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恶梦之山》 序章悲伤与孤独的青年——李至厚 荒原,狂风卷积着黄土。漫漫黄土随风飘扬,掩盖着黄土荒原的沟壑与丘陵的轮廓。 黄土上凹陷着孤狼的爪印,一个跟着一个,直到狼的脚下。这是一只荒原上的孤狼,畸瘦的身形上挂着脏污狼藉的毛发。死灰色毛发上沾着泥巴,好像鱼的鳞片一样,覆盖着狼的部分身躯。 在这风与土充斥的黄土荒原上狼的毛发难以洁顺,绿的生机难以苟存,或许只有那顽固的精神才能留存。 狼在漫长的跋涉中始终保持着冷峻而又沉默的气质,完全不像狗一样。 它蜷卧在了悬崖前,注视着前方,在画面中留下了锋芒的神态和狂风呼啸中的沉默。一条狭长的沟谷横着截断了狼爪印连成的途迹。狼的双眼依然注视着峡谷的对岸,眼神中的渴望被囚禁在灰白的瞳孔里。 与狼的双眼神似,这是一双人的眼,单层眼皮,透着默然与呆滞相交融的眼神,传递着沉默与未知。 这个年龄二十中旬的男人,不仅拥有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而且在眼睛的周围,有着雀斑的陪衬。 这个男人叫李至厚,一个失败且自我封闭的画家。说他是画家,有些显得名不符实。他画的东西令人有意疏远,难以理解,甚至被人恶言声讨。这也是理所当然,他的作品无一例外都在表现性和死亡,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者。 他每天早晨都会像现在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陷入幻想,这或许可以慰藉他在现实中的无所为。他租住的房间不大,三十来平米,堆满了画。这些画或许有成功的,但大部分是失败的。还有成堆的垃圾袋,堆在床脚的衣服,书桌上乱成麻的书纸和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最令人瞩目的是房间的一头到另一头横拉这一条铁丝,上面挂着未干的画作和被乱笔书写的稿纸。他猛然从床上起身,踢开被子,在一丝不挂的状态下穿上裤子下了床。 在洗脸池的前方挂着一副带着破碎裂纹的椭圆镜,镜上的裂纹显然是由打击造成的,呈现出放射状,镜的边缘用胶带固贴于墙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镜上好似有着某种液体沿着镜面流下的痕迹,这些痕迹轮廓分明,显然不是干净的清水,更像是被滴射在玻璃上的污水,也只有污水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轮廓。这些痕迹到底是什么? 李至厚将头至于水龙头下,细细的水流冲在他的头背上分散开。他的发色中白色占三分,分散分布着,好似花白的老人头,但这与他年轻的外表落差极大。 他擦干头发,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他是一副邋遢的模样,胡须长得可以留住顺着脸颊而下的水。他的眼神中似乎透露着怨气,来自对自己的厌恶。 他提着几袋垃圾出了门,走下又暗又长的楼梯通道,这还未迎来破晓的深蓝天空无法照亮这个回形的三层楼院。出了巷子依然昏暗,抬头却是初晨的深蓝。他走到巷子尽头的垃圾场。 场子里其中一堆垃圾累积成了山丘,垃圾漫出了垃圾箱另起了一堆,远远赶超了旁边巨大垃圾箱的高度。他站在这垃圾山前显得渺小,就好像成了它们的一部分,或许他就像垃圾一样。 这里是贫民窟,有如此规模的垃圾场和垃圾堆也不足为奇。他伸手将大袋垃圾抛向了垃圾堆顶,留下手里的一小袋,小袋子底显出部分深红色。 大袋子与堆顶的垃圾撞到一起,袋子滚了下来掉到了一头死去的流浪狗尸体上,盘旋在其上的苍蝇也被激起。 突然,这条狗的尸体被一头突如其来的狼嘴叼起,迅速连跳至垃圾堆顶,伴随着垃圾山的垃圾松脱滚落的杂声,这只狼边撕扯着狗的尸体,尸体皮开肉绽,血骨外漏,边注视着李至厚。 面对狼李至厚却不显丝毫的慌张,反而是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啊!”的呵斥声将他惊了一跳。 “快滚!老子今天就和你干了,今天你狗日的还来,真是狗吃狗没天理了!”身后传来了拾荒者老头的喊叫声。 老人身上穿得十分破烂,是标准的乞丐打扮,身周还离不开蝇虫的环绕。老人叫魏鳏夫,这块区的人都这么称呼,单从这个称呼来看,好像足以解释他现在的状态。 老人将手里拖的垃圾袋子放下,垃圾袋里滚出了几个透绿的啤酒瓶。 他将酒瓶踩碎,眼神注视着狼,弯着腰在破碎的啤酒瓶残片中摸索,握起了破碎的瓶颈。 “躲开,小子!”呵斥道,示意着李至厚。李至厚看着这个胡子遮住下半脸的老头,无奈地走到了一边。 魏鳏夫将手里握的尖锐瓶颈扔向狼。 狼丢弃了嘴叼着的野狗碎尸,躲闪开来,接着向鳏夫扑来。 鳏夫急速又抓起了一把玻璃碎片,甩了出去。他的手套同时被玻璃划破,露出肉色,手掌肉也被划破,流出鲜血,血肉交融,血沾在绿色的玻璃上。 扑来的狼迎面划过飞来碎片,扎在了狼的身上,脸上,爪子背上。 