唐教授!”唐文采刚要客气客气,颜主任的电话来了: “唐教授,一个叫陈刚的来校报道!陈夫人送过来的,陈夫人说和你谈好了,她有事先走了,说你会安排的!”南宫伟眨了眨眼,惊奇道: “老唐,行啊!真人不露相,厉害!那个辅导班还招人不?你不是秦院的教授吗?上次还有个什么吴什么,不干了?”田秘书正在和郭军窃窃私语,也停下来。唐文采稍稍摇摇头,咬着舌头、唇齿不清对着话筒道: “小陈?啊,知,你,你先安排安排,把器械室打扫一下。啊,从宿舍搬张床,让他等等!我一会就回!”唐文采已经醉了。 “兄弟们,再干一个,金尊大酒店给大家送菜,得感谢呀,干杯!”唐文采忘了挂手机,先仰脖干了。大家盯着唐文采,一点声音也没有。唐文采顿顿颐指气使的感觉,举着杯子挨个给大家看,黄炎仁站起来锤了唐文采两下道: “行啊,啥时候攀上这门亲戚!给我牵牵线呀!”大家听了,呵呵笑起来。苏宁见状,赶紧给唐文采换上啤酒,曼丽也起身给大家换杯子。请客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唐文采硬撑着,一会儿,他感觉喝得什么也分不清,想说什么、说得什么根本记不住,只看着大家张着嘴一个劲往口里倒辣滋滋的液体。 又喝了一圈啤酒,马庆见有点冷场笑哈哈道: “今天咱们也来点高雅的,现在换个主题!”田秘书忙摆手,看看曼丽和苏宁,南宫伟摇头晃脑道: “那就赋诗填词!”郭军一个劲摇头。唐文采喝了一杯凉果汁,激灵一下突然醒来,拦住道: “聚会还用什么主题,简单聊聊天,吹吹牛,放松放松,别搞乱七八糟!”郭军见唐文采真醉了,起身道: “我去点面食,别真让人家金尊请客,得让老唐好好破费破费!”苏宁拦住: “大家坐,我去,需要什么我去!”曼丽也站起来,端着杯: “来金尊,我得尽地主之谊是不是,我领着大家喝一个!” “好,好!”大家见曼丽一口喝干,又互相喝起来。 酒精逐渐在血液中有了作用,唐文采见大家又变得开心,端起杯道: “今天,不定什么主题,在……在秦山,新元刚成立,需要大家照应、照顾啊!我,我代表新元的全体师生,不管那个什么吴,和大家干一杯!诚挚邀请大家到校指导工作!我们可需要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呀!”大家一听为教育事业,立刻神情庄重站起来都端了酒。 “唐哥,你不是代表学校让我们捐款吧?哥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需要,只要老哥一句话!”郭军第一个举起了杯。 “不不,不用!新元还过得去,有需要大家鼎力相助的时候!一个好汉三个帮嘛!通过老同学认识诸位,万分荣幸!我干!”田秘书忙拦住,对大家道: “老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咱们别让老唐干了,尽快吃饭,下午大家还都有事!” “好好!”马庆也举起杯。唐文采不依不饶,又倒满道: “最后一杯,测测感情!”大家忙都倒满,谁不干仿佛将来会对不住弟兄一般。唐文采停不下想那条“戴了这么久绿帽子自己还不知道真是可怜!”的短信,一口把酒倒进嘴里!大家只得又叫起好来。 感谢、道别、拉扯等等的话,唐文采喝到这时,说与没说全忘了,苏宁结账了没,南宫等人怎么走的唐文采也全然不知! 苏宁扶着唐文采晃晃悠悠下了出租车,突然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站在新元门口左晃右动,他正是陈夫人的侄子陈刚。陈刚满面春风,晶亮的眼睛较多的眼白,他直挺的鼻头,大嘴,留了光亮的背头,穿着紧身显形的西装,细细的腿下是一双过大的锃亮皮鞋。陈刚和陈夫人一样的瘦小干枯,那形象不似老吴说的社会混混的样子。 见唐文采醉熏熏而来,陈刚忙过来搀扶。唐文采迷糊中觉得来人异常亲切,听说是陈夫人的侄子,满嘴酒气紧紧握了他的手,一下子热情起来。 进了校门,苏宁打水。唐文采亲热搂住陈刚的脖子,咬着舌头,踉踉跄跄拉着他一边四处转一边啰里啰嗦交代保卫的职责。跌跌撞撞中他们逐渐称起兄弟。 转到了器械室,唐文采见门根本没开,他借着酒劲一脚踢开锁扣,让陈刚赶紧摆桌子。他又晃晃悠悠帮忙抬了床,亲自给陈刚收拾床垫,还顺路从食堂里要了一瓶白酒和几包小菜,放好杂物和陈刚对饮起来。 临近下班,陈夫人到了,见陈刚已醉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急忙拍拍瞌睡的唐文采,用力把唐文采拉出器械室: “你让他喝了多少,醉那样!” “啊,陈……老陈,陈主席,我没喝醉,小陈很好,很好!我,没醉,陈姐,你放心!” “今晚他能住下?自己行不行?这里连个暖瓶也没有!”陈夫人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器械室,忧虑起来。 “缺什么?没事,我……兄弟,这就给他处理!” “我给他拿了被褥和几件衣服,你到办公室休息,我去给他买点生活用品,一会儿回来!” “不行,我,我去,我必须去,给兄弟买!”唐文采浑身血涌拉了陈夫人的胳臂,把陈夫人弄得晃晃悠悠。这时下课铃声大作,老师、学生见唐文采踉踉跄跄,都躲到一边。苏宁赶过来,她使出蛮力才把唐文采推出新元的校门。 刚出校门,恰好陈乃靖的车路过秦院。见唐文采醉得不成样子,陈乃靖一行把唐文采扶进车,陈夫人和苏宁紧坐在唐文采旁边,气喘吁吁。陈乃靖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向西驶去。 新元往西一里地是秦矿的综合超市。陈乃靖见唐文采要吐,赶紧打开窗户,回头问: “唐校长,你喝口水?哦,稍等,我去买!你可别动!” 唐文采根本不听话,他推开苏宁给他拍打脊背的手,车还没停稳,就朦胧胧下车扶着树呕吐起来。呕吐带动肌肉让唐文采出了一身汗,唐文采见不远路边一个老头摆了挂摊正在念念有词,跌跌撞撞径直走过去。但见卦布上写着“婚丧嫁娶,居家点穴,起名运程,男婚女嫁,抽签测字,起价十元”,唐文采慢腾腾坐到瞎子前,满嘴酒气道: “先生,老先生!给我看看男婚女嫁,看看运势,看,看我有没有婚外情,嚄,哦!”那瞎子先生摸了一下自己的挂摊,怯懦道: “先生,你喝了酒,心诚使得金石开,现在你妄念很重,不灵,不灵!” “什么,运势前程婚外情与喝酒啥关系,你给我算算,算算婚姻,啊,算算运气,啊!算,算我干什么能成功!” “先生,你醉了,不要取笑我这老瞎子!” “我什么时候取笑?真心,以为不给你钱吗?这是一百,给,够不,算十遍!”唐文采胡乱掏出一百元扔了过去。 “先生,你真要算?准了可要加钱!”唐文采糊里糊涂依到旁边树上,四周摸索着找水,苏宁拧了眉,站在远处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请出示生辰八字!”唐文采不知自己八字,道: “随便算来,先听听准不准!对,我先抽个签!”唐文采随手从卦桶里抽了两支签,见下面都是红色,均为上上签,不禁恼了。 “你这瞎子,一桶都是好签,说得人心花怒好骗钱!你是骗子!”老者并不急,道: “先生莫恼,抽签就是哄大家高兴的,你要真看运气,抽个贴吧!我这里有祖传神贴!”说着,瞎子从口袋里摸了一阵,拿出一打折叠的长条方纸,方纸上还带了红色的凹凸标记。唐文采随意抽了一张,递给瞎子,瞎子慢腾腾摸了摸,打开道: “遇事莫执,世事本如水中月,看破人,得自由,遇情休痴,人情本是镜里影,悟入心转安宁!”唐文采觉得老头说得犹如佛家佛偈语,斜眼看了看,老头读得和打开的方纸上写得完全一致,不禁对瞎子的记忆敬佩起来。他又从底下抽了一张,自己打开,但见长条纸上一幅画,树叶婆娑下,一个老者缕着胡子,上面也是佛家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呵,你这老先生还有一套,是道家的徒弟?” “我就一算命的,混饭吃,儒佛道都知道一点,先生既然不信签那就测个字吧!”这时,苏宁走到唐文采身后扶助他的肩膀,见唐文采闭着眼想了一下,喷着酒气道出一个“采”字,偷偷笑起来。瞎子默默思忖,眨眨眼白慢悠悠道: “先生一个“采”字,莫非正在建功立业?采,手木也,博彩众长之意,若正在运筹帷幄,当需各方支持,采,既有不足,莫非,先生现在有什么难处!采,先生莫恼,还有心存新欢之意,难道先生婚姻不顺!” “哦,难处?谁家也有难念的经,这建功立业,没有!老头,算你还有点本事,那这婚姻不顺你说说!” “先生指哪个方面,糟糠之妻还是萧蔷之外?”唐文采抬起头,见苏宁在身后,忙咧着嘴大咧咧笑道: “我要给我妹子介绍对象,没找到合适的,什么糟糠萧蔷的!” “哦,那先生得给出贵妹的八字生辰,天意自在其中!”这时陈乃靖和陈夫人提着叮叮当当生活物品从超市出来。远远看唐文采直接坐在了地上,忙跑到跟前用力拉起来道: “你这是,喝了酒惹人家算命先生,快走!快走!”唐文采醉眼迷离一边上车,一边嘻嘻道: “老陈,这瞎子说得还挺准,说我婚姻不顺,事业有成,对了,陈总,你八字是啥?”陈夫人忙打了唐文采一巴掌: “你个死老唐,干啥哩!喝了几杯辣水姓什么也忘了?地摊你也信,小陈的八字怎能乱问!”   第十八节农家丧事 山清水秀地杰人灵,优美的环境塑造人才。沈思卿,两个南宫伟介绍的沈局长,秦山市的沈副书记都是土生土长秦山市沈家镇人。这两个南宫伟介绍的沈局长沈思卿说,不大熟。 沈家镇坐落于秦山城东南五十公里,曲折盘桓地势低洼处,四处环山流水,景色宜人。泌河水从秦城顺流而下,赶到这里有点像化学试管吹胖的凸瘤,水体被宽阔的河道和大大小小的沙砾回旋阻挡净化一番,激流在这里暂停片刻,再继续蜿蜒向东南缓缓汇集而去。雨季,水流低汇,四周的沟渠、天然水塘、沼泽水满为患,即使干旱的春季,这里也水汽浸淫。 先前,清澈的泌河水鱼虾多得捉不完,河水既能洗澡,又能灌溉,也能做饭。沈家镇也自认是秦山水系的水处理中心,一直和对面的皇妃镇争夺凹湖的所属权,虽然可爱的孩子经常聚堆打斗,也不时向河里、湖里扔垃圾,撒尿,大家并不介意。皇妃镇和沈家镇一桥之隔,泌河水流过两镇谷地,像一条白练,把他们分成两片,宛如圣诞老人大胡子中间的人中沟。沈家镇离秦山城有四十公里,离秦院北校门三十几公里的样子。 说到两镇的经济发展,可是老牛拉破车,山水相间中的人们只会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也不知道修路、搞副业、抓经济。难怪黄炎仁镇长整天哭穷让南宫伟、郭军等人帮忙招商引资。 周二下午三点多,沈思卿突然得到大伯病危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到医院探视,竟因癌症撒手人寰。沈思卿没见到最后一面,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哭哭啼啼,根本无法去汽车城选车的颜色,忙雇了出租车,拉着母亲和两个孩子奔沈家镇而来。 今天的沈思卿的沈家热闹异常,沈思卿哭着进到大门的时候,黄炎仁早到了,正帮着上上下下搭灵棚。沈家老宅前后两层院落,天井规整,只见古朴的大木门贴了两张长方形白纸,门口右侧挂了黄纸招魂幡,左侧则摆两张人情长条桌,几个有学问的老者捏着粗笔在记账。沈思卿的父亲一辈兄弟五人,只有大伯留在村里,三叔、四叔均在秦山城官居要职,沈思卿的父亲退休前也是秦山矿业集团一个矿区长。 这时,院内外哭声时断时续,帮忙的乡亲出出进进搬凳子、抬桌子,送凶信,整理灵位,忙乱不堪。沈思卿是沈家长女,她抚慰大伯兄妹一番,先给家族的老辈磕了头,又哭了一阵,然后赶忙出来张罗殡葬的重要事宜,灵车,死亡证明,兄妹各种穿戴。忙乱中,唐文采也匆匆赶到。沈思卿忙让他跟着两个本家爷爷份上长辈抬了桌子到沈家镇和皇妃镇桥头立了联系两镇的白账房。 里外忙忙乱乱,灵堂里儿孙跪了两大溜。一会儿,接到黄炎仁电话的南宫伟、郭军、齐亮、张志峰、马庆等人也各自开车赶了过来。他们送了大花圈,给了人情份子钱,见没什么可帮忙的,只能显得悲伤的样子,站在墙角聊起村里得病越来越多的事。 白公事是村里大事,男女老少自然都出来看热闹。因为过了中午就要出殡,大家凑到沈家大院附近,议论纷纷、说三道四,围了个水泄不通。沈思卿的五叔也及时赶回,又出大钱请工匠到坟地点穴挖坑。这时,几个沈思卿外家的嫂子媳妇买回白布,开始做幡,扎花圈,准备祭奠食物,见到平时关怀的人真得要离开,上上下下顿时凄凉起来。 接近中午,几辆汽车带着烟尘顺次从秦山城方向驰来,市办公厅主任和田秘书敛好沈副书记的份子钱急匆匆送过来。沈思卿三叔急忙迎出来。沈副书记虽和沈思卿一支已出五服,竟也送了花圈,顿时让大家严肃起来。田秘书告知,今天市里有个重要会议,沈副书记实在脱不开身,还说,都是一家人,不管什么书记,说完,放下登记了份子钱,掉头又飞驰而去。 唐文采赶回的急,悄悄给苏宁说了今天的事。他本想让苏宁给自己调好课,还有吴守南的课安排好自习。没想到,一会儿,吴院长的电话来慰问,让唐文采节哀顺变。唐文采正在太阳底下记账,笑吟吟道: “又不是我大伯,节什么哀!” “哦!那明天你能早回来?这边还真有个事挺急的!需要好好商量商量!” “什么事?应该可以,今天就埋葬。”唐文采不知道几点结束,抬头看了看太阳。 “明早,办公室谈,挺急的,让思卿别太难过!”这时,恰见沈思卿浑身素服领着家里女眷过来给账房爷爷行谢礼,唐文采偷偷赶过去,拉她到一边道: “大伯今天下葬,明天早上几点能回去?吴院长说新元有个急事!”沈思卿哭红了眼,恨恨道: “唐文采,第一天早上你不用给大伯送饭啊?就你忙,你这就走吧!”几句话弄得唐文采很没趣的坐回账房位置,认真算起账目。 刚到中午,吴守南、苏宁、刘武学、陈刚也来了,带了新元、秦院各位老师的份子钱。唐文采慌忙让吴守南、苏宁把钱带回去: “这怎么行,白公事又无法请客,大家赚钱这么不容易!” “大家的一点心意嘛!这个说明你在秦院还是有人缘的,新元更不必说,人情以后能还的,这个必须收下!” 深思卿见吴院长亲自到了,尊敬地领着一行唐文采单位的人员**拜了灵堂,很满意过来磕头。吴守南慌忙搀扶,留了钱,说什么也不吃饭就回了秦院。 时辰一到,殡葬立即开始,主持人一声大哭,送葬队伍浑身素服、抽抽泣泣将棺材送出沈家大门。但见队伍最前面是沈家兄弟姐妹子侄女三十多人,后面则是婶娘、姑姨等辈分的,再后面是兄弟长辈和看热闹的群众。四周的乡亲有的因揪起伤心事,有的因心里柔弱,有得感慨天有不测风云,有得恨四周粉尘胡飞、污水横流,大家都泪流满面看着灵车过了沈家皇妃镇的分界桥,突然加速一溜烟离了村落,才四下散去。 唐文采没参加送葬,他得和账房对接账目,正在这时,那个搞亲子教育的廖总也开车到了,她给陈乃靖上了份子钱,而后十分忧伤的奉劝唐校长节哀顺变,唐文采只得擦了擦眼,今天这种场合实在不方便谈合作,廖总只得不住托眼镜没大说话。 等到上完第一期早坟,沈思卿见沈家安葬的风光,才满意地随唐文采回了秦院家属楼。正所谓:生没风光死补偿,纸马香火队伍长,何用生前尽孝心,乡亲只见车马装。 唐文采赶到办公室时,吴守南正搓着手来回踱步。教学楼酝酿之后,见万鑫集团没有一点投资的诚意,融资又不靠谱,吴守南抓耳挠腮,满脸急躁。借助关系咨询贷款,银行又需要抵押、保证、联名,这抵押、联名、担保从哪里来?关系再好也不能当抵押,个人哪有大资产。唐文采听了困难,没经历这复杂业务的他,只能眨眼捏头等吴守南出什么招数。正在僵持,开西餐厅的迟老师恰好给唐文采打来电话: “小唐,好久没见,秦院的课你给了谁?” “我,我正常上啊!按时上,呵呵!和你差不多,什么事?” “这样,没什么事,哦……说话方便不?”坐在椅子中愁眉不展的吴院长抬头问: “谁呀?”唐文采忙转过身: “一个朋友,普通朋友,说有点小事!吴院长,我去去!”唐文采捂着话筒,呶呶嘴拐到墙角,压低声音道: “迟老师,什么指示?” “唐教授,真有个事需要麻烦!这不,店铺的租金到期了,本想装修一下继续用,转念一想,每年这么多租金,这不整天给人做嫁衣?装修又带不走,干脆,我狠了狠心,想直接盘下这个店,可,这资金,我是说……啊!” “你要钱,借多少?”一顿免费西餐,唐文采没想到需在这里还人情。 “不是借,不借!我想贷点款,关系找好了,可银行说要找几个有公职的人联名担保,你看,能不能给帮帮忙?” “担保?不借?那没问题,就是签个字嘛!”唐文采听不用和沈思卿商量钱的外债,立刻答应下来。他没想到自己的信用也能做担保,也知道从沈思卿手里借钱犹如小孩口袋里夺糖,一定惹一身闹,新元投入的股份还是老陈夫人说服了一天。 沈思卿到局里一看,大部分人并不在班上。小黄说局长们在外考察环境治理,谁还没个事。沈思卿因没等到领导的丧葬安慰甚是气愤,连办公桌都没整理就草草去了罗杰的办公室。 环境检测站的水质监测因沈思卿的面子,小黄科长总老远驱车到沈家镇的水样点取样以展示秦山城的清洁。其实,抽样也是摆个样子,清洁已是几年前的事,自沈家镇在秦山有了几个大领导,村镇的机灵人有的包工程,有的搞运输,有的开工厂,渐渐带动了附近的经济,老弱病残因有了村里的保证也不稀罕种地了,于是,土地逐渐流转,沈家镇靠近秦矿部分成立了经济开发区,四周化工厂、造纸厂、印染厂所有通过污染大赚一把的企业一哄而上。才几年功夫,烟筒、厂房包围了整个村镇,这使沈家、黄妃镇四周的水面逐渐变得犹如围绕了鬼怪,不时变换着颜色和姿态。秦矿上游而来的水也时有冒泡、发红、发臭、发酸,混杂着镇子四周的污水聚集到葫芦口,这世外桃源不但逐渐没了青蛙蟾蜍的鸣叫,还有了些怪怪的变形,水泥乌黑,塑料包裹的大水池宛如包容污垢的凹瘤,逐渐聚起黑乎乎的油层,除生命力极强的蚊子,连摔不死的泥鳅也渐渐绝了。水有了酸涩,检测只好逐渐上挪。沈思卿正式主管环境监测处后,抽样执法车已越过秦矿,逐渐追溯到泌河进入秦山的入口处了。 沈思卿学习汽车驾驶技术的热情并没因悲痛减少,抽空她就借理由去驾驶学校。罗杰有时也到驾校陪练,不时还给她讲汽车工作的原理。教练也特别关照,这让她信心大增。沈思卿觉得自己进步极快,很快就能独立驾驭这种方方正正的大盒子了,这让她十分愉快,:她心一片驾驭欲,不拿驾照不肯休。 唐文采的忙因学生没有假期无法中断,沈思卿叫了几次看车,他也没顾上。这天,沈思卿约了小周姐、晓娜打算逛逛汽车城,她有点不好意思耽误百忙中的罗总经理,如今的罗杰已成立和万鑫的一个化工厂联手的更大公司,业务量大增,整天吃饭都要打电话处理事务,主要自己的投资还在里面哩!耽误了运转,利润分红就得受影响。 刚到门口,正好碰到罗杰和几个朋友也在看车。大家合兵一处,开始一边挑剔一边兴奋地谈论投资理财的事。罗杰说恰也要换车,主动给沈思推荐了几款。他经验丰富、车店也有熟人,很快就帮沈思卿落实了价位、优惠,汽车城说已经给了最大实惠,尽量早提车,交一点押金就是,沈思卿交了首付,并恳请罗杰过几天带个司机帮她开回去。 第二天,天气晴朗,南风荡漾,汽车城服务生非常热情,赠送了脚垫、倒车雷达、真皮方向盘,还送了几箱机油。沈思卿见汽车动力十足,外形俊朗,罗杰的推荐她很满意。 罗杰亲自开车送沈思卿,沈思卿准备在酒店请大家大吃一顿。到了宿舍区,见路边很多老太太在闲聊,罗杰说不如磨合磨合,一踩油门,顺着泌河继续向南,然后绕到会馆路,向东到外环一直向前加速起来。 沈思卿胳膊上带了孝,一声不吭。罗杰看着沈思卿的哀章,一边熟练开车一边有点伤心说起皇妃镇对很多无名症候的议论纷纷,谈了水污染、空气污染和很多不知如何处理的骇人事件,还说到一个孩子生下来是三条腿,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怪事。沈思卿认真看着罗杰的手脚操作,一边想应不应该到沈家镇、皇妃镇调查执法一番,这污染可是她的管辖职责!虽然按领导的意思,万鑫、胜利化工区是要打招呼的,很多小时镇上的乡亲又在工厂上班,即使有问题也不便处理,甚至还需请示郝局长,一定还是那句:要给企业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沈思卿干脆不想,但,听着那些因病魔折磨甚至死亡的熟悉名字,她又觉得盖章一切了事,实在是对不住良心!看沈家镇,才几年时间,急症高发,从六十多岁挪到五十多,现在四十三十多岁都开始蔓延,细细想来,太可怕了!然而,沈叔叔的意见,陈董事长、王总、李总等等已经到手的那些红包,说是污染的补偿,她已笑纳。不查?查?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罗杰以为沈思卿正在忧伤,就心事重重严肃介绍了开车的重要事项。只是,不知不觉又聊起了继续融资。沈思卿这才忘了沉默,逐渐有了话头,她不紧不慢道: “我又介绍了几个朋友,我们小区的宫教授也加了几万,我妈说也要投,明天就把钱打到账户上!单据我先给他们,资金流该差不多了吧?” “非常好,非常顺利,资金流当然多多益善喽!今年政策好,收益高,没问题的!这边几个合伙人也大力推进,如果再联合一下胜利化工老总,就能做大做强!”罗杰摆弄着方向盘,渐渐放慢速度。沈思卿想起哥哥主管的一个工程需要罗杰出面,又道: “融资做了蓝筹?工程公司那摊子事可怎么办?” “放心,我表弟具体负责,零零碎碎几个工程就是赚几个辛苦钱,哪有专业投资来得快,呵呵!我不能一心二用,准备找个专家做顾问,这个需要战略眼光,咱们必须找个专家。近几天我就进京,一个朋友介绍了位懂行的,我想过去学习学习!换了好车,也是别让人家瞧不起!” “投资眼光,这些我一窍不通,应该找个明白人,有人指导稳妥!”沈思卿不理解蓝筹是啥意思,但因这段时间赚钱是真的,已经对这位罗总同学充满信心。 “还是你懂我,来!先慢慢练练手,我给你当陪练!”走了一阵,罗杰停了车,让沈思卿坐到驾驶座中,把手放到沈思卿的手上,另一只手攥着手刹,认真教授起来。 秦山职业学院绿树成荫,不用评比就是花园式单位,经过唐文采所在学院的外环路,罗杰见路上静悄悄,沈思卿驾驶技术不错,心满意足躺到副坐上哼起小曲。沈思卿慢慢加大油门,故作轻松对罗杰说起《秦山志》中的记载: “秦院真是好地方,沈伯之先生当初立了规矩,每任院长上台,先植树百棵,表达百年树人的理念。也算为绿化秦山做了千秋万代的业绩。以至,你看老唐院里,除了路、楼,全是年龄参差品相各异的树。人活动的场所被包围的越来越小,没办法呀!后任又不便砍前任树人的树。那次,我看信息院楼周围那各种不知名的树越削越高,层层叠叠,遮得屋里都阴森森的,树太多其实也不好!”罗杰握着手刹,四处看看。的确,一年一度春华秋实的季节,浅草黑绿,树叶婆娑,蜂蝶抢占花蕾,但见秦院四周的女生正三三两两进进出出,打扮的五彩缤纷吸引人的样子,不像要合并,倒有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开完教师会,唐文采送走一直提建议的几个老同志,检查了一下熄灯后漆黑的培训处才回家。开门见两个女儿一头一个在沙发上横躺着,听着蛐蛐蝈蝈吱吱啦啦的鸣叫,唐文采一下铁青了脸烦躁起来。沈思卿太不像话,应酬越来越多、越来越晚,简直连家也不要了。说祝贺一下一会儿回来,现在几点了。唐文采又想到那莫名其妙的短信,顿时火冒三丈。 沈思卿这几天也是心绪烦乱,她并没按期检查化工区的排污指标,大伯病故,大家对环境议论纷纷,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天回家碰到万鑫化工区的乡亲“小卿小卿”的叫,弄得她无比惆怅,问还是不问,管还是不管!省里已多次下发红头文件,来了几次具体要求,郝局长又要求的暧昧,即使有数据能怎么样?难道能让万鑫胜利等等的停车!局里把文件传给她其实就是转移责任,作为下属能怎样?小黄理解她的苦衷,拿着混乱的数据汇报,故意出现各种漏洞,说是计算机故障,但,这只能应付一时,以后怎么办?沈思卿不知如何处置,只得借各种理由搪塞,有时干脆称病不到场,郝局长更粗心,歪着头对着摄像头连看都没看就签字。书面文件存档,一切就算符合了程序! 这天,从罗杰办公室回来,沈思卿又请小周姐、晓娜、小黄等几个同事继续祝贺新车。大家奉承一番,又到歌厅唱了一会儿,然后还到酒吧又喝了点洋酒。沈思卿酒后忘了烦恼,异常兴奋,她让代驾把新车开到秦院大院,锁好车后才哼着小曲往家走。回到家,见唐文采正在沙发上铁青着脸抽烟,那已是晚上一点钟。 “139897****是谁?” “嗯?啥意思?” “这个号码是谁的?”沈思卿站着没动,皱着眉,想这里有什么意思的道: “啊,一个朋友,怎么啦?” “很要好、非常要好的男朋友吧?”唐文采拉长了男这个字。 “你,怎么啦?” “我们离婚!”唐文采霍得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们不过是网友,连面也没见过,怎么!你怀疑我?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是不是吃错了药!” 沈思卿扔下包,一点没吃惊的脱着鞋。 “你们多久了?” “没多久,什么也没有,不过谈得来,网上聊了聊!” “谁会信?这是你的话费单据!”唐文采从裤兜里一下抽出一卷清单,扔到地上。 “你,你跟踪我!哼,我们什么也没有,你爱信不信!” “有两个孩子的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这样密切,什么也没做,交流学术问题吗?” “朋友!就是知心朋友,什么也不算!”沈思卿见唐文采紧紧威逼,气得拉开门,连钥匙都没拿就跑了出去。 第十九节去留对话 “呀呀,唐教授!可真得谢谢您,给我这么多锻炼的机会!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也没了哩!”苏宁见唐文采夹着一件外套挎着手提包急匆匆进门,忙放下笔,伸伸腰肢,打起哈欠。唐文采见校长室因苏宁搬入变得整洁有秩序,不好把家庭的不睦放到脸上,一边随意搭外套到椅背上一边轻松地道: “没有恋爱时间?不可能,陈主席呢?吆,怪我怪我!陈夫人怎么会忘打听你需要男朋友?哦,你还没有男朋友?” “我?八字少一撇,先前整天跟着陈总跑,现在跟着你整天蹲守,哪有时间相亲!前天,陈老师倒请我和柳老师吃家宴,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吴院长谈了一晚上中国筷子文化!什么能切能叉,什么能伸能屈,听着好像真研究过,人家柳老师是富豪夫人,我哪好意思抖搂没人要呀!”苏宁今天心情不错,说着无奈,一边仰头抖抖乌黑的头发,嘻嘻绑起辫子。 “呵,标致女孩还用暗示!谁不知陈主席的才能,看你拿筷子的手形,就知道你想不想出嫁!” “啊?真假,这么神?我夹了很多菜,她颤颤巍巍,只看我的戒指,怎么看怎么像有帕金森!吴院长倒蛮有趣,摆弄一颗老铁树,说亲眼看到了铁树开花!铁树开花,他说,一定会有惊天动地的事发生,我们秦山阖家幸福,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老陈那叫深藏不露、胆大心细、工于心计,哪能让小丫头看穿,前几天我也被请了,当然是为那惹是生非的大侄子!我也拜望了老吴的铁树,却蔫得只有几个疤!有昙花一现的味道。死老吴眼花的不行,送我一株虎皮兰非说是君子兰,君子兰能有斑纹吗!这个老糊涂,简直是赵高在世。我哪有时间照料花!想了漂亮的理由应付了好大一阵,对,你们女孩子一定喜欢花的,正好,送你吧!不过,你一定不喜欢虎皮兰,应该喜欢玫瑰!女生都喜欢带刺的,对不对?”唐文采坐进椅子,通过聊天一下淡化了烦恼。苏宁歪着头稍微抬了一下身子,又把下巴搁在叠拢的双手上开始想,“玫瑰是象征爱情、俊俏的,当然喜欢,可,养花,养自己已经够辛苦了!喜欢是可以的,养!麻烦,只是拒绝又显得不高雅!”她懒洋洋道: “我连家也没有,花放哪里?”唐文采已忘了沈思卿的事,兴趣盎然起来: “会有的,面包、奖金都会有的,好的丈夫总值得等一等嘛!不久的将来,美好的明天!哦,我们院的**对花倒有些研究,说最好在室内养几盆吊兰、芦荟等等翠绿颜色的花草,能清洁空气,至于牡丹、玫瑰、夜来香,虽富贵华丽,却会放毒气,只能赏心悦目,不适合摆屋内,大老张说,好的东西总不张扬!” “咱们办公室应该放几盆,宿舍里也可以,那里倒清净!唉,同事们来去匆匆,就为值班,宿舍区整天空荡荡的,有时总能听到有人跟在背后,知道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深夜的宿舍,听到声音害怕听不到声音更害怕!大家都是兼职,住宿舍也就为值班检查的任务,连被褥都不带,**裸应付。有时,见大家连招呼也不打,觉得人与人之间太……太没意思!” “嗯,新元的老师还是比较自由的,我们也不好要求太高,他们都知道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拿到奖金,也不用费心搞人际关系!” “呵呵,所谓领导均平易近人或许是大家根本不屑一顾呢!” “少了交流,人情就是淡,应该多和老师们交流,只工资、奖金的总不大舒服!” 苏宁因经常靠在学校一直住新元的宿舍值班室,想着面对没有人说话的孤独周末,突然感到阵阵寂寞。唐文采兴致很高,没有理解苏宁的孤独,大谈理想竟把家庭的不快忘了个干净。苏宁开始准备一天的任务,觉得唐文采和自己不能心灵相通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她不想让人觉得寂寞,利落转到另一个话题上: “明年,我们还怎么扩招?复课生每个班都顶到了讲台,看来还真需要教学楼!老师经常有请假、离职的,也有点紧张!”苏宁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 “有个事还得汇报一下,昨天下午,二中的一个教务的什么主任来过,说是参观学习,就一个人,听那意思倒像要我们帮忙,也不知啥意思,好像是要我们的学生从那边报名,叫借鸡生蛋,说是被一中逼的,我也没明白!这两年二中和一中高考成绩竞争的厉害,二中猴急,这倒好,复课班不用出去发小广告了。刘武学说,一中、二中开会就提新元的联考成绩,如此,下一届还不爆棚!就是吴院长好像更忙,少了组建时的激情,整天见不到人,那天还说抓个状元,搞搞宣传,还说要到一中请高三班主任吃饭宣传招生,这几天又没了信。” “这些事少不得我去!吴院长说得好听,有了学生就有钱,有了钱就能展示新元的价值风采。扩张!哪有地方!他恨不得占了秦院,吞并秦山教育局哩!呵呵,其实,我也巴不得稳坐中军、躺着指挥。可惜,买个白炽灯也让我像游击队的干事四处侦查哪里的便宜,心大手小,谁知道新元明年会怎么样,谁知道情形会有什么变化!现在别让老师去发小广告就有点心满意足,教育怎么变得宛如卖蒸包的了呢,吆喝还需要冒着热气!对,二中什么具体事?” “没说!应该还没考虑好!” “嗯,最好主动给我们送学生,下届,我翘着二郎腿坐办公室就人满为患,那多好!我觉得自己有了韩信点兵的能力,哈哈,多多益善,反正三十个也是赶,四十个也是放!也不知道老吴整天瞎忙啥,就会唔哩哇啦下指示!”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不容易!现在看着挺红火,我们整天像被抽打的**,没有休整怎么受得了!天有不测风云,多了学生得聘多少老师?一旦情形突变,怎么再撵走人家?听刘武学韩鹏飞议论,吴院长见谁都大谈新元的发展趋势,让老师们集资,利息倒不少,谁知道将来能不能保住本。再说,教学楼盖哪里?在校施工学生去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最难的是老师固定不住,这么多兼职,人来人往,都是流水的兵,没有一只中流砥柱的教师队伍,早晚会没落。你还得在秦院上课、管理,又是……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召回!我,三天两头回公司报账,大家都知道,陈姐很在意的,前段时间我汇报要盖楼的意思,陈姐都笑了,说这就叫不知天高地厚。万鑫是搞实业的,人家忙建厂、跑贷款,货真价实,哪像无形的新元!也不能怪陈总脾气不好,太不容易,化工区那边还没卖一分钱就欠了几千万,你想想,她一睁眼,多少利息,那么多工人,那么多竞争对手,一想欠人家那么多钱我就哆嗦,公司表面光鲜,那钱可不像流淌的弥河无穷无尽,谁知道以后效益会如何!”说到这里,苏宁打了个哈欠,唐文采忙拿起外套: “对,不容易,咱们一边检查上课一边聊!”苏宁又伸了一下腰,笑道: “好呀,现在学生还没下自习,我们到值班室等会儿?” “好!” 苏宁锁好门,唐文采看了一下刘武学、韩鹏飞的空位子,摇摇头。苏宁过一两天又需回总公司汇报,她抱着记录表,一边走一边有些担忧道: “化工区现在也不知有没有产品,陈姐真需要一个家,需要个贴心人,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多业务,那么一片新的化工区,那么多应付的人和事,多难!陈姐是外表坚强……哪个女人不需要靠一靠!上次回去,我正好听到梅夫人拿主意,融资筹集的资金大家急着要利息,说按月兑现的,可运作需要时间呀!那些人,一看分红不及时就想撤资,虽都是些小股份,但资金链就像诺米诺骨牌,一环接一环,烦恼,陈姐就头疼,厂房不能盖到一半停工吧?原料不给人家定金谁送货?拆了东墙补西墙,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听说金尊大酒店早不知压给了谁!” “是啊!不可冒进,要谨慎!不行!危险,我得警告警告吴院长,这个老吴把学院里老同志的养老钱忽悠进来,加上陈夫人煽火,不定给人家什么承诺哩!有病乱投医,那些可都是我写欠条签的字!你这么一说,我脊背直冒凉气!”苏宁听了,呵呵笑起来。 检查一圈,见培训学员都很听话在试验楼里没有外出的,他们来到值班室。陈刚也不知去了哪里。新元的值班室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一个储物柜,两张课桌,连个凳子都没有。苏宁喝了口矿泉水,坐到床沿,默不作声陷入深思。唐文采有点困,两手抱着头斜靠在陈刚卷曲的被子上,一会儿就迷糊起来。停下兴奋顿了很长时间,苏宁突然问: “唐教授,我有点纠结,你说我是……嗯,回万鑫还是留新元呢?总不能这边几天,那边几天,这算什么?学校已建好,筹备办也该撤了,不然,我算怎么回事?陈总倒是说照常开工资,无功不受禄,人家背地里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说我……还有,好像,陈总的表妹从国外回来了,听说是金融学专家,当然要掌管万鑫的财务,人家是留学生,又是亲戚,不管情面的,恐怕,回去,我连办公的地方也没了哩!新元,我是……哎,您说我到底咋办呢!”苏宁今天的担忧特别多,这让唐文采有些应接不暇。 “这个!啊,财务你不干了?”唐文采恨不得苏宁留新元全职,可又不便从他嘴里说出,让人家从万鑫辞职?现在的万鑫集团是什么单位,新元算什么,刚起步,路在哪里,能走多远,谁知道。以后的工资待遇如何?能否长久?老天爷也说不好。唐文采不知如何开口,闭着嘴眯着眼想,犹如饿了两顿饭的拾荒者走到大鱼大肉的橱窗外,恰好是熟人在兜售,只好流着涎水说不饿。 “我是闲说话!只是,表妹的到来,明摆着应该我走人,万鑫,我怕是呆不下去了!”说到这里,苏宁坏了心情,忧郁起来。 “这个……我,我觉得新元,啊,只是,教育也不好搞,祸兮福兮!你看秦院,就说我,还不是在秦院混日子,一个班的课,靠矿业那点工资,奖金早没了,要不是新元补贴,现在想来,真得饿昏!” “你们有固定单位,怎么也还有失业险、养老险、保险金,我是一天不干没饭吃呢!现在的秦山形势,你们也挺难。新元……也行,原来的几份工作让我吃尽了苦头,想来,真得感谢陈姐,万鑫挺看重我,可,有了陈总的亲戚,为先前的一点贡献去乞求,什么意思!新元这边!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苏宁想到环境监测、食堂等等的挫折,担忧、愁闷起来。 “不然,就暂时来新元?现在搞得不错,你是元老,又了解内情,比较合适。只这里也不轻松,要诸方面管理,还有五班的课,呵呵,工资待遇我觉得现在没问题,老吴还说,寒暑假增加补课费,还要提前给新元招生加补贴!我呢,秦院那边要搞什么实验室!还要成果、专著,现在简直要把我劈开使,倒是有些加班费,可,人累死了,奖金给谁花!哈哈……看来生命除了耗尽称休息,其他状态都无安逸可言,你看,咱们的复课生,除非高考结束,不可能停止的,每时每刻争夺,真有压力呀!什么逼迫的,有点不可理喻!”唐文采本想循循善诱,让苏宁自己提出留下,苏宁却显出懵懂羞涩少女的样子,只能自己武断,有时决策就是武断,给人选择反而坏了时机,唐文采道出决定,哈哈笑道: “你来新元直接专职最合适,现在的你是懂管理,能教学,知内情,肯付出,毕竟我们也做起来了嘛!如今是革新时代,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大家都有接受高层次教育的冲动!当然,提高素质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个体文化素养上去社会的总体文明程度才有基础嘛!复课也是很多老百姓的需要,培训也是社会的需要,这样看来,新元非常有存在的必要喽!但,别看老吴院长,他吹的号角不错,毕竟老了,整天吆喝招兵买马,还要建楼,正准备把秦山学院也承包下来呢,呵呵,也好,有他当盾牌,新元能迅速变成大胖子,正好,也缺你这样的大人才呀!”唐文采觉得不该让小苏忧郁,故作兴奋补充道: “你就是现代流行的职业经理人,对,股东是不能做总经理的!我怎么也算小股东,新元的负责人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嘛!呵呵,可别嫌弃新元这个小地方不够你施展!嗯,的确应该盖教学楼,我觉得最好在沈家开发区圈一个大操场,我们不能养鸡场一样把学生放钢筋笼子里!不知,苏总长觉得我这个想法比老吴如何!”苏宁斜眼看了看歪在床上的唐文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苏宁对新元的大规划可不感兴趣,“职业经理人”对她很有吸引力,她故作冷静地道: “职业经理人,陈总吴院长不知道想过没有。圈地?吴院长一定有这个胆识,不过,这次,他够呛相信自己的实力,他那犹如帕金森的想法,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想占秦矿!我觉得,离开秦山,没了秦院的宿舍,没了背靠青山,流水萦绕,吴院长会另辟蹊径,他应该有胆量领着你进攻秦山城,哈哈哈!” 说了一段闲话,苏宁哈欠连连,她也坐到陈刚的小床上,挨着唐文采斜依到山墙上。灯光昏暗,苏宁胡思乱想,她不住问什么叫职业经理人,职业经理人的功能是什么,有什么权利,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唐文采,却见唐文采已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 第二十节理赔 唐文采正在办公室吃早点,陈刚一下闯进来,身后还跟着迟老师和一个穿工装的漂亮女孩。唐文采知道是担保的事,忙擦擦手站起来让座。迟老师明显老了,两鬓的头发扎眼的白,脸上的皱纹倾斜,眼底多了厚厚的眼袋,仿佛告诉人们她已弃文从商。为了表达精明,她前额的头发用油抿在头顶,还夹了几个黑发卡。 “迟老师,签个字还用亲自来,我过去就是,这让我连个汉堡也没赚到!”唐文采一边找纸杯一边看着漂亮女孩说玩笑话。 “你个死老唐,大老张说你忙得鞋都不粘地了,请你,你去吗!” “我这是瞎忙!你请我一定带两个孩子去,吃你个没头没脸!”那个工装女孩狡黠地看了看唐文采的桌牌,她拿出印泥,让唐文采签字摁了手印,回身笑着对迟老师道: “这个唐文采,还需要盖个方章,个人的私章,这是银行贷款的新规定,你看?” “章好办,我的私章在秦院,我们一起过去?”迟老师忙站起来道: “算了,我不去了!院里老师见我总问三问四的,我在这边等吧!” “好,先喝点茶,稍坐,我去去就回!”唐文采拿了钥匙,让陈刚泡茶,匆匆出新元转进秦山职业学院的北角门。 正是朝阳上升时,唐文采四下一望,四处雾霾,秦院满目荒凉、寂静颓废,因好久没下雨,楼群瓦脊落满灰尘。唐文采边走边感叹,很久没有认真看看秦院了……还没到办公楼,手机突然急促响起来: “阿唐,阿唐!我撞了人,你快过来!你在哪里,两个……都是血,呜呜呜!”唐文采还听完吓得跳起来,急忙回身跑出了北门。 沈思卿的驾驶技术并不过硬,早上回家,她想把车停到秦院路边的斜坡上,挂了空挡,熄火却忘了手刹。那辆生龙活虎的越野车犹如吃饱的狮子借着下坡溜达起来,斜坡下方恰有两个卖菜的老太太刚摆了地摊。见车撞过来,还怕伤了新鲜的蔬菜,想推住,没想到带着惯性的铁家伙来了野性,把她两个都掀翻在地,轮胎还压过了一个老太太的胳臂,另一个老太太也被摔在路沟里抢破了头。着急的沈思卿还想拉住车门,哪有那劲头。轿车顺坡直下,一直下滑,直撞到拐弯处的一棵大树上才斜着歪进路沟里。 唐文采一边跑一边给南宫伟打电话,让他赶紧联系交警队的齐亮。又着急给迟老师说方章实在没空送,不行等明天。办公室的迟老师甚是着急,问了银行职员,对急匆匆的唐文采道: “银行说,可以给你临时刻一个,盖完章就销毁,你看行不?”唐文采没空多想道: “行行!你看着办,反正我已签了字!” 第二天一早,唐文采转完复课班的早自习正要去交警队处理事故,恰好吴守南也到新元查看。唐文采赶紧上前假意献言:也不好拒绝优秀人才提出彻底帮助新元发展的愿望!这是先进的西方管理模式中的职业化管理,小苏虽不是师范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嘛!给五班上了课,考试成绩非常好,管理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还比那些学士、硕士的容易满足,至于待遇方面……,吴院长还没听完那些编好的谦虚的话,就连连点头欣然同意了所有建议。不过,他还是装作慎重地抬头强调道: “老唐,这个职业经理人,很好,我们都是兼职,这样就轻松了嘛!不过,对小苏有几点我得强调,一是身份要保密,啊,暂时和学生们说信息院的讲师?或者……呵呵,这是为了提高我们的教师队伍层次,啊,不是扯大旗拉虎皮,说成学院实习生我看也可以,你看着说吧!二呢,虽是经理,但薪金咱们怎么也不能高于院里的教授吧!当然,人家是万鑫的人,账目还是要管理的,啊,这个你看怎么弄?小苏很勤快,我也很喜欢,这个费用……我,你还不知道,就是为节约资金!刚创业,需要勒紧裤腰带、需要积累的!你可定好这事,你也是股东,可别,呵呵!三,真正的决策权可要在我们手里,这个你懂的,我看,表面封个什么校长无所谓,其他,我是建议,还得指望你,多靠靠,复课班是新元的核心,你得亲自抓。小苏毕竟年轻,那几个培训班,学生可真难管,还老退费,那小刘、小韩这也管不好那也管不好,怎么搞的!还有那个陈万鑫,买下鸡就等着拿蛋,实在不像话!对,这个小苏能真脱离万鑫?是真心的不?” “真不真心不知道,万鑫她说不准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新元是我们搞得嘛!渐渐把那个陈乃靖甩开,啊!小苏必须隶属你管理,嗯,她的生活起居你可要负全责哦!昨晚,听说你们两个,啊,好嘛!毕竟合二为一的好,那边、这边,啊,不过,出了什么问题你可要对人家负责任哦!哈哈哈!” “你听谁胡说!我就一个意思,干脆留住她,让小苏全全负责,全职,我们都兼职!不定哪天就……!”唐文采急忙用大声堵塞谣言。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全职没问题,待遇也好说,全全负责,新元不成万鑫的?那边每月要什么表,陈乃靖什么不知道!我看,她还做万鑫的代表,不过,呵呵,灵魂是我们的,万鑫再派人来不更麻烦!这个灵魂嘛,你知道怎么搞定不?呵呵呵!最好那个那个,啊!” “老院长,啥意思?还得让她当两面间谍?”吴守南非常满意苏宁的突然投奔,感觉良好,犹如军阀实力强大小股匪患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笑嘻嘻道: “最好最好!最好就是我们……你的人!对对对,思卿昨天没事吧?你快去看看!交警队找好关系了没?” “我正要去,那,苏宁的待遇?”唐文采等吴守南先走,回身锁门才想起争取的待遇问题。吴守南犹如早有预感,没等唐文采关好门,突然加快了脚步。 唐文采着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赶紧给苏宁电话,替吴院长代表的董事会热烈欢迎苏宁成为新元的职业经理人,而后骑上自行车直奔秦山城而去。 如今的唐文采杂乱无章,像上了发条的转轴,猛力骑车也失了教授的风范。零散的工作没变,加了院长经常的计算机原理课,学院还给他加了青年团的主要负责人的官衔,再有,电子信息实验室的创新竟突然让有点眉目,院里又给他封了代表先进方向实验室主任的名号,杂乱无序,很难理出个所以然。唐文采一边急速前行,一边思虑如何应对。漫天的事像搓麻绳的麻棕被孩子们玩乱了头,想理,只有一个办法——用刀剪断!各种事务性事件又犹如从高坡上呼啸而来的火车,必须拼命的跑着才能不被碾到,或者一旦停手不管,睁眼,自己会被撞得支离破碎!这工作即生活,生活是工作的局面让唐文采哭笑不得,有时,他又自我惊讶,人的确是有无限潜力的,这些混杂的事也没难倒自己,不就是这些必须做,必须做好,睁开眼就做,直到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就睡,睁开眼再做吗! 处理厅里两个受害人的家属全来了,挤了满满一屋子。唐文采刚进门,几个年轻人就上前採住他的衣领、薅住他的胳臂,大家七嘴八舌、怒目圆睁、义愤填膺,除沈思卿的技术混蛋,主题当然是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后续疗养费。唐文采解释了好一会儿自己不是司机,才挣扎着撤出烟雾缭绕的追问。就在这时,齐亮带了几个交警开了警车呼啸而来,见唐文采眼镜掉了、衣服凌乱,齐亮悄悄对几个交警耳语几句,他赶紧把唐文采领进二楼办公室。 沈思卿躲在家里,大气不敢出的等电话,她怕那些辣辣的咒骂、拉扯拽打,更怕见到那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老太太,她是不是死了?两个老太太都惨叫,四周民众七手八脚帮忙,她竟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罗杰说,已找了朋友准备理赔,最多打个民事官司,沈思卿哆哆嗦嗦说,唐文采的同学找了一个姓齐的队长,罗杰听后笑道: “那没问题,齐队长十分义气,梁山好汉的个性,打过交道,不用担心了!” 一会儿,齐亮回到办公室。他乐呵呵拍拍垂头丧气唐文采的肩头,道: “唐哥,没事没事!家属们都走了,就是需要破费破费,这医药费、护理费实在难给你省!” “都走了?公了还是私了?要多少钱?” “现在谁还公了,这些家伙就是欠揍,就是来要钱,老娘在医院一个照顾的没有,赔偿都伸脖子。我吓唬说,在主干道摆摊,按新法规,严重影响交通,不但不能赔偿还要罚款的,父母没有行为能力子女要代为缴纳!你猜怎么着,那擦破脸的儿子,其实伤得轻,一听就要撤诉!倒是那个断了胳膊的,有个儿子还是个瘸子,哭哭啼啼说没有经济来源,怎么也得给人家意思意思吧。我替你留了三千元押金,要就拿着,不要就留肇事股当看车费!反正嫂子也不是驾驶肇事,车自己下滑,不可抗拒原因嘛!他就同意了,这是他签字的收条,医疗费嘛,过几天再说,这没出结果,咱们也不好强硬,不过,没事的,唐哥,也没和你商量,跟伟哥说了声,直接替你出了现金,他们都滚了!” “这,这!能行?他们不会报复?” “谁敢?没见我带着弟兄,说你是我表哥,吓得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只保险公司你得自己跑,我给汽修厂朋友打过电话,修车你就不要操心了,理赔,反正不花钱,按程序办就是。对,我今天还有个事,实在脱不开,不然我一定得和你去趟汽修厂。” “实在是太……不说了,晚上,忙完,第一时间给我电话!我必须好好坐坐东!” “咱们弟兄不要客气!处理好后你还真得请客!给嫂子压压惊,哈哈哈!”唐文采舒了口气,急忙拿出一个信封硬往齐亮手里塞,齐亮假装怒道: “唐哥,你打我呀!咱是啥关系,改天请大家吃个饭就是!”唐文采还是坚持把钱塞到齐亮口袋里,紧紧和齐亮带来的几个交警同事握了握手。 出了汽修厂,唐文采才把结果告诉沈思卿,又给南宫伟打电话,说齐队长实在讲义气,必须好好请一顿。南宫伟正在车间里忙,一听结果十分满意,哈哈大笑,他让唐文采赶紧定酒店,定住黄炎仁、郭军、沈局长,还有陈乃靖那个闺蜜廖老师,晚上聚。 唐文采悄悄到医院远远看了看折了胳膊的老太太,见四下无人,赶紧放下一千元,慌慌张张跑出来,才舒了口气。阴霾已去的唐文采走回新元,突然觉得校园里阳光明媚,枯黄的树叶也比前几天迷人,学生的朗朗读书声听来特别耳顺。 苏宁的全职,让唐文采心里轻松了不少,像两个和尚能抬水的意思。他详细自我安排了自己的职责,和陈夫人一样附带嘱咐道: “你可要雷厉风行,记住,要学会批评!还有,要敢于担当,不要什么事也和老陈透露!”苏宁一边整理工作量记录,一边推了推办公桌上杂乱的烟盒。她没空说话,看了一眼唐文采的脏兮兮的茶杯,把唐文采的擦桌布扔到了垃圾筐里。 刚打上操铃,韩鹏飞提着一摞材料进了办公室。他收了所有老师的备课本、作业批改记录、听课本,说要查一下常规,让唐文采分个一二三等,好作为发放奖金的依据。唐文采正琢磨该怎么组织下一次请客、找谁作陪,就对一旁准备课的苏宁说: “小苏啊,这个常规检查定档次,以后就得你和小韩处理了,我得多听课,和陈主席一样多看看哪里还需要完善,毕竟你是经理吗!过会儿,我还想和备课组长交流一下高考趋势,月考又快到了嘛,复课生还需再找点靠谱的资料,时间紧迫呀!对,吴院长说从朋友那里弄了些模拟题,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印刷出来,我也顺便去催催。嗯,这几天,怎么没见刘武学哩!这个小刘,培训部那边需要进一步规范,那些资格证的认定,咱们必须争取点权利,这事我问问省里一个同学,这个刘武学也不知道过关率弄得怎么样,正好我也去瞧瞧,督促督促!”苏宁移走备课本,没抬头道: “知道,还有什么指示一起留句话!最主要,你得说清楚,常规补助按几个等次发?”唐文采看了一眼韩鹏飞拽着的杂乱材料,清清嗓子道: “这个档次不用太细,老师们都很辛苦,差不多就行!”唐文采揽了好几件事,出了门,见四下无人,却悄悄回了秦院的家属楼。   第二十一节致谢 沈局长女儿评选成绩十分优秀,唐文采看了成绩单很兴奋,他指手画脚对正在埋头备课的苏宁道: “这个沈思萍数学、英语成绩有明显提高,我看了均分和离差,名次变化倒是不大,成绩家长应该会满意,是不是源于数学题格外简单?我担心,可别热乎一阵凉了沈局长的心!英语咋样?”苏宁没抬头: “今年的英语题也不难,是不是教育部门引导的政策有变化?” “政策有变化?也许,应该!如今高校肆意扩张,前几天听教育界一个高级官员说要大面积提高升学率,以适应经济快速发展的需要,不能让学生考太低的分,高分怎么也有面子,呵呵!只能在题目容易上下功夫喽!”正说笑间,沈局长亲自打来电话诚挚邀请,南宫伟就站在电话旁: “哎呀唐校长,唐教授,真是谢谢!我这七上八下的心,算是放了一半,今年高考,孩子有希望啦!今晚务必赏光,我们玩个痛快,稍等,南宫和你通话!”南宫伟因中间人的完美十分高兴,抓过电话大咧咧道: “老唐,这次咱闺女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多亏你和你们那个苏总长呀!咱也不客气,课时费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你们是民办学院,收费是合情合理的,啊,晚上六点,天蓝蓝,黄镇长中午就泡那边,听说一个漂亮女总要他帮忙让你合作,呵呵,刚才还没散席哩!对,带上你那个小秘书,一定啊!” “我值晚班,要在校过夜的,不用客气,要不,改天,改天怎样?”唐文采只给沈思萍补习了四个晚上,她的数学成绩当然是秦山一中的功劳,家长却舍本逐末,这犹如自己用四两的力气帮千斤的力士举起大鼎,大家却认为他的水平高。 “值什么鸟班,校长不会命令其他人值?今晚老齐也在这,必须到!”唐文采一听齐亮队长也在,忙起身,他听郭军也在那边吆喝:找个大房间!赶紧找刘武学和颜主任。 天蓝蓝休闲会所是座四层的点式楼中西结合建筑,坐落于秦山城的东南角,左右两侧均为酒店、歌厅、洗浴中心。这里人来车往,霓虹飘荡,乐声悠扬,粉红的气色表达着安详中的躁动。 刚上第五节课,郭军就开着辆带空调顶部高高隆起的大面包来到秦院的北角门。田秘书、马庆已在车上谈论了好久秦山的领导换届。唐文采虚情假意让了一下苏宁,苏宁只得主动替唐校长坚守一阵。唐文采一边致谢一边和几位朋友上车,互相问候着驶入幽静的天蓝蓝大客房。 没想到优雅的外表内部包着热闹,客房里有三个房间,一个小房间是桌牌室,还带着自唱厅,另一个房间中央放了一张直径三米的大圆桌,厕所、卫生间就在一侧。立柱和墙壁均装了直落于地的壁纸,彩灯闪烁,甚是豪华。 唐文采见黄炎仁正在圆桌一角和几个朋友打扑克,他脸上贴着红纸条,开着皮带扣,见来了新朋友,哈哈站起,酒气冲天过来抱住张志峰、沈局、唐文采一阵寒暄。唐文采见齐亮和他的一个同事在棋牌室,慌忙走过去,刚要说客气话,齐亮满脸酒气站起来笑道: “唐哥,理赔处理好了没?满意不?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顶头上司王队!是咱们的老大哥!”唐文采忙和那人高马大穿着便服的王大队长紧紧握了握手,道: “那天,太谢谢,那几个弟兄改天必须好好坐一坐!”王队长笑道: “小事小事,南宫兄说您是老同学,我们那是必须的!” “改天得摆一桌,今天是沈局长,我不好意!”黄炎仁踉踉跄跄过来,抱住唐文采的肩头伸出三个指头: “必须得请,啊,老弟作陪,什么事只要说话,大家办,一起办!”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旁喝茶的廖总,拉着唐文采过去道: “幼儿园合作的事,我说了算,定住,你们握个手!”廖总忙站起来,笑道: “合作共赢,合作共赢,看时机,还请唐总操作一下!”唐文采被齐队长感染,又有王大队长在跟前,挺直腰,哈哈笑道: “没问题,你看看怎么做,我还是能说了算的!”大家一听,都仰起头哈哈笑起来。 南宫伟已点好菜,他把男士约到棋牌室打牌,女士点了歌,服务员趁机换了桌布,重新摆了餐具。沈局长见大家交流的起劲,拉几个没事的洗手回到餐桌,又打起扑克牌。 七点,大家按宾主重新落了座。新旧朋友都如沾了沈局长女儿的福气异常高兴,有说有笑,大厅里顿时谈笑风生起来。 沈局长亲自给每个人布菜,但见服务员早点好人头,先每人上了鲍鱼小米汤,而后加湿巾。副陪的南宫伟神秘出门,一会儿拿来三瓶茅台酒。他转圈给每人都倒了一大杯,沈局长提议六次干杯,每人一句吉祥话,大家积极响应,接着大家就吆五喝六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一开,进来一排穿着华丽的女孩开始陪酒。唐文采坐在主宾下垂手,和齐亮隔着桌对着脸,他想表达一下谢意,老远点头主动干了一杯浓香四溢的茅台酒,竟一下觉得有了酒意,着急的趁着清醒,向齐亮和王队和所有在座朋友下了诚挚的邀请。 陪酒窜桌不止一帮,喝了一通,几个不认识的新朋友从隔壁进来和大家推杯换盏,跟着又换了一批。来者均如生死的弟兄,豪爽干杯才肯而去。沈局长、南宫伟也代表本局回敬几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随意起来。早有酒意的黄炎仁根本没心思精美菜肴,撤坐到吧台开始扯着嗓子给大家献歌,一会儿,廖总专门给唐文采献了歌,几个不把吃饭当主角的人也挪进了棋牌室,掏出人民币开始紧皱眉头起来。 喝到正憨,南宫伟晃悠悠站起来,他扯扯沙发中吆喝的黄炎仁,低头耳语几句,然后领着齐亮、张志峰从侧门走了出去。聚会一直持续,过了一会,沈局长签了字和唐文采叮嘱一番继续费心也和田秘书悄悄离了席。 唐文采在座中又和新朋友喝了一段啤酒,留了好几个新电话,午夜已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黄炎仁清醒了些,见人已冷清,伸伸腰站起来。他乐呵呵拉起唐文采,提了两瓶啤酒,一边闲聊一边出了主楼,七扭八拐,往里进到一个幽深的巷子,而后进入一个温馨的小包间。黄炎仁沾了沾啤酒瓶的唇道: “唐哥,我实在醉的不行,想吐!你一定等我,啊,一定!”随后他去了卫生间,一下把唐文采冷落到小屋里。 面对没有菜的小圆桌,唐文采等了一会儿,谁也没来。如此粉色客房自己独享?这是什么情况?唐文采四处看了看,见包间精巧别致,内层还有一个小套间,博古架上摆了几种洋文的饮料。见四处无人,唐文采看了一圈洋酒,拿起一瓶最小的精致小瓶嘴对嘴品鉴起来,他暗自思忖:多亏黄炎仁中午喝了酒,自己的酒没倒满也没喝干,平日,南宫伟等人怎会干休,没想到现在这么清醒!想到这里,唐文采不觉仰脖大干了一口。 软绵绵的地毯毛刺得脚腕阵阵发痒,唐文采正犹豫着等,突然,一双冰冷柔嫩的手突然盖住了他的眼,然后,一阵热乎乎地气吸停在他的耳际: “先生,猜猜我是谁?” “呀!您……曼丽,不会!不是金尊,是?” “吆!连我都猜不出,真遇到了正人君子!”唐文采扯开手指回头一看,见一陌生但热情的脸仅在半尺面前。来人穿开心挤乳紧身粉罩,外批一毛茸茸粗线围套,脸色亮白,假装嗔怒挑高的细长柳叶眉,一张粉嘟嘟唇中裸着犹如漂白过的洁白的牙齿。欢乐笑声看不出一丝陌生,唐文采有些懵,他发现自己的脸蛋融入对方眼睛深处,放大的瞳孔中能看到一张紫红的小脸像。来者还在靠前,呼出的气逼得唐文采直往后仰: “先生,我可不是曼丽,是紫曼,也可以叫我阿紫、阿曼,都可以,哦,刚才那位哥醉了,让我转告,他休息一下就来,今晚我陪您!哥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这是怎么啦?高兴点,您需要什么服务?” “你,您,对不起,我们没见过!好像不认识,对不起,我,我这就走!” “嗳?这怎么行!哥交待您是他最尊贵的客人,您走了我怎么交待!”紫曼已把光滑的手臂伸到唐文采的腰际,还在下滑,弄得唐文采一下站起来: “紫小姐,请不要,请您,请结账!” “可真是,不用这么客气,结账?已经包了,先生,您不会让我平白无故挨批评吧!” “我不需要,不需要什么服务!喝杯酒就走。” “大哥,一看就知道您不是粗俗的人,请原谅,我实在没办法,不过,不能留住您我可没法交代,不然,我陪您喝几杯,你总该答应吧!”唐文采斜眼一看,隐隐发觉紫曼眼中一丝因愚昧、情欲、无奈造成的失落,一种因不能掌控自己命运而产生的孤独一闪而过,不觉心一下软了。 “嗯,那就喝一杯!”唐文采无法用语言拒绝女孩的请求,主动端起了杯。 “你是这里的服务生?”见紫曼变得安雅,摘掉围套坐在对面,刚才的妖媚少了,有了一点女人的优雅,唐文采有些不忍地问。 “也可以说是客户,呵呵!不过不用花钱!”紫曼一下又露了快乐,言语又轻浮起来。 “不花钱?不明白!” “那就别费心,只知道我叫紫曼,陪您喝酒就行,高兴就是!” “对,紫小姐,万鑫集团的金尊大酒店有个叫曼丽的,你认识?” “曼丽,金尊那个?认识啊,我们还是姐妹哩!告诉你,有个大老板……嘻嘻,曼姐有福哦!早不在金尊了。前段时间和别人开了个小酒吧,叫什么,倒忘了!在中心路,我昨天还到她那里,挺精致的一个小地方。我们原来是秦山职业学院的同学,没的说,现在她那里应该正热闹!” “什么?你是秦院的学生?您叫阿紫,谢谢!你,我结账!”唐文采一下醒了,急忙站起来。 “秦院的学生怎么啦!我是成年人,再说,现在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不对吗!不用紧张,不是说了嘛,刚才那哥请客,我可不乱收费!我呀,叫什么都行,代号嘛,只要您满意,名字有什么意义呢!” 酒不用唐文采劝,紫曼更像主人。唐文采喝了会儿闷酒,醉意更浓,他感觉有些绵软,一会儿,瘫坐进沙发里。 男人的职责是挑逗女人,追求女人,即使不豪爽大方,也得表现出对性有强烈的兴趣吧!紫曼……也许是酒精在起作用。酒后的紫曼渐露了天然,她轻轻脱掉蝉翼般的内衬,像只调皮的猫咪在唐文采眼前晃来晃去,白嫩的肌肤发出阵阵原始的吸引。这时,节能灯理会情调暗了下来,恰好躲避唐教授表情的尴尬。 情欲被认为是自动神经元的调节,是肉体得到满足的体外刺激的反映。有了鲜活的调动,那是自然的事,这像梦黑暗的飘移,像孤独灵魂恰巧偶遇。那周身的清香、柔嫩的腰肢、兴奋的感官……紫曼的喘息根本无法阻挡。唐文采意识模糊,直怪自己没刮胡子,不知道坚硬的短须是否刺痛了那鲜嫩的肌肤…… 紫曼嘻嘻溜下床,整好头发,又抹了遍眼影口红,而后返坐到这个用于养家糊口的男人身边。唐文采疲倦的睁不开眼,他觉得自己醒着,眼皮却锁了,他又觉得自己飘在什么地方,四周静又混乱不堪。有了身体的交融当然有了联系,紫曼见唐文采懒洋洋的样子,笑着趴到他的胸上,用细长的手指蒙了唐文采的眼睛,蜻蜓点水般的吻他的胳膊,从嘴唇一直吻到肩膀,又大吻他的胸肌、下颌、脖颈。她细细抚摸着唐文采光亮的手表,露着笑娇滴滴道: “先生,还要不要?我给您揉揉?”唐文采不说话,灯光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半推半就微笑着承受。自己喝醉了,是在梦中的!自己真可耻,这是秦院的学生,很可能是经常能见到的道貌岸然的自己的学生!曼丽?紫曼?自己简直是个禽兽,但,唉,算了! 紫曼一边抚摸一边撒娇,唐文采必须像对付一个依恋被溺爱惯了纠缠不休的小孩!想到孩子,唐文采心里掠过一丝隐痛和担忧:这个老黄,可害了我! 既然露出野性的本貌,遮掩反而显得可笑,一会儿,唐文采顾不上思虑过去和将来,突然想到那些信息,有丝报复的快感升上心头,他猛然翻身,一下把紫曼压到床上,紫曼呵呵嬉笑: “先生,今晚我属于你,着什么急嘛!” 唐文采感到自由又禁锢,放纵又拘谨,无奈和兴奋交错,那是原始的碰撞、欲望的飞扬。微风中的枯叶轻轻敲打附近的窗口,犹如在不眨眼地听两人的不齿。控制是徒劳的,是以牺牲为代价的,紫曼狂野地就在身下,那是埋在心底意念的激烈倾泻,它不可能用庄重或幽默文字表达出来。唐文采渐渐感到四周出现了飞天,紫曼透明的手指轻触着脖颈,呼出的热气透过发际,心房的跳动激烈敲打着唐文采的前胸。 紫曼微笑着看唐文采闭上双眼,微微喘息,即挣扎又激动,双手插入她的腰际,或许遮蔽消解毁坏了意义,那是虚幻世界,完全是虚拟的沉浸。唐文采突然感到呼吸急促,那创造生命的激情在不停地转呀摆呀,为达到生理预期唐文采终于丢掉虚伪的外衣,完全失去了理性的控制。那是弦断钟崩吗?唐文采沉入深渊,渴望倾诉、需要炫耀,那回到了没有思想的稚嫩,回到羞涩的第一次,那是莽撞与激动与不安与好奇与不知道该得到什么思维的混乱与单调。唐文采不想醒来,送来的欲望让他一下陷入了所谓的那种粗俗。 这正是:帘外夜朦胧,春意阑珊,为情或许难堪,更想成梦幽兰,梦里不知身是客,只顾贪欢。 紫曼突然停下来,瞪着眼睛问: “先生,你会喜欢我多久?” “我?嗯……当然是永远!” “永远,永远有多远?” “永远,就是很远,就是一直,就是即使你爱了别人,忘了我,就是你不爱我,我依然喜欢你!” “哈哈哈!乱讲!我都不爱你,你怎么可能还爱我!” 紫曼还是很高兴,轻轻为唐文采揉肩,狡黠地问有没有小费。唐文采指指外套,紫曼立刻替他掏出钱包。唐文采想,自己可耻又虚伪,他是不会爱紫曼这样女孩的,可嘴里全是暧昧的话,这算是一种情吗?什么情!分不清,反正没有爱在里面。这种肉和情像疼与痛一样有点混杂不清,又像灰蒙蒙混沌没有界限的秦山天空,它一点不像黑与白,明与暗的泾渭分明。 紫曼打开钱包抽了三张,然后一边塞进奶罩一边蜻蜓点水般又吻唐文采的脸颊,嘻嘻道: “谢谢哥!我给你留个电话,有需要你可以扣我!” 见紫曼用力塞钱,唐文采舒了口气,刚才那点难为情仿佛一下抹没了。他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此正是:风雨霏霏,莫知我忧,情意绵绵,莫诉我衷;尘女难解放纵恨,不想不理不乱,别是一段滋味上心头。 第二十二节老张的心事 沈思卿结算好理赔款,急匆匆到汽修厂提了车,她看看腕上的表,加大油门直奔罗杰的公司而去。罗杰一早给沈思卿打了几遍电话,语气虽平静,但那激动的赚钱声从听筒里也能感觉到: “投资有了重大利好政策,京都的专家上午给我们设计新的投资方案,下午定稿!”罗杰语气暧昧问沈思卿有没有兴趣学习学习资产配置理论,沈思卿哪沉得住气,她也刚接下一个利润较高的防腐保温工程需要走走关系,正急不可耐。 沈思卿一边开车一边给唐文采留言:重要事不回晚给可丽做饭。 唐文采正在秦院综合办公室昏天黑地批阅新元学生的月考试卷,屋里没有人,见学生除了大量逻辑错误,书写也潦草,整整一下午还没改完,他异常烦躁。看了看苏宁的几个教师要罢工的问题汇报,他气哼哼站起来,立刻给沈思卿拨回电话: “你是新手,刚出了事,晚上路况这么差,你还敢开夜车,简直太没数!”沈思卿开着免提,风声簌簌地道: “一个很好很大的投资,你不懂,不用你管!我正开车,你给可丽做饭,我妈说晚上晚点才能过去!”唐文采从听筒里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刹车声,满脸绿色的挂了机。他刚答应颜主任晚上第一节和韩鹏飞检查学生迟到情况,可可丽丽如何能及时接,晚饭可怎么办! 唐文采捏着额头顿了顿,想了想,小心地给幼儿园老师打了电话。他语气温柔,仿佛太高声音能暴露和沈思卿的不睦一般。不料,可可、丽丽恰在老师身边,听到是爸爸,充满激动,从远到近大声吵嚷,要吃冰激凌,吃汉堡,要米球,宛如那没法见面的声音是小国得到大国的支持,提高了在小朋友中的地位。唐文采想着忙碌怒火中烧,又舍不得针对孩子,更不敢对着老师牢骚。他赔笑让老师多费心,满口答应孩子的要求,亲切地说: “刘老师,我可能去得晚一点点,您能否让孩子在幼儿园门口里面等一等。”唐文采担心老师回绝,满脸堆笑,犹如表情通过电波能被老师看到。