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永夜莫比乌斯》 第六卷预告 暗中的猎人隐于白雾 终焉的使者降于极光 —— [第三卷预告] 昔日的恶魔 染血的回忆 空虚的梦魇 纯白的月光 [第四卷预告] 星芒 爱之语 终夜中的一切 [第五卷预告] 奈落的归途，阴影与白 无尽的雨街，永恒之物沉眠在此 序章不存在的梦 1 —— 装甲间处于锁定的系统被解除，一扇封闭的自动隔离门向着两侧滑动打开了。 短暂的安静后，随着轻踏渐缓的脚步声，一路走入室内的，是一位体态纤弱，有着纯白长发的少女。 没有其他人跟随着她。 那双平和的红色瞳孔下，她身上所穿着的并非是普通的衣物，而是一件贴合身体的实验型纳米衣。 除了露出肌肤的部分，布有浅纹的衣料上还连有些许泛出蓝芒的黑色轻甲，以及暴露着接口的缆线。 她的发梢同样连接着传感器一类的小巧装置，隐约有一些未干的水珠闪烁着淡光，从她的发丝与肌肤衣甲间流过，滴落坠上了临近的地板。 …… 如同钢铁要塞的暗色空间内，出现在少女面前的是一条由灯光照亮的长路。 无数低矮的装甲矮壁相隔布设，延伸排在道路右侧的区域。 因为距离的遥远，处于外侧的大片空间没有光芒的眷顾，还沉浸在并不浓重的阴影中。 对应着每处矮壁的尽头，每一处的墙边都设立着一些东西。 “……” 好奇的少女张望着，偏开道路走出了几步。 眼前笼罩着阴影的室内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或许是不在意这点，她慢慢走着，若有所思地在紧贴着矮壁外的黑暗中坐下了身。 这样自己的眼睛就能发光了吧？ 她想着这样奇怪的事。 —— 一阵渐响的脚步接近了。 稍晚从大门位置进入的是两位互相讨论着什么的男人。 连少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听不清对方所说的话，也想不起他们的穿着。 “……” 走近的两人似乎看到了独自跪坐在黑暗中的少女，不过他们没有选择靠近。 其中的一人正在为另外一人指引些什么。 …… 是不是需要自己的帮忙呢？ 注视着两人的少女站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向了对方的身边。 正如少女所想的那样，她从其中一名男人的口中得到了一些简单的指令，大概是关于最初所见，布设在墙边的未知物品。 她乖巧地照做了。 相邻的两人继续在道路上走着，查看着。 最后在黑暗中完成了任务，返回的少女重新坐在了临近的矮壁边，满足地看向了周围。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些人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和彼此应有的关系不同，那更像是猎人对于猎物的轻蔑。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很愿意为了对方尽其所能。就好像帮助与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她的心情非常好。 “……” 无法记住远处那位男人的话。 然而在闲暇倾听的途中，少女总能感受到责备的语气。 毫无疑问，那是关于她的。 另外一人或许是在劝说，或许只是在回避。 她没有注意到这些。 终于，其中那位并不想退步的男人抱怨着，先行来到了跪坐的少女身边。 落差的身影投下了黑暗，少女平常地抬起头，看向了对方。 “……” 传来的还是相同的话，就像是先前所听到的那些。 …… 为什么要生气和指责呢？ 明明自己哪里都没有做错。 无法理解。 对此感到疑惑的少女缓缓眨了眨眼。 “……” 真奇怪。 隐藏档案01灰烬 1 [灰烬] [黑日]后，由解体的[方尖碑]残存成员与各地精英重新成立的对黯灵特别组织。 无论是在势力规模，还是掌握的科技方面，都是远超前者的存在。 