狼停了下来,皱起了脸上的肌肉,展现出更具攻击性的神态,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鳏夫渐渐地惧怕起来。显然他不知在他眼前的是一头恶狼,与他平日里较量的野犬截然不同。听不到激烈的犬吠和犬特有的喘气声,反而对面这只生物如此冷静,鳏夫意识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立马掏出了腰间防身的匕首,摆着招架的姿势却双脚缓慢后移。 “快走吧!小子,今天这狗有点发疯了,感觉它想要断我二十年的拾荒生涯。” 魏鳏夫已经将自己的慌张暴露无疑,他之前的自信完全来自无知。 狼呲着牙发出进攻的信号,突然一个袋子扔到了狼的面前,狼的火气渐渐消失,走到袋子前。 袋子口处渐渐流出鲜血,狼兴奋地舔食着,并将袋子里的生肉掏了出来,鲜血糊染得狼嘴到处都是。 鳏夫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更为惊讶的是,他看到李至厚走到狼的身边抚摸着,并把狼身上扎着的玻璃碎片一一取下。 鳏夫收了匕首,问到:“这是你的狗?你怎么搞的!它差点要吃了我!” 李至厚则一声不吭,继续抚摸着狼的毛发。 “你的狗在这里翻了好几天了,搞的我没法干活,我就靠捡垃圾赚点钱不容易,你这么凶的狗能不能带回家去,还有,你拿生鲜肉喂它是干什么?培养它的攻击性,让它吃人吗?” 李至厚拍了拍狼,狼叼着肉向垃圾场的深处跑去。 “它不是狗,是狼,我只是前几天发现它饿倒在这里。我只是不想让它饿死,给它喂生肉,总比让它去吃人的好吧。” 李至厚这几天一来一直饲养着这条狼,狼也待在垃圾场里等待着李至厚的投食。 “狼?这年头还有狼?是动物园跑出来的吗?我不管它是什么畜生,离开这里就和我没半毛钱关系。”鳏夫不屑一顾地说。 “它成天在场子里转来转去,我们这些捡垃圾的没法生活了,万一它性起要吃人怎么办,你能不能想办法弄走它。” “它可能是喜欢这里,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足够吸引它的眼球。它是一只狼,不是条犬,我没法饲养它。现在这种野狼已经几乎灭绝了,它能坚持到现在非常难得。我只是觉得它再这样下去,在垃圾堆里翻下去,它会变得像狗一样失去尊严。我给它带血的生肉就是想让它记着血的腥味,还有它的尊严。” 李至厚严肃地表明了他的理由,说完便转身要离开了。 “看来你和它是一样的物种,我说的对吧?渴望而又压抑。我看过不少你的画,都被你撕碎或者没画完,但不会影响其中透出来的戾气。我想和你交谈很久了,今天总算是满足了我。” 李至厚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鳏夫。李至厚感到了些许的惊讶,却又马上收回了这份惊讶。 令他吃惊的是,看过他的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雇主,他是受人之拖创作的,并且保密内容。这位雇主说来也怪,只是网上短暂地交流,从不露面。他不按作品的数量和质量结算劳资,而是每月给李至厚固定的劳资。这笔钱能够支持他的日常开销,当然钱并不多。这是一位非常神秘的雇主,关于他之后再说,但是目前的情况很容易将这位神秘雇主和魏鳏夫联系起来。 李至厚起初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仔细考量魏鳏夫说的话,就会发现另外一种可能。李至厚会将失败的画作或是草稿撕碎折叠,装在垃圾里扔掉。显然在这贫堕之地画画搞艺术的人罕见,丢弃的画更是,不被注意才是见鬼了。魏鳏夫在翻找垃圾时便会注意到。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李至厚在一番思考过后,便显得不屑了。李至厚依然站在原地,内心消去了最大的疑惑,显然那个脏老头不是他的雇主。李至厚对那个神秘的雇主十分敏感,所以内心才会有此波动。 魏鳏夫坐在地上脱下手套,用内衣角擦拭着手上的伤口。 “我和你也不是头一回见,但却是头一回交谈。你每次扔的垃圾真是不堪入目,你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地方,扔出这样的垃圾,我感到很吃惊。你没有工作的打算吗?就这样一直颓废?” 魏鳏夫语出惊人,专门针对着李至厚。 “我关注你好长时间了,你扔的垃圾里,有涂画过的废纸,发霉发臭的饭菜,大量使用过的纸巾,还有头发丝,全部都混成一团。难得的是我能在你的垃圾里翻出一些吊人胃口的画,非常不错,我把它们都收了起来,可惜就是有些粘上了油渍和颜料,遮住了重头戏。” 魏鳏夫说着将手揣进兜里拿出一块纸团握在手里。 “我有个癖好,就是从一些人扔的垃圾中分析这些人的生活隐私,这真是一件趣事,你不觉得吗?”魏鳏夫长长的胡子下遮盖着嘴角上翘的笑容。 魏鳏夫有二十多年拾荒经验,他会刻意关注那些在他看来特殊或是吸引他的人。当然这些人大多是满足他意淫条件的女性,但也有像李至厚这样诡异神秘的男性。这些人常年丢弃的垃圾也自然是他重点研究的对象。 或许比起拾荒买废品的收入,这才是他热爱的事业吧。