刘老师很客气: “没事没事!唐教授,我妹妹就在你们学校复课,还需要您多关心哩!” “哦,哪个班?没问题的!有事给我电话就是!” “在苏老师的班,对,廖总已经接手了我们的幼儿园,她给我们开会准备到秦矿小区办亲子和幼儿园结合班,还提起新元学院呢!” “哦,廖总,对……对!我们可能会是同事哩,呵呵!”见能互相帮忙,那个需要他拍板的廖总现在是自己孩子的老板,唐文采放了心。而后,他又恢复愤怒,给苏宁电话说,通知刘武学晚上必须到办公室集合,而后,又到门口踢了几脚办公室的拖布,正要摔弄一阵教本,财会课的老杨探头进门,惊奇道: “唐主任,你?” “哦,呵呵!杨书记,收拾一下,正要到老迟那边给孩子买餐,没事,您!你忙!”唐文采嘻嘻赔笑,又换回热情的脸和老杨招招手,杨老师见状转过身,暗中笑着撇了撇嘴。唐文采见老杨消失在楼道口,起身直奔西餐店,而后,一手扶自行车一手吃汉堡急急往家走。送下西餐,唐文采又随便喝了口矿泉水,小跑着进了新元。 新元的晚自习秩序井然,每个教室都有值班老师边巡视边指导,不时有小声的讨论声。唐文采和刘武学、韩鹏飞、苏宁、颜主任察看并满意地记每个人的名字,他乐呵呵挑起眉毛和每个看到他的老师打招呼,不时给远处的老师招手,犹如酒馆里的店小二殷勤热情。颜主任边走边汇报这段时间严格管理的心得,他提出要敢于开除学生的意见,坚决不能因个体影响大局。唐文采看了看一直不声不响的韩鹏飞,心里虽因费用不同意但仍表现出十分认可的样子,他让跟在最后面的苏宁认真记录颜主任的建议,并无比认真进到教室详细记录空着的座位。唐文采完整转了一圈,嘴上不便太客气,恨不得脸色能代表他非常满意德育处、各位班主任的工作。 接上可丽,甬路四周已灯火辉煌。唐文采详细询问了刘老师妹妹的班级、姓名,拍着胸脯说: “在新元有什么事,找我,一定没问题的,可不要客气哦!”一边往回走,唐文采一边揉脸蛋,今天他笑恨的表情太多,情绪变化太快,脸上的各块肌肉都离了自己的位置。 家里仍冷冷清清。 西餐一点滋味也没有。唐文采坐进沙发看着可可、丽丽吵闹着争抢,突然觉得特别缺些什么,他一下子理解了办公室大老张的孤家寡人滋味,停下热情的工作,闲暇就是寂寞、孤独。可丽根本不理唐文采的无聊,叽叽喳喳,一会儿就吵着要看电视起来。 “通通!通通!”唐文采站在门边,正不知如何打发时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小唐,老张,在吗?”是大老张尖细的声音,唐文采忙打开门。**满脸笑意,好像有话要说地主动走了进来。学院里的**和唐文采住一个楼洞,说起大老张还真有些不幸,妻子几年前得绝症离开了人世,那时孩子还小,自己鳏寡孤独,从四十多岁就既当妈又当爸,孩子倒争气,一个出了国留学,一个考取了海大少年班。如今,老张正处在既等退休又想给儿子多积攒几个钱的矛盾中。就因秦院正教授名额有限,他也没排上号,只能断了这个念头。孩子如小鹰飞走,该享清福吧,人就是这样矛盾,没了劳累他倒寂寞的没了目标!**想用精神胜利法或者基督、佛教、道教解脱自己的空虚,而责任和欲望又无法让他与世无争。谁也难以正视老之将至,何况他还想得些利益。他想到新元代课纯属那些加班费,自己还要装清高,吴守南不主动,唐文采对他也是只说笑不诚恳,大老张能不牢骚满腹?他先前常到唐文采家串门,就因唐文采还算愿意听他唠叨围城啊、束缚啊、修行啊、无奈家庭等等!如今,唐文采成了大忙人,大老张感觉成了不是一类人,很少敲门了! **故作太熟悉直进了门,一下坐到沙发中间,唐文采赶紧倒水、找烟。几天不见,唐文采突然发觉老张有些扎眼。**穿了套暗红色西装,配了深蓝小银花领带,一双磨光皮鞋锃明反亮,因为鞋太新硬了些,弄得老张拘谨的很。并且,老张的脸蛋也十分红润,像喝了酒,眼镜也换成金丝细边,还刮白了上唇和下巴。唐文采心里一乐,本想戏弄一番:“串他的门穿这么正式!”还没开口,老张先自我解嘲起来: “小唐,呵呵,前几天,老宫给我介绍了个老太太,那身段那皱纹那打扮,简直是快入土的慈禧太后,是不是看我太老?就是凑合也得靠谱,按国际法,我怎么还能装一丝中年人哩!我这头黑发,可比老吴年轻的多吧!可,这要求,谁好意思说出口!老宫也不琢磨琢磨!”唐文采听不是陈夫人,顿时笑起来: “老宫介绍的?这老头,一看就不正经,年轻漂亮的,他还不先下手!你可要稳住,你当然算年轻人,属钻石王老五级别的!绝不能凑合!” “什么王老五张老六的,我是困难户,难呀!两个孩子都没成人,先前忙碌,没心思,也过不了孩子们的槛,如今,他们都不在身边,还真需要个说话的!” “这有什么难?现代人又不讲三从四德,更不用装古董,幸福可是自己的,要大胆追求。感情啊是缘分,缘分你得制造,制造才能寻到目标!”唐文采慢慢关好可可丽丽的卧室门,一边给老张拿苹果一边又语重心长道: “老张,我觉得孩子们必须支持父母的婚姻,听说你姑娘竟激烈反对,不像话,想当年,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大,现在,这么需要个伴,竟不同意!她有什么资格,你也是,还这么听她的,真是糊涂!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改天见了,一定评评理,有个老伴至少能进行交流,满足心理需要,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唉!心里惦记着死去的妈呗!还有她老弟,更是执拗,也许不想我分出爱他们的心!只是,时光如梭,年龄大了,不知为何有点怕黑夜,你说是不是老了!”**点了一支烟。 “绝对没老,夫妻怎么也算同林鸟,至少有吵架的,一人多凄凉,我感觉孩子有点自私!” “谁知道是咋回事?” “嗯,大概是原来的教育出了问题。你看,父母眼里,上学的目的就是学知识、上大学,金榜题名才叫成功,这就是封建残余嘛!谁把培养孩子的真教育看成一生的基础?以为进了大学就大功告成!那还不是八股的思想?中举就得官,得官就发财,现在是啥逻辑!” “培养德智体美劳的大道理谁不知道,可遇到自己,谁又不争?谁敢不争?” “不可理喻,有点势利,就为这单纯的目的,把千奇百怪的学生不能量化的情感全忽视!咱不说,仁义礼智信,最基本尊重老人晚年幸福的德行该有吧!西方还尊重个体哩!咱们弄得中不中洋不洋,心不知丢哪去了!真是可气、可叹、可怜!”唐文采越说越来气,仿佛教育事业的错误让他指正了要害。 “别这么高大上,教育你又也改不了,只能随波逐流!” “就因大部分人都推脱,才……” “我就一老百姓,不想也没能力改变什么!先前年轻还有些追求,可有天一,看,孩子都超了我的身高,突然醒悟真有了年纪!” “有了年纪,就不追求幸福了?这还需要斗争?我觉得你不能服从孩子,我还听一些传闻,对,可不能全信海大少年班,又是只抓学习、竞赛的拼命三郎式教育,德行什么也不问!我建议你能提意见就提,得让学校重视传统美德教育!” “我算什么葱,哪有机会给人家提建议,人家就是评比的!” “你看!就只打自己的小九九,以后真得改,学生应该先拥有享受生活的能力,咱们这些做父母的,特别是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只盯着考不考得上、成绩怎么样!这怎么行!我听说海大变态的厉害,就知道考试,你说这是教育吗?我是希望变变!让孩子们有点破坏的冒险精神也好!” “别给我说教育,听到就烦,哼!你也只嘴上,可可丽丽考不好你能接受?” “这……呵呵!算了,说这些无益,发发牢骚! “你是不是遇到不顺的事了,教育非一朝一夕,难!如今,平静,谁敢站出来挑事,真教育除非用苦难体验,嘴上说来终是浅!” “哈哈!我刚才是乱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牢骚,还是稳定好。咱们可不能只给他们哺乳,你俩孩子对找老伴都反对?” “闺女强烈!这不,弄得我像地下工作者!” “喔!有了?” “算了算!等他们都飞走,只是,再……等下去只能错过无数机会!老唐,我……”自从唐文采忙得没空听**倾诉,他基本找不到诉说对象,今天实在憋不住,他再不说一说,心里简直惨淡的没了希望。**欲言又止,仿佛停顿能掩盖害羞,他太需要交流,太需要有个人给他点建议和听他絮叨一番。 唐文采东扯葫芦西扯瓢,和**无心的说着闲话。刚才,唐文采看了一眼新西服,就猜出老张的心事,他故意扯远,想戏弄老张,见老张已等不及,就一本正经装模作样道: “你这孤独,老陈不知道?” “老陈,嗬,人家是两口子,夫唱妇随,因为老吴这家伙都不理我喽!” “说正经的,真没跟老陈透漏?刚才我可是发牢骚,教育是远话,给孩子们点打击,怕会形成偏颇的性格,给他们点苦难,他们又会缺少安全感!这些在课堂上怎么教?在新元,我真想搞些教育改革,不过,呵呵,说多啦!高三压力这么大,我可不敢乱来!老陈?没?” “是啊是啊!高三已是十几年的树,该歪的都歪了,现在想直?只能折断!那个老陈嘛,嘴这么不严!” “你看,我说,你该跟我透露透露,恋爱又不是搞阴谋不需要保密!”唐文采看老张已迫不及待,赶紧拉了个小凳坐到老张对面,他想着自己的一次不成功的媒婆感受不觉暗中一笑: “你呀,只要让院长夫人知道你不再清高,就离结婚不远了嘛!现在老太太到处是,你这条件,绝对是抢手货!我全力配合,对,第一时间透漏给老陈点风吹草动,这次,即使遭遇你闺女的咒骂也在所不惜!够意思吧!”**摩挲着杯子有点不好意思,唐文采见状,哈哈大笑: “早有目标,别瞒我了!我这迟钝的,都到第三步了?悄无声迹念真经,你这老滑头,今天是不是约会去啦?还深藏不露!” “别胡说,我是觉得老宫看我太老,不放心,才买的衣服,老陈昨天不是说老郭……”这时,老张叙谈的欲望终于涨起来,他故意喝了口茶。唐文采一跺脚,一下想起来昨天刘武学在新元和韩鹏飞说起的郭教授。郭教授的风言风语可不算秦院的新闻,他和一个学生搞得火热,高教授生了气,非要离,老郭就拖,拖了一年,学生没毕业肚子大了!不过,到底离没离可没人见,离婚证谁还拿出来炫耀!唐文采故意为难摇摇头,作严肃状道: “高教授?这叫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呀!人家刚脱离苦海!”**嘻嘻笑: “可没,人家心气好、眼光高,不定看得上我!我,就是整天守着个空房子很没意思!” “巧了!我正要请高教授到新元帮忙哩!培训部一个班的课,可是晚上,高老师可没人接送哦!你来不来上课?我那个班,就是老吴的那个破技术班,我直接上够了,学生没有一个认真学的,老吴还不给我补贴!对,你是不是早知道高教授独守空房?”唐文采故意戏弄,他觉得和陈老师一谈及,老陈的撮合欲望一定比**急! “别别!老吴的课我可不接,老高你该怎么请怎么请!这事张扬最后没成,大家会嘲笑的,谁知道人家高教授是啥意思!如果神不知鬼不觉,什么没说,最后成了,那,大家会一片理解的!” “呀呀,这么深奥!生米一定已成熟饭,只等我贺喜啦!对我可要早通知,我看有门!是不是老陈早给你做了媒,还是自由恋爱,又只差对我保密了?” “净胡说,老陈这段时间只想着新元,哪有那热情!我也不好死皮赖脸,还没准备好,先和你聊聊!” “对老陈客气会得罪她的!她的古道热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和高教授很合适,非常般配!可惜,我没陈老师那种自然熟的本领,否则,我还真想给你牵牵线,管她离没离呢,先追一阵再说!” “没离有什么希望?”老张低眉的笑,一下让唐文采明白了。 这正是:我本有心插花,无奈柳树成行,风雨不怜黄花,园丁弄枝急煞。 协商完追去高教授的基本,唐文采伸伸懒腰: “老张,有个幼儿园想在新元里面弄亲子班,你说我们是培训学院,加上咿咿呀呀的一群小孩子,不大适宜啊!只,是陈董事长的好朋友,我这小股东也不知道阻挡合适不合适!对,你和高教授可以再生一胎,至少比养小狗小猫的有意思,可以到这边亲子,一定半价优惠!” **有了一些底气,打了唐文采好几下,嬉皮笑脸笑着,脸都红了! 第二十三节综合楼奠基 进入正轨的新元培训学校发展迅速,那饱涨的架势犹如弥勒佛穿了中山装,前胸系不全扣子。 午后,吴守南晒着太阳,抓着一根从秦院折的树枝,一边勘探新元的每一个角落一边兴冲冲和唐文采说话。因老校布局早定,这几亩地的小地方实在难以再安装一座钢筋水泥的大笼子,吴守南不住套唐文采的意思。转到操场,见空旷中没有一个运动员,吴院长突然一拍大腿: “操场!对,掀了草坪,盖在中间,一周跑道,多紧凑的布局!” “足球场能容下一座楼?这可不是放积木,四周需要打地基、绿化、弄配套设施的。”吴守南满脸油汗,也不等唐文采,围着跑道急走一圈,而后高兴地回到体育馆二楼的办公室。他一边擦脸一边在满是灰尘的玻璃前盯着草坪道: “可以盖高点、挖地三尺嘛!拆平房真不妥,需要人工,不如新盖。食堂停了,住校生吃饭不成大问题?”唐文采挠挠头,他拿出一张纸,本打算记录规划,商量一番,听吴院长说得斩钉截铁,慢慢道: “没地方跑操啦!体育馆可容不了几个人,体育课难道都上内堂?”原先初议拆两排平房,现在成搞掉操场,唐文采觉得这规划不考虑容积率,太急功近利。复课生难道不需要活动,体育课难道放楼顶上? “这可真成了养鸡模式!难道让学生整年窝在教室里原地扭屁股?”唐文采半开玩笑道。 “复课生上什么体育课!年轻人有的是精力,就一年,培训部更不需要。墙外征地咱们做不来,又是审批,又是赔偿,垫支的资金就能盖六层,麻烦也大!嗯,你没见复课生那学习劲头,谁还有闲功夫上操!” “新征地我们是没实力,但,为了高考,连命都不要,有点舍本逐末的样子!”唐文采本是讽刺时局,吴守南听了脸色阴沉起来。他在喉咙里咳嗽一声,轻轻抿了抿灰白的软发道: “每种事业的初始,都是摸索混乱的,你心存良念,这无可厚非,而,事业最后发展不好,只有被人鄙视的份,只能被淘汰,所谓成则王侯败者贼。如果强大了,那些不近人情甚至冷酷的做法就成了坚毅刚强!小唐,我觉得你有点心慈手软,太厚道,作为一把手,说得难听点,心狠手黑是必须的!否则,啊,难哦!” “不不,吴院长,我可不是一把手,心狠手黑也不敢,我听您的,从长计议,我的意思是学生从早到晚一动不动,怎能调好身心有充沛精力应考。教学楼在操场中间,四周再绿化一下,运动区就全没了,那可真全成了水泥钢筋,没有一丝全面发展的意思,也不利于学生的健康成长!主要,呵呵,整天坐着,长出个大屁股也不好看啊!” “臭老唐,大屁股好生孩子哩!咱就这么定,必须先顾眼前!”吴守南见唐文采服从,笑着推了唐文采一把,但是,笑声中仍透出坚强和果敢。唐文采第一节有课,他不打算讨论,刚才就是说说自己的牢骚,董事长定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有了新楼,唐文采内心想,亲子园就能进校,也就完成了自己拍胸脯和廖总的承诺,于是道: “盖楼我是支持的,不过高层造价可很高啊,这个资金我可实在没能力搞!”吴院长听到造价,皱了一下眉,他挠挠脸蛋,道声再议,抓着头皮讪讪离了新元。 唐文采到班里,学生已上了很久自习,这时他才发现《立体几何单元复习题》题目太难,整张试卷全是空间想象能力的大思维训练,一个基础题都没有。他没来得及备课,看着方方正正的直观图,一阵心烦,心中暗道:这是谁出的试卷,拐弯抹角布满陷阱,“好题”让学生没一个高分,这不是动摇军心、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吗!唐文采不能当面指出问题,还是故作镇静让课代表起立回答答案。 课代表站起来说没做选择题,说昨天晚上做了一节自习,大题倒是做出两个。唐文采背着手巡视检查,发现同学们大部分是空白,他强忍着心虚中的怒气说了一阵大道理,然后从头开始一边做一边讲。 临时抱佛脚总是一团糟。唐文采讲得生硬还不算,深奥晦涩的辅助线用的知识太偏,他竟连错了好几个地方,说重点的时候一个模块又掉了,几个题竟做出的两个不同答案,同学们一下提出了异议。唐文采好不难为情,学生们对枯燥数学的兴趣本来就低,这下除了担心高考成绩,志向全没了。看着大家都低头不语,唐文采心里阵阵不安,他可不想让千辛万苦复课的学生对高考最重要的数学失了热情,想像在秦院一样自由再给学生们絮叨一遍,又怕优秀的学生拒绝重讲,只好找了些理由搪塞自己:“的确是没办法,老吴总打搅,自己没偷懒,太忙,不可抗拒的客观理由没办法,自己尽力啦!再说,都是复课生,本来会,只复习复习,没事的!” 第一节还没下课,吴董事长的陈夫人又到了。陈夫人像座流动的广播站,只要她到,秦山学院近期的新闻趣事就不用看报看电视上网。她先溜达到英语组,和退休返聘的一个和高教授熟悉的老姐妹闲聊,下课又转到教学楼的厕所看看女生卫生间里垃圾筐满了没,在做食堂的平房门前恰好碰到没讲清空间想象的数学题,踽踽而行的唐文采。 “哎呀小唐,刚下课?你也不回院里,啥都不知道!机械制造的老王那傻儿子找的那个西双版纳的媳妇生了,下周二、三晚上请客,你随不随份子?我看他那媳妇一定是整过容,昨天去看小孩,满脸雀斑,生个孩子变化怎么那么大哩!还有文秘那个程曦曦,跟特聘外教搞乱七八糟那个,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前天他们到济大访问,就俩人,还说翻译,孤男寡女谁知道会出什么好戏,我就看不惯,好端端的一个黄花闺女和个黑鬼搞一块。嗬!据说也得吃喜糖,还是洋喜糖哩,这个礼你装不知道就行!还有那个柳季惠,怎么会有这么命好的人,人家不请客,看不上咱那百八十的份子。呵呵!你可别乱讲,她那个五十多的老男人还有一窝,就是个小三!再透露个新闻,个千万别声张,大老张和老郭家的老高,该死的老郭搞大了学生的肚子,这事秦矿也不来管,还胡说我们老吴腐化,我要是遇上这事,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高教授、**?我看,很好啊,行!”唐文采故意拉长声音,没想到陈夫人消息如此灵通,忙迎合。 “我正在调查离婚没哩,对了,刚才我看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假山那儿很不像话,都……这个你得好好管管!” “什么?什么时候?”唐文采正寻思问高教授真离了没,一听新元有问题,神经紧张起来。他把教材从胳肢窝移到手里,探直了身子。 “进门的时候我碰到陈刚,刚才给他了打电话!这事不是他管吗?老张今天一进办公室就提老高,一定和老高对了眼,这个大老张鬼着哩!我头午找了好几趟,问老高,借着培训部上课,课时费我可没提,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应该同意。” “费用,这是关键!不然,吴院长还不骂我!” “怎么也不能高于老吴吧,我又不是负责人,你说合适!” “我觉得你说更合适!” “我就是帮你问问,也不知道标准!嘿嘿,老吴还拉老高投资哩!老高爽气,人家祖辈上有大资产,投钱没问题的,就是那个开店的小迟一分钱也没集,存心看不起我们,早晚得让老吴治治她。唉!你说盖楼能容易?得多少钱!老吴,真是愁人!”陈老师一边说一边跟进办公室,她有点口渴,端起唐文采的杯子大喝了一口。 “陈刚变化很大,人模狗样穿了制服,真有点那个意思。多亏了你呀,那天不是灌醉他,给他个下马威,还不服哩!现在新元这么忙,你事又太多,我的意思,学校里治安的事让他多掺和掺和,让他学着点嘛!多混的事放心让他去处理,锻炼锻炼!这孩子就贱脾气,理顺了怎么都好说,你和他称兄道弟,就佩服你!我就说嘛,陈刚怎能……复课生谈恋爱可影响学习,这个得严厉抓!”唐文采听着陈夫人的絮叨慢慢坐下来。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一周没到秦山职业学院了,自己的课也不知道吴院长安排了没,不禁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小实验楼门口,两棵一人合包粗的垂柳立在两侧,宛如天界下来的门神,今天南风约有三级,拂动的枝条轻轻抚摸着青色的墙皮。陈夫人还在宣布多个婚姻男女的趣事。唐文采却已走神,闷热让唐文采阵阵热血上涌,虽和吴院长一样,唐文采一直对复课生们大声强调学业为重,毕业后才好动感情,却,告诫别人容易,如今越来越忙,生活越搅越乱,却阵阵感到寂寞、空洞、无聊,繁杂事务根本不能掩盖心情的危机,反而让他觉得情感没了地方。整天跑关系搞兼职的沈思卿,蹦蹦跳跳的苏宁,那个职业学院柔情似水的紫曼,为什么?是空虚在侵袭?对,欲望只要点燃,就会不知不觉飞起来,那是男女情感在攀岩,像随风而动的柳絮。唐文采有点渴望成功,有点希望激情,甚至急需那个女人的安慰。就是说,唐文采希望工作上指挥若定,情感上,如果妩媚给他一丝暗示,那一定会的,是的,完全具备儒家内涵的他也得承认,他好难拒绝情感的漩涡。懵懂好一会儿,见陈夫人还在唠叨,唐文采站起来对老陈道: “陈老师,学校的安全管理我已交给陈刚,他现在是新元的保卫科长!一会儿我就让苏宁打一张任命书。” “真得是科长?好好!大小也是领导,领导就能以身作责。哦,还有,有的老师随便离校,也得管一管!”唐文采见陈夫人还是没完没了,只得又坐进椅子一边装竖着耳朵一边写起教案。杂乱被老陈这么一带,唐文采的心突然在肚子里四处碰撞起来,那个紫曼,不太正经,可是,人家直接呀,这有点乱!刚才,唐文采去培训处,刘武学正在试验室批评偷偷恋爱的学生,唐文采就琢磨,这恋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呢?量化到多少岁?谁定呢?还是被生活裹挟着随时爆发? 陈夫人讲累后坐进对面,停了几分钟,也不管唐文采听不听,又开始添枝加叶谈起秦矿。谈到秦矿的越来越不景气,现在连工资也打了七折,大家无奈和气愤交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一会儿,她又自顾自笑,大声道: “多亏老吴高瞻远瞩,提早下了手,院里很多人现在知道急了,上蹿下跳,好不热闹!”唐文采不能一心二用,站起来看了看陈老师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血管瘤,拿了外套,微笑着道: “我的陈大姐,你这么说,我必须回秦院一趟,我得问问我的奖金还有没有!还有个事,大老张,啊,刚离婚的高教授,呵呵!您知道?” “什么?已经离了?”陈夫人一下跳起来,抓住唐文采的胳膊,犹如唐文采会逃跑一样瞪起眼。唐文采笑着把手指放嘴边嘘嘘道: “这个得保密!”就在这时,一只不合时宜发情的雌猫在窗下,发出几声撕心裂肺深沉悠远的召唤。唐文采故作惊讶道: “嗯?这不是结婚生子繁忙的时节,怎么雌猫会?”唐文采怕冷似得竖了几下衣领。他知道,不接受陈夫人的声波显然不成,就边准备走边准备为**守住阵地似的,使劲缩头。陈老师拉住他,一边眨眼一边问,寸步不离,满耳的问题犹如炮弹的轰击。唐文采顺口胡诌,想着自己的事,任心花怒放的陈老师高兴起来。 在外出狭窄甬路上,唐文采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老长时间没再碰的如何才能实现中学教程的电子化,如何有更加直观精确的信息化教学手段,那个数学、物理、化学符号的输入瓶颈怎么超越等问题。他想不来,见陈夫人眉飞色舞,愤懑起来。突然,韩鹏飞迎面跑过来,焦急嚷道: “唐,唐校长,不好啦!陈科长把学生打了,头破血流,颜主任正在通知家长,救护车还没来,你快去看看!” “啊!”这话惊得陈夫人一下松了唐文采的胳膊,她变了脸,立即朝新元大门边上的值班室跳着跑去。 第二十四节宴会 机会总青睐豪爽大方、自信的人。 课间操的运动曲在新元狭长校园响起,唐文采还在讲台上自顾啰嗦数学题的第三种解法。体育委员站起来穿校服、带哨子,大家蠢蠢欲动。唐文采回头骂了一句:我还没说下课太不像话!这时,门外人声鼎沸,班长也站起来关起跟前的窗户。唐文采心里一转,对班委的积极工作又十分满意,只好半途而废自己精心准备的讲解。 教学楼里川流不息,唐文采见大家并不给他让路,只得擦着奔跑的学生进了办公室。他放下厚厚的教材,伸直腿斜倚着座椅休息,见桌上放着陈夫人刚送的《秦山日报》,顺手翻起来。猛地见到南宫伟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彩色身影。没想到**表彰的秦山经济贡献奖青年明星中有南宫伟的名字,领导给企业家颁奖,摄影师正好留下南宫伟大气粗壮的身影。唐文采详细看报道后站起来,他立即给黄炎仁打电话,鼓动大家摆酒祝贺。黄炎仁听南宫伟的企业上了报纸,嘿嘿笑道: “这精神荣誉是用税换的,田秘书有鬼点子!**给南宫引进项目、支持资金提供了多少便利,田秘书说,明星企业至少好贷款,其实,**恨不得替银行直接给批条子哩,这是什么兑换!唉,沈家镇也没有个牵头的,皇妃镇都急不可耐,我,我恨不得!”黄炎仁顿了顿,电话那头的急躁和无奈仿佛要让唐文采看到一般。 “贷款不用还?南宫的企业不是一直欣欣向荣,还用贷款?利息不少吧?”唐文采一下想起新元盖楼贷款事项。 “这个你不懂,能贷款说明企业强、效益好!好企业人家才敢和你做生意,新元没资金能启动?这叫借力!哪个企业不希望能贷款,扩张得有现钱,至少也显得有强劲的发展潜力。再说,银行就是倒腾钱的,给企业放贷也是想好事,他们更需要南宫这样发展好的、**支持的,当然,也恨不得**给担保的!这叫锦上添花,越办越好,越好越办,咱们镇,真是穷,啥时候……” “艰难的更难,没人雪中送炭!” “你个书呆子!”唐文采一下又想起陈乃靖的青年企业家头衔,觉得有些名头有些好处, “老黄,你们镇咱们镇的,吞吞吐吐,有想法?也要下海?” “下海,下什么海?我!怎么说呢,现在上下都搞经济,我这管人口的副镇长多少年了!穷乡僻壤,有什么油水?也想借借势呀!借着形势搞点事,大家都这么干,我不能落后啊!至少,和你差不多,弄点兼职啥的,你还不是拿着皇粮干私活!还让副书记给你们撑腰,多牛!党委整天吆喝,像赶车夫催促给镇上多弄点项目、资金!怎么弄?现在的沈家镇连皇妃镇也比不了,人家的干部早勾结企业大搞联合了,落魄哦!我……你可别乱说,就是想趁机搞点什么,为退休准备准备!” “退休太早了吧!谁能看到几年后呢?我觉得还是顾好眼前!你工作不累,工资也够花,瞎想啥!我是替老吴兼职,没自己的事!你这镇长还不满足,难道荣华富贵全要?” “呵呵,迂腐的大教授,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我得搞,看咱几个弟兄,就我熊!可惜,就是不知从哪下手!你可别乱说,有个重要情况,应该差不了,南宫和万鑫,好上了!” “要合作?” “合什么作,快成一家人喽!” “啥意思?南宫?陈总,收购?不可能呀!”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南宫和那个陈懂事长?” “陈总?万鑫的陈总?什么情况?不会吧!前几天还不打认识!” “孤陋寡闻,你!就会只读圣贤书,听说已到谈婚论嫁阶段!这叫闪婚!还老同学哩!你没听到什么风声?” “啊?真得!” “这叫经济婚姻,你不懂的,你组织组织,在金尊,说给南宫祝贺。如果碰到陈董事长,一看便知。哈哈!趁机也给我参谋参谋,看从哪个方向能发展发展!小郭让我跟他倒腾煤,脏兮兮的,不想干,沈局长说让我弄个公司,皮包公司,只要找个挂名的,也不知道弄啥!呵呵,咱兄弟多久没聚了!就今天吧,尽快,你出人民我出币哦!” 唐文采晚上恰好没事,认真琢磨一会儿,给郭军、齐亮、田秘书、沈局长、廖总等人群发了个信息: “秦山城外又朔风,欲述心事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金尊举杯酉时今!” 沈局长接到信息,立刻回复,提前接了田秘书到茶楼打了一会儿扑克牌。临近傍晚,齐亮阴阳怪气给南宫伟电话,让他去结账。南宫伟哈哈大笑,粗话连篇骂了沈局长一顿。 大家坐定,很快定了主题:互相协作,锐意进取! 南宫特意带了一个酒量更大的朋友作陪,另一个沈局长也找了最好的哥们。一凑,十个人的餐桌围了个水泄不通。桌上杯盘珍馐,有点得了喜事天下都沾点喜气的样子。 唐文采坐主陪,本要点好酒,没晓得副陪上的南宫伟要了菜单,认认真真翻阅起来。他李逵绣花般小心写酒的名字,专心的样子让人一阵感慨。他还低声嘱咐服务生不要急,最后竟问:这样行不行!黄炎仁见南宫小心谨慎的样子,笑哈哈嚷起来: “吆吆,这企业明星、大老板被领导接见觉悟一下高了啊!今天我请,小小气气的!”郭军从桌布下踢了黄炎仁一脚道: “随便好,随便就是,吃花生米咱也能醉,啊,亮哥,你车里不是带着酒嘛!我去拿,唐校,来,帮帮忙!” “我请客你们带酒,这怎么说的!”唐文采嘻嘻忙起身跟了出来。 拐出房门,两人才突然发现商业精英、万鑫公司的陈董事长正在楼头看着小镜子整理头发。陈乃靖今天化了淡妆,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额头白亮,微微涂了口红,眼影清晰显得稍有妖娆。她着淡黄色短款外套,内衬白色百褶衬衣,一双尖头高跟皮鞋。见唐文采郭军出来,忙一拉衣襟,微笑着伸出手道: “唐校长,郭总,欢迎欢迎!南宫说今晚请客,我来凑个热闹!” “陈总?哦,好好好!”唐文采一下想起黄炎仁的话,握住陈乃靖的手使劲晃了晃。 郭军拿了白酒,让唐文采从前台要了瓶干红。唐文采装作知道的问郭军: “你说他们俩?” “人家叫强强联合,书记夫人相中的,这是政治任务!” “梅夫人?在青年企业家联合会上刚认识吧!” “说是书记的老婆,不知道,闪的,南宫那边立即胖了一圈!” “哦,今天提不好?有点快!” “哈哈,应该睡了,你考虑太多!” 唐文采擦着眼睛,跟着郭军进了客厅,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两瓶洋酒,陈乃靖跟着进了门。 端庄大气陈董事长的到来,让大家十分意外,郭军虚假让座,有点心怀鬼胎要算计别人的样子,黄炎仁正要大家出个经济方面的主意,见陈乃靖进来,谄媚的拉开座椅,挪到唐文采边上,给南宫伟边上留了空。刚才还气氛活跃,这下均停了聒噪。沈局长也不知该不该介绍,该谁介绍。田秘书急忙起身和陈总轻声漫语耳语了几句,南宫伟脸色严肃,突然更庄重、内敛、含蓄起来。齐亮见状,也不吆五喝六,闷头和沈局长带来的朋友聊起来。 陈乃靖很知趣,端起茶水,自我贬低了一番。大家忙端酒挨个站起,异常稳重和她握了手。黄炎仁彬彬有礼,想深入交流几句,却因经济寒酸显得做做起来,南宫伟则故意和边上的朋友谈起国内形势,第一杯也没沾嘴唇,他头发梳得发亮向后抿着,一派正人君子、商界巨子的模样。沈局长见场面冷,忙插科打诨笑道: “唐校长、唐教授,你这主陪不大胜任,校长也不能看什么人是学生呀!来来,我带头,先从老唐开始拼几个!” “老唐成熟干练多喽!校长惯了管人,总弄张人家欠钱的脸,哈哈哈!” “是妻管严!喝酒回去跪搓板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活跃气氛,唐文采见状只得喝了一大口,站起来: “诸位诸位!今天是个好日子,南宫是光着屁股的真亲同学,我们两个外地人到秦山混,多亏大家全力支持,只因这,我就得先领一杯!今天我们新元的陈董事长也到了,今天不汇报工作,就是感谢、感谢陈总,感谢齐队长,感谢大家,希望咱们团结协作,同舟共济,共创造辉煌,干这杯!来,干!”黄炎仁,郭军,齐亮,张志峰,沈局长,廖总见状都拍起手。陈乃靖也高兴地端起茶水。见大家平静下来,她用巾纸擦了擦嘴角,微笑环视一圈,重点看了一眼南宫伟,道: “实在抱歉,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我还有个重要客户需谈点事,实在不能陪诸位!大家尽兴,一定吃好喝好,今天记到我账上,唐校,我给苏宁打个电话,大家要用客气!” 晚宴并没因唐文采喝醉尽兴,变化最大的是南宫伟,他面带微笑小气抿酒,仿佛那酒是毒,需肝脏慢慢分解,黄炎仁没机会说想法,低头只喝闷酒,沈局长、田秘书都是来凑热闹的,只能随着大家的喜怒而动,廖总和郭军窃窃私语着,除了指手画脚的唐文采,大家一肚子心事。其实大家也心知肚明,南宫伟的合金企业需要处理各方面的关系,更需要新的支持,秦山矿业眼看要垮,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地方,合金企业怎么办?出路在哪里?如果转型,往哪里转?世事难料,没有成气候的企业赚钱的路在哪里?难啊!因要照顾以后的发展,大家吃喝的也不单纯,见南宫伟攀上万鑫这样的亲戚,顿时都有了很多想法。 陈乃靖非常忙。在商海中漂泊哪敢放松,如此大的摊子,哪一块不需操劳呢!何况,如今又多了应对南宫伟不知是否真心的大献殷勤,这需要智慧更要理智。陈董事长是真需个像南宫一样宽宽肩膀靠一靠的,拼搏十几年,她实在太累了,然而,陈乃靖又担心,这样的男人是很难驾驭的,还离过婚,这必须十分用心!几年的挫折打拼,让陈乃靖深刻认识了男人,权利和金钱是男人最好的**,自己丰厚的资产当然会让所有男人怦然心动的。 只有主陪不得不喝醉的唐文采露出纯真,没想那么多微妙变化,依旧铁哥们好朋友的吆喝: “南宫,这么酸!老黄,不是被人家收购难堪吧!啊,呵呵!很好嘛,背靠大树好乘凉,啊!那次请秦山小吃还……还四周踅摸,犹如有特务盯梢!有什么!什么时候老同学、老朋友是没问题的,没必要!嗯,小心点也好,但,那个曼丽,曼丽传的话是啥意思?要避嫌,要低调,要夹着尾巴做人!有什么私下办?谨慎行事!诸位,这是不是好兄弟!恕我直言,对这点,我还真有!”这时,郭军看看门外拉了一下唐文采,小声道: “唐哥,你喝多了!我和你换啤酒!”马庆也在旁边拽住唐文采胳膊,不让他再放肆。 “我没醉,就堵得慌!一股难以名状,咱们都不同行业,不同情形,谁与合金有瓜葛?还需间接转告,是朋友老同学?”唐文采又要喝一杯,黄炎仁忙夺了杯子: “你个老唐,南宫是让弟兄们谨慎行事,现在身不由己嘛!”南宫伟一直微笑着,他端了酒就是不喝,唐文采见状趔趔趄趄转过去, “你弯弯曲曲转达,啥意思?啊!今天必须干一个!”南宫伟站起来,举着酒杯道: “老唐,干啥哩?今天咱们都高兴,不谈别的,改天我回请,去天蓝蓝唱支歌,呵呵,别给我装清纯,啊,呵呵,要是不能喝就坐下!”很多时候就一句话,或许是无心的一个词,立即让人有了生分。唐文采一听天蓝蓝,酒都醒了,他忙闭了嘴打哈哈,看了一眼黄炎仁,趁南宫伟和别人一说话,晃晃悠悠出了门。 陈乃靖今天的主题是需赴一个公关酒场,在金尊,她心情复杂,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下意识替经理做主张结账,这是破天荒违规的。 前天,新装配的化工区一个车间因装置出了点差错,**泄漏,徐徐飘动的**见水汽就变成次氯酸,致使山脚的庄家受到严重污染,还死了几头牲畜。陈乃靖查清缘由,追究责任后,很快处理好了赔偿和安抚等事宜。这件事记挂得沈副书记都抓耳挠腮,损失倒不大,只是有一家上访的很棘手。沈副书记亲自组织,让陈乃靖和各相关部门抓紧商讨以后发展的对策,安全第一,坚决不能给地方找麻烦。 公关酒会在秦山城一个偏僻的小酒店举行,沈副书记没到场,但电话要大家七点到。陈乃靖早已安排好房间,出了金尊酒店,急忙驱车而来。 陈乃靖空了主陪坐在副陪位置上,见大家很准时,自己先倒了白酒,她举着杯,言辞温柔的对主宾上环境监测局郝局长道: “局长大人,太感谢,感谢各位领导,化工区刚运转,实在需要完善,可少不了您的支持!请,我先干了这杯!代表万鑫集团谢罪,也代表舅舅谢谢您!”沈副书记第一个给环境监测局打招呼,郝局长忙站起来嘻嘻道: “应该的、应该的!这事由沈科长具体负责,小沈是老环保,没问题的,呵呵!都知道,刚起步,一点点纰漏是难免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再说,谁不知道陈总为秦山的大经济、大搞活做了大贡献呢!” “不敢当,不敢当啊!哪家也有本难念的经!这次泄漏我们的损失很大,还得处理各种矛盾,唉!几个皇妃镇的村民到厂区闹着要补偿,昨天就堵了门,这让厂区很无奈,我也感到束手无策!王局,大家闹起来我们怎么生产?你可要给我们一点支持啊!” “闹事?谁敢闹事!保护我市的经济快速发展是我们公安系统的职责嘛!明天我让所里过去看看,不行就抓个典型,大家都在为秦山的发展出谋划策,老百姓就是不理解,发展是硬道理,存在点问题慢慢解决嘛,你放心,回去我就安排!” “那可太好啦!” 一会儿,陈乃靖已喝了三大杯,她感到脸上红红的热。今天的菜很丰盛,环境监测处的沈思卿硬着头皮跟了三杯白酒,她琢磨着万鑫的红包头晕得厉害,两脚有些要离地,仿佛浮起来的感觉。 “你们这些父母官吆,哪个环节想不到,就让我们这些搞企业的备受折磨,实在是!”陈乃靖笑着调侃,这让地税局真正的沈局长,也就是沈思卿本家的二哥意识到应该表态了。 “陈总,遇到一点小困难,没什么,我们一起克服!谁还敢对抗经济发展的大潮流哩,闹事就是和市委市**的英明决策作对!容忍这些人,我们这个贫困的帽子什么时候摘掉!发展经济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我代表税务部门,思卿正好主管这事,没问题的,全力支持万鑫集团的发展。当然,这是小问题,万鑫是没问题的,呵呵!是不是,陈总?” “我的沈大局长,小困难也是困难!承蒙大家帮忙,如果没有各位领导的大力支持,怎么过的去!集团摊子太大,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想不到的事也多,您看,农商行那边,舅舅没亲自请就没赏脸!我倒是打过电话,可人家是独立部门,说忙,也许,他们真忙吧!” “农商行算什么!你们实体经济才是秦山的支柱,我沈某人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老周这老奸巨猾的家伙真有事?” “也许!对啦,听说您和老周是多年的关系,还烦请给打声招呼,帮帮忙,我们刚启动,周转还得靠他们呀!” “老周比狐狸还精,也是个胆小鬼!他还用请!咱们过去他就得掏腰包。老周真不给面子?我现在给他打电话,看他有什么托词!”沈局长一下子站起来,先干了酒。 “不急不急!明天我们一起拜访,当面了解一下有什么顾虑。这我就有底了,还是沈局仗义,只,我该怎么谢您啊?” “哪里话!为企业服务,给万鑫集团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是我们的职责嘛!有领导的指示,啊,没问题的!啊,哈哈!” “好,好!大家这么给面子,我只能请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过会儿,大家到曼丽那边再玩会,我酒力不支,都醉了!这一说头都晕了!”陈乃靖假装站起来上洗手间,沈思卿也跟了出来。郝局长等了几分钟起身对大家道: “诸位,我今晚还有点小事,咱们也不是外人,大家精诚团结,共谋发展!以后有事可直接下指示,我可是抛头颅洒热血敢进油锅的!啊,我的大科长好像喝多了,我送送她,大家别动,别动!”这时陈乃靖恰好回来,从后面热情道: “郝局是性情中人,金尊那边给您留了房间,您随时来!大家如不嫌弃随时来,签个字就是!”大家见状,因有酒做掩饰都热烈对饮起来。 郝局长不知醉了还是真有性情,回家的路上,把醉意绵绵的沈思卿揽到怀里,满嘴酒气一个劲叨念: “喝了才几杯就醉了,真醉了!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十五节典型事迹 沈思卿给唐文采留短信要找人办点事,晚上请吃个饭。唐文采不知是忙乱还是想起深思卿的通话单,回话气愤地说: “今晚我值班,住学校!孩子你看着办!” 下了班,沈思卿特别郁闷。她真没做所谓对不起丈夫的事,而那卿卿我我的电话单又让她心虚的没有气势争吵,毕竟自己的话语时间录进了单据。 “难道这就是背叛?可,两个有共同语言的人聊聊天错了吗!我们也没做什么,该死的唐文采冤枉人,既然受冤枉,不做白不做,反正也没了信任!”深思卿思前想后,电话让妈妈早去接孩子,没坐班车,溜溜达达往家禹禹而行。忙乱的兼职业务让她很急躁,那有点打了激素的膨胀,虚得很,她突然想找个人诉诉,特别需要人的安慰!沈思卿下了决心,应该去碰碰那个懂她的未蒙面的人,于是,当他们通话,热情的网友再一次邀请她吃个便饭时,等了几秒钟,她答应下来。 沈思卿不准备回家,她打算喝酒,想借着酒力好好倒倒心的苦。今天,单位没什么实质性的事,所谓工作就是去分局吃个饭,看了看标语,数据库,兼职业务比较复杂,找这个看那个,也不是一蹴而就。但是,回家独步中看到秦山朗朗落日,她又怕网络中那个他或许现实中并不让人满意,甚至是个骗子、色狼。 沈思卿慢慢移到公交站牌,一辆102路过去,她却没上车,她刚要转出站牌继续溜达,罗杰的专车正好经过。罗杰刚从工地回来,车身沾满泥点,后排十几个安全帽歪歪斜斜叠摞着。见沈思卿心事重重往前独走,罗杰下车匆匆道: “思卿,思卿!正找你,抓紧,有个重要客户,非要携夫人参加家宴,也来不及叫你嫂子,再说,你嫂子啥也不懂,土里土气的我脸上也不好看,这次你得帮帮忙,重要客人,你也接触接触,没别的意思,临时,呵呵,暂时!”罗杰已抓住深思卿的胳膊,真诚地难以让人拒绝。沈思卿想着情形未定的网友道: “唐文采说今晚加班,孩子没人做饭,我不去了!也容易误会!” “这次可不行!不只充门面,能否留住大客户现在基本靠女人们的小心思交际!你也是公司的股东,这可是工作,我让人给孩子买好饭,今晚你得亲自出马,快点走吧!你这衣服很合适也不用换!”沈思卿没法拒绝信任和充满亲和力的盛情,也有股东义不容辞的味道,只得道: “那好,我回家收拾收拾!” 走进门,沈思卿慢慢坐入沙发,看着家中杂乱的锅碗瓢盆和满地垃圾,她委实想大哭一场,这样拼,她和唐文采如此拼搏,努力赚钱,温馨的家竟搞成了这副样子。沈思卿找出最艳丽的服饰,照着镜子看着自己有点忧郁的大眼睛认真化了浓妆。她给那个不知什么模样的网友发了“急事,改天”的信息。 唐文采根本没空回家,他在秦院看完学生,没有睡意的搞了一夜实验,整来整去好像有了些灵感。时间滴答而去,唐文采不敢放松的编辑着、操作着,犹如手术中的医生不能停下缝合让内脏晾晾一样。实验室小内间恰有张刘武学的能伸展的沙发床,不知不觉天蒙蒙亮了,唐文采裹着衣服囫囵打了一个盹,突然听秦院已拉响了铃,急忙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匆匆进了综合办公室。 一会儿,上完课的**踱着方步跨进来,他把教材往桌角一扔,在脸盆里用指尖撩了几滴水,一边用尽量少的脏毛巾擦干,一边转动着细长的脖子嚷嚷道: “累死,累死!可把我这老骨头累散啦!这帮臭学生,我讲考试要点他们不听,一扯到治理环境污染、惩治不作为污吏上他们倒热情倍增!好像随手乱扔垃圾、就会熬夜的他们有权利责备灰尘和粉末,好高骛远、没头脑、幼稚,臭学生!”通过陈老师的努力,**已和高教授搭上线,基本确立了恋爱关系。中老年的爱情不比年轻隐晦,老张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和他共享甜蜜的感觉。青春重来也使**踌躇满志,甚至有点吴院长要意气奋发的意思。见谁也没理茬,他悄悄探到很久没到办公室的唐文采肩上看他在写什么。 “干嘛?神兮兮的!你现在可变,变大样了!唐董事长,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和小沈闹了别扭,要不要我给调解一下?”正整理昨晚一夜实验思路的唐文采躲了**几次,终于被大老张的幽默说乐了,停下笔,抬头笑道: “我能有啥变化,是梅开二度之人用了热恋的眼,心中有情谁也是情人,呵呵,满眼皆美人喽!可别把我当高教授!”这时,不知受到谁拒绝的陈夫人一步跨进办公室,远远道: “什么情人?”老张忙竖起食指放到嘴前,慢条斯理转向陈夫人道: “陈姐,我这西装是不是毛料的?店员说用火试,也不知烧哪里,你见多识广,抽一根丝丝点燃闻一下?”陈夫人正生气,白了**一眼,她走到杨书记桌前低语几句,突然转身道: “那个柳季慧,还跳舞!又换了个老头子,不是有恋父情结就是打听了人家有多少钱,这不行!结了婚还这么疯,不定出什么乱子!”停了一会儿,她想起什么,又走到唐文采跟前耳语道: “小唐,小沈在环境局,能否给小苏介绍一下小黄?那边就小黄剩着哩!老吴说可不能让这么出色的女孩离开新元!不然,可咋拴住?” 唐文采正皱着眉整理成果,听苏宁要介绍婚姻,况且是自己,突然觉得脸有些胀,胸口内的心竟比平常快起来,仿佛有人在说坏话恰被自己听到一般。自从和那个风**人有了身体上的媾和,唐文采很容易走神,苏宁紧跟左右,每天细致勤奋的近距离接触,竟有了些情在里面。沈思卿的淡漠、苏宁的温顺,沈思卿的平淡、苏宁的朝气,苏宁的甜蜜,苏宁的服从,这些让唐文采时隐时现渴望虚无的情感,甚至有时还有些肌肤之亲的冲动。难道与沈思卿七年之痒的隔阂让他有了新的感情的追逐?唐文采不知道压抑或者释放情感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也许男人就是见异思迁的,唐文采知道对苏宁讲情感是不可能的,甚至胡思乱想也是不道德的!然而,这是事实,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纠结从脑细胞中蹦出来打唐文采的思维。就在昨天,苏小姐一边给唐文采倒茶一边说,这么近竟很久没回家,有了大禹治水的精神!说唐文采的宽下巴和父亲十分相似,特别是杂乱的髭须。唐文采还笑,说,不至于老到了脑梗后遗症的动作,胡须差不多?的确,满脸的毛发显老,于是,他就刮了胡子。 难道敞开的心门能画地为牢,唐文采分不清是不是已被纷乱的兼职搅乱了心,见陈夫人瞪眼等在眼前,匆忙遮掩着胡思乱想嘻嘻道: “沈思卿可没您的本事,再说,小苏在咱们刚成立的小学校,没什么保障,人家黄科长能愿意?” “小苏哪里配不上!勤快敬业,新元还不多亏了她!” “是不错,可,我觉得她不定愿意留在咱这穷乡僻壤!” “对呀!我也看得出,可,秦山多好,人勤劳朴实!新元多好,轰轰烈烈,正用人之际,再说,穷才需要才女嘛!”给苏宁介绍的几个男士竟没一个有下文,这让院长夫人很不甘心,遇到困难她还悻悻地说: “这个小苏的要求也不低,什么标准,随便,说的好听,随便?实在不好捉摸!” “不好说,您都猜不透,别人,呵呵!”陈老师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过身,她刚才对杨书记也是这个主题,低语就是:“我觉得秦山应该出台,必须出台挽留人才的办法,不然,什么时候,秦山能发展成让人羡慕的大城市哩!” 看着陈夫人蹒跚而去,唐文采停了整理实验室数据的思路,慢慢敲着桌子好像和**杨书记说,“小苏和小黄?三个老陈也不会把他们弄到一块!” 唐文采突然想起第二节课后还要在新元开班主任交流会,没和老张、老杨再打招呼,拿起教本进了老教学楼。 秦山职业学院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的教学楼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斑斑驳驳,阵阵风把废纸残叶吹到了墙角,墙壁上满是鞋印、球印、粉黑和痰迹。唐文采见网络技术班的学生很多逃了课,教室里稀稀拉拉只十几个人,他伸长脖子找班长,班长也没在。唐文采来不及生气,只能让最后排的一个男生赶紧点名,送到院长室,等候处理,而后自己布置了作业,穿过楼道,直奔新元而去。 会议室里,新元的班主任队伍老幼不均,年长的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年轻的低声下气,稚气幼嫩。唐文采用手抹了抹可能混乱的头发,侧头看看苏宁、刘武学、韩鹏飞和颜主任,吹吹麦克风道: “同志们,班主任是我校管理的中坚力量,学校的秩序、教学全靠班主任的辛勤付出,今天调课开这个交流会,主要是学习一个我们身边的,优秀代表典型的做法。我必须说说前段各班的评比成绩,还有几个工作需要布置,下面先请复课一班的庞老师介绍一下他们班前两次考试取得优秀成绩的经验,几次考试一班都取得了优异成绩,A线B线遥遥领先,而且双上线是二班三班的总和,我不是批评,是让大家借鉴,学校刚成立,需要成绩、需要被认可啊!希望大家认真听,下面请庞老师做报告,大家欢迎!”唐文采带头鼓掌,最边上的颜主任急忙站起来让出了主席台。 庞老师是位六十多的女教师,白净面皮,着干净利索小套装,戴着眼镜,满头银灰发,神情清朗。她迈步走上主席台,带着一份虔诚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坐定,没带稿子,慢慢道来: “谢谢学校,谢谢颜主任给我这次机会,我没什么经验,只想把一点心得说一说。几次成绩是我们班全体老师、全体同学的成绩,实属侥幸,侥幸!借此机会,我也有些话想说,都是心里话,希望大家不要笑我。退休后,曾经有一段过渡期,我非常痛苦,整天吃饭、遛弯、看电视、睡觉,先前退休前的周游世界、摄影书画的理想全没了,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一个被抛弃的人,没了目标,没了思想,没了活着的理由,总觉得自己是在等死!那滋味,真得没法用语言说明,其实,我已经习惯了按点上下班,按时做事,服从安排,不知道如何开发我的世界,我的身体也很棒,精力真得也还可以。自从招聘到新元,我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激情岁月,和年轻的孩子们同起床、同吃、同卫生、同活动、同学习,那种青春朝气的感觉真好!看着学生们拼搏奋战我备受鼓舞。我的孙女都上中学了,我知道父母那份感觉,我想工作,我热爱这份工作!”说到这,庞老师纯洁的脸上竟滚下两颗泪珠。颜主任叉着手默默听着,不禁带头鼓起掌来,唐文采回过神来,也使劲鼓起掌。 庞老师讲了很久。从热爱到感动到甘愿付出,全是肺腑之声,唐文采认真听着,忘了记录,他被那种单纯、奋进、拼搏感动地眼圈直湿润,唐文采突然觉得像庞老师这样的教师,没必要再由学校具体指导,班级交给她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无需指手画脚! 庞老师讲完,唐文采轻咳一声,等了等,拍拍麦克风: “尊敬的各位班主任,谢谢大家,谢谢庞老师,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应该向庞老师学习,人多智谋广,柴多火焰高!请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意见直接告诉我,大家还有课,有的还要看自习,今天我就不啰嗦成绩了,学校的其他工作,让小苏给大家发个书面通知!散会!”大家见唐文采没借题发挥,一边使劲鼓掌一边一哄而散。苏宁整理着桌布埋怨道: “几个工作,颜主任几分钟就布置完,你让我发遍通知!”唐文采端着麦克大声道: “有这么好的老师,我们的工作能做不好吗!强调反而束缚他们的手脚,每个班都是一个小集体,让大家自己发挥就是!”他故意说给竖着耳朵的班主任,想用背后的表扬激励大家。 “倒是,不过,可不都是庞老师!有的可不省心哦!还有哪些工作?列给我吧!”唐文采见大家都走了,才拿出笔记本翻开: “你打个通知,不好意思,又得麻烦你了!一是为营造良好的备考氛围每个班出一期黑板报,让优秀学生上墙,下周一清理全校卫生,将公物检查一遍,市里有个座谈会下周二在我们这里举行,这次让颜主任检查好,准备好会议室,我还申请了一节公开课,想让庞老师给市里展示一下,民办学校也要典型嘛!二呢,周一开个班会,加强学生行为规范教育,注意仪容仪表,做好打架斗殴,夜不归宿,男女生不正常交往方面的教育,及时发现学生中的问题。特别是培训部,刘老师,你多靠靠班。班级要让干事轮流值班,决不能出乱子,也告知那边,值班费过几天我们再加,这个我做主。三是团市委让我们组建团支部,我看这事你就负责吧!让各班选出书记,培训部也要组建,对我们而言就是收个团费,照应一下市里的要求。再有,通校生自行车随便乱放问题,让陈刚查查,你可嘱咐好,文明要求!还有,学校也得设计一下管理理念,学校文化,标语校训啥的,这个,我觉得让韩鹏飞组织备课组长先考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还有,班级也要设计一下班级公约、跑操口号等,就是要形成各个班级的文化,有了班级小文化,才能有新元的大文化嘛!具体还有个小事,昨天学生给校长室写信,说早上自习前的宿舍卫生和吃饭有冲突,这个让颜主任看怎么协调,你也给班主任说一条,强调餐厅内打饭要排队。四呢,晚自习随便外出也让班主任调查一下!五……!”唐文采还要说,苏宁抬眼皱皱眉,苦笑道: “哎呀我的唐校长,刚才你的一挥手,千斤顶压到我头上啦!”唐文采嘻嘻笑着,忙把记录本递给苏宁: “都是常规问题,应该颜主任负责的,我又喧宾夺主了,你看着下通知吧!”苏宁拿过记录本,咬着嘴唇看了看,突然抬起头道: “唐校长,我不要万鑫那份工资了!这边这么忙,还得报表汇报,财务的问题也说不清,我再兼职万鑫显然就是两面派,双面间谍,总得有个定论!”唐文采正恨不得苏宁提,故作惊讶道: “这个,我看!不过,新元是吴院长和陈小姐占大股,你已经是职业经理,万鑫又是个好企业,况且,万鑫正忙得不可开交,你这不是给陈小姐拆台嘛!主要还有报表,这个怎么也不能再让陈总派个特派员吧!呵呵,脚踏两只船还多一份工资,我觉得你这样兼职没什么不妥。我也是给吴董事长打短工,这个……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有秦院工资,可,你……我觉得应该问问试探一下陈总!” “算了!陈总……先不给添乱了,说着玩的,先这样吧,反正现在都给你上课了!就一月一次报表,也好混!” “就是就是,先混着再说!” “对了唐教授,刘武学说您现在也正忙着搞什么实验室?我可猜不出数学搞实验干什么,你给我介绍介绍,正好现在有点空。刘武学说数学内容要进电脑,这能实现吗?看电脑和看书应该有区别的,我想象不出来!”苏宁陪唐文采进办公室,坐到电脑前,一边输入通知一边和唐文采聊起来。 “知识进电脑我觉得非常重要,整合后就像咱们的播放器,愿意从哪里讲只要给计算机一个指示,还可以随意插入改动!最主要的是,现代数学也要科学验证的,很多应用性问题现代转化就得靠电脑,这可是将来最重要的手段。例如随机模拟、高精度策划、近似降线估测,这些操作虽不比物理、化学可视的具体,但,要充分发挥数学的指导作用,将来没有实验室可不行。借吴院长的话,有了电子化,会更好更快地引领各学科向金钱的转化哩!呵呵,数学可不只是执著的思考,也要靠坚韧实践的!” “打住!厉害!不用深入介绍啦,从小数学我就不及格!只是觉得现实中原原本本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可能用些简易的数学公式驾驭,不理解!听你这么一讲,嗬,更不理解了!”顿了一会儿,苏宁停下手里的活显出深沉: “这么忙,先前的同学、朋友,连闺蜜都没了机会联系,工作的工作,经商的经商,找关系的找关系,处男朋友的处男朋友。有时,我就迷茫,也不知该怎么办,其实就是没有理想,我的那个朋友柳季慧,就是秦院的那个校花,老公是秦山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看不出多大岁数,头发都掉没了!那次聚会,大家竟恭维他们太般配,花容月貌和金子当然般配,那马屁,她说很快要当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去,参加了个瑜伽协会,我隐约有丝担心!以后会……”唐文采一下想起陈夫人说的小黄,那显然不可能,自己做了一次媒婆还不了了之,当然帮不上婚姻的忙,又不知该不该安慰,如何安慰,只能故作乐呵呵道: “柳季慧豁达,听说现在很不错,只要两厢情愿,年龄是问题嘛?” “我不喜欢那些靠大款的,没有经济基础,凭着脸蛋,只在意空泛的甜言蜜语,青春靠不住的,虚荣!被吹捧在手里,会昏了头,也热不了多久,这很简单!”苏宁继续输入通知,又道: “花花公子、纨绔子弟、所谓大老板没什么了不起,有几个是商业精英,我最佩服陈姐,也是有靠山的!其实他们很可笑,美貌身材又不是争取来的!唐教授,像你这样的,我觉得不错,踏实!你不知道我原来那群男同学多滑稽,明摆着即使饿肚子也要一盆带刺的玫瑰!我可不傻,为了爱情,什么也不在乎,我不信!婚姻是现实性的,浪漫是存在危险的!”苏宁抬头盯着唐文采刮白的下巴说走了神。唐文采不断眨眼听着,他突然发现少女眼中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狠毒,不禁一惊。唐文采顿了顿,说给苏宁又像给自己: “对,感情没有理由胡撞!要依据自己的感受。我们就该平淡,也难怪,知识分子,大多应该穷,占了思想和文字,上天是不会错的,就不能再让我们拥有腐化堕落的权利和金钱和风花雪月的情感吧!”苏宁呵呵笑着竖起大拇指: “嗯!有哲理,唐教授,还是你厉害,太佩服了!哦,午餐时间,这么辛苦给您打工,不打算请无家可归的美女吃个便饭?”唐文采忙收了笔记本,笑道: “荣幸请得动!当然请!今天你想让酸甜苦辣哪个味蕾享受?不过,我可不是大款!只能到学生食堂让厨师多给加点油盐酱醋!” “哈哈哈,厨师可是听职业经理指挥的!” 苏宁的确给新元带来太多改观,看看肃静的教学楼、井井有条的宿舍、整齐划一的跑操,唐文采可知道其中的辛苦。唐文采巴不得能请苏宁吃个饭,仿佛菜饭能代表自己的感激,如今,苏宁大方提出,自己难道装遗老! 唐文采和苏宁同时站起来,一起拿饭卡,相视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六节请柬 唐文采正一边胡思乱想沈思卿的事一边看作业,郭军来了电话: “唐校长啊唐教授,几天不见就想,我弄了半只羊,在煤场里已煮了半天,大家整天瞎忙,也不打个电话啥的,这次也该我请客了,南宫说他在外地,其他弟兄都没问题,咱不等他,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席,你一定得到!” 唐文采举着电话,还没决定,见陈老师“突突”爬上体院馆。因两层的楼梯,院长夫人太急,她一手抱着信件报纸,一手举着一份砖红的请柬,大声嚷道: “小唐,小唐!就知道你还没走,刚才看信箱,都溢了,我替你收拾了一下,你又不锁。我跟你说,爱最容易在彼此不了解的男女身上发生!生物学上叫什么距离越远越能养育聪明的孩子,这是哪门子范畴!你那个姓什么来的,复姓的?就是前几天在报纸上那个,真行!傲慢的陈小姐好像很有意思,听梅夫人讲,已约会喽!呀呀,那小子很会哄女孩子!梅夫人透露,给她的礼物太嫩,那甜言蜜语简直让人发麻!嘿,刚才梅夫人和我聊起来,说进展迅速,要请你这大媒人哩!你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哦!这次喜糖咱们可吃定了!”陈夫人兴奋了老眨眼,办公室严丝合缝没开窗,她拿了张报纸使劲扇,那宽垮的圆领紫红衬衫随着满是斑点的手不停晃眼,松弛脖颈上的皱纹犹如平静水面上停了一只下卵的蚊子一圈圈震动。 “对!复姓,叫南宫什么业,听说是个大企业家,非常般配!” “谢谢您亲自跑一趟!是南宫伟,我可没……陈老师,这次真不是我穿的针引的线,人家是自由恋爱!还有,您可千万和梅夫人讲,嗯,有个事,这南宫,啊,可离过婚,可能还……你早透漏给梅夫人,别让人家说我们拐骗少女!”唐文采半真半假开玩笑道。 “胡说嘛!先恋爱,还没谈婚姻,让他们了解,谁也别提这档子事!虽然对小陈有点不公,但,有了感情什么也好办,陈小姐论长相、论有为那是有目共睹,可,毕竟年龄在那里,人家南宫也是大企业家,正好门当户对,男人女人就是那么回事,再清高也得过日子!好不容易看上眼,是我们的功劳,她那孤傲的样子,我,哦,对,老唐,陈刚你可给我看好,他那臭毛病,哎呀,也该给他物色个!拴住心就好啦!”陈夫人呼扇了几下报纸,坐进唐文采的椅子,顺手押了口唐文采杯中的凉茶。 “就是怕……谁还不被富贵打动心!陈刚不是学生,我真没法子,打架,你说怎么办哩?”想着前几天陈刚竟和迟到的学生在门口打斗,唐文采不觉有了点气,他又不能太直接表达不满,只好苦笑。陈夫人听到侄子的不争气,突然颓废的无奈道: “唉!我没有一点招,不然给他也介绍个对象?有了婚姻,特别是有了孩子就该没这么大火气,可,我怎好意思厚着老脸给侄子当媒人!” “没事,呵呵,我可以当媒婆,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你只要找到合适的!” “好,那我先谢谢,小陈和南宫就是有点快。老唐,你说实话,这个男人是不是对万鑫的资产动了邪念?”院长夫人的担心唐文采也想到了。 “不会不会!南宫是地道人,豪爽仗义!也……也不缺钱!”唐文采嘴上如是说,心里却打鼓。不可否认,富贵权钱在唐文采的潜意识中也无法对付,新元的奖金,关系交际那都需要资金,好办事就得需要权利,唉,或者紫曼……那些荒唐的事,但,南宫不是被钱迷住的,不会!他从来对花费不屑一顾的!唐文采想着南宫伟的大方不住给同学打气。 “好,咱们两个随时联系,尽量撮合!” “好好!”唐文采把杂乱的信件顺了顺,拿起那封精美请柬,见里面用黑体打印字写道: “谨定于本周六晚6时,在金尊大酒店宴会厅为南宫伟先生,陈乃靖女士举行订婚酒会,恭请唐文采教授,诚邀您携夫人光临! 敬,礼!南宫伟,陈乃靖敬邀。” 请柬中间还夹了一页便条,上书: “唐教授您好,我是万鑫的小宋,到您单位送邀请函您不在,给您打电话可能在开会,只好留给办公室代转,请多多包涵!根据陈总和南宫先生的要求一定要请到您,还请见信给我回话,如需车接送也请打电话:80288666,宋黛茜。另,公司邀请社会各界精英人士与会,欢迎参与,祝工作顺利,万事如意!5日上午10时” 请柬精美高档,凸凹的吉祥话印满了反面。 陈夫人见唐文采翻来覆去看帖子,有些奇怪,恨不能伸直略有佝偻的腰身伏上去共享一番。谁会给呆板、忠厚的唐文采邀请函,邀请中有没有海中大学应用工程系高材生、硕士生导师、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院长,民办新元复课学校、秦山职业培训中心董事长吴守南呢?因眼睛既近视又花眼的不好使,又没戴眼镜,也不好私自翻阅别人信件,陈夫人无法和唐文采同享请柬的快乐。她突然提高声调恨恨骂秦山矿业人事处要搞什么人事制度改革,要清退返聘人员,也不知唐文采听见没有。 唐文采可没想到如此被重视,刚才兴致勃勃要请苏宁、刘武学吃饭,现在也没了心情。郭军那边他不想去,一般会多出几个不熟悉的,必须论成哥们,他琢磨着南宫伟和陈乃靖的订婚仪式那是必须十分隆重的,得随重礼,带不带沈思卿呢?沈思卿愿不愿意去?她不去带着谁?这些混乱的事真是烦人。 陈夫人还在絮叨,唐文采使劲闭了一下眼,一睁眼见四周明亮,仿佛突然顿悟了佛法:老吴交给的任务不是算完成了!教学楼抵押贷款的引入也会使新元新发展很快驶上快轨道,虽然南宫伟绝对是真诚热情的,但自己根本算不上个人物,祝贺应该,精英的交际还差自己这无足轻重的一票?学院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的杂事,团委、实验室!两个女儿的教育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大家都说,成功的表现是有成功的子女!应该有所取舍!为什么要被杂事所累远离家庭!那个紫曼……陈乃靖既然有了婚姻,与她的瓜葛也该有个段落了!唐文采突然对陈夫人道: “陈老师,有个事,实在有点不好意思!陈科长打学生绝对是不行的,遇到学生对抗,那将无法收拾,哪能说不上几句就动手管理违纪的,这让我很难向家长交代,您看,最好能让他另谋高就,现在,你正好有空,能不能和他聊聊?”唐文采想赶紧支走老陈,让自己真正静一静,刚才的话一本正经。 “这,另谋高就?哪里高?可怎么办?如果不是陈家的独苗,我真的不管,老唐,算我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哦,来得时候,老吴说家里还有一瓶存了几年的好酒!专程请你的,这次你可一定要到啊!”陈夫人赔了笑脸,也没了兴趣谈,恨不能立刻离开。 “唐校长可够忙的!”在旁边一直默默备课的苏宁这时突然抬头微笑的打圆场。蓦地,陈夫人站起来才注意苏宁,急忙转身讪讪笑道: “苏老师也在!哎呀,你们太忙,不像我,好了好了,我得回院里送文件,先走了,先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唐文采见陈夫人已下了楼梯,才冲着楼梯道: “今天我实在没空,改天,改天一定赴宴!” 郭军那边,唐文采说教育局一群领导突然莅临紧急检查安全,吴院长吴夫人的邀请当然是敷衍,邀请苏宁附带刘武学,唐文采其实也有点担忧,他怕自己胡思乱想,还怕老师们指指点点。都怪黄炎仁,拉着他搞那混乱的事,这让唐文采犹如河边走湿了鞋的轿夫,十分后悔又无奈。因为,紫曼的勾引让唐文采羞愧难当又有些牵肠挂肚,这像一剂甜蜜的毒药,知道有害却让人悠悠回味。唐文采看了看苏宁,也违心说了有事,改天请。 陈乃靖小姐和南宫伟先生的订婚大典好像没理由推辞!唐文采没给宋黛茜秘书回电话,更没想让人接送,就默默地等,他想了一遍郭军、黄炎仁、马庆、齐亮、张志峰、田秘书、沈局长、廖总等这一段时间和南宫有交集的熟悉的讲义气的朋友,知道,他们一定会大张旗鼓邀伴赴约的。 唐文采以为除非刻意制造是很难接触到叱咤秦山城的陈乃靖和南宫伟的,何况自己好像也在百忙之中呢!这就奇怪,不是饭局,也没什么聚会,更没什么商谈的事,晚上十点一刻多,唐文采刚要脱了衣服,南宫伟突然到访,给沈思卿带了一件苏州真丝镂花披肩,还给可可、丽丽每人一套缎表精致的儿童图书。 唐文采穿了内衣,趿拉着拖鞋,非要换正装,南宫伟硬是拉住道: “不用不用!别客气!”没有理由的造访实在找不到话头。唐文采沏茶南宫不让,唐文采洗水果,南宫伟不许,深思卿从另一个卧室出来,大家就这样寒暄客套着,不知从哪里说些尽兴的话。南宫伟沉默,不知道要表述什么或者表达什么意思,仿佛知道即将爆发金融危机内幕却不便公布的样子,当然,唐文采只能促膝谈些小时候偷桃、捉虾、捣蛋幼稚的事。