2 [要塞城市] [灰烬]将针对黯尘的最高防御科技[净化屏障]与城市结合后的产物，属于零级机密的运作原理除最高指挥官和开发者外尚未有人得知。 3 [自动机甲] 为了对抗重型黯灵，[灰烬]曾经大范围使用了无人机甲的技术，其开发的[圣徒]系列机甲与[逆能者]的协同作战十分成功，一度将黯灵压制到了近乎灭绝的边缘。 但因为某些原因，在[月华]沦陷后，该项技术被废止，同时严禁任何仿生科技存在。 隐藏档案02作战小队 1 [灰烬]的主要作战力量。 一般的小队人数会维持在四人左右，但是并不绝对固定。 根据等级会分为—— [编外小队] 拥有S级逆能者和S级战斗员的特殊小队，不会执行通常任务。 [上级小队] A级战斗员与A级逆能者组成的小队，会进行危险区域调查及高等黯灵歼灭。 [中级小队] B级战斗员与B级逆能者组成的小队，执行巡逻及低等黯灵的歼灭任务。 [下级小队] 主要负责后勤的小队，不会参与作战。 2 上级小队的组成较为多样，自身的队伍拥有唯一的代号，通常的称呼为战术负责领域的名称。 [战术小队]-通常战役 [侦查小队]-隐匿侦查 [支援小队]-战术支援 [清扫小队]-彻底歼灭 [突袭小队]-突入战场 [重装小队]-火力压制 [医疗小队]-伤者治疗 上级小队的部分精英队长拥有特殊的指挥权限，可以调用已经出战，或是待命状态的[梅卡尔]无人战机进行支援。 3 [忘川]虽然属于[灰烬]支部，但是整体相对独立，部队编制也并非是延续[灰烬]传统。 他们有着自己的对黯灵反应部队[龙舌兰]。 其中的层级分为[上级]，[中级]，[下级]。 上级全数为逆能者，中级则全数为战斗员，下级为后勤人员。 根据能力评定程度，分为一至三队。 也就是说，逆能者中的佼佼者会尽数分布在[上级一队]中。 出战的编队方式是由队员自发提交临时组队请求。 隐藏档案03黯灵 1 覆盖黑色外壳铠甲的类生物体，其自身发光的原理和通常认知中的概念不同。 拥有部分和生物接近的结构，包括但不只限于骨骼与肌肉血液。 此处提及的概念为[原生黯灵]，也就是从[黯巢]中出现的，不借助他者直接生成的黯灵。 除空间型黯灵外，所有黯灵都会持续散播[黯尘]的微粒。 2 [空间型黯灵] 由于空间异能的特性，在所有已知的异能型黯灵中，被分类为极度危险。 该类黯灵的组成结构未知，通常以浮游态漂浮或飞行，内部无任何生物特征，在强度极高的铠甲状外壳下，只隐藏着大量成分不明的能量光团，如果受到较为严重的伤害，会有肉眼可见的光粒溢出。 抗拒与通常黯灵接触，多数为独自行动，爪刃与武器近似由能量构成，实际是可以破坏的实体。 需要注意的是，目前还未有空间型黯灵表现出存在于猜想中的，打开与关闭黯巢的能力。 3 [——] 4 [——] 5 [——] 6 [——] 隐藏档案04感染者 1 通常的生物在接触黯尘后会诱发连锁性感染，侵入对象体内的黯尘会附着在血液与身体组织内，将自身转化为亲和体液的二型黯尘。 接下来的感染者会在30分钟至2小时内，因为无法逆转的败血症状而生命垂危。 期间感染者会有畏寒，幻感，知觉丧失等症状。 感染的最后阶段，患者的精神会短暂恢复数十秒，甚至可以独立完成进食。 随后，患者进入睡眠状态并很快醒来。 此时的患者将会持续转化为出黯灵的特征，体表硬化，部分器官的结构改变，拥有高度的攻击性。 完成转化的群体被称作[游荡者]。 2 经过大量的观察，成为[游荡者]的13小时左右，受感染者会彻底死去，并发生和黯灵一致的遗体灰烬化，原因不明。 另外，部分遗留的骨骼会被流体黯灵[墓魔]使用，极少的情况里，它们会模仿死者生前的声音。 3 [食尸鬼]虽然与人类较为相似，但其属于[原生黯灵]，并非感染者转化而来。 4 如果受感染者为非人类生物，对象会在进入睡眠状态时彻底死亡。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游荡者]只会攻击人类。 隐藏档案05逆能者 1 成功抵抗黯尘侵蚀的幸存者必然成为的个体。 