收到那少的可怜的碎钱,还不如他从女人丢弃的垃圾中翻出被遗弃的胸罩或是三角内裤来的喜悦,甚至连李至厚丢弃的那些怪异画作也是让他倍感新颖。 李至厚并没有回头而是沉默,继续着离开的步伐。李至厚对这世间的猎奇事早已司空见惯,李至厚对鳏夫的这种略显变态的行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鳏夫将手里的纸团扔向李至厚,纸团越过头顶,掉到李至厚脚尖前方。 “我看这能帮到你!”说完鳏夫便不停地笑着。李至厚捡起了纸团直接揣进了兜里,离开了。 这二人虽不曾来往,但好像彼此有着共通的气质,说破了就是臭味相投罢了。 鳏夫望着在远处垃圾丘之间流窜的狼,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与之保持距离,显然这样使得他失去了翻找垃圾时关注有价值垃圾的精力。魏鳏夫窝着一肚子火气,但又不敢弄出多大动静,他生怕招惹到那只刚食了血肉的狼。 李至厚回到出租屋内,在洗脸池前,将双手放在细细的水流下冲洗,手上的血滴被水流从手面带走流入深不见底的出水口。 他注视着眼前破碎镜面中反射的自己,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突然,一滩口水射在镜子上,渐渐顺着镜面下流,也顺着镜子里李至厚的脸向下流。李至厚嘴角渐渐上扬开始哼笑着。 原来那镜子上的流痕是他自己唾上去的唾液造成的,他连自己都忍不住唾一口,可显他是多么孤独与自卑的一个人。 突然,又拉回严肃的脸,接着又朝镜子吐了一口。李至厚又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五官在脸上挣扎着,五官周围的皮肤狰狞着,眼眶内也渐渐湿润。 李至厚双手捧着接水并扑在脸上。水花四溅,双手揉着脸,或许眼泪混在其中。 第一章梦之绘画师——李至厚 中国西北,2097年,陇新省已经完成全国最后的世界一级发达城市建设指标有十年。 在北斗提供的卫星地图上预览这一光景,整个陇新犹如一只紧握着拳头的手臂,那手臂上绿色的血管就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而其余黄色的皮肤就是黄土高原。 整个陇新由于地形的限制难以构建环形围绕的大型都市,只能沿着交通和山谷构建蛇形的城市轮廓,最终相互链接形成不规则的网络状分布。 这张网络被整体命名为一个市名——丰西,丰西市也是世界上难得一见的工程奇迹。国家也早已将山区人口全部集中迁往城市,这里除了城市之外,其余的黄土山区已毫无人烟,成为无人的荒原。 永定区,是丰西市臭名昭著的贫民区和黑市区,这里鱼龙混杂,是罪恶的盘踞之地,发展的毒瘤。 这里充斥着繁密紧凑的低层建筑,犹如随意搭建的积木,建筑的分布与构建毫无规律。这里的风景犹如疯狂堆弃的破纸箱子,成百万的聚集着,与远处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相比,云泥之别。错综复杂巷道,窄小而拥挤,有的巷子里甚至在烈日当空的一天里都照不太阳光线。 白天,这里始终充斥着人的嘈杂声,有人与人之间交谈的,有吆喝卖货的,有车辆轰鸣的,有打架骂街的,嘈杂声即使在夜晚也不见息弱,取而代之的是聚众暴力斗殴的喊叫和住户家庭间的吵闹。 这里的人只是沉浸于无味的生活,尽管生活的条件恶劣,但他们总能将自己的心态与恶劣的环境相匹配相适应。生活总会归于平淡。相比远处那些高楼林立的市区生活,或许这里的人缺乏了自信的生活。不论是在什么地区生活的人们,生活总会归于平淡。即使是在这贫民窟里大多数人都逃不开这稳定的日常生活。尽管这里有这最多的死亡和性的干扰,但生活依旧无味和平淡。那些激荡不安的人生也只能用生存来解释,那显然不适合生活这个词。没错,总有少数人在彰显生命的本能,被迫远离生活,为生存而苟活。 李至厚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但他却把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窥视这些人的生活便是他的乐趣。李至厚二十五岁,高校毕业,本科水准,但这似乎和现在的他毫无关系,再优秀的教育经历也遮盖不了他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少年。自卑、 强烈的欲望、 恐惧 、焦虑 、空虚等等在他身上被放大,他被折磨的混乱不堪。你很难想象,现实在贫穷、暴力、色情的环境中生存,精神在鼓吹梦想和奋斗的奇幻影视和书籍熏陶,这样的人,会在一个中产和资产阶级人士主导的职场中生活得自如吗?很明显那将会是孤独加上痛苦的煎熬,他离开那种地方自然是一种解脱,但他追求艺术和绘画也更像是他离开的幌子,他也没有什么天赋,他也只是个迷茫的逃避者罢了。 李至厚平日是个无语的人,在这深深的巷子里,来来去去的人都不会注意他,他也没有认识的熟人。或许知道他名字和长相的也就只有一年前租给他房子的房东,不过房东一家住在城市中心区,基本不会来着里,怕这肮脏的贫民窟脏了鞋子,平日都是网上收租。