南宫伟附和一会儿,说了几句秦山经济发展潮流的话就欲言又止,没有引出话题的芯子实在找不准主题,沈思卿见实在尴尬,只得叫起可丽起床喊叔叔,而后拿出两个大包的图书,笑嘻嘻道: “你们是老同学呀,那我给你们炒两个菜,你们喝一杯,慢慢聊!”南宫伟立刻站起来: “别别!别麻烦,我和老唐是亲同学,就是还没过来认个门,今天恰到这里,这么晚,呵呵,老唐,是双胞胎,很厉害,两个小棉袄,很有福气哦!”唐文采使劲挽留,南宫只得站起来,说还有其他事,到门口也没说明来意,匆匆走了,非常诡异的样子。 沈思卿打开包装,捏着披肩的吊牌,转来转去认真看了看,又贴到身上试了试、量了量,对顺滑的料子和高雅的款式非常满意。她褪下外套,连内衣也脱掉,然后披到肩上一边照镜子一边对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的唐文采道: “你这同学不错,有眼光,很会琢磨人,是个心好男人!”唐文采看着惺忪的可可丽丽都撕了丝绸缎面,聚精会神看起图书,闷头想着道: “怎么啦?坏了!一定是有什么事!他上学的时候,一有错就给老师送礼,我们那个贪小便宜的班主任每次都能通融!”唐文采见沈思卿体验结束,又兴高采烈给个女同事打电话介绍这披肩的布料款式,心里暗自琢磨:“这订婚,得准备多大的份子钱?除了份子,是不是得单独给陈小姐一份什么婚约礼物呢?这个南宫,不是难为我吗!” 第二天一早,唐文采直接去了秦院,他有秦院的一节课,还有新元一个连堂。昨天在班里随口说了要给学生一个分数给自己惹下麻烦,他必须利用课间批阅完昨晚的测试卷。 看试卷、上课、协调一个老师没到学校上课的事忙乱了一上午。下了第四节,唐文采前所未有感觉腰酸背疼、头脑发昏,他慢腾腾走进办公室,却见陈乃靖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座位上正捧着一个精致黄龙山紫砂杯老头子一样的喝茶,苏宁和一位着万鑫正装的女士一边四处看一边站着闲聊。唐文采忙放下试卷,拍拍手上的粉笔面抢步上前热情道: “呀!陈总,什么香风把您吹到这荒郊野外?欢迎欢迎!”陈乃靖笑眯眯站起来,她和唐文采稍微握了一下手道: “唐校长,我来视察视察你偷没偷懒?” “我的董事长,我都变出三头六臂给你当长工,你还对我不放心,还派女监工拿着鞭子,简直是周扒皮转世,人心不古哦!”旁边的苏宁和那位女士见陈总呵呵大笑,也都笑得捂了嘴巴。 “唐教授怎么成了东方朔,我来犒赏犒赏三军总行吧!嗯,今天还真是要犒劳你,特地请你喝杯咖啡吃点西餐,让你也洋气洋气!” “请我?那哪行!来新元这一亩三分地怎么也得我出钱?这点小钱还是没问题的,走,我让陈刚开车!” “不用,小宋开车就是!”唐文采急急洗了一把手,看了一眼那个小宋,不禁暗中一惊。 苏宁麻利整理好电脑锁门,见通校生都陆续出了大门,笑嘻嘻对着唐文采道: “陈总给老师们送得荒野老白茶,能缓解咽喉炎的,太体贴啦!” “十分感谢,太人性化,我代表全校师生感谢董事长!”唐文采又和陈乃靖使劲握了握手,一行四人有说有笑直奔秦山城而去。 苏宁借机说了因新元太忙好久没到公司签到请陈总理解的话,那位宋小姐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回头说没问题。陈乃靖好久没这么开心,借着心情满口应允唐文采的几个大胆的奖金改革的要求。 优雅的西餐厅地处秦山城最繁华民族路中心,四周游人如织,各种招引的音乐和服务声混杂不堪,门前倒宽阔,一排高档汽车顺次停放在大堂两侧。唐文采四处望望豪华,不安地摸了摸口袋,他一般不多带钱,今天又不知陈总造访,可怎么好意思让女士掏腰包?这让唐文采十分焦虑,如果陈总再付了账单,他更不知该花多少钱当份子,如何回请了! 进入旋转门,到了另一番天地,但见厅堂高约七米,墙壁名画仙草随处张扬着高贵典雅,柔和淡黄的灯光映着精巧的实木桌椅,一楼一角一排高凳,几对恋人倚着头正窃窃私语。 一个服务生让唐文采擦手净面,又给他送上菜品目录。唐文采第一次到这种私密餐厅,不知道点多少、价位合适,而且,随便粗糙的外套,稍有些磨偏的皮鞋使他感到很对不住富贵的陈董事长。更使他懊恼的是自己的钱袋绝对不够埋单的,他也不好意思让那女司机停下取款,房间优雅洁净,只那精巧高雅的骨质瓷就够唐文采口袋里的资金难堪一阵的。 大堂经理显然很重视陈小姐这位尊贵的客人,没等开口就笑嘻嘻端进深紫铜色浓香的四杯热咖啡,见大家已坐定,热情道: “谢谢陈总光临!宋总也没早打招呼,有什么吩咐直接给我摁铃,请慢用!”经理看了看陈总让服务生退出去,而后关好了门。陈乃静已经慢慢恢复了高冷,欠了欠身招呼唐文采坐下,然后好像漫不经心平静地道: “小宋,你点餐!唐教授,现在还算顺利吧?”唐文采不知道陈小姐葫芦里卖什么药,身兼各种事务的陈总不会只是享受咖啡的悠闲,更何况他们好像还没熟悉到随便请客的地步。两位小姐专程来访,送茶一定是个由头,不知是什么事。唐文采听着壁灯里想起在高雅音乐,也交叉了手摆出绅士模样道: “在万鑫集团的大力支持下,在吴院长的正确领导下,全体教职员工团结协作,新元发展非常顺利,小苏很能干,管理能力很强,现在学校的经营规范,学生学习十分努力,培训部已经初步有了社会效益,有了强劲的发展势头,也已经引起**高层的关注!” “呵呵,唐总,咱们不是开董事会!”陈乃靖幽默的一笑,苏宁又掩嘴一笑,低头满意地喝起咖啡。陈乃静的助手,也就是那位宋小姐简单点了菜品,而后整理了一下发型,像在介绍着发言道: “早就想过来看的陈董事长,噢,唐校长很忙,当然总很忙您的!”宋小姐细腻的鼻头镶在微笑的嘴角中,怎么看表情怎么像老朋友。唐文采不好意思直接问,又实在想不起,他们应该见过在,在哪里?不可能忘得一点影也没有!而陈小姐也不过几面之交,是认错了人?新元发展很正常的!为了南宫?对,一定是,昨天晚上南宫伟怪怪的样子,一定是!”唐文采突然感到里面隐性问题的严重性。他忙笑呵呵对显得又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的陈乃靖道: “谢谢关怀,谢谢!那我就不讲冠冕堂皇的话了!吴院长,哦,吴校长对合作十分满意,现在教学管理一切正常,请陈总放心,由衷的感谢,你们派的苏总长非常尽职,培训部反响强烈,招生也十分火爆!已有两批学员顺利就业,家长、社会都比较满意!”唐文采看了一眼苏宁,又露出对着董事会汇报的意思。昨天,南宫伟的突然造访,他就觉得蹊跷,虽然万鑫、陈乃靖、订婚细节等他什么也没谈,唐文采也能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矛盾、争吵、不愉快?南宫伟有些沉闷,同学就直说,却缄口不提,完全不像平时豪爽的样子。其实,唐文采内心很担心陈乃靖和南宫伟的爱情,因为那是年龄、离异、金钱、权贵等等交织在一起的情感,说不准是脆弱还是复杂。唐文采乱想,富有可不是陈乃靖的一切,这样的女强人决不是简单人物,离婚的芥蒂?化工区又出了什么问题?唐文采猜不透。 “我非常满意!哦,唐教授,忘了介绍,这是我的表妹宋黛茜,从日本回来不久,在公司里帮忙,暂时给我当助理。”陈乃靖坐定后话开始变少,她简洁地指了指一直在叙说的宋小姐,仿佛把一切话语权转了出去。那位漂亮机智的宋小姐起身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惊得唐文采赶紧站起来。自古美的东西总让人欣欣然,美丽当然也不例外。宋黛茜机敏的眼神不全是势利,而是充满了智慧的美,她眼、鼻、嘴、眉和谐的赏心悦目,犹如精雕细刻的一件玉雕。宋黛茜这时才犹如通过允许,用有点妩媚的眼详细打量了一下唐文采的脸和眼睛,然后伸出友好纤细的手。唐文采不禁突然有种怦怦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表述的情感在冒头,压都压不住,这犹如存在地壳里的熔岩一下裂了小口子。一旁的苏宁和宋黛茜也用眼神重新打了一下招呼。 “呃!南宫这几天好像很忙,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唐文采想了想,干脆问了最直接的问题。 “出差的好像南宫先生!”宋小姐的声音柔软中带着甜味。 “呀,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你是请柬中的宋小姐?抱歉,实在抱歉!恰好我到秦矿团委有点事,耽搁了回来没见到,抱歉抱歉!”唐文采一下想起请柬没回话,忙欠身。这也算欠人家一个没见面的情,他连忙伸手与宋小姐又握了一次手。 苏宁抬眼笑了笑,详细打量了宋小姐言谈举止一番,对比自己,看着宋黛茜整齐的制服、严肃的皮鞋,不觉有点失落,她突然感到有丝酸酸的味道,不言不语,默默吃起点心。 “您很忙,知道的陈总,让南宫先生说,一定是忙着检查女生宿舍哩,呵呵!”宋黛茜一语双关打破了沉闷,见大家都笑起来,她接着道: “唐教授,陈总的今天还要到外贸局接洽一个事务,也算是顺路的才打扰了您,当然,哦,也有个事,关于……!”宋黛茜转头看了一眼陈乃靖,坐在软椅中的陈乃靖轻轻动着小勺,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唐文采猜应该是两人出了什么问题,忙道: “是,是南宫伟老家的事?应该去看伯父伯母的,喔,听说,孩子?呵呵,这个孩子的问题嘛,您知道……?” “不,不!对先前情感谁也是理解的,没错的,关爱孩子。陈总知道您是南宫最好的朋友,又是老乡同学,离婚嘛……所谓清官的难断家务,谁对谁错有哪个外人知道哩!具体情况……”不只因那精美披肩和儿童书,唐文采已感到肩上的沉重犹如一件盔甲套在了身上。宋黛茜的语气逐渐变得宛如即将来临暴雨的低压气流,越来越沉,弄得唐文采渐渐湿了内衬。他没有把握怎么说更合适,仿佛拿了贿赂又没法违心说好话似的紧张的直搓手。 “具体!怎么,直接的说,我的昨天碰到南宫先生和一个女人的在一起!可能是先前在金尊的!哦,比较不雅……”唐文采听了底牌一下站起来: “不,不可能!前天还给我电话,说回老家协商各种事宜,约好返回接风的,看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呵呵,误会,一定是误会!南宫那大众脸,一天我能见到好几个个,看着就是孪生兄弟,哈哈!不可能,差不多,一定错了呵呵呵!”唐文采道听途说过南宫伟和曼丽有事,可眼见为实,然而没回老家是事实,昨晚还到他那里去过呢!但,唐文采又不想把南宫伟归到风流人物中,一个劲出汗给他顶包。宋小姐得到陈小姐默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继续向唐文采旁敲侧击南宫伟曾经的、现在的各种情况,她追问的不愠不火,倒有些像沈思卿问唐文采晚上去了那里,身上怎么有香味,几个人喝酒,有几个女人等等。唐文采满嘴都是托辞的花言巧语,像包庇罪者,他一边闪躲眼神,一边捡着不关痛痒的应付,好一阵汗颜。 宋黛茜脸面白净,挽了一个一丝不乱的簪,着紧身暗花藏青套装,白色的大领衬翻在领口,带一条白色细匀珍珠项链。她摆好精巧手包,巧妙地安排甜点咖啡,语调柔和,周旋中尽力维护陈小姐的威仪,对南宫和陈总的婚姻无比敏感,交际的细微、语言的巧妙,突然让唐文采感到,陈小姐的确有一定的手腕、深不可测。 宋小姐侃侃而谈,唐文采满嘴白沫尽力摆平的反驳,说着说着,竟发了四五遍毒誓。陈乃靖静静听着,看着唐文采不住擦脸上的汗,突然发出一阵神秘的笑。唐文采缩了一下身子,慢慢坐进沙发。他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歇了口气,不觉一下子感到从没有过的幸福,自己有衣食无忧的家,有让人羡慕的双胞胎女儿,有稳定的职业,沈思卿,那些短信就是谣言,树大招风,罗杰的公司经济实力大增,兼职的沈思卿能不被嫉妒?谁知道是不是诽谤!只是紫曼?自己干的蠢事! 陈乃靖进咖啡厅就换了冷落冰霜的脸,直到临别,才一边走一边像是对唐文采又像对宋黛茜或者自己道: “他是个热心肠,好热闹又太讲义气,原来就碰到过他们几个喝醉闹事,我还特意躲着他。如今,婚姻可不是儿戏,虽不能要求十全十美,怎么也得有底线,胡闹是不行的!”唐文采因宋黛茜的狐疑,不停喝咖啡,站起身,肚里的***和水到处荡漾,他径直离开队伍到吧台结账,宋黛茜跟过来拦住,道: “唐先生,理解的陈总的意思?希望您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想继续,不要做傻事,我们是有的底线!呵呵,今天,非常高兴一起就餐!非常感谢!新元的井井有条,希望我们在新元中合作的愉快!” “好好,我也很高兴!” “一会儿,陈总去南边, 我就不送你们了!” “没问题,没问题的!知道知道!”唐文采有些理解了宋黛茜颠三倒四的语法,他连连点头,又着急的跟到陈乃靖后面简单汇报了新元这一段时间的突出困难,还提了一句吴守南要盖楼的想法,回头悄悄对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苏宁道: “小苏,你也不到带着钱!” “我带着,您没跟我借,也没指示提前埋单啊!”唐文采只好嘻嘻笑了笑。 胖经理见陈乃靖出门,喘着粗气从旋转门转出来,毕恭毕敬给陈乃靖拉开门。临上车,陈乃靖突然对着唐文采灿烂地笑道: “沈主任原来是嫂夫人!这么巧,我们的化工区还得靠环境监测局多支持哩!改天,我可得再请请嫂夫人,你可要赏光哦!”唐文采连忙点头,笑嘻嘻抬着双手用力表达着再会。他一动不动看陈乃靖的车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厅,又看了一眼苏宁,也不知道账单是真结还是记了帐,慢慢走到了树荫里。 第二十七节取暖问题 秦山城的秋短得如长白山野兔的尾巴,满地的果实刚进仓,绿一下褪了个干净。秦山矿业集团已成绝症病人,没有信心,根本坚持不到年关就彻底停工、封了门。各仓库、车间、办公室、车辆都贴了盖有公章的粉红长封条,因矿业集团老总跳楼自杀算是谢了罪,职工们倒没因暂时失业聚集闹事。总部门口的伸缩门只用铁链拉了一道警戒线,又因破产程序后续问题十分繁琐,大家犹如没有头的苍蝇,各自愁苦的四处喝酒,偌大的一片公共财产,只剩了角门几个老保安在警卫室喝茶聊天守护着。 秦山职业学院立即停了秦矿拨发的奖金,学院根据部里的统一安排,买断的买断,早退休的退休,过渡阶段,正常上课的老师开六折工资,符合提前病退的一次性给补贴,和集团完全脱离了干系。若不是因秦院还有没毕业的上千学生,上百个壮年教授、高工无法安置,校园自己又能收费支应,也差点关门大吉。 仲冬的吴守南和柳条上的枯叶一样颤颤巍巍,他戴了折边的鸭舌帽,围了大块格子灰围巾,穿着羊绒棉裤。因办公室脸盆里结了一层细冰渣,他用力挤压肺泡向手心哈了几口气,仿佛那点冒着水雾的空气能当暖风。唐文采梳了大背头,披着长款大衣,他无法带帽子,冻得脸色发青,坐在暖好了屁股的软椅里一动不动。 “教学楼装电梯有必要?学生上下坐电梯,这么多人,挤不说,也危险,安全第一啊!这些捣蛋的学生几天还不把电梯弄坏了,再说,电梯井占多少间教室?也浪费电哩!” “这,得听设计师的,我也没学过土木建筑,出点问题,可马虎不得,哦,吴院长,你看,咱们的取暖锅炉是不是快点按!现在又不是没钱,秦矿关了门,秦院暖气不供应可以早放假,咱们新元得顶到腊月二十三,甚至还得晚,这都是些高费生,我们总不能……”唐文采说着伸出口袋里的手,喝了口冒热气的白开水。 “真是奇怪,原来的小儿童怎么过的三九天?连个火炉也没有,当原始人生火盆嘛?”吴守南使劲跺了跺脚,气愤的四处转。租赁校舍时正值春暖花开,短视的竟没想到会有严冬: “怪不得便宜,贱钱无好货!” “原来的学校里人家校长换了地暖,秦矿效益不好,早割了暖气管,现在,地下管道应该早锈坏了,现在是备考的关键时期,学生们手冻得全裂了口,也有大面积感冒的。好几个家长问,握不住笔喽,挤在教室还差一点,可怜那些偏远山区来的住宿生,昨天,突然降温让宿舍成了冰窖,有个男生没带厚被子,晚上在宿舍闹腾了一夜,您说,这可怎么回复?” “啊?这,家长也瞎掺和,我们现在有困难嘛!教学楼的钱缺口还很大,这锅炉,暖气片,安装,煤炭,这人工,就用一年,明年咱们就有新楼区,啊!学生还年轻,冷了也清醒,省得头悬梁锥刺股,呵呵!五六十人,互相取暖,应该能扛得住!宿舍……”吴守南抄起手,没想好怎么说。 “老师们也坐不住,不是老就是小,多亏家属楼大家闹了闹**出钱没断暖,都偷着往家跑!一中的两三个备课组长给多少钱都不来指导集体备课!人家来一次病一周,受不了这个罪!主要,年前总有那么几天,天寒地冻,不能因冷放假吧!” “嗯,的确,可……这个,这个钱,我们刚凑了初期款,开了口子,我怕……年终奖金还得等以后兑现!实在是……这样,你开个会,让老师们坚持坚持!” “冷,能坚持?吴院长,咱们是长久打算,这应付应付,以后怎么招老师!怎么对学生高收费,以后学生还能来吗!” “小唐,创业就要吃点苦,为了高考,复读生怎么也好说,不用扬鞭自奋蹄嘛!冷,多穿件衣服挺一挺就过去了,古有映雪读书,咱们条件可以啊,只老师?这……那几个计算机财会的培训,真让人头疼,你看看,刘武学整天糊弄事,啥也请示,学生不打扫卫生需要问我吗?我又不是班主任!还得你多问问!这些小年轻,一点苦也受不了。对,还得做做工作,统一思想,开个会,啊!开个会!”唐文采盯着吴守南的花格子围巾没说话:冷做思想工作管用!他等了很久,话语慢腾腾犹如马上能冻住: “我觉得持续发展,就得上锅炉,秦矿已倒闭,城区的暖气是不可能送到新元这边的,四周还指望谁?这么混我觉得不妥,韩鹏飞、刘武学都撑不住,那些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能顶住老寒腿、关节炎?我知道您是打算新教学楼一起整,可,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妥善处理好这个严冬!” “做做工作,不是有个典型庞老师嘛!啊,对,还有很多老师弄电暖气可不行,我们这学校太老,线路都在墙里,那些大功率的电器,不够安的电线可受不了!” “那怎么办?”唐文采觉得脸上的温度突然升高,他没想到火气还能取暖,一下站了起来: “思想工作!这又不是革命战士抱着巨大理想为新中国成立抛头颅洒热血过雪山,人家是来兼职,赚外快的,再省也得保证不折腾身子!” “老唐,你看,你看!你是主要负责人,要带头,也想想办法嘛!咱们共度难关!共度难关!”吴院长实在没想出好主意,说完出了门,抄手转自习去了。 唐文采从后面使劲盯着吴守南颤巍巍的背影,眼珠一动不动,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狗拿耗子:新元是吴守南、陈乃靖联合的,自己一个小股东,其实才是真的兼职的职业经理,有必要这么较真!这是些什么话!只让驴拉磨不让驴吃料!唐文采看到远处一个学生正拿着冻得像棍子一样的拖布在打扫楼梯,不禁鼻子一酸。能有什么办法?唐文采不忍看下去,忽的起身,匆匆回了家。 秦矿生活区并没因集团破产萧条,反而因职工都在家显得热闹,小商小贩遍布角落,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唐文采的家里温暖如春,窗台上几株茂绿的植物正茁壮冒芽,沈思卿今天休息,穿了睡衣正在看电视。 唐文采无声的吃了一点剩饭,想到新元的冷就烦恼,他想再回新元,可眼前吴守南的背影又逼迫自己盯着电视。他心乱如麻,宛如在陷阱的动物,不知呼叫谁!自己难道不是一粒马前卒吗?何必认真,何必可怜那些学生、老师!然而,在这富丽堂皇被看作知识分子的家里,什么都是浮躁的、重复的,沈思卿忙乱融资、上蹿下跳到处找关系,唐文采实验室、秦院的管理、新元兼职,吵得不再有意思,现在各自为政,谁也没有心情和对方,也就是冷战,到如今,说句话也需要可可丽丽做桥梁。这成了怎样的家?现在,虽然生活物资、应酬工作、唱歌跳舞一切杂事都有条不紊,但,七年了,夫妻的语言仿佛已经说完,贤惠妻子与文明丈夫再罗嗦点奇闻乱景好像是见外,所以他们只能平静。被引以自豪的双胞胎,活蹦乱跳喜欢玩姑娘们领悟的游戏,对学者风度根本没兴趣,不知不觉和唐文采也有了隔阂。唐文采感到好久没看父亲了,有点牵挂却又懒得回老家,来回奔波太费时间!自己好像太忙!那些亲朋好友,问候打理也开始挑拣!生活,实在是忙乱。本可按时上下班,平平静静,可秦矿又垮了,秦院还能撑多久?该何去何从?新元是不是该全力付出?老吴那么多要求,弄得自己连阅读,对教师而言算工作的延伸陶冶的爱好也停了。如今,新元的困难见死不救合适不合适! “我这个负责人连最基本的取暖也不能解决,算什么校长!不干了!”唐文采也不知道对谁说,既像自言自语又希望沈思卿搭话。沈思卿奇怪的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神经病”,继续看电视,没理这茬。 第二天一早,苏宁穿了羽绒服,带了盖耳朵的尖帽子在校门口和陈刚一起看通校生进校,见唐文采眉头紧锁插着裤兜匆匆而来,迎上来道: “唐校长,学生整天在教室不活动也不是办法,这么冷的天,很多同学受不住,特别是女生,我听班里有同学暗中给你起外号哩!呵呵!你可别恼,我觉得可以在馆里开体育课,一是让学生提高一下身体素质,也让他们发泄发泄,出出怨气,只,我们只有一个体育老师!”唐文采噗嗤一笑: “给我起外号?好啊!说明我还是很有些特点的!让我当体育老师吧,捉弄捉弄这帮臭小子,体育不就是一二一嘛!总不能让你吹哨跑跳!”苏宁竖起大拇指,笑道: “唐教授,真是文武兼备,一个连足球是几边形也搞不清的教授也能上体育课?有点太瞧不起体育教育学院了吧!”陈刚在旁边哈哈笑起来,唐文采嘻嘻笑笑,心情好起来,道: “逼的!还不是为养家糊口!如此简单的课时费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正好,我跑跑步防冻了脚!” 唐文采正在准备“抗冻防寒动员会”发言稿,颜主任领着宿舍管理员走了进来。颜主任提着一根长柄管钳抱怨道: “唐校,宿舍的水管冻了,管理员说每天需要热水烫,又脏又累,要求加人,您看……”唐文采皱紧眉头,他倒不是埋怨管理员多事,就是自己也冷的没地方诉苦。管理员怯懦的想开口,见唐文采严肃的一声不吭,往后站了站。颜主任等了一会儿,见管理员刚才要求涨工资的牢骚一点没转移到唐文采身上,又道: “唐校,您不是有个朋友开煤矿……”唐文采一听,忙摆手,语气变得和蔼说: “现实情况,啊,大家要团结一心,共同克服困难,我们这边的物业人员的工资可是秦山这边比较高的,啊,关于供暖,我想想办法,想想!”说完就低了头,仿佛无奈用无声就能解决。颜主任见状,瞅了管理员一眼,意思是已尽力,实在需要想想办法。管理员没了指望,加上听了工资,就像会被炒鱿鱼,带上手套退了出去。 唐文采十分不情愿让朋友知道困难,犹如难处一旦被发现身高会缩减一般。新元的各种物资,吴董事长从来不找熟人买卖,他说的也有道理,怎么好意思讲价格?便宜?打折?纯粹的交易,商人都会留下再次赚钱的伏笔,必定比熟人肯让步。致使,唐文采几个朋友想到新元搞点小型的赚钱项目,吴守南坚决推辞。郭军,不过是南宫伟间接交流的酒桌上熟悉的商人,自己能好意思回绝他们看似大度吆喝出的价格?现在倒不担心这个,吴守南根本没心要买煤。的确得想个法子,唐文采想着自己的积蓄叹了口气,古语说的好,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唐文采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有点雾气的窗外突然想到先斩后奏这个成语。他拿起电话,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故作轻松给南宫伟拨了过去: “南宫总裁,在哪呢?呵呵,啊!哦,温暖如春?我们这边可像西伯利亚哩!”南宫伟正在宋黛茜办公室闲聊秦山的风土人情,听了几句遮遮掩掩的话,马上理解了唐文采的意思,如此可见,南宫伟是有智慧的,学习成绩真不能代表能力,至少说明他情商比较高。南宫伟哈哈大笑,立即在宋黛茜面前给煤炭大王郭军打电话,仿佛自家兄弟,开口要块煤一百吨,郭军听是给新元有点捐助的意思,笑道: “支持点生活煤没问题,兄弟,什么钱不钱的!可这锅炉、暖气片、锅炉工什么的,前几天到老唐那里可没见有,这得自己准备,我是只有弹药没有枪,我又不像你生产合金!” “这!我弄钣金,炉灶暖气的也不专业!”南宫伟来回踱着,直挠头,宋黛茜听了通话,在一旁道: “生炉?在楼上?烟熏火燎的,暂时的话,弄几个电暖风多省事!”南宫伟捂起话筒道: “老唐说线路不行,办公室弄个电暖气那个死老吴还怕烧坏楼哩!”宋黛茜略一沉思,道: “换明线总比安火炉快,顺好线,马上就能暖和!不就是一年的应付吗!”南宫觉得有理,松开手对郭军说: “老郭,老唐说了,他那清白的教育现在不用污染环境灰尘飞扬的煤炭,你直接给捐批电暖风、电暖气,算支持你们秦山落后的教育吧,这好快省!啊,秦山人民不会忘记你的,也让老唐好好做做东!” 郭军听了笑嘻嘻道: “直接跟我要钱呗!我和教育可不搞关系!呵呵,不过,咱俩互相支持,你给我造个机会,问问万鑫化工区废油的处理,我只要这一块,废物利用,那边,陈总……你得给我搞定!老唐的新元我也算有了股,不也是万鑫的一员了嘛!” “你个老狐狸,万鑫我哪插上嘴,废油提炼?你要搞小化工!想得美!你可别搞破坏环境的事!钱真不要?送佛到西天,你连线路也换了,楼外走明线,从秦矿的变压器屋直接顺过去,电线一定要粗一点,可别糊弄人,必须铜线。老唐那破线路电灯泡也拉不动,出点安全事故你可是害下一代的罪!还有,今晚,我组织,让老唐好好请,这个情和借钱利息一样,等老唐发达了,怎么也还情给你!放心,吃不了亏的!”南宫伟听郭军没推三阻四,又说: “老唐可真不给钱,我刚才跟他说了,是赞助!至于万鑫,咱们共同,这个你放心,有我就有你!啊,呵呵!”郭军听了承诺,大方笑了: “好办!不过,电工、线路铺设你得出人,我的工人只会开装载机!”宋黛茜给南宫伟端了茶,南宫伟满面春光接了,一口喝干,犹如完成一项重大工程,兴奋地眨眼道: “你看,这才叫朋友,我可不是秦山人,这算是为秦山积善行德吧?”宋黛茜站起来看了看日历: “好人的有好报,您的一定能活到九十九!”南宫伟哈哈大笑,回身就给唐文采回话。 唐文采听连安装都有了着落,眼圈都红了,他情真意切谈了办学的辛苦,事务的纷杂,说到教师的奖金,要盖综合楼,是一肚子委屈: “新元两个月的奖金老吴说等等再发,如果万鑫不拨款,就得明年开春,说能为盖楼凑几个算几个,这个死老吴,我主持工作,这不是让大家戳我的脊梁骨嘛!学生给我起外号叫猪蹄烫,也不知啥意思,万鑫又……你看,谁手头能宽裕?”南宫伟听到万鑫,见宋黛茜瞅着自己,故意挺起肚子道: “亲同学,这次我再问问郭军,算帮我,我的人情!”唐文采忙道: “钱和别的不一样,别太为难,不过,利息是一分也不会少的,再收费,我一定让苏宁单独立账,架空老吴!只是,现在快到年底,谁也有难处,让老师们等总觉得对不住!哎!也无所谓,反正是老吴、陈总的事!”南宫伟又是一顿夸海口,和郭军一说,郭军沉默一会,道: “伟哥,我……我是被兄弟弄怕了,出点纰漏,好事成了驴肝肺,甚至成仇家。常言道,借钱就是买仇人,我经历几次,那次还打了官司!实在是……” 南宫伟听郭军推脱,有点激动,忘了宋黛茜可能会汇报给陈乃靖: “你就是个人精,吃不了一定亏,老唐和别人一样?算了,我借!” “你看,伟哥!咱是丑话说前面,我说不借了?唐哥……要多少?”郭军想唐文采有公职,又有房产,人又本分,主要想到和南宫伟和万鑫的合作,忙道。唐文采接了通知忙给郭军打电话,道: “实在是感谢,谢谢郭总,够老师们两个个月奖金就行,我写借条,借款该走什么程序咱们走!”郭军在电话那头笑笑: “那好!老哥可别说我不仗义,伟哥也在,我叫上志峰咱们一起吃个饭!” 南宫接了邀请,得意地朝宋黛茜飘了个眼色,呵呵笑起了自己的魅力。 张志峰、南宫伟、郭军很快就赶到了新元。听说是借贷,张志峰立刻拿出律师的**姿态,让唐文采代表新元写好借款多少,利息多少,最晚何时归还,违约等,律师想得非常周到,最后说: “唐校,你可别不高兴,亲兄弟明算账,民间借款最好有点抵押!你这资产?新元不在你名下吧!郭总,这?”南宫伟看了一眼张志峰: “咱们都是亲兄弟,跑不了!”张志峰笑道: “就是个程序,职业毛病,伟哥签个见证人就最好了!”唐文采忙摆手: “南宫再联名就算了,像要卖我一样,抵押没问题,我有房子,房产证明天给郭总送过去,咱们也写进借据,其实,新元大股东是陈总,教学楼是租的,这个抵押给郭老弟太不靠谱!哈哈哈!”郭军见南宫伟大笔一挥,急忙阻拦: “抵押个鸟!说着玩的,还真写!房子押给我,嫂子还不扒我的皮,刚才看你们新元书声琅琅,这势头,三两年就会强大起来,我是不懂教育,不然,我还真有投资入股的意思哩!”唐文采见南宫伟已随意签了保证人的字,忙嘻嘻笑道: “虽然大股东没来,我也算个负责人,希望新元尽快红火成规模,朋友的钱都借了,这弄得我终于和老吴、陈总成了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唐文采又请了沈局长、田秘书、齐亮、马庆,大家一起吃饭,然后到碧海蓝天唱歌,大家见郭军借了钱,一派两肋插刀的样子,都满心激动的喝醉了。 第二天是周六,南宫伟穿了工作服,亲自开着工程车,带了电工、管工、钳工在新元寒窖般的办公室、宿舍、教室拉了粗电线,集中接了大容量插排。 苏宁激动地四处倒水,急忙发通知,让老师们合并办公室,同学们能合并的合并宿舍,政教科合到了历史组,教务科合到了数学组,刘武学、韩鹏飞弄了两张课桌挪到了校长室,宿舍管理员也配上了电暖壶。 傍晚,新的荧光灯亮起,新元各个教室换了冰冷,其乐融融起来。暖风吹走寒冷,温暖了人心,老师们议论纷纷,听说年前成绩好能增加奖金,顿时干劲十足,大家开完周前会,都主动进教室辅导,管理秩序顿时一片热烈。在秦院愁眉苦脸的吴守南听说免费送的电暖风,免费拉线,还借了款,激动的老泪都流了出来。 刚有了暖风,老天像看到了,昨天还晴空万里,周一雾白的天空竟簌簌飘起雪花,大有压低一切的气势。大家挤在校长室,因开心静不下来,苏宁带了露着指头的毛手套,一边做题一边哼歌,刘武学代替了唐文采,一边喝着茶一边唠唠叨叨给韩鹏飞解释借助计算机平台做数理实验的基本理念,韩鹏飞假装听却念念有词,愉快地设计起培训部如何能申请认证。 坐在老板椅中的唐文采有点悠然自得,让他意外的是机械制造专业出身的刘武学对数理实验室十分感兴趣,他听唐文采介绍了数学知识电子化的思路非常兴奋,积极进言也要加入这个实验团队,唐文采正缺兵少马,当然愉快接受了刘武学的申请,他还给刘武学安排了两项公关课题。 刘武学正好属于不安分守己创新型人才,热情很高,他觉得如果电脑和教学合并那一定是十分广阔的应用市场,全社会都需要高效、生动的电子教学程序,那利润!他立即有了成百万富翁的野心。 唐文采的研究方向与刘武学的专业有一丝联系,只是把符号,图像弄进电脑、轻松人机对话的确是让人伤透脑筋的程序课题。刘武学积极主动,买了大量书籍,培训部机房、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实验室,两边来回跑,竟全心投入到程序研发中,培训部和学院的课是第几节都忘了。   第二十八节酒会 刘武学一心扑到把数理符号转换的核心技术攻关上,唐文采犹如几块石头中的一块总算落了地,一下有了兴趣谈天说地。校长室里话题颇多,苏宁见唐文采高兴,闲聊起如何进一步激发老师们的热情,如何组织年终复习等一些具体做法。唐文采本想放下工作,见苏宁又提,假装头疼捏了捏鼻梁,站起来倒水,就在这时,刚给新元带来温暖的南宫伟突然给校长室来了内部电话: “老唐,你可真牛,人一走茶就凉呀!你的门卫竟敢拦我的车,赶紧过来接我,不然可撞门啦!”唐文采、苏宁、韩鹏飞忙都站起来向门口看。一会儿,陈刚尾随南宫伟还有一个小个子匆匆走来,陈刚一边走一边不安地解释: “我真没认出来,昨天您开的是拖拉机,今天是跑车,实在对不住,唐哥说您是我们的大恩人!” 走进校长室,南宫伟回头看了看陈刚,冷笑对唐文采道: “你这门卫谁啊?挺负责的,要不是给你看门,我……哼!” 唐文采忙给陈刚使眼色,关好门,故作吃惊地道: “伟哥,前天刚请了你,今天又来吃我的小金库呀?”南宫伟见苏宁在唐文采对面座位里,屋里充满说笑的热气,一下换了嬉皮笑脸: “吆吆吆,吃你?你有会所呀?怪不得,嘻嘻!”南宫伟一屁股坐进唐文采的座椅,盯了苏宁一会儿,然后把给唐文采带来的教授真皮公文包故意放苏宁备课本上,四周看看继续道: “不错,不错的感觉,比较温暖!真得谢谢弟兄们,老唐,你可重色轻友多了!” 韩鹏飞见唐文采站着,忙起身到外面搬凳子。 “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唐文采岔开话头,学着豪爽拍了南宫伟肩头一下。苏宁坐着没动,脸色渐渐粉红,连起身倒茶也忘了。南宫伟又眯起眼,笑道: “行!听老黄说我表妹专程请你,啥意思?你可牛大了!那可是著名大学的留学生,专门给万鑫搞财务的!呵呵,这位一定也是大家闺秀,你不要一天一换嘛!”唐文采急得看了苏宁一眼,忙伸手遮住南宫伟的嘴: “我哪有资格重色轻友!哪个表妹?呵呵,没想到伟总对我们这小庙这么青睐,老来吃蹭!你知道新元的接待费几块钱?我可没你那么阔气啊,今天,只能弄点秦山小吃!小苏,小苏!”苏宁才回过神,忙站起来找杯子。 “还是那么抠门!别怕!怪不得电话也不接!整天泡……嘿嘿!贵校是人才济济,英才辈出!弄得你老气横秋……”南宫伟还想卖弄嘴皮,唐文采忙装作亲密又打了一拳: “别胡说!苏宁是我的学生,新元帮忙!哦,这位是?坐坐!”唐文采见与南宫伟同行者文质彬彬,一直站在门口,忙转移话题。 “学生就不能……我又不向嫂夫人汇报,你心虚个鸟!对对吗,这位?好老弟,哥们,你同行,王主任,秦山二中的教务长,来求你的!电话里有个事也没说明白,过会儿你们谈!今天太好啦!正缺几个有学问的人装扮一下文雅哩!有你们这几位就够了!哦,嫂夫人,今天请务必赏光,我们得好好交流交流!”苏宁正倒水,听南宫伟口无遮拦,放下杯子,穿外衣准备躲出去。 “哎哎!我真有正事!”南宫伟忙拦住,唐文采见状,圆场道: “人家小苏,啊,苏老师很忙,还有课呢!” “老唐,老沈没给你电话?这老小子,皮包是他送的礼,为他那千金小姐!”苏宁回头看了一眼公文包,立刻想起学院里小路上与唐文采的碰撞,这公文包竟那么亲切,眼熟,她愣愣盯了一下。 “还辅导?不是过选拔线了?” “我不懂,反正老沈说闺女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正好,王主任原来在一中,曾是闺女的班主任,和老沈是铁哥们。现在高升了,在二中管教务,他说的那个事我没明白,让王主任跟你说?”南宫伟把后面那位让到刘武学座位中。 “伟哥,唐校长,不忙不忙!这事,是关于高考……过会我们详谈,你们先忙!”秦山二中的王干主任看了看唐文采,推了推眼镜,不住的点头。 “那好,过会你们私聊,想起来了,对,苏老师就是给小萍辅导的外文老师吧?绝对得请!苏老师,千万别说忙,我专程来请,必须给兄弟这个面子,你知道,请客不到,无异与朋友圈被判了死刑!”也许因电暖风,苏宁圆润的脸已经像涂了胭脂,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转身挪到书橱边上。南宫还在扯: “苏小姐好像!不,嗯,简直就是,宋黛茜该认识吧?有点像,万鑫那个,没见过?我表妹!她回来就为万鑫出了不少力!规范了财务,啊,引入了外商,也该努力!苏小姐!两位大领导,诚挚邀请你们参加今晚的宴会哦!哈哈哈!” 南宫伟没等大家同意,仰起头张开狮子口豪爽的笑起来。 “那是陈总的表妹好不好!你到底要干啥?人家小苏还有课呢!”唐文采一边扒拉抽屉找茶叶一边考虑秦山二中能有什么事,南宫道: “死老唐,小陈的表妹不是我表妹?今天可只请有头脸的人物,搞个商贸大聚会,不是现谄!唉,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不谈好处,你不是整天吆喝资金?那些人,比倒腾炭的小郭厉害的多,哪个给根毫毛抱抱,你的什么新元、教学楼、实验室、教育革命一下子就妥!你和钱熟悉熟悉有害处?我知道苏小姐不像你摆什么清高的臭架子!苏小姐,是不是?” “是朋友聚会还是洽谈会?在金尊?还用你支钱嘛?不用付钱请客咱们就换个地方!”唐文采装作油嘴滑舌道。 “付个鸟,以后你签字也行!” “我真没空,得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苏宁不知是否真心拒绝,回头,开始照洗手盆上的小四方镜子。 “好好,算我求你们行不!我是势利小人好不好!我钻到钱眼里!但是,你们到秦山看看,竖了多少巨无霸的烟筒,冒烟就是钱呐!话说回来,没有企业、工商,你这些吃财政的能一个劲地涨工资?说真的,今天的酒会还真很重要!小陈可费了劲,商贸洽谈哪那么容易!让别人掏钱得付出代价!小宋花了大心血,我是去凑个数,怎么也约几位朋友壮壮声势!我虽不是秦山人,洽谈不洽谈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只,凤凰落到鸡窝里怎么也给撑点面子,呵呵,恰有几个朋友也要发展,凑凑人气,主要是为万鑫,啊!对了,苏小姐还没有男朋友吧?” 苏宁有点无奈,要夺门而去,又模棱两可对唐文采道: “唐教授!我去查自习?” “唉?请求,对如此坚决的请求,给个面子,咱们也不应该再回绝了!”南宫伟又挡到门口。唐文采见苏宁没了退路,只好劝。 “那去坐坐?反正也不花钱,伟总给咱校送了温暖,我们也得感激!不过,南宫,你先别惦记,我可不回请!” 南宫伟看了一眼二中的王主任狡黠的笑了,他立刻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苏宁趁机去了厕所。 万鑫集团牵头组织的犹如交易协商的洽谈会,据说市委沈副书记不代表官方也要参加,实力雄厚的商会会员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南宫伟约大家进了大面包车,问宋黛茜还需要准备什么,他的朋友几点到合适。婚庆公司正在布置会场,宋小姐已忙得不可开交,夹着电话道: “越快越好!”南宫伟忙让司机赶紧走。 南宫伟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津津乐道地传播着秦山城刚刚发生的化工区闹事的小道消息: “秦矿有个姓宫的?嗬,前几天竟聚众上访,你说可气还是可笑!全市正大张旗鼓支持、鼓励,让企业极速发展,请还来不及,还要整治,整治谁?整治财神爷?愚昧!治理泌河谁出钱?**?企业?老百姓?哪来钱!这是发展的必然!乌合之众,还围攻信访局,听说连信访局长都打了!几个练太极的老太太吃饱了撑的,好好养老就得了,管闲事!让这些老头老太太蹲班房,看他们怎么熬尿急尿痛!”苏宁一言不发,沉浸在另一番心事中,显出在结婚殿堂上才有的羞涩或着信心。 刚转过酒店大迎宾石,就见大堂里人来吵闹,侍者忙乱不堪,厅堂右手一巨幅握手的标志画立在墙角,花草酒具摆了一地,几个大瓷瓶捆了红丝带立在正中间,上面反挂着:热烈庆祝万鑫集团化工区试车成功,发展经济造福百姓的字样。 准备工作异常繁琐:铺地毯、摆花篮、弄音响、装灯光。苏宁被安排可能伴舞,必须重新整理一番,宋黛茜已把头发高高挽起,化了浓浓的妆,换了露出半个脊背的犹如婚礼的白色纱裙。苏宁也被迫换了更高跟的鞋,戴上蚕丝灰白手套。唐文采帮南宫伟抬了一次桌子,感觉自己有点碍事,就默默坐到角落,看大家忙乱。 南宫伟一下成了主管,吆五喝六,呼上喊下,整理餐桌,食物,水果,拉条幅,布置桌牌等等。可能今天真要为秦山的经济发展搞引资,唐文采见两个经常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播音员也在化妆。 好歹有就绪的时候,陈乃靖换了一次礼服,一些政要商贾和保养一流的夫人们陆陆续续到了。 金碧辉煌没有立柱的弓顶大宴会厅布置高雅,温暖如春。进门立了一张秦山发展的规划图,两个一米八多的男迎宾带了圆边礼帽,斜披着绶带,光洁威武,厅内男侍者着白衬衣、青马甲,系了干净利落的领结,女侍者均绾了簪、着旗袍,温柔大方。往里,是万鑫集团公司带简介的大图片,边上,还有另几个企业的宣传照。 开幕式简单明了,陈乃靖几句开场白后,一个领导讲了话,唐文采发现,致辞后大家就四散开来,并不是围着餐桌吃菜,也没有固定座位,很像西欧宫廷家庭聚会的样式。然后就是跳舞、自由交际。大家完全不像谈生意和钱斤斤计较的样子,男士谦和、女士高雅,随意交流,有的绅士般不时窃窃私语传播着兴趣,有时,暴发户又自斟自饮显示着独断专行,时隐时现的音乐,又会让窈窕的女子们主动邀请贵宾们跳一段舞,大家显得悠闲恬静,犹如忘了刚才的忙乱,根本不像在谈利润! 南宫伟和宋黛茜是秘书的角色,他们忙不迭穿梭在领导和商人之间,介绍秦山的宝藏,介绍来宾的实力,介绍官员的职责,介绍商人的方向,费劲了嘴皮子。唐文采见浓妆艳抹的苏宁和其她几个万鑫的同事犹如孪生姐妹一样,凑过去小声笑道: “这酒会完全是堕落的西化产物,够腐朽,难道这更有利于创造投资环境和做大买卖?” “谁知道,我看不像在洽谈!” “不懂!小苏,谢谢你给面子,南宫就那个德行,你不要介意,就让他们摆布,既来之则安之嘛!”苏宁喝了杯红酒,嘻嘻笑道: “没什么,唐教授,我也是万鑫的员工嘛!就是为陈总也应该来的,只不知到为什么需要跳舞这种媒介!其实,我有点好奇,想看看有钱人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好奇心,呵呵,你看看我头上的假发是不是歪了?我觉得好像要掉下来!”苏宁因喝了酒,脸色兴奋起来,不停整理装饰的假花,还给唐文采端了酒。 唐文采乐呵呵摇摇头,想,也该寻找寻找交际。只是,他的官衔均是学问的、民间的与经济无关的,南宫一个也没看上,加上缺乏政治手腕和经济基础是遮不住的,唐文采在人流中有点潇洒不起来。见南宫伟往这边走,就凑上去,南宫伟迎面走来却侧身而去,原来是去介绍另一些人。唐文采一下犹如老师读名次前十名还没听到名字般的无以名状,他见四周没有熟悉的朋友,慢慢退到墙边,一下低落默默喝酒,自我禁锢、自我封闭起来。 唐文采试了试自己圆滑的底,发现教书气当了学校的领导也没抹掉,这宛如已画好的哭脸,再怎么涂抹也难整出笑意。社交之所以需要智慧,是因每个人都要装出自己不具备的品质,这太难了!好在,唐文采还算看得开,也没有具体目的,又不准备攀龙附凤,他四周看看,握了个酒杯,慢慢坐进圈椅。就在这时,王教务长不知从哪里端了酒凑过来,他先左右扫了几眼,然后悄悄附过身子道: “唐校长,我是二中的王干,刚才太乱,我出去看了看酒店后面的风景,呵呵!这地方真不错。”唐文采忙让座: “您下午说……” “哦,这么回事,嗯!这几年秦山城的高考形势逼人,社会、家长、学生、教育局对升学的要求越来越高,唉!我们这几年扩校、招优秀教师、拉赞助,可因各种原因,一直没抬起头,一中压得我们太难受,基础好的学生都让他们抢走了,还有实验中学,整天弄改革,抢时间,搞创新,搅得我们没有一天安顿日子。各校的高考成绩你应该有所耳闻,难啊!基础好的学生都在一中,我们累死也只能屈居第二,如果再这么不能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我们就和实验中学一样成二流学校喽!实验中学这几年也开始和我们抢生源,弄得我们焦头烂额。学校领导辛辛苦苦把我挖过去做教务,本指望有所突破,可,我负责高三这么久,还是差一点,就和一中有那么一点差距,实在撑不住了!今年,就今年,如果再考不过一中,我还好意思留二中!你们民办学校也突飞猛进,复课生这么厉害,学校一把手头发都掉没了,要求我拼死也要打好这一仗,再考不过一中,他不疯,我也得疯!二中这届高三的生源是最好的,和一中不相上下,三年前,那是花了血本的,只招生就花了几百万哩!”唐文采瞪了眼睛道: “这么多,你们买学生?”王干四处看了看,低声说: “不瞒您说,这是公开的秘密,那叫奖学金!可,前段联考,和一中还是有一点点差距,一个人也是第二啊,我可急坏了,我这教务长都不好意思干下去啦!” “这个?与我们?”唐文采摸摸下巴,他没明白王主任是啥意思。这时,一支激情的舞曲响起,苏宁显然听了即来之则安之的劝说,过来打了个招呼,就被一个油头粉面的西装男牵着,有些激动地一下旋转到阔太太中去了。 “我的意思是……”王干觉得领带太紧,仰脖把酒喝下,一下解开领扣,而后神秘的凑到唐文采耳边: “我到贵校学习了几次,哎呀,你们那老师真卖力!现在,只能急功近利,我的意思,能不能借你们点尖子生?就是你的学生在我们学校报名,给我们争几个重点校的名额!” “这,啊?这怎么行?我们也得靠重点学生打个名气,新元也是第一年,老师们都很重视成绩的。再说,学校是吴院长、陈总说了算,我就是个兼职打工的,你看,我们也是需要招牌,啊,这……你看?” “我知道你的难处,就因为你们是第一年,成绩不理想是可以理解的,加上公办学校不准再招复课生,复读生还能跑哪里去?可,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的学生,都是我们先前培养三年的嘛,这最后的成果倒归了你们,我们还哑巴吃黄连,当然,决不能让你白忙活,听伟哥说,你们那边也有点困难,你只要答应,学校要什么咱们有什么,什么锅炉暖气,工程队,现金贷款都没问题!” “哦?暖气贷款?这个,现在,我,可,让他们去你们那边,我们怎么交代费用哩?” “不,不到我们学校,这个得严格保密,是机密,绝对不能让一中知道,你们的暖气好办,我校立即帮你们按,我们的校办企业全包,新教学楼的贷款也能帮忙!” “这,可……”唐文采想着前几天办公室里脸盆的冰块,虽有了暖风,总不是长久之计,有点动心。 “吴院长,关键是还有陈总!王主任,你借多少?我和老吴商量一下?” “多多益善,只要能赶超一中,领导满意,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当然,还有你的那份酬劳,我们公办校是讲信誉的,绝不会让你吃亏!”说着王干伸出两根手指。 “过来一个这个数!” “这……我得汇报汇报!不过,够呛,吴院长整天跟我要成绩,明年的教学楼倒是他的心病!不过,那资金太多,你们要是能满足他……”唐文采想着各种存在的问题,听王主任报给他的酬劳好像是两成或者四位数,想电话问问,王主任忙道: “这种事不能电话,当面,省得看不见变卦,唐校,这么够意思,我现在就回去汇报,咱们一定做好中间工作,请尽快协商,报酬,学生报完名,不等高考就兑现。” “钱不钱的,不定行啊!” “没问题的,我先走,你尽兴,尽兴!务必电话,呵呵,尽快联系!”唐文采看到郭军、黄炎仁一起走过来,站起来打招呼,王干趁机离开了宴会厅。 郭军只朝唐文采点了点头,他让黄炎仁陪着去和个秃头的大胖子热情交谈起来,冷落的唐文采只好又坐回边角的椅子自斟自饮。一边想着心事,唐文采一边琢磨:成熟在周旋中需要多少表情,所谓势利就意味着要失去原我,必须谄媚,必须和权利功利搀杂妥协,没必要!我多自在,唐文采喝了几杯,有了一点醉意。 唐文采觉得王干的要求并不过分,第一次联考就闯入十强,有点急躁,二中、一中、实验毕竟是老牌高考强校,然而,只为暖气和酬劳这点私利就损新元的未来,也不妥!明年怎么宣传招生?可,也是,现在的政策,复课生没地方去,按二中说法,人家培养三年却成我们的成果,也有点那个!王主任的意思,是学生考出来也给新元老师奖金?以后,他一定会极力推荐学生到新元复课的。嗯,跟吴守南说能帮忙贷款他大概啥也答应。唐文采胡思乱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升上心头。那味道是莫泊桑小说中,玛帝尔德丈夫舞会上的寂寞。 “唐总,唐教授!您好,光临的您欢迎!”唐文采正喝闷酒,宋黛茜换了一次礼服端着一只高脚杯款款来到他的脸前,唐文采忙站起来。 “沈局长刚才还提到您!” “我,凑个数,南宫非拉我凑热闹!请坐,您坐!”唐文采移动身子,给宋黛茜留了最大限度的空。宋黛茜撩开裙轻轻坐到唐文采的身边。 “陈总还说陪您的一杯,不过,现在她的忙!”宋黛茜举了举杯,唐文采赶紧碰了一下。 “田秘书说,新元学院的现在井井有条,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您真是太有水平,非常佩服您的作为!” “别听他瞎说,我就一兼职打工的,瞎搞!”褒扬总能让人快意,唐文采听着宋黛茜颠三倒四的话语,一下有了想交流的亲切感觉。 “陈姐说,核心负责人的您!”宋黛茜给唐文采又要了一杯酒,开始不间断和唐文采闲聊起来,犹如交谈是她的一份工作。 宋黛茜见多识广,从沙漠到草原到富士山,从唐皇到邓肯到戴安娜,从网络到杂志到樱花,从诗歌到托尔斯泰到悲多斐,她和咖啡厅里职业装中的秘书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与邀请函中简洁明快完全换了个人,既愉快风趣又八卦圆滑。唐文采不时用酒遮挡孤陋寡闻,他没预料宋小姐兴趣斐然博闻强记!听着侃侃而谈,唐文采不好意思油腔滑调,他十分后悔平日不查阅奇妙的事例,脑中没什么新奇的事,又后悔不能像给学生上课那样充沛显示自己对课本知识的渊博。 快乐是遵从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爵士乐让大家感觉时光飞逝。宋黛茜邀唐文采自助些水果沙拉,又和他坐到荧光灯折射的阴影软凳上,也不知唐文采愿不愿意,继续攀谈天文地理、人文趣事。唐文采尽量显着也有同感,然而,他总走神,在唐文采的记忆里,还没有一个漂亮女性这么愿意对他沟通。这让唐文采突突的心跳:“难道这是她的工作,不会的,不然,难道……为什么!”唐文采突然一下又想到了紫曼。 “我的本想留日本,家里说女孩不好发展,的确,只要在那里呆上三天,脊椎骨就会变得柔韧灵活,那礼节的太要命,再说我的只学语言就用了一年,你的看我多笨,人家博士、硕士的回来,我的却学了些毛病!”唐文采认真听着,不住点头,他十分激动,又惆怅万分,仿佛看到一个高不可攀的公主正向一个乞讨者献爱心。 “宋小姐好!能容许我们喝一杯吗?”舞曲还在响着,唐文采见一位精明干练的商人优雅的来到他们面前。 “当然,给你们的介绍,这位!”宋黛茜还没开口,来人呵呵道: “罗杰!跟陈总混饭吃的!”罗杰伸出热情的手,唐文采忙伸手。不想,因站得急,边上的酒盘被碰到地上,“啪”,破碎声惊了大家一跳,黄炎仁听到声响跑过来,笑着道: “老唐,你又喝醉了!南宫南宫!过来看看!”苏宁正在舞池,见状也赶紧退过来。交际中的男女倒没在意。就在这时,一群干部模样的人尾随沈书记到了现场。大家立刻忘了地上的碎玻璃,都起立迎了上去。 南宫伟顾不得狼藉,疾步过去,一边伸胳臂一边给沈书记让地方,宋黛茜和唐文采摆摆手也跟着陈乃靖走了过去。 秦山市委的沈副书记进门落座,见大家都在静等,忙换了严肃的脸笑起来: “诸位,今天我是代表个人来吃饭凑热闹的,大家为秦山的经济积极工作,市委市**非常感激,有这么多好客的朋友,有我们宽松的投资环境,希望大家不要客气,大胆创新,大力发展。我想,有**部门的支持,不久的将来,在座各位一定能取得优异成绩的!万鑫集团这几年发展的不错,会逐渐成为我市的龙头企业,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啊,呵呵!今天就不和大家一一碰杯了,大家尽兴,继续继续!”沈副书记那不胖的身段显示秦山城的官员们还是勤正廉洁、艰苦朴素的!大家见跟随的几个同志分别端了酒,四散开来,立即恢复了热闹。 高贵的梅夫人早到了,躲在阴影里和一个贵妇人正窃窃私语!年轻的女士基本在舞池,她们使那些伪装惯了的男人们畅快淋漓,公然心动,也让那些有夫的夫人们气大了肚子。 持续到半夜,侍者也没给唐文采一片蔬菜,大家好像吃过了饭。陈董事长、宋小姐、南宫伟显然忘了饿,忙不迭四处交流。唐文采却因中午耽搁了吃饭,喝了酒也挡不住肚子叫。苏宁还过来凑趣,悄悄地对不停喝酒,想用粮**填饱肚子的唐文采说: “这才叫上流生活!” “上流社会?上流人不吃饭嘛!怎么还不开饭?小苏,你今天可真漂亮,冰天雪地你也不冷!”唐文采故意嘲弄苏宁露着肩膀呵呵的笑,见舞伴用指尖搀着宋黛茜,唐文采呶呶嘴: “你跳吧,别管我!” “谁还顾得上吃,那是低等要求,呵呵,唐校,你可别吃醋哦!” “我,我吃哪门子醋!你去吧,去就行!” 唐文采移动了一下,和不远的罗杰说了几句秦山发展之迅速应酬的话,又悄悄坐到角落里。苏宁浅浅一笑,立刻回了舞池,眉飞色舞、神情顾盼、铿锵有力和男士们转起来。唐文采的思维有些失调,他还真感到一种嫉妒的电流在戳自己的心。 夜已深,大家忙得更欢,又得重新介绍领导给商人,又得重新提高宴会的规格,投资的沟通是需要红娘的,官员们的称谓是绝对要斟酌不能出错的。忙乱了好一阵,南宫伟才想起唐文采和王干,他搜寻老久,从旮旯里找到无精打采的唐文采,见唐文采在角落默不作声,道: “你躲这里干嘛?累了可以先休息休息,左边是客房,2003,刚才我开了门,王干那事说了没?你一定等我,一会儿我陪你喝几盅!”唐文采满脸堆笑道: “我还真有点累,怎么总感觉那个秃顶的老头在不声不响瞧我哩!你看那个,弄得我背后直发毛!王干那是什么事!你怎么什么事也接呀!我看不行!都是老吴说了算,我就个打工的,以后可别大包大揽!” “你个臭老唐,朋友就是互相帮衬嘛!不然要朋友干啥!” “好好,我先歇会儿,你可别累坏人家苏小姐,根本忘了我倒自在!我看那老头不是好人。” “哼!那老头,你瞎啦,是小陈、小宋的伯伯,大富翁,你懂什么,厉害的人物!你先歇会,过会儿我找你!”唐文采趁机站起来主动和罗杰告了别,匆匆进了房间。 辉煌的起居室里静悄悄摆着一排酒,唐文采觉得饿,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着窗外的黑夜又喝了两杯。他正胡思乱想怎么回公寓,苏宁哼着小曲快乐的拐进房间,兴奋地道: “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累着!刚才有了夜宵!在前台桌上,是甜点!王书记好像也来了,秦院经常见那个,人太多,大家好像刚开始,不知到几点哩!明天我有课!”苏宁一边说一边卸妆,又道: “我得洗个澡,粉垢在脸上好别扭!”唐文采起身要出去,苏宁忙补充道: “唐校长,给我看着点!” “哦,哦!” 金尊大酒店地处秦山城北郊,雄伟的酒店门房前是开阔的停车场,假山、流水、花圃、鱼塘,后面左拐半里就是通往秦矿秦院的漆黑柏油路。她富丽堂皇坐落在一个非常缓的秃坡上,据探测,西南突起的土丘下面竟全是石油,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脚底下,万鑫当然首当其冲,为什么要上几万吨的化工设备,这是商业秘密,土丘内脏中粘稠的东西将来就是万鑫的命脉,万鑫的高层正策划,把下面的石油源源不断送到已断气的秦矿后面的化工区,再经过铁器的加热、蒸馏、分离、加工,变成造福人类的化工产品不断传遍祖国大地,造福人类啊!金尊的客房装饰豪华高雅,四周贴满了消音壁纸,与室外空气中的尘灰是完全隔绝的。 苏宁一边洗澡一边透过门缝对唐文采念叨: “我从来不以节约粮食为荣,又爱零食,所谓消瘦的美根本不屑一顾,致使,如今的我很能代表秦山的丰衣足食。我小巧却丰腴,今晚的女士们太苗条,瘦的全是骨头架子,都能做模特。模特不就是摆设的骨头架子吗!有什么意思!”醉醺醺的唐文采无声的听着,一点没理解这些话语是啥意思。 一会儿,苏宁湿漉漉,围着一条肥大的浴巾,随便的扎着头发,露着雪白的胳膊,光着脚丫,站在唐文采的眼前。四周静极了,只有水流的声音时时缠绕在身边。唐文采突然又想起紫曼,下体竟硬了起来。 “唐教授,晾干头发我们找个出租车回去?” “嗯,好,这个时候不定有!” “那怎么办?” “只能住下,反正不花钱!呵呵!” “哦?可……对了,我要点夜宵,出来赴宴没吃饭会让人笑话的!” “酒是液体面包,我喝了这么多,还差那点饭!”唐文采一边说一边装作困的转过头去。这样看一位湿漉漉的少女未免有些失礼,唐文采莫名其妙感到头疼,没想到酒竟上头,心也有点乱,脑子像军事家要决策进攻还是防守一般地难以决断。苏宁没发现唐文采的脸上红润,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坐到他的身后给他讲幽默的事: “刚才有个罗总给我讲了个笑话,说一个基督徒很想发财,每天都祈祷上帝:上帝呀,可怜可怜我吧,让我中一次彩票吧,我太穷了,太需要钱,每天他看到家徒四壁都重复的祈求。终于有一天,他的祈祷让上帝现身了,当他仍在念念有词的时候,上帝实在忍不住,对这个基督徒说,你猜上帝说什么?” “什么?”唐文采迷迷糊糊的问, “可怜的孩子,我早答应让你中彩票,可你为什么连一次彩票都不买呢!” “呵呵呵!”唐文采听到幽默包袱大笑起来,反身一把抱住了苏宁的腰肢。 午夜,社交才到**。唐文采感到酒精在刺激血液,血液在冲混神经,神经在麻痹喉舌。他极力控制着那如脱缰野马的思维,而压抑的欲望却一片片靠近肉色,胃部的强烈反应也不听大脑的指挥开始涌动造反。客房中全是洋酒,度数高的很,混乱中,唐文采突然感到有物在喉,一探身,一下呕了一床。他晃晃悠悠斜起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怎么说的,我躺一会,躺一会儿!”苏宁赶紧穿了睡衣,起身倒水,她扶着唐文采躺好,又给唐文采搓胸,一点没对醉酒显出什么厌恶。在那高等的客房里,苏宁索性把唐文采倚靠在宽大的沙发床上,打开了电视,又从服务台要了两杯热牛奶和一些奶酪,看着眼睛迷离的唐文采,她温柔地道: “As I have surmounted one's own fear, I must really feel very comfortable . As you have changed one's own faith, you will change one's own behavior too.”唐文采一边听着苏宁的谚语一边在混乱的思绪中想着紫曼,不知不觉睡着了。 宋黛茜找了唐文采一圈,听南宫伟说唐文采一定喝醉了,转到客房见苏宁正好取夜宵回来,她忙转身离开,悄悄和南宫伟说不要打扰,就离了席。 第二十九节培训课 期末摸底考结束后,沈家镇和皇妃镇之间的乡村小路上有了零星鞭炮声。 苏宁结清工资、奖金、补贴,物业费、电费、水费,连同唐文采借的款项目录让唐文采和吴守南同时签了字,而后将新元的核算情况详细向陈乃靖做了汇报,随后她向宋黛茜递交了辞职报告。 秦山职业学院虽和秦山矿业脱离了干系,因学生家长、社会青年进进出出仍人来车往,显得热闹非凡。学院里的师生均四处乱窜,犹如蚁窝里构筑工事的工蚁,连陈夫人也因每天检查新元的教学秩序忙坏了,大家不再悠然自得,利用不间断劳作显示着存在。优美的环境和悠久的文化氛围应该让受过思维文明的师生显得绅士或者淑雅,不过,失业的危险,匆匆的时光,堂而皇之脸皮下面人们不再压抑狂乱本性。唐文采、**都碰到因情而激动、因情而苦恼新的钟情的人,更加混乱起来。他两个走在茂密的林荫中,站在严肃的讲台上,必须装得道貌岸然、神态**、濯濯君子的样子。而,自从和唐文采促膝长谈高教授,大老张没再找到机会和急匆匆的唐文采谈后续的事,他又没理由给学生讲孤独,这使**心里空空的,高教授总是不冷不热,那种无奈仿佛落了空岛的鲁滨孙。陈夫人在办公室说老郭老高早离了,现在叫离婚不离门,就这一句话急得老张直搓手。老杨书记还装模作样关心地问陈夫人,老张和高教授近在咫尺的感情该如何发展?是督促大老张献上玫瑰急速进攻,还是装作儒雅等待水到渠成?陈夫人因高教授的三番五次高冷有点气愤!陈夫人问唐文采怎么看,在综合办公室批阅试卷的唐文采正心烦意乱,淡淡地说: “情感让人难以理解,谁知道竟会如此折磨人!” 新元经营的有声有色,吴院长因能发奖金,远远被大家尊敬起来。陈夫人听着大家“老吴高瞻远瞩、累倒是有事做”等的风言风语,兴奋异常,她穿着素色精巧呢子风衣时常到新元办公室转悠,与教师们交流的热火朝天,显得格外有活力。如今,陈夫人虽顶着花白的头发,对媒婆已不屑一顾,她有了更重要的任务:四处宣扬新元培训基地已和法国埃里罗大学挂上了钩,已有了国家级证书颁发资质,要和某某培训基地搞学生交流等等。这让从韩鹏飞那里听到风声的唐文采吃了一惊,这些合作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唐文采的金尊醉酒当然是陈老师散布给秦院老张、老杨的。唐文采到综合办公室收集信件,恰好碰到**,他笑着对神色憔悴要去秦院财务室查看工资的唐文采大笑道: “道貌岸然被戳穿了吧!又不能喝,逞什么英雄,知道那天怎么回的家?哈哈,搓板一定让你跪断了!”他凑过来小声说: “学生对你,嗯,那个热情!小心呀!摩登大叔,被爱上也是有罪的!你吐了人家一裙子?”唐文采心里埋怨陈老师的多事,只真完全遗忘了那天剩余的情景,那晚后来怎么了?没走吧?和苏宁?苏宁穿着裙子?一点记忆也没有。唐文采嘴上说: “别开玩笑,装醉!不然得弄到几点!”唐文采想核实一下,他呕吐了?和苏宁睡在了一起?不可能!不是宋黛茜送自己上的车吗?洋酒度数太隐蔽,他都不知如何醉的,否则不会神志昏迷的人都没分清。 唐文采突然想起,好像是宋黛茜到客房送过宵夜的,当时他还拉了宋黛茜的手失态的让她坐,那是粗鲁的,完全醉酒状态的,唐文采没记得呕吐,苏宁洗澡的时候宋黛茜进来过?那可留了证据,宋黛茜一定发现了沙发上苏宁的衣服,这还不产生误会! 出了财务室,唐文采直跺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失落感,心里阵阵上火。过了大理石广场,唐文采又突然回忆起王干那档子事,赶紧折回,进了吴守南的院长室。 一直从窗户里盯着唐文采来回疾走的**见唐文采转来转去又回来进了吴院长的小屋,乐得前仰后合。他突然想起去年在老年大学追求一个少妇制造的一些爱情,那个少妇为显示自己的魅力弄得老年大学里沸沸扬扬,那时高教授正在给老头老太上课,应该是知道的,这,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高教授理解不理解,听没听说他和那少妇只是昙花一现,早结束了。高教授应该不清楚,她总闲情逸趣,离婚这么多年大家竟不知道,不会注意那些花边新闻的,最好没听说。这一想,倒弄得**心神不宁,像贼一样心惊胆战起来! 吴守南听完唐文采秘密汇报,倒痛快: “什么?嗯……可以考虑,反正以后的复课生也跑不了!咱们得……我就一条,帮我们把初期工程款搞定,能帮这个忙的话都可以谈!教学楼可是百年根基,一两年的损失,值!老唐,什么时候给二中回话?这个,还不能太急,显得我们求他似的,你看着协商,嗯……当然,取暖锅炉、宿舍整修,啊,呵呵!咱们也不能太过分!对了,你朋友不是说能支援些煤炭吗?明年还可以用,怎么没了信?”唐文采撇了撇嘴,新元连锅炉也没有,煤炭有啥用!他和吴守南大致核算了一下贷款数额,躲开吴守南向王干说了几个硬条件。没想到,王教务长连校长都没汇报,就一口答应了所有的要求。 吴守南见王主任满足条件一点没眨眼,急得抓耳挠腮,他恨自己欲望太低,还需二中的备课组长过来培训,二中的多媒体演播室,二中的实验器材,二中的各种运动器械,甚至二中进口的已经种好的足球草皮,老吴见唐文采平淡,急切地道: “你看你看,做校长你怎么不知道多提点要求!要全盘考虑,你看,你也要求要求嘛!算了,先这样!我赶紧去看看工程公司的招标单,对,你盯一盯我第二节的课!” “今天我也第二节!”唐文采实在不想替吴守南,那课与复课班的教学感觉偏差太大,上完第一节,调整好几节才能适应复课生。吴守南这时又装聋,离开办公室,门都没关嘻嘻走了。 秦矿集团的寿终正寝让秦院成了独门独院,一下子孤单了不少。虽然年轻人还会去秃顶的山林中卿卿我我,而良缘机遇对鳏寡的年长者却更难进行,老张觉得自己有年轻的心又成熟稳重,更适合恋爱,但,对面容还娇嫩的高教授甜言蜜语一定让她觉得自己油嘴滑舌,稳重谨慎又让自己热烈的情感燃烧的这么慢,真是为难,难以捉摸!甜蜜幸福、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怎么这么不顾及老来丧夫、鳏寡孤独哩!可见,世间的完美无缺是书中才有的谎言! 老张在窗口等了很长时间,老杨打包回家了还没见唐文采从吴守南屋里出来,只得悻悻离开了电子信息的综合办公室。 上吴守南计算机应用课的学员在实验楼的小合堂里,这里因背阴、空旷显得更冷。吴守南口头答应给培训部每个班多配两台电热器,还鼓励大家积极提意见和建议,可阴暗教室里,培训者仍只来了十几个人,还有四五个直接退款的。 唐文采赶到培训部时,上课铃正响,看着满眼的空椅子,他一边气愤、无奈地数落旷课的听不到的学员,一边用眼感慨、甚至有点忌妒地看着一男一女竟在教室一角亲密往嘴里互送零食。唐文采想点名,给旷课的一点颜色,可,这不同于秦院学生——怕不及格,培训部最多也就为个合格证、上岗证,学员已缴费,很快就离开,自己只替吴院长几节,还用这么认真?算了!于是,唐文采命令式对同学们说: “大家先拿出预习讲义,稍等一下迟到的!” 刘武学昨天对唐文采抱怨:学员简直把这里当娱乐中心,除了学习,借着培训骗家长出来恋爱开房、通宵电影、泡各种吧,年轻人胆敢做开放的先进的各种事!实在是没办法。唐文采还温和的劝,要尊重、理解、包容,毕竟是一些成绩不理想的学生,还有社会青年,刘武学有些气愤,该怎么管,管还是不管?如今唐文采已经完全理解了刘武学诉苦的无奈!还好,这些学员就在新元呆几天! “咦?宋小姐!”唐文采环视一遭,低头突然发现万鑫集团的宋黛茜与学员淡漠、麻木只想拿证形成鲜明对比的眼神。她坐在最前排,带了厚厚的笔记本,和唐文采用眼神打了招呼,就开始用晶莹剔透、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屏幕上的程序运行图思考起来。 “宋小姐这是来学计算机,还是来参观新元冰天雪地的教室?”四周多静!宋黛茜文雅、淡泊,像悄悄开着的莲。她穿一件毛茸茸大衣,带着薄手套,用一根带黑珠珠的皮筋扎了微微的卷发,一动不动。 在秦院,唐文采从来没因学生不到、不认真听课发过火,虽然这里是新元,虽然自己是主要负责人,可这次,毕竟有宋黛茜在场嘛!