与常人相比，他们的身体素质会大幅提高，同时每位[逆能者]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殊异能，但已知的限制是，掌握的异能数量只会局限在无法替换变化的一种。 2 [能级] D级——未表现出明确的异能，但是不会受到黯尘影响。 C级——只能使用微弱的异能，并且很难操控。 B级——可以较好的利用自身的异能。 A级——能够对抗黯灵的较强等级。 S级——极少人到达的能级，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拥有绝对压制性的力量。 追放者——尚未得到验证的概念等级。 3 [——] 隐藏档案06黯尘净化装甲 1 由[灰烬]开发并广泛装配于战斗员群体的单兵动力装甲，拥有可自行充能的[净化护盾]。 设计上，组合式的合金部件会覆盖大部分位于里层的纳米衣装，该种合金制作的装甲片虽然拥有轻薄的厚度和更高的可塑性，但是实际的重量却没有得到减少。 2 根据不同的装甲战术分类，其表层的装甲覆盖程度也会有所差别，最常见为半覆盖型。 为了保证机动，大部分战斗员通常不会选择装甲覆盖率过高的类型，这样会使较为薄弱的纳米衣更多的暴露在外。 目前正在使用的大多是在[月华]开发的第二代装甲基础上所改进的第三代装甲。 3 [——] 4 [——] 隐藏档案07监察者 1 [监察者] 隶属[灰烬]的大型战术卫星，可以实时掌握各地的黯能量变动。 完工时间是在[月华]支部沦陷前。 2 [——] 隐藏档案08黯尘之主 1 从[黯巢]中出现的超规模个体，能级必定达到S级或更高，拥有任何黯灵都无法比及的破坏力。 2 当所有的黯灵近乎被消灭时，最初的黯尘之主[盖亚]打破了人们对于美好的憧憬，它在1小时内毁灭了[月华]，直到被[费利克斯·特纳]所带领的部队击退。 在那之后，沉寂许久的[黯巢]再次复苏了。 3 [——] 4 [——] 隐藏档案09黯巢 1 释放出大量[原生黯灵]的黯能量团，无法被常规手段摧毁，大多为漩涡或圆状，未定型时会以能量态随机迁移或消失。 需要注意的是，已经离开[黯巢]的黯灵仍然可以回到其中。 2 其结构无法被解析，[灰烬]的初步推测为时空扭曲造成的虫洞，于是他们利用不同的受测对象做过了多次尝试，以完成在[黯巢]关闭前进入其中的目标。 然而他们最后得到的唯一结果是，[黯巢]没有任何符合空间通道的性质。 3 [黯巢破坏计划] 以[逆能者]为中心制定的特殊计划，主要目的为验证黯巢是否有被特定异能破坏的可能。 通过跟踪黯巢的能量残留与预测黯巢的出现地点，灰烬尝试了几乎所有已知的异能与搭配，在伤亡之外并未取得成功。 就这样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直到最终测试的进行，在受到[费利克斯?特纳]的[破坏]能力干涉后，作为目标的黯巢主体随即崩毁，并在消失前吞噬了所有尚未脱离黯巢的黯灵。 4 [——] 隐藏档案10作战防护服 1 由[灰烬]研制的全身式泛用作战服，其开发的目的主要为了解决[逆能者]与[黯尘净化装甲]的相性难题。 本体不包含任何机械结构，只由贴合身体的高强度纤维与部分轻质的特殊护甲组成，这样的设计不但大幅度降低了整体的负重，也消除了对逆能者作战造成的影响。 然而，因为有着更换不便的缺点，所以这类防护服在完成研发后没能得到大范围的使用与装配。 2 [凤凰羽] 利用极耐高温材料制造的特别防护服，由于主要材料的稀有，只在小范围内定做了四件，目前尽数装配于[未来]的第一清扫小队[不死鸟]中。 其最大的标志性特征，是分布在衣装的不同位置的暗红渐变色羽毛。 不止是为了美观，和主体一样，该部分也拥有绝对的防火性，即使直接接触火焰也不会被焚毁。 作为[不死鸟]唯一的女性成员，[布伦达?乔伊斯]的型号有着额外的单侧羽毛发饰，这一项附件其实并未存在于设计之初，而是为了贴合使用者的要求临时追加的。 