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其实也就意味着他在他那猪窝里待了一年。 如果他宅死在里面或许也不会有人发现,万一被发现,那也只能是从门缝和窗户缝里溢出来的尸臭的功劳。 李至厚回到了这猪窝般不堪入目的出租屋内,走到桌子前,立马摊在了座椅上。他慢慢剥开手里的纸团。虽然纸面折皱纹路遍布,但清晰可见上面的图片和电话号码。他用手指将纸按在写字桌上并往平展捋了捋,上面是一个少女的半身像,少女长得十分好看。她的头发是典型的妹妹头,头发略显凌乱。她面庞清秀,脸颊上点缀着稀疏的雀斑,尤其是她的笑容清纯且透着稚气。纸边上印着电话号码。李至厚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将纸又揉成团投掷到了垃圾桶里。 这个少女的幻像就如同焚香头的火星子,它掉在了李至厚欲望的干柴房里。李至厚早就有去真实体验一把男女之间快感的渴望了,可是现实和自卑总是打消了他的念头。这次不一样,相比以往那些推荐,这个少女至少让他有冒着风险值得一去的念头,他的欲望仓房和里面的干草已经被熊熊烈火所笼罩。他不想再持续着龌龊处男的身份了,即使摆脱不了龌龊,至少处男的标签他一定要摆脱。 突然,李至厚的实语(这是一款名为“实语”的社交通信软件,非常普遍)发出响声,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他点开消息一看,是他的雇主,那个雇他创作的人,那个每月给他固定生活费的人,那个神秘且不知底细的人。 头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卡通人物,网名叫梦主。 梦主发来消息说:“来活了,关注‘X屠夫’,我要他所述的屠夫。最好后天晚上之前出全套图。设计完之后将之前的所有图都一起邮给我。记着,后天晚上之前,我不想等到太阳落山。” 接着又在消息后追加了一张截图,上面显示“X屠夫”的头像和主页,似乎是类似论坛的网页的截图。李至厚后再其后追加了:“收到,明白。” 这两人的交谈甚是寂寞,就好像主子和奴仆,主子只和奴仆说命令的话,奴仆也只有应和的话,之间的筹码便是钱。这钱便是李至厚的救济粮,要知道他在没有这份活儿之前曾经一度穷到乞讨。他一想到乞讨的糟粕生活就会难免浑身哆嗦,他也会立即把关于梦主的疑惑和怀疑全都咽到肚子。 其实,李至厚辞去工程技术工作后一直在各种网站发表自己的画作,但几年了几乎毫无收益,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他被梦主在茫茫人堆里挖了出来。 李至厚放了手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这年头笔记本电脑就好像二十一世纪中叶的黑白电视机一样罕见,还是带天线的那种。 李至厚打开了一个名为“梦欲山庄”的网站。这个网站的界面极为简洁,就连标题“梦欲山庄”四个字都采用黑色加粗放大的楷体,没有任何设计的痕迹。深蓝色的背景上浮动着红色边框的白色长方形条框。白条框的左上角有一个极小的方框,显示着用户的头像,紧挨右边是用户名。头像的下面显示的是帖子的更新时间。白条框里大段的文字排列着,这是正文,用户在这里描述自己做过的猎奇的梦境。极为简单朴素的界面上却浮动着诡异脱俗的文字,这鲜明的差异也算是这一网站的特色。 李至厚用鼠标的滑轮向下翻动着网页,他专注着那左上角的用户名。突然他停了下来,又折回向上翻,停到了用户名为“X屠夫”,头像和梦主的消息的截图上一致,是一把沾血的砍刀。 李至厚双击点开屠夫的主页,展开了一个全新的页面。这个页面除了“X屠夫”的基本用户信息外,其余全是他的动态帖子。 最能吸引人的便是这个用户的等级标识是金黄色的“S”,这意味着他发帖子的积极性和数量,这个等级排序是“D”,“C”,“B”,“A”以及“S”,“S”意味着最高。 点开最上面的一条单独放大: 这个星期我做的梦寥寥无几,我压根没怎么睡过踏实觉。这是我最近记得最清晰的梦。 我梦见我站中心市区的十字路中央拿着一把电锯大开杀戒,所有人因我而慌乱恐惧。我穿着一件新的蓝色的工装,头上带着水泥袋子,袋子口被绳子撮在了一起,形成了牵牛花的形状。这袋子上没有任何让我的五官透气的孔,它死死地封住了我的感官。 我追逐着那些逃跑的人,追上之后立即把我那电锯戳近他们的身体,顿时他们的身体伴随着电锯的轰鸣一块起舞,血溅到我蓝色的工装上,还有我那头上的灰色水泥袋上。 我杀的太多了,血渗透过水泥袋沾到我的眼睛里,我急忙在袋子上撕开两个大孔,供眼睛透气。我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红色的。不论我怎样用力揉擦我的双眼,这红色都无法褪去。 这时有个人告诉我摘掉头上的袋子,我更加愤怒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他。当他的脸清晰地映到我眼珠子里时,我发现那是我自己。一个全新不用罩着,头部见得了阳光的我。我便从梦中惊醒了。 