唐文采的课好几节总是准备的丰富有趣,以引导学生的兴趣,但,又常常随着学生的懒散虎头蛇尾。见宋小姐竖着耳朵正等着听,他为之一振。唐文采不准备等下去,没有喊开课,亲切地看了一眼宋黛茜,仿佛回应宴会上的孤陋寡闻,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吴院长说已讲过编程的基本语言,那我再从电脑运行的基本原理和大家一起探讨CPU的运行机制。首先我想从‘二进制’开始介绍。我们熟悉十进制,六十进制,还有十二进制,例如一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年有十二个月,十进制当然最常用,可很少用到二进制,计算机用的却是二进制,什么是二进制呢?简单地说就是逢二进位,例如1+1=10,10+1=11等,大家可以算一下,10101+1等于多少?”他停了三秒钟继续讲道: “为什么采用二进制哩?我们知道计算机对准确性、稳定性要求非常高,采用二进制进行逻辑计算,符合事物非此即彼的基本特性。事物的相对结果有是和否两种状态,计算机内部的编码我们都用1与0的组合的来设置……”这时一些学员连报告也不打又三三两两进了合堂,唐文采已渐渐讲到忘我的境界,没有理会,开始讲对计算机内部运行逻辑的深刻理解,还不断向外延伸扩充。有点可惜,计算机课不能串讲他的微妙的情感。讲完了运行理论他停下问: “各位学员,我讲了几个要点?谁能归纳一下?”培训部的班长好像有问题,在最中间慢慢举手,道: “唐老师,对不起,没有实物的空讲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能给我们具体描述一下计算机内部到底有什么吗?” “计算机的核心部件就像一幅铁路调度的鸟瞰图,其他也就是几个电容、线圈、内存条!没什么,大家对计算机的运行机制明白了吗?” “就一块电路板?这有什么好讲的,我们又不去操作电容线圈内存条!”后面的一个同学不满的嘟囔,另一个女生也说: “请您照顾照顾我们,少讲数学与计算机的瓜葛!告诉怎么操作就可以,我们不想知道内幕,也不想把计算机搞得像您一样精通!”唐文采没想到学员们不像复课生那样单纯,也不像秦院学生那样不闻不问,他们当面给他提建议,说得又没法驳斥。这时,一个迟到刚进教室的也提了意见,说这里太冷,唐文采憋红了脸,道: “这样!啊,我觉得计算机已经普及,你们学电子商务、网络维护,知道些理论会对今后应用有帮助!”学员们因班长的挑头一哄而起,有的讥笑,有的不屑一顾,有的随波逐流议论。班长的女同桌站了起来: “设计研究内部程序,是你们这些闲人干的事,与我们何干!测试考试千万别给我们出这种鬼题!”唐文采边解释文明会进一步发展边出冷汗,感觉背上犹如一条小蛇凉嗖嗖下滑。看来,民主真蕴藏在议论中,唐文采因原理说的太多,一节课没提到实践任务就要下课了。学员们对电脑内部根本没有热情,谁也没动手记一个字的笔记。 谢天谢地,感谢下课铃给唐文采解了围。唐文采悄悄揩了一下汗,转过身,佯装采用民主意见,调整好了授课内容似的地宣布: “好了好了!我们要从源头上认识,更深刻嘛!其实,熟练掌握计算机的使用比抽象的理论有意义,为此,我们调整一下,下一节直接到机房上课,边实习边讲解!”学员们有点朝三暮四的感觉,开始零星鼓掌。 唐文采夹起教本准备离开抒了口气,这才想起宋黛茜。宋黛茜也随着学员们鼓掌,她倒记了满满三页纸的笔记,抬头恰好碰到唐文采询问的目光。她伸了伸左手的拇指,好像说,OK,还给唐文采一个与学员们完全不同的甜蜜的微笑。 第三十节过年 二中爽快地答应条件,唐文采也得兑现承诺。根据模底考试,又综合几次月考,唐文采挑选了新元前三十名的学生准备以二中身份参加高考报名。唐文采暗中给家长开会,考前要严格保密、认真复习,学生是没有损失的,保密的条件加了体检费、报名费、复习资料费、组织考试、高考餐费等等全部由二中负责,过重点本科线,每人再奖励生活补助三到五千元不等。 王干接到名单,到新元暗中查看了这些学生的试卷、询问了部分兼职老师,晚上就给唐文采送来推荐费,连同三十名同学的费用、奖励和补助也提前转到唐文采的账号。二中条件工作更积极,负责总务的副校长在周日一早带了勤工俭学部的工程队,先给新元各宿舍换了双层玻璃的铝合金门窗,而后又在每口教室安装了直饮机、投影仪,每个学生配了自己专用的书籍箱,实验楼配了大功率电暖风,刷墙、按各处镭射灯、监控,最后还把大门换成带警灯的遥控伸缩门。 新元外墙变成砖红墙面漆,淡黄色大门柱子右边长条牌子也换了金字招牌,教学处、德育处、管理处、后勤处、办公处都换了挂牌,还专门给校长室财务室换了防盗安全门。平房餐厅内外粉刷一新,还送了一台大型豆浆机。电铃、校园楼顶的高光灯、热水锅炉也很快到位,竟还给新元送来三卡车锅炉煤。 而后是数学、语文、英语的教学骨干每周过来免费参加备课,送来最先进的备考资料。吴守南最关注的贷款,二中正校长亲自找有能力的家长做工作,银行口头承诺,会以二中勤工部做担保为新元贷至少一千万元的补助贷款。 吴守南接了银行要求准备材料的电话,激动地浑身颤动,立即拿出招标书在设计图纸胡乱画了好多图标。唐文采见状问: “春节快到了,咱们年前要招标?”吴守南混乱在踌躇中,想了想: “需把教学楼改为综合楼,再加几层,不差那一点,电梯可以考虑!各种线路管线、功能室一次完成,我们可不能短视,须长远打算!暖气配套必须按,不能指望秦矿起死回生,咱们自己搞!至于招标,得先了解一下!对对,要过年了,这可咱们的个坎,新元第一年成立,万事都要小心,咱们的走访任务很重啊!秦矿才关门,我们学院,我们学校很多关系需要重新理顺,这个钱是万万不能省的!我琢磨琢磨,你也考虑考虑,看哪些人哪些单位需要走访,咱们分分工,为来年工作好开展,要多和相关单位联系联系!搞教育也不清白,各种人、事还是要打点的,不然……这是什么事!”唐文采挠挠头,他第一次作为领导需要走访,没什么经验,粗略想了想道: “教育局那边得去,那些管教学、管基建、管检查、管教研的,听说招生办主任难缠的很,就是不知道送什么好,送到单位合适不?到家里又不方便!可,带着礼物进办公室太招摇,咱们也不能每尊神都拜吧!” “借着部门交流和主要领导拉拉关系,以后的决策还是靠这种大树,小神仙都打理也顾不过来,礼物,尽量弄小、精致些,还有,到单位多提新元的困难,让他们心里有我们这没人管没人疼的民办学校!” “一中、二中、实验的校长我们得表示表示!二中应该没问题,一中、实验,明年还指望他们的复课生哩!” “对对!还有建设局,我们要盖综合楼可不能让他们卡住!” “其他……煤场得去趟,毕竟人家给了大支持,想不到的,随机应变!” “对!随机应变、随机应变!思卿那边的关系你得去啊!呵呵,有点裙带最好用,我们得早下手,巴结一下地方领导,谁知道明天秦院归谁管!最好你和思卿一起去,提提我们,介绍一下新元的成绩,让市里领导高兴高兴。还有,秦矿街道办也去趟,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虽然他们级别低,管事还不少,什么计划生育、属地安全、治安环境,还得重视他们,给开绿灯,省很多心。当然,能省的还得省,派出所,物价局,食品安全局,这些什么时候用我们再牵扯。走访的物资,我看弄一批手表比较好,明天我找个关系给订订,这个账目,你让苏宁做做账,主要给万鑫看的!” “入财务还是……” “你看,做账啊!你就这么老实!二中要前三十你就真给,明年我们怎么宣传!” “将心比心,人家校长够意思!” “他们是拿着国家的东西当好人,我们是自己的肉!” “好好!以后我一定圆滑点、虚伪点!” 唐文采和吴守南正在商量怎么走,牵扯哪个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秦山二中的正校长、书记、王干主任带了慰问金和三盒礼品已经等在陈刚看管的新伸缩门外。 吴守南眉开眼笑领着唐文采和苏宁接到门口,趁机陪同大家参观了复课优秀班级的上课情况。二中校长见复课班老师激情昂扬、学习劲头很足,十分满意。一边继续提建议,一边问有什么困难,王干见校长室里有四张办公桌,忙对司机道: “赶紧赶紧,再取两份礼物!” 秦山二中的车还没走,地税局一个副局长和一个女科长带着大礼品盒也来到新元。吴董事长刚送走二中的领导,还没喘过气,忙又接到体育馆楼下。不料,那副局长却开门见山找唐校长,礼金物资竟标了唐文采校长的标签,弄得吴守南很没有面子。这时,又有秦矿街道办的妇女主任来访,说是街道上几个同事的孩子在新元复读,要照顾照顾。恰在热闹时,南宫伟来电话,已经在金尊大酒店定了桌,说是提前总结一年的工作,顿时,新元又忙乱起来。这时,假期中的**陪着陈夫人碰巧过来遛弯,顺便看看新元的新面貌查看高教授一番,看着焕然一新的墙面灯光和来往送礼的车辆,忙不迭赞叹: “不错,不错!真有了些民办大校的样子!” 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的小年眨眼就到。秦山城各集市上的对联、年货、商铺开始嘈杂,吆喝声、吵嚷声、鸡飞狗叫和着寒冷热闹起来。 苏宁刚按教育局发的通知打印好放假事宜,韩鹏飞接到秦山二中王干主任的电话,赶紧跑来向唐文采汇报: “一中、实验中学今年都到二十七放假,全天上课,督导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不问,王主任问我们怎么办?我们是民办校,按说不服从地方的放假安排更没招,所以……”旁边的刘武学跳起来道: “这怎么行!胡闹,严重违规?我还得回老家上祖坟哩!再晚,火车坐不上除夕赶不回去!这些破学校,简直胡闹,神经病!唐教授,我们培训收费可是到腊月二十三,加班的工资谁出?” “这个……先别急,我问问老吴!”唐文采更恨不得马上放假,可各高中都在不正当竞争,做第一负责人怎能按自己的好恶做决定。 万鑫集团公司因合作顺利,也进入高速发展期,商贸部涉及出口、进口、转口,物流、配送、承接等业务,化工区也全面开工,秦山城根据规划正向南面平原离开污染区发展,万鑫集团也拿下了几个绿化、公路、房产项目。只剩垂死的秦院后勤保障那些劳保用品、锅碗瓢盆早已不屑一顾。陈董事长壮志凌云,只剩秦院的后勤部连小商贩都没兴趣接手,她怎能拘泥其中呢!公司已经规划好了另一个大蓝图,暂时隐忍什么秦矿后勤部,酒店、连锁商场、物流、出口商贸,等市里那群胆小怕事的领导一走,就一边引进更大的化工产业,一边占领秦山,从北面上炼油厂、塑料厂,改造破产的秦矿建物流园,整理秦山成一个小经济开发区作为万鑫的发展基地!陈乃靖已联络了几个国家级经济大腕合伙人,准备引巨资尽快给秦山开膛豁肚做大手术。忙碌的陈乃靖一年也到不了秦矿商贸部两三次,最多让负责人过去检查账目,调整一下供应的产品。再说,只剩正在等待破产的秦院,也无需过问、走访秦矿下台的领导了。 就在唐文采走访、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环境检测处却早早完成上级任务。局长开恩,春节假期前的一段时间,只留值班人员,其他劳苦功高的班子成员组团到南方学习海山市如何保持美好景致去。沈思卿不放心两个女儿,替他们交了一位两个儿童票的钱,跟幼儿园请了假,收拾行囊,直飞去了远方。 年关事物纷杂,几家欢乐几家愁,新元正在各处交流感情,万鑫、胜利、永华三大化工区却因忙着三角债,耽搁了给职工发奖金,直到腊月二十九晚上,宋黛茜才给沈思卿送红包。 如今,秦岭突出处的秦山已经自己定义了自由经济开发区,秦矿的衰败与化工区大张旗鼓的建设形成鲜明对比,引得四周省市的各化工企业和相关公司垂涎欲滴,那工程量、那利润在秦山市是前无古人的,建厂房,修道路,安装置,上仪器,繁忙预示着秦山在不久的将来必将成为发达的、富裕的、文明的大城市。在招商会上,陈乃靖紧盯着来淘金的每个客人,一边思虑引入什么高科技才能再快的发展,一边想和谁和哪个企业联合最有利。其实,陈乃靖非常想学市**只出矿藏不出资金般的空手套白狼,但,这得**牵头,必须主要官员示意,自己难道不是最好的承办人?渔翁之利最省心,然而,她心里又打鼓,如果更硬的关系、更强的企业进入,形成正面竞争,利益还真不好说!陈乃靖三年前就得到秘密通报,秦山背面的山岭,除了凸起的光光的石头,地下也是个稀有矿的大宝藏。 皇妃镇和沈家镇的工程公司当然都想拿下万鑫公司化工部的安装、防腐、保温工程。整个秦山化工区离皇妃镇、沈家镇只几盏茶的功夫,秦山中间还开辟了一条蜿蜒的盘山路。为此,两个镇因争抢工程,最隆重的过年也放下了,跑资质、上设备、拉关系、走门路,弄得万鑫化工部和相关部门犹豫不决,矛盾重重关系复杂。 皇妃镇的民间企业家罗杰联合同学环境检测主任沈思卿及其亲属关系,沈家镇的黄炎仁见时机成熟,自告奋勇成立了镇属沈家镇工程安装公司,计生办公室也不去了,每天拉着陈乃靖的准老公南宫伟上蹿下跳,不是吃饭就是唱歌,要材料要工程,搅得各大化工区鸡飞狗叫。 对于无序竞争,陈乃靖很是烦,她和宋黛茜考察过几个外地工程公司,发现其实也是靠关系,既然几家公司都靠关系,只能看实力,干脆公事公办,陈乃靖让宋黛茜严格组织招标,包工包料,打包处理,让没有大家底的别再掺和竞标。此信息一出,罗杰立刻把外放融资各款项撤了出来,黄炎仁也不笨,和沈家镇的书记协商暂时挪用了镇上公职人员和事业编教师半年的经费和工资,附近几个市的工程公司也有底货跃跃欲试,经济竞争一触即发,就在秦山城新春到来之际,没有硝烟的战场和燃放的鞭炮一样乌烟瘴气。 唐文采一边走访一边上课一边让苏宁尽快按教学评价标准评选出师德标兵、优秀教师、先进工作者,根本来不及和吴院长商量就买了奖状、奖品。过了民间的小年,新元兼职老师请假多起来,有要回老家的、有借口生病的、有要回家帮孩子看孙子的,弄得唐文采只得请王干主任帮忙,高薪聘二中的几个骨干老师过来顶几天。 在这关键时刻,吴守南拜望秦院的王书记回来,可能因喝酒没注意保暖竟感冒了,他浑身发冷,盖两床被还哆嗦,一下没了心力管理秦院、新元的事。唐文采看着吴院长流着鼻涕、眼屎迷了眼,听着要收好尾、秦院也要管理一下的指示,一下感觉遗嘱的味道,只好既安慰又没问题的大包大揽起来。 唐文采同意韩鹏飞的建议,成人培训部提前放假,技术老师随着休息,工资照发,取消绩效。复课班老师除了工资奖金,二十三后算补课中的补课,通过班主任向学生、家长讲清楚,收五天的补课费,费用作为专项绩效按课时发给上课老师。这倒好,因收费标准提高,竟挤出了老师们的部分年货钱。总务处和颜主任负责购置老师们的鱼、油、面等年货,准备腊月二十八放假大会一并让老师领取。 年关心乱的忙,唐文采让陈刚做司机,开了沈思卿的车,本来按设计的部门主要领导走动一下,没想到牵一发动全身,碰到的小头目怎么也不能装看不见,南宫伟还给介绍了几个朋友,沈思卿的做核心官员的亲戚趁机更需要走动一番,吴守南买的礼物精致、小却有限,害得唐文采收到的各种回礼全部送了回去,还因买大礼包花光了苏宁准备的新元的全部招待款。 这天中午,唐文采匆匆走进秦院的小餐厅。他不饿,却不得不吃一点,一是沈思卿和两个孩子不在家一人没心思做饭,二是走访的各部门都忙得紧,去,人家也得等,吃饭都是省略的。下午也不能饿着肚子给高三复课生上课,主要还因秦院假期里管理卫生的学生干部们,吴院长当然安排他负责,他还得有空过来看看各种情况。 小餐厅挂着带塑料方框的棉布帘,里面冷冷清清,撒倒的米粥在门口地板上很快成了冰糊糊。唐文采见一个厨师正穿着满是油腻的雨鞋拿着大葱一边听广播一边吃肉火烧,问道: “师傅,那些留校勤工俭学的学生会同学过来吃饭没?”厨师擦了一下辣乎乎的鼻子,看了一眼唐文采道: “一天来不了几个,马上过年,学生们都到外面聚会喝酒,谁还到食堂。院长,后勤处非让我们开门,弄得家也回不去,真是的,今天就来了三五个,那个好像还不是学生!”说着,厨师用眼角指了指远处的座位。唐文采侧头一看,却见宋黛茜穿了万鑫集团的藏青工装,正在一角一边喝粥一边快速吃着火烧。唐文采惊奇地慢慢走过去,倾了身子: “宋小姐,是你?怎么到这里,在这边?”唐文采以为万鑫集团和秦院学生一样早放了假呢! “唐教授,哦,午餐的随便?”宋黛茜已快吃完,见唐文采刚到,友好地用夹翻译味道的普通话热情打招呼,这也促成唐文采不得不体现一下秦院主人的身份。唐文采忙摘掉手套,坐到宋黛茜对面嘻嘻笑道: “宋小姐,这么远过来蹭饭得不偿失哦!” “呵呵,不行吗?来做的您学生!” “又做学生?怎么没到新元机房签名,还跟吴院长上课?”唐文采幽默道。 “跟吴院长的没学会,前段也没时间,准备重新的跟你学的!”宋黛茜见唐文采坐到对面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咀嚼,放下筷子,找纸擦嘴。唐文采一下想起,秦矿的后勤保障部残留物资因房屋封闭已全部搬到秦院,宋黛茜应该是来检查万鑫商贸部的。 “没问题,可惜培训部没课啦!”宋黛茜拿出餐巾纸,折叠着道: “自己吗?您的刚下班?这么敬业!” “是啊!现在是孤家寡人,不是敬业是随便凑合,你不会是来暗访新元的吧?万鑫放假了?秦矿商贸处还有人?” “呵呵,放假?早呢!我过来看一下商贸部的杂事,我们可不比你们教授,学术自由,还有假期,给人家打工,身不由己的,我们除夕的休息还不定呢!下午一点就上班。如果事情紧急,随时也得是在上班中呢!哦,秦矿商贸部刚搬到你们学院综合楼的一楼,和你们院不远,公司让我看一下,简单预算明年需要的物资,就是处理一下底子!” “谁不知万鑫财大气粗,还在乎垮台秦矿后勤这点小事!” “嗬!不是你们,我可没饭吃的!前天,陈总已经让我负责起秦矿的这块!我得经常来吃你们的饭的呢!” “好啊,好!不过,这里的饭菜可没花样,你得多准备点维生素片!”唐文采见宋黛茜得体的亲切,一点不让人尴尬,十分随意开起玩笑。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为明年做准备!对不起,看,到点了,欢迎有空到商贸部指导工作!”宋黛茜见已没法吃下去,礼貌地收拾了一下餐盘,笑着起身告辞。 “好,好的,有需要我就过去取!”唐文采突然感到和宋黛茜谈话很自在,都是些美妙的时光,当然,美妙不能泛滥,那只几分钟。 唐文采因老师比较紧张主动承担了苏宁班中的数学课。这几天,除了走访、新元事务,还需忙乱吴院长交代的秦院各种收尾事务,根本没时间备课、看作业,他觉得在不同的地点、不同时间各种事务的面目是单调的,起床、吃饭、上课、走访、吃饭、处理杂务、吃饭、走访、睡觉。沈思卿还没回家,唐文采到卧室就脱掉罩在身外的衣服,连变味的垃圾也懒得下楼扔一趟。有时,唐文采又怀疑是否先前就这样生活,随着自己负责人的身份越来越实在,朋友圈随之越来越大,各种活动迎面而来,然而,酒的频频热情并不能排除疲惫,唐文采一直说朋友办事用不着整天用酒换,但是大家有点事就摆酒宴,弄得自己好难推脱。今天,见宋黛茜利落的离开,唐文采坐在冰冷的小凳子上想着孤独,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想入非非的思绪。 宋黛茜回到秦院商贸部办公室,挂上耳机听着疯狂的音乐,开始查看化工区各工程公司的唱标书、核算单。她到秦院,陈乃靖因忙也没说句关心的话,这让宋黛茜突然觉得亲情一下没有了,她和陈乃靖完全成了雇佣关系。这里只几个老的工作人员,一下清净了不少,清净也好,可以趁机偷懒,自己说了算,当然自由。然而,离开繁华,宋黛茜又觉得有些孤单,清查秦矿转移的物资,任务枯燥且无聊,她适应了疯狂的工作,现在,竟是失落。恰在此段,先前还视频的卿卿我我的恋人,因两地分居还是另有新欢也渐渐冷下来,这让人有些无奈,恋人是需要慢慢淡化的,犹如冰块需要逐渐加温,只是,孤独和寂寞却无处诉说。这时的恰好事少,内心的痛苦逐渐放大,让她竟一下想到了唐文采。 唐文采还有一段时间,他让厨师专门给他炒了一个菜,拿了一个酥火烧,端了一碗粥,要了一根葱,学着厨师的样子,大口但慢慢吃起来。他很想和宋小姐再交流,甚至有到商贸部的冲动,不知为何的很想了解宋小姐的过去、现在、兴趣、喜好。难道漂亮、靓丽、迷人打乱了他的思维?虽然他没挽留,没制造与宋小姐继续叙谈,甚至没抬起屁股欠身,但,心里怪怪的情感却动了,这有点像大老张副教授讽刺院长夫人的那句话: “有些事可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包括流言蜚语和别人的历史!”   第三十一节新学期 时光如梭,可可、丽丽换了蓬松的新衣,唐文采和沈思卿给远在几百里外的老父亲、自家几个叔父送年礼、上祖坟、拜年磕了头,回沈家镇看望了岳父母家里的大伯、叔叔一大家人,新的一年就在爆竹声中又开始了。 初春,秦山城内外下了一场春雨,天蒙蒙亮,路上的蚂蚁感觉春天要来,动着纤细的触角开始四处搜索。新旧年的转换,苏宁连件新衣服都没顾上买,初四一早,她就到了新元。唐文采、韩鹏飞、刘武学都没按先前说的提前到,陈刚却来了。他见苏宁满脸着急,嘻嘻说了几句过年的话,就拿了警棍四处检查。苏宁一边查看教室、宿舍一边打电话给唐文采,听唐文采的话筒音像昨晚的酒还没醒,一下回忆起陈乃靖的辱骂,赶紧说没事,就自作主张把各班、各培训部的各项要求打印出来,塞到了德育处、教务处、总务处和各个办公室门缝里。 正月初五早上七八点钟,复课生就三三两两、熙熙攘攘到了。学生们理了发,换了新装,背了硕大的书包,有说有笑,充满激情。各专职教师也西装革履,带了休整后特有的热情欢声笑语。大家打扫教室、宿舍、校园,擦拭玻璃、桌椅、墙壁。 唐文采和颜主任检查了第一节到校情况,发现新元犹如一辆擦好油的旧机器,在上课铃的催促下又轰隆隆上路,才面无表情去了秦院办公室。 南宫伟正月初七回到秦山。晚上,又组织唐文采、郭军、张志峰、马庆、沈局长、齐亮、黄炎仁、田秘书、陈乃靖的闺蜜廖总,宋黛茜等带了家人、孩子在金尊大酒店摆了三桌,一桌孩子,一桌夫人,一桌哥们,大家开怀畅饮,共庆新春。 这天,还没上班的沈思卿头烫了大花卷,穿了细腻的淡黄色皮衣,化了浓妆,大家见陈乃靖淑雅大方、气度不凡、得体亲切,完全没有富姐霸气和未婚女性的羞涩,十分喜悦,便无拘无束热情攀谈起来。各家小孩在服务员的看护下更是童声四起、嘻嘻哈哈、呼天喊地,好不热闹。各家夫人因投机,都留了联系方式,互相称起姐妹,也都替自家先生约了以后的请客顺序。 大地复苏,万物待兴,秦山职业学院在全国各地闹完花灯后也开了学。 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古朴办公楼斑驳墙面又开始被春风拂动着的嫩叶轻轻抚摸,春雨前的闷热让大家阵阵热血上涌。唐文采和吴守南在综合办公室都脱了外套,挽起袖口,唐文采因初四没到新元,苏宁好像忘了十分高兴。开学后,他积极工作,如上足弦的挂钟,实验室、团委、两个班的课、新元 绩效工资,各个事项十分顺畅,吴守南感冒的后遗症还没好,皱着眉不时咳嗽。 还有几分钟上课,唐文采突然发现秦院课的备课本不知放哪里了,他伸直身子找书架,又弯腰找桌洞,使劲扒拉桌洞,扔钢笔直跺脚。吴守南戴了花镜坐在对面,慢慢往地上乱扔着没用的信件、杂志,也不说话,有点即将离开南京,留机要文件高官的架势。唐文采找了一会儿,急躁起来: “吴院长,一个牛皮纸袋,装上课文件那个,你见了没?” “新元集体备课方案那个?还是图纸合同那个?图纸合同在我这里!” “我上课那个!刚才安排了年初第一次模拟考,准备跟班主任说要分析年前上线人数,弄混了!坏了!把上课的教程落新元,把模拟考安排拿秦院来了!你看你看!怎么搞得,一会儿,颜主任要给班主任开会!简直是糊涂,乱,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记不准这是秦院还是新元,哪一天,周几,连上下午都混了!” “老唐,镇静,要淡定,急什么嘛!年后的补课费收齐了?学生家长有没有举报早开学的?” “费用还没收!复课生家长恨不得大年初一让学生到校哩,零投诉!都为跳龙门,人家嫌我们开学比试验晚哩!二中、一中初四就到了校,乱竞争,疯了!逼得大家年也没过好。我老家亲戚一个也没探望,初三不看舅,老父亲说我忘祖!你说这是啥事,舅舅死了,还都忘了祖?我哪有空!唉,蹉跎的日子一不留神就跳跃,有点像做梦!” “你个小唐,还蹉跎生活!你看我,没掉光的白发,你个小年轻,前途无量哦!对了,沈书记那边你们去没?” “初三晚上去的,小沈说刚没了大伯不用走亲戚,我这假女婿也没来得及买礼品,正好,沈伯的大孙子在家,送了一个大红包,呵呵,我可是说了代表新元,公费的,沈伯高兴,说上班要安排过来看看,让教育局多给我们点支持!” “好,好,好!”吴守南拉下眼镜,看唐文采满头大汗笑了: “慌什么,怕老婆来堵门似得!” “今天是秦院的第一堂课,我没备课本、课件的去给学生侃什么?不能谈新元的办学理念,常规管理,考试要求吧!有点乱!” “你个老教师,谈什么敷衍不来一节课,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讨论发言一通不就混一节!骂学生不认真也能弄一节,前几天,你看电视剧没?老陈每晚不落,我看了几集,现在什么玩意,什么男人总是要负心的,女人也有权利独立的!什么钱权名誉是虚假的!胡说!现实谁不摆弄油盐酱醋,还有那情节,像要把一克拉金拉成一公里的样子,这是什么时代!什么价值观?想想,每个人好像都是被迫的,不接受还不行。扯的多,对,你要沉着,冷静,新学期要拿出领导的样子!” “我有空看电视剧?苏宁不定又急成啥样子!课间操几分钟开个小会,我还准备让她讲,她让我列提纲,韩鹏飞和颜主任总结,她可没你那随口拈来的水平!”还没说完,陈刚从新元打来了电话: “唐哥,有个男的急着找您,说是朋友,不是拉电线那位!急事,非常急,他正在办公室,急得来回乱走,我听他和你应该挺熟就没拦!” “急事?不是南宫?我在这边上课哩!成绩分析你转告苏宁在我这里,什么?苏宁有备份,什么?不能等!”吴守南摘了眼镜,站起来,慎重道: “不是关于贷款的事吧?别误了!你先过去,我让**去看看你的课!” “好好!可别让老张说我不给那个班上课了!下节我一定到!” 唐文采赶紧装好公文包,跟刚到的老杨打了个照面,急匆匆出了秦院的北角门。 “不是南宫!什么事?”唐文采很少耽搁秦院的课,虽然信息学院的学生并不在乎,而自己总感觉有些愧疚,这是新年的第一节课啊!然而,自从有了兼职,自己的职业底线都跟着变了。也许,新元的事更重要,两害相权避其轻。唐文采一边走一边自我安慰“反正秦院的学生都是等毕业证,新元是婴儿,应该多些照顾的!” 唐文采加快了脚步,有点英雄主义者为表现自己甚至可以放弃生存一般的大步流星。 原来是黄炎仁。黄炎仁穿了件长款大衣,系了彩色围脖,梳了和南宫伟一样的大背头,抽着烟,不停踱来踱去,见唐文采进门,气冲冲迎上来道: “老唐,我可是代表沈家镇你老丈母娘家那边的,这事不办也得办,不是面子的问题!”黄炎仁说着开始脱大衣。 “万鑫化工区油罐的安装工程我是拿定了,这不是南宫的陈乃靖说了算吗!还招什么标!那个姓宋的一点面子也不讲,南宫伟的电话也不接,你这个鸟同学,关键时候掉链子!” “怎么?你?不管计划生育工作了?什么工程,南宫伟?万鑫……南宫说了算?” “咱们镇不是正大张旗鼓搞经济嘛!党委说了,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老谢把经济指标都分了,我可有任务!万鑫化工区的防腐保温工程,多大的量,不给弟兄们,要从外地找工程队,管廊防腐保温还招标,简直不是兄弟!” “那,南宫那边?” “我不跟他啰嗦!电话还关机了!说什么宋秘书主槌,他不好意思,他还有不好意思的事!”黄炎仁显然找过了南宫伟,气愤不过,脸都白了! “有一支队伍是皇妃镇那个姓罗的,听说是靠秦山城沈家的关系!地税的沈哥可说了,很多手续都是你老婆跑下来的!那是沈家镇的人啊,他说没办法,嫂子的哥,就是你哥的关系是管经济的主要领导,谁好意思和她争?可,我不是说嫂子,这就是拆我们沈家镇的台!我们以前是邻居,下一届的书记,我……当然,我真不是针对嫂子,都是叔伯,沈局长,还有你也不好意思不给办!” “老黄,啥意思?怎么还有沈思卿?她能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就你还蒙鼓里,罗杰那小子猴精猴精,秦山城多少个沈家的局长,你老婆入股你不知道?现在成了帮皇妃镇挤兑我们沈家镇,你怎么……糊涂呀!沈家镇、皇妃镇世代的怨都忘了!啊,你说,啊!反正我只要这一块!你和嫂子说说,高抬贵手,我只要油罐安装,别得她随便!”黄炎仁越说越来气,没落座,说到激动处,气冲冲甩手走了。 唐文采怔怔,等苏宁进来才给南宫伟打电话,南宫伟一听黄炎仁,气急败坏,在电话那头脸蛋直抖: “都是小宋负责,我有啥办法!万鑫集团我又不是我的,投标没成功!骂我没本事!”原来,新年后万鑫化工区的第一个工程沈家镇就碰到了死对头皇妃镇的罗杰。宋黛茜秉公执法,谁也没偏向,最终,化工区的储存管廊保温、刷漆工程皇妃镇中标。唐文采听完,犹如自己犯错造成了沈家镇的损失,他径直打车到了南宫伟的厂房。 南宫伟被陈乃靖的不顾面子气得嘴唇发青,郭军、马庆也在,三人正围着火炉喝闷茶,南宫伟没脸见黄炎仁的样子。这时,廖总打来电话,招投标的确由宋黛茜主持,闺蜜陈总根本不过问,南宫伟只得对一声不吭的唐文采道: “那……我借找你装作到商贸部,看还有没有别的机会!毕竟刚开始,还是个小工程,以后一定还有,你先到秦院等我。”郭军见状说也过去看看。 宋黛茜在整理材料,见南宫伟没好气的走进来,一眼就知道什么事,也没让座,假装低头写起什么,他没看唐文采的脸。唐文采不知如何帮忙,双手插着口袋,一副茫然的脸色。宋黛茜等了好一会儿,没抬头开口道: “昌盛工程公司刚挂牌,连辆工程车都没有,就是拉了一帮农民工拿着锄头在镇**开了个会,还弄了一个工商证,那算什么公司,公章还没申请哩,用镇里的公章能干工程嘛?” “这?这么好的朋友,第一次求我!难道皇妃工程公司水平就高?就规范?” “这个我们审核过,皇妃工程公司是正规备案私营企业,各种手续齐全,有化工工程经验,资质全,虽然工人也是皇妃镇的农民,毕竟人家有上岗证,通过了培训,出了问题职责部门也会有连带责任,人家至少着统一的服装,戴着安全帽!”宋黛茜见南宫还带着气,又说: “沈家镇的所谓昌盛公司现在搞化工工程的确不合适!这不是在家安暖气炉,出了问题,不但我们两家损失,你们的朋友关系也难继续!”唐文采见状,为难的帮忙道: “主要,平时我们吆五喝六的,这,怎么好意思再见黄镇长!”唐文采感到难堪的没法找理由谈下去,只能看着郭军沉默着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南宫伟仍不服气的站着,不知道如何抹过面子,紧紧闭着嘴,瞪着宋黛茜。 “这怪谁!至少得成立个财务结算部门,我们是对公的,个人账户连账目也无法结!你们不用为难,可以把一切问题推到我身上,有机会也可以告诉昌盛公司,万鑫化工区可不只那么点事,只要他资质符合,条件允许,机会会有!这次,让他明白竞投标路数也算给公司正常发展帮了忙!”郭军、马庆见状,圆场道: “合作要互相体谅,要合理合法,以后多给创造机会就是!”南宫伟这才借坡下驴道: “好!老唐,你找时间给说道说道,不能让他骂我不够义气!大家都听到了,不是我南宫不是朋友,是宋总监,啊,也是他自己需要改进!”唐文采忙道: “朋友尽了力,问心无愧,晚上我请他吃饭,把宋总的话转告一下,老黄能理解的!”这时,宋黛茜站起来,不慌不忙道: “听说秦山市每个农村中小学要新建机房,我们商贸部本打算投标的,这是万鑫的老本行嘛!不过,现在公司正全力进行化工区建设,周转资金不说,还要抽骨干,昨天陈总提过,准备推了这事。这种公共资源投标大家都知道的,该找谁就不用说啦吧!方便的话,可以给黄先生透漏透漏!当然,他的公司办不了,需要借万鑫的资质,这个资质,伟总可以问问陈总能不能答应,只要昌盛公司敢垫付资金,赚一桶金是没问题的,不知道沈家镇值不值得去做,我觉得,可以通过小工程积累积累经验!有一条,可不要提我!这是陈总告诉我的!” “不错不错,好,好啊!将功补过,这也能扛过面子去,挂靠的事我和小陈说!”南宫伟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就给黄炎仁打电话。 高考第一次模拟后,备考越来越紧张,复课生的各种毛病也开始冒头,头疼的、拉肚子的、晚上睡不着觉的大有人在。新元民办学校接到教研室的书面通知,要求派各科骨干教师到省里参加高考研讨后,会费每人六百元。通知附件详细介绍了报告专家的事迹和在高考出题中的作用。唐文采问苏宁预留的办公经费还有多少,苏宁道: “学生的复课费是按学期收的,上半年的结余吴院长已经截留,说全投到新楼上。现在除了工资、奖金专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苏宁看了看韩鹏飞道: “班级准备收部分班费和资料费,但也得等学生周末回家返校!”韩鹏飞满脸愁云道: “资料费我看还是拖几天,学生年前交了补课费,年后又交了补课费,虽然这次不多,我们连续收,家长怎能受得来!”唐文采皱起眉头: “一点活动经费也没有怎么行!这个会必须去,了解一下高考形式,特别是学生的心理问题太严重,必须去学习应对策略,听听专家的建议复习才有针对性,没钱,难道让老师自己掏腰包!” “我看……能否让二中……”苏宁慢慢道,唐文采又皱了皱眉: “咱们怎能贪得无厌哩!人家的资金也得主管部门审批!”嘴上虽这么说,唐文采出了办公室,还是给王干打了电话: “王主任啊,教学正常起来了吧?哦,好,好的,没问题,啊……我们要到省里开高考研讨会,为让学生们再进一步嘛,你们应该去吧?去,好啊,我们就几个人,啊,一起?好好,呵呵!好好!好好!”王教务长没等唐文采开口就把新元的参会座位包揽下来。 直到正月底,秦山职业学院各院学生才完全返校。开西餐厅的迟老师第一天开会露了个面,她给唐文采的两个女儿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小衣服,笑嘻嘻祝贺唐文采荣升秦院信息技术科研实验室主任,然后,签了名就走。唐文采跟迟老师到门口,为难的道: “迟老师,吴院长说,我们几个兼职新元的要联名贷一部分款,银行那边说担保不能贷款了,你那边……情况如何?吴院长说,能否提前还款或者找个人把我替出来?”迟老师一听,满脸不高兴: “我刚签了购房合同,店里发展很好,不会让你信用受损的,改动手续很麻烦的!”唐文采觉得非常不好意,抓了抓后脑勺尴尬笑笑: “都是老吴,要盖什么楼,那我和他说,你要走?” “老吴,哼,没好下场,给院里打报告让我待岗,他不兼职!有他的好看!”唐文采无奈地搓搓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便就改,主要……”迟姐已怒气冲冲离开办公室,唐文采现在觉得原来太草率,实在无法,悻悻跟了几步,突然见综合楼杂乱的商贸部里宋黛茜穿了工作服,戴了手套正搬运大纸箱。唐文采忙抢上前,帮起忙来。宋黛茜摆摆手笑道: “唐教授,你的这大教授干粗活让学生看见,会降低威信,老师们看见也会以为商贸部姓了唐,这个兼职可影响你的形象!”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当替罪羊,不差这次!你不嫌我碍事就给面子啦!” “呵呵,好,那就谢谢你!工人们都到万鑫化工区帮忙,秦院的生活物资现在又急需!”宋黛茜瞪了亮晶晶的眼看唐文采排好打印纸、堆好床垫,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唐文采扛了几次大纸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唐文采满脸虚汗,宋黛茜递过毛巾笑道: “还是男人有力量,先歇会,太多啦,要不等会儿工人!”唐文采攥了毛巾,笑笑道: “不用,一鼓作气,陈总小姑娘时真不容易!” “嗯,我小的时候,到秦矿玩,还见她扛过包哩!” “哦,怪不得这么面善,一定是那时见过!” “呵呵,也许!我没记得见过你。对了,黄总的机房配套搞得如何?” “黄总还是黄镇长,把我当仇人了!吃饭也不喊我和南宫了!” “没吃到蟠桃至少有个枣,昌盛公司好像接下了这个单!” 的确,是唐文采误会了黄炎仁。黄炎仁接了南宫伟的电话,没了心思再生防腐工程的气,立即着手组建电子相关的公司,跑手续找关系找老总,废寝忘食,当然没时间请没用的人吃饭了。 农村中小学里的网络技术课没有电脑就是纸上谈兵,为了祖国的未来,为了学生的全面发展,秦山市教育局申请,秦山市**批准,黄炎仁公司的计算机设备很快就送到了各个偏远地区的某个房间,这也算黄炎仁的积极工作贡献。然而,没有专业技术队伍的沈家镇昌盛公司,安装微机又成了问题。公司临时成立技术部,黄炎仁亲自出任主任,可惜,他的电脑还是别人给接的系统。黄炎仁本想先学会顺线、打眼、装程序,再教会工人。没想到组装机、链接地址、服务器等不像接电灯那么简单。眼巴巴第一次见电脑的农村老师们守着先进的计算机月余却还不知道网线里面有没有电流,犹如只有大炮没有炮弹的难受,连收了礼的教育局勤工俭学处也觉得黄炎仁至少应派个网络技术员挡挡牢骚。他们不得不告知资质法人万鑫公司,宋黛茜忙告知南宫伟。黄炎仁着了急,就从镇上找了几个电工来装配最先进的电脑。 农民的电工虽有上岗证,却不懂什么叫装系统。大家先卖了包装箱换了啤酒、炸肉,摆整齐屏幕,又买电线乱扯起来,不用说程序安装,插口是电源还是网口他们也没搞清。电工们费了三天工夫把两个学校搞得老落闸,学生老师们见穿了崭新工作服的电工老是呲牙咧嘴,宋黛茜得到消息觉得实在不是样,又给南宫伟汇报,南宫伟气急败坏电话给黄炎仁道: “你个老小子,多亏没让你负责万鑫的化工区!用你们那些土包子还不把**罐给弄爆啦!你雇几个网络技术员花几个钱!以后谁还给你电子工程!”黄炎仁哭丧着脸道: “前期竞标花了计生办的经费,全他妈我自己凑钱往里垫,镇上老师举报了我,镇上谁还让我动钱,一分钱都得我去借,到现在,还没堵上窟窿哩!房子我都抵押了!勤工俭学处说完工验收后还得等几个月才结算,这不要我命吗!” “没两把刷子你搞什么电子!只想空手套白狼!咦,不花钱,快问问唐文采!结算中心我有个朋友,你快点干完,抓紧验收,我让他帮帮忙,钱我可没有,我这边也紧张!” 唐文采听南宫伟说黄炎仁正急得跳,只得放下手边的活,他虽忙却抹不开一直吃吃喝喝朋友的面子,也恰好,新元成人培训部信息技术培训班的学员需要实习。 和吴守南一样,唐文采找了个富丽堂皇的理由,把学生分成三组,刘武学一组,韩鹏飞一组,自己一组,齐亮弄了三辆面包车紧急成立了新元信息技术实习临时小分队。 培训部的学员们见了实际动手可养家糊口的真工程都非常兴奋,不但没有抱怨唐文采假公济私,还夜以继日,安装、调试、运行,倒比在校热情的多,进步也快。只是,工程结尾,听说是为个建筑工程队赚了利润十分气愤,几个胆大的和刘武学争吵一番,结业证也不要了,新元的课也不上了,要求退费。另一个不安分的学员更是牵头领着几个人注册组建了秦山市电子科技公司,马上和黄炎仁竞争起来。科技公司成立这个学员还专程请唐文采到店剪彩,唐文采怕黄炎仁误会也没到场。 有了技术支持,不几天,秦山市各小学的信息技术课就在教育局的督促下正常开展起来。 第三十二节典型发言 收到秦山市结算中心转给万鑫集团秦矿商务部,又转到沈家镇昌盛公司的支票,受了为难的黄炎仁激动的掉下泪来。他先给宋黛茜送了高端化妆品,又向镇党委汇报了各项工作的开展情况,作为总结,自然要在金尊请贡献者吃喝一番——以示赏罚分明。黄炎仁高兴首战告捷,对着祝贺的大家道: “诸位诸位,小工程,牛溲马勃,呵呵,卖弄一下,公司没赚几个钱,但,这次,我学了很多啊,投标、结账、接网线,啊!多谢大家的支持!伟哥、郭总、齐哥,唐教授唐校长老唐,够意思!来,这是您的!”说着,黄炎仁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唐文采跟前,醉眼迷蒙的唐文采故作吃惊道: “这是啥意思!吃饭还要发钱的,我们什么关系!免了免了!怎么当外人!” “唐哥,拿着!有福一起享,有钱一起花嘛!你出了力,还有那帮小兄弟,工程队挺卖力,我看你搞个勤工俭学部弄个公司一定不错!”南宫伟在首座,见唐文采推诿,站起来嘻嘻替唐文采装到兜里: “亲弟兄也得明算账!以后有这样的兼职大家通通气,帮忙是应该的,报酬也是应该的,谢谢黄镇长啊!”唐文采呵呵笑笑,整理了一下口袋,赶紧喝了一口酒。唐文采酒喝得有点急,胃里被酒精串得难受,也或许是因当面收朋友的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唐文采本来就忙,现在的学术研究早废了,看着教室里崭新的计算机,他突然想起申请的数理结合的实验进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喝了一阵,唐文采洗了一把脸,凉水让他有点清醒,他进大堂不想回去,向外晃晃悠悠走。转到万鑫秘书办公室门口,恰和紫曼撞了个满怀。紫曼抬眼一看,急忙扔了烟,整理了一番上衣。唐文采有点难堪,进退两难,紫曼迎了上来: “先生,好久没见!你也不打电话,现在,我好辛苦!外边风声紧,实在没法混,我想来金尊干一段,可,总是这么倒霉!我……我竟怀孕了,医生说,再流就辈子就……”唐文采听到这里,酒早醒了,忙四处看看,见没人,赶紧从信封里抽出一叠钱塞到她的手里,然后一边摆手一边退回了房间。 坐回黄炎仁的右边,见齐亮、张志峰都换了啤酒,唐文采推说自己不能掺酒,要换茶,黄炎仁意气风发,哪能同意,又硬给斟了满满一杯,他不停举杯,热情看着大家喝下刺激脸色和神经的水一样的饮品,不住点头称谢。唐文采怕紫曼没走,也不敢出门,只得又喝了起来。 今天,唐文采有点想展示一下校长的风采,毕竟自己身兼数职,也算是成功人士,他已经管不住自己胃的否承受,酒精混着水顺着咽喉,穿过他的食道,一会就到了收放自如的胃里,很快的,酒精又被毛细血管吸到心脏,只几分钟就被心脏挤压到全身。唐文采没觉得手夸张,但嘴里却一直没停,直到很晚,扶着他离开的马庆道: “老唐,你今晚太能吹,比伟哥还啰嗦,讲了一晚上新元的管理,引诱我们投资教育的意思!什么苏总长,宋小姐,有点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味道!对了,你已经答应新综合楼盖好廖总进驻幼儿园了,你个老色鬼,摸了人家廖总一晚上!这个我得写进秦山的历史,哈哈哈!” 秦山是地级市,位于北纬二十三度圈环形带中上部,气候温润,四季分明,特别是春秋,水气宜人,浪漫绚丽,只是短了些,舒适可人的春花绿芽刚过,酷暑就急躁的来了。也因秦山经济一直农业为主,各处庄稼花草分外茂密,绿叶被骄阳照耀,水汽让夏夜凉得特别快,中午,快乐的阳光还让少女打扮着短裙丝衬,傍晚,大量二氧化碳的凉气分泌,又使过早偏爱暴露的女士只好遮上密实的套装。 忙碌让时间变得飞速。因新元第三次联考又取得骄人成绩,市教育局下发通知,让新元在高三备考最后一次研讨会上介绍一下成功的经验。接到通知,苏宁十分激动,学校成立还不足一年,所有教育教学活动也就是按部就班,老师同学们比较积极罢了,哪有什么经验。不过,市里开研讨大会,各中学校长、业务校长、各科骨干教师是必须参加的,这可是提高新元复课学校声望的好机会,可以为下一年新元的招生奠定坚实的基础,比打广告好多了。苏宁急忙向唐文采汇报。 唐文采听说要发言讲经验奇怪地笑了笑,他看了看刘武学、韩鹏飞。刘武学摇摇头,翻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听苏宁谈高考政策变化,一边找了几个名校宣传的文档,转过电脑对着唐文采道: “唐校,这有何难。你看这几个学校的《高三教学工作指导意见》,学着吹点牛,夸张一下我们的拼搏精神和辛苦,就大功告成,就是借机打广告,不知是不是沈书记视察的因由?”韩鹏飞道: “对,前几天沈书记对局长的中肯批评一定比我们的成绩更有分量,呵呵!现在是备考关键期,哪个学校也必须保持复习的稳定,稳步提高,但嘴上可以乱说,该怎么做他们还怎么做!汇报我觉得不用太当回事,我们瞎指导瞎出主意,只会让大家骂咱们不自量力。这几次是碰巧大家热情高多用了些力,有啥经验!让我们发言就是让新元在各校面前露露脸,刺激刺激他们,我觉得沈书记的影响有关系,唐校不是送过礼了?这次,呵呵,可以吹吹牛,可别太当真!”苏宁一听,做了个鬼脸,竖起大拇指, “拿别人的讲?各名校都有先前的什么什么高考成绩,什么什么荣誉称号,我们啥也没有,怎么吹?” “不是有现成的几次成绩嘛!强调学生入口的弱,强调如何提高、如何突破的!落差大就行,复课生从内心怕再失败,上次没考好就都认为基础不好!吴院长说的,不用扬鞭自奋蹄,提高是大概率事件,呵呵,他们没细想,这倒成咱们的卖点,这可不能实说!”唐文采觉得不定是沈副书记和教育局打了什么招呼,所以才轮到新元露脸,心里暗想,别影响了领导的意思,发言得好好准备,就道: “这次是咱们招生宣传的大好时机,我就从庞老师和班主任们那种敬业精神开始谈!小刘,你给我整几次成绩,弄成PPT的形式!一定要带上咱们学校的logo!” “还是让苏总长搞,成绩我不清楚!”刘武学没接,唐文采笑呵呵道: “技术上你搞,让小苏帮你可以了吧!”说完,唐文采将几份先进学校的经验打成稿件,认真看起来。粗略分析,唐文采发现,名校还真没什么特别,学生基础好,加上学习氛围好,和新元老师们积极没什么两样,最后也就是提炼成了个花里胡哨的文档。唐文采见状,信心大增,简单组了一下稿件,亲自找了一个简洁的PPT文件,让刘武学照着弄。看着同学们的逐渐上升的成绩:新元的确做得很好。想到这里,唐文采不觉怡然自得起来。 高考教研动员会在实验中学多媒体演示厅举行。唐文采和苏宁代表新元民办学校坐在最后一排参会。教研室主任面对局长的阴沉脸只能大骂秦山二中出口率太低,重点人数太少,一中和实验中学的校长邻座,窃窃私语,嘴上说已经不容易,却暗自幸灾乐祸的起来。各种领导批评了一上午,接近中午,才轮到唐文采发言。 见大家回头注视,唐文采整整领带,学着秦山职业学院王书记的大气稳步走到主席台中间,他看了一眼最前排几个校长愁眉苦脸的样子,向台下招招手、微微笑了笑,唐文采没给大家鞠躬,坐定后,信心百倍按组织的思路开始滔滔不觉起来。 唐文采先以庞老师为案例,讲述了老师们的奉献拼搏劲头,然后又叙述了以苏宁、刘武学、韩鹏飞为首的领导班子如何靠在现场,如何精诚团结。他见秦山市各老师、主任、校长、局长都在记录,忙按电脑行文不再发挥,谈了自己摘抄的各地名校的做法: “作为高三的教育管理者和任课老师,新元主要从下面几点组织备考的。第一,实施理想信念教育,让学生确定恰如其分的期望值,老师们做好心理辅导和专业技能职业引领,我觉得,最关键的是领导同志能坐得住,只有领导同志认真备课、认真上课、认真批改作业才能影响全体师生克服焦虑、浮躁的不良情绪,领导要带头嘛!这条我们新元做得还算不错,例如苏宁总长,是我们学校的职业经理,一直兢兢业业靠在现场,韩主任、刘主任都是业务骨干。作为管理者上课,才能了解学生、老师实情,才能让师生以最佳状态投入复习备考。第二,高三教师要对考试说明进行深入研究,准确把握高考方向,加强老师们的研讨与交流,认真对知识点加以甄别筛选,去伪存真,科学预测高考趋势,有的放矢,不能茫无目的,用题海战术!所谓保十指不如去一指,我们要敢于舍弃,要瞄准方向,当然,这好似有点急功近利,但是很有效!第三,我认为高三复习应制定科学的复习计划,新元采用的是五轮备考方略,一轮复**结好基础知识,二轮复习以方法融合为主,三轮复习呢就是要实战模拟,四轮五轮是增加信心。我们认真研究经典考题,把握高考命题脉络,加强学法指导,利用好各地模拟题,特别是发达地区的模拟题,从中提取有益信息,开阔备考思路,实践证明,这是正确的。再有,应该做好管理经验的传承与完善,应该对优秀的经验进行梳理,对各科备考存在的问题进行处理、整合、更新和优化,学习借鉴好的备考经验……”讲到这里,唐文采的电脑突然蓝屏,唐文采一惊,看了一眼远处的苏宁,见大家都低着头,犹如受审的犯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下来,没有办法的按自己意思说起来: “啊,不过,教育应该立足长远的,急功近利是不对的!”大家一听,突然口语化,都抬头愣愣等了等,才继续记录。 “我觉得,如何让学生成人成才是最关键的。作为高考成绩,其实,有那么重要吗?各位领导,大家要正确面对,我没别的意思,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学生考不好也属正常,啊,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新元是复课学校,我们当然想让学生们再有突破,我们会逐步完善管理经验,形成长效机制,促进备考经验和教学资源的优化和传承,我还想说说具体操作层面,提高学生复习效率,精细化备课,我比较关注检测试题及作业的批改情况。出现问题,亲自督促落实,我觉得效果不错。我还要求教师们要总结、归纳和比较,让学生发现规律性东西,做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不搞疲劳战。我们觉得这样做学生受益匪浅,我们从巩固知识培养能力出发精选题目,充分考虑A、B层学生的差异,讲求实效,对练习题的设计既要注重基础又重视综合,杜绝忽视基础,忽视教材,用偏题、怪题盲目进行拔高训练的做法。很多老师拿压作业提高成绩我是坚决反对的,让学生进一步挖掘知识点的内涵,我觉得比多做十个题都强。当然,高考大强度训练是对的,但要适度,我要求老师们对练习必须分析比较后重组,不使用成题、套题,在保证训练频度的前提下,控制练**量。”唐文采觉得自己基本讲出了稿子中的内容,见大家非常认真的听,飞速的记,就直接关掉了屏幕,信马由缰起来: “我们是私立学校,刚刚成立,还是有很多不足,十分希望各位领导给我们支持和帮助。有一条,我实话实说,对老师们的激励措施新元做得还是非常到位的!我们的资金有自主权嘛!我校的课时费应该是秦山最高的,奖金也按万鑫集团的分配原则,真正做到了多劳多得,优劳优得。我作为校长,也和大家同等待遇,作为领导,我们就是为大家服务的,应该起到带头作用!服务不好怎好意思多拿奖金?实际情况呢,苏总长可以作证,我也是上课才有补助!作为新元的主要负责人,我负责地说,新元老师的奖金我一分都没欠,或许因为如此吧,大家积极性还是比较高的,有时我的倒没有着落!我不敢说先人后己,就是这样对待老师的,我觉得我们校长要上课,要带班,只有当班主任才能真正了解教学实情,但是,咱们各高中,哪个校长带高三课的,不亲自上阵就是瞎指挥,没有针对……!”这时,左边的管德育的副局长从侧面小心推了唐文采的胳臂一下,唐文采没留神,一惊,犹如大梦初醒,一震碰倒了麦克风。他以为时间到了,忙道: “不好意思,超时超时!啰嗦,啰嗦了!”下面的老师们静了一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回新元的路上,陈刚开着车,苏宁笑着埋怨道: “唐校长,你也太实在,批评校长要委婉,没发觉各个校长脸都绿了!他们哪还有上课的,这不是变相找校长的茬嘛!”唐文采嘻嘻挠挠头道: “我觉得局长推我,是因我说了奖金,先人后己,领导落后不对呢!” “谁不会说,说得时候满腔热情,会后呢,反正各公办学校资金使用是受限的,领导后拿奖金,可思议?” “算了,反正话出去没法收,最多不再让我讲,正好,我是秦院的,级别比这个教育局长还高半级,看他们脸色啥意思!”唐文采感觉讲得很实在,讲得不错,在秦山教育系统讲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犹如压在心头的恶气从身体肮脏处泄了出来,十分舒畅。 进了新元,唐文采没和苏宁回办公室,学着吴守南的样子,背起手溜达起了教室。  第三十三节高考 刚完成成绩分析,又一次考试接踵而来。而后,教务长、班主任、韩鹏飞领着同学们高考体检,刘武学和苏宁组织培训处结业考试,食堂增加了饭菜品种降低了价格,最后一次倒序复习就到了。 唐文采突然感觉无比急躁,也许天然,他一动就出汗,而且不到班级看一眼,晚上竟睡不着。唐文采把朋友们的聚会都推掉,全身心和学生一起做押宝题,猜测考试方向。不几天,犹如能决定学生命运的高考终于来了。 七号一早,唐文采、苏宁、刘武学、韩鹏飞,教务主任,德育主任,所有班主任和第二次参加高考的考生一样紧张。新元教师全体出动,大家带了水,急救药品,拿了伞,用布包了学生的准考证、身份证,尽了最大的力,装着若无其事,陪学生顺着秩序线进了秦山一中、二中的高考考场。 出新元校门前,颜主任集合了所有师生,请吴守南也到场,煞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领着全体教师学生在新元伸缩门前喊口号: “奋力拼搏,全心应考,一定成功!一定成功!”随后学生们互相拥抱着、鼓励着,犹如荆轲刺秦的走不归路。惹得来看热闹的陈老师激动地掉下了热泪。 两三天无话。九号,随着夏天的第一场大雨降落秦山,民办新元的第一届高三复课生圆满完成考试,同学们回到教室、宿舍,扔了书、暖瓶、脸盆、床垫,要好的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就如甩手掌柜,一下散到秦山城的各个角落中,变得无影无踪! 唐文采打着伞,站在新元的大门一侧,严肃地盯着大家的一举一动。望着学生们在雨中抱头四散,看着满地被雨水打湿的眼镜、箱包、复习资料、复读招工宣传单越来越多,长长舒了一口气。苏宁站在唐文采身后也打着伞,她看着唐文采淋湿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 这几天,吴守南没到考场现场,他正忙着新元综合楼的启动,加上秦院的内部正在紧急调整,弄得他心慌意乱、满脸憔悴。 这一年,吴院长给兼职的讲师们带来加速致富的好机会,韩鹏飞、刘武学、杨书记、高教授等等虽嘴里在咕哝“累死!”看着无所事事的秦矿下岗职工,拿到了不菲的奖金也是很惬意的事。高考刚结束,刘武学连秦院都没去,就哼着小曲约了韩鹏飞旅游去了。 新元的综合教学楼本打算开春奠基的,陈乃靖说盖楼要派监理,又说恰好资金周转困难,需要等待,等待弄得吴守南满脸心烦。二中校长承诺的帮着银行贷款见学生都报完了名,也拖起来,加上吴董事长的意思三天一变,设计图纸改动了无数次,各竞标单位更是等得很不耐烦。这时,国内原材料价格突然波动,价格忽上忽下,弄得吴守南不知道啥时候定住最省钱,最后,和唐文采谈改进的兴趣都没了。地址方面,监理公司说操场开工要开秦院的院墙,需要封闭一段国道,还得先修一段辅路,这是白搭上的,因这里是皇妃古迹的藩属区,还需申请勘探地下文物,高层的话土质等等也需要核查,其他问题纷繁复杂,弄得吴院长攥着融资来的好多零的钱干着急上火。 虽然答应了陈乃靖闺蜜廖总开园的要求,唐文采不关心教学楼,秦院的管理和课现在更是应付的很,高考后,他连综合办公室也不去,和迟老师一样,点个名就走,连一直想和他商量婚事的**都见不到了。 这几天,唐文采特别累,有种如释重负的疲软感,见培训部学生三三两两、进进出出,就让刘武学下通知暂时放假,门卫也回去休息,等大家撤离完,他亲自锁了新元校门。 新元休息、秦院没事,唐文采并不清闲,有沈局长的提前祝贺,黄炎仁帮忙要求,南宫伟、郭军、田秘书一人一个的饭局,他还想请苏宁或者宋黛茜,一边琢磨哪个排前面合适一边胡思乱想。沈思卿见唐文采要出去参加饭局,并没反对,她一边看电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们学校那个楼能不能让我朋友做?”唐文采停了一下,然后一边擦鞋一边说: “楼?综合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工,哪个朋友?这是老吴的事,我能做主?”沈思卿这一问,唐文采突然想到沈家镇黄炎仁的昌盛公司,他立刻决定不参加黄炎仁的宴请。 “好,那我可问了,你可别乱打岔!” “我打什么岔?你那好同学要承包吗?他不是做化工吗?楼房也敢盖?” “你不用管!”沈思卿听到这里有点生气,她拿起电话去了卧室。 不单是工作才忙碌成这样,唐文采一边走一边感觉是一年的杂乱兼职已成了习惯,这像有酒瘾的人,一天不忙乱就缺了作料。唐文采是完全可以享受平淡带来的乐趣的,秦院那么轻松,院里实验室、团委、新元只需简单拒绝就可以。现在,他犹如上了驶向大海深处的巨轮,心如平原走马,上了欲望的列车,跟着飞驰是无法返航的。唐文采也盼着所谓的事业有成,然而什么叫事业有成!只要欲望开了头,哪还有满足的尽头。唐文采琢磨后,用黄炎仁拒绝了沈局长,用吴院长拒绝了沈局长,用廖总拒绝了南宫伟,用教育局会议拒绝了几个备课组长,用颜主任拒绝了陈刚,自己则请了秦山二中的王干,嘴上没说,显然是让他成绩出来后尽快兑现先前的承诺! 第三十四节巧遇 仲夏之夜,天色淡灰,微风撩人,温润特别让人想添些精神食粮。唐文采中午喝了酒,沉睡了一下午,沈思卿带着两个女儿要去广场,唐文采无聊,也想出去走走,见沈思卿出门,也尾随出来。 秦山市人民广场的标志性建筑是一尊展翅飞鹰的铜雕,四周平滑开阔的大理石地面,是绝美的人造舞池,整洁的草皮和停车场不愧为人民广场,拥有闲情逸致的人们,三五成群,或谈笑,或抽烟,或打太极,或快走,草窠中隐蔽的音乐似闲庭信步的悠然自在,真是个休闲散心的好地方。这里在秦山城的北面,离秦院南门有三四华里的路程,饭后恰好溜食。 刚过横卧的迎宾石,蹦跳的可可丽丽立刻融入成行成列不分男女年龄集体舞的队伍中。唐文采不喜欢这愉悦人心的节拍,又往里,走到深处的石凳上边看扇子舞边点了一只烟。座凳附近人头攒动,除了音乐满是孩子的叫闹声,走几级台阶,宽阔的防车进入伸缩门前也是大舞池,专做交谊舞的场区。交谊舞的人最不在意嘈杂,男女一组,抱着能碰到红颜知己的念头聚在光华的地板上热烈旋转。 唐文采走几步又倒回,在小桥一侧的石凳上坐下来。他发现那些不知老来降至的老头,自做年轻状,脚步轻盈,那些毛头小伙脸上却显出少年老成的神色。难到他们向往成熟稳重,那容易得到女人爱慕的,唐文采不禁一笑。 舞伴们用指尖轻轻搀着幻想进入舞池,渐渐扭动俯仰自如的颈脖,在音乐中陷入高雅的梦想之中。 工作的杂乱也算有了些成绩,唐文采想:要做成一件事也不像贤哲大师们说得那么坎坷困难!新元的成功先不说,他设计的实验室课题刘武学竟有了大突破,数理实验怎样搞,他还没有明确思路,然而那突破,通过查询竟是国内空白。院里正愁无法展示自己的失落,还没弄清国际情形就糊里糊涂定成重点课题,拨款、装修实验室、加研究员,顺理成章,唐文采竟成了国内少有的这方面的知名的带头人和专家!唐文采的思绪信手游缰:人们为何喜欢到这没有景致的空旷地带凑热闹?或许**说的对,因为一切都是免费的,因为人是希望被注视的,这里,人不就是最美的风景吗! 人越来越多,舞伴们渐渐移到唐文采跟前。前段时间院长陈夫人眼红了能聚众,建议秦山职业学院把沈伯之雕像四周的大理石也改造成舞池,结果遭到了吴院长的第一个反对。唐文采还在想,陈乃靖不应该整天在大酒店和奸诈的男人们应酬,多参加这些露天舞会,不就能碰到自己的知己嘛!非要和离婚的南宫伟恋爱!南宫伟到底……这里才是绝佳的制造爱情的场所嘛!嗯,秦院的领导太不负责,也该对学生的行为管问一下,任她们自己摸索着成熟多危险!紫曼,唉!其实挺可怜的,她怎么会怀孕呢?那个宋小姐,也看不出多少年龄……虽不闷热,人工湖四周的假山却像刚比赛完的运动员,被四周人们吵得浑身湿润!唐文采在遐思,自己多像跳动舞曲中的音符,而,旋转会在浩渺的夜中结束的!但见广场上: 杨花流水溶溶月,柳绒小桥淡淡风,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现…… “唐教授!唐教授?” 不该是巧合,不会那么巧的!宋黛茜从昏暗中悠悠走来,正好和站起来要走的唐文采碰了个面对面。 “真是唐教授?有空您?怎么也有闲情逸趣!” “这么巧!宋小姐!你……自己?陈小姐呢?”唐文采有些不知如何表达巧合的怀疑,忙掐了烟。他一直有和宋小姐交流的欲望,但,又没主动制造碰面的机会,唐文采见四周没有熟悉的身影,稍微平静了些,他正想找个人谈一些理念、理想、实验室的成果,激动的嘴在微风中随着思绪抖动起来。 “我又没卖给表姐!她不知是不是找南宫先生了!公司太忙,弄得我一点时间也没有,现在自由的我。” “哦!哦!” “我的公寓就在对面,到这里也就几分钟!沈主任的没来?”宋黛茜带着响亮的手铃,把手叉在腰间,借力摆动了一下她柔软的腰肢。 “可能在那边跳集体舞!”唐文采急忙指了指远方。宋黛茜一个人,悠然自得,像在不慌不忙度周末。这时,几个小孩从身边窜过,突然停下蹲在地上找响声,宋黛茜冲着小孩呲牙做了个鬼脸,抬手动了动铃,几个小孩找到源头,突然大叫,哄得跑了。见人来人往,宋黛茜道: “你不邀请美女跳一曲?” “啊……我,不……你自己?”唐文采被邀请弄红了脸,没有准备,来得突然,准备得不充分是让人胆怯的,何况根本没想到!这时,一曲三步舞从四周慢慢升了起来。 “谦虚多的就是骄傲哦!”宋小姐主动伸出手。她的手心凉滋滋的,轻松地搭到唐文采的手指间,伴着飘动的曲子,一下把唐文采的幻影拉到了人群之中,实在幸运,这是唐文采还算熟悉的三步曲! 宋黛茜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有点反光,她感到唐文采步伐呆板而拘谨。该说些什么呢?这个老男人犹如好久没用生锈的车床,各个零件吱吱呀呀的不协调。唐文采不敢滑动揽腰的位置---宋黛茜比他想的略矮了一些,或者是换了鞋子。 舞曲的确是很好的交流工具,也容易让人陷入遥远的遐思! “陈董事长说,您稳重内敛,一点不像南宫张扬,南宫先生说,您上学时就拿了数学华奕奖,经常把老师难倒,是真的?”赞美是最好的开始,这是典雅悦耳的音调,唐文采觉得颠三倒四的赞扬从宋黛茜嘴里出来别有一种味道! “您跳得真好,经常来?”见唐文采只是笑,宋黛茜继续探寻话题。 “不不!南宫就爱吹!”唐文采跳得一点不好,他也没有机会到这儿消耗夜晚。宋黛茜搀杂日本语法的习惯还没调整过来,这并不影响唐文采对语句的理解,反而别扭中有种莫名的刺激,一种欲望在他的心中突突燃起来,唐文采一下想起紫曼,不禁走了神。 “您这么年轻就是教授,真了不起?苏小姐是您的学生?”宋黛茜不愧为公关的秘书,一直不冷场。她带着惯有迷惑人的微笑,试探着在撬唐文采的嘴。 “副教授,不过副教授!哦,听陈老师说市里连连给你们开绿灯,你们化工区那边顺利吧?”嘴里虽谦虚,唐文采找到了些放松,脸上露了一丝颇难掩盖的得意。唐文采也开始主动找话题。宋黛茜随着曲子伴着唐文采慢慢移动,故意迎合呆板的步伐,她柔嫩的手指移动了一下,继续捏着唐文采的手背,她觉得自己尽了热情地义务,如果唐文采再不说话,等曲子一完她就离开!而这时的唐文采一下自傲起来,他觉得飘荡着舞曲的人工湖被他压得基本没了声音。 “我们出了部分辅助产品,流水线正在试车,现在主要还是投入,整天上设备,集资贷款,十分忙。哦,那次,您的课太好了,我还需要参加你们的辅导,可总耽误,现在网络技术是基本功,太需要再培训!不过,有点难!依据用进废退说,电脑的普及可能会导致人类许多功能衰退!交流,对,人的语言交流能力将越来越弱!大家坐在家里就遨游四方,谁还愿意出门!”唐文采听到熟悉的领域,立刻来了神气: “理论是一套,不过,没那么严重,该交际的还是那样爱热闹!你看!”唐文采用眼指示了一下四周。舞曲中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亲切的谈论古今! “哈哈,对!人还是集体动物!” “进化也不能一下看出来,照这样发展,都懒得动,头一定会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没用,还真不定像那些搞笑画哩!”唐文采觉得自己说得幽默,不禁先笑起来。 “你可真有想象力!我现在兼职着公司信息收集方面的事,我的学习,头大也没法子,还有,你们最近还开软件课吗?” “开呀,当然,马上!”巧得很,新元技能培训学员毕业后,又招了一期电脑维修培训班,刘武学让唐文采准备程序课,熟悉使唐文采转入兴奋: “你不用研究理论,学学软件倒实用!”碰到强项,终于引出唐文采的累述。 “我只是好奇,加上负责收集信息,怎么也不能外行指导内行!也想见识一下电脑是怎样工作的,那次打开主机,见就那么一点东西,却如此强大,真不可思议。可,我又总错过学习机会!这几天我的电脑老罢工,太耽搁事!你们开班,我一定再去好好听!对于原理,我的简直是小は愚かだった(笨蛋的,白痴的)!” “死机,中毒或垃圾太多吧?这个倒简单!网络病毒越来越影响计算机的使用,真是那句话,文明是张脆弱得纸,越是先进越容易出现皱裂!” “软件公司的人也说病毒,我可不敢碰病毒!听着就吓人!呵呵,您能给我检查一下吗?” “当然!明天我有时间,不过,我不是专业维修的,看看才敢说!课你随便来听,随便什么时候,讲义,我自己准备的讲义……啊,我送一份?”唐文采有了些兴致勃勃,带些结巴说起来。 “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由衷谢谢),请告诉我的时间上课就行!我近期在秦院,离新元不远!”宋黛茜对唐文采的热情报以轻柔的微笑。微笑软嫩迷人,很容易让人曲解。 今晚的宋黛茜和职业场上完全不同,犹如蝉拘谨的前生蜕皮后的羽翼招展。她细淡的长眉,粉红的唇印,平洁滑润饱满的面底,纯洁细腻的胳臂。宋黛茜穿了圆领多折蝴蝶衫,紧身弹力运动裤,白边薄底软皮鞋,扎着一根没有花的结实皮筋,一股清洁的幽香尾随在周围。晶亮的眼球松弛了平日的机智和精明……这样的一见钟情对一个男人而言是不可避免的。唐文采不断懊恼随便了装束,不断责备皮鞋的亮度,不断怪罪自己抽了烟。 广场上流动起更凉的风,但,浪漫的人是想夜不要离开的。唐文采又进入胡思乱想,明天检查微机该不该穿工作服,如果穿白色衬衣一定弄一身灰……唐文采想不会是爱上宋黛茜了吧!可自己?自己怎么啦?难道没了道德底线!怎么这么容易移情别恋?但,这种情感又无法阻止,就是那种既悠远又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挡也挡不住。宋黛茜感到四周混乱的无数双眼神在互相亲吻,热烈的情绪根本无法遮掩,她因好久没这么放松,今天挺开心。工作的事,人际的虚伪,也许在还算熟识没有瓜葛的教授面前不用遮掩,唐教授内向稳重,没有被交易改变的虚伪,是个不错的舞伴。 “唐校长,新元的教学楼招标了吧?”宋黛茜突然变了话题。 “这个……没吧!几个事没协调好,招不招标吴院长说了算!” “盖楼可不能大意,沈家镇的昌盛公司!当然,黄先生,那次,他生了我气,可他们的确没资质,我是公事公办!” “我知道,这事我不管,也不问,那是吴董事长的事!” “可,新元是您……您可要……我调查过,皇妃工程公司的各种资质是刚弄的,但毕竟有,上面有具体要求,对不起,请你理解!” “我知道,我知道!” 宋小姐继续轻盈地在唐文采眼前移动,黑暗中,她露出神秘的微笑,这是些充满诱惑的晶莹的秋波,让表面镇静、感情优柔寡断的唐文采乱了心扉!唐文采没认真听招投标的事,他只感觉激动的心因承受不住激动没有太细的咽喉都快跳出来了。爱慕就是一瞬间的事,一颗心撞到了另一颗心,像块带电的云,在无边无沿的天空盲目的飘移,突然碰到另一块带电云团,立刻发出夺目的光。唐文采一下忘记了沈思卿,忘了可可忘了丽丽,忘了自己的胡须,忘了秦院新元的事务,就是感到一股力量,一种打动,一种内心的渴望正在向他袭来…… 沈思卿找了一圈石凳,以为唐文采早回家睡了,没想到,回来更晚的唐文采眼神里透出晶莹的光。沈思卿一边看电视,一边斜着眼阴阳怪气的问: “这么晚,是不是碰到了老情人?”唐文采一边脱鞋一边道: “胡说什么!碰到一个老朋友,谈了些秦矿、新元的事。” 第三十五节查处污染源 春有桃花秋有菊,夏雨冬雪,春种秋收,往复有常。随着新元培训部新学员报名、缴费、注册、开学,秦山四周的墨绿逐渐退去,又慢慢换上淡淡的灰。 秦山北部慢吞吞的农民第一次保苗浇灌后,环境监测中心突然接到无数激烈的电话和雪片般的匿名信件。有叫骂秦山粉尘空气的、有侮辱人格说矿渣的、有哭诉上游来的水灌苗全黄的,还有投诉皇妃镇沈家镇安装公司联合扰民打人的,投诉记录一天就撒一堆。 这天,沈家镇一个爷爷辈份的中年人实在压不住秋种的损失心情,直接来到了检测中心办公室: “泌水直接坏了,流到镇的水,牲口都不敢喝,泥鳅蛤蟆也断了子孙!你们管不管?你们这里那个叫沈思卿的,是我孙女,你们要是不管,让她出来,沈家镇她要是不闻不问,过年就别回去给我磕头!”沈思卿在主任室听到转告吓了一跳,她正拖延着想怎么回话,退休在秦矿生活区的妈妈急匆匆找来,她满脸焦急无比无奈的道: “这是咋回事?麦苗枯死与你啥关系哩!老宅门上被抹了大便,说是你管,这,空气水是老天爷说了算,怎么成了你负责!刚才大爷爷到家说,都是你管的,沈家没有你这不肖子孙,以后你爸可怎么有脸回家哦!” 沈思卿听着母亲的埋怨,柳叶眉倒竖、嘴唇发青、浑身乱颤,她立即穿好制服,戴了大盖帽,连郝局长都没打招呼就联系市**办公厅,立即召集了工商、税务、城管、电视台、派出所。各大局应急部门接到**办公室电话,以为出了什么紧急问题,加上沈思卿伯父、哥和堂哥姐的各种面子,各执法队反应十分迅速。大家理解要互相撑门面,当晚,联合执法准备工作完成就绪。 第二天早上卯时,市**办公室一个副秘书给各个局长打电话: “根据市委市**的重要指示,****的强烈建议,市**决定以环境检测中心为总指挥,深入调查查处一下近期出现在泌河中下游的水染源问题,各局、各执法部门要站在政治的高度,抱着为人民负责的态度,给泌河、沈家镇、皇妃镇一个说法,因为时间比较紧,检查通知随后印发,请大家密切配合,不要出现安全问题。”大家得到正式通知,局里都派了一位科长以上干部带队,十几辆七凑八凑,大小不一的公务执法车,在环境检测中心集合,贴了标号,而后浩浩荡荡向秦山山岭颠颠簸簸而来。 看着长长的稍有凌乱队伍,沈思卿留了照,有点欣慰的笑了笑。大家这么给脸,仿佛今晚不请一顿饭都不合适。她心里知道重点在哪里,可以找个典型给家乡一点交代,但,如何整治却没有底,沈思卿又十分担心,今天的饭报销是没问题的,花费大一些合不合适,先斩后奏,郝局会不会给脸色看!可,这污染太气人,空气难闻也就算了,水都是进嘴的,太不像话,不给点颜色看,还以为环境监测科是吃干饭的!沈思卿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电话向郝局长汇报了现在的情况。郝局长刚才没接到市**秘书的电话,一听,急得直跺脚,道路上嘈杂,马达声已整装出发,现在也没法子,听说市**要打一个通知,当机立断: “必须给各镇、各村受损失的农户一个交代,要安抚好群众,作为党委会成员,我坚决拥护市委市**的决定,完全同意检测中心的行动,让电视台给曝曝光,不要怕触动谁的关系,很多企业不拿检测中心当回事,太不像话,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郝局长放下沈思卿的电话,赶紧让办公室给万鑫、永华、胜利打招呼,让他们做好迎接检查的准备,声称这叫先礼后兵,这时,晃晃悠悠的车队已过了山口。 检查组一路向北,进秦岭先拐向西,但见秦山矿业大门紧闭,贴了封条,矿内水泥地缝蒿草荒芜,停工停产还有什么粉尘废水!电视台现场报道: “秦矿整个矿区已贴了封条,保卫人员严格检查车辆进出,没有出现国有资产流失,也没有发现矿渣、废料乱排、乱倒现象!” 车队各执法人员都照相留了档案,继续向北。沿路正好碰到几处马达轰鸣的碎石场,几个小作坊的农民工都戴着大大的口罩,挥舞着铁锹,执法队立即把铲车、传送机、**进行了封存,电视台还对反抗的拿铁棍矿主进行了录像。 再往里就是大门开阔的永华化工。沈思卿坐在驾驶室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化工厂虽不大,但红包、定例每个重要节日都是一刻不差送到家里的,这……如果?这时,大家已看到远处滚滚的红雾腾起,他们的废水能经过无害化处理?那些硫铵废渣先前都直接倒山沟的,连掩埋都懒得做,各种有毒有害废水能送到标准化处理厂?可,开弓之箭回去是不可能了,已隐约看到永华化工厂门边的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加上电视台还在录像!沈思卿着急起来,一边想着一边给宋黛茜发信息,化工区是联合在一起的,这也算仁至义尽吧,他们坐以待毙,实在没有办法! 刚到山脚,最前面的城管大队突然停下来,中队长跑回来对电视台副台长抱歉道: “老陈,实在不好,一个紧急情况,群众举报,城东菜市场早市摆摊占道严重,造成大量车辆堵塞,正是上班高峰,过会儿省里一个领导要经过那里,局长让我们立即过去清理商贩,还需工商部门也配合一下,你们最好也派个记者过去!沈科长那里,劳驾给说一声!”说完,他急急跑了。 沈思卿的检测车倒了好几次才绕前面继续颠簸,执法大队和工商局的车辆都急急调转车头,呼啸着奔秦山市区驶去。又走了一箭之地,秦矿派出所的警车竟抛了锚,大家一个劲骂懒驴上磨屎尿多,也没法,警车只得改了方向,四五个警察撅着屁股,推着闪着警灯的依维柯一步一摇回了秦山警务区。 检测中心的执法车车顶带了扩音器,刚到永华化工总公司门前,就见一群愤青般倔强的老头、老太堵在路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声音鼎沸,意思大致是: “万鑫公司为首的化工企业把干净的山泉水、泌河水和地下水抽到自己厂里,刷灌,洗油,散热,冲厕所,而后废水污水不是排到泌河就是倒灌回井里,那些控制不了的废气,四散漂移,都集中到凹的皇妃镇沈家镇葫芦口去,臭气熏天,河水根本无法浇灌,地表水烧开全是水垢!要求赔偿,至少赔偿刚种上就死了的农作物!”电视转播车已回了秦山城,只有一个记者步行而来,落在最后面。这时,一个脸部肌肉变了形的老者跳到一块高起的大石上,挥着一条毛巾吆喝起来: “就是要堵化工区的门,你们这些狐貉也不用装模作样,还有查?山里山外都一样,这些没良心的,为了赚钱,黑了心,水没法喝,空气没法吸,粮食也全中了毒,这是要断子绝种!汽车一辆也不能进,一辆也不能出,看他们怎么卖钱,让这些兔崽子白干,让这帮兔崽子全赔光,让这些兔崽子全关门!”老头很有号召力,喊一句口号,声讨吵闹声随即附和,逐渐成了气势响彻山谷,彼此起伏的吵嚷声搞得沈思卿出了车门晕头转向。 作为核心——环境监测中心主任的沈思卿是有职责奉劝大家依法办事的,她下车站到路沿石上,挥着手,想解释一下环境变化的渐进性,要依法治理,调查清楚会给群众一个说法,让大家先散去,这是检测处的职责,让他们进山取样然后处理。老头老太太们分不清制服,以为警察来了,全部从石头、撑櫈上站了起来。 “我们又没违法,就是要个说法,你们要敢强制,我们就拼了命和你们干。我们不走,你们走,什么检测中心,混蛋!” “大伙儿不要听他们忽悠,他们就是要大事化小,不闹**不会给钱的!要齐心协力闹出点动静,大家不要怕,不准他们走,我们砸,砸他们的车,砸!”这时,显然有几个人作梗,群众人多势众,没把几个“女警察”放眼里,冲撞一触即发。 沈思卿见其他车辆有的掉头,有得挂倒挡,有得没赶上来,忙站在执法车门口,恰在这时,车上的喇叭竟坏了,沈思卿只得挥手继续大声解释,她大喊着: “你们赶紧散开、退后,我们是环境监测中心,我们就是来查污染源的,你们这样做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如果化工区有污染,我们会查清楚、会曝光,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一个老太太跳起来气愤道: “查个屁!你抬狗眼看看那些冒硫磺的烟筒,你没长鼻子吗!”四周几个人继续把人们往检测车附近推搡,乡亲们集聚愤怒,仿佛愤慨之极。突然,不分青红皂白,几个人走上前一下把沈思卿推到树棵里,跟着,混乱的人群抓住过来撕扯的环保人员,大家顿时扭做一团。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秀才遇到兵有什么办法呢,执法车很快被打碎了玻璃,几个司机和执法人员见状四散而逃,沈思卿站不起来,脸被踢了几脚,衣服撕成了一条条,披头散发,帽子也不知掉到哪里,浑身不知被什么炸了好几个血眼,左额头蹭到了地上的石头,鲜血直流。 直到后面的那个女记者带领派出所真干警和秦矿社区的男干部带着警棍赶到,大家才一哄而散。唐文采正要去教育局开安全调度会议,听到郝局长的电话吓了一跳。他赶紧让陈刚过来替他,一边往医院赶一边打电话让刘武学安排好培训部的开班典礼和结业考试。 两个女警察正在做笔录。郝局长坐在另一张病床上,默默盯着吊瓶,几个局的领导都抱着胳膊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的等待着。病床上的沈思卿还在一边哭一边喋喋不休,说:大家不听她的道理,就是秦矿上访局通报的那个闹事的老头推的她,执法队不团结,记者们只知道躲后边照相,派出所的人最不靠谱,应该是胜利化工厂的人掀翻了执法车,有几个是车间主任,她认识。 唐文采擦了擦汗赶紧和大家握手,感谢照顾,让郝局长和大家放心回去,不要把事闹大,最好不要让上级领导为难。然后,他拿了沈思卿的手包赶紧去买医护用品。 打开包,唐文采心头一紧,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攥住了胸腔里的心和肺:手机,口红,镜子,粉盒,钱包,乱七八糟间竟夹杂着两个安全套,这!这……! 唐文采面无表情端着脸盆慢慢回到病房,他的魂魄犹如青烟已离开了身体,躯囊沉重不知移动的方向,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似被人家占了温馨的房子,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在玻璃外看着别人在曾经的餐桌上大吃大喝一般。 科室的朋友,晓娜、沈思卿的闺蜜也依次离开,看着沈思卿打了安定迷迷糊糊睡着,唐文采腿一软,想着那些绿帽子的短信,一下坐到了地上。 第三十六节竞争 武力并没让人屈服。沈思卿还没出院,那些闹事的老头、老太太倒先从拘留所出来了。他们四处串联,到处散布,还有了领导机构,比先前更团结、更具危害性,不但不收敛,而是扬言要继续闹事,还逢人演讲,电视台播放的秦矿、采石场、化工区全是修订的做秀。 检测中心的小周医院探望,告诉沈思卿,几个老太太借晨练常到单位门口神神秘秘窥探,不知什么意思,吓得沈思卿急忙把可可、丽丽转到秦山市幼儿园,每天由姥姥亲自接送,自己也不敢单独开夜车,更不敢很晚回家了。 利益当先,新元最会见缝插针,因很多高三毕业生都是趁假期参加些技能培训,弄得新元高考结束才几天就拉开伸缩门大肆招生。唐文采也没料到财会、计算机、文秘、电器维修会场场爆满。培训部的老师根本没有假期,他们怨声载道,董事会只得同意增加课时费。 沈思卿出院后躲在家里,整天看肥皂剧,晚上的太极剑功课也不去了,罗杰公司的运营投资她也开始懒得问,因好久没上班甚至有了提前退休的想法。沈思卿觉得,罗杰的分红和利息就能养好自己,何必受约束、还有风险的做环保员呢。这天,见唐文采神色匆匆,沈思卿懒洋洋道: “前天,陈老师过来说你们那边红火的很,新元要开女子防身术班吗?”唐文采回头白了沈思卿一眼: “你们一个小小的环境处,带着圆帽子就敢称**,你这枪头太软了吧!”随后就摔门而去。 教育局连续三次召开安全大排查会议,要求每个中小学、职业学校、民办学校只要有一个学生在校,主管安全的负责人就要全面执行市安全办、教育局的细节决定,第一责任人不准外出学习、旅游,二十四小时开机等等。陈刚会后忘了拿红头文件,他大概向苏宁说: “一个领导啰嗦,说秦山一个小学组织外出参观出了车祸,家长正和校长打官司,皇妃镇一个无证辅导机构,学生因一点小事群殴,听说补课的老师都被家长捅死了,不知怎么还点了火,死伤好几个人,二中有两个女生双双坠楼,局里说不是班主任的事,要求所有教师不准在社会上发表任何言论。局长要求,各校,特别是民办院校要立即进行以教学设备大检修为主的安全大检查。还有,近期学生心理问题严重,严防过激行为发生,局长还有个意思,前一段有些学生家长参与上访,让老师做好学生的工作,让学生教育好家长,稳定大局,决不能出乱子。局长让各校教师、领导近期不准外出,实行责任制,出了问题拿校长试问。要求第一负责人不准关机,一把手近几天做好防大事的准备!”唐文采因两个已经培养好的年轻培训部老师不辞而别,没人上课正着急上火,他根本没听清楚苏宁的转述,走进办公室对刘武学劈面道: “这几天你少到实验室,培训部这么多事!”刘武学打着字,没抬头,说: “咱们有个培训恰好和省里一个认证机构能挂上勾,一个朋友让我试点,做做资格认证辅助机构,从我们这边报上名就能过,我是弄还是不弄呢!”苏宁忙道: “这几天很多社会青年到校咨询,这个国家认可的资格证很多企业认可,至少顶个高中毕业证哩!” “哦,这,这个必须弄,必须弄好,接待好!哎呀,这不是有些惹是生非的太让人头疼!”后面的陈刚满脸英气探过身子道: “什么事?谁敢,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唐文采忙摆手: “啊,这个安全!秦山教育局说的对,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咱们新元里都是成人,复课生差一些,一门心思备考,不过,培训部晚来早走,散漫,会有些问题!我们可不是一方净土!呵呵,应该尽快组织培训一下教师,合力把复课生工作做好。小苏,呵呵,要多和老师们交流,用情感留住他们,至于安全,没出事就是安全的嘛!我的意思是,韩鹏飞的婚假临近再请假,也不用提前半月就准备哦!呵呵,小苏,和他提提我的意思,当天,我们都去,凑个热闹。现在的几个事,杂事太多,陈科长管安全我是放心的,啊!还有很多报表、档案都得应付。最主要,现在也应该启动招生工作啦,宿舍、教室、食堂也需要装修,陈刚,你可负责好!小刘啊,你说的证书是国家认可的?只交钱?呵呵,对了,韩鹏飞到哪里去了?”陈刚见唐文采当面表扬,让他负责,很想打个立正,嘻嘻看了一眼低头的苏宁,怡然自得倒背起手走了。苏宁很快地记录,看了一下需要和秦山教育局对接的几份材料,道: “我也没见!让陈刚负责安全?他可够安全的,可别任人唯亲哦!” “形式主义就几天,糊弄沈家镇、皇妃镇老百姓上访的!咱们学校有必要设保卫处!我看后勤处应该抓紧组建!” “吴院长不就是总务主任嘛?我看陈也夫人行!这次,又让她侄子负责这大门,她一定会请你喝好酒的,哈哈哈!”刘武学这时也笑起来。 “嗯,人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老陈干总务还真行!” 说笑了几句,刘武学仍不搭腔,走了,苏宁急忙道: “唐校长,一中、二中、实验都有自己的对外网站,这对学校的宣传帮助很大,你看,咱们是不是也建一个,这样显得正规,学校也有层次!” “网站?有必要?倒不难,直接挂秦院服务器上就是,也就是申请个域名,你办办这事?” “我哪会做网管,让刘老师,你给他按个名头,可别说我多事!” “这个刘武学,瞎混,培训部乱成什么样子,嗯,只收钱发证倒是……网站,他合适,就给个对外宣传部主任的职位!你给他发短信,说我说的,让他给新元设计个好点的logo,好的图片,文章也放上些,尽快通知他吧!” “好,网站直接挂出去就不再和您汇报了,还有,领导介绍写吴院长还是您?这块资金吴院长一定不同意,人家刘老师可是白干哩!” “我和老吴谁也别出现!你形象好,写你吧,对外宣传怎能白干呢!给他每周加个课时就是。这个刘武学,我的实验室他用着,整天在那边,夜猫子!” “还有一个事,吴院长那天过来说没空给培训部上课,他的课一直是让王教授代,不然……” “不上正好!直接请王教授来,把他的课时费去掉,这事得公事公办,我不好说,你做!整天上窜下跳,跑的贷款也不知道成了没,教学楼我看假期又够呛!” “好的!吴院长好大喜功,实在没法子!我给你们打工,只能尽忠!那天,他说要启动招生,恨不得把秦山所有没录取的全招来,去年挤点,还算能运作,就怕他再说五十个也是放六十人也是赶,那就要命了!真得盖教学楼,不然……呵呵!” “尽人事吧,小苏,招生简章还是你负责,维护教室、宿舍让颜主任多操心,培训部……我赶紧让刘武学处理一下学生不按时来去的问题,还有,看一下老师还有哪些缺口,尽快统计,要有余富,得赶紧储备!” “复课班数学和英语老师缺口很大,一中的老师是不敢过来兼职了,今年考的没二中好,他们校长把到我校的备课组长全弄成了待岗,有个老师还被外调到了乡镇,说是严重违反师德,谁还敢来!待岗也让实验的老师很顾忌,看来,二中的老师过来兼职也有难度!王主任倒满口说没问题,他说,就怕局里下文件。那天王主任来,意思是,我们组织复课收费,可以直接到他们学校上课,他负责暗中安排,想办法应对市里的检查!” “那怎么行!一中恨我牙根都痒,我可要小心,再说,我们没有学生还不被架成空壳!自己有学生怎么也腰杆硬,他们违规,一旦被举报,查出来还不牵扯到我?最重要,学生不到校咋制定收费标准!” “嗯,是!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看,因今年扩招,军检线后,复课生比去年少很多,加上我们在社会上公告的名校人数很少,可能会受点影响!”苏宁跟到唐文采屁股后,忧郁起来。 “不会吧!在我们这边上课,出了成绩,学生怎么会不认可哩,学生是最好的宣传员嘛!”唐文采听到老师、学生都没着落,心一下子揪起来。就在这时,韩鹏飞匆匆进来,他带了一个坏消息: “秦山市公共汽车站和文化广场大楼突然一下成立了两家复课学校,规模都很大,汽车站在一中附近,广场在市**办公楼前面,师资怎样弄不清楚。但,硬件看都不错,那边交通、食宿也非常方便,这一定会影响我们下一届生源的!” “什么?这个消息老吴知道不?”唐文采听到竞争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清楚,今年能不能招生不知道,反正都在装修,横幅都打到了秦矿商场门口。不过,刘武学说不用太担心,他们刚开始,一定不被看好,我们有招生、宣传经验,管理经验,教学经验,市里也已经很重视,还有秦山学院的底,没问题,呵呵!”韩鹏飞见唐文采脸阴沉起来,忙搜肠刮肚寻找新元的优势: “应该招一批新教师,和公办教师一个待遇,给他们买上医疗险、失业险、交足养老金,培养他们成新元的骨干!那样,我们才能排除不确定性,否则,都是兼职,说走说不来谁有办法?倒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也没见我们的资金宽裕,嗯,新的复课学校一定和我们搞价格战,到那时,我们可就被动喽!” 唐文采站着、瞪着眼想着心事没接话茬。他就是兼职,新元看似红火,的确缺连续性、稳定性,吴守南急切盖教学楼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招聘专职教师,怎么招?没到招生的关头,情况这么不明朗,第二批复课生到底什么情况现在也说不准,招了老师,没有学生让怎么他们走?怎么办呢?只能等,等等看!唐文采看了一眼苏宁,一下又想起病床上沈思卿的包给自己带来的心里变化,不觉思绪又飘起来,变了,自己变了,再也没有了心平气和,不是多愁善感,是无以名状的哀愁和愤怒,像云朵一样的情绪总也压不住,这急需诉说又不愿开口的混乱思绪,让唐文采一下子牢骚满腹了很多。 吴守南和老伴陈夫人偷偷到新建的两所民办学校看了看,见楼道里全是碎石烂瓦,连个负责人也没有,深深呼了几口气。吴守南全面考虑,终于定下综合楼的具体方案。 苏宁、陈刚一起过来邀唐文采吃饭,唐文采以准备秦院的课为借口回绝了。唐文采假装专注工作,想抑制胡思乱想,可,思绪总是乱动。他想到了老,想到了病,想到了知己,突然感觉什么都失去了意义!兼职赚的钱有多少意义?为新元的各种事物,吃请、送礼、喝酒、洗桑拿有多少意义?找紫曼享受一时之欢有什么意义?沈思卿的兼职、融资、跑工程、也许的婚为情有多少意义?生活有多少意义?现在的家完全变了,卫生没人处理,衣物没人洗,可丽缺少陪伴,一个四人的家庭貌离神合,变得一盘散沙!唐文采想回避,想对繁杂视而不见,然而,他知道,依然会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行尸走肉般的犹如根本没时间理睬这些混杂的情感。 围攻化工区的事还没平息,万鑫集团化工区内部的保安又和皇妃镇的安装工程公司因为丢弃在地上的废铜烂铁发生了激烈肢体冲突。 这天下午,各警卫室联合检查,几个保安扣留了罗杰安装队的三名老头工人,皇妃镇的农民工见状回镇纠结大批村民开始围攻治安亭,一下打伤了万鑫集团的四五个保安。保安们找了黑社会青年帮忙,因参与人越来越多,天也渐渐黑下来,争吵最终变成了规模越来越大的械斗。 秦山市武警防暴队紧急出动,才把流血事件控制住。罗杰虽不是万鑫公司的人,也主要给万鑫化工区做事,大家对峙,根本不听什么总经理的安排,罗杰抓耳挠腮不知道帮哪边。陈乃靖听到消息,立即让公安局协助防暴队抓了两边的十几个带头人等待处理,才让两边的人各自散去。 在公安局,陈乃靖铁青着脸看着罗杰,罗杰只咬牙。保安们说农民工和罗杰一样就是个小偷,偷各处的螺丝螺母、表盘铅丝、仪表、铁铜,他们躲在厕所里扒了电线铜丝缠腰间带出去换酒,带头农民工反驳道: “我们是农民,就是心疼浪费,地上的废铜烂铁反正也是扔到垃圾场,保安才监守自盗,线圈、仪表是没责任心弄坏的,保安看到也不管,他们执勤,看到生锈快腐蚀漏气的管道也不会动一下,怪我们?我们让废物再利用不对吗?”婆说婆有理娘说娘有理的斗嘴、争执不休让陈乃靖火冒三丈,她盯着罗杰和防暴队长,指桑骂槐大骂宋黛茜: “我辛辛苦苦创业,你却看着大家败!只知道要投入,要钱要钱!以后,检查到一点浪费从车间主任开始扣,直罚到你!”公安局的领导没趣的挠着头看罗杰,人放不放,拘不就拘留?弄得大家也不知道怎么下台。 罗杰只得训斥了一番工人,当面开除了那个带头人,陈乃靖还是不满意,怒气冲冲对宋黛茜道:“扣下工程款,以后和皇妃镇安装公司断了一切业务!”见陈乃靖怒不可遏走了,罗杰忙拉住宋黛茜道: “赔医药费,抚恤费,还得给开除的工人点意思吧,这次不赚钱也没事,可,以后还是要合作的,不合作怎么弥补损失?我是真心希望万鑫好,只是农民工就是没素质,请陈总一定高抬了贵手,我从皇妃镇找几个新的保安替万鑫看门,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我尽力,陈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先和局长谈好处理办法吧!这么多人在公安局也不合适!” “知道知道,我一发小已经打好关系,只要陈总满意,一切按万鑫要求处理,我一定对员工加强培训,给集团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说着,罗杰拿出一个大信封就往宋黛茜手包里塞,宋黛茜急忙躲闪: “我说了不算!”罗杰哭丧着脸恳求道: “请务必帮忙,镇上一点地也没有,都成了开发区,好几年也没发使用补助费,百口子人还指望公司吃饭哩!” “先让大家出去,我们这边再商量!” “好好好!你是陈总的亲表妹,一定要替陈总做主,毕竟还有很多合作。我知道你原则性强,恰能解决很多棘手问题,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见宋黛茜坚持,罗杰悄悄把红包放到宋黛茜的车后座上。宋黛茜送不回去,只得把红包放进了金尊大酒店的保险柜。 陈乃靖对罗杰的表态和宋黛茜的快速处理是满意的,现在公司疾风如飞的发展,正需要无数忠心的支持和兢兢业业、一刻不得清闲的管理人才,哪个模块都需要各方面的支持,虽然罗杰组织的是批农民工,怎么也是地头蛇,至少能保证他们不搞破坏也是好事,加上罗杰还算可靠,处事小心,工作上也积极,所以,陈乃靖间接让宋黛茜收下红包,就为继续合作做了铺垫。 宋黛茜做事刚柔相济,尽全力让公司诸方面协调发展,有时还能自作主张,这让白天的陈乃靖更显得井井有条,大家的尊敬也多了很多。因电脑维护、软件升级改版、技术上的应用等,宋黛茜请唐文采到秦院办公室坐了几次客,顺便请唐文采吃了几次饭,唐文采也回请了一次,一来几去他们倒成了熟人,约请竟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只是,宋黛茜休息时又放松的一塌糊涂,会连陈乃靖的电话也不接,这让只有周末有空的唐文采又时常无奈的苦笑。 罗杰的红包是唐文采通过沈思卿帮忙转回昌盛公司的。这天中午,唐文采匆匆忙忙走进秦院小餐厅的时候,宋黛茜要了两个小菜,正在慢慢吃,见唐文采急急走来,她笑嘻嘻站起来: “吃饭草率,消化不良的,不过也是减肥的好方法,唐教授,这么急?” “呵呵,我身兼数职,一次饭得养活好多人,不匆匆不行!”宋黛茜边坐下边笑: “还真是,让你说到了着急的缘由,我也一岗多责,一个考察组要到公司参观,让我陪同、接待,还得讲解,也不是一人顶三人!对,有个事还请您这大忙人帮忙呢!” “我只会装陈序!” “呵呵,这次是当邮递员!”宋黛茜简单说了红包的事,最后道: “皇妃镇的红包,请务必让沈科长帮忙退回!”唐文采想着深思卿的红杏出墙,不便表现的说: “红包不要白不要,这叫赠予!” “拿人手短,以后反而没法让皇妃镇开展工作了!” “不正好吗!” “你不知陈总的意思,我是一定不要的,务必帮忙,改天,改天我一定请客还你这人情!” “那好吧,放心,罗总的红包为何让沈思卿转呢?” “这……这,你应该?皇妃镇安装公司有你的股份嘛,这还需要保密?” “我的股份?什么情况?不可能!皇妃镇和昌盛公司合并了?” “你?黄镇长?我也不清楚,反正沈主任说了也算!” “商贸会上的那个皇妃镇?” “是啊,现在公司发展很快,许多秦山的大工程还得过他们的手哩,听说……” “这样!算了,搞什么工程我也不懂,懒得问!” “哦,不过,他和昌盛可不合作,竞争对手就是你那个老朋友黄老板呢!” “这个我知道!” “嗯,呵呵,你知道?” “任尔东南西北风,不管他们,也管不了!” “哦!”宋黛茜听出很多弦外之音,笑了笑,开始慢慢吃等唐文采端饭菜。 “这段时间怎么老到秦院?万鑫那边不忙?” “忙啊,忙死啦!陈总说要退出秦矿,直接放弃秦院商贸这块,我觉得摊子铺开这么多年,反正行业、人脉都很熟悉,费不多劲,老本行怎能扔,怎么也能安置几个老弱病残,至少赚个人工费!陈总倒好,直接让我接手,送给我这块业务啦,成了我的事业,能不过来整顿整顿?哈哈,只是就给我几个老弱病残!这里需要协调的事还真不少,有点忙,有点乱,你没见,还要当搬运工哩!” “这样,那,以后有苦力活叫我!可支短工费啊!哈哈!” “你能扛包?闪了教授的腰我可支不起医药费,呵呵!主要外围很多领导的意思需要应付很费神,很多工程招投标还得暗中考察,和特务一样。还好,陈总找了个新人,负责招投标,我也算脱了出来,你看,现在就剩些杂事,琐碎的事好像没有意义,越忙越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宋黛茜和唐文采像十分熟悉,也不掩饰,端起碗大口喝,唐文采盯着宋黛茜,急忙给她递上餐巾纸,恰在这时,吴守南的陈夫人进来买馒头,颤巍巍看了几眼。 第三十七节约会 秦山地域广袤、矿物丰富,山水相间、林木茁壮,田地肥壮,应该是富足的。可这北部平原的庄稼人总是死脑筋,把侍弄土地作为传统美德,还学封建社会的清高人士,只读圣贤书,富贵不能淫,贫贱也不移,以致到如今,连接近秦山经济开放区的皇妃、沈家镇还保持着黄牛耕种、手动脱粒的自然状态,镰刀、斧头还是生产力。 在秦山乡镇经济会议上,分管经济的赵副市长对皇妃镇、沈家镇的干部很不满意,他给沈镇长提建议:要先让思想活起来,让群众们欲望大一些,甚至,让他们多见见花花世界也是十分必要的。沈镇长很为难,说:我们免费让村镇干部出去旅游看看国内形势,他们说我是耽误他们歇脚,现在,就是商鞅在世也难让这些粗苯的土包子把银行的资金贷走搞什么经济,简直愚昧透顶!也难怪领导着急,老秦山的老辈一直耍深沉、无为地坚持不肯开发石油、矿产、煤气、改种经济作物,致使,现在聚集、流动在秦山城的资金到新世纪了,还像民国时期炮的钢块那么短缺。看着四周省市楼群林立,汽车火车飞机到处游走,发展皇妃、沈家镇地区的下放干部们很是着急烦恼,最重要的是,贫穷使他们考察、开会竟没有汽车代步,甚至有的科室还配着通讯员代替电话,这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群众们更甚,自足自给、各干各的,大领导到基层视察连表面的前呼后拥也没有。至于官员们想贪赃枉法,机会就更是少得可怜了。南宫伟到沈家镇最繁华的酒店找黄炎仁聚会,没想到这里连个雅间也没有,全是赶脚时的大通桌,很多地方甚至还点洋油灯,让他感到又回到了孩提时代。 不过,这只是几年的事,大概和民办新元学校同步,有了胜利、华威、东成等等大公司的引领,在不远处万鑫集团公司的带动下,特别是有转型的黄副镇长的牵线,两镇的民风总算开始有转机,发展终于要开始了。 忙乱的唐文采惆怅的走进综合办公室,突然感觉难以平静,莫名其妙一种想请宋黛茜交流交流的欲望。犹豫好久,唐文采拨了宋黛茜的电话,他听到电话那头宋小姐正在和几个人争论,空气好像很紧张,急忙挂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宋黛茜移到了房间里,声音变得轻柔,听说要请吃饭,竟爽快地答应了。宋黛茜说十分喜欢秦山的小吃,特别是犹如大水饺的蒸饺和烧麦,唐文采感觉意思不够,但又经不住宋黛茜坚持,安排好刘武学的实验室、苏宁的值班就到了秦山城的小吃街。 秦山城的傍晚红彤彤彩霞中飘浮着宛如细纱的灰尘,城市大、人口不多,显得宁静柔和。城管们虽关闭了所有扩音器的噪音,但吃货们仍熙熙攘攘、不断涌向特色角落。宋黛茜主动指了一家好像经常光顾的干净小巧的店铺,坐在门口小方凳上,要了一笼烧麦,一碟醋,几瓣蒜。她熟练地接过笼屉,一边让唐文采自己点,一边低着头犹如有人争抢大口的吃起来。唐文采坐着先抽了一支烟,见宋黛茜吃得额头是汗,一缕青丝落在脸前,不觉轻轻给她撩到耳际。宋黛茜斜眼看了看唐文采的手,调皮地摔了一下头。宋黛茜吃相放肆,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不禁让唐文采温柔地遐思起来。宋黛茜小姐属于漂亮迷人那种,腻脂光滑的鹅鼻,黑亮眸子细长的眼睛,没有一丝斑点微红的腮蛋,修长细腻白皙的小臂,稍稍上翘的胸脯,光洁发亮的指甲,妖娆高挑的小腿。和她一起走在路上,给人的感觉犹如带了花瓶提高了品味。唐文采正盯着宋黛茜吃,黄炎仁突然打来电话,他诚心诚意要唐文采帮忙,说是请宋黛茜吃饭,希望唐文采尽快邀请,跟着说了直接目的: “万鑫化工区的工程一定给昌盛公司留一点,现在我已被镇上推到风口浪尖,党委让我当标杆,让我拿出实际形象引领土包子们尽快致富!只要我能尽快富裕,镇上一路绿灯。钱哪有那么好赚,还好,很多开明的村民愿意出来打工啦,工作在哪里?不好找啊!所以,给沈家镇一些零碎的外围工程也行,只要有活干!”宋黛茜见唐文采看自己的眼神有变化,听了音讯,慢慢擦了一下手,皱着眉用陈董事长的口气自言自语道: “万鑫集团公司是正规企业,所有工程必须招标的,投标的详细情况集团的官方网站上有。”黄炎仁听宋黛茜一点面子也不给,无奈地小声道: “我正在办理,各种资质很快落实,现在都是领导说了算嘛,请务必转告宋总,一定想着我,我们的职工比罗杰培训的时间可长,现在我都准备考证,持证上岗,已经和南宫打了招呼,我们可是你丈母娘的老乡,呵呵,请务必、诚挚帮忙给邀请上!”唐文采捂住话筒,圆滑转达完黄炎仁的意思,宋黛茜想了一下,直接接过电话道: “对不起,黄总,这几天我正相亲,比较忙,会有机会的,谢谢!”倏地,她替唐文采挂了电话,然后嘻嘻回头,甜蜜地对唐文采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又不是总裁,唐教授,谢谢您今天的小吃,我吃了蒜,可别挨我太近哦!”这句突然冒出的话,让唐文采的心一紧,那是一句无坚不摧的亲昵表示,让为人师表的唐教授也动摇了不搞婚外情的原则。 八月,空气潮湿,炎热在秦山四处肆虐。平坦静谧发绿的泌河自然公园当然成了最好的去处。这里,水质虽变了样,还算垂柳飘扬,水草茂密,天空白蓝。带着污渍的溪流冲刷着圆圆的石头,升起的水汽,泼灭了部分热浪。离秦山城和葫芦凹地有段距离的山阴段,水流稍急,四处留不下臭味,也算情人幽会比较理想之所。唐文采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带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士,主要是人可能多,万一碰到沈家村镇的熟人,这可是沈思卿父母的家乡!没想到,宋黛茜听唐文采说就是简单地看看风景,兴奋地道: “去,必须去!到秦山这么久,还没领略一下乡下的大好美景哩!听朋友说泌河凹瘤处的污水在照片中很有油画的味道,我得留几张!”欣然接受的邀请,倒让唐文采有点措手不及。 黄炎仁创造的这次机会唐文采其实更想要,只是隔得皇妃镇、沈家镇有点近,他还有点心虚。黄炎仁拍着胸脯道: “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学教授,还是校长,宋总呢,哈哈,代表市里的大型企业,你们过来视察必须戒严!” “戒严?” “景区平时有人?我和保安交代好,当地群众一律不让进!当然是包吃包住包门票,放心,你是为沈家镇的经济献身的,这是大爱,就是伯父伯母知道也理解!” 唐文采没奢侈这么快,跟宋黛茜一提,竟马上要求兑现,甚至催起来,这倒弄得唐文采不知该准备些什么。宋黛茜说: “什么也不用准备,我就喜欢水,到秦山没转转泌河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 夹在皇妃镇沈家镇上游的泌河河面宽广延绵有点湖泊的意味,虽没有沙滩,两岸也算平坦光滑,水质当然是很让人不满意的,在平静中,郁郁葱葱的水草缠绕了很多青黑的丝线,甚至还有犹如死水池里的黏丝泡沫,不过,那种忧郁的无奈倒有另一番情趣。靠水边的一溜方砖路曲折幽静,伸出许多不畏的野草,枝条婆娑,落了一些无人打扫的黄青叶子,踏入就有情话的浓度。 唐文采穿了淡黄蚕丝T恤衫,有点故意让自己显年轻的刮净了胡须,浅灰运动裤,蹬着黑色短帮运动鞋。宋黛茜的急让他来不及认真预谋,到见面前他还没想好最正派的理由,讲什么笑话,买什么用品,如何轻描淡写提出黄炎仁的要求。天气不管对错善恶,也不随人的主观变化,当然不一定晴空朗亮。 这天上午,天空中的云温馨浪漫,飘忽不定,太阳一直没露面,好像学害羞躲到了什么地方,黄炎仁电话里偷偷对唐文采说: “恰好镇上的公车没事,景区早安排停当,你放心的放肆,在恰当的时候,最好宋总没了警惕的时候,啊,一定把昌盛公司的事定下来!今天,千万别给我省钱,事成为准,双赢,你那份也是没问题的,到时,叫上南宫,我再摆一桌!这可是政治经济任务,必须完成的!”唐文采装作为难的说: “你说孤男寡女算怎么回事!再说,这个工程,钱,我怎么提呀,小宋好像也说了不算吧!你怎么老想走歪门邪道哩!我觉得你应该弄正规一些,挂靠的资质也行呀,我可受不了欠人情!” “什么话,请你们过来玩玩不行吗?你不懂,那个小宋刚失恋,正是容易动情的时候,呵,她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你给她解解闷,说不准,就把持不住松口呢!放心,泌河没稀罕去逛的,我知道怎么应对嫂子的盘问!正好,以后这种事包我身上,舍命掩护那种,听说,哈哈,你们挺有缘,啊,呵呵,合作的事利益早呢!拜托,拜托!” “你听谁胡掰!” “臭老唐,这有什么!大知识分子,谁还没有三五个红颜,我是全心全意为昌盛,为了你丈母娘家尽快发展,不然会低三下四巴结你个破教授!” “你使美男计,我也没潘安之貌呀!” “去你的!好好演,请客的钱你先垫上,这样更真实,回来找我报销,哦,用不用住旅馆?宾馆可得回城,这边没合适地方,还不报消,哈哈哈!” 天并不遂人愿,一会儿,灰蒙蒙的空气像要飘雨。沈家镇的专车司机很准时,也不多嘴,到了入口处,对着唐文采问宋黛茜: “唐太太,只能到这里了,里面都是土路,主要是太窄,我在路边等,一会儿掉头就在这个位置。” “喔,那个……谁!”唐文采赶紧制造噪音,恨不能把表情带出声音,也不知宋黛茜听到没有。 “谢谢,你先回吧,我们先转转!一会儿到皇妃祠,不用接!”唐文采提高声调,宋黛茜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所谓的泌河公园就是一段简单整理了一下土路的平坦河道,门前扎了篱笆收不知底细人的费用。就见一个保安在打扫甬路,栅栏门前冷冷清清。唐文采要买票,却见司机突突远远跑上来,直接领着他们进了河道。宋黛茜一边走一边四处欣赏,她眼里闪着慧黠的光对唐文采说: “唐教授,你的很会照顾人,在家一定是优秀的ぉとこの人(男士)” “过奖过奖,我本不是这样的!是黄……哦,人生有友才有趣嘛!”唐文采解释不清,宋黛茜一下牵住唐文采不知放哪里的手笑道: “你的邀请太高兴!没想到,在秦山我们会成为如此友好的朋友,其实,做朋友很难的,特别是男女的朋友!嗯,孤飞雁,高山曲,知音难觅!”阴沉的天气用不到遮阳伞,唐文采见已有细毛小雨,忙邀宋黛茜直接到餐馆。宋黛茜嘻嘻笑道: “那可辜负了天的恩赐,听说雨是上天的泪,不定是谁惹恼了她,正好借着别人的忧伤聊天,呵呵,最好在雨中散步!” “嗯嗯,泪里可含有害物质!哈哈哈!” 流水潺潺,能听到蝉鸣,四周高凸使这一段的泌河平静安逸,不时有鱼儿冒个泡。宋黛茜很高兴因雨人少,她没料到唐文采大叔会这么热情,请了小吃又有小旅游! 过了小木桥,宋黛茜坐在树墩上脱了鞋,边走边有了点眉飞色舞,一会儿,竟光着脚丫开始试探水。唐文采左手拿了伞,背着矿泉水、湿巾、零食,右手举着单反相机,他没闲下来的手,见宋黛茜进了泥水中,嘴上急道: “小心,小心!里面石头有尖的,快上来!” “我从小就喜欢光着脚走沙滩,那时,阳光耀眼,皮肤晒得冒油,但不热,很好玩的。这里的水比海水热,还有泥,别有一番滋味,你不下来凉快凉快?” “我……算了!我给你拍照,负责警戒!”唐文采不想脱袜子。 “呵呵,有晕船晕车的,难道你晕水!” “还真让你说着了,小时候我落过水,呛了气管,到现在,见了水心里还发毛!” “哦!那我这心理学专家得给你修复修复。上学那会儿,有些好玩的课,有种叫心理理疗的课程,有点像现在的瑜伽课,很多同学都是通过心理测试找到自己的问题,然后去伪存真,通过打坐锻炼某个地方的气让自己心理完善起来的。” “心理理疗,名字像挺前沿,我觉得应该和老祖宗的命理学差不多!积累几种人的特点,说个模糊概念不就可以骗人了!能通过锻炼肌肉解决心理问题?可能?”唐文采一下想到沈思卿七年之痒的测试。 “我不这么认为,心理学是科学,很有道理,我还能根据一个人的潜意识提供方案呢,当然,得通过坚持的练习、运动,如果信,真能改变性格哩,你不信?我给你测一个!” “准吗?好,可不要一个心理测试就把我归类为君子或者小人!” “人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我可不用二分法看人!那我可问了,话说一渔翁海上打了一网的鲜蚌,可以发财的,但归途可能会遇到风浪,船太沉归期误过卖场就会分文不收,扔掉一些谁又甘心,满船的鲜蚌就在眼前,该怎么办呢?让你用思想打败自己的贪欲你会选择,一是放生,三……一半扔掉明年会有更多的小蚌让自己捕捞,你选哪个?”宋黛茜并不躲雨滴,一层雨雾让她湿漉漉线条展露无余,除了必要地带,她完全把洁嫩的皮肤暴露在唐文采的眼前,宋黛茜轻轻拽了唐文采的胳膊,拉着他到浅滩里戏水,唐文采连汗鸭子也称不上,见了水真晕,这让宋黛茜差点笑岔了气。 宋黛茜一下充满童真的眼神让唐文采看到了晶莹和真情,他不敢乱想,不住用相机拍下宋黛茜靓丽的身影和回眸一笑,他突然觉得,自己有时对宋黛茜的占有的想法有点可耻,时隐时现,他脑中不住浮出紫曼光洁的身影,这是哪跟哪?情感和情欲混为一谈!唐文采不知道宋黛茜盼着什么回答,一边递给宋黛茜毛巾一边尽可能按高尚的理解说: “当然是尽力而为,找个避风港先卖给土著人也行,挣多少算多少呗!”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我想想……哦,你的恋母情结很重哩!是不是家中的小弟弟啊?”宋黛茜在手心比划了一些数字,咕哝了一会儿后笑着问。唐文采用力拉宋黛茜到树荫里,一边给宋黛茜披衣服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这金钱买卖能与恋母情节瓜葛上?编造的也太离谱,独生子算大哥还是小弟呢?我可要反驳,一句话能挖出人的潜意识,我不太信!” “有些道理哩,我就选放生!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弄不好哪个鲜蚌成了精,造颗夜明珠,为了感激化成人送给我呢!呵呵呵!”唐文采这才听出宋黛茜是在引诱他快乐的,两人真心愉快地大笑了起来。 青山绿水,游船画舫,雁飞鸟鸣,远处的风景更美了,看着满面春色的宋黛茜披好衣服还在玩水,唐文采突然感觉一种说不清的激情和忧郁同时涌上心头,这是灵魂和现实的窃窃争吵,是理性与情感的激烈争斗,是激情与克制的奋力搏杀,这些情绪在唐文采的脑中深深悠远,不绝如缕,让他忘了打伞。唐文采惊奇的发现这种美妙的感觉充满痛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唐文采忘了,忘得黄炎仁的重托主题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竹坯、彩钢瓦、挂着防蚊塑料帘的农家饭店,宋黛茜要了清淡的本地菜,点了几种土特主食,挑了个面临秦山顶峰的窗边坐定,竟主动点了酒。她一边小口喝水,一边把账单平分开一半给唐文采。宋黛茜带了零钱,坚持提前付钱给了店小二,这让唐文采迷惑是不是哪里惹恼了她,宋黛茜打开白酒喝了一小杯,不以为然地说: “我在酒店都是先付款的,这样店家就不再惦记,也就自在了,AA制呢,是朋友保持友谊的先决条件,我吃了你的,就不可避免得接受你的要求,或回请,吃人家嘴软嘛,我可不愿因吃饭受制于人,这算我们做朋友的外出消费约定吧!”唐文采不便硬把宋黛茜的钱塞回去,着急地说: “你看,你看!让我这大男子主义者多没面子,我们这边是封建残余地,女士付款意味者我在家里是吃软饭的,哈哈!我对你有要求吗?”此时,雨竟大起来,雨珠顺着窗子犹如小蛇急速穿越,宋黛茜看了看唐文采着急的样子,捂嘴笑起来。她突然英雄气十足的一下干了自己的酒,一边倒酒一边点头吟诵道: “寻梦,寻梦,梦何方,此时景,楼前话语共帘雨,呵呵,没有最好,不要有!” 皇妃镇安装工程公司圆满完成万鑫化工区的化工罐的防腐保温工程,专门做了详细的卫生大扫除,车间主任的办公室都擦了玻璃。因小心谨慎、做工精细,全部聘请的专业技术工,虽没赚多少钱,却得到集团的高度信任。陈董事长见罗经理精明能干又不是太贪,就安排秘书给罗杰建议,可以到秦山山北平坦处,万鑫化工附近买块地建个工程基地,好和集团遥相呼应,也能有个稳定的合作机会。陈乃靖思虑,借罗杰解决化工区的安装、检修、日常维护,既可以解决现在的部分资金周转问题,也能利用他地头蛇的影响,保障集团免受当地百姓的侵扰。罗杰当然求之不得,秦山化工区的工程款项犹如一块白胖胖的人参果,自己能分到一大羹,公司稳步发展还用愁吗!在账目结算上,罗杰大方豪爽,说,拖一拖结算不是问题,我们有雄厚的融资渠道。陈乃靖对此更是很满意,她邀请罗杰到办公室喝茶,笑着对坐在沙发中的罗杰道: “那么,我们可就一荣俱荣喽!既然贵公司这么爽快,万鑫的储运方面你还有没有兴趣?不过,这可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最好,如果有能力,你们可以定向承包,我也就不再分心管理这块,当然,实在有困难也别强求,一口也吃不得胖子!现在,做事得靠信用,信得过呀!做事让人放心的公司实在少啊!前段时间,一个运输公司竟半路偷着卸我的货,这老板还说是司机,实在可气!我呢,唉,家大了,主要忙不过来,只能割肉哦!” “储运方面?我,好啊,一定尽力,啊,真得?那……当然效犬马之劳,那太!我一定,啊!尽心竭力完成任务!”罗杰说着说着站了起来,指手画脚,他根本没考虑储运公司工程、资金量的大小,也没想筹到筹不到钱,先大包大揽了下来。 秦山的化工区蒸蒸日上,发展的有点肆无忌惮。沈思卿从环山路走了一次,见秦山新建的曲折环形泊油路上,一辆一辆超长汽车满载粒料、薄膜、油品等犹如甲壳虫穿过丛林到了秦山口,而后顺着岔路奔向西方、东方,她不禁对秦山的快速发展感叹不已。听一个本家大姐介绍,秦山市委的沈副书记,也就是陈乃靖的舅舅,万鑫的脊梁骨,因秦山在化工区带领下经济驶入快车道,很快会被调到西北一个大城市做一把手,秦山市的一把手也准备换成更具改革能力的马副书记。沈思卿又感叹,大伯因年龄也要退居人大了,很快就说了不算了,时代变化太快,秦山换了干部犹如一下到了现代化阶段! 心满意足出了万鑫总公司的办公室,罗杰迫不及待给沈思卿电话,他讲了陈乃靖的意思,像挺直腰杆的螳螂,大手一挥,让沈思卿大胆开拓,进一步借着万鑫的名头,着手贷款、融资、借贷,甚至建议直接辞了公职。至于储运的地方,罗杰已有打算,就占出秦山口的那片山地,前面是秦矿集团原先的消防队,后面有一条沙子路,转几圈就能到国道、高速。正好,皇妃镇工程公司的各种设备也可合并到储运的地方去,建一个办公楼,防腐保温工程的培训尽快组织一下,自己的事业就有了。最后,出现的问题竟不是资金,国家出台了严格的审批要求,化工产品的储运车辆有苛刻的审批时间要求,罗杰问沈思卿有没有化工安监方面的主要领导朋友,沈思卿想了想道: “安监不来往,交通队老唐倒有个朋友,整天一起吃吃喝喝,好像挺知己,安监局领导嘛,得问问,前几天,秦山出了液氨泄露事故,死了好几个人,局长都换了,听说走关系也得按程序!” “这样!那化工原料的运输车辆我们也转包一下,只建个基地,让原来早有资质的车挂靠,我们拿管理费,那倒省心!” “这怎么行!储运单独不就指望运输赚点钱嘛!都分给别人我们赚什么?嗯,咱们琢磨一下新书记,再想想办法!”罗杰听沈思卿热情很高,嘻嘻问: “这几天想我了没,我可是想你想得心都枯萎了,今晚来这边,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去你的,再油嘴滑舌有人扒你的皮!” “哈哈!唐教授……对,新元有没有工程预算方向的培训?你这校长夫人问问,我准备让几个人去培训培训!” “有也不用去!就是弄个破证嘛,还用他!”沈思卿放下电话,立即找几个商业朋友,研究车辆资金问题去了。 陈乃靖董事长现在很得意,几年的高速发展,万鑫集团已成为秦山的一枝独秀,自己身价还是小事,政治地位也得到较大认可,什么青年企业家,什么什么政协委员,新的市委马书记对万鑫集团好像比舅舅还热情,还没公示就到化工区视察了几次,还当众题写了“锐意改革,发展经济”匾牌,那广告的说服力,比银行借给无息贷款还强。 马书记刚走,陈乃靖立即召开集团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她嘱咐大家要借东风、趁势而上,这是秦山发展的春天,马书记已经说了发展经济是一切工作的基础,要敢于争先、要把握机遇,大家听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样子。会后,兴奋的陈乃靖看到宋黛茜在整理笔记本,她平静了一下对宋黛茜吩咐: “公司要进一步筹集资金、继续加大与联盟企业合作开采的力度,多借力,要进一步开拓,很多事可以借马书记的影响!”宋黛茜从厕所回来,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找笔。宋黛茜不支持继续开拓全线联合,化工企业良莠不齐,胜利、永华还说的过去,她擦干手道: “那些弄个大锅熬片碱的企业怎么合作!这些像小卒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好了附和,不好立马拆台,基本就是扯后腿。还有那些空手套白狼领导掺和的后门企业,根本就不靠谱,还得给足条件,这怎么行!” “要有包容心,不全面开花,不能做大做强,领导怎么能满意!” “如此快、大面积拉长公司的业务,资金真的是大问题,银行有独立性,贷款也不是无限制,抵押至少不能用万鑫的名号吧!联保贷款已经全用了一遍,再一轮周期还需要一段时间,借虚名抵押的事银行很小心的,还有,虽然马书记很热情,不过,很多关卡也已不是舅舅电话就能办到的了,鞭长莫及!” 自有了化工区检查的教训,沈思卿心理受了刺激,开着私家车她也不敢接近万鑫的南门,每到检查,她总是先让黄科长给宋黛茜打电话,好让化工区领导前呼后拥,远远接了自己才到各公司抽样。 再说南宫伟在几个招商会上认识的大资金朋友,没料到马书记上台,政策落实这么快。还没反应过来,见金尊大酒店已把后面的山头全部围了白墙,地下的储藏能开发几十年,先前趾高气扬还谈股权,现在见万鑫有一步登天之势,都自责投入的少了,想让南宫伟再撮合一下大合作,没想到陈董事长早已和国内最强的石油天然气公司签了协议,勘探专家早开始工作,已经着手深加工开发,所谓油水不流外人田,她和南宫伟的意见不一致,坚决要把那些短视狐朋狗友凉到一边,靠秦山各企业的联盟,自力更生。 万鑫公司在秦院商贸部的业务,因学生变少、后勤社会化等原因基本算个鸡肋,办公室人员大多撤并,工作窗口也挪到后勤处后面的一个小仓库里,好在公司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业务,只留了宋黛茜主管供应事项,盈亏自负,连财务人员也撤回了总部。如今的万鑫集团总公司全面发力,犹如洪水下泄不可阻挡,化工、物流、储运、房地产……陈乃靖因宋黛茜经常不在总部,事务上和自己意见也总相左,主要还经常顶撞,就另聘了一位学经济管理的女硕士负责她的日常工作安排。现在,秦山城有了万鑫等几个大集团的引领,的确进入到一个经济腾飞、物质发达的急速膨胀期。 罗杰对部门人事变化十分敏感,听说沈思卿的大伯退到人大,他建议沈思卿挖掘一下其他家族关系叙叙情谊,也好随时抱大树,运输方面实在没办法就外包。沈思卿问了几个副局长,交警队齐队长说,化工车方向的确需要安监局监控,她又找了相关领导,没想到主要领导这次口很严,坚决按章办事,这让沈思卿很是气恼,大伯刚到二线,这些人就变了面孔,真是人一走茶就凉,人心不古。但,借万鑫集团大展抱负的兼职理想是不能拖的,沈思卿又找了几个同学,有要出钱的,有要找关系的,有要联系厂家的,只是,大家都是嘴上说得好,实际动作少,运作了几天,也没弄出化工车队的样子。晚上,见唐文采比自己更早回来,沈思卿对沙发中看杂志的唐文采道: “你有没有运输公司方面的朋友?” “没有!” “你不是有个秘书长的朋友吗?” “他管不着运输!” “我是说真的!” “你,你还嫌自己清闲?可可丽丽你几天没见了?” “哼,就你不支持我,现在都在向钱看,我还不是为了她们有好个的物质基础,你看南面城郊的烟筒、铁罐、厂房,像春天的野草,才几天,就淹没了大片梯田,招商引资在秦山有多大的起色,一批批外商、港台商竖起粗大的烟筒,嗡嗡的机器震耳欲聋,都赚足了钱,我们为什么干瞪眼!黑油、石料被大大小小的外人掠走,成了他们致富的东西,咱们秦山人反而给他们当奴隶,现在只要敢干,哪里也是钱,我们不能丢了这次机遇,郝局长说这叫强劲的增长势头,要求环境检测全面放开,给经济留下一条绿色通道,难道能错失良机吗?” “是你们!绿色通道?!”唐文采放下杂志,他知道形势,也多次从新闻中看到陈乃靖自信的身影,她是典型,利用采访做了无数免费的广告,也常信心饱满提强劲的发展势头,这与宣传片差不多。前天,秦山电视台还专题报道了万鑫公司的又一次奠基大典,男记者一边指着奠基石一边夸耀秦山地区化工联盟基地的建成进一步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增长速度!那会儿,马书记还带着手套铲了几掀土,也说了强劲的势头。唐文采见沈思卿满脸铜臭不觉气往上涌。 “谁重要吗?得抓住机遇,就算兼职,并不比公职赚钱少啊!” “你应该关注关注孩子的发展,应该让孩子回秦矿幼儿园,我们好教育!” “你整天忙那破学校,有空管孩子吗?我,我更忙!” “忙?嗯,忙得连亲情都没有了,忙些什么呢?” “做任何事当然需要代价!鱼和熊掌能兼得?没有什么能随便得到的!”唐文采听沈思卿自负的口气,一下子咬紧了牙关,沈思卿现在不想吵架,她故意转过脸,轻松道: “这是机会,我可不能耽误了车,你不也兼职吗,抵住了秦矿倒闭,现在,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孩子,谁有空谁多看看!嗯,也是挺无奈的,作为老环保,我还真没见过这种热闹的天,现在上班必须戴口罩,不然,没到办公室鼻孔里就截满灰尘,对,我买了四包口罩,你也戴个!”唐文采没回话,沈思卿又道: “听说你们新元的楼要开工,是昌盛,黄镇长也不容易,你朋友也是我们的老街坊,就不争了,呵呵!这个老黄也挺能钻的!” “那可得谢谢,听说老黄钻了无数次桌子底,这次,可谢谢你顾大局!” “昌盛,哼,我可告诉你,盖高层需要真资质,一帮农民工,种地的,够呛!”唐文采一边看着茶几上发霉的污物一边面目表情的说: “这你就多操了心,价格可比那个罗总优惠多了!老吴说新元是民办,不比国企,盖楼和盖民房也差不多,你听说过村里民房坍塌多少?” “好好!算了,这个吴守南省钱不要命,根本就没招标!”沈思卿还是心有不甘,一下又来了气: “吴院长小算盘打得精,你早晚吃大亏!哼,其实无所谓,化工区工程、储运足够足够,现在还要定投,那点小工程算什么!”唐文采突然又想到那些短信,压不住火,从嘴角蹦出几个字: “皇妃没争?” “怎么没争!我去找陈老师说了三遍,你……,皇妃镇有我的股份,你不知道!让黄炎仁得逞,你也太……!” “沈家和皇妃一直是死对头,你可真能大义灭亲,跑到河对岸给昌盛家里扔石头,呵呵,真好,好呀,和皇妃合伙好啊!”唐文采一下站起来,没拿包,没听沈思卿的骂,莫名其妙使劲摔门而去。 第三十八节参观新房 夜深人静,天气微凉,蛐蛐蝈蝈在阴暗中有节奏的哀鸣,宛如等待季节的虐待。新元培训学校和秦山职业学院也在等,等待高考录取后学生的被选择。这段时间,新元复课班老师稍微轻松一些,休息、休整,养精蓄锐,唐文采依然忙乱的从头到脚不着地,如何招生、如何聘请老师、如何维修新元的餐厅、如何照顾可可丽丽、如何监视沈思卿,这复杂的心思怎么能让他睡得着! 中午,唐文采借商量准备招生约了苏宁吃饭,工作布置其实很简单,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有种需要倾诉有病乱投医的意思。坐好,唐文采装作思考怎么办,对于自己的心理混乱,他还没想好从哪里谈起。刚点好菜,南宫伟打来电话让唐文采屏退旁人,沉默好久,突然神秘秘嘻嘻道: “老唐,我要结婚啦!她正在挑婚纱,忙里偷闲给你报个喜,她不让说,我觉得是不让大张旗鼓,咱俩必须说,嘿嘿嘿!” “啊?结婚?啥时候?”这来得突然,唐文采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苏宁四下看看被惊到的邻座,压低声音道: “唐教授,唐校长!您先坐下!您看!” “哦,陈总,好,好啊,哦!”苏宁见唐文采慢慢坐下,低声道: “这叫闪婚,闪电的闪,昏头的昏加个女字旁!才告诉你?嫂夫人是不是也在被邀之列?” “啊,啊!对,这个南宫,太……!” “看看,落伍了吧!如今时兴快节奏,昨天我到万鑫向宋总交报表,伟哥派头十足,弄了个油光可鉴的四六分头,已经坐进陈总的座位里,乘龙快婿兴奋着哩,仿佛万鑫已囊入他的旗下,我一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真是,他昨天就一边照镜子一边通知各路朋友,宋总让他谦虚点,他嘴上应,那得意怎能忍住?听说这一段时间陈总要去省城,南宫更牛气,秦山城仿佛一下就成他的天下。宋总偷偷和我说,南宫同志刚才让她拉着到化工区转,见到厂长、经理大手一握,扯一会存在什么困难,工作进度如何等的闲话,还到罗总的储运公司工地瞅了几眼,那架势,犹如总公司正被他的合金加工厂觊觎,要蛇吞象的样子哩,哈哈哈!” “就这德行,刚才告诉我是21号,啥意思?” “21号?给你编码,你在他心中是第21把交椅呗!” “这个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陈乃靖忙完婚纱照,匆匆赶到省城的别墅准备婚庆物资。秦山老民俗是婚前二十一天忌讳男女接触的,这也符合现在的情形,让人有点相思之苦,好有新婚的甜蜜。陈乃靖开明又迷信,没和南宫伟告别就走了,南宫伟找宋黛茜问才知道,嘻嘻道: “我无所谓,又不是秦山人,简单准备,毕竟是二进宫,家里一是远,二也不好意思太隆重,我通知几个亲戚过来参加婚礼就行,其他亲友婚后再说,你可协调好,你表姐脾气大,哈哈,多站到我这边,还有老唐,你告诉老唐,给我当个伴郎啥的!”宋黛茜笑着点头,他没给唐文采电话,倒向陈乃靖做了汇报。 因有婚姻经验,南宫伟倒悠闲起来,合金企业因有了大集团当背景他也放松了管理,一天约一场朋友聚会,给大家分好谁负责车队,谁负责迎亲,谁当伴郎,司仪婚庆公司用哪家,谁负责安排酒宴等。南宫伟让大家务必参与他的大喜,还务必带夫人、孩子,要趁机好好热闹热闹。宋黛茜没办法,整天要求金尊酒店少给开房间,更没办法不当司机,还陪南宫伟到新元的校长室吹了几次牛。南宫伟喝了酒,态度诚恳,极力邀请,唐文采只得含含糊糊答应,一定帮忙设计一下他们的海边别墅新房。其实,唐文采以为宋黛茜是代表陈总视察新元的,见南宫伟盛情,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宋黛茜却一本正经,说南宫已邀了黄总、郭总,日子都订好了,说,怎么也得找几个知道门的,好接亲送客熟悉路。 唐文采接了任务,见是真事,提前买了贵重礼物,和黄炎仁、郭军通了气,就跟吴守南请了秦院的假,又交代苏宁、韩鹏飞、刘武学、颜主任按部就班管理,就慢慢等两天后到陈董事长海滨公寓探看一番,他知道婚姻大典混乱,事务性礼节冗杂,看是否真能帮什么忙。 陈乃靖临走为南宫伟留了自己的车和固定的司机,专车可是显示身份的重要工具,秦山职业学院的校长和书记才能享受这种虚荣的。南宫伟这时倒装低调,对唐文采说: “我就是个卖合金的,自己开车就行,太高调同行们会嫉妒的!”唐文采听南宫伟兴高采烈的说笑,一边倒水一边撇嘴,守着宋黛茜、苏宁对好大喜功的南宫伟好一阵阴阳怪气的表达了刮目相看。南宫瞧了瞧宋黛茜和苏宁笑道: “配司机,宋总知道,监控器吧!车我喜欢,司机可不敢要!她那个女司机,比我妈还厉害!”南宫伟见唐文采并不比自己高兴,悠然自得抽起烟,也作羡慕状道: “我就是驴屎蛋子外面光,你只看光鲜,没见万鑫欠了多少钱!吓死人!唉!看着那些零我都哆嗦,还是你这安稳的教授好,新元有声有色,嫂子虽不能称花容月貌,那也是精明强干的佼佼者。老唐,你个教书匠,混了十几年,就是传业解惑的重复,连胖瘦也没变,怎么就有好人缘的下了个双胞胎呢!我想让小陈给我生个龙凤胎,哈哈!你传授一下经验哦!”宋黛茜听着听着,鼻子里哼着气拉着苏宁出去了,唐文采看了一眼韩鹏飞笑道: “什么鸟经验,你现在一根汗毛都比我腰粗,当然得承担点接受金库的责任,建议你别让宋总给你开车!”这时吴守南的陈夫人突然进了门,唐文采忙改口道: “这贷款的经验你该跟吴院长聊聊,银行怎么敢给你们呢?不可思议,我们这些需要小钱的正直人,人家理都不理,你们挥金如土,他们倒不怕赖账,都是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的!难道瘦死的骆驼落下骨头还能吃骨髓!我们吴董事长,整天把钱往银行里送,犹如能生出小的来一样,我看早晚被你们这些狼叼走!” “我可不属狼,这个吴院长该属猴吧!”南宫伟见陈夫人转身又走了,狠狠道: “你这是什么条件,大教授大校长连张老板桌也没有,我得给这老家伙点好看,说好两肋插刀的嘛!”唐文采尴尬地笑笑: “两肋插刀是好汉的事,我这身板谈不上,难道去劫持那个干巴的老吴?” “咱俩,嗯,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老唐,现在还缺什么奖金、工资的?” “没瞒你,就前几个月的课时费,老吴说趁个节日一起给,弄得老掏我的家底!” “哈,臭老唐,这不变相跟我要钱嘛!不过,倒没问题!” “小宋,小宋!”唐文采没想到宋黛茜在门外转悠没走远,赶紧挡南宫伟。他真没想借钱,只为刚才转移话题。宋黛茜听见叫,凝重地挤进来道: “伟哥,陈总可没让我管资金,我转转校园,虽不大,挺别致的,门口那些校训、口号、标语很不错,唐校很有才啊!”宋黛茜说着坐了苏宁的座位。 “别打岔,我给唐校写个支票,这次真用我的!他急用,你……你不用和小陈汇报!一两天老唐就还!”南宫伟随身带着支票,拿出笔爽快写了数额,没等唐文采开口,摘下戒指反面盖了章,放到了桌上,然后喝了一口苏宁捧过来的茶。宋黛茜一下站起来,愣愣看了看南宫伟,又看了看唐文采,她看了一眼苏宁,咬了一下牙又坐进了座椅。唐文采见签了字,咽了咽唾液道: “这是怎么说的,我可没……南宫,支票是合金厂的还是万鑫的?” “管那么多,只管用!可,有个条件,必须去给我当伴郎,给我设计一下生双胞胎的卧室,哈哈哈!”唐文采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宋黛茜和乐呵呵把支票放进抽屉的苏宁,眨眨眼,空气因不和谐竟凝住了。 宋黛茜等了很长时间才打破僵局道: “唐校长,借钱好像需要抵押什么的吧,至少……!” “哦哦,知道,至少也得写个欠条!小苏小苏!找找公章,连我的章也盖上!”南宫还想耍英雄气概,宋黛茜回头瞪了他一眼。 吴院长听韩鹏飞说陈乃靖要结婚,忙让陈夫人准备礼品,他千叮呤万嘱咐还是亲自跑到综合办公室,乐呵呵准备告诉唐文采,仿佛自己和万鑫集团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老陈夫人听了消息直眨眼、搓手,吴守南刚转过身,她就小跑到了新元的校长室。 “他俩的手续早办好了,梅姐这次该放了心!就是工作太忙,不过,举行个仪式也不差几天!前途命运,就是个机遇,你看人家南宫先生,这就是个命,对,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新元,让老师同学们也祝贺一番!”唐文采刚要去秦院,忙反对道: “别别,学生与陈董事长有啥关系哩!老师们主要是赚工资的,这是私立学校,董事长不董事长对他们无关痛痒,说了,大家不热情反倒没面子!”苏宁在旁边见陈夫人欣喜若狂的样子,笑道: “我必须随份子,婚礼也请假,他们的婚礼一定很特别,不知能辉煌成什么样子!” 院长夫人、唐文采、苏宁哪里知道,现在的陈乃靖身着正装正在省城招商银行会客厅和银行家们艰难的谈判哩,那些犹如卖身契的条款,让她既生气又无奈,她恨不得大家该给捐款,她的公司如此规范,难道不该信任她、支持她吗!因化工区联合作战,作为争夺龙头老大的运营关键期,万鑫集团理所当然一切都是带头的,几个企业也把希望都寄托在陈总身上,致使整个万鑫化工不但要顾己还要捎带别人,产业链条越拉越长,产业覆盖宽度越来越广,如今的陈总,坐在新房里也得为联合公司的产品、销路、资金发愁呢! 公司联盟优势不言而喻,优势互补,筹到的资金也翻了几倍,但多个重要项目同时上马,全是钱摞起来的建筑,融资、贷款需要利息呀,那些零每天都是新鲜的,这合作发展和唐文采的数理电子实验室出成果一样必须寻找伙伴,担保、联盟、引资,就是寻有实力的合作者。万鑫公司虽断了新元的那点投资,舍弃了老本行,储运防腐外围工程也转给罗杰,但,蒸蒸日上的万鑫集团似二战德国有了吞下欧洲的架势,战线有点长,照顾不到的地方比较多,犹如唐文采关心的新元的电费、水费,教授们的薪金、奖金,招生招聘,旋涡越来越大,没有顶,再拖,就把唐文采和沈思卿的家底挖空了一般。 在陈夫人的宣扬下,万鑫集团和恒大合金公司强强联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唐文采刚到家,沈思卿就热情迎上来问婚礼何时举行,在哪里,什么时候请客等,听南宫伟又借出一张支票,诚挚邀请赴宴,沈思卿笑嘻嘻问支票多少钱,能否还借自家的那部分,满口答应一定带可可丽丽去,还道: “婚礼那天我开车,可丽恰好给陈懂事长撩托衣裙,你这同学好运气哦!