3 [——] 隐藏档案11梅卡普洛 1 通过彻底改进留有缺陷的前AI系统[圣徒]，运用特殊技术的[灰烬]在其基础上开发了名为[梅卡尔]的AI系统。 相对于[圣徒]，[梅卡尔]的最大技术提升为[安全]和[服从]。 最早的原型，也是最大程度保留完整智能的独立个体，名为[梅卡普洛]，现活跃于灰烬的高级系统，主要为上级人员提供必要的辅助与战术支持。 2 在获得权限后，不止是操作灰烬的系统与作战设备，[梅卡普洛]还可以对任何搭载[梅卡尔]系统的无人战机进行完全接管。 理论上，得利于提升到极致的并列运算能力，即使是同时控制灰烬现役的全部战机，也不会对其造成异常的负载影响。 3 一部分人认为，[梅卡普洛]并不符合AI系统的定义。 原因是[梅卡普洛]拥有完整的实体，并且在完启动完成后，[梅卡普洛]会额外占用设备的通讯频道，以对话的方式为使用者提供支援。 4 在完整辅助外甲[月光爱丽丝]的期间，[琳?塞西尔]无意间发现了暗藏在[梅卡普洛]背后的秘密。 那就是通讯的本身并非真实，声源窗口中的图像同样是伪装，通过某种方式，开发者有意误导了人们对[梅卡普洛]的认知。 当下存在于眼中的，只不过是虚拟数据网络中的一环，正是利用这一点，她在那一次成功限制了[梅卡普洛]的功能，并与其建立了“互相观察”的关系。 5 [——] 隐藏档案12夜岚 1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逆能者都拥有绝对的黯尘抗性。 打破这一常理的，是在击退[盖亚]的两年后，由[灰烬]搜索队发现的逆能者[艾登?克莱夫]。 他的特征与感染者相符，但实际差别较大。 趋于稳定的黯尘渗透结合了未被破坏的身体组织，彻底改变了部分机能，同时没有引起可见形态上的变异。 根据留存的资料，他所掌握的异能一并变化了，这一次出现的能量不存在于资料库，无法与任何已有的单一异能吻合。 自我与理智完整，不属于[游荡者]，也并非[逆能者]，对于处在这样状态下的被观察者，[灰烬]将其命名为了[夜岚]。 考虑到黯尘潜在的隐患，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灰烬]中的知情者都对此抱持着保守的态度。 2 成为[夜岚]的第二人，是曾经与[费利克斯?特纳]和[艾登?克莱夫]共事的少女，[埃拉?莎洛姆]。 相比受影响较小的前者，她的身体在已知的范围外发生了更多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最为致命的一点，处在未知形态的黯尘让她的血液失去了生物活性，对自身意志以外的物体有着极强的腐蚀力。 另外发生质变的还有她留出的长发，从根部开始，延伸的发丝转为了更加坚韧的白色。 其他还包括严重的精神衰弱，主要味觉丢失，体温异常等数项。 由于高度的危险与不确定性，大部分人赞同了将[埃拉?莎洛姆]无限期关押研究的提案。 3 在[费利克斯?特纳]的压力下，确认无黯尘传递可能的[未来]最终释放了关押的两人，并在名义上将其编入了他所在的小队。 只是作为唯一的代价，他们必须定期回到[克罗提尔丝]，完整的接受深层病理检查与精神稳定度评定。 4 对于[夜岚]，[黯灵]表现出的认知更像是彼此未知的陌生者。 通常情况下，它们不会主动寻找和攻击前者，除非是自身受到了妨碍或威胁。 如果在偶然遭遇时，两者所持有的力量差距过大，绝大部分低等的[黯灵]会选择逃跑与躲避。 这和它们明知不敌也会与[逆能者]战斗至死的态度相反，有些更加类似于某种生物族群的社会行为。 5 [——] 隐藏档案13勋章 1 为了记录前线奋战者的光辉，[灰烬]会为那些高尚勇敢的人颁发特制的荣誉勋章。 根据等级分为[星火]，[烈阳]，[炽心]，[永恒]。 2 [星火勋章] 铜制勋章，形象为新火中升起的繁星，代表了[灰烬]的愿望。 3 [烈阳勋章] 银制勋章，形象为破开迷雾的太阳，其中向往未来的含义要比[星火]更为深重。 