李至厚后仔仔细细地读完这段文字,至于文字下方其他网友的评价不是他的研究对象。李至厚合上了电脑,靠在座椅上细细地回味着这段文字。 一段时间的冥想之后,李至厚拿起了笔在一张白纸开始作画。虽然画迹潦草,但大致可一看出这是一张身材匀称的人物全身画。这个人物与“X屠夫”所描述的人物形象一致,尤其是头顶水泥袋口被撮成牵牛花的细节,表现得十分形象。这张简单的速写草稿短短只用了三分钟,却表达了文字里所有的要素。 这只是工作的冰山一角,他还要完成各部分的细节设计,完整的人物及场景效果渲染,背景的撰写等,就像游戏设计师设计游戏里的怪物一样。 李至厚的工作就是将“梦主”看中的用户帖子的内容转化为清晰可见的具象图像,通过自己的创作能力讲这些用户的梦具象化,然后将完整的设计图邮寄给“梦主”。 李至厚也不曾知道这份工作的意义,这个网站的意义,还有这个“梦主”的动机,“梦主”和网站的关系,这个“梦主”似乎知晓这网站的一切,但这些疑惑在钱面前显得一文不值。梦主给他的信号就是少问,多做事。 李至厚甚至沉迷这份工作,将自己的创作热情投入其中。与此同时,他年少时的艺术大师梦和名利心也已经被消磨殆尽。像这样既吃得饱饭,又能自由创作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又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时间流逝,一张一张的草图被叠在桌角。 李至厚挠了挠后脑勺,将笔扔到一边。最近的工作让他身心疲倦,他打算将任务搁置一会儿。 夕阳映红了窗帘。 李至厚拉开窗帘,熟透了的夕阳照进了这狭小麻乱的房间。这房间独有的窗户分上下两段,上面的是能开的,占三分之二,下面的是固定的,被废画纸糊住了。 窗户下面部分糊的纸被掏开了一个圆圈。滚烫的夕阳穿过这个圈,正好照在了李至厚鼓起来的裆部。与此同时,李至厚的眼睛直盯着正前方。顺着圆圈向下扫,窗台上的是一把单筒望远镜。 李至厚蹲下身子,拿起望远镜,将望远镜塞进圆圈,望远镜的头部正好能顶住这个圆圆的洞。 在这圆圆的镜头里显示着一幅场景,一个盖着被子在床上熟睡的婴儿。镜头移动着,婴儿在这圆圆的视野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除了婴儿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段时间后,李至厚的裆部渐渐瘪了下去,望远镜也从眼睛上挪了下来。李至厚的脸上不乏带着些许失望。 第二章孤独的欲望之子们上 夕阳已经落幕,深蓝的幕布笼罩着天空,明月在天的一角准备着。 一家大型屠宰场稀疏的灯火堪比空中的月光明亮。 李至厚带着兜帽,手揣在兜里。在他眼前的是一排排挂在架子上的被处理过的猪肉,猪被铁钩子勾起倒吊着,猪肚连着猪胸都被拉开,大敞开着露出排骨,朝着李至厚。 李至厚在群肉间漫步穿行着。远处工人用水枪冲洗着地上的血迹,血顺着水在李至厚面前形成一条溪流。李至厚一个健步了跳过去。 眼前几个员工正在相互配合地使劲将一头翻着白眼的猪搀扶上吊架。 其中一个员工正在急忙将铁钩子勾进硕健的猪腿,扶着猪身子的两个人嚷嚷着催促:“快点!快点!你他娘的行不行!” 伴随着吊架突如其来的剧烈声响,三个人顿时如释重负了,猪被吊了起来,还荡着死亡秋千。 其中一位员工道:“那家伙好了没有啊!还没拉完!人肥就是屎多!这要是他,用一只手也就挂上去了!累死我了!” 另一位员工道:“快走吧!等会他过来掏下水的场面我可见不得。” 最后一位员工:“那还等什么,都到吃饭的点了,见了那场面还能吃的下去饭!” 说完三人便带着匆匆的脚步离开了,只留下那只到挂着的,翻着白眼的死猪。 李至厚只是默默地靠在工厂墙角假装看手机,避免这生人的尴尬。 三个员工并排搭肩走着。 其中一个道:“你们看见戴帽子那小子了吗?那家伙好像最近一直来找那怪胎。还按时按点的!” “对啊!好像两个有时候聊很久呢。” “我靠!不是吧!有谁会和鱼胖子走那么近。光是正眼看他那可怕的样子,就没几个。老板给他发钱都是网上发,怕见了他恶心。他臭的要死,老板说的。” “你不信我说的!那小子很晚才离开,还带几斤生肉。” 三人边走路交谈着,边脱掉上身猪油淋漓的工作服。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李至厚面前,李至厚关掉了手机,扒下头顶的兜帽。这个人就是那三个长舌员工所说的怪胎,鱼胖子,他叫鱼海德。 鱼海德水桶身形,个高一米九。他身上穿着屠宰场的制服,和那三人一样,就是前面围了个脏兮兮的皮围裙。他的整个头被四厘米宽的布绷带缠绕地严严实实,只漏出双眼,鼻孔,嘴巴,还有夹在带缝里的稀疏的发丝。 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大塑料盆子,另一只拿着切肉刀。 “你稍微等我一会。” 李至厚点了点头。 鱼海德将盆子放在猪的一边,将两个叠在一起的绿盆分开。 不费时的功夫,一个绿盆里装着翻着白眼的猪头,另一个堆满了猪的内脏。 盆子里红绿交映,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 在鱼海德精湛的屠宰技术处理下,眼前这头猪已经和那些成群排列的样本别无二致。