人家一个大姑娘,从小零售商到酒店物流,到秦山油气化工的打拼,那能力,那气魄!现在井井有条,一下让南宫说了算!真是不可思议!”沈思卿一下想到皇妃镇增加的运输公司正需要资金,琢磨支票有多少钱呢?罗杰总是贪得无厌,希望她再从环境监测局融一些资,毕竟万鑫总是秋后算账,这需要垫付,那需要预支,包工包料利润是很大,可那先期资金,总让人为难的!唐文采没理会沈思卿的话,却在想,不知道这么大的支票陈乃靖会不会恼,应该给多少利息。 沈思卿的各种存折、证券、股票,在热情中全部拿了出去,连可可、丽丽准备外出深造的预备金也融进了罗杰的赚钱系统。其实,沈思卿对赚多少钱还真有点不在乎,只是那一次次利润的喜悦总让人兴奋,让人成就感倍增,也许是成就带来的快感吧!然而,对她而言,那一次次的梦境,一次次的激情,有时醒来,犹如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欲望的游梦,竟是淡淡的味道!沈思卿变得敏感,甚至担忧,她有点不敢任性,按时回家、做饭、陪双胞胎做作业,对唐文采忙乱中的淡漠也渐渐习惯了。 远在省城的陈乃靖听秘书汇报南宫伟的显摆,既生气又担忧,她给宋黛茜打电话,宋黛茜不好太尖锐,说还算正常,就是去看了几次厂房车间,表达了攀上高枝的受宠若惊,她没提支票的事,这才让陈乃靖平静了不少,甚至,坐进沙发,沉浸在了能掌控男人的巨大成功感觉中。陈董事长寂寞的时候想:什么男人是好丈夫呢,有学问的唯唯诺诺,一般都会迂腐,长得帅的一般又不会挣钱,挣钱多的吧,一定不顾家,顾家的多数又没有出息,唉!有出息的不知道女人需要浪漫,会浪漫的又靠不住……算了,不能再等了,南宫伟好结交狐朋狗友,这也不是毛病,如今,至少算能用婚姻找个帮手吧! 第二天,苏宁接到通知,恰要到省会接洽新元会计师证认证资格的审查。苏宁查了一下地图,资格审查中心离海边不远,她急忙找到唐文采,一定要同行,这让唐文采十分为难。唐文采本要坐郭军的车,和黄炎仁、郭军一起还不定嚼什么舌头,万一传到陈夫人耳朵里,那就不只是让人难堪的问题!苏宁倒早做了准备,网上订了两张火车票,还保证,只是同行有个伴,决不打搅唐文采的行程。唐文采见状,只得和黄炎仁推说还有个重要的会,提前走了。 陈刚送苏宁、唐文采到火车站,让苏宁务必给他稍几张光盘,就回去了。 万里无云,天气不错,离开学校就是放松时间。平日整洁的苏宁在悠然自得的火车上脱了鞋,斜着身子给唐文采讲了很多有趣的话,零嘴饮料到处放也打乱了唐文采的严肃。唐文采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苏宁坐在对面哈哈笑道: “唐教授,你是出来玩的,弄张苦瓜脸!我的事可关系到新元今后的发展,我跟刘武学说了你的意思,这几天让他和韩鹏飞负责学校的事,紧张了一年多,我也有点累了,趁机出来放松放松,我可不愿出门,其实,有个可笑的想法……” “嗯,啥想法?也不知能不能让老吴给报销旅费!” “老吴?算了吧!宁愿自己出钱,我呀,就想见见南宫先生和陈小姐的新房豪华到啥程度,无是好奇,算是去饱饱眼福吧!” “小苏!刚才还说别带着思想出来玩,借机游山玩水最好,你怎么又扯上这么多事!哎呀,我是服了老陈夫人,秦山的风言风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可会害死人的!那个老太太,死的也能说活,真不知怎么对付,咱俩,南宫又爱胡说,还有个黄镇长,他现在和老吴可打得火热!哦,前段时间你要考教师资格证?” “我们又没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唉!我,反正没事,趁年轻多镀镀金,省得将来被你辞掉,没地方混饭吃!” “辞退我还差不多!你现在是新元的职业经理,哪天我找不到饭吃,还得去求你哩!也该学学你,多学习!认证资格的事可要认真对付,尽量一次成功。呵呵,富姐的豪宅,一定是金碧辉煌,电影中皇宫一样呗!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好奇,亲临其境见见真样子嘛!嗯,我是闲说,你可别恼,听说你有个红颜知己,在什么庵,什么祠?不会是皇妃观里的吧?现在尼姑道士可不好当!”陈老师或者哪位长舌妇的谣言太离谱,唐文采听了红颜知己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哪门子谣言,连疑神疑鬼的包青天也不会信的,听谁胡说的!” “哈,陈夫人说你前几天还借拜皇妃和那个红颜知己幽会哩,还雇了辆豪车,呵呵,这叫树大招风,挺有意思,你知道自己在秦山的分量了吧!”唐文采一下想起和宋黛茜的泌河游玩,尴尬笑了笑。 火车正点到达,唐文采因他的大学就在省城,对城市走向还算熟悉,他也不打车,拖了行李,让苏宁提了礼物,坐上公交直奔南宫伟给的地址而去。 在翠绿的山坡边,唐文采找到一片僻静的别墅区。但见碧草青青鲜花盛开,绿树成荫道路崎岖,好不幽静。别墅背依山脚,面对大海,气派优雅,山石花草、奇异珍藏尽显主人钱的富足。休闲区是一片草坪,有一个小人工湖,几个木质躺椅,溪水来自大海归于大海,四处循环哗哗有声,四周零星几株粗大的银杏树簌簌而动,树木不说话,远处的沙滩更是宁静。 唐文采见这里的地势和秦矿生活区有些像,呵呵笑起来: “不如在秦山盖个大木屋,引过泌河水,还有真山,多惬意,跑这么远!”就在这时,黄炎仁打来电话,说高速路上有点堵,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晚上一定能祝贺一番。 走近台阶,还没按铃,别墅的门却自动开了,一辆豪华轿车缓缓而出。唐文采和苏宁赶紧躲到一旁,也不知是怕车擦到还是被华贵打击了虚荣心,直到这时,唐文采才突然明白,南宫伟那是真客气,这豪华别墅早已安顿停当,还用教高等数学的他给建议布置一下桌椅板凳?再说,那是产权证陈董事长名下的房子呀!自己真是蠢,蠢到极点!帮忙安床!人家都睡了按什么床!自己简直幼稚的可笑!嗯,不管怎样,来了就让祝福表达清楚吧,谁让自己是南宫伟的老同学呢,对,放下礼物说几句面子话就走,高兴的说认好了路,在这儿吃饭?里面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黄炎仁、郭军几点到?算了,尽快灰溜溜撤! 门内一位老太太正在整理花草,门并没有关,她专心致志,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外人。敲门吧,又开着,直接进去,也不合适,正在两难之际,一条灰色的大狗突然扯开嗓门叫起主人。女人有时就像小孩,只要有依靠就显示自己的恐惧,这时的苏宁先是一惊,而后快速伏到唐文采背后,一下抓紧了唐文采的衣襟,跟着就尖叫起来。女管家身着便装,轻盈地迎出来,狗立刻撤了。她说,陈董事长和南宫伟先生刚送走客人,正在二楼换衣服,一会儿就下来。唐文采赶紧把礼物送上道: “没事没事!我们顺路,还有别的事,坐一会就走!”随后,一行人进了客厅。 客厅果然装潢豪华、气派高端,七米多高的正面墙壁上贴了大理石壁画,两侧凸起的木条里全是金碧辉煌的壁纸,中央的吊灯直径足有两米,下面的风扇红木制成,古玩瓷瓶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沙发一侧博古架上,一架钢琴铺了绒毛地毯立在窗子正面,客厅中央摆了一个圆形茶几,四周都是软皮沙发,左右的花草鱼缸都欣欣向荣。管家四处介绍,指明了二楼的卧房,左侧的书房,右侧的餐厅,上下的卫生间,花房等,好像房子要转卖给唐文采。就在这时,南宫伟“嗵嗵”从楼上胡乱地跑下来,他上来抱住唐文采,哥们义气浓厚的豪爽笑起来。唐文采没见陈乃靖,急忙放下包,也笑着拥抱一下。苏宁在唐文采的身后惊魂未定,她用力攥着唐文采的衣襟犹如拽了救命稻草不肯放弃希望。唐文采四下又看了一圈,幽默道: “二十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你怎么不遵守秦岭规矩哩!小心秦山的皇妃神发令打雷!” “去你的,老封建,鬼迷信你也信,我也不是第一次呀!哈哈哈!今晚定了海滨酒店,咱们等会儿老黄、老郭,还有一个重要朋友,正往这边赶,小陈的一个朋友也要过来。”这时,陈小姐步履轻盈扶着旋转楼梯走下来,她面容清秀,拖了长裙,还真有电影中女皇的样子。陈乃靖一边用眼神和苏宁打了招呼一边轻轻和唐文采握了握手,陈董事长今天非常女性化,脱了规范的套裙,换了柔软的睡裙,自由的内衣外穿着,她没想到在家里也能发展一大步,微笑中透着成功和即将新婚的愉悦。陈乃靖随便扎着蓬松的头发,脖子上是一串晶莹的珍珠项链,手指光洁顺滑,连个戒圈也没戴,兴奋让她显出了女人特有的慵懒富贵味道,她喃喃地道: “唐教授,苏宁,欢迎,欢迎!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唉!就是太忙,签了份合同,还与海南的一个客商谈了合作,省城一位关键人物说要帮贷笔款,你们来,我真是高兴,现在我们完全可以用放松犒劳一下喽!”朋友的到来,正好在陈小姐的兴致上,有人共享成功,美妙当然扩大了,只对南宫伟撒娇多没意思。唐文采见陈小姐情绪如此高涨,激动中流露了女士特有的温柔,连忙尽了些赞许的义务,所谓锦上添花嘛!唐文采知道有点言不由衷、随波逐流,但仍然滔滔不绝,让南宫伟重新领着,赞叹了房子、家具、环境等等。 见苏宁背着双肩包傻傻站着,陈乃靖倒了杯红酒,笑道: “小苏,你和唐教授?哦,黛茜说你在新元也教课了,真得吗?你可真能干!对了,可要按时给我报表哦,别让唐教授收买了去!说真的,公司可离不开你,虽然咱们是私营企业,不敢比国有,没有保证的,啊,呵呵!”陈小姐开朗、乐观地笑起来,倒又让苏宁窘了起来。 “陈总,我,我只是暂时,兼职,按时报表给宋总的,今天恰要给培训部签个协议,就随唐校长来了,这小事没向您汇报,不会怪我吧,我怎敢离开您,离开公司呢!唐校长非要让我上课,就是误人子弟,凑数,陈总,唐校长非让我来!” “噢,好,好!你个老唐,欺负我的员工,可支付好加班费,小苏不满意我就找你算账!” “哪敢哪敢,没问题的!”唐文采停下来坐进沙发。南宫见大家谈得开心,忙招呼倒茶洗水果。苏宁见陈乃靖这么给面子,既挽留又给自己争取待遇,一阵感动,忙转到一侧激动的说: “谢谢!谢谢陈总!” “随便点,这么远的路,唐教授累坏了吧!南宫,给他们准备一下房间,先住下!恰好这几天海边有个音乐节,海鲜啤酒,很好玩的,多玩几天,这儿宽绰的很,随便些!” “不不,陈总,我明天得回去,新元事情太多,唐校长可以,我是让唐教授带一下路,已定了酒店,一会儿就走,主要到个新地方,我,我分不出东西南北!” “哦!到哪儿?让南宫送你嘛!那,当然,唐教授要陪你喽!”唐文采脸色一红,转身去拿礼物。南宫伟抢先一步抓起苏宁和唐文采的包: “哪里也别去!”他一边粗话连篇一边挡住了路。正在争执,黄炎仁电话过来,急急道: “高速上真堵住了,他妈的不知道到几点,老唐到了吗?一定等我们,我带了好酒!”苏宁见不能很快等他们聚到一起,倔强道: “宾馆定金都交了,不用伟哥送,唐教授,你,我……”小苏看着唐文采,意思是你送我过去啊!她完全处在需要帮助的劣势,甚至让人可怜起来。不知为何,唐文采突然感到一丝尴尬在后脑穿过,有点被人羞辱的意味迎面而来。难道为了资金的支持,为了侍奉财富,为了锦上添花让同行的苏宁难堪吗?这有点无端伤害自尊。唐文采看着不自在的苏宁感到了自己像在交易,为了新元、为了同学、为了金钱、为了权利,为了这个兼职自己将自己放弃的太久了。面对繁华富贵,他想努力把自己看的清高些或者高贵些,但,那恰是自卑的尾巴,自己一个破落职业学院的老师,最多是个民办学校兼职打工的教书匠怎能和秦山城响当当的富商相提并论!太不在一个级别!自卑是一种铭心刻骨的痛,是一种找不到平等的劣等感受。如今,满眼的富贵碰得唐文采无处躲藏,他挠挠头故意嘻嘻道: “南宫,那我可陪她了!还得盖章填信息,我,哦,结婚路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还要让两个闺女给陈小姐拖裙哩!呵呵,也提前祝你们生个双胞胎,啊!你也去接一下老黄、老郭,接到给我电话,你们这世外桃源,我还真有点享受不起,客厅太……”唐文采还没有讲完,外面的看门狗突然大吠起来,跟着,一个人跌跌撞撞没通报就从门外闯进来,胸前抱着一个大皮包,满面汗水,衬衫油皱,眼镜歪斜,他也不顾唐文采、苏宁、管家等人在场,磕磕巴巴叫道: “陈董,陈总,不……不好了!出事了……不好了,完了,化工厂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先坐下,慢慢说!”陈乃靖不愧有大将风度,见进来的罗杰狼狈不堪,虽也大吃一惊,仍坐着没动,她拿出手机,开了秦山城方面的电话。 “一个……一个车间漏了气,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有毒,刚入完罐,就同时爆裂啦,也不知道球罐本来有缝还是刚裂了,反正完了!我的外层防腐保温是没问题的,我的工人正在现场施工,墙外还有一些农民在干活,很多人中毒,打扫卫生的,包管廊的,都倒了,倒了一片,当场就死了好几个,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死了,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坏了,坏了!我的工人死了好几个,全完了啊!” “你怎么到了这里?” “家属堵了门,沈局长说公安局可能还要抓我,秦山市已通知了武警部队,整个秦山化工区全戒了严,说我是储运公司的法人!公司的部分家属也包围了金尊大酒店,我是从乡道过来的,你电话没开,我只能跑来给你送个信,快躲躲,我就,我这边也有个小房子,谁也不知道!”罗杰抱着大皮包,根本没看到南宫伟、唐文采,胡乱地擦着汗,要潜逃的样子。 “我过来的时候,也接到郝局长的消息,省里检查组马上进驻秦山,不只查安全,环保、财务,还有警察,各种事,那些事,签的那些合同,还有那些账目!还有,您赶紧想想办法!” “慌什么,你先坐下!”陈乃靖一下从沙发里跳起来,她恶狠狠看了一眼南宫伟,突然“蹬蹬”上了楼,一会儿就换好了职业装。 宋黛茜的电话已打了无数遍,陈乃靖那时正在和银行谈判,她急忙回问,宋黛茜不知道在哪里,声音很小,却很平静: “中毒人员已送到中心医院和秦矿医院,现场死了十七,还有四十多人昏迷,一百多人有严重中毒表现,正在观察!我在拘留所,市委田秘书安排的单间,还让我带着电话和充电器。” 一会儿,陈乃靖的新秘书也发来书面传真,刚才的那份协议突然毁约,海南方面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北部几个有伤亡的乡镇正在闹事,已有抬着尸体到化工区门口静坐的了,还有披麻戴孝到金尊大酒店打砸抢的,化工区的各车间一把手和总监宋黛茜等都被暂时拘留,局领导说是保护起来,各地方都派了武警戒严,防止死伤家属情绪激动,正在全力组织抢救,善后还没提,市委让公司先拿出专项资金做医疗救助,这个没得商量,已从账户划走了。刚提交的招商银行的贷款申请,银行也说要等等看。 “什么,签了字怎么说变就变!马上下通知,车间主任代替厂长,组织开会,保护厂房车间,我立刻返回!” “南宫伟,你那个狐朋狗友是怎么办事的,储存罐不是你打包票他监督安装的嘛!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立即!” “还有,立即找人把宋黛茜放出来,马上!让全体高管带上律师立刻赶到会议室,南宫伟,你,你你!” “我……都办好的,不可能!”南宫伟尴尬地低声辩解,这时,南宫伟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被噪音扰乱的人,心境自然是不好的,陈小姐突然露出董事长的威风,没顾及客人在场,就发了火: “混蛋,一群混蛋,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玩女人,哼!我让你吃不来兜着走!”陈小姐的“混蛋”像在南宫伟的耳颊上重重打了一个耳光,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刚才的神采一下子踪影全无。唐文采见事态严重,不只是老同学丢面子,关系甚大,自己也帮不上忙,调了了气,尽量想说得委婉些: “陈总,赶紧想办法,也别太着急,尽量让损失最小。南宫,你,你也……啊,小苏,那你留下帮忙,我又不懂,认证的事我去!你看……实在,现在您有紧急的事,我想,我们改天……” “不不!我只能添乱,不打扰了,你们还得回去!”苏宁不想留下,急忙说。 “走,都走!混账东西,哼,都是些吹牛家,流氓,还骗我资质没问题!只会吃喝嫖赌,走!都滚!”唐文采知道陈小姐不是骂自己,脸上仍烫起来,南宫伟忙把唐文采苏宁送出别墅,他对着唐文采苦笑了一下道: “对不起,今天,都怪这个死老黄,储运罐他说没问题的,谁知道,从哪里弄得假冒伪劣,这可坑苦我了!”南宫伟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你们慢点,这个黄炎仁就会惹麻烦,我改天非教训他,呵呵!老唐,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要送小陈,这个!看看晚上,你替我招呼郭军、老黄,对,不行让黄炎仁躲躲,可别吓着他!”唐文采见管家在远处,悄悄拉了南宫伟的衣角走到隐蔽处: “支票陈总知道不?这情况太需要现金,我回去就还你!”南宫眨了一下难堪的眼,趁苏宁转身道: “这是我……我的,他们那边我插不上手,就是不知她知不知道,只要小宋不说,可,那个新手没什么经验,万一,嗯……”这时,院子里外同时听到陈小姐激动的叫嚷声,保姆也犹如屋内着火一样匆忙出了富丽堂皇的客厅抱住了狗。大家四散开来,狗没再叫,只听得别墅内瓷器、木器、玉器不断着地的铿锵声。苏宁像小鸟出笼一样跳出铁门紧跟唐文采,既难过又调皮道: “伟哥要上演悲惨世界,怎么这么不小心哩!陈总就是厉害,不愧有钱人,财大气粗,刚才我看那些宝贝可全是古董,不知道陈小姐的手机摔了没,刚买了一个月,听说是伟哥专程从国外买的,能当电脑那种,我第一次见,哎呦,伟哥可要当一辈子妻管严喽!”唐文采匆匆往前走,想着心事,一句话也没说。 这正是: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不骄方能师长久,懈怠灾害来自满。 第三十九节胖娃参 古朴延绵的秦岭深处,低矮的灌木丛中有一种奇妙的健肾、补血、补气的草药根,有点类似中草药的巴戟天。它白色的小花,长条的叶子,茎更粗更短,子房下移到土里,成圆柱形,肉质肥厚,结节近球状,很有些土豆、紫红薯块状根的样子,倒是其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养分可与西洋参相媲美,什么维生素D、E、A,什么矿物质铁、钴、砷,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更是没问题的,《本草纲目》也有记载,其可食亦可入药,闭血、行气,主要分布于秦岭高处,算味秦山特有的中药材哩!当地人都叫小胖子参、胖娃参。秦院的陈夫人和老张、老杨经常结伴采集并时不时在综合办公室探讨: “咱们这个年龄,运动与食疗、药疗要结合,运动动的是气循环,壮筋骨,饮食是补充血循环,所谓气血旺盛,才可延年益寿,药疗在于调养,五行协同,才能养颜美容,延年益寿,胖娃参含锌铁钙等等微量元素,维生素C最丰富,那是天然的补品,主旨能调理.”唐文采有时也插言戏谑: “中年以后补气、药疗很重要,但有一样更重要!”大家觉得新鲜,伸着脖子听, “当然是馒头呀,饥饿年代,此补要一日三次,按量服下,不然,会腿脚蹒跚,花眼、直冒金星的!”老张嘿嘿笑骂: “你个挨千刀的,别神气,谁还没年轻过,等不行了你就知道小胖参的功效喽!” 唐文采和苏宁从省城回来,急急找吴守南说万鑫的困难,讨要南宫伟和郭军借给的现金。吴守南早已经知道化工区事件,满脸坚毅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而,又说银行大额取钱得先申请,需要等,等了几天,却没了音讯。唐文采心里窝气,给吴守南打了两次电话,吴院长竟停了机,气愤之极,他钱也不提,课也不上,谁也没说,直接不在新元露面了,整天泡到秦山图书馆搜集数理符号转化的实验信息,和刘武学研讨程序去了。新元相关的苏宁、韩鹏飞、颜主任的电话他一概不接,最后也直接关了机。 化工区的事万鑫很是被动,多亏马书记亲自指挥,市委主动出击,先对要求迫切的几个死亡重点户进行了资金抚慰,而后散布信息,主要因地质灾害,秦山多年采矿,现在竟动了动,犹如地震,塌下一些石块,这是无能为力的。沈书记也从遥远的西部给先前的老部下打了应该支持秦山经济发展的电话。大浪淘沙、沙土平复沟壑,总终胳膊拗不过大腿,波澜很快就平静下来。报道也被记者们的新的事物代替,那些人和事犹如尘土,经过雨水冲刷,干在岩石的表面,很快被另一层尘埃覆盖了。 南宫伟随陈乃靖一起回到秦山解决事故,婚姻大礼不得不推迟,害得他专程给已备好礼金、设计好行程的朋友道歉了好几天。南宫伟狠狠骂了黄炎仁,坚决要与他断交,还指着各车间主任的鼻子让他做事小心点,万鑫、永华、胜利等几个重量级企业又合力联系工商、税务、环保、执法,市、县、乡、村的各种朋友共同努力,有马书记的亲自指挥,大家总算卖力,虽然损失惨重,总终秦山化工区是要保住的,齐心努力共度了难关。 随后,秦山进行了大整治,经济的急速发展又回到了快车道。陈乃靖固执严肃,像吃了铁砣,连即将新婚燕尔南宫伟稍微放慢脚步的建议也听不进去。万鑫集团公司筹算着,尽快完善与外资的合作,招商银行坚决不再联系,而后又把秦山附近几个相关的矿产和化工小厂股权全部拿到万鑫名下,让集团成航空母舰样,肆无忌惮的游弋于秦岭的大地,这是一片多么肥沃的天空!开采、加工、出厂必须加速,基础建设更要加快步伐,秦山城的房地产必须全面开工。胜利、永华、康威那些豺狼般的竞争者虽然表面顺从,可,利益才是关键,他们成长那么快,谁有时间等待没有一丝隐患的成熟后的安全开发呢! 罗杰听拘留的人签责任书就放,也偷偷回了秦山城,但是,他仍躲在宾馆不敢回都是自己工人的小区,听乡亲们办丧事的哭泣声他心乱如麻,惟恐碰到工人家属和他玩命。罗杰突然变得胆小如鼠,内心的恐惧让他神不守舍,沈思卿见罗杰变得有点神经质,十分担忧,不时去看望,还亲自给他做了很多补齐、补神的药膳,不过,罗杰还是像有了不正常,竟一点点把各种融资款和支付给万鑫的储运厂的保证金提成现金,守财奴般放到家里的床下,不时掀开查看一番,这是典型的心理疾病啊!沈思卿十分气愤,有点损失就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发展!她追问了几次投资的账目,罗杰支支吾吾,犹犹豫豫,让她找会计,像变了个人,一点没了先前的魄力。 这天,唐文采从《食疗秘方不求人》上无意看到秦山胖娃参的资料不禁笑起来: “原来是补肾阳、强筋骨、益精血的,阳痿遗精、筋骨痿软肾虚弱时用!还治腰膝疼痛,风湿久痹步履艰难!大老张胡说小胖参是美容的最佳补品,原来主要是男人用的,怪不得这些老头、老太太整天带着个小铲子钻山沟!”唐文采转念头又想,沈思卿也常说去挖些胖娃参,她步伐可不蹒跚,那应该是强筋骨,沈思卿这是要干什么……? 周一上午,罗杰从银行申请资金出门恰好和垂头丧气的黄炎仁撞了个满怀。见罗杰神色不对,黄炎仁偷偷问了银行经理,慌忙告诉了南宫伟,陈乃靖听到确切消息,立刻让宋黛茜告知银行,采用各种理由拖延,坚决不能让罗杰在储运上撤资,决不能让他把钱放床底下悄悄贬值。 宋黛茜赶到银行的时候,罗杰已提出了部分融资款现金,正在装包。大堂经理见宋黛茜神色凝重,赶忙让业务员告知罗杰大额的资金流动,需要向市行申请,市行也采取紧急措施,才防止了罗杰从别的银行再次提现。见几个银行都说资金紧张,反而让罗杰更加紧张起来。 宋黛茜办完事情,匆匆回到陈乃靖的办公室,见陈乃靖正仰头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轻轻道: “各个银行已打好招呼,可银行说,就怕他再催,毕竟钱在人家名下,又没封账,表姐,通过这事,我觉得公司应该稳住阵脚,放慢产品的深加工进度,第一是积累些生产、经营经验,第二也延缓一下资金压力,就公司现在的发展势头,化工龙头早晚是我们的。现在没有把握的大肆扩张虽然会布好局,为以后发展打下基础,但冒进毕竟有风险。产品能不能受欢迎,需不需要升级,国家政策有什么变化,都是未知数,所谓量力而行,一旦出变故,那可不是损失多少资金的问题,很可能会毁了化工区、毁了公司,毁了你辛苦打拼出的这片天地!所以……” “行了行了!不用你教,不铺摊子别人就占,现在弱肉强食,是资本积累的关键期,上面这么重视,政策这么有利,谁知道以后能不能有如此优惠的政策。我们必须尽快做大做强,让万鑫成为标志,成为无可替代的龙头,否则,不定何时,就变成别人的下脚料,再想夺回主动权就难了!” “可现在有这么多模块,哪块也需要继续融资、贷款,缺口越做越大!这资金……你知道,缺口实在不好补齐,现在,只各银行的利息都是天文数字,我觉得还是稳固一下再发展另一个,一个一个小单元容易操控,各个单元发展成熟,总的状况不就起来了!” “不行!政协、人大已有了风声,政策很快就变,必须全面铺开,继续融资,还要显示我们欣欣向荣的样子,否则,那些小股东会动摇,一旦出现撤资潮,后果将不堪设想!为此,现在的融资利息不能减还要加,再加零点一到零点二个点吧,实在是被逼无奈!现在,给他们多点憧憬,分点红没什么,我们占着资本,有一条至关重要,必须提高经济信心!嗯……利息、红利要及时发放,让他们尝些甜头!” “到现在,主投入还没开始回收到资金,利息都是靠再融资,也不知道效益什么时候才正式起来,化工区的事故也让公司很被动,很多投资者看到了风险,不再那么热了!这样继续扩大规模和增加经营范围,很难保证不再出纰漏,当然,谁也不盼着出问题!” “好了好了,战略方向你不用管,对了,你去把秦矿的商贸部,哦,现在是秦院,弄好细节,我们也不能扔了老本行!这边的融资事宜暂时让小边安排!”陈乃靖心烦意乱摆了摆手。宋黛茜见陈乃靖固执己见,只好悄悄退了出来,她突然满心酸楚,流着泪进了卫生间,没料到,苏宁正来送报表,连忙拽住她,两个人又谈了一点因为事故酒店的冷清生意。 下午,没去新元,在秦院实验室忙乱的唐文采突然接到宋黛茜的邀请电话: “唐教授,陈总安排,我现在专职的负责秦院,很需要您的帮助,这边到了转型发展的关键期,陈总怕我再到化工区指手画脚添乱,现在,商贸部只秦院后勤保障这一点,实在养不活人,我必须重新开拓市场,可是从哪里下手呢,我实在搞不懂怎么再进一步社会化!我想请您吃个饭,帮助拿点主意,不知道您今晚有没有空?” “哦,今晚?这个……商贸部?对不起,我,我一个重要程序正在改进,怕灵感一晃而过,明天怎么样?” “好的,抽您的时间。那,那改天!我等你电话!”宋黛茜心里失落,仍装作没事的代表公司关切地问实验室软件的研究进度,需不需要帮助,资金有没有问题等虚伪的客套话。唐文采放下鼠标站起来兴冲冲道: “程序已有了些眉目,实验室为了散热还刚装了空调哩!呵呵,昨天我请了一个软件专家帮忙,成功好像近在咫尺!只操作起来还比较粗糙,有点笨拙!”宋黛茜握着电话,擦了擦眼角,忙表示祝贺,从听筒那边像放心了,很快又转走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看看能从哪个方向赚取现在秦院的利润方面。唐文采没想好,思虑着说: “我想想……新元也没什么大后勤需要保障的,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宋黛茜停顿了一下,出了口气,娇媚地道: “这个,当然,再小也是个单位,先感谢,谢谢!我正要组建针对教育系统的物业公司,恰好先给您服务一下,试点!怎么样!”有了新业务的宋黛茜一下高兴起来,附带甜言蜜语嘱咐要注意休息,不要老在电脑前,要去健身等暧昧的话。这让唐文采心里麻麻的,那些口气,显然是情人才有的,突然,这些妖媚的话让他心里一阵,感觉和沈思卿犹如扯平,难道宋黛茜不是爱上自己了嘛? 思想是行动的指针,这一理顺了夫妻的各自不对,唐文采又觉得很内疚,毕竟可可、丽丽需要完整的家,自己难道做得够?沈思卿整天嚷着挖些胖娃参,补补血气,他去过吗!他不是和紫曼有过不干净的事,再说,宋黛茜,连苏宁在内,他的心难道纯净?放下电话,见操作运行实在不满意,唐文采无可奈何出了实验室。他也不知为什么,竟禹禹进了秦岭的小山路,好像要去挖些胖娃参的意思。 沈思卿在化工区受的伤已结了痂,看着犹如小蚯蚓的伤疤,唐文采总能忍下很多话,七八年的夫妻,亲情总是有的,虽然手包的阴影挥之不去,可,误会可能有的,或许什么特殊缘由,自己整天不顾家,连可可、丽丽也因姥姥的脸神讨厌了爸爸,就这样为了各项兼职冷落亲人,也不公平。宋黛茜刚才的电话,让他十分糊涂,这又让唐文采有点过意不去。实验到了瓶颈期,也该休息休息,或许灵感在积蓄力量,给家弄点惊喜吧!想到就快做,值得做就赶紧。唐文采突然兴趣盎然,背起手哼起流行歌曲逶迤向秦岭深处而去。 秦山职业学院的北校门一路向西折向北一条羊场小路就是进秦岭的山路。秦山海拔虽不高,山麓的延绵却悠远深邃,山上很少高大的树,两侧的松树荆棘低矮浓密,灌木丛枝枝丫丫,因泌河一直顺低沟穿插,山坡水气还算充足,石路上并没什么尘土。小路曲曲折折无限向上延伸,四周草丛中鸟鸣虫叫,充满氧离子的空气甚是清新惬意。顺着山坡向上,坡面茂盛的草皮被羊啃的参差不齐,一簇簇野花,酸枣枝在混乱的岩石中稀稀拉拉分散着,无尽的绿让人觉得坡面很长很远。这是黄昏,但见: 日暮,望高峰不远,现出朦胧迷雾,山路潺潺,远景萦回,山野村夫正归;小亭远,渐依稀,飞鸟丛中起落,枝头凉风,有处商家,幌在丛林,绿色零乱,竟露一点红。 刚进山口,唐文采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失了到顶的意志。就在这时,一个老太太好像早测量了休息的位置,在稍微开阔的石头上摆了地摊,有水、瓜子、毛巾、还有香烟,一块斑驳的白布上摆了很多须毛交叉扁圆柱形根在兜售。见唐文采无精打采走来,忙热情拦住,介绍道: “我这么个年纪就为弄几个零花钱,不赚钱,当然也不白受罪,帮帮忙,买一点!”唐文采笑着推辞,老太太就拿了撑櫈让他先歇会。唐文采坐好,低头见纸上歪歪扭扭的毛笔写着:娃头参,健肾补血,提高免疫力,买五送一,他努力伸了个懒腰,抬眼眺望秦山平原嘻嘻和老太太打价: “老太太,便宜点,这里遍地都是,随手就能挖一堆嘛!”老太太急道: “小伙子,知道娃头参不光能当饭吃还是中药,找根的人比参还多哩!你也别去,看你也不会挖,连个工具都没带,这是刚挖的,说实话,这可是养活我们老两口子的营生哩!唉,老头子得了不好的病,儿女们又都忙,各有一家子,前几天孩子还在山里中了毒,我这是没法子!”唐文采听了,忙蹲下身挑选起来。他要了矿泉水,听着唠叨,见四周开阔就点了烟。 山脚矗立的一棵棵粗壮烟筒,混着落日浓烟滚滚,唐文采逐渐进了哲学的境界:在繁华匆忙的人潮中,每一个人难道不是沧海一粒子吗?春华秋实、事态变迁,其实没什么可骄傲或自卑的,成功与否又能如何?远处,交错的车道上飘来飘去的人影慢慢移动,像童话中的木偶!唐文采想,一晃,兼职一年多了,新元发展的不错,好像比秦院干巴巴的上课有了点意思,虽然苟延残喘,学院的工作还是有条不紊的。他的实验室,自从确定为创新课题,研究经费犹如兼职的疲劳,不要也来,吴守南都觉得这经费给唐文采是浪费,不用当然不可以,可使用程序又不容许他挪用到新元的综合楼中,这个死老吴,怪怪的!刘武学挺有意思,挺能钻研,弄得不错,融合一下也该出点成果了,不过,这些纸上谈兵的吹嘘不知道实用不实用,自己总替老吴找些无关的东西接手资金实在不应该。经费运作的去向,签字,写报告糊弄科研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这个死老吴,把几个漠不相关的项目纳入试验室,感兴趣的就是经费,还开会大讲创新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动力,要尽快发展,真是笑话。其实,搞数理实验也挺有意义,加上滴进资金,如齿轮间有了润滑剂能真运作了起来。不能太着急,眼看实验设计从水中的月亮慢慢变成沉甸甸的金币,吴院长该兴奋了,他还不把开发人员转到实验室!难道工作全为利润?如今,虽能有丰厚的回报,可怎么感觉失去目标太远了,自己的目标在哪里?这么忙,简直与秦山职业学院的王书记媲美的事务缠身了。 “买点补一补,很管用的!”老太太见唐文采如泥塑的不动,又催促。唐文采抽着烟笑笑没说话。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不远灌木中模糊的说笑声: “我觉得不管用!就是些草根嘛!”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别找了,算了,买点就是!” “买和自己动手一样吗?再找找,我觉得这里一定有!”这是沈思卿。 “这都几点了,好好好,再找找!” 唐文采见到丛林在动,停了乱想,他忙掐了烟,对着老太太指了指弯弯曲曲纵纹开裂节状植物,扔下钱,匆匆拿了一包已修整好的胖娃参下了山。 万鑫集团公司在秦院的后勤商贸部移到了后勤处办公楼的左下角,出门是一排独立的铁屋子仓库。因为新元、实验室、团委的忙,唐文采是很难碰到匆匆宋黛茜的,面对面交流更是难凑。这几天,因和吴守南综合楼的改动闹得不可开交,唐文采故伎重演,又回秦院把自己关在实验室,连饭都懒得出门,近在咫尺却没见到过宋黛茜。 实验很枯燥,没有突破让人烦恼。唐文采心乱的给宋黛茜发了个邮件,一是表达地主之谊,二是对商贸部发展的坚决支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直接交谈,犹如冷落冰霜的邮件能代表他的所有心思。宋黛茜立即回复,还为难说:组建的物业公司最好不要在秦院,毕竟针对中小学,需要再建个办公室。唐文采只能说,不行就到新元!其实,新元最小的那个仓库也成了陈刚的宿舍。宋黛茜显然知道,大气地说:怎么也得在秦山教育局附近租个高端门头。唐文采急忙顺坡下驴,拿起电话: “对,做成局里一个部门的意思,也好开展工作!” “哈哈,你们总习惯靠这靠那,我和表姐可不一样!” “哦,对,对,有实力当然不需要做这些勾结的事!” 不过,很快,唐文采还是借着利用朋友帮助找几个单位,显示自己的诚意和重要,也趁机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啰嗦客套一番,甚至还旁敲侧击地抒发一点感情。宋黛茜十分感激,安排了几次请客,唐文菜竟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为让软件能适应理科类科目的操作,唐文采让刘武学上完新元的课赶紧到实验室帮忙,他提示着思路,让刘武学设计着变化。刘武学巴不得,就抬出唐文采的指示跟苏宁请假,还让苏宁尽快找老师。数理类符号的计算机输入问题在几个专家共同会诊帮助下已逐渐有了眉目,现在最关键的是整合,做到使用傻瓜化。唐文采见与实际操作还有段距离,也研究了一阵程序,并结合现在高三数学课,认真分析操作的可行性,也因真生了吴守南不还南宫伟、郭军钱的气,唐文采上完课就走,借做实验,逐渐去伪存真,苏宁的日常安排也基本都违约了。 这天晚上,沈思卿回来,见唐文采两眼盯着电脑连女儿们睡在沙发中都不管,不禁骂道: “你那个破研究能赚几个钱?着了魔一样,你回来干什么!干脆搂着新元去睡!”喝了酒的沈思卿没想到唐文采成了校长、书记、科长脾气变大,性情也怪厉了许多,竟到客厅和她理论起来,说到怒处,还抬手摔了桌上的茶壶,唐文采指着沈思卿的鼻子好像等这句话好久了: “我赚不了几个钱,就是起早贪黑瞎玩!你呢?整天搞啥?我就喜欢搂着新元睡!还是让可可、丽丽到外婆家,你想怎样就怎样,但,千万要背好我!”沈思卿大怒,叫嚷道: “你个该死的,你摔,你摔给谁看!哼,我还不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整天东奔西走,殚精竭虑赚钱,哪里对不起你,你了不起,你摔,你滚,滚!再也别回来!”这时,惊醒的可可丽丽,互相抱着大哭起来,唐文采气白了脸,浑身乱颤,他摔开卧室的门,拿了手提袋,胡乱找了几件衣服,气呼呼转身就走。沈思卿气急败坏,丧失了理智,在背后摔了酒杯、碗、花盆、电脑,而后在富丽堂皇的客厅左一句右一句臭骂,见唐文采头也没回,嚎啕大哭起来。 唐文采提着手袋刚转过沈伯之广场,见不远的万鑫商贸部还亮着灯,就整理了一下表情慢慢走了过去。宋黛茜正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算着什么,唐文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打开门,不知为何左胸像揣了小兔,不停的蹦来蹦去,一不小心,还是惊动了寂静,这不能不说话。 “唐教授?您,这么晚,要去哪?”见唐文采提着挎包,宋黛茜站起来疑惑的问。 “呵,还没休息啊?我,我要去验证一点实验数据,今晚正好有空!” “这么敬业,很晚了吧!”宋黛茜笑了笑, “哦,还真是!你不也在忙吗!”唐文采的脸恢复了生气, “我是没办法,赔偿事宜还有点尾巴,几个后续问题,各大部门瞪着眼等结束,表姐让我加班,给我加班费的!” “是啊!实在是为难陈总了,这事故真得很可怕!” “唉!公司成立了安监办公室,表姐亲自当组长,今天上午她还戴了安全帽,检查了每个角落,只等伤亡赔偿处理好重新开工!” “安全检查要经常,不能出了问题再应对,那多被动,你看损失多大!” “我也这么说,她现在知道啦,这不又让我做安监办主任!昨天,几个死者家属把白条幅挂到了公司的大门边,写着以命抵命,我是害怕他们过激,躲这里。你没见,太……有点不知怎么说,唉!表姐也不容易,鬓角的头发都白了,着急上火啊!” “可不能急功近利!这种事应该常抓不懈,来不得半点侥幸!” “谁也知道,只是没落到头上,总觉得离自己太远,所以,其实,安监办也就是紧张几天!” “但愿!该吃宵夜了,你一定废寝忘食了吧!” “夜宵?对,和晚饭合并,的确有点饿!”宋黛茜忙了一下午安检条例,好像中午就没进食,意志比胃口来的迫切,发现没吃饭,一下产生了大口吞噬的饥饿感。秦院教室的整修方案,新元食堂和物业的接管,宋黛茜今天特别忙乱,下午甚至没补妆。她穿着严肃的套装,带了标志牌,脚上是黑色的皮鞋,见墙上的时间已指向九点,宋黛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站了起来。唐文采忙回实验室放衣物,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鞋子。两人商量吃西餐,唐文采叫开秦院的北大门,坐进了陈乃靖的专车。宋黛茜情绪比较低落,去秦山城的路上和有点疲倦的唐文采一句话都没说。 夜虫已经活动,四周寂静。到了四季餐厅,侍者轻声慢语,靠窗的座位全部空着。宋黛茜坐进圆角沙发里,放下包,犹如忙乱将军进了寝帐闭起了眼睛。唐文采见宋黛茜一声不吭,没商量就点了菜,然后也眯起眼想事。突然,宋黛茜抬眼一下笑起来: “呵呵呵!唐教授,我们吃哑巴餐吗?请客哪有单纯只为吃饭的,嗯,不行,反正没事,我正好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不过,您可别笑我!”唐文采忙伸直上身,他穿了灰格子白条老头衫,暗纹粗线西装裤,深棕色亚光牛皮鞋,刚才放东西还特意刮了一遍胡子。见宋黛茜托着圆润的下颌,笑眯眯盯着自己,他忙又拿起菜单: “怎么会,你点个菜?电脑又出了问题?” “不!今天算瞎聊,你可别当真,工作总是繁杂,太乱,感觉没了思想,我呢,越忙觉得越空虚、空洞,工作总是那么多,总是那么零碎,好希望多一些自己支配的时间,没有思考仿佛不在人世一样!可,现在公司这么困难,我又不能袖手旁观,先前说化工区要小心,表姐就生气,我知道她让我到秦院其实就是耍性子,表面上说金尊嘈杂静不下心,其实,秦院、物业就是拖把笤帚被褥,成本多少,人工费,我简直成了一个开杂货店的小商贩!倒是挺合我的专业,现在秦院这么惨淡,还多亏了你提示,搞点中小学的物业管理,万鑫太需要精诚团结,一心一意,我,却被安排……这边连个说话的朋友也没有,真无聊!不怕您笑话,我感到很孤独,回来搞一片事业的憧憬一点也没了,你说,人怎么会这么善变呢?”宋黛茜先喝了口苏打水,这时,甜点、牛排、蔬菜、饮料一股脑端了上来。 “哦,朋友?你和陈小姐即是表姐妹又在一起打拼,难道不是好的朋友?”唐文采看着粉红色的牛肉和夹杂着花椒粒的甘兰,也感到了饿,他也没吃晚饭。 “说实话,如果没有公司、没有利益、没有争执,也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很亲热!可,我们都很倔强,因为万鑫,小时候的情感一点也找不到了。我不过是她的一名亲信员工,她甚至对我更苛刻,对我,简直……她排斥我的建议,总用挑剔的眼光看我的工作,我做了无数努力,仍不能让她满意,甚至,因经常直言失去了她的信任!表姐变了,变得太强势!也就几年根本成了另一个人!”宋黛茜说着说着,开始用左手揉起额头,尽力遮掩饰发红的眼圈。唐文采看了一眼宋黛茜的胸牌,突然觉得沙发中的宋黛茜好理解了,生活中的柔情万种,工作中的严谨求实,或热情或冷酷这些都是伪装,伪装自己,把自己交给别人,或者是表现强者或者是防止受伤害。唐文采有了点看清事实的安心,继续静静的等,等宋黛茜敞开心扉。 “为了利益,表姐是用智慧去设防去攻击,为了避免陷入困境,她又假心假意用关注获得不平等的情谊!我觉得她太假,连与南宫的婚姻都是考虑利益,我实在觉得这不可思议。”唐文采双手交叉: “哦,我听过‘非爱行为’的概念,就是以爱的名义对亲近的人进行主观认为爱的行为,这种爱一般发生在最亲密的人之间,就是要求亲近的人按自己的意志行为的控制欲,有点剥夺别人自由的专制心态,自我还觉得是牺牲!我觉得,你表姐应该是这种思维!”宋黛茜默默点了点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唐文采没看见,继续道: “所以你才累,她也不舒服,这叫心累!”宋黛茜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又不是她的附属品!”唐文采急忙闭嘴倒水。 “我也拗!不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她太急功急利,你看,甚至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交易,换做我,绝不会的!我知道你是南宫的朋友,可,拿这次事故来说,如此危险的施工竟没安排基本的防护,靠运气,南宫太……根本就靠不住,我不是希望我的话会变真,实在担忧他们的将来!”宋黛茜停了一下继续道: “到秦院我也是逃避,算是自我反省,好听点,是她的老本行让我锻炼锻炼,我一个学外贸的,开杂货店倒也算合专业!”这时,一丝暗淡的月光升到天空,从侧窗射进餐厅。唐文采认真看了看宋黛茜漂亮的面庞,眼光移到窗外道: “别消极!人就是要在迷茫中逐渐清醒的,有这种感悟该恭喜你。万鑫从小商店发家,你又从头开始,可能会因此挽救万鑫总公司哩!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正好反思一下先前,预计一下将来,陈总也许有意让你休息,她的压力肯定比你大,秦山城可是个封建遗毒很深的地方,做女强人就难,又是一个超级女强人,只心理压力就够一般人承受的!我觉得你该体谅,或许陈总的不友好就是受了挫折的一种发泄。当然,你说的话也可能太直接,所谓忠言逆耳嘛!以后,可以改变策略,呵呵,狡猾一些哦!”宋黛茜露了平静,感叹道: “我很小心的,女人真得很难捉摸!” “嗬嗬!先不要胡思乱想,来,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讨论!”唐文采不能解决宋黛茜的忧愁,好在有食物,他把刀叉推到宋黛茜眼前,又给她斟了杯饮料,尔后用大吃开始表达自己的豁达开朗。宋黛茜缺少表情的脸,让人知道物质不一定能解决精神的糟糕,宋黛茜显然有一肚子苦水要往外倒,可她又犹豫,这让唐文采很不知如何引导,只能没话找话: “南宫和陈总的婚期推迟到几号?我看他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提!我这个表姐夫好大喜功,化工原料的储蓄罐全是垃圾,那天我检查装置容器发现那铁皮比纸还薄呢,全部需要新换,这人力物力,耽搁的时间,可把万鑫坑苦了!”宋黛茜愤愤地说。 “这……这个南宫!赚钱也不能留后患呀!对未婚妻也这样?太……以后,清洗油污污染了水,燃烧的漏气污染空气,化学反应的残渣污染土壤,四周的老百姓能不闹事?唉!你们正起步,倒是难免会出些问题,也许,就是发展经济要付出的代价吧!当然,必须要承担的,呵呵,我是瞎说,吃,吃!来,蔬菜沙拉不错,不要谈工作。呵呵,饿坏身体可没气力怄气喽!”唐文采想开点玩笑,用力锯着半生不熟的牛排。 “唐教授,这么晚,你喝点酒吧!”宋黛茜终于露出笑意,举起了饮料杯。 “酒?算了算了!以水代酒,以水代酒!”唐文采做了亏心事一般脸一红,他一下想起在金尊呕吐苏宁一身的事! 一轮圆月一会儿又遮进黑云后面,餐厅的侍者坐在吧台里认真擦杯子,不住看表。宋黛茜一边慢慢咀嚼一边不时盯着唐文采看,犹如要重新认识唐文采的本质,听老板突然咳嗽,她回过神来笑道: “您说,男女间有真正的友情吗?”唐文采吃得快,他满嘴流油,嘴角全是番茄酱。他早就不相信男女间有什么纯洁的不搀杂‘性’的友谊,他就是例子,他难道没有对苏宁动过邪念?沈思卿说和同学合作搞兼职共同赚钱,这是真友谊的合作?他和宋黛茜难道能保持纯洁的感情,不是早被一见钟情搅乱了心嘛!至于紫曼,虽不能用友谊衡量,却再一次证明,男女的纯洁,难呀!唐文采理想中的爱情、友情犹如吹过的肥皂泡早已化为泡影!他连忙大口吃鼓了腮帮,故作无所谓地说: “有,但,可能长不了!” “是友谊长不了?” 宋黛茜咬紧了嘴唇, “哦,男女的友谊长不了!” “那,我们算什么?您觉得我们会持久?”唐文采嗝顿一下,自己被请君入了瓮。说出去的话,后悔是来不及,怎么自圆其说呢!如果长不了,他们算什么?朋友?有些好感的朋友?有些感情的朋友?或者干脆是情人?唐文采不能解释,一边慢慢咀嚼一边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唐教授,我觉得没有爱的友情才不是真友谊!婚姻的爱另有不同,男女的爱不是败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就会败于锅碗瓢鹏的倦怠,友谊则不然,有了爱的友谊才能天长地久,因为爱并不自私!友谊的那种爱因为无私更崇高,哦,当然,您和沈科长一定不会出现枯萎爱情的,您是如此善解人意!” “有了爱的友谊才能长久!” 月亮重新钻出云层,因为老板已关了大厅的吊灯,储存了太阳能量的月光照得玻璃器皿晶莹剔透,银色的刀叉寒光闪闪。唐文采知道爱和友情的讨论不可避免,他一边混乱地摆出几本书上的句子,一边想着从今晚的独居生活,充满哲理地道: “很多情感必须忍,甚至是一生忍让,家庭和爱情区别还是蛮大的!爱嘛!真的爱是不搀杂世俗,甚至是割舍了生存需要的,而,人需要吃饭穿衣、赚钱养家,哪能会有真的爱?让我想想,真正的爱,应该是温柔的、纯粹的,也必然是剧烈的、短暂的,你想,火山爆发能持续几分钟!如你所言,所以,爱情,结局必然是痛苦的!至于婚姻家庭,那有别于爱情,友情当然不够,亲情也不全是,比较混乱的情感的结合体吧!有了血肉联系,亲情更多一点!我乱说!你知道,我已成了老唐,对如今时髦爱情和友情怎么有资格评论呢!至于那没有爱的友情是不是真友情我更搞不懂!”唐文采熟思审虑说着每一个字,宋黛茜瞪着眼认真看着他,不住点头: “您有美满的家庭,有双胞胎,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多么让人羡慕!我到万鑫才几天,憧憬中的样子现在都想不起来了!连原先崇拜的真爱都忘了什么样子,更别说得到或追求了!如今,爱的动机就是不受孤单寂寞,有损爱这个字!” “嗯,动机?爱需要动机?不是的,爱本身就是动机啊!爱,神圣,不需要什么缘由!也许,你刚走出象牙塔,是现实的一些挫折把爱的理想糟蹋了吧!”唐文采一下子感到他仿佛在说自己,急忙住嘴。对宋黛茜,他没有动机?难道是真友谊! 宋黛茜因理不清矛盾而痛苦,两滴泪又滑过眼角,泪珠被窗外的月光一照,反光恰好落到唐文采的瞳孔中,唐文采赶紧扭头,不知怎样的一丝痛楚穿体而过,他停了狼吞虎咽,默默捧着杯子,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她是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吗?是什么让井井有条、勤勤恳恳的她如此忧郁?那个舞会上热情幽默、开朗大方的她去哪里了?那个会议中严谨大气的宋总去了哪里?是寂寞使她渴望爱情、友情?是缺少成就希望得到关注、关怀?还是爱的感悟痛激了她的心?”唐文采开始怀疑书上观点的对错,开始怀疑对这位难以捉摸的少女是不是真爱!因为,他早已变得势利铜臭,不再相信爱情,因为,他无奈地感到,友谊,男女的友谊最好是完完全全的离开! “这不应该,不可能的!爱是曲折的、伟大的,爱不会这么简单,这不是?不!海枯石烂,惊天动地在哪里?不可能的!爱会这么默默无闻而来,这样匆匆忙忙而去?就因为我是有妇之夫,真爱不能光顾了吗?” 第四十一节宴请 唐文采收到宋黛茜的正式邀请函是在上午十点,仍附带着一封说明信。意思是,打了次电话,也许正上课,想给新元、秦院办公室电话,怕接电话的不恰好是唐先生,怕院里的人问是哪位,找唐教授什么事,需不需要代转,如果说了邀请,会不会引起误会,餐厅的巧遇又需很久的等待,信函虽麻烦,有万鑫集团的先例,也省掉变了声调的直接对白,等,宋黛茜按秘书的习惯附了详细地址和时间,意思犹如公私合并的一次正规的谈判。 看完署名,唐文采突然感到一丝从内心发出的快感,他不愿意想沈思卿的包,那是耻辱,是仇恨,是无奈,他没有勇气去考证,又希望那是意外,可秦岭丛中熟悉的声音又说明了什么?唐文采咬着牙看着窗外,一种畸形的平衡感油然而生,那不是紫曼带来的刺激,不是酒精的麻木,是一种回击,一种别人主动投怀的报复。 唐文采攥着信,围着新元教学楼看了一圈。校园里整齐划一,没有随便出入的学生和老师,他很满意,这时,心脏处又升起种开出桃形的上翘的嘴的奇妙感觉,那滋味如万鑫公司安装化工设备炸开的秦山山脉冒出的烟雾,像新元从教室到假山的朗朗的读书声,那心思飘飘袅袅,犹如云雾离了秦矿、秦院、新元,在天空游动,仿佛到了什么地方,应该是桃花盛开的地方吧!所谓桃花运嘛,当然得能看到无数桃花。 “唐校长,唐校长,您在这里!有这么个事,现在学校急需有个小商场。你看看,下了课,住校学生堵到门口都要出去买日用品,什么肥皂、牙膏、卫生巾,不让他们去行吗?班主任有得给了假条,有得给我电话,这让我怎么管?太乱,我看不如直接让他们自由出入!”唐文采停下脚步,听完陈刚的抱怨,看了看围墙道: “是培训部的学生?这么多事,入校怎么不买好哩,班主任讲了没?培训部就是难管,不让老吴招他又不听!” “不光培训处,复课生更多!” “哦,这,小商场……应该,食堂里也不能卖日用品呀!只是?”唐文采抬头看了看紧凑的教学楼,他在脑中思虑,进货、服务员,主要也根本找不到地方。这时,苏宁和韩鹏飞下课抱着资料走过来。苏宁听完陈刚的牢骚道: “门卫室暂时当个小商店不行吗?就是些零用的东西!”陈刚忙道: “门卫是负责安全的?那还不乱死!”韩鹏飞道: “我看行,让老于负责这事,利润让他得,他一定耽误不了开关门,还能解决这个事!” “门卫室太小,不到一米的门,学生怎么进出呀?” “这好办,墙上开几个窗口,这进货、装修让他承担,利润给他,我觉得他不但乐意还一定能办好!”唐文采一听韩鹏飞的建议能解决问题还不需费用,舒了口气道: “我看行,就这样,陈科长,你和老于说说这事,装修上货我们可不管,但不能进假冒伪劣!”陈刚见状,沉思了一下,看了一眼苏宁匆匆去了。 万鑫化工区事故后,陈乃靖大力改革人事,苏宁一月报一次表,全心在新元上课,就不在坚持万鑫的位置。现在的万鑫集团在秦山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企业,为此,苏宁心里还是有些抱怨,埋怨被新元或唐文采的所谓职业经理人给忽悠了。现在,已无法回头,只能成新元的顶梁柱。 唐文采心情不错,借着兴奋,中午邀请苏宁、陈刚吃饭谈些工作的事情。苏宁这段时间比较烦躁,一直不说话,她捂着腮表达着这几天牙疼,陈刚劝酒她却喝了。喝起酒饭局就长起来,苏宁竟发起牢骚,埋怨自己糊涂,埋怨新元总拖老师的奖金,一副天地万物对她不公的姿势,弄得唐文采很是不好意思。陈刚喝了酒更是粗话连篇,他大声疾呼不能把自己困在新元,有点要和吴守南决裂的架势。唐文采见二人激动,不间断地劝,以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经历、自己的精神为说服词,翻来覆去。唐文采突然发现苏宁也有点任性甚或小自私,因离开万鑫少了那一点年终红包就牢骚是幼稚的,在新元做负责人,毕竟算一份有意义的事,自己不是也喜欢教育教学吗?话语是开心的钥匙,唐文采又啰里啰嗦讲了一大通鸡头凤尾、事业、人生的大道理,陈刚、苏宁边听边喝,一会儿竟都醉了。 第二天下午,唐文采换了新衬衫,新裤子,新皮鞋,梳了大背头,见苏宁已在备课,从后面拍了她的肩头一下,他想取笑一下昨天她的醉态,没想到苏宁竟生了气,抬腿一下甩门而去。韩鹏飞看了局势,忙附到尴尬的唐文采耳边道: “陈老师说苏宁相了几次亲,正郁闷!呵呵,没有情人的小女人很恐怖的,你可别惹她!唐校,你这不会耍手腕的老青年,拍人家干嘛?小苏又不喜欢你!”唐文采忙眨眨眼,摸摸自己的胡子,把韩鹏飞推到一边道: “前几天,不是有个小伙来接送的嘛!” “让陈科长给打跑了!” “什么?这是啥情况,真是混账!” “谁知道,单着、恋爱着都麻烦!”说完,韩鹏飞也走了。 唐文采心不在焉处理好各项事务,见苏宁没回办公室,就提前去了金尊大酒店中餐厅。他的第一要务是想告诉宋黛茜太太太忙,自己常在实验室独守空房,他恨不得直接说他有点恨,要用婚外情报复,看宋黛茜能不能和他有点什么。 宋黛茜更早到了,她已点好丰盛的酒菜,开了一瓶高度酒。唐文采寒暄坐定,刚要发表自己备好的客套话,却见一个脑门倍亮、精神矍铄的老头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您是唐教授?坐,请坐!”老者先和唐文采紧紧握了手,跟着就倒水、递烟的客气,宋黛茜忙引见道: “唐教授,这是我叔父,昨天到秦山城办了一点私事,顺便来看看万鑫和陈姐,哦,这次多亏南宫先生从中斡旋,叔父在秦山的事已经顺利完成,本想让南宫和表姐过来作陪,可公司有个紧急的事,您和南宫是好同学,叔父好喝酒,所以,噢,今天的主题是谢谢您这段时间在秦院的帮忙,我们物业的业务也已有了眉目,谢谢您的支持和帮助,还有那天的课!”宋黛茜的叔父见唐文采着深青色双排扣西装,竖格子白底衬衣,带了淡黄色领带,面色红润,圆下巴,大嘴叉,宽鼻梁,长眼一字眉,亮亮的额头,头发整齐打了发油,很是有些文化涵养的模样,又听说是秦院最年轻的教授,虽个头不够挺拔,觉得还算精灵,就堆满了笑,道: “唐校长,非常感谢您对黛茜的照顾,我是顺路,谈了个合作开发秦山的事,今天设宴,要好好表达一下心情!”老者好像有点误会,因为中年的唐文采看不出年龄和宋黛茜有什么隔阂,以为这就是将来的乘龙快婿哩!唐文采感到老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的有点刺眼,拽了几次自己的内衬,准备对宋黛茜的话只得全部原路退回了喉管。 宋黛茜着松垮裙装,带了项链、耳环、戒指,温柔贤淑,看起来有点害羞矜持的样子。她一边给唐文采和叔父敬酒,一边请教的口吻细谈新元后勤保障的深入合作。只要唐文采说到在秦院、新元有什么困难没问题时,就充满无数谢意的词汇。唐文采觉得有很多话,需要对宋小姐单独说,可老头的话更多,从世界经济到中国经济到秦山经济,从世界股市到中国证券到秦山化工,仿佛一位资深经济学家,旁敲侧击阐述秦山发展的各种问题。然而,当听到唐文采竟早有双胞胎女儿和幸福家庭时,叔父的眼睛一暗,对唐文采的一切突然失去了兴趣,原来,他是懂的,一个已婚男人,一个懵懂少年,危险!这次到秦山,他一是想协助陈乃靖继续创设经济的辉煌,二也想顺便确定一下宋黛茜终身大事。探寻几天,只听得宋黛茜说一个唐教授,又听说秦院也可能要分解,正好可以合作,而现在听唐文采是有婚姻的,让他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叔父喝了几杯酒,开始严肃的问孩子归谁管,学习怎么样等庄重问题。唐文采猜个八九不离十,就装糊涂的打哈欠,再假热情的敬酒、看表。最终,他实在忍受不住恭维的难堪,就去了两次卫生间。宋黛茜跟出来,歉意的笑着道: “唐教授,请不要怪罪,都是我不好,没交代清楚,叔父说话不着边际,请多多包涵!”唐文采忙说: “没事没事!也抱歉,看来,我是难成老人家在秦岭的职业经理的,呵呵,过会儿,我真还有点事,改天一定回请,一定回请,那,我就不回座了,请代我向老爷子谢罪,实在不好意思!” “谢谢您,叔父没什么意思,请不要往心里去,还有,我以后可能会把办公室放到秦院,重点搞教育系统的物业方向,新元试点比较成功,还真得请您多帮帮我!” “没问题!可惜,秦院现在社会化程度高,新元又是个小地方,你们的商贸部不定有钱赚!” “慢慢开拓嘛,各个事业单位都有空间,我们尽力就是了!” “好,好!那我先回,再见!” 万鑫商贸的业务部与电子信息科学学院的办公区隔着机械工程学院和有沈伯之雕塑的露天大理石广场,有了帮忙的承诺,唐文采出学院,穿北角门去新元,总会绕半圈看一眼宋黛茜新挂牌的万鑫集团公司秦院商贸部。宋黛茜让金尊酒店的一个厨师接管了新元的食堂,组织了几个宿舍管理员、卫生管理员、门卫保安,新元物业分公司也算成立了。唐文采帮忙介绍了秦山二中和沈家镇中心校,就此,宋黛茜和唐文采又成了非常熟悉的商业朋友。 为了让新元进一步扩大影响,也为和崛起的民办学校竞争,吴守南十分鼓励唐文采和三教九流广泛开展人际交往,为此还专门预算了交际经费。唐文采长得忠厚,又不骄傲,还有文明人教授的名头,有了经费更是如鱼得水,和各方面关系渐渐密切起来。南宫伟总经理、黄炎仁镇长、郭军董事长、几个与沈思卿姓氏相同有关无关的沈局长、市委市的田秘书、张志峰律师、齐亮队长、马庆研究员、王干主任,亲子园的廖总等等不在话下,另有枝蔓三天一小聚七天一大聚。苏宁、韩鹏飞、刘武学、颜主任、各个备课组长也工作之余就吃个便饭,老院长、陈夫人,秦院的科室领导不时也因为各种杂事凑堆,至于那些教育局长,人事科长,教研室主任,各个相关局的领导,秦山的各路官员和各界人士更是随着朋友的枝丫渐渐礼尚交往起来。这使唐文采原本机械传动的生活像一堆儿童玩具突然散了架,那必须不能静心,只有混乱。至使,他一个普通班的数学课都支离破碎经常调课起来。 如今的唐文采有了些领导的派头,谈吐自然,酒桌规则娴熟,他醉后会给刘武学下指示:必须在三周内完成数理符号应用的傻瓜化,还让颜主任突然给老师点名,要韩鹏飞把教学成绩通报到教学楼的公布栏中。而他呢,完全纸醉金迷在交际中不能自拔,忘了上课,忘了计划,忘了布置任务,腮上的宽鼻头还渐渐有了点酒糟红。因为每天不知道要应对什么人物,唐文采隔几天就神经质的细看镜子对面的龋齿、皱纹和并不和谐的鬼脸,像刚认识自己一样详细观察分析头部的各个特征,刚冒出白根的枯发是必须每月染一次的。有时,唐文采甚至想去整容,他觉得自己的鼻子垫高一点会更有门面,有时,他又觉得身材更高一点会更大气。唐文采对衣服、鞋子的装配也开始成为出门的事务性要求,严肃还是随和,穿中山服扎不扎领带,给别人留下绅士的印象还是装出南宫般的好爽都需要计划的。还有,脸上覆盖黑亮显示健壮,或者表现缩在水泥框里的柔弱清白,哪种脸色能更好显示自己的光鲜面呢?这些混乱的思绪加上秦山各大机关团体互相联系、互相请吃的交际行为,连和沈思卿生暗气都没了机会,至于陪可可丽丽,回老家看望父亲更成了奢望。 新元是需要和大股东万鑫集团公司搞好关系的,虽然陈乃靖早停了继续投资,虽然苏宁已由兼职变成全职,虽然连南宫伟都对新元的效益不屑一顾,但,因有宋黛茜的顺便来审核一番,唐文采一直吹嘘新元的成就,不自觉提高了自己的级别。大家当然也会奉承,升格几个级别的称唐文采是万鑫集团公司新元民办学校董事长、主持工作的正校长。吴守南倒对称谓董事长无所谓,现在,他只关心综合楼的进度和每月的支出。 生活一再重复,因为忙,太忙,忙乱了自己,只能等日子周而复始。 一经陈主席传播,即使正当的男女关系也会发酵变味,院长说这就是舆论的力量。这天中午,宋黛茜因为忙,让唐文采帮忙捎份快餐,进秦院的小北门,唐文采恰好碰到从秦院食堂买馒头的陈夫人。陈夫人截住唐文采热情说了些闲话,她主要反馈吴院长对今年招生的满意,虽然两个新校规模不小,老师也不少,可毕竟没经验,家长们进去一看,宿舍里全是新屋的水汽,还有那些老师,全是小年轻,一看就没有新元的厚重,为保险起见,大部分复课生还是选择了有一定经验,有教授坐镇是新元。吴守南对盖新楼更有了信心,完全支持唐文采继续交际、扩大新元影响的,甚至还积极乐观、狡猾的撺掇唐文采和万鑫集团的宋黛茜搞好个人感情。临别,陈夫人诚恳邀请唐文采到家里吃,唐文采提着快餐嘻嘻笑着说: “小宋太忙,这不是让我……” “哦哦,两人的?” “事情太多,在商贸部凑合!”老陈立刻停下来,提着馒头袋看了看秦院的后勤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文采,一下瞪起有点昏花的眼睛,眨了眨。唐文采说: “那里,也有几个万鑫的员工!”说完擦了擦鼻子,哼着小曲,径直走了。陈夫人走了几步,悄悄驻足,回头见唐文采真进了商贸部的办公室,忙踮着小脚跑着出了秦院的小角门。 下午,唐文采刚到办公室坐定,隐约听门外韩鹏飞和刘武学边走边嘀咕,什么皇妃镇泌河公园,什么秦山广场约会,什么金尊酒店睡一起等等。唐文采第一节的课,他没心思考虑,认真做了几个要讲的模拟题,对好答案,准备好好讲一通,刚要走,见物理组的冯老师匆匆跑过来: “唐校长,下午五点家里有点事,我们换一下三班的课行吗?我上第一节,你上第三节?”唐文采见冯老师一脸焦虑,满脸是汗忙站起来: “可以可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对学校别不好意思!” “私事私事!太不好意思,那我先准备一下,谢谢唐校长!”唐文采连连摆手: “谁还没有点事,上完课你走就行,颜主任那边我和他说一下!”刚送走冯老师,黄炎仁打来电话: “行,老唐,成功!资质已经弄妥,小宋不错,这样才够意思嘛!” “什么?” “宋总,啊,呵呵,温柔吧!” “你都接了新元的楼,还保哪门子密,什么温柔不温柔?” “好好好!这次得重谢,多亏了你,万鑫的几个工程差不多能争取下来,我看这次谁还和我争,陪标的我都找好了,你得继续!”唐文采忙起身关了门。 “这哪跟哪?宋总,陪标啥意思?”颜主任上午让唐文采拟定新元的校风、校歌,这时正好带着打印的标语过来敲门汇报,唐文采忙转过身,一边接电话一边点头,他还没理解黄炎仁的意思。 “你不是和宋秘书在金尊……啊,这有什么,呵呵呵!”唐文采听到黄炎仁阴险的笑,忙给颜主任使了个眼色,表达了同意,然后笑道: “别胡说,我恨不得!” “你不知道我在金尊有眼线啊?曼丽可不是省油的灯!呵呵,没事,我的事成了就行,泌河的费用你也不找我报销,我得好好请一壶,我全包,以后的掩护我打,放心放心!” “曼丽?又什么事?她不是在天蓝蓝,怎么?” “还不是伟哥又惹了事!陈总啥事办不成,曼丽老老实实在金尊当服务员,大气也不敢出,昨天中午还告诉我,她想离开秦山,可,走不了了!你和宋总,啊,呵呵!对,紫曼也到了金尊,曼丽说紫曼提了你几次,不知啥情况!你个大教授可别太花心,曼丽说宋总整天在秦院,晚上也不回,和你……啊!好,好,这最好,咱自己人,随时随地你可别忘了我的事,现在化工区已基本建成,马上全面投产,以后的维护保养,怎么也不能让那个姓罗的全拿了去!宋秘书说正在研究下一年的管廊、罐体防腐保温工程,有信息可要及时告诉我!” “这个……你得找南宫,那次的事,陈总,我觉得够呛!” “没事,我这边,又成立了一家公司,换名换法人,改头换面,我躲后面,放心!你可留点神,听说,如今的秦山到处都是你的事!” “什么事?我有啥!”黄炎仁没听完就嘻嘻扣了电话。这时,苏宁搬着一台电风扇气喘吁吁走进来: “唐校,喜事,刚才齐队长派车给咱们送来了一套牛皮沙发,一台打印机,还有几箱子书,几台落地扇,说是马庆升任秦山文化局副局长,主持工作,换办公室、装空调,这前任的都清理,基本没用,就送这边啦,问你嫌不嫌!” “啊,是吗,不错,我愿意当仓库!” “陈老师刚才在门口,找陈刚不知嘀咕啥,我没问,陈刚倒说,南宫总快要掌握万鑫的大权喽,陈总准备退居二线专心做阔太太,好像怀孕了!他们的重新订了婚期,不知这次是大操大办还是走走程序?”唐文采接过风扇道: “这是老马送的还是齐队?分不清得请两次客,那次田秘书说咱们办公室寒碜,够意思!陈董事长要丢下万鑫?呵呵,丢了南宫我信,显然是谣言,这个老陈捕风捉影什么也能联系上,陈总怀孕了?这个……倒难甄别!”苏宁没回话,笑嘻嘻转身找人抬沙发去了。 新元教学铃刚响第二节,一楼里的师生突然见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怒气冲冲进了伸缩门向校长室径直而来。门卫室里喝茶的陈刚见状,忙在后面追,刘武学正好出教室,看是沈思卿,小跑赶过来拦住陈刚: “你赶紧去报告唐校长,嫂子来了,要坏!刚才韩鹏飞说我还不信,要出事!” “嫂子?火气这么大!” “是兴师问罪的,快去!” 苏宁搬了一趟书,刚出体育馆,见沈思卿气哼哼踩着高跟鞋,忙退回来,还没和唐文采说上话,沈思卿已风风火火进了门。苏宁跑了几步赶紧关门,然后准备杯子,非常复杂地对沈思卿道: “沈主任,您坐您坐!我去看看宿舍!”陈刚跟到门口,见苏宁退出来,不知所措的伸着脖子看,跟在后边的刘武学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搓了搓手,看了一眼静静坐在办公椅中一言不发的唐文采为难的道: “唐教授,嫂子,冷静、冷静!教务处说有个事,也不知道什么事!”沈思卿等不得刘武学、陈刚、苏宁走远,酝酿了一下感情,开门见山高声道: “唐文采,你到底要干什么?过够了明说!”唐文采坐着没动,他想一定是陈夫人的谣言,什么事,哪一个他还真不是很确定,所以他不知怎么反驳,也不想解释。他强忍住,觉得应该反问刚才那句话才对!那短信,那手包,那山野中的男人,但,却因四周都是耳目,他是哑巴吃黄连有口倒不出来。 “你给新元投股签的字据,和那个什么紫胡搞,别以为我是傻瓜!整天在外面鬼混,狐朋狗友,还假说住实验室,谁陪你!你说,你到底打算怎样!”沈思卿开始激动,一边说一边抽泣,声音逐渐大起来: “我没白没黑撑这个家,照顾可丽,千辛万苦搞兼职,你好,抬屁股就走,进门就睡,家里好像没你的事,你的工资卡呢?你新元的分红呢?你的股份呢?都便宜了哪个小妖精?你说,那个不要脸的宋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娶!你还管不管我们娘仨,你个混蛋,你把我当什么,我看你和她能好到哪里去!你个陈世美,没良心的,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混蛋!”唐文采一声不吭,渐渐闭上了眼。苏宁等了很久,想进来倒水,见沈思卿泪流满面,赶紧又退出去关好了门。 “把钱都给我要回来,分,我哥要买房,你借给那些不相干的人,便宜那些小妖精,哼,没门!房子我们一人一半,可可丽丽我们一人一个!”沈思卿擦擦眼泪,露出无情道: “别装蒜,如果要离现在就说,没有你我们活得更好!”听到离婚二字,唐文采心头一紧。他不止一次想到那个字眼,可,自己没有勇气,他知道那是最无奈的结局,那结局不知能否脱解,却一定会伤害父亲、岳父岳母还有两个孩子,他不敢想后果,不敢想两个宝贝女儿叫别的男人爸爸。现实中,教育中难管理的学生很多是单亲的,他害怕女儿们叛逆成那个样子,根本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其实,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准备。 “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今天就给个痛快话,我和可丽在家等你!”沈思卿没得到唐文采的一个字,愤愤摔门而去,差点把隔壁偷看的韩鹏飞、刘武学、苏宁撞倒。大家表情异样走进来,唐文采故意舒展一下僵硬的腰肢,干咳了一声,无法表达意思的道: “啊,嗬,小刘,实验程序运行基本流畅,我们得推委一下忙乱,课题立项这么久,咱们必须到院里把成果归纳一下,小苏,新元这边你多靠靠,小韩,你和老吴说一下我秦院的课,我,这几天必须有个交代!” “好好!没事,我们一定,你,您忙!”苏宁答应,赶紧坐下装作备课,刘武学道: “如今,得看你的时间,还有,试验用专业计算机还没到位,一定是学校胡乱扣了报告中的资金!韩鹏飞说,机械制造学院刚进了一批电子微控机床,可我们院的设备一点没来,也说不准是吴院长,呵呵,不定用了什么法,申请的资金,那个,我可是猜,弄到新元挖地槽也未可知!” “哦,我尽快问问!”唐文采见刘武学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离开,挤出些笑容道: “我们得耍点心眼,以后报告不要资金,直接要物品,型号等说高端,哎!这个吴院长!” “对!可气,连见不到影的高分子实验室都配了超速分离器,咱们的“高速专业计算用微机”学校批示说待资金到位,待定!”唐文采第一次听到学校能拒绝学院的申请,不禁忽的站起来,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贯逆来顺受必然被忽略。 “什么?可恶!”唐文采没回沈思卿一个字,却对学校王书记来了脾气,他突然离开座位,把手里的教本往桌上一扔,直奔秦山职业学院书记办公室而去。苏宁见状忙大声叫道: “第三节课!” 陈刚在门卫室瞪眼看唐文采犹如踩着几吨重的皮鞋而来,没等走近就开了门。唐文采不知该质询什么,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在心里燃烧,犹如地下熔岩涌动的想出来,虽然自己分心在新元搞兼职,但也不像有的职员装病一年不上班。 “我至少没耽误秦院的课,况且,这是院长指派搞的,有什么错!”唐文采连门都没敲一下闯进书记室。坐在后背超长老板椅中的王书记见唐文采怒容满面,先是一惊,跟着换了笑脸像见了贵客,忙起身,紧走几步握手,听了几句来意,他满脸笑意拍着唐文采肩头让唐文采先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自己不懂理科类实验需要什么器材,跟着又解释: “哎呀,这个科学院实验室的设备全院最好的嘛!还装了空调,陈景润先生说,数学就是一支笔加些草稿纸嘛?科学主要靠发达的大脑的,呵呵,这数理还搞什么实验?运行速度超规格的专业计算机?微机不是给配备了吗?更高级不是搞特殊化吗?你也算领导,怎么能搞特殊化哩!电脑嘛?高速低速能差到哪里去!唐教授,稳住神,我不懂,你得理解,当然,申请一定是需要的,可,计算机比一辆汽车还贵,啊,难道要跑过飞机去!学院的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总要全盘考虑的嘛!” 王书记亲自给唐文采倒上了热茶,接着严肃的问道: “是不是吴院长让你来得?”唐文采马上站起来道: “我负责,要问问为什么不给实验室配设备?” “哦哦!说句心里话,秦院的现状,难呀!日子这么紧,到如今高工们的补贴还没着落呢!不过,我是说,你们院也……啊!搞培训搞创新,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很多同志太不像话,学校我还说了算吗?特别是,啊,在这个关键时期,你作为学院的团委书记,实验科的科长、骨干应该明白,要顾全大局,站好队伍,找对方向嘛!听说你做了很多事,你是干实事的,如果有困难,要通过院里,当然,直接找我也是没问题的,学校再困难也是支持中流砥柱发展的!唐书记,你现在是秦山的名人哦!市长,书记,报社都知道你!呵呵,学校是很关心你的进一步发展的!你看,我也没配电脑,工作不是也干得不错嘛!”王书记滔滔不绝,满嘴的政治辞藻,唐文采插不上嘴,又坐下听解释,直到快下班,唐文采也没听出配不配,他实在太累,渐渐没了脾气,心中的火没法点燃,被阴阳怪气、连讽带刺的温暖的话降了温。学哲学史的王书记就是能说服人,他用自己做比喻,谈到数理实验室就装糊涂,开口就是和校长谁说了算,报告中的高速逻辑转化系统软件一定会买,但说到什么时候,王书记就啰嗦,又要按校长的意思等学校走出低谷一定到位。唐文采再提了几个细节,王书记就谈兼职会分心,当然是违反学院要求的恐吓话。唐文采实在等不下去,无奈的换了笑脸道: “王书记,兼职,我也是没办法,以后一定把精力放到秦院的工作中,在秦院,我是完全支持您的,咱们院这状况,没个主心骨怎么行!作为我们学院的一把手,您要力挽狂澜,我一定服从学校安排,积极配合学院把电子信息学院搞好!”唐文采故意把一把手加重了语气,王书记听完,又严肃起来: “我说过,信息学院的实验室是学院的重点项目,学院是全力支持的,但,不要急,你看,其他院哪里还指望进点新设备!我会再想想办法,你们呢,也克服克服,啊,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唐文采见王书记说的恳切,心里好受了不少,他什么问题也没解决的退出办公室,准备到实验室看看到底真缺什么。 让唐文采始料不及的是,经过机械自动化学院时,却发现学院车间门口正在大规模卸车,纸箱的字幕上全是英文的自动化装备,唐文采见状气得牙根直痒痒,他立刻电话质问宋黛茜谁找得王书记。 第四十节学院改革 斗转星移,时光如梭,各中学休完假期,集合开会准备开学的前几天,秦山市区的各个私立培训机构突然如雨后春笋忙乱、争夺起来。 新元给暑假培训二十天的第二批学员发了国家承认的上岗证,根本没时间休整,新高三复课班招生在秦山城烽烟四起,大有兵戈铁马混战之势。并不是吴守南看到的满院子碎砖破瓦的样子,新建的两所民办复课学校瞒天过海、韬光养晦,本科招生刚结束,他们用一个晚上就整理好了校园、宿舍教室装了空调,挂上校牌,打开了校门。就见各个中学、商场、街道,各种宣传材料如春天的飞絮铺天盖地、漫天飞舞起来。各车站、村口、广告牌到处张贴了“全市最好师资”,“封闭军事化管理,“全市价格最低”,“三人团报打八折”等的标语。从早到晚上,几辆宣传车围着秦山城的大街小巷不间断循环喊话,犹如进村磨剪子菜刀的小商贩手工者们。 唐文采从印刷厂提着宣传材料刚进门,和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的沈思卿正碰了个满怀。沈思卿急急道: “永华公司请客,可丽的快餐已放在冰箱里,你自己凑合点吃吧!”说完就走。唐文采满头大汗,他认为这一定又是借口,故意轻松道: “别回来太晚,现在到处查醉驾,严打!晚上我还有个事要和你商量商量!”唐文采想:今晚必须有个了结,这样拖算什么日子!这时,可可、丽丽跑着回来,扔了一地图册、作业本,吵着要吃西餐。沈思卿骂了可可,狠心而去,这更让唐文采怒火中烧,他突然满脸通红大声呵斥丽丽不听话,莫须有说她不懂父母的辛苦,胡搅蛮缠,可可见唐文采脸都变了形,吓得坐到沙发里悄悄流下了眼泪。唐文采也不知为什么肝火这么旺,他呼呼出气,提起宣传册,把一百元狠劲放到餐桌上对丽丽、可可道: “你们自己去买,不要吃那些垃圾!”说完就气哼哼离开了家。 下秦院的课,吴守南没回家,直接到了新元校长室。进门,见唐文采、苏宁、韩鹏飞正坐在椅子中闲聊,一下子诉起苦来: “坏了坏了!没晓得,始料不及,哪有那么多复课生!简直疯狂!招生简章必须改,抓紧改,让老师们赶紧上班,赶紧组织宣传,赶紧拉生源呀!”坐在角落里正上网的刘武学没抬头,有点讽刺意味道: “谁让效益这么好,让人眼红了吧!利润就是臭狗屎,苍蝇都这样!现在像要玩完!”韩鹏飞忙站起来道: “吴院长,您先坐,我们也加大宣传投入,多说有保底的学院!当然,最好师资,军事化管理也要用真实情况体现,去年我们一直比较拼,有经验,学生们也认可,这是我们的软实力!价格,我认为不能降,比去年低好像水平降了似得,优惠倒是可以,无效退款好像也不能写,什么叫无效哩,家长胡搅蛮缠起来,我们还真难对付,唉!没几个在市教研室公布榜中的优秀学生,肯定也会受影响,那个皇榜在各校都张贴,对我们不利,还得要盖楼!真是……” “怪我,不该让尖子生随二中,不然三个名牌是宣传的噱头!”唐文采故意自责短视,坐在椅子中低沉的说,低矮的办公室被这责任追究一下弄得压抑起来。 “算了算了!那些没用,先顾眼前,怎么把学生招来是当务之急。咱们议议,这种无形效益的亏以后可不能犯!老唐,你让王干主任和二中领导再说说,吃水不要忘了挖井的人,明年我们还要合作的,让他们高兴的时候,不要看我们的笑话!一定让班主任们帮帮忙,他们做宣传,效果是最好的。还有一中,小刘,你去找找认识的班主任,要一对一做工作,现在要出出血,让苏宁和你一起,啊!贷款的事二中怎么又拖哩,说了得算话吧!这事如果成,我们也算不吃亏!真没想到,今年这形势,私立学校比春天的野草冒得还快!” “贷款?嘴上的合同,前期贷款兑现就不错了,教学楼啥时候开工呀?”刘武学见校园里连一块砖还没拉来,不禁问。 “尽快,得选个黄道吉日,请个先生过来奠奠基,这个老黄怎么搞得,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如今也不挖地槽?”唐文采想到沈思卿问过的皇妃镇工程公司,不禁问: “黄镇长?嗯,他负责这个事?” “啊,对呀!昌盛标的最低,工期也短,正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也得尽快完工嘛!” “那也不能出质量问题吧,这个沈家镇,前一段时间出了点事,嗯,可要注意!”吴守南没说话,站起身,又四周看了一圈巴掌大的新元复课学校,十一层的综合楼,现在看来按哪里也不大合适! “他们连个塔吊也没有,可……”唐文采去过黄炎仁的所谓昌盛公司办公室,公司就在镇上的偏院里,一排简易棚,几辆破旧工程车,连个正规的仓库也没有。他本想说“可别出问题”,话到嘴边想到友情改口道: “可别耽误我们用呀!” “这咱们不操心,他愿意怎么盖我不管,我要的是结果,反正,尽快给我们一座楼就是。钱,啊,对,已经付了启动资金,他怎么没信了?集资和学费剩余的资金不富余,还得靠贷款啊!那个,今年这招生搞宣传……现在,全投进去,怎么觉得比第一年还紧张哩!唐校长,你组织组织,想想折,给小刘,小韩,各老师分好工,千万不要坐等!还有一个情况,不死不活的秦院听说要搞什么教学改革和人事制度改革,奖金、福利的事没弄出个所以然,倒要找事,昨天党委开了碰头会,不知要干什么,说要把教学搞得红火起来!那意思像让我们回光返照,好让秦山市接收出台个好政策。我听那意思,是做得表面光鲜好让地方愿意接手!” “嗯,有人要总比飘荡着踏实,院里的确太平静!大家连谁的奖金高都懒得议论,实在成了大懒缸,真需要来几条鳗鱼搅一搅!” 的确,等待分离的教授、高工们根本没心思教学和搞什么科研,大家没有抗争命运的实力或勇气,就默默无闻按部就班等待大浪淘沙,以致如今的学院简直沦落成一个混文凭的空城,院里按时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综合素质越来越差,很多学生自卑自己的高职身份,倒是打架斗殴、谈情说爱在秦山山脉兴旺起来,弄得学院四周灯红酒绿,多了很多酒馆、网吧、酒店。 吴院长请王书记夫妇吃饭,听别的院系正在花样百出搞创新,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政策,不禁紧张起来。虽然新元已让他精疲力竭,但他有不甘落后的性格,甚至很有些将被抛弃的失落感。于是,吴院长找到几个老师简单问了几句,就借着国内要搞的职业院系创新大评比,为了能够和首批百强职业学院沾沾边,半月来,院里召集多次头脑风暴会,设计了很多吸引眼球的方案,可谓是花招倍出,展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突击创新。花絮落尽,最后结出了最难为科学学院师生的,老杨书记提出的职业学院独一无二的,世界最先进最前沿的,用原著上课的怪招的青涩果实。 “除了外语专业方向,职业学院哪里敢用原著上课的!” “主要学生哪有这水平?” “我们要打破常规,敢于创新,步子要大一点,所谓专业人才必须走出国门,才能成为高层次人才!” “既然高等咱们就弄最高!” “只是这?” “学生要闯出秦山,闯出国门,走向亚非嘛!英国侵略的地方最多,美国现在最强大,高瞻远瞩,咱们就引进最先进的教育教学理念!” “老师们的教材倒是真太老了,直接与国际接轨?” “我已经做了调查研究!”吴院长最后拍了板,还让部分年轻讲师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久,教学处把新一届职业生的教本全部换成了刚出版的英美著作,备课用纸也出现了match, name等代表先进知识的流线文字,好似刚出炉的外文教本藏满了最先进的理论,是世界先进水平一般。因时间紧,院里也没有给老师订到中文参考书、答案详解之类的东西。 唐文采和很多教授、高工一样没吃过西洋面包,先前还掺杂学了些俄文,世界流行的英文教材简直把他的教学扯成了英、俄、中的大杂烩。唐文采丢了原来用了几年的备课本,用塑料皮把新印刷的材料包装起来,没想到新教材真和老教本风马牛不相及,他又弄不清充满各种式的定语从句,倒装等语法的原版教材具体意思,甚至认真翻译也对不准教学体系。至于授课,那还不乱了套!本来就乱的唐文采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连做梦都想跟外教嘟哝几个单词。 这时的秦院更乱了。 这天,唐文采见大老张优哉游哉、不紧不慢状从学校小南门进来,嘻嘻迎上去道: “老张,你的外语到不了四级吧?是不是有高教授做后台,才这么逍遥?” “去你的!英文我不认识二十六个字母,哼!不过,也不能让老吴、老杨这帮王八羔子弄下岗呀!我吃穿用度,需要花老钱啦,扯大旗拉虎皮,多半是做不好虚张声势。我自有办法,这是张氏秘籍,不外传的!” “你个老家伙,我和高教授可是熟人,你不怕我揭你的底?” “臭老唐!我,呵呵,就是自创了秦山学院职业教育的新ISO标准,有版权的,我可不逼你用!例如,抽象函数中的拉尔维尔康定理与信息技术能沾边嘛?矩阵、级数与中国职业教育有一毛钱关系嘛?不如教材此处该删节,英文与秦山土包子职业教育发展的实际不符,倒不如让学生翻译文绉绉的四书五经让他们接受点男尊女卑符合实际情况!”老张四处看了看继续道: “这个狐假虎威的死老杨到了更年期,想掀别人的无能和弱点看,就是对自己的毛病熟视无睹!让他讲俄文试试,他不就是在加拿大呆过两年嘛!英文就先进?死老吴也跟着吹,我就不信他也认识二十六个字母?”老张见唐文采已动了心,又诡谲地笑了笑: “我的标准你用就不收版权费了,你是老高的顶头上司嘛!至于讲义,虽然我的已发黄,理论却是秉承先古的,骗杨的监督检查那是小菜一碟。你可千万不要给老陈说,新教材的封皮粘到老讲义上,呵呵!竖起来给第一夫人看看,就能把院长搞得飘飘欲仙!”唐文采故作惊叹道: “吆,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你的学生不给捅出去?” “学生?他们?这些鸟人更不习惯correlation or oefficient and linear regressions ?estimation和加满阿拉伯数字and、or的教材。看他们那入学成绩,就知道是哑巴英语!不用说原著上课,翻译好喂给他们还不吃哩!我可不准备像马克思一样神经的五十岁再学外文!”唐文采听了哈哈大笑,这是个不错的应急主意,对忙碌的他而言,也只有这样暂时应对。老张又道: “反正及格与否我说了算,也就一阵风,原著看懂看不懂还两说,督导组的老杨也不会进课堂,再说,如今谁会检查讲义!”唐文采对英文的理解也许真不及满头花白的吴院长,干脆就学了老张。事实上,让唐文采从一板一眼的国语到连贯了舌头的英文简直像似刚治愈的哑巴说绕口令。唐文采在新元办公室混乱的口述让苏宁都觉得蹩耳朵,他对笑弯了腰的苏宁道: “我本想跟老吴说新元太忙,能过来上课就不错,还用什么原著!这个老家伙逆反心极强,最好对着干,他一定会腆着肚子说,趁着年轻,练嘛!技不压身等的屁话,那时麻烦可大了!”唐文采又故作为难的继续道: “可,没办法,怎么也得应付一点点,小苏,必要时请你务必给我当顾问呀!” “我?我那水平,高中生还弄不好哩!” “至少你系统学了英国语系,现在又在教学一线,大概意思不会走偏的!嗯,我上课崩几个单词,把老教材做成小纸条贴到备课纸背面,搞个英汉对译本,以后再写上“唐文采编著”,那不就变成剽窃的论著!呵呵!不过,前天我特意对着词典翻译了一通高等数学,发现新版原著和我那发黄的教本说的是一回事,现代数学也太没进步,我都猜不出到底英国和苏俄是谁译了谁的‘数学分析’!”苏宁听了呵呵笑起来: “看来秦院不再萎缩,如同让散户心惊肉跳的股票一样要重新反弹,甚至不用等秦矿资产转卖发安抚费,直接独立也未可知!你听听,隔壁信息学院朗朗的外文声,多单纯,有点幼稚园孩子不自觉出声渴望被注意不甘寂寞的一样!如果吴院长听到你的俄味英语,一定坐进老板椅会心地笑的!”恰在这时,吴守南一步迈进来,乐呵呵道: “谁念叨我?怪不得老打喷嚏,对,学院的进取心全表现在年轻人身上,啊,小唐,呵呵,你当然首当其冲,必须担当信息与科学院博学多才后继有人的表率,怎么能不学英语呢!那天我不是说了,世界上百分之二十的人在用英语,你有小苏,有那聪明的大脑门,还怕学不会!”旁边的刘武学笑道: “说中文的人最多吧?”吴守南白了一眼刘武学转向唐文采道: “这是个大市场,世界需要融合,世界需要英语,我国现在正在开放,最需要提高英语水平。老唐,要不咱再上个外贸班!”唐文采一听吓笑了,用新元的英语老师搞外贸培训?连不是师范生的苏宁都是英语骨干,那些专业词汇,老师们知道多少?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坐在旁边的刘武学突然停住笑,面孔严肃道: “我看行,偷渡几个黑鬼过来,更显得我们是正规味道,听说从南非进口几个务工人员才几千元钱!”苏宁憋不住,笑喷了口中的红茶。吴院长气得瞪了刘武学一眼,不再说话,拿起桌子上的报名统计看了看,悻悻而去。大家等了几秒钟,见吴守南没回来,都放声笑起来。 刚过了一会儿,体育馆楼下响起陈刚粗声粗气的叫喊声: “唐校长,唐校长,有人找,让不让他上去!”唐文采忙停了粘贴假期后的职业学院的英汉课程,大声回道: “谁?”唐文采没站起来,苏宁拿起报名统计表假装看着吃吃笑道: “多亏新元小,从门口吆喝在办公室就能听清楚,省传令兵了!”刘武学停下鼠标又道: “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内部电话还真没必要。不过,大综合楼上得按,这事必须和老吴说好!不然,陈刚传话还不把玻璃震碎了!”一会儿,一个满脸热情挎着大包的人进了办公室。 “唐校长,您是唐校长,苏校长!呵呵,我是信业书店的小张,来,点上点上!”来人先拿烟递了一圈,赶紧点火。唐文采、苏宁站起来互看了一眼,苏宁道: “你?” “我是咱信业书店的小张,二中的王干主任介绍,说贵校办得非常好,我来给你们送高三专业复习资料的,一中,二中,实验都用我们的资料,各种版本都有,一轮二轮三轮,综合测试题,阶段模拟题,您看看!”来人递上名片,而后一本一本送上一摞各科高三复习资料。 “复习资料?”唐文采正愁开学没有系统的资料,忙离开桌子迎上去: “一中数学用哪种?给我留一本,各科,让老师看看,啊,小苏,你看看这本怎么样?” “唐校长,咱……”小张看了一眼苏宁和刘武学,欲言又止。苏宁赶紧拿起暖瓶出了门,刘武学见状,把烟往唐文采桌上一扔也跟了出去。 “唐校长,非常希望咱们能合作,这个资料,我们是聘请各地的教育教学专家和多年的一线教师精心编写的,费了很大劲呢!我原来也是高中老师,教化学的,上面的题目我都亲自做了,我觉得这些资料非常适合高三系统复习,如果不信,您让老师们试用一下,也替学生们把把关!我们书店是秦山市最大的中小学资料类书店,全心全意为高三学生的升学服务,能找到这种符合学生实际的资料,也不容易。当然,因为我也算是编者,价格方面,都好说,如果觉得资料满意,我们的政策是四折给你。您怎样收费我们无权过问,但是,建议,只是建议,你对外可以八折收费,这样,有您的,学生也得到实惠嘛!” “这,不妥吧!我得先看看资料质量!”唐文采见小张拿出三个精美的小盒,赶紧起身关了办公室的门。 “一中、二中都是八折收费,这四折也含老师们的推荐费,当然,你们是私立学校,全是您的,全是您的!” “这可不行……得和备组长商量一下,你留个联系电话吧!”唐文采说完,故意把书都放到了办公桌下面。 “好的,这是点小意思,谢谢,已近中午,我想请唐校长吃个饭,以期以后长期合作!还请您赏脸啊!” “这怎么行,你给我们送资料,得学校出面请你!给我们解决困难嘛!”唐文采正为挑选高三系统资料犯愁,去年的材料都是老师们单独搞,很不及时而且乱,只数学组就弄了四五套方案,非常不统一。今年不但有了,还有这么多回扣,比较意外。唐文采倒更打算请请这个雪中送炭还能带来灰色收入的小张。 唐文采出了办公室给刘武学打电话,让他叫上韩鹏飞、苏宁一起赴宴,他还装了一摞现金。 信业书店的小张拉着一行四人,一会儿进了天蓝蓝大酒店的停车场,唐文采开门突然想到可能碰到紫曼,忙道: “不用这么破费,到金尊酒店吧,那里我熟!”小张忙连连点头发动车。就在这时,打扮妩媚的紫曼恰好出来,见唐文采要掉头,紧走几步,扶到车门上娇滴道: “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有了新情人,不来照顾我,要照顾谁去?”原来紫曼已成了天蓝蓝大酒店的大堂主管,正犹如老鸨一样出门拉生意,小张见状赶紧过来圆场: “没有没有,熟人?呵呵,唐校是怕您不好意思要钱哦!” “钱,没什么,以后,签个字,让那个什么伟哥结账就是,一定要吃穷那小子!”唐文采见状,只得呵呵跟着紫曼进了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歌声萦绕,曼丽不知何故也在前台,她赶忙跑出来热情领唐文采进到包间,亲自泡茶,又过了一会儿,忙完的紫曼又敬酒,弄得小张也没法提资料的事。 酒过三巡,曼丽又来了,见大家沉闷,她嘻嘻道: “唐哥,看看,这格调,是不是高雅多了?这里现在是秦山城最有特色的景致,美女如云,轻歌曼舞,市里大搞经济,我们是润滑剂哩!欢迎欢迎啊,来,我敬大家一杯!”有些醉意的小张见紫曼露出风骚,模糊地问大家要不要找个地方按摩按摩。刘武学酒量最低,这时已有些醉了,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反对。一会儿,小张讲起黄段子,苏宁感到难堪,借故起身准备回去,韩鹏飞很少喝酒,见唐文采兴致很高,尽了自己最大的酒力,但几杯酒下肚有点支撑不住,随即说下午上课,跟着苏宁也跑了出来。他们结了账,没转告,一起打车走了。 又喝了一会儿,唐文采见卖书的小张醉眼惺忪已不胜酒力,怕麻烦送,赶紧结束酒场送他离开。刚出包间,正和醉醺醺的南宫伟撞了个满怀。南宫伟见唐文采和小张勾肩搭背,一把拉住唐文采,埋怨他过来为什么不打电话,不是曼丽说还不知道,非要再开一桌。 现在的沈思卿并不忙,单位事情是可有可无的,集资后的红利,钱都是快速转帐,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过了融资极限,那些混乱的应酬全是没有实质进展的浪费时间,沈思卿每天计算着本金和利润,憧憬着双胞胎赶紧长大,好让她们进一步承担美好愿望。中年妇女精力都很旺盛,除了白天混班上的时间,沈思卿还尽力消耗夜晚,她很想拉长每天的宽度,跳舞、练剑、吃请、瘦身、美容、逛街。可,平淡的生活又没什么意思,唐文采有时回来的早,她竟变得唠叨,开始对心存疑虑的唐文采说一番政坛、环境等的琐碎话题。唐文采一般不说话,一边听一边闷头吃饭或者看杂志。 这些天,好久没有罗杰的信息,沈思卿不免心里有点郁闷,现在市里各项管理越来越规范,工程的确不好做,上面人事又调整,各种外来竞争进一步升级,很多事情并不如意。万鑫的储运到如今,车队也没形成规模,什么时候公司才能做大做强哩!罗杰搞的那种整体呆家里看走势的投资靠不靠谱?算了,不管了!反正,利息按月能到自己的卡中。而,这几天,罗杰怎么老不接电话呢? 秦山职业学院新生的第一课,为表现教授的风范,唐文采理了发、穿了正装,因为有秋季新元的忙乱,加上换了教程,他必须在暑期就把课基本准备好。唐文采虽接受了老张的ISO标准,但看到日新月异的各种先进信息,他还是让苏宁帮忙翻译一些重要材料,也算是更新更新自己的教学理念。 苏宁搞宣传、弄招生还得报表非常忙,但她还是很刻意,甚至加班替唐文采准备上课稿。若白天有空,苏宁会一边翻译一边挑剔专业术语,唐文采则边查词典边记录。两人在办公室翻译并不累,为了显示成果之不易,苏宁还是会伸伸懒腰,让唐文采给她端杯茶拿拿词典什么的。唐文采谦虚的像个小学生,认真诚恳,苏宁顿觉有了点平等的意味。现在的新教材增加的新成果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唐文采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没有苏宁的翻译,他都感觉真得该下岗了,两人有时用师生的眼光一对,会会心的一笑。 在秦院办公室,唐文采关好门,偷偷试着努力开口说了几句英文,可口语的学习不是几天就能应付思维超前的先进理念,直接不合格,用来讲课根本不可能,唐文采犯难了。这几天,倒是懂外文的高教授答应了老张的吃请,大老张成了真正的乐观派。唐文采正在慢吞吞讲,老张推门而入,见唐文采蹩脚的练习,他开朗笑道: “吆吆,唐校,你有病还是要出国?是不是要给小娘们展示自己博学多才?不用,都是你的人,实话实话就行!我的办法好用,听陈主席说你和那个小苏每天都搞到深夜,沈主任不吃醋啊?别听老吴、老杨胡说,让我们卖命给他脸上贴金,就几天,搞形式,形式主义嘛!”唐文采尴尬的笑: “成了规定再改回去,可难,除非暑假结束,恰好秦山职业学院解散,或者院长因此被撤了职!” “哈哈哈!对,撤了这鸟人!”唐文采不愿意打击老张的快乐,忙带着附和自嘲地笑起来。 第四十二节成果 自唐文采和刘武学进驻秦院实验室,苏宁和韩鹏飞一下子忙乱起来。考试安排、成绩分析、总结评比,培训部流水一样杂乱的发证,因有了第一次高考成绩,新元也成了秦山市隶属的高考重点校,教研室的各种检查、要求也多了起来,每时每刻都忙得班主任们焦头烂额。 唐文采的数学课当然不上了,他先学吴守南整天让人替,苏宁不好追问,唐文采最后直接让韩鹏飞安排,苏宁的电话也时接时不接。夹在中间的苏宁很为难,她必须找好很多事务才给唐文采电话,一定按正常程序找吴董事长拨付款项,好在,有职业经理人的头衔,也因先前的文件包对老师的尊敬化成了工作的动力,她哪里也不去,完全为新元奉献自己的青春。苏宁有些分不清黑白,常常急不可耐夜里打电话到唐文采的公寓,沈思卿责问是谁,多亏陈老师、吴院长都知道内情,才让沈思卿对苏宁没了戒心。 唐文采的生活又变了,一夜一夜,时光就在胡须的任意生长与剪裁中周而复始,忙乱和交际还在继续,那些忍耐空虚、混淆白黑的遮了吸收阳光红绒布的实验室,伴随唐文采吃喝拉撒。唐文采感觉饭桌上一家人吃饭是为了表现和谐家的任务,对妻子冷淡,对女儿装模走样的热情,完全是生活的小丑,至于夫妻生活,忘了,不知是哪时的事情啦!说到夫妻生活,唐文采和沈思卿都应该感到愧疚的,在那销魂中,他们很难分清对方是不是还是那个相濡以沫、多情温柔的另一个人,那些促进夫妻好合的房中术真得已经失效,多亏忙碌的人,用愁苦能抵抗住人性,沈思卿觉得面对面的距离心虚,她上床就关灯,不让唐文采看恍惚的眼球。那晚的摊牌挺像双十协议,唐文采沈思卿有了不离婚的协议,个人完全自由,理由只有一个,让可丽有个完整的家。为此,沈思卿倒变得勤快,累坏的唐文采还是拒绝家务,他没有精神下厨,更不想讨好沈思卿,如果沈思卿或者岳母做好饭菜,他埋头就吃,然后去睡觉。 因为完全自由,唐文采经常在秦山职业学院的实验室凑合,那里除了几台宽大的电脑,乱七八糟的桌椅、箱子摆了一地,刘武学找钉子拉了布帘,隔出一个卧室,弄了个床,还用电子元件设计了一个按时关灯系统。刘武学不问,不知唐文采和沈思卿弄到什么地步,就买了电磁炉、锅、面条、脸盘、毛巾,唐文采算是又过起了单身生活。 冷战了一阵,沈思卿见唐文采竟真不讨好自己,非常生气,她给吃小灶的唐文采电话道: “我们不谈自己的事,可丽的舅舅要换房子,先前结婚买房他是借给我们钱的,我们不赞助一下不合适吧!你可以躲,准备好钱就行!”唐文采没想银行卡里有没有钱,瓮声瓮气说: “行!随便!”放下电话,唐文采才一愣。吴董事长让投资,说他是校长,资金可自由支配,分红也是没问题的,一年多来,发奖金,上设备,凑楼款,唐文采到现在也没好意思谈待遇、如何分红、何时有报酬的事,还由各种老吴的撺掇把自己的积蓄全借到了新元账号,更别说分到钱了。唐文采知道新元正在高速发展,需要大资金继续投进,也知道,当然,也不好意思从里面抽出一点让自己打发私事。恰在这时,远在几百里路的老父亲病了,不是很重,电话让唐文采抽空回去看看,当然,这也需要先寄些钱去。 唐文采慌了神,匆匆来到新元,见苏宁正聚精会核算课时费,低声道: “小苏,账户上有没有现金!”苏宁没抬头: “没有,一分没有,课时费、加班费、奖励性绩效都是定数,去年的高考奖很多老师追问,我也不知怎么回复,吴董事长刚走,说盖楼款差不多啦,等点尾巴也学人家三角债拖一拖!” 唐文采讪讪离开办公室,顿顿神才给吴守南电话。吴院长好像在开会,耳语般了一句,就挂了。唐文采只得赶回家,他想拿存折、银行卡查一查,顺便拿些换洗的衣服。进门,见现在的家真是有点凄凉:客厅里到处是方便袋,餐桌上两个碗里长了绿毛,抱枕和布娃娃散落在地上,卧室的门大开着,被褥衣服卷成一团,苹果核、瓜子皮到处都是,拖把就在洗脸盆的上面,已经干了,烟灰缸里还有几个烟头。不用说存折,唐文采的身份证、户口本都不在。唐文采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踢开地上的玩具,坐进沙发拨通了沈思卿的电话。沈思卿没接,回短信说:正在开会,有事晚上说。 吴院长回电话比较及时,问唐文采什么事,他没理解唐文采要钱,笑着说: “大投入才有大收益,三两年,嗯,可能更短,我们就能稳坐钓鱼台喽,有教室,有教师,有新元综合楼,这是用最短的时间干了长期受益的大事。我刚才开会看了看图纸,觉得地槽设计的有点浅,这个黄炎仁搞什么,这是高层,弄得和盖民房一样!”唐文采等了一会儿,道: “吴院长,这楼都要开工了,我在新元也一年多了吧!这都一年多了,都是我给老师们开工资、发福利,还借了好几次朋友的钱,啊,那个……!”唐文采刚要开口,吴院长突然接了话茬: “小唐,复课班的资料是怎么订的,这个资料费,可不能出乱子,你看,今年我们学生层次明显不如去年,虽然招齐了,资料必须用信得过、质量好的,可不能乱来,我们要再收费的,钱,可是个敏感问题!弄不好,会出事的。” “资料和一中、二中一样,老师们推荐的,王主任说资料行,去年学生们反映还不错!” “好,呵呵!有个小张问过我,我让他和你对接的,啊,那就行,这个资料收费,啊,可要慎重,你是校长,要全面考虑,啊,不能出乱子!嗯,我的课以后也别安排了,现在院里忙,再说,也不差我这一点,你让小刘的安排妥当!新元的第二年才是发展的关键哦!”唐文采只得岔开话题,道: “这……培训部每个班学生少了很多,我们这边离市区有点远,陈刚说,那边开了几个技工培训中心,电脑、财会、机电、厨师、汽修、驾照啥都有,规模设备都很强!培训部虽然有几个证,发展也越来越难呀,是不是撤几个?” “培训是我们的优势,我们有现成的教授、高工,最重要的是师资嘛!咱们学院难道不如地方的小培训点?学生可以保底介绍工作,这个必须要宣传到位!” “保底是指高考生,培训部是突击学技术的,新的培训中心生源抢的很厉害,价格也低,人家资格认证也都在申请,我们好几个都耽搁了!” “不行不行!必须再搞大搞全,报一个可以赠一个,必须抓紧盖综合楼,抓紧时间,我又得要撇下老脸筹措资金,不好意思啊,老唐,你看,你那些财大气粗的朋友能不能再帮帮忙?” “我,我的存款早让小苏入了账,朋友更够呛!现在我是只差没卖房子了!那些朋友,都不容易,截止上月,还欠教师加班的费用没结哩!”唐文采一听这架势,高考奖的现金要求提也没用。他心里有资料回扣的猫腻,不敢继续要挟,只得同意董事长等的建议,还是等等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可,存折一张也没有,沈思卿藏哪里了呢?可丽舅舅买房子一点不表示好像也说不过去,老父亲有病不先寄点钱更不合适。 唐文采打电话问了问郭军,郭军说正在谈煤矿生意,南宫伟总感觉没法再张口,好在,史志办的马庆一听家里有病人,急忙送过三万块钱来,也没让唐文采写借据,唐文采看着那三摞崭新的钞票,内心无比惆怅。这正是:不知钱这斗,能解能增多少愁! 晚自习后,刘武学给唐文采电话,说实验室的钥匙丢了,唐文采以为他要整理数据成果,对他说: “我那把钥匙就在门框上面,你自己取,一定放回去,晚点我过去!”刘武学不知有什么喜事,十分兴奋,见陈刚和苏宁正在检查校园,不容分说,拉起他们就到了秦院。实验室里油烟机、炉灶、冰箱、火锅炉、桌椅是现成的,俨然是个小饭馆,他们先乱七八糟喝了些酒,而后,刘武学开始介绍自己的电脑黑客成果,还把几台电脑并排起来装了对外攻击软件,让陈刚、苏宁试验傻瓜性,俨然把秦院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实验室当成了黑手党的网络基地。 复课生熄灯后,唐文采转了宿舍、教学楼、实验楼、体育馆,没见到一个值班的老师,不禁大怒,他打电话问颜主任,却听到四周嘈杂,好像韩鹏飞也在场,四处激情吼叫,娱乐的比较欢,不禁浑身哆嗦起来。 唐文采踉踉跄跄回到实验室时,见几个人正头戴耳机大声吵闹,不知是血压升高还是肝脏气坏了,差点晕倒在门口,跟着是一阵阵反胃,而后是出虚汗、浑身战栗。盯着电脑的刘武学、陈刚没听见唐文采回来,突然见一个人卷曲着倒在地板上,苏宁惊叫一声,他两个才跳起来。刘武学、陈刚赶紧把唐文采抬到床上,吓坏的苏宁立即向吴守南报告。吴院长和陈夫人刚钻进被窝,吃了一惊,问是感冒还是食物中毒,唠叨着嘱咐: “老唐这段很烦乱,家里闹得这样,可,这种事咱们做不得主,也需要照顾,必须和思卿说!你们先送他到医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垮了身体,谁把握新元的方向,啊,你们别提不愉快的事,劝劝,话语是开心锁,别让他胡思乱想,新元可时刻缺不了他!”苏宁看着唐文采紧闭双目,让刘武学掐了一会人中,道: “我看唐校长不是累的,是真难受,病痛从内往外冒,不像感冒,更不是腹泻等常规的病症,像什么急症呢?不好说,一定是慢性病在身体藏着,这次,不住院疗养看来不行,咱们也无法和沈科长交代,还是烦请陈老师转告!”这时,唐文采醒过来,努力摆了摆手,他想让自己表现坚强,又无力回避血糖的失落,看着刘武学急促的呼喊,突然又感到胸腔上部剧烈疼痛,脸前全是金星和黑影,那感觉似出了梦,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又从天上急速掉下,却没有底,是万般的无助、无声呼喊。恰在此时,电子自动灯管恍惚,到了预设的时间,大家的眼前一下全成了黑色。 刘武学、陈刚、苏宁七手八脚把唐文采抬到秦院医务室,睡眼惺忪的护士见已昏迷,忙打了急救电话。一会儿,吴院长和陈夫人满脸汗水,穿着不合适的大衣匆匆赶到,见唐文采紧闭双眼,一边打点滴一边不住嘀咕,吴守南急忙上前攥住着唐文采的手,嘴里直叨念: “健康是一切的保障,什么没有,也得有个好身体!你看看,这是怎么说的,别再为杂事上火了!”吴院长恨不得唐文采明天早上就和平时一样站到新元的门前看学生跑步上自习哩。新元的管理,实验室的成果,秦院团委的琐事,秦院新生的课,唐文采需要承担多少工作呀!一旁的医院护士打完针,面无表情道: “表现是因血糖突然降低导致供血不足,应该是循环系统出现了点障碍,有点像消化系统紊乱造成的贫血,不是神经衰落,更不是简单的脾胃不和造成的低血糖,这个样子需观察几天,明天主治医师进一步检查,再化验血、尿看看!”说完,护士脱了手套,摆弄了一下输液速度就走了。这等等看看,弄得大家都不好离开,毕竟沈思卿还没到。 也难怪唐文采晕倒,或许就是简单的累,除了各种事务,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实验室没种出花却得到了豆,虽没和职业教育创新沾上边,却出了方便中小学数理化等学科的语言符号编码输入程序。几个官方机构得到信息,试用一番,感觉既方便又形象,教学信息量大、新颖直观,还能快速繁殖传播,非常容易复制,效益一定蛮不错的。一个科研所主任说,该成果如果能推开,将大大促进理科类科目与计算机的有效融合,如果能实现傻瓜化,就可以立即推广,只这专利费就能发大财!唐文采按捺不住兴奋,迫不及待撰写了易于应用的专业论文,并很快在《国家科技》上发表。几个闭门造车的高等院校对中小学内容与计算机编码输入输出恰是个头疼的事,唐文采的论文立刻引起很多科技人员的重视,科协几个附属企业见大有前景,也产生和秦院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合作,尽快将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意愿。吴守南听了示好自然高兴,一个在科研局的朋友说,该成果要是搞好,就能成立一个很大的公司,全国多少中小学,推开使用,节约师资,前途无量,上市也不是不可能的。科研局领导还主动联系唐文采,可以找找关系,借四年一届的科学学会利用官方发布发布,能得到学会的认同,转化成生产力就更顺利了。主要也因四年一次的科学年会马上就到,唐文采只能急功近利、废寝忘食整理材料,这需要多少脑部血糖啊!刘武学也阻止过: “傻瓜化程度还不够,现阶段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用,不利于在比较忙的教师层面推广,如果着急,操作粗糙,很可能夭折在推广的路上!”唐文采哪同意: “给了学会的介绍文件,很可能,第二天就被模仿了去,必须立即成功!一边成功,一边成熟,和其他软件一样,只能不断完善!”试验团队只能好多天忘了吃饭、忘了睡觉的整理、试验,唐文采还偷偷联合了传播院两个一起参加工作的要好同事强行攻关,为了能在科学大会上露个脸,也为了这项成果能早日转化为生产力,变成大额资金,唐文采也是拼了,他甚至背着刘武学利用新元的奖金高薪聘用了一个国际编程人员检验刘武学存在的漏洞,唐文采有那么多心事,饭又不及时,血糖哪够用,怎能不累倒呢! 吴守南和陈夫人和苏宁坐在床边听刘武学粗略介绍了成果现状,惊得瞪大了眼。吴院长复杂的对着躺在病床上不睁眼的唐文采道: “这,你看,老唐!学会都认可的成果怎能不汇报哩!上边知道我却一问三不知多被动!我又不是不支持,遇到困难要向院里汇报嘛!你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自己一个人怎能挑起这么重的担子!啊,不能太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现在,唉,你看看,小苏,小沈怎么还没来?这深更半夜,开车可得小心,嗯,转化成生产力的事,我必须支持,关键时候学院怎能掉链子哩!早知能成立科技公司,我们还辛苦兼职搞什么复课学校!” “沈科长手机关了,家里电话也停了机,一会儿我再试试!”苏宁听着吴守南的埋怨说。 天亮后,沈思卿的电话才通,她正在刷牙,不知在气头上还是忙得很,说了句:死了活该,就挂了。吴守南因为实验室成果已匆匆回了院里,陈夫人只好让陈刚、刘武学暂时照顾唐文采,让苏宁回校安排新元的各种事。 三天后,刘武学嘻嘻跑来,告诉唐文采: “又有好消息,操作系统吴院长已经汇报了各级领导,科学学会的秘书长还给王书记打了电话,你《科学前沿》的文章也被转载了好几个地方,几个科研企业高度关注,已有电话要求见面商谈的,吴院长都替你答应了接洽。” 唐文采迷迷糊糊听了进展笑了笑,他知道,那个官方有权威的同学的作用应该最重要,想打个电话说声谢,又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困,感觉总睁不开眼。傍晚,刘武学又来了,他让陈刚回去,带了手提电脑和一个练瑜伽的长垫子。因程序运行在专业机上调试已基本成功,刘武学准备在基本层面上再试试,国际程序研究员已撤走,出现的细节问题,刘武学不停问唐文采。苏宁呆了一会儿,见刘武学要通宵达旦的样子,笑道: “现在什么时候,你还刺激唐校长,是不是不想让他早出院呀!”唐文采倚着床头,探身子见密密麻麻的程序犹如一个需要减肥的胖子,忙摆手。刘武学的实践很重要,总程序也需要细化提炼。唐文采忙给科研局的同学打电话,让他帮忙先暂时拖延一下试验成果的转化,科学大会后再考虑如何让企业掺和进来。 唐文采和吴守南的想法现在一致,如何让成果尽快与资金挂上钩,但,刘武学的意见很中肯,急功近利因操作繁琐很可能会自毁前程,如果不精致,易使用,虽能升级,印象界面遭到用户摒弃,就会失去发展的空间。 苏宁第二天很早就到了,她穿了运动鞋,牛仔裤,扎了马尾辫,带着衣物和盒饭,要长期陪床的样子。唐文采见状笑道: “我没什么大碍,都别来了,新元忙,也该准备月考了吧!武学,你也回去,尽快完善改进的数据,我争取尽快出去!”坐在对面地上的刘武学笑道: “没问题!”苏宁笑道: “老师们很敬业,月考一定会有大提高,好几个老师还要来看你呢! “别说我病了,我没事,呵呵!我不在,大家更有发挥的余地,校长,真是多余!”苏宁开始给唐文采削苹果,见刘武学眼睛一直没离开电脑,道: “刘老师,你一天到晚玩电脑,是照顾唐校还是影响唐校休息,我看你真不如回实验室!”唐文采休整几天,已没什么大碍,见刘武学没反应,笑道: “出神入化才能悟出正果,你就不要婆婆妈妈嘱咐了!”苏宁站起来: “我可没当婆婆,吴院长急,陈夫人说秦院真要独立,百废待兴,恨不得她住院让你出去,又有很多好事等着你入手哩!” “呵呵,这个老太婆不会又给我造桃花运吧,你不用在这里耗着,新元现在有什么困难?”苏宁撇着嘴道: “我可实话实说啊!刚招聘的老师还好,怎么也以为我是元老,那些教授、专家、老权威们,还有一中那几个组长,骨子里根本看不起我的年轻和学历,甚至鄙视我的勤奋,总以为受我管是屈尊了大驾。我管理什么?就是个服务员!这些人,就爱抬杠,总对抗,我说统一考试,他们说根据各班情况分层处理,我说晚自习也要看班,他们说那是管理人员的事,那态度,仿佛我这小字辈、是无知的。还有颜主任,说,德育处不用我插手,班主任他说了算,韩主任那边,我连建议都不好提。实在是……自由惯的教授们一拍就合,联合不签到了,还对食堂、教学规范存满意见,给他们打千、端水,他们也认为还得需捶背哩!唐教授,你不在学校,真压不住,他们对年轻人一律不服气!” “老吴不在?” “吴院长?当红娘去了!” “什么?” “替你寻合作企业去啦!”就在这时,沈思卿兴冲冲进了病房,带来热腾腾的鸡汤。 皇妃镇与沈家镇在秦院正北,属同一水系,两镇隔岸相望,同占泌河凹槽一样的湖,两镇有一座只能过牛车的石桥相连。从河边的昌盛公司过桥堡,就进入皇妃镇,低洼的村镇中间东西方向一条大方石铺就的宽阔硬路坑坑洼洼,犹如历史悠久的老人,延伸入遥远的京城。从秦院底下穿来的蟆占河也在此蜿蜒了几个波折,她们曲曲折折过几个山梁,迅速流进两侧悬崖的深谷,然后到镇尾盘旋沉积一番,然后,好似爬出洼瘤般的直奔东南的紫江奔泻而去。 皇妃镇的年轻人基本住进了秦山城,老辈有钱的住户均墙高院深,如今因无人打扫,墙头瓦楞中均长了野草,村落中的老弱病残住房面积足够大,卫生也不好打扫,何况,那两人高的围墙草哩!整个村镇没硬化,除不干净荒地,水汽浸淫显得更荒凉。 罗杰的工程公司原址在皇妃镇的正中心,四周是浓密的农园,他买了三个大院落,利用拆走的农家墙围了个大厂棚,西侧装饰了先前一座古门楼当公司的大门,门脸用白灰遮盖了皇妃牌坊上的字,一侧挂了皇妃镇工程公司的大牌子。镇里的房屋还算整齐,稀稀落落的老头喜欢聚在公司边的小广场上打扑克、下棋、晒太阳。 看到扬起尘土的汽车由远而近,几个路边捡拾木柴的老太太比划着不停张望,黄炎仁不减速,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像导游一样地给唐文采和南宫伟介绍: “皇妃镇在我镇的带动下还是有很大发展的,那个该死的罗杰,夺了我好几个工程,万鑫化工区的零活直接和他们合作,哼!伟哥,我可不是针对你,早晚得让那姓罗的好看!这个姓罗的还收买人心,没到过大节就给老头、老太太几个鸡蛋、几斤面。” “你发桶油不就盖过他!” “去,我自己还没肉吃哩!”黄炎仁回头看了一眼唐文采: “老唐,这边我比你熟吧!转过那片山地就是皇妃祠,只,没一间像样的饭店,一个炖鸡的称什么皇妃山庄,黑色幽默!皇妃镇,成也皇妃败也皇妃,富不过三嘛!你看看这穷乡僻壤的,先前都不愿意进城,现在却争,人就是这样,有人追求理想目标,有的人有情有趣,他们,看,只等晒太阳!”见南宫伟和唐文采看着皇妃镇工程公司大门外的老人默不做声,黄炎仁接着道: “这里真出过皇妃,原名罗家镇,许是镇上世代虔诚、积善成德,终于转了运,自出了娘娘,那可了不得,翻天覆地成了风水宝地,你们看,到处矗立的百年以上地主老财才盖得起的老房子就是见证!快看,现在,都坍塌了!当年,听说我们黄家到这里落户,皇妃镇还不给落户,这就是个仇,嗯,那石头路,都磨亮了!”车辆颠簸,尘土飞扬,不一会儿,一行人穿过皇妃公园来到了皇妃祠。 皇妃祠是秦山市保存最完整、华丽的古建筑群,但见门内香烟缭绕、人来人往、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沈家镇、皇妃镇附近农村里啥事也来求皇妃,祈雨、求子、祭祀、搬家,更主要是男女订婚的仪式也常在这儿,有基督教教堂的味道。黄炎仁道: “谁家里能摆开这么多八仙桌,乡亲们也借机凑凑份子,热闹热闹,沈家镇、皇妃镇就这事没闹过矛盾。”三人进到祠中,见天井中正在举行的‘祈福’大礼。只见圆形香炉中点了胳膊粗的高香,大雄宝殿门前所有人都匍匐跪拜,虔诚敬奉的样子犹如皇妃降临。 南宫伟见老头老太都有清纯的脸,也学着黄炎仁的样子头枕在张开的双手,双膝跪在蒲团上,显出比升国旗还多的虔诚。有点心乱如麻,力气不足的唐文采没想到这里的人还如此迷信,他知道黄炎仁是专程陪他散心的,南宫伟还约了郭军、马庆尽量让聚会热闹些,看着手持念珠的尼姑默默祈祷,唐文采不禁有了些感动,他蹲到南宫伟边上故作开朗道: “这么美的古迹,我想在这里弄个小院落,种种菜、养养花,大家有空过来,我用地瓜、土豆招待,怎么样?老黄,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附近有醋厂?” “你鼻子倒好使,拐过去的河道都红了!不知道谁造孽,就在祠堂后边,我还照了一张相,红绿相间在照片里看着挺有感觉,别用鼻子嗅!”南宫伟抬起头道: “你是被嫂子传染了职业病吧!这儿?皇妃已升格变成了神,谁敢撒野,还不被诅咒死!”黄炎仁听到因果报应,哈哈大笑,磕完头站起身: “这味也习惯了,是……是酸,省不少醋哩!哈哈,不用管!来来,老唐,在娘娘面前也许个愿,很灵的,我试过,心诚就灵嘛!老尼姑说,把心愿默诵三遍,磕五个头一准能成。来啊,让她保佑保佑你升官、发财!”南宫伟也拉着唐文采一边往前凑一边掏零钱,十分诚恳让唐文采跪下。 为保护、管理、侍奉皇妃神,皇妃祠的院落被当地好事百姓越建越大,里面除了两排空底粗木房子——据说是皇妃御驾时住过的寝室,全部是古砖大石建筑。外围现在是主持和尼姑们的住处,再外围是宽绰的花园和两溜厢房。因祈祷的人越来越多,皇妃旅游终于也给当地百姓带来点实惠,这里人来车往的庙会还是能换些零钱的。更外围的四周是层林栉比的一些现代红砖房子,都有篱笆墙,是酒店、饭馆、小商铺。黄炎仁领着唐文采和南宫伟转出祠堂,他指着这些新老层叠的建筑道: “他娘的,皇妃镇真是死没了人,这里全是台湾人投资翻新的,还不让我们沈家镇碰!” 唐文采等人又沿路看了一圈转皇妃公园,黄炎仁找了最好的饭店。唐文采见正是上次和宋黛茜吃饭的地方,他怕见物思情,忙说: “这些我们常吃,不如吃点特色,喝点黄酒,米酒之类!”南宫伟忙附和: “对,必须特色,必须让老黄破费,吃喝玩乐一体化,你可别小气!”黄炎仁眼珠一转,神秘笑笑。他锁了车,领着大家进入皇妃镇子深处,左转右拐进了一个小巷,小巷中间有座上百年的古屋套院,老房子青砖琉璃瓦,树高白墙旧,进门却是现代大厅,音响、电视、座椅、空调齐全。转到后院,竟是几间时髦的仿古套房,侧院专门提供优质热米酒,听说一个当地人煮的野鸡是皇妃镇一绝。 一会儿,郭军齐亮和马庆同车而来,大家先洗手,然后就热闹起来。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荒野乡村竟有几个京剧演员整装专门献唱。因有演员助兴,大家围坐而饮,都怡然自得。正在喝酒,在秦院的宋黛茜给唐文采来了电话,她急切地道: “唐教授,病了怎么不告诉一声?我刚听说,几天没见还以为你忙,陈老师说住院了,实在是……我又不远,至少去看一下!你太见外!” “没事,没事!没什么事!” “再忙,也得看望一下,你出院还是在家?”唐文采见大家盯着他,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忙捂住话筒站起来,不知为何的鼻子抽搐了一下。 “二嫂?又不是外人,躲什么!”南宫伟笑呵呵伸头问,唐文采忙挂了电话,道: “院里那个干巴老吴,问我软件整合的咋样,需不需要帮助,说资金没问题等等虚伪的客套话!什么二嫂!”唐文采主动喝了一杯,站起来走到卫生间,他回拨了电话,对着话筒又像对着套房道: “山里信号不好,啊,程序论证已结束,实验室有个计算机专业的帮忙,成功近在咫尺的!好好,我会的,会,会,认真吃饭的,会注意健身的!”唐文采通完话把电话装进口袋,若无其事又要主动敬大家一杯。南宫伟看了一眼黄炎仁,黄炎仁看了一眼郭军,郭军看了看马庆,大家见唐文采变得意气风发、挥洒自如甚是高兴。郭军见状,笑着站起来和花旦合影,非要和武生演员喝一杯。 回到实验室已黑夜四合,唐文采没开灯,胡乱趟到军用床上,这时,紫曼的问候电话也来了。紫曼先问了为什么病倒,而后开始唠叨她什么也做不了,金尊有个领班专门盯着她,有时还用耳光,她实在受不了,如果有时间,希望到金尊看看她,看一眼也行。唐文采沉默了一会儿,道: “对不起,我实在太忙,还是让南宫……” “唐哥,你真不知道还是装?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实在是没办法,宋总还偷偷给过我钱!” “我真不知怎么帮,如果需要钱,你倒可以直说!” “我,我当然需要钱,现在非常需要!” “好,那明天,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请不要给我打电话!” “好好,谢谢唐哥!”紫曼听唐文采一口答应,怕他反悔一样立即兴奋的挂了电话。女人是想得到爱的,紫曼知道唐文采是一时冲动,不会有感情在里面,不过,唐教授够意思,每次柔情后的安慰总比那些粗俗的人让人感动。紫曼可不懂避讳,电话里直言,如果需要一个电话就到。 唐文采觉得紫曼、曼丽现在像一个人,不便多想,忙挂了电话。他看了一下四周的黑暗,又焦虑起来。现在的确很忙,忙乱犹如在瓶子里的魔鬼,一旦开盖,魔幻根本收不回。可他,忙得又有些空虚、空洞。唐文采既想完全回绝欲望,学皇妃祠中的出家人,又想放纵,像奔流到紫江的泌河水汹涌澎湃。这矛盾犹如饿的人必然嘴馋,吃饱的人却无所谓食物一样。对紫曼,男人是不会有真感情的,而现在呢,或许是那个手包刺激了他,或许寂寞中的需要,他有时就暂时停止思索,用感觉印证生活。然而,满足总会一晃而过,那会给自己带来更长的不安。 正是:情愿飘零爱怨流,情爱无奈,何处相思;皇妃炉香,友人酒醉,水若有情何必东去,才要留下,愁却满心头。 唐文采一下坐了起来,面对嗡嗡的电脑启动声,唐文采脑中胡乱的跳,觉得为人师表竟干如此的勾当,简直是匪夷所思!? 第四十三节同学聚会 宋黛茜刚到秦院办公室,苏宁一步跨进来,她气喘吁吁递过一封邮政快件道: “昨晚我到实验室找唐校长,大门口快递员到处找不到人,非让我帮忙,见是你的,肯定有什么重要事,就代签了!你看看是什么事?” “谢谢!快坐,不急不急!”宋黛茜赶紧找凳子,苏宁摆摆手: “唐校长不知去哪了,颜主任和我商量新元开次运动会,想借一下秦院的小操场,他也不接电话!” “哦,前天在吴院长办公室见过他,你可以问问吴院长!”苏宁立刻转身,又回身道: “如果碰到唐校长,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局里一个安全协议需要他亲自签字,考试的试卷费也需要他看看,我得开个老师会布置监考任务!” “坐会儿喝口水,还没看看我这简陋的办公室哩!装饰一下吧,不知能呆多久!”苏宁笑着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各种工商、商贸证件,道: “大不如金尊的金碧辉煌,可,清净!我恨不得有这个简陋的条件呢!” 宋黛茜的信是同学聚会的邀请函,内容有时间、地点、钱数,还有些各种不客气的要求。宋黛茜是先前的班委,觉得没参与组织已很不好意思,当然有义务参加的,信里还道: “钱只交不退,作为每年聚会的基金,带上老公或男朋友,两天行程,不到场,休怪同学们毫不掩饰的断绝关系!” “同学聚会带男朋友,这是什么规矩!”她一下子急起来,拉住要走的苏宁: “同学们就爱胡闹,两人一组,让带男朋友,我……苏小姐,你有空吗?能否陪我?” “我?忙死!开完运动会就联考,几个体育特长生、美术特长生、音乐特长生说要专业指导,家长让我们找专业老师,专业特招都很早举行,的赶紧准备,实在没办法分身。” “那,干脆,不去啦!”宋黛茜犹豫不决送出苏宁,吴院长的陈老师恰好经过,苏宁迎上去,问好后,略带介绍了一下缘由,宋黛茜见阻拦已来不及,只得无奈道: “原先那个早分了,也就撒个慌,没事的!” “呀,这可是最好的搞联系、拉关系的时候,你们的同学一定有厉害人物,借机联络一下感情,同学可是纯真友谊,钱换不来的,怎能不去!”陈老师已经动了心。 “那怎么办,我也不愿自己出门,实在是……不然,算了!”苏宁看了一眼陈老师,笑道: “万能的陈太太,当然能支个招!”宋黛茜尴尬笑笑: “又不是非去不可的事,陈夫人……这么忙!”苏宁眨眨眼,拉过陈老师,说了奇怪的聚会规则,陈老师还没听完,就哆嗦起来,她那被搅动的心肠一阵阵翻滚,可恨自己不是大帅哥。宋黛茜见状只好道: “陈教授,其实无所谓,去的话,请您想个万全之策!”苏宁见有了陈夫人,赶紧去找唐文采。陈老师攥着拳头拍击着,紧锁眉头转了三圈,突然一振: “对,对!唐文采!小唐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让他去,恰好休养几天,啊,你们也……呵呵!” “唐教授,算了算了!新元那么忙,还有实验室。” “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嘛!新元有小苏、陈刚,就综合楼进点料,没什么?院里更正常,实验室也按部就班出着成果,小唐啊,该休息一下了!你没见,吓死人!那天,脸色白的和纸一样,心跳都没了!呀呀,老吴昨天还说,必须强制他休息休息!实验室成果对接,还有老吴嘛!” 唐文采慢腾腾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苏宁正要去上课。她先说了运动会需要借场地,然后说了一个班主任离职和需要专业老师的事,最后把刚接到的吴院长的来电转述了一下,让他尽快到陈夫人那里领任务。随后,她一边向教室疾走,一边让唐文采课间操组织给值班领导开个短会,狠狠强调一下按时上岗、严格管理的问题。 唐文采假装坚定点点头,折身向秦院的北门走,他不时还有隐隐的飘忽感,犹如脚下踩着的不是水泥路而是厚厚的落叶。吴院长说是夫人需帮忙,借此旅游几天,有工钱,还要求装成恋人,免费就把唐文采逗乐了,还有漂亮的小姐陪同,真有这种好事?院长的千金小姐唐文采是熟悉的,那身材、那气质只会增加男人的自豪感,吴院长的千金任性顽皮,一直叫唐叔叔,认识的人都相信,只有她能想出租赁男友参加聚会的怪招,不过,如果是宋黛茜该有多好!唐文采拨通院长夫人的电话,灿烂地道: “陈老师,在哪里?出租我嘛?大侄女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请我这叔叔吃饭哩!还没给你带洋女婿回来?同学聚会?呵呵,假恋人!我这做叔的当保镖没问题,我可不跟院里请假,秦院课可不用找吴院长吧,烦劳您让别人给帮帮忙喽!”吴守南在座椅里听着唐文采的故意卖弄,呵呵露出了狡黠的假牙。 “叔叔当情人也不错,现今时兴胡渣男嘛!我是不想让她当异类,都多大啦,你没意见?定好了,今天算正式签订合同!借运动场的事我让老杨安排,秦院有老张哩,你就放心、开心玩,餐饮、住宿,别再搞什么AA制,还有,小沈,太……没有的事嘛……啊!我一定要当面解释清楚,那……那是谁多嘴,呵呵,就是个误会,呵呵!弄得满城风雨,对你、对新元、对秦院多不好!这次,放心,可装像一点噢!” “我?根本没放心上,这次,一定当真!我这演技你放心,让吴院长把心放肚子里,我一定怎么把她带出去怎么完好无损带回来!完璧归赵,只,你可嘱咐好,不要让千金太任性,就怕我这胡子茬大叔装大款会露馅!” “臭老唐,你不会刮刮胡子!整天睡实验室是啥意思!小沈已经知道错了,那次,她……” “行行了!” “好,就事论事,对你的帮助我替闺女感激不尽,就是让你捡个大便宜。现在,实在让人搞不懂,怎么就流行老夫少妻哩!” “呵呵,一定,很多事没必要懂,我准备点东西,可,我不会开车呀!” “问南宫先生呀,小菜一碟,不开豪车怎么装大款!” “包在我身上,提一个小要求,分开住啊!嘻嘻,装得好,千万不要宣传!”陈夫人哈哈大笑,兴奋地直瞅坐在对面的老杨。等了一会儿,陈夫人像贮备军需品,详细列了各项物品,让唐文采足足采购了一下午。 唐文采带了两套正装,一双尖头皮鞋,穿了与阴沉的海同色的淡灰色运动装,黑帮白底运动鞋,重新买了剃须刀,背了足够一个班使用的物资,只,一直也没等来院长女儿。宋黛茜着短款风衣,运动短跟皮鞋,散开了快过肩的马尾辫挡了部分前额,带了大耳环,手腕上是一串精细铂金手链。她拉了旅行箱,一声不响站那里。唐文采在南宫伟的超长车里四处看,最后伸出头,风趣地问是否一起去?没想到宋黛茜倒痛快,嘻嘻笑着开了后备箱,一下坐到车里!这倒让唐文采一下紧张起来:陈老师的可闺女怎么想? 唐文采看了十几次表,下了四五次车,怎么也没把院长夫人的真女儿等来。宋黛茜不讲话,坐在车里笑着看手机。唐文采满头大汗,站在拐角四处张望,集合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不会有什么变故吧?还有个宋小姐,这可如何解释,正在这时,陈夫人才打来电话: “上高速了吧?呵呵,逗一下你,现在我倆闺女!”听唐文采还蒙在鼓里,陈老师哈哈笑道: “你怎么这么笨!黛茜现在是我的干女儿,陪的就是她!”唐文采回头看了看低头露出羞涩粉面的宋黛茜,又看了一眼南宫伟特意配备的漂亮女司机,才恍然大悟,他傻呵呵地挠了挠头。 同学聚会照例是先谈离别的风风雨雨,再喝酒助兴。大家几年没见甚是亲切,拥抱、握手、大声谈笑,年轻时的纯洁、天真、老师、宿舍等一下子又被重新忆起。宋黛茜是先前的班委,如今是万鑫公司的高管,又在海外镀过金,当然成了羡慕的焦点,连德高望重、两鬓斑白的苍老师也被冷落在了一旁。唐文采当然插不上话。 酒过三巡,几个油头滑脸的男同学开始兴奋,拽紧宋黛茜不是干杯,就是照相,甚至粗鲁了起来。唐文采见状,当然得有义务支撑一下假男友的面子,伸着胳臂,尽力阻挡着,又接过大部分的酒,完全不自觉灌进肚子里。他的肩膀被拍的啪啪响,脖子上的大和田玉籽料吊坠都掉了下来。大家不断碰杯,有人让唐文采讲述追求、相爱有趣的事,有点传统婚宴闹新郎的味道。唐文采一边暗骂院长夫人一边微笑看着把他当恋人的宋黛茜,心想:“这个热心的老阿婆,有趣的事?假扮男朋友,刚认干女儿,当陪衬,难道不是有趣的事?宋黛茜也真及时,没走程序就成了院长的干闺女,暗送秋波还偷笑,原来商量了看我的笑话!” 同学聚会根本不用、也不该带另一半,请柬上不是戏谑就是捉弄,唐文采见大家有的找初恋情人,有的找好哥们,有的找好姐妹分成几堆乱说着童趣,自己显然是外人,只能一直喝酒,好让自己渐渐失去听觉。 唐文采以为放缩自如的胃是能盛住甘醇酒精的,但,乙醇被毛细血管吸进血液就开始麻痹大脑,一会儿,他恍惚让人夺取了喉、舌、嘴三关,咬紧牙齿也不能阻止酒和菜加上胃汁的泛滥,唐文采想到卫生间,没想到腿已不服从指挥,他不知为什么这么没有毅力。宋黛茜忙扶住他,然而,胃肌肉的冲动不因感动而停下,突如,一下子,宋黛茜附近一个同学的衣服成了凉菜的地方,大家惊叫起来,跟着又互相传染,两个女同学也呕吐起来。 大家醉得失了理性,却不恼,还互相取笑。宋黛茜赶紧拿毛巾、擦污渍、灌水。她早已经无心和同学闲谈,扶唐文采踉跄进了房间,脱鞋、晾衣服、倒茶,竟忙了一身汗。 宋黛茜和唐文采和女司机是提前到的省城,聚会日程是第一天报道、缴费,晚上畅饮,第二天一起爬山回顾青春,下午返回。一行人到学校大门的时候,正赶上放学,宋黛茜一下忘了唐文采的沉默,像得到土地长久压抑的农人,刚闻到校园内湖边的水味就抛掉鞋子放纵、疯狂起来。 平静的校园树木葱郁、鸟鸣虫叫,回顾院系的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食堂、超市,在灿烂的夕阳中,宋黛茜迎着柔嫩的风,不顾唐文采的感受畅快地谈着母校的天、地、人、物,随心所欲到了忘我的地步。这时,见一对对男女成双入对的徜徉在休闲区,唐文采嘻嘻笑着吟了一首诗: “一串彩虹进竹林,半边微风半边静,可怜十月天空高,云似群马青在增。” 夜色降临,在充满青春男女的校园里,宋黛茜在长椅中竟倚到了唐文采的肩上,安然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唐文采的肩膀倾斜,肺有些扁,多亏涵养的气息带不动心跳,他不敢动,更不敢扭头直视宋黛茜低眉的微笑,太静,一切太静!南宫伟安排的女司机远远地漫步,见他们可能进一步亲热,赶忙掉头疾步进了一个楼的厕所。 唐文采感到胃中的肌肉反反复复抽搐,身子围着自己不住旋转,他醉梦联翩,一会儿凉水浇头,一会儿又热气逼人,一会儿天转地也旋,一会儿浊污就涌出喉头。唐文采想不起到了哪里,是白天还是黑夜,天地,好像又回到混沌的初始纪。 不知不觉,明亮耀开惺忪的眼,唐文采感到渴,歪了一下头,四周清净整洁,橘红的太阳已把窗帘映成黄色。