与此同时,在他的黑色皮手套和皮围裙上沾上了淋漓鲜血。 厂子冷库边上的一个小房间,这就是鱼海德的住处,显然是一件破旧的杂物间改造的,二十来平米。房间里摆着的床就占据了二分之一的面积,紧靠着墙和床头的桌子将剩余一半的面积占了三分之一,最后向里开的门又占据了三分之一,那么剩下仅有的空间只有一半面积的三分之一。 鱼海德去了身上的工作行头,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白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闪闪发亮。他的头上依然是层层缠绕的绷带。与此恰恰相反,背心之外的是他那被火灼烧过的死去的皮肤,犹如被各种花纹的车轱辘来来去去碾压过得泥泞之路,灼烧人的眼球。脖子和胳膊,就连那双骨骼标致的手都难免裹着这层扭曲的皮囊。 李质厚似乎对这常人难以直视的感官刺激颇为镇静,习以为常。李质厚身上穿的是秋季的夹克,尽管这样,猪场力度十足的冷气都会使他在这隔间里时不时打个哆嗦。鱼海德却穿得像是一个海滩的游客。 两人坐在这封闭狭小的盒子里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余,李至厚和鱼海德各占床的一端,两个双手搭在后脖颈上靠着墙,对躺着,双腿交叉搭在床边上。这似乎也是唯一能够在这里放松身心的姿态。 鱼海德的声音沙哑而又不失雄厚,说道:“你来我这里虽然只有五天,但我们的友谊却比五年还要深厚。这几天你和我相互交流电影和漫画,确实是我人生中宝贵的快乐。我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的这些爱好会烂在肚子里。能和一个有共同爱好的人交流确实是件快乐的事。” 李至厚微微一笑说:“我也一样,我也很欣慰,能和你交朋友。我也是个死宅而已。” “难得你不嫌弃我,你算是我的第二个朋友吧。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没见几个人,所以不多不少,算上你就两个朋友。” “那第一个呢?我怎么排在第二?”李至厚笑着说。 鱼海德沉默了些许,说道:“我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恐怕以后也不会了。” 李至厚马上欲要追问,却被鱼海德打断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能帮吗?” “什么忙?只要我能办的到。” 鱼海德笑了学说:“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给我画一幅画像。” 李至厚感到些许疑惑。他心想鱼海德是要记录下他这幅鬼神般的样子吗?他不是极度厌恶着他这幅样子吗? “你不要误会,当然不我现在这幅样子。” “我最近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我梦到了,我没有着身烫伤,我健康成长到现在的样子。我时不时地让那张面容浮现在我眼前。我现在闭上眼睛,就会出现梦中那张脸。” 鱼海德说完便闭上眼睛,他那伤疤狰狞的嘴唇合并着弯成了向上的月牙。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愉悦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载入他的人生史册了。 鱼海德渐渐地睁开眼,说道:“我确定那是上天给我相貌,如果我没有那场意外,我肯定现在就是那个样子。既不英俊,也不丑陋,就是一张平庸朴素的脸。” 鱼海德说着说着眼眶里泛起了泪花,漫出来湛湿了眼角边的绷带。 “我给你描述,你给我画,直到画出我脑海中记下来的样子。你可以做到吗?”鱼海德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当然可以,虽然有些难度,但我一定尽力。我是说,那张梦里的面容,真的是你正常成长之后的样子吗?梦可是一种离奇的东西,和现实可不是一回事。如果你真的想看到自己没受过伤的样子,你可用类似相貌还原的软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至厚说道。 鱼海德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那种真实的相貌是人们想要的吗?我是个从来没有认可过自己的人,自己真的长什么样并不会让我感觉真实,相反,做梦的时候感觉是最真实的。你知道在梦里我看到了那个正常而又完美的我,我都能闻到他浑身肉体散发出的气味,头发丝颤动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梦带给人的不仅是视觉而已,更重要的是其它的感觉。” “我认同你的说法,确实,我昨晚还做了春梦呢?我一定帮你画一幅完美画像。”李至厚玩笑地说。 