唐文采发现自己拆了领带合衣躺在毛毯里,没有穿鞋,左面,宋戴茜头发有些散乱,正枕着手背趴在床沿,闭着美丽的眼睛,嘴角倾斜着,稍稍地打着鼾。一缕细丝遮在宋黛茜脸颊的眼角上,口红有些脱落,她的鼻尖上还有些细微的黑渍。唐文采忽得坐起身,他的头有些涨,不觉“呀”一声,宋黛茜激灵抬起头: “唐教授,唐教授,你觉得怎么样?” “实在不好意思,本该照顾你,看,我……实在抱歉,哦,你的同学们呢?” “都乱了,大部分醉了,有的说要赶回去,有的打了一晚上扑克牌,有的根本就没回酒店,本来一起爬山的,计划都被搅乱了,你再躺会!”宋黛茜的歉意让唐文采更不好意思,他努力起床,装作没事的穿鞋、洗漱。就在这时,女司机过来叫早餐,她见宋黛茜很无助的摊着手,笑道: “出来散心,皱着眉啥意思!伟哥说必须高兴,我看,唐哥没事,换换衣服,吃点饭,再痛痛快快玩!”唐文采赶紧对两个女士努力笑笑,一会儿换回休闲服。宋黛茜道: “山就别逛了,唐教授本来就没恢复,昨晚为我喝了那么多酒,不然我们早回?”唐文采忙道: “没事没事!我身体倍棒,来一次不尽兴不成我的罪过!逛!”司机看了一眼唐文采的憔悴,道: “那就别到市区凑热闹,我看那个风景区真不错,看情况,累了就回!”唐文采打起精神喝了一口粥道: “去哪里也没问题,我补充一下物资,绝不掉队!”吃完早餐,唐文采回房间,刚才的几口粥又促使他呕吐起来,还干呕出许多胆汁,胃部痉挛也麻木了,倒出了一身汗,清醒多了。唐文采又认真洗了几次脸,整理了一番发型,然后装好旅行包,显出昨天的醉酒跟今天无关的模样。 不远的山脉是佛教圣地玉佛山,主峰不高,中间有几道峡谷,山腰开阔地带有一座寺庙,香烟缭绕,楼宇参差,僧尼不少。也有几个同学玩兴未尽,见宋黛茜、唐文采整装待发,也跟随而来。两位同学是真情人,他们边走边斜肩揽腰大声畅谈,很快有了忘我于山水之间的样子。其他人也三三两两,一会分了几小帮。唐文采背了干肉,甜点,水果,矿泉水,雨伞,餐巾布,还有几件衣服和地图,俨然行军中的勤务长。只,走了一站地,他浑身冒汗,让背包压得大口喘起气来。四周人头攒动,让人也没心思饱览美景。宋黛茜紧紧抱着唐文采的胳膊,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道: “这次真得谢谢你,我可不再参加这种聚会,大家醉得太没礼貌!太麻烦您啦!” “我很高兴啊!借机忘了新元、忘了实验、忘了工作,不错的!再说,醉酒是我们的传统,不醉好像同学们的感情不真、不深!” “醉对身体不好,大家为什么必须喝醉呢!对,刚才接到陈总电话,说已和王书记协商好,秦院的电子设施从年底开始依次更新,这个工作还真需要信息支持哩,这次,新元的工程队我也需要喽!陈董事长让我好好请你,让你务必帮忙!” “哪个王书记?秦院?” “你不知道?吴院长已经答应,你们就有工程队,新元组织工程队没问题的!”唐文采看了一眼默默跟着的女司机正在不紧不慢喝水,笑道: “伟哥给我配这么酷的保镖,出车出钱,嗯,早有打算,免费的午餐不好吃哦!” “整个学院的设施更换资金量很大,陈总指示,我……” “好,明白!只是,与我没什么联系,有点那么个感觉!当然,这是你的工作!还有,新元的那批学员早结业啦!”唐文采有些脱水,嘴唇翘起了一片皮。 “有经验就好办,就是个组织工作嘛!工资商贸部出,这个你放心,不白干的!” “嗯,好,有钱就好办,你们正式装配,我就去找部分结业的学员帮忙!” 唐文采腰酸背痛、虚汗直冒,但心情不错。经过一路的互相道歉,唐文采感觉宋黛茜已经爱上了自己,四周无人,他突然牵起宋黛茜充满汗水的小手,而后,故意用力拉着向前跑起来。 玉佛山虽不高,路却盘桓长得很,一会儿,唐文采就觉得有汗从腮边淌起来,宋黛茜手腕系了毛帕,突然停到唐文采眼前,亲昵给他擦拭起来。 “我背一下包吧!”唐文采满脸男子汉气魄,挺直腰说: “这算什么!” 走着走着,两个女同学突然从树林小路跳出来,看他们手牵着手,嘻嘻笑道: “miss宋,你从哪里挖的富哥,专车专人,那么柔情!你可小心哦,帅哥很花心的!哈哈,成了阔太太,可别忘了救济我们这些穷姐妹一下!”宋黛茜飞红了脸,羞怯地回看了一眼后面的司机。唐文采忙松开手,呵呵装作拿水停下脚步,同学们不在意,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面,突然远远回叫: “喔喔,老小伙……卖点劲!靓公主……抓好手!”另一个起哄: “老驸马,到玉佛口许个愿!别把我们的miss宋弄丢了!”唐文采低眉傻笑,问边走边蹦跳的宋黛茜: “玉佛口?许什么愿?”宋黛茜掩饰着逐渐变红的脸,有些神秘地小声说: “玉佛口,自己神会,保密!”然后她也故作高声,犹如也讲给后边的司机听: “到我们的一亩三分地,我给你当个小导!咱们边走边讲!” 说完,宋黛茜也把手做成喇叭状使劲呼喊一声,而后开始宣讲: “我上学那会儿,这里还是座无人问津的荒山,倒有个小庙,现在开发太快,我都不认识了!玉佛山海拔也就五百米,绵延十几里,景色还可以,特别是金秋十月,红叶满山,相当的壮观。她可是佛教圣地,你看,主峰前面有一个平坦光华天然大平台,传说普贤佛普度众生讲经送法的坐台,坐台下面就是玉佛寺,里面供奉着如来、观音、文殊菩萨,原来有几个信佛的居士住里面,现在住了真和尚。其实,玉佛山的出名不在此寺,而是从寺内院落一个观佛亭中面南背北坐定,恰能看到白虎方向一个天然的睡卧状佛,远看西侧山峦酷似个以手为枕的佛,眉目传神,前为法台,玄武方位雕了大龟,均借天然而成,甚为奇异。台山、夷山、驼山都拜敬玉佛山为真正佛的发祥地哩!佛祖是哪国人?呵呵,过会儿到观佛亭,你要抬头,廊檐中刻一咒语,传说,如果心诚,默念三遍,就能看到佛头后发出阵阵光环!” “真假?那我得早设计好心愿?” “嗯,心诚才灵,谁来拜佛是临时起意的!后山还有个玉佛口,在纵深几里的原始森林里,其实是个天坑,有个轻生的动作!呵呵,所以才是真许愿的地方!原来是求长生的,现在成了求姻缘,不知道怎么演化的。许愿可是要交钱的,刚才景区说还要带护具,如果你需要求姻缘,请备好钱,得排队!”宋黛茜边说先哈哈笑了。 在观佛亭,唐文采没看到佛光普照,暗自埋怨了一阵心不诚,而后跟在宋黛茜后面,一同向玉佛山纵深处移动。这儿和秦岭大同小异,四周都是硬从石缝中曲折钻出的矮蒺藜,站在不高的空白处回望,那一溜时隐时现白色的羊肠小路,竟能一口气爬上来,唐文采不禁长长吁了口气。俯览东侧,又让唐文采惊叹每一座山的鬼斧神工,这边山体是绝壁悬崖,直上直下随时能掉下去的景象。再往里,道路开始没有任何依赖的抓手,坡度和阴暗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来到深处,宋黛茜弯腰弄松一块突出的石头,突然向黑暗投去,然后伸着脖子听悠远的回响,唐文采跟上来,见那石块咚咚咚再也控制不住,滚着、跳着一路跌到谷底,回声缭绕,这里人迹罕至,唐文采不禁一下拽住了宋黛茜的胳膊。再往里,小路崎岖,石块突出,女司机没再跟进。唐文采使劲抓着宋黛茜的手转过山体,谷底竟出现一条冒着白气的水带,小河不宽,蜿蜒曲折,隐约能听到冲击石块的潺潺声,游览者大部分不再认识,阴暗遮住道路,大家唏嘘着看前后有没有人,也学着宋黛茜双手抱成喇叭憋足气,发出长长的回旋呼喊。 唐文采见宋黛茜又要探身,突然用力把她揽到怀里,四目相对,悄无声息,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情感,让人矛盾重重,又不顾一切。宋黛茜微微喘息,盯着唐文采的眼睛,唐文采一动不动,他既激动又恨自己胆小,犹豫不决的气馁又跃跃欲试,让他的胳膊渐渐震颤起来。泰戈尔说沉默是金,而此时此刻,沉默就是懦弱。唐文采顾不得司机是否在附近,终于被玉佛激出勇敢,他擦了一下渗着汗水的鼻头,呢喃地说: “黛茜,你……你!你可真……我,我,我好……”宋黛茜认真看着唐文采的眼,她停顿了几秒钟,突然脸色绯红,挣脱唐文采的臂弯,笑着向前跑了。 除了背包,宋黛茜和唐文采的运动服竟一致,鞋子款式也一致,还真有点情侣装的味道,这让司机更是越走越远,女司机一直远远跟着,除了问需不需要上厕所,一路无话。在回秦山城的高速路上,唐文采比划着解释: “那个……啊,宋小姐在新元培训,一起学过习,也算,嗯,这个聚会,陈主席……南宫最近总很忙,还约不出来了!那个,当然是装的,演戏嘛,我们可不……呵呵!谢谢,你这么辛苦,也没尽兴,对,请务必代我向陈总致谢,不用管南宫,呵呵,谢谢!谢谢!”女司机从反光镜中左右看了看唐文采和宋黛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鼻子里哼出同意的气。她当然不信,唐文采和宋黛茜现在还牵着手,带着父女面貌的年龄,纯洁无邪,鬼也不信。 第四十四节竞选 电子与信息科学学院新一级的学生见老师们用半生不熟的外文搪塞,很不满意。杨书记提出的课改没实施几天,学生会就拉帮结派的反抗,先要求教授、高工用习惯的秦山普通话授课,而后给学校写抗议信,有几封还附了没发出已多人签名给教育厅的反映信。见学院还没改动的迹象,好事者就给秦山媒体打电话,讽刺吴守南的乱改革,甚至是胡作非为。吴院长听到王书记的反馈,见报道上果然有自己名字和指责的言辞,在例行会上大发脾气: “好大胆!啊,得好好查查,媒体就会多管闲事,我们搞改革与报社有什么鸟关系!说我们是床头上捡钱——自己哄自己,亲爱的辅导员们,你们怎么管理的学生,他们都骑到头上大小便,还要尊重,怎么个尊重法?啊,一定要查清楚,给点教训,最少别让他痛快毕业,阴沟里翻船!院党委的决定难道不是科学的、正确的?还有,很多老师竟不执行我们的意见!就是各自为政才造成这种结果,秦院可还没解散,这里,我是说了还算的,太不像话!”搞改革的负责人杨书记跟着发言: “变动就要顶住压力,落井下石的时候更要经得住打击,诸位,我倒觉得这报道是好事,虽有讽刺的意思,恰也说明我们在锐意改革,好名坏名都是出名,反正我们是革新,摸着石头过河,一定有沟沟坎坎,媒体报道说明我们还是干了不少的事嘛!”吴院长一听,觉得有理,又兴致勃勃谈起秦院的愿景。老教授、高工们还是固执的摆弄眼镜、挖指甲里的油腻,唐文采见状和吴守楠耳语几句,老顽固们见状都陆续离了席,吴院长只得单独留下年轻的辅导员继续开会,他要求,唐文采等一批院里的中青年骨干要坚持不懈搞改革、顶住压力搞创新,大家都认真答应,吴院长才心满意足宣布散会。 唐文采假期准备的外文课早已用光,自己病了一段已让苏宁那么辛苦,怎好意思再找苏宁帮助翻译教程!在老吴院长和老杨书记还有陈夫人的利诱逼威监视下,他试着用蹩脚的英文给学生讲解了一段教材,那话语犹如豪爽的北方人到了阴柔的南方,舌头转弯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语音的节奏,不得不加快喘息,让每个单词的最后一个音全摔到了悬崖里。学生们听唐副教授用英语发音哄堂大笑。唐文采恢复了一下口型,做了个鬼脸,解嘲道: “我是怕大家困,故意激发你们的学习热情的,我这半老头子都敢重新学习外文,你们有什么理由不认真学习呢!”没想到,合堂里的学生竟像做了彩排,异口同声: “我们等到你那么大一定开始认真学!”唐文采一下气笑了,他摆摆手,重新操起带着秦山味的普通话,竖起了备课本。由此,院长那边的命令和杨书记陈主席的监督,他也搞起游击战。 改革几周后,更老的老张干脆提出转到后勤处。吴院长见年轻的讲师越来越容易找,大家勤奋好学,又容易摆布,立刻同意了他的申请。这天,大老张收拾好办公桌,夹了皮包准备离开综合办公室时,大家好像都在忙,竟没有一个和他道别的,那酸酸的感觉犹如被赶出家门的狗,他一下失意了许多。老杨书记戴着眼镜正在写总结,连个欢送的客套话也没说,其他人也无法挽留,更别说建议开个茶话会什么的!就在这时,唐文采一步跨进来,和闷闷不乐的老张撞了个满怀,见摘了眼镜直擦眼,他哈哈大笑道: “老张,走那么快干嘛,陈老师说你要去后勤处养老!还没掉干净毛,不急不急,我看,不如到新元兼个职!” “新元?呸!八抬大轿我也不去!死老吴,我跟了他半辈子,连句有意思的屁也不放,我看他开追悼会,谁给他送行!” “呵,你这热恋中的小年轻还在乎那客套!我正要问你什么时候办喜事哩!嗯,我一定好好给你张罗张罗,秦院好久也没有喜事了,都怪陈主席,看,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 “我不是对学院是对人!死老吴鸡蛋里挑骨头,说我干活不行,占着茅坑不拉屎,嗯,还有那个人,这么多事,这不明摆着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主动走嘛!我是要老脸的,让人赶不如主动!”这时杨书记站起来准备过来说几句,老张突然昂起了头,拉着唐文采就走。 “你别多想,也正好养养老!” “唉!我有什么心情养老,老高瞻前顾后、扑朔迷离,我……脸皮这么薄!这个死老吴,我看他有什么好下场!主要,和高教授越来差距越大,她不冷不热,让我甚是不安哦!” “呵呵!没问题,像你这么优秀的老头不好找。对,我正要找高教授商量加课的事,我也当当红娘,这事包我身上!这把年纪脸皮皱还要脆,直接问什么时候办婚宴就完了,遮遮掩掩的!” “那……老郭,还有她那儿子,她……!” “宾馆都和你住了,还想怎么?”唐文采的玩笑惹得老张嘻嘻笑起来。 “也是,怕什么!我弄哪门子闷骚!好,我这就约她吃饭!” “非常棒,我就不作陪了!恰给她送了补课费,你注意,看她出不出钱!”唐文采见老张恢复神气,又混闹几句,嘻嘻去了秦院当新元宿舍的教室。 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三楼正在粉刷,白色的灰点、灰色的墙皮落得到处都是,几个新生出出进进,拿了英文单词本一边嬉笑一边朗读,见唐文采到了,急忙躲进教室。毕竟刚进秦院,大家还算守规矩,唐文采见状,背起手,故意每个教室都转了一圈,还热情向勤奋的几个学生点了点头。而,如今的科学院又像浮萍,一边随风沉浮一边向外文系靠拢,简直王安石变法般要成为外文系的附属院系了。当到达五楼新元宿舍时,隔着防盗门,唐文采又发现几个男生正在睡大觉,不禁一下子又失去了理智。 有一件事,令唐文采既紧张又头疼,折磨敏感的神经一阵阵跳跃。紫曼说,这次是真怀孕了。随着肚子的逐渐凸起,成了既定事实,让人无法接受,最可怕的是,紫曼竟说孩子是唐文采的。这让唐文采一下子惊懵了,糊里糊涂、异常惊讶、惊恐万分。他先是怀疑,跟着是咒骂,最后是担忧。这种曾建立在肉体上的联系,复杂了他和紫曼的关系,紫曼说: “其实,也说不准!”但,也像与唐文采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毕竟他们有过媾和,唐文采实在担心未出生的孩子啥样子,他开始三天两头不按与沈思卿达成的协议,有时甚至借故到金尊大酒店探看。开始,唐文采以为紫曼耍心眼,没想到这次肚子能证明。见了几次,唐文采突然醒悟,不可能的,他又突然觉得应该庆幸,唐文采知道紫曼一直挥霍,不留后路,但愿这次,能因孩子改变,毕竟女人会因为孩子洗心革面的,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可,有那纠缠,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孩子改变一个女人很快,才几天,紫曼就换上弹性套裙、深色的平底鞋、灰色的帽子。在男人看来圣洁不可侵犯的样子出现在各种场合。唐文采见紫曼坐在宋黛茜的办公桌前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育儿宝典,四周无人,他慌慌张张凑到跟前俯下身子道: “你能不能叫准孩子是谁的?怎么可能是我的!我们……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但,可不能乱说!”紫曼见唐文采推过一个红包很是高兴,她不明确的希望、糊涂的幸福,觉得肚子将改变她的前途,虽然孩子来的并不光明正大,甚至她也搞不清与唐文采有啥关系,但,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要溺爱这个孩子,仿佛如此能弥补堕落和一切无奈,这种强烈的想法在紫曼脑中游荡,紫曼幻想,这孩子就是唐文采的,他脑中的男人只有唐文采,唐文采是教授,有知识、有修养、有责任,对,一定是他的,而且一定是个男孩,必须是个男孩!这些念头像能弥补她荒诞离奇、被人欺辱的过去一样。 “差不多,大概,我不清楚,只是,现在这样子,我怎么养活孩子!” “你现在还在金尊上班?” “不然去哪里,在这里打扫大厅!” “你蹲下起来多不方便?我让南宫给你换个地方?” “别别!不用不用!不是阴雨天,这里没什么活!曼丽也常来帮忙。唐哥,对不起,其实,我……不过,我真希望……你,有情有义,我现在这个样子,怎能养活两个人?我,也不奢望能找个男人给点名分,可……最少得有点营养呀!唐哥,我实在是没办法!我也不贪得无厌,你放心,绝不会打扰你的家庭,就是……就是需要点钱,我真不是为自己,怎么也得让孩子有基本保障吧!” “好,好的!你需要多少,我一次性给你,但,请千万别再联系我,千万别打电话!孩子可与我没关系!” “行,一刀两断,我保证!谢谢唐哥!”听唐文采大包大揽,紫曼兴奋地站起来亲了唐文采的面颊。紫曼一下有了主心骨,想,唐文采守旧、胆小、怕事,他的也不敢承认,闹僵未必有利,给个生活保障很够意思,我这种人打搅人家有什么好处!紫曼又想,那些油嘴滑舌的人是靠不住的,唐文采倒是……听曼丽说那个沈科长也不好对付,然而,其他人,不可能的,唐文采至少在钱上肯帮自己,这就是万幸!唐文采见金尊酒店人来人往,他怕南宫伟过来,忙急切的问数额,紫曼一边慢慢伸了一个指头一边道: “我,一次买断!唉!男人多自由,任何时候都会满不在乎,还能抓住远处的幸福,而我们,有点无奈,在这环境中更是苦难重重!” “好,别说啦!你把卡号发我手机,但,别给我电话!”唐文采不再听紫曼啰嗦,匆匆而去。唐文采怕碰到宋黛茜回总部,暂时也忘了没给南宫伟还款的解释。回到秦院,唐文采立即把书店小张转给的资料费回扣拿出一万转到紫曼的账户,然后假装清闲坐进座椅,看着苏宁的空椅子,翻了一下万鑫商贸物业部承包中小学食堂、建立物业的方案。 唐文采的桌上从左到右依次摆着课本、试题、粉笔、日历、电脑、茶杯,天色已近黄昏,透过体育馆弧形的玻璃,两道残阳落在一楼篮球地板上,反耀的尘埃飘飘荡荡直上二楼。校长室里四张办公桌被苏宁擦的干净整洁,温柔安静,唐文采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慢慢躺进座椅中。装了一天的神采奕奕,他感觉腿有点发软,后背的肩部酸胀。唐文采不知如何表述现在心里的滋味,闭了眼,一会儿,眼前出现小时候被母亲牵手的画面,一会儿,又出现沈思卿抱着可可丽丽微笑,一会儿是宋黛茜和苏宁,一会儿是紫曼。没留神,时光就在恍惚中过去,像做了一场梦。 人生总是喜忧参半,渐渐恢复神气唐文采的废寝忘食和实验成果及各方面走动、联络终于换来了升职的机会。脱离秦山矿业集团的秦山职业学院就是这么怪,虽然日益猖獗的争权夺利散布在人群中,这里却冷清的很,或许大家都在等着树倒猢狲散,谁还有心思搞研究、搞教学,谁还会有管理烂摊子的热情,没想到,教育厅突然宣布,省里要直接接手秦院,并准备升级规格,成立独立学院。为新老更替,为管理人才的年轻化,这里暗含着王书记应该下台,新的副职会扶正,省委组织部给秦院下了两个带级别学院副书记和副校长的名额,还要求立即竞选。大家都没准备,也没回过神,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当然随便推荐了唐文采。 唐文采可不符合整个学院副职的要求。他先前低调,虽有沈家在秦山的势力也没走亲官道路,在单位里,除了熟悉的同事能开个玩笑,他也不像官员们那样善于对着陌生人高谈阔论,所谓团委书记也是吴院长拉拢的把戏,至于实验科主任更是院里口头上的封号。而今,唐文采不安心教学整天搞实验,又明目张胆兼职管理私立的新元民办学校,这怎能符合秦院优秀人才选拨的需要呢?然而,马庆、田秘书、廖总在酒桌上听南宫伟吹嘘虽是教育级别,怎么也顶个副市长什么的吧!大家一听十分兴奋,你一言我一语投入的筹划起来。几个朋友都认为有了级别,即使不掌实权也算是一种大成功,至少对外谈论起来有些介绍。田秘书力劝唐文采马上活动,有了官位对朋友也有所交待,即使带不去好处,至少也带些面子。唐文采没认为教育的级别算光宗耀祖,更没想过荫及朋友,不禁对自己的不主动一阵贬低。面对日渐衰败的秦山职业学院,唐文采真不知道该树立什么政治理想,公开答辩中还要谈如何大刀阔斧搞秦院的出路!兼职、搞实验对唐文采而言都是被时间裹着傻乎乎向前混,他有什么好点子能让秦院起死回生! 唐文采把这些混日子的想法告诉陈夫人,第二天一早,吴院长刚到办公室就狠狠批评了唐文采一顿。吴守南极力让自己气愤起来道: “官本位是我们的老传统,当官才能为教育做好事、实事!你什么也说了不算,如何实现抱负!小唐啊,你现在是秦山的名人,有了两年的新元学校、培训学院一把手的管理经验,科技上也有创新,德能勤绩完全符合上级的要求嘛!主要,你年轻,啊,王书记……呵呵,以后秦院就是我们的嘛!新元还有问题?”吴守南又罗列了怎样竞争,不择手段等等的话,最后还找了几本管理方面的书,要求唐文采背诵部分四书五经,好面试的时候文绉绉有些文学底蕴的样子。陈夫人在综合办公室也已添油加醋言说唐副书记即将接管学院,大家投票、积极配合等的事,还亲自找到沈思卿,让她抓紧找关系确定确定。 沈思卿听了大家的热情,很是感激,一下因副书记的竞争和唐文采解除了隔阂,她四处走动,上下打点,托地方主要领导拜访学院的王书记,让上层领导给竞选领导小组递话,打击了院里几个不值一提的个别不自量力对手。王书记见沈思卿礼物贵重,甚是热情,打包票没问题,还透漏了人事部门可能的主要负责这事的领导的电话。沈思卿可不大意,没公示前又从厅里活动了一番,还不时到吴院长家里,带些海参鲍鱼、名酒名烟,和陈老师磋商进展。 过了几天,竞选综合成绩网上公示,唐文采笔试第三,面视第一,综合名次第二,拟试用。唐文采仍不讳人嫌到新元检查老师上课,这次,苏宁都主动把他赶回了秦院。 秦院根本没人提什么反对意见,人事部的几位同志也懒得纠缠濒临撤并的秦山职业学院,根本也没再深入考核,按年轻化、专业化的标准,不久正式公布唐文采为秦山职业学院第一副书记,正处级,试用期一年,期间,仍兼电子信息与科学院团委书记,实验科主任等职务。因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整理,王书记亲自指示,暂时在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院长办公室办公。 吴守南院长本来就对院里的教育教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都分配,这次,高龄的副手们见出了学校的副书记,当然把学生管理、教学、政务等等所有的杂事都给了唐文采,意思好像是先练习着准备接手整个秦院,仿佛信息院已抢先一步领悟了上级的意图,一下把权利转手到第二代领导人手里一般。巧得很,实验室成果圆满完成傻瓜化应用使用测试,可以通过企业软件开发立项,秦山市绿宝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和唐文采洽谈,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并交了部分定金。一切平坦顺利,让吴院长笑逐颜开,在院长办公室,吴院长见满是任务的唐文采眉头紧锁,拍着唐文采的肩头嘉奖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如果秦院保住不撤并,真正独立,下一步,也就一两年,绝对就是你的!呵呵,继续努力哦!不过,新元可别全让那个小苏管理,那是我们的事业,不能放哦!对,陈刚,呵呵,你怎么还在综合办公室留桌子?不能狡兔三窟哦!”唐文采嘻嘻站起来,满身重任的他义不容辞说了些俏皮打趣的话,有的同义不同词,有的语意双关,有的是转嫁给院长夫人的感谢恭维话,说得院长哈哈大笑,满头的皱纹充满了‘喜’字。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沈思卿的关注、指导下,唐文采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西服、领带、西裤、皮鞋板板整整,戴了厚重机械表,换了金丝眼镜,一副随时接见重要人物的样子。朋友们和各界人士自然也凑热闹,混闹着请吃饭、喝茶、打牌、唱歌,庆祝的各种娱乐,连绵了一个多月。 上任刚一个月,唐文采就接到科学学会的正式通知,因实验成果即将转化成生产力,那篇有影响的文字也在转载中修改了多次,加了好多专家的文字,唐文采也有了政治身份,秦院王书记亲自开会,研究决定,以全校之力推出这项成果,唐文采将代表秦山职业学院参加在京组织的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结合的学术研讨会,根据会务组附录,秘书长专程电话邀请唐文采做关于“信息技术与数理类科目教学结合的分析报告”成果的专题发言。王书记会后留下唐文采兴冲冲道: “报告发言可代表着秦院的实力和形象,也许,嗯,就因这次发言巩固我们的学院升级,你这次任务很重啊!听说部委一位主管信息教育的副部长亲自主持会议,这可千载难逢,我们正在脱离秦矿,不撤并到地方上、受治于当地、能不能独立升格,就靠你了,不能出纰漏啊,我们得组织个特别小组,你就任组长,需要什么,人、财、物,我做后勤,马上准备!”唐文采没想到这次会议可能关系到秦院生死存亡,立即站起来严肃的道: “王书记,我一定不负重托,尽全力完成您布置的任务,那,我就暂时当组长,还真需要几个帮手,文字课件装饰,咱们是不是也趁机显摆一下,展示一下实力,人员协调还得请您亲自跟各院说一下,其他需要,我及时向您汇报,谢谢王书记提供这个机会,我一定认真准备,争取最好效果!”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一定!” “好好!不是尽力而是一定!” 而,嘴上如实说,唐文采锃亮头发里面的脑细胞犹如被糊了眼,他需要一步到位替代吴院长接管本院混乱无序的教学,还要加强新元第二级复课生文化课的教学管理,现在又有了学院里的各种会议,那么多朋友的电话,要把实验成果与应用结合讲得天衣无缝,哪有那么容易! 唐文采详细询问了学会研讨的主要议程和过去几个专家的发言情况,不敢懈怠,粗略安顿了一下新元,就带着刘武学和两个计算机专业的同事躲进秦山北麓山脚的偏僻的南苑宾馆。唐文采包了一个大套房,记到秦院的公账上。南苑宾馆是秦山矿业集团先前的对外接待处,现在被一个港商承包,这里已经重新装修,集酒店、住宿、会议为一体,好几座独门别墅散落在各处,幽静高档、非常适合躲避繁杂。 唐文采让刘武学负责整合最有代表性的材料,形成几个具体实例,让两个小同事做发言稿的和拍摄视频准备,自己则假装思考演讲坐在椅子里沉思。如今的远离人群的所谓清净,并不能阻止唐文采心乱如麻,他想着紫曼肚子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如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该怎么办!又担心吴守南嘴上说学院让他说了算是违心,新元中的事务苏宁管不好他应该选谁做辅助……一会儿,唐文采又想起揽住宋黛茜的腰肢和宋黛茜挣脱了他远跑的身影…… 这正是:劳碌一生,争夺一生,为何?名利、衣食、情感纷杂。莫说世间万事蹉跎,岁寒难留春,莫道官爵权势显赫,人生烦苦多! 第四十五节动工和事故 唐文采正在会客厅和绿宝科技负责人洽谈合作开发项目的分成问题,苏宁从新元用她的新号码打来电话: “唐校长,书店的张总过来结账,前面我们支了语文、英语的资料费,这些科目收费一样,现在需要支付数学和其他小科的费用,文理科后面标价有很大不同,张总说无所谓,我觉得应该分开收,你看我们怎么收?什么时候付?” “张总?哦,开学没一块收?” “入学只学费、住宿费就是大数额,其他都没提!资料费以前都是分着收,英语、语文这次是挪用教师绩效暂时垫付的!” “那得抓紧!书籍资料费,班费、水电费一块收,整天收费不合适,不如一次来个了结,小苏,这资料费你管理,不要让老吴插手!”唐文采记起当时说了文理不同,人数、价格也比较混乱,颜主任布置收费班主任提意见,等了等,时间一长竟忘了!书店的张总非常够意思,钱还没付折扣却已打入沈思卿名字的银行卡中。复习资料用了几个多月,还欠人家很大一笔钱,说不过去!回扣让唐文采有点亏欠的感觉,他就一直等,好像拖能淡化亏欠的情感一般。这些灰色收入,一分钱都没落到别人手里,当然不能让苏宁、韩鹏飞、刘武学知道,不能让班主任、老师们知道,更不能通过万鑫的收支走账。吴守南、陈乃靖应该清楚资料是有截留的,但应该不好插手,对,让苏宁收下钱,也躲不开班主任啊!唉,苏宁经手显然会暴露!比较难办啊!这些事折磨了唐文采很久。还是小张有经验,说得收再转回最保险,只要他一人不张口,别人怎么能知道?张总心细也理解人,竟不怕唐文采否认,先提前给了回扣,还周到用沈思卿的名字!嗯,可以!唐文采想着怎么说有说服力,苏宁在电话那边又道: “张总说你们协商好了,是最低价!那……告诉我价格,我安排?”唐文采心里盘算着如何定价,忙道: “小苏,你让小张老师先回去,我正忙着开会,一会儿我直接让颜主任给班主任开会布置!你也比较忙,还得上课,就不用管了!”这个费用得和一中、二中必须完全一样,自己多收或者少收都容易暴露。唐文采送走绿宝科技的老总,一边往新元赶一边给王干打电话询问了那边的情况。 民办新元复课学校、新加的新元成人技工教育学院的综合楼确定建在操场的东北角,靠近院墙。这里北面、东面是庄稼地,吴守南和唐文采让和黄炎仁尽量靠四周的庄稼地,正好能省出一小块草皮做个小广场。 周六,天蒙蒙亮,昌盛公司已经派人砸开新元的东墙,沿秦院的后墙铺了一条通向秦矿泊油路的石子路,新元的综合楼正式奠基开工了。几天后,大型挖掘机,两台打桩机,水泥、石灰、钢筋、红砖、板房等等陆续拉进操场,跟着,新元操场里就开始了人山人海的搭工地、建简易棚、装塔吊。不几天,综合楼开始挖地槽,许多秦山的石块轰隆隆拉进新元。 唐文采看了几次工地,见吴守南带着粗布手套、戴了红色安全帽在现场到处指挥,黄炎仁总附到吴守南耳边嘀嘀咕咕,就远远溜达不插话。直到下了场秋雨,工地暂时休息,唐文采才把黄炎仁请到新元只能按办公桌的校长室,一边倒茶一边漫不经心道: “老黄,吴院长和我说下雪前就能完成框架结构,冷了塞空心砖,就能先装饰内部,开春再装修外墙。这工期……是不是有点短?欲速则不达,这,还有几天?” 满面灰尘的黄炎仁摘了安全帽道: “我比吴总急,没事,秋收马上结束,农闲季节,沈家镇有的是劳力,放心,明年暑假一定让你搬进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 “这是高层,圈梁至少得等时间凝固!你可看紧点,别出什么漏子,工地也有点乱,有的工人安全帽都不带,这怎么行!还有,工地上怎么没有防护网呢?” “老百姓带什么头盔,我都嫌别扭!这些都是沈家镇最好的工人,老把式,皇妃祠的大雄宝殿就是他们的爷爷辈盖的,没问题的!” “别急,安全第一!” “呵呵,唐校、唐书记,你是以校长的身份给我挑毛病还是书记要指示?” “你看!咱们这么好的关系,我是看着不大像样,工地乱哄哄这么多人,你也不好管理!” “这样,为兄弟着急,好!我服从领导、听从安排,先汇报一下,防护网盖到三层就装!盖楼就有个盖楼的样子嘛!塔吊、混凝土罐车、架杆、防护网都从秦山建筑总公司租赁,水泥、沙子砖都严格按指标监管,石头当然用秦山后面的,绝对没问题的。我还找了个有证的监管哩,就是这个死老吴,算的太精,一点空子也没有!不知从哪里找得预算员,真是绝!”黄炎仁看苏宁下课回来又要走,喝了口茶,挨到唐文采跟前,低低声音道: “我用尼龙网把学生和工地隔开,省得学生们下课老到工地转悠,出了问题我还真受不了!” “对,这还算周到,很好!”黄炎仁见唐文采满意,又进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前天半夜,挖地槽的人发现一个洞,一看就知道有典故,挺深,面积也不小,他妈的,挖掘机陷进了一半,里面到处是水和石头,好像是个没被盗过的古墓。我当时用篷布盖了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挖掘机弄得,瓷器大部分被碰碎了!看那架势,不是个将军也是个参知政事老婆的,我不大懂什么阴间的东西,但,可知道那些瓶瓶罐罐值钱,只要是完整的,我找了几个贴心人全弄到了家里,你可别乱说,我后来捉摸,也不定就是那个皇妃的真葬身之处,有好些金钗玉镯,一看就是尊贵女人的东西。呵呵,你啥时候有空过去看看,好多铜钱珠宝!我进去却没见到棺材,难道是衣冢墓?已经压塌的厉害,当晚,我就让挖掘机给埋了,撒了好几车石灰,打了好几次夯。古钱瓷器啥的千万保密,就两个知己的人知道,要让文物部门探得信息,还不抢了去。村里这几个人倒没事,我给了封口费,谁要敢胡说我还不毙了他!呵呵,你,咱们不是外人,你可别透漏消息!” “墓?什么时候?这怎么行,要是有文物比较多,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古墓,传出去还不麻烦?” “没事没事!什么文物,就几个小钱,瓶瓶罐罐的,都埋好了,石板坑道全用碎石填平,洞穴四周多打了几次夯,半夜看到的农民工我是既警告又使钱,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要是有金元宝我还盖这个破楼?老唐,咱们可说好,如果别人知道就是你说出去的,呵呵!不过,南宫我送了一对玉镯,给他老婆的,可没说从哪里来的!他说你喜欢瓷器,我才和你说的,明天我挑件完整的给你稍来当摆设,我刷干净了,你可别卖,那是走私文物,犯法的!” “算了算了!阴间的东西摆办公室不吉利,你别惹事就好! “你个大教授怎么这么迷信,我送你个瓶,关键时候不定能换多少钱哩!对,有一对,就是有点小,你留给俩闺女!”这时,苏宁打水回来,唐文采忙提高声调: “教学楼可是很多朋友支持才凑足了款项,压上吴院长和我的身家性命贷了款,你可要保证质量,我们可等着明年装新生,不能给我们拖哦!” “呵呵,臭老唐!保证完成任务!” “小苏,黄总说工地和教学区要设隔离带,你和班主任说一下,坚决不允许学生进工地,安全第一,哪个班的学生乱窜,班主任负责!” “唐校,苏校长,放心放心,新元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全镇人民一起上,开足马力,争取年关就把这第一桶金赚到手,哈哈哈!”苏宁见他们不嘀咕,也故意大声道: “我立刻通知各班,并报颜主任、陈科长知道!” 秋种秋收,转眼到了阴历的九月,黄炎仁又领了一批忙完秋天的妇女们开始热火朝天干起来。新元的别致校园内沈家镇的村民越来越多,有搬砖的、有垒墙的、有抬架子的、有做饭的,有电工、焊工、架子工、瓦工,还零星夹杂了几个皇妃镇的亲戚。综合楼围的防护网犹如倒放的蒙古包也越来越高,综合楼竟渐渐有了些样子。 到了十月二十五号,秦山的天一反常态,仿佛扭头又回了酷暑,持续闷热弄得人们躲秋老虎到深夜才能安歇,低云阴沉着,鼓足了无数沉默等待爆发。二十九号一早,天空终于被困闷戳了洞,大雨一泻而下。云层得到解放,雨水或倾盆或淅沥断断续续四天三夜,天气才凉了下来。但见秦山的大街小巷沟壑流水,积累在河道被泥水刷的石头到处露了尖楞,青石路面上的杂草也歪斜在泥水中,四处显得分外凄凉。 综合楼只有一个筒子,民工这几天只能闷在家里,他们一是欢喜雨水透了地不再费心思浇灌,二却忧愁没法到新元赚工钱。这时,住在大楼中秦山职业学院的学生们也全躲在潮湿的宿舍里打牌、下棋、喝酒、玩游戏。如今的秦院和秦岭到处光滑滑的、湿漉漉的,谁也没有心思谈情说爱。新元的复课生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开膀子奋力拼搏着准备大联考。雨仍蒙蒙,天气阴郁,淡绿夹杂着黄色的树叶开始飘飘曳曳带着水珠不时从树顶荡下来。 十一月四号凌晨四点左右,突然,一声声闷响打破宁静,随后一股股浓烟和着淡淡的酸味像幽灵、像变化不定的恶魔从秦山深处升腾起来,那烟吸了水汽突然降落,犹如变化多端的鬼怪匍匐于地面徐徐扩张,不多时就围压缠绕到了秦山学院的宿舍楼、教学楼、餐厅和第一操场。烟雾随微风忽上忽下,像被打破的灵魂慢慢散着,树叶中的一对夫妻鸟停下鸣叫,看到几只老鼠犹如高速路上的车祸一个个侧翻到路边,惊恐万分,腾空而起,不知是妻子还是老公,回身俯冲准备啄走地上的一只虫子,却倏地,继续朝下栽到寂静的蟆占河中。 就在这时,急促的起床钟不顾生死铃声大作,学院的宿舍区跟着乱作了一团。先是部分学生感到恶心、头昏、无力,跟着就是呕吐,有的腹泻,有的口吐白沫,值班的校医也晕倒了。跟着是准备下楼的学生们出现咽疼、眼睛突然失明、昏迷等更加严重的反常反应。很多人只顾跑医务室、厕所,却忘了杂乱不堪的缘由,直到学校广播突然紧急通知: “全体同学、全体老师、全体教职员工请注意,全体同学、全体老师、全体教职员工请注意!请所有学生立即返回宿舍,关紧门窗,教职工在屋内原地待命不要随便出入,请全体老师、同学不要使用学院用水,坚决不能到人工湖和泌河河道附近!大家关紧门窗,最好卧床,不要紧张,等待下一步通知!”这时,大家才糊里糊涂知道这是一次严重的集体事件。立刻,被告知缘由的学生们大呼小叫声遍及了整个校园。 唐文采刚出秦矿小区,南宫伟和宋黛茜已驱车到了楼下,三个随同满脸焦虑,南宫伟摘下口罩急匆匆跑上前道: “老唐老唐!不好啦!大事不好!今天早上,万鑫、胜利、永华几个公司的化工罐区突然出现大面积坍塌,几十个储运罐全落到了地下,不知怎么搞得,这次可不是质量问题,几个大球还密封了蜡!除了毒气,最可怕的是一种深色淡味强腐蚀性化工原料进了泌河,这可是祸害全秦山的大事!陈乃靖正在向马书记汇报,消防官兵、武警部队沿河道已组织布防,一直到葫芦口,这边到紫江需要采取紧急措施!可,太难了!你们学院到皇妃镇沈家镇这段,将是重灾区,完全污染不可避免,如果……那,可是天大的大事,这次,这次怕要老命了!” “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什么原料?” “是坍塌,我也没敢过去看,技术员说,有种物质渗透到地下,污染了水,人饮用200毫升,就会腹泻难受、昏迷,再多,人就会完!” “啊!那……现在渗透到了哪里?这,那?” “先戴上两个口罩,我啥也不清楚,万鑫胜利永华已全体出动,正在沿岸下通知,小宋负责万鑫,市里让秦院立即组织戒严,所有人立即停用一切用水,洗脸、刷牙也不行!嗯,你们是自来水,自来水公司的管道应该暂时没事,不对,你们用得也可能是学院自己安装的地下自来水,赶紧!赶紧!千万不能耽搁,泌河附近不能去,腐蚀性很强,手碰到就蜕皮!万鑫的各部门一把手正在沿河下通知,小宋负责沿岸向上继续下通知!你马上办,立刻,可不闹着玩!”南宫伟紧紧握了握唐文采的手,转身和宋黛茜上了车。 秦院新上任的另一个副校长正在南方参加经济学院经验交流研讨会,听着唐文采电话里刺耳的救护车声,立即离席,赶紧往学校赶。市委、市里紧急启动红色应急程序,全市所有医务人员、公安、武警、驻地部队、工商、税务、各职员、教师和所有能联系上的公职人员立即调集,所有领导干部、驻地官兵全部上岗,立即参与抢救工作。 毒气,能升腾的,一会儿就散到空中,随风飘荡而去。液体污染物却随着地势不住蔓延,除了穿防护服,谁也不敢接近,也不知道怎么阻挡。秦院底下穿过的蟆占河已听不到青蛙和蟾蜍的鸣嘶,一道道沟壑中的污染物慢慢而下,正向下游的沈家镇、皇妃镇悄无声息推进。因沿岸还有部分农户用河水洗刷、饮牲畜,南宫伟和宋黛茜赶到秦院出水口附近时,四周村落夜出的野猫、狐狸、老鼠已倒了一大片,几位早起干活的农民也倒在路边,南宫伟急忙让跟随人员穿好防护服紧急施救。 市委马书记和沈家镇、皇妃镇一直对着干的两个正镇长亲自挂帅,紧急部署,展开了大规模的摸排、安置、救助。防疫、消防、驻地部队戴了防毒面具,穿了厚重防护服开始冲进秦山深处,从源头开始中和、阻拦,立即采取各种有效措施。省卫生部门带着临时组成的生化部队也及时赶到,他们全部穿了只露眼睛的服装,立即包围了秦院、皇妃镇、沈家镇。惊恐的村民以为麻风、埃博拉出血热等等古老的病毒又回来找新宿主算账,全部关闭了家中的门窗,大气都不敢出。 初步排查,升空毒气的危害暂时还没显现,无法评估,最严重的液体污染源,因挥发性并不是很强,比较粘稠,没接触影响较小,推进也不是很快,泌河附件的空气还能呼吸。万幸的是凌晨,污染物大部分落进秦山的肚子中,通知也算及时,死亡事例并没大规模发生,这才让省、市、地区领导暂时出了一口气。 唐文采和陈夫人和杨书记还有四个学生在一个病室,沈思卿一边削苹果一边说: “你们又没什么事,观察什么呀?这么大学院,挨个排查,又不是疟疾霍乱,小题大做!”这次,满脸褶皱的陈夫人闭着眼什么也不说,她害怕死,看到满地抽搐的小动物,突然感到死亡比和吴守南吵闹可怕的多。老杨和那几个学生默不做声,都在装睡。唐文采一边看着墙上的电视一边想心事。 秦山电视台连续出现马书记带着口罩、手套、水鞋亲临现场的报道,主持人豆子撒地的急促的声音也很快报出调查结果: “秦山1104特大化工原料泄露事件已经过去了28个小时,因连续下雨,秦岭山体滑动把秦山北侧几个大型企业化工区的储蓄罐整体掀翻事件,截止发稿已造成至少五百四十多人伤亡,四千多人被排查,市委、市里采取紧急措施,搭建临时医护所一百多处,附近几个市也紧急调来医生、护士四百多人,马书记正带领主要领导和消防官兵研究泌河入紫江口堵截方式,依据省委统一部署,根据情况,也做好了采取紧急措施的进一步准备!” “请沿岸群众服从工作人员安排,注意,污染液顺着前段时间大雨冲刷的沟坎正在泄进泌河,有少部分逆流进入秦山职业学院,大部分会蔓延到沈家镇、皇妃镇的凹湖,污染物可能会在葫芦口徘徊,也很有可能冲破滤口进入下游,驻地部队已经调集了工程兵,正在下游河道构筑堰塞湖,以进一步阻止污染物下泄!”沈思卿听到这里,给陈老师送上一个苹果,专业地道: “葫芦口的污染严重超标早就不足为奇,硝氨氮含量超了劣五类水标准好几百倍,秦院一直用深井水,情况可能暂时不严重,不过也得需要中和。沈家镇很多人还用河水洗刷,太随意!听说每户派了武警值守,暂时还没造成人员伤亡!我们环境监测处也安排了任务!”这时,电视中出现了化工专家访谈,花白头发的专家坐正后道: “这一挥发性不大、气味不大但毒性非常的化学物质主要成分名曰‘三炭烃箐砷钾酚’,比重比较大,渗透性非常强,皮肤接触后会渗透到细胞内,致使细胞核变异而引起缺水死亡。”听到这结果,秦院餐厅里吃饭的年轻人仿佛触了电,都把粥推到远处,也不敢坐在蟆占河边岩石上读书、恋爱了。 吴守南和老张、高教授在另一个观察区。吴守南闭着眼听着相同的播报一言不发,他暗自吃惊污染竟有如此大的法力,这是闻所未闻的。老张一边斜眼看高教授一边眉飞色舞谈论整个过程的小道消息,过了好一会儿,吴守南不禁讪讪问: “老张,你没打锅炉的水?高教授也没喝?”老张嘻嘻地笑: “幸运哦!多谢你放我去了后勤处,可清闲着喽,昨晚,呵呵!和老高约会,浪漫到泌河上游逍遥,在秦山城住下,根本就没回秦矿!”高教授忙起身,呵呵打老张,吴守南见状,觉得无趣,翻了个身,闭上眼又假睡起来。 秦山职业学院、民办新元培训学校都因隔得毒源比较近,暂时停了课,师生员工挨个检查受损情况,秦院的体育馆、阶梯教室、一楼合堂、一楼会议室都安排了临近县市来的全副武装的大夫、护士,每个学生、老师都要抽血、测血压、做肺部、眼部、皮肤检查。也许锅炉的热量已把毒素熬化,也许污染源还没渗到秦院的地下,唐文采等人并没中什么毒,不过,唐文采还是假装咳嗽、肚子不舒服躺在秦山市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唐文采想让自己远离是非,一下觉得犹如有了修为,他可以淡漠任何消息、不再关注秦院、新元、实验室、宋黛茜、紫曼等等,家庭情感的变化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也退到了一边,想到这里,唐文采浑身无力,不想回家,连两个双胞胎也不想见,他什么也不想干。 到十一月七号中午,唐文采还懒在床上,突然,王书记的电话,让他立即准备一个科技讲座,该录像晚上要上秦山电视台的科技之光栏目,说是政治任务,必须圆满完成。唐文采一听这没头没脑的话,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污染事件的第五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一群外地乌鸦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在秦院的枝头,叽叽喳喳鸣啾,它们见四处寂静,无人理睬就一起震动翅膀,也不知是哀嚎死去的同类还是歌唱晴朗的天空,忽忽飞过秦山职业学院广场,落到沈伯之雕塑上看了看,而后振翅向西北方向飞去。 唐文采、苏宁、韩鹏飞、陈刚、颜主任和各班班主任全体集合,这天早上,吴守南刮了胡子也到了。大家在新元门口站成一排,一边谈论着事故的各种细节,一边热情迎接安全返校的复课生和培训学员。学生们从四面八方陆续返回,见老师们均穿了整齐的西装,扎了领带,小心翼翼远远问候,而后急速跑入教室。唐文采着蓝底暗花单排西装,白衬衣,红领带,头发抹了一点定型胶,修了鼻毛,脸蛋上还涂了润肤霜。他一会儿要到秦山电视台演播室录制节目,这是他第一次进电视,需要代表秦山城学者阐述新科技的飞速发展,需要表达秦山的崛起,还要展示学院教授的风采。见学生大部分归校,唐文采回身对颜主任道: “我到电视台一趟,请班主任查一下学生返校情况,要及时和小苏沟通,让苏校长按要求汇报到局里,这是稳定大局的重要任务,不要搞什么不合时宜的事!”颜主任看了一眼吴院长,连忙答应了一声,领着班主任去了班里。陈刚要送唐文采,唐文采环视了大家一圈道: “就几分钟,没什么,安全工作现在压倒一切,陈科长,你的担子很重啊,要多注意管理的细节,啊,吴院长,我自己去,咱们院你还得多费心哦!”吴院长很庄重点了点头,大家就散了。 见时间还早,唐文采又到综合楼施工现场转了一圈,还和正在绑钢筋的一个农民工唠了一段嗑,而后才提了包出了大门。回头,见新元的大门徐徐关闭,唐文采急步到了柏油路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奔电视台而去。 唐文采见编辑、记者都风风火火、匆匆忙忙,先到了休息室。他从玻璃镜里检查了一下,见自己的领带扣太大,笨重的像个小拳头,赶紧坐到角落里抽开重新整理。这时,一个化妆师走过来,问了上哪个节目,不容分说让唐文采进化妆间坐好,开始给他摆弄发型、眉毛,还在没刮好的腮蛋上涂了些油粉。 唐文采正闭目养神,内心念念有词准备讲解材料,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多人的追问声。抬头一看,见宋黛茜正从楼下急步跨进来,后面跟了两个穿西装打领带提公文包的男士,再后面是一群扛着录像机、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宋黛茜着深色万鑫套装,洁白内衬,领口的百褶领结一丝不乱,左胸标牌在玻璃的折光下闪着寒光。她扎了利索的马尾辫,带了几个黑夹子,化了淡妆,提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公文包,一脸冷峻严肃。后面的两个男士拉开手臂,终于在狭窄的门口挡住记者的进入,三人进到休息室,急忙回身关了防盗的门。唐文采站起来,意外地问: “你?你们也做节目?” “你好!唐教授,准备!您好!”宋黛茜并没有攀谈的意思,和唐文采招呼后,一下坐到另一细长靠椅里,抱着双肩面无表情揉起额头。后面的两个应该是律师或者专家或者是陈乃静的助理,拿出几页纸一边给宋黛茜指点一边争论,一个说全篇读,另一个说按意思言简意赅,一个说少说话,一个说要反驳的有力,顿时,休息室里混乱起来。宋黛茜一直不说话,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斜眼看了一下唐文采,然后咬了一下唇,干脆的说: “我会的!” 唐文采是录制科技频道关于秦山重视人才、科技推动经济发展,秦院有重大影响成果介绍的一系列专题第一篇,台长的意思是表达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导向是鼓励秦山的青年才俊敢于创新、勇于开拓。唐文采让刘武学和计算机老师做了一个关于数理软件使用的小课件,准备演示一下电子科技与教育教学发展方向紧密联系,希望大家敢于突破的演讲。唐文采觉得这次必须讲好,因为他的表现通过新闻窗口会代表正在锐意改革秦山职业学院的高水平,甚至能促进学院独立,当然,自己也能功成名就。 在休息室,唐文采不得不被万鑫整齐的两个西装男的争吵打扰,虽然他担心演示会不会出问题,哪个字更科学,自己表情怎么最合适,但,这争吵太敏感,争论的主题他是刚刚血淋淋经历的。原来,宋黛茜是代表万鑫集团总公司和连带企业到电视台解答污染源后续各种热点追踪问题的,沈思卿的直接领导,环境监测局的郝局长也要参与录制,领导的意思是,给出官方的态度,尽快平息各种非法的、混乱的、影响秦山安全的谣言。为提高演播的权威性,电视台专门请了省里著名的快嘴主持,打算使用采访式报道,领导安排要直播,决不能出错。这时,台长也进了休息室,几个人一边讨论一边等郝局长。 见几个参谋不安的又争论,宋黛茜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呆坐着的唐文采,对其中一个人说: “我要上洗手间,请声音小一点!”而后离了座。那个高管制止另一个道: “不要吵!宋小姐现在很紧张,我们要表现的心平气和,这是直播,说出的话立刻传到全市甚至全国人民的耳朵中,字斟句酌来不得半点差错,咱俩理清要点再交待好不好!” “认定方面比较模糊,我们也没有案例比较,你说按企业利益还是群众利益?怎么说!”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得胆大心细!” “还是按昨晚的意见,该承担承担,别再修改了!” 唐文采隐约明白了,自己是来标榜秦山经济、科技迅猛发展的,宋黛茜则是代表万鑫、胜利、永华等企业集团接受社会谴责,也就是所谓承担政治责任的,台长的意思让他带出些科技发展难免会有些失误,也就是让广大群众理解,给化工区减小点压力。这时,电视台内外吵闹声断断续续,又来了许多群众,还有人拉了横幅。台长立即请求特警过来执勤,录像师、导播、主持人都精心准备,严阵以待。各个报道部门不管事件好坏,只要能借此火一把,所以都表情严肃的准备着自己的工作。见两个高参还在找圆滑的辞藻,唐文采心里一沉,他已经猜到所谓秦山成就不过是目标转移,而自己就是个打小旗帜的,突然一阵钻心的难受,科技成果是那么渺小,还要去抵那些鲜活的生命!其实,这些研究是使用者根本不关心的内部问题,吹嘘影响在这个死者还没下葬完的时候,政治任务?自己算什么?沽名钓誉?根本是不值一提虚渺的! 大量污染物落入塌陷的秦山深处,不但打乱了当地群众的生活,也惊动了高过几个层次的上级领导,综合内参转到市委、市里办公室后,立即转送到几个大企业公司,看着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陈乃静一阵阵眼花,一下昏厥了过去。联盟因这次地质灾害事故全线崩溃,各大化工企业被打得七零八落,全面停工、封锁围墙、逮捕违规者、处理责任人……不是整顿、罚款、赔偿,不用再谈心血、汗水、拼搏、野心,那失去亲人的悲痛、高达十几个零的贷款、几千人的工作,全完了!自然灾害?人为因素?谁负责任还有意义吗?陈乃靖脸色惨白,额头渗出汗珠,颤动的双手紧紧拉着宋黛茜的胳膊,犹如要抓住一颗遥远的救命稻草,宋黛茜满眼泪水安慰道: “好歹事故发生在午夜,又有秦矿矿井坍塌的理由,加上秦山地下都是坚硬的石头,渗透很慢的,葫芦口也能阻拦一阵,我们处理及时,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要是污染物全部泄进泌河出了秦山,我们不定现在会在哪里呢!好在是自然灾害,无能为力的,不可抗拒的!这时候大家更应该精诚团结,不要怕!我看,应该让舅舅回来!”陈乃靖强忍泪水,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咬着嘴唇,突然抱住南宫伟嚎啕大哭起来。 陈乃靖等等企业老总根本无法面对镜头,全权委托律师团,可律师团也没有人愿意出镜,危难之际,宋黛茜主动请缨,演讲了几次,各大企业见状,出钱出力,积极献言献策,还请了著名的法律、政策研究室的人做指导,他们都抱着一点希望,渴望不要因此全线崩溃。 律师团正在争论,环境监测处的郝局长带着沈思卿到了,紧随其后,市里的田秘书也来到大厅。郝局长见记者们端着摄像机、话筒不住向他靠拢,忙伸直上身,轻轻抿了一下秃顶上的头发,随和谦卑、彬彬有礼面对着镜头和话筒笑了笑,主动和凝重的宋黛茜握了手。一个老记者不等录制,在后面大声问道: “郝局长,我市的污染物处理的进度怎么样,到底如何处理,因为很多在地下,是不是会影响好多年?后期你们打算如何监管?”这是秦山市民见了所有职能部门的任何人都问的话。郝局长看了一眼田秘书,突然发现了对面盯着他的唐文采,咽了口唾液,像对着政策研究室人员,也像对着宋黛茜,更像对着全市人民严肃道: “我们环境监测处,在市委、市里的正确领导下,在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下,在当地群众的配合下,正全力组织相关人员检测存在的污染问题,请大家放心,有人民群众的积极配合,有党和国家的坚强领导,我们一定能尽快解决问题,很快度过难关!”这时,另一个记者拿出话筒伸过来: “皇妃镇、沈家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饮用水供应不上,请问,这个事故那些害人的化工企业做了哪些工作?” “啊,这个……化工公司,那个……万鑫、胜利,也受了很大损失,当然,水的供应市里正在积极想办法,那个……!”郝局长见田秘书直眨眼,四处看了看,宋黛茜立即往前站了一步,挺直身子,认真环视了一下举着话筒的记者和远处的镜头,接口道: “化工联盟紧急准备了十几辆大型供水车,并设置了瓶装水定点供应处,不间断排查,解决了老弱病残乡亲们的送水问题!我们还在几个重灾地区设置了紧急救助中心十四个,已接收、安置中毒群众五百多人!”宋黛茜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字。郝局长露出笑容,忙道: “对,几个受灾严重的企业处置问题十分果断、及时,当天就派出员工几百人次,我们监测中心也第一时间全体出动,环境监测处沈科长带头冲在第一线,处置各类突发事件十几起,救助中毒病员十几人,环境检测我们义不容辞,正全力配合各部门,全力解决人身安全问题,现在,蔓延已得到基本控制,请大家放心,灾害很快就能过去!” “请问,泌河附近还能恢复庄稼种植吗?听专家说‘三炭烃箐砷钾酚’能影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请问,我们的中和工作会让土地、水变成什么样子,可逆吗?请问,这次事故会影响秦山的经济发展多少年?请问,秦山城的粮油哄抢现在是怎么应对的?”唐文采见一个满头白发老人举着麦克风刺耳的问,斜眼看了一下宋黛茜。宋黛茜又看了一下郝局长和沈思卿,没有看田秘书,严肃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郝局长擦了擦鼻子,撮动了两次眼镜,这个问题技术性、原则性太强,这个问题让任何一个一把手都没法正面回答的,他看看低眉的田秘书,抓了抓鬓角的白发,咂了几下嘴,他根本无法代表给秦山一个交待,其实,马书记、田秘书、陈乃靖,谁也无法给秦山城一个交代。宋黛茜等了几秒钟,见郝局长咳嗽又向前迈了半步,她摸了一下万鑫的工作牌,扫了一眼四周的记者,昂头整理了一下表情,面对镜头道: “我们化工集团公司对1104自然灾害事故给秦山造成的重大损失深感遗憾,对当地群众受到的严重危害十分忧虑,对在这次事故中的伤亡和以后的损失深感不安。自然灾害是无法预料、无法控制的,但,自然无情人有情,对于万鑫、胜利、永华等我们这些正规负责人的企业而言,我可以代表连带企业负责任的说,‘三炭烃箐砷钾酚’的处理我们是及时的、主动的、符合要求的。几天的大山雨,被挖空的秦山矿石,山体滑坡等等,地质灾害让无数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严重损失,但,这和地震、冰雹、海啸一样根本让人无能无力,也无法阻止。我们几个公司做了最大努力,其中,为秦山、泌河沿岸、葫芦口的土质、水质处理拿出了自己的预备金,损失惨重,也做出了巨大牺牲,昨天,我们拿到省厅认可的水质抽样报告,泌河上游的水质在这么短时间内处置到这个程度是很不容易的,甚至已超过了省里给秦山的最高要求,至于沈家镇和皇妃镇的饮用水、土地恢复、生态环境等问题,我们认为,秦山市的党委是负责的、值得信任的,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休息室里静的出奇,摄像机、照相机、话筒上红标识的闪动都能听到声音。郝局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见宋黛茜神情自若回答的滴水不漏,等了一下,带头鼓起掌,万鑫公司的高管和沈思卿和台长和田秘书也随着热情的拍起了手,这时,警察们及时进门,让大家离开,不要妨碍拍节目。唐文采看化妆师扭头出了门,也起身紧了紧腰带,离开了休息室。 宋黛茜这种政治口味和推卸的掩饰,唐文采知道是为了联合公司,也为了那个坐在金尊酒店客房里盯着电视的陈乃靖。可,他又感到矛盾的苦楚阵阵刺心,毕竟那是些鲜活的生命,是些昨天还谈笑的邻居或村民还有自己的学生,在出秦院泌河口附近,巡查的唐文采亲眼见一个自己班的学生,因碰到污染物不敢被人接触的景象,还有那些喝了污染水在重症监护室里抽搐佝偻得没了人样子的病人,他有什么罪?为何要承受如此的折磨!然而,那是见不到的,在广播电视媒体面前,大家表演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犹如阴间在另一个星球!唐文采看平日彬彬有礼的田秘书也开始侃侃而谈,突然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怎么也发泄不出,那感觉十分特别,宛如心爱的人正在被亵渎,自己却帮不上忙一般。 一会儿,省里的著名主持人、田秘书、郝局长、宋黛茜坐进直播间,节目正式开始。唐文采在不远的摄像机外屋坐着,默不做声看直播。镜头一对上宋黛茜和主持人,宋黛茜立刻换了个人,她净白的脸上弯弯的眉毛成一字型,态度严肃无奈、不亢不卑,完全是婆说婆有理娘说娘有理的样子。郝局长也准备充分,全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看着主持人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尖刻提问,唐文采一点也听不到声音,宋黛茜并不容名嘴主持人追问,争抢着时间一味讲自然无情、企业配合市里全力除毒、为秦山发展做重大贡献等等的辩词。摄像机师傅带着耳机,唐文采看着那些没声的唇动,突然想到了商人见利忘义的推诿、机巧、口是心非,这不是些真正的话语,不是些有用的词汇,恼怒的幻影,痛苦的激烈……那像一个越吹越大的球。快嘴主持人针锋相对,先肯定了各大企业的损失,突然让万鑫集团为首的化工联盟面对秦山广大群众谈一下公司准备如何处理善后,特别是皇妃镇、沈家镇土地和中毒的人员赔偿问题,至少,污染源是从秦岭深处出来的吧!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就是承认了责任,不回答,联合集团倾洒的那些污染物又与谁有关,如何推脱?但见宋黛茜面色平静,停顿了两秒钟,道: “对不起!我们从来不推卸责任,有问题解决问题,有责任承担责任。对于“三炭烃箐砷钾酚”这次损失,我们也尽了社会的义务。请想一想,我们愿意把原料无缘无故倾倒吗?其实,万鑫连带集团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的损失找谁赔偿?企业受到非议影响我们的品牌以后如何发展?当然,为了秦山的生态环境、人民群众的安全,我们会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尽一切可能帮助中毒群众,尽快中和污染物。我们万鑫总公司为发展秦山的经济全力以赴,通过这次教训也会完善安全防控制度,还会进一步发展,一定会带动秦山经济的再次飞跃的,大家拭目以待,谢谢广大电视机前观众的理解,谢谢!”名嘴主持人仍不依不饶,宋黛茜则避讳锋芒,直播节目被迫延长。 田秘书完成开场白就成了摆设,宋黛茜主动出击压制着场面,郝局长只能不住推眼镜,这次是严肃话题,平日巧如舌簧的主持人基本没法发挥,理智、沉痛和被千万人关注把录制弄得十分低沉。 “难道秦山城就完了?不吃、不喝、不发展经济了?我们还要坚强的生活下去,该克服的困难大家一起解决!”郝局长眨着眼一边思虑一边慢慢总结: “环境方面我局一定进一步规范管理、严格执法,让秦山的经济和环境保护和谐发展。”台长见收视率已达新高,田秘书直搓手,忙使眼色给主持人,令节目组草草结尾。 就在同时,秦山人民广场大屏幕电视前有一大批驻足的观众,他们听宋黛茜的推卸言辞都四处找杂物,奋力向大屏幕扔石块、矿泉水瓶、树枝,巡警紧急出动,拘留了十几人。 那是无奈吗?还是装无辜?宋黛茜严肃但神采奕奕的眼神让唐文采不理解,他以为,宋黛茜至少应该代表万鑫领导的化工区说一点安慰的话,或者钱的抚恤什么的,如,我们会对死亡家属做些工作,帮助子女,安置一类的话,没想到……宋黛茜表达的清白和同样是受害者的坦然充满了脸,甚至没有一丝责任的样子,她的眼睛好像在说: “是我们的责任嘛?我们不是做到仁至义尽了吗?这不是违规操作,天灾人祸无法避免,谁能阻止地下塌陷和泥石流?谁又赔偿我们万鑫联合集团的损失!”唐文采不知心里啥滋味,眼前不住出现中毒学生妈妈痛苦和医院里佝偻身体男女老少的影子,感觉一种愧疚和同情和悲悯像藤蔓一样开始缠绕他的心。 表现完美的宋黛茜不像一般女子,眉容是不消说的,她也见过大世面,犹如一个能说会道的外交官,那严肃神情显得纯情真挚没有功利,完全给人真是如此的印象。 在秦山职业学院大餐厅,大家一边看直播,一边争相盘问,一是什么时候能随便外出,二是,这个女的好像就在学院里办公,怎么也去目睹一下经常出入秦院的她的芳容。大家议论纷纷: “好像有点道理!” “那是谁的错?” “可惜,这个宋总怎么不做讲师哩!否则,我一定上她的课,让她好好教导一番。” 回到休息室,司机先从后门把田秘书和郝局长、沈思卿送走,宋黛茜回身坐进沙发。高管和律师互相拍手,犹如打了一场胜仗,不住称赞辩驳的有力: “如此,对集团公司今后的恢复生产会产生大作用,他们对我们一定十分满意!”工作人员还要准备唐文采的节目,匆匆忙忙,来回穿梭,谁也不再对宋黛茜的污染解释多想、多说一点。唐文采等了好一会儿才移到宋黛茜左边,脸朝前,平淡地说: “把谁推到台前,也难为人!”唐文采想尽力表达平和些,但发自内心的不舒服总不轻松,他嘴唇有些抖,以为宋小姐一定心乱如麻、愁眉苦脸的,没想到宋黛茜也是满脸完成任务的轻松。宋黛茜看了一眼已经整理好装束的唐文采,淡淡一笑,她对唐文采的胡思乱想或曲意关心不知道如何回复,因为她也很复杂,知道唐文采的心思。宋黛茜现在可以自由言论,四周没有记者,但她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次成功,如今,在这些依附的、卖弄文明、靠嘴皮子吃饭的宣传窗口,手法、理论、同流合污,并不被看成无耻,大家知道虚伪假装更容易应付。宋黛茜显然适应的很快,她微微笑了笑,才对准备录制的唐文采道: “我是联合公司的安全副主任,现在为万鑫工作,联合体安排,当然义不容辞,谢谢您!”宋黛茜对唐文采的每个词也很严谨,仿佛摄像机仍在她背后旋转。 宋黛茜当然没必要将陈乃静的彻底绝望和联合体的混乱崩溃状态散布出去。停工、赔付、资金介入,以后联合体还有机会吗?伤亡最惨重的就是万鑫公司化工区,谁也没有把握万鑫还能不能存在,那,怎么面对将来,如何回答尖锐问题会更好?唐文采不想看宋黛茜故意轻松的眼,因为痛楚总归无法掩饰,他是来报功的,她则是来接受谴责的,还要装轻松无辜。唐文采轻轻移开宋黛茜身边,他觉得,说什么也是多余,反过来倒能好受些,他尽量平静,像对自己又像对四周的人说: “嗯,是有些道理,谁还不是先为自己着想呢!但,假如一个人,一个企业,连承担责任这点勇气也没有,连带责任难道不需要负?我觉得,不合适,甚至最终,他和他们,真得,真得会无可救药!”宋黛茜转头紧咬嘴唇盯着唐文采,停了几秒钟,突然,她一下捂住双眼,手指间流出无法掩饰的复杂的泪水。此正是:相逢不语,只因心扉未开,是非难断,待将爱恨情仇演完。 唐文采在镜头前的庄重和低沉让秦山职业学院、新元的所有师生很不满意。唐副教授、唐副书记、唐副董事长竟带着笔、纸,主持人问一句回一句,还不时低头揉一下额头,写写提纲要点再答,有时竟斜着头看着电脑屏幕念,节目这么长也不看镜头,录像师还能转到屏幕和他之间?说是紧张吧,又沉静的没有一点羞涩的样子,完全是为完成任务的应付,一点也没有大学者、秦山职业学院、新元民办学校的派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