两人的谈话渐渐伴随着窗外变化的天空。 窗外的明亮已经消失,整个猪场也就只有鱼海德的小房间的小窗的灯亮着,还有就是高举天空的明月。 在人海聚集的夜市中,李至厚戴着兜帽,手里提着的塑料戴里装着腥味余存的猪下水。李至厚路过站街的妓女被拉了一把,他也头都没回,只是默默地大吸一口,将那刺激欲望的女人香吸入。 李至厚回到房间,他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开灯,他孤独到已经习惯黑暗。 他挂起了装着猪下水的塑料袋子,脱下了上身的衣服,**着,肌肤的颜色便是这房间里最亮的。他显得无所事事,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突然一束方块形的光透过窗户投射到房间里的墙壁上,埋头的他便台起了双眼望向墙上的光。李至厚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是对面那户人家的等开启了,还伴随着婴儿的哭闹声。 李至厚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他蹲了下来注视着那糊着纸的窗户部分的圆纸洞,那圆的圆心正好投到他的眉心,在他的脸上投射出犹如明月的圆。李至厚拿起望远镜将镜头正好放入圆内,他马上进入了对面那户人家的世界。 圆圆的镜头里是一个刚息宁的婴儿在吮吸母乳的画面。 随着圆镜头的移动,李至厚蹲着的整个身子也侧着。圆圆的镜头里是淋满汗水的脖颈和锁骨,脖子喉咙的地方是十字架形状的伤疤,犹如时尚的纹身一般。 镜头里的女人一只手臂给孩子枕着,另一只手抚摸着孩子的背。 李至厚调整了视野,在圆圆的镜头里是一个女人睡在床上。这个女人叫张芥,她有着一头中间偏左眼分的分头短发,头发右边部分的头几缕是染成金黄色的,其余全是黑色。她的双眸夺人魂魄,那是她最眉人的地方,黑色的眼廓无需化妆便效果极佳,还有那正到好处的卧蚕。除此之外他的容貌最吸引人的便是嘴唇,嘴形显小,嘴唇稍厚并略显丰满,整体看来十分性感,这也恰恰中和了她那平平无奇的鼻子。 张芥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美女,是这片底层人流里难得一见的风景线。令人失望的是她虽然才22岁但却已有孩子,孩子有六个月。她的丈夫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参加了黑色的公社,还有些地位,是当地人眼中的危险份子。 对她来说也是,他的丈夫家暴她也是常事。李至厚只是在偷偷的意淫着她罢了,他自打来到这里就被张芥迷住了,也常年会干这样龌龊的事。 在床的长方形格子里,李至厚侧身着将身体蜷缩着,渐渐地闭上眼睛,犹如一幅孤怜的油画。他怀着期待进入梦境,他希望做的是情意暖暖的梦,而不是惊悚的噩梦。李至厚抱着这样的期望进入梦香。 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糊,模糊的声音在呼唤,是女性温柔的声音,“该醒了”。 渐渐地,来自城市的喧嚣声也袭来,眼前的画面也清晰了。李至厚的眼前是长发披肩的张芥,她变得成熟了。从她温暖的微笑可以看出,像是一个贤惠的女人,但她分开的头发的右边的头几股依然是那过目不忘的金黄色。 “你睡醒了,你每次来咖啡厅都睡觉。”说完便递给李至厚几张纸巾。李至厚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一滩口水,脸上露出略微羞涩的笑容,接过纸巾擦去了那滩口水。 “你被服务员看到好几回了。喝了那么一大杯,还能睡得着,你呀!”李至厚又看了看自己眼前那空荡荡的咖啡杯。李至厚环视着咖啡厅,这里装修简洁肃静却又显得豪华典雅,窗外是车水马龙,行人有说有笑,繁华亮丽的霓虹灯四处闪耀着,这里是丰西市的天井区,繁华的心脏。 李至厚最终将目光停到张芥身旁坐着的小孩上。小孩呆呆地嘬着嘴,看到李至厚便开怀地笑了起来,可爱得让人就想抱起来亲一口。没错,李至厚是这么做的,他站起隔着中间的桌子将孩子从座位上抽了出来,抱在怀里亲了一口。旁边的张芥依然是讨喜的微笑挂在脸上。 “够了,我们回去吧,今天还是让爸爸抱着你吧。”张芥穿上外套,从桌子上起身,三人向门口走去。 刚出门,数片洁白的雪花飘落,这一刻它们在张芥甜美的笑容前像是停止了一样,飘得那么慢,好像对这温暖的笑容恋恋不舍。 “呀,下雪了,至厚。” 李至厚抬着头,望向天空,满天的雪花飘着,高楼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也无法感染那雪的纯洁。 李至厚拿出兜里的红围巾,用腾出空的手将其转在了张芥的脖子上。两个互相欢声笑语得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这是多么温馨的甜梦啊。现实中,李至厚在这梦境里的喜悦充分体现在了他那张嘴角上扬的笑脸上。 清晨。在垃圾场里,漫漫遍野的垃圾山丘之间,时不时传来破铜烂铁的声音。 魏鳏夫将一个面部破损但嘴部红唇犹在的**塑料女模特从垃圾堆里拽了出来,立在场子里。 魏鳏夫把自己捡的女人丢弃的衣服穿在了模特的身上。鳏夫站在模特后闭着双眼紧紧抱着它,享受着。 李至厚的拜访打断了他的陶醉。李至厚提着昨晚从鱼海德那里得来的猪下水。 “真是臭,我闻到了,你真是扫我的兴,你提了什么东西,比我身上还要臭!” 魏鳏夫抱怨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小瓶女士香水。他将香水洒在模特的假发和衣服上,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便大释了一口气。 “这会好多了,快吧你那腥气哄哄的东西扔远一点。” 李至厚将手里的袋子抛向了远处,袋子洒出的血在地上形成了一道细长的点阵。点阵的尽头是袋子和一大滩溅开花的血迹。 很快,这血的腥味吸引来了那只狼,狼舔食着,将袋子里的肠胃搅碎并拉扯。 “你知道吗?从服装的角度说,这个东西和正真的女人的区别吗?” 李至厚说道:“你能这样问我,那我肯定是不知道对吧。” “你真是不懂风趣。它穿上衣服才会有价值,才会显得美。没了衣服,什么也不是,它就会被人丢弃,甚至碾碎。” “那女人呢?”李至厚追问。 “女人,她们穿了衣服美丽。脱了衣服,她们更美丽,更让人惜怜,不是吗?”说这话的同时,魏鳏夫将模特身上的衣服扒去,模特倒地。 李至厚笑了笑,说道:“你昨天说过的,你能通过垃圾了解一个人?你好像对自己很有自信,我能向你了解一个人吗?” 魏鳏夫开始哈哈大笑:“看样子终于有人发现我的才能了,没想到我的伯乐居然是个小鬼。” “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了,这片区的常住的每户人家至少会有一个人来这厂子里扔垃圾。我会把稍有特点和姿色的人做详细的记录,我的脑子就像一台计算机。”魏鳏夫开玩笑说到。 “我会把每个人扔的我认为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做成标本,记录我自己关于他的猜想,这些猜想包括他的人际关系,性格习性等等。然后我会跟踪监视他,验证修改我之前的猜想。时隔这么多年,我记录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也许也就你这样刚来不到几年的人稍有遗漏。” 永定区由于环境混乱,当地**采取了垃圾统一集中处理的强制措施。自然这样政策令大多数人不满,但很快在黑色公社的暴力胁迫之下市民妥协了。也就是说垃圾不许在垃圾场以外的市区堆弃,甚至在市区找不到垃圾箱的存在。这也导致形成了这样大规模的垃圾场。所有市民的垃圾必须定期扔掉,不然就会堆弃如山难以处理。因此,垃圾场是个常年热闹的地方,大量的市民来这里丢弃垃圾。这里自然聚集了大量像魏鳏夫这样的拾荒者,就在垃圾场不远处有一条拾荒街,那里是他们的家。 “真有意思,我渐渐地开始喜欢你了老头。我之前以为你只是个埋头捡垃圾的,原来你是块发光的金子。”李至厚难以掩盖心中的愉悦,调侃地说。 “哼哼,说吧!你想向我了解谁,我一定能满足你。等一下,其实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到。” “是叫张芥的女人。”李至厚说到。 “难怪,她和你住一个院子。果然是她,这样的话,我们可有很长的话谈了。那个女人真是难以言语。”魏鳏夫感叹。 “你过几天再来这里吧,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密室,让你开开眼。可惜,现在不是时候。那群该死的王八蛋成天聚在那里,那里偏是我密室的入口。”魏鳏夫面带痛苦的表情说道。 “哼,他们是高档市区来的死狗(“死狗”是丰西这块的方言,指的是成天不务正业的社会地痞流氓和混混,以及不良少年)们,来这里欺负我们取乐,一来就是好几天。” “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我就表示同情了。我就替你们祈愿他们早点死吧,怎么样?”李至厚说道。 “希望你的诅咒灵验。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的友人了,我说话算数,一定让你了解你想了解的。” 李至厚玩笑着说道:“可以,我还有个朋友等着我呢,我先得走了。那只狼可不会允许别人伤害我的朋友,有它在你暂时不用怕死狗们的骚扰了。” “算了吧,我和它昨天的事,它可还记着呢!今天早上还唬我来着。” 李至厚走到魏鳏夫的身旁,面带诡异的笑。魏鳏夫一脸疑惑。李至厚搂住魏鳏夫的肩膀,面朝着对面正在吃着肉的狼。 李至厚面容的微笑程度变得更大,说:“快,你也笑啊!让它以为咱俩是朋友。我和它关系好。” “真的管用吗?”魏鳏夫带着疑惑,却也笑了。 两人的这幅热情友谊照好像真的映照到了狼的脑里了,狼停止了食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奇怪的人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