4 [炽心勋章] 金制勋章，形象为光辉之心，意指人们无私奉献的内心要比一切更为闪耀，更为炽热。 但遗憾是，大多数的获得者都没能有机会享受这份荣誉。 5 [永恒勋章] 以白金与钻石制作的最高勋章，形象为永恒的莫比乌斯环，真正的无价之物。 只为那些在历史路途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卓越功绩的人颁发，不仅仅是礼赞与歌颂，更希望此者精神能成为永恒。 隐藏档案14废用武装 1 [反射钢铁Ω] 试作型的概念装甲，使用特殊合金制作，当对其材质内部持续注入充足能源时，会使其进入激活后的反斥状态，该状态下几乎能偏转任何已知的物理攻击。 虽然防御性能优越，但由于能量效率极低，后被废用。 2 [荷鲁斯] 外域轨道炮[奥西里斯]的轻量型，可以将部分黯能量转为可利用能源，并作为进攻手段使用。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完全蓄力的攻击可以做到一击消灭黯灵，因为没有对黯尘之主进行过攻击，所以更高级的损伤效果未知。 目前灰烬所使用的磁轨炮并非[荷鲁斯]，而是另做开发的型号，因为原版的制作工序过于繁杂，资源消耗也过于庞大。 3 [——] 隐藏档案15月光爱丽丝 1 由[琳?塞西尔]设计并投入制造的重型武装外甲，机身的整体色彩为纯白，传感器的能量颜色为群青色。 由于资源的稀缺与限制，作为计划完成方的[绿都]只在最大限度内制造了一台原型机。 构成机体的绝大部分部件都由特殊装甲[月光]覆盖，该装甲以[反射装甲Ω]为原型，解决了能量效率严重低下的问题，但是没有延续前者超出常理的防御力。 设计中的主要结构中枢和副推进翼位于后方，分布在双肩后上方的是能量转化装置与两台复合飞弹发射仓，延伸至两侧的则是主推进翼和武装型机械臂。 有两台屏障发生器分别配于两架机械臂外侧的[月光]装甲处，可以生成巨大的复合八边形护盾，完全抵挡侧面伤害，传送后默认为开启状态。 机械臂的末端是武器组合阵列，主要武器为缓速射击的双联大口径机炮，通过上下交替开火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连射性能，特殊武器为装配在两架梯口机炮的联和结构中央的能量磁轨炮，原型由[荷鲁斯]改装而来，可以应对机炮无法短时间摧毁的重装甲目标。 虽然部分武器与组件适当使用了浮游科技，但战斗员本身装甲的主要区域还是会额外附着[月光]装甲，以代替战斗装甲承受整体结构的重量。. 为了防止针对性伤害，膝甲和足甲的部分同样安装了小型屏障发生器。 2 早在[隐城]时，[琳?塞西尔]就已经开始了设计这份武装的工作，不过除了她之外，并没有第二人对此知情。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最初在机体雏形尚未完善的时候，她的想法只是想做出一件相比现存更加便捷的多领域辅助外甲，为平日里无聊的研究做一份消遣。 直到她偶然发现了灰烬资料库中废弃的武装项目[反射钢铁Ω]与[荷鲁斯]，她的研究目标改变了。 3 [装备概览] 在[绿都]按照原型图纸制造[月光爱丽丝]的过程中已知的配备，其中还有小部分无法解析的技术。 [改良型黯能量转化装置] 作用是收集黯灵或黯巢留下的黯能量，并将其转化为可供使用的能源。 对比[灰烬]使用的原型，依然有着转化效率低下的弊端。 [改良型机动引擎] 作为机体动力的来源，此部分的性能效率要远高于现存的战斗装甲，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可以支持[月光爱丽丝]完成高速的机动与长时间的滞空飞行。 [新空间技术] 该项目由[埃利诺?达勒]负责，与通常的空间传送只能完整运输小型武器装备的限制不同，在与[月光爱丽丝]调整适配后，这一次的技术实现了传输精密部件再到战场组装为整体的可能。 [冲锋护盾] 使用了远端投影技术的特殊装备，当该模式开启时，机体中待机的屏障发生器会尽数启动，为相应空缺的位置投影额外的强化型护盾，以保证全方位的防御或是在危机中脱离敌群。 注意，此模式下暂时无法使用远程武器。 [纳米弹药] [灰烬]尚未完善的新型技术。 通过对纳米高阶转化的激活，可以消耗极低的能源，组建已透析结构的弹药，对任何武装本身空置的弹库进行补充。 因为消耗的时间过长，无法及时跟上战斗中大量需求的缺点，目前还处在自用调试与少规模装配实战的阶段。 [精神化模块] 由[琳?塞西尔]开发的试验阶段技术。 主要的运作方式是通过传感器同步并收集使用者的精神数据，以完成对现有连接的屏障发生器进行强化的目的，需要消耗一定的机体能源维持，转化原理未知。 最直观的表现为，受到强化的屏障能量会转为青色，同时不再吸收抵消冲击，而是将绝大部分的攻击反射弹回。 考虑到该模块会与使用者进行精神适配，是否存在负面风险还需要更多的实战测试。 隐藏档案16圣殿与星夜 1 [圣殿] 由[月华]制造的第二代未知武装，以存在于特殊保存中的[夕雾]粒子作为能源，分类不明。 外观是按照骑士铠为原型重新设计的重型全覆盖式装甲，目前只有[费利克斯·特纳]可以启动并使用。 装甲颜色为黑色，各关节处配备有特别加厚的装甲，自身无默认武装，在此基础上，右臂为了适配外部武器而额外装备了护手。 似乎是装饰作用，机体两侧的后肩还垂挂着刀刃形态的纳米披带。 装甲本身使用的材料与运作方式未知，测试得出的防御性能甚至远超重型外甲[月光爱丽丝]所使用的[月光]装甲。 2 [星夜] 只有[圣殿]可以装配的致命武器，外形为漆黑的重型骑士枪，本身的结构可以变化组合为能量磁轨炮。 3 [——] 4 [备注] [圣殿]的左臂处配备有特殊的屏障发生器，在理论的设计中可以利用[夕雾]粒子制造反射型能量护盾，但由于[费利克斯·特纳]从未使用过该功能，具体的实战效果未知。 隐藏档案17红雀 1 隶属于[绿都]的[希格莉德?卡特]所装配的第二代压制型装甲，是由原灰烬[月华]分部制造的原型机，无法仿制。 被归类为半覆盖式通常装甲，本体的色彩为黑主红辅，传感器的能量颜色为红色，面甲为全覆盖式，拥有光学迷彩装置。 因为用途的必要，位于发梢两侧的传感器有额外加装的部分。 主要武器为双臂处的特殊切割刀刃，通过释放肉眼不可见的高频振动波可以破坏刀刃范围外的物件。 2 [——] 第001章逝去之蝶 1 “这里是第二中级小队。” “我是队长卡米拉?伊芙琳，请指示。” …… “地点是……” “好的，我明白了。” “是，我们会在执行歼灭任务后前往。” 稍暗的车辆驾驶室内，全息视窗收叠淡去，在散发着蓝色幽光的仪表盘前坐着的，是一名米色短发的少女。 她身上的装束有些特别，以钢铁结构为主体，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黑色装甲片彼此组合，分布在有着淡淡蜂巢纹路的贴身衣物上。 应该是某种作战用的特殊服装，整体防御严密却丝毫不显笨重。 “各位，有任务了。” 延伸的后部空间中，也有着几排座位。 循着声音的方向，分散落座的几人移过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在驾驶室示意的卡米拉。 “这次是B级的歼灭任务，搜索范围在时刻广场和附近的商业街，范围不算大……具体的数量应该会有五只左右。” “别那么严肃嘛，队长。” 话音未落，正倚靠在座椅上的棕发少女满不在乎地环起了双手，似乎是对这枯燥的作战信息没什么兴趣。 从年龄看的话，她大概比作为队长的卡米拉要小一些，同样的全息面板停留在她身前，照亮了她黑色的装甲。 不过，上面显示的似乎并不是资料或通讯一类的东西。 “这种任务不是随便就可以应付了吗，哪需要那么多说明。” “轻敌可不是好习惯，艾丽卡，而且这次……” “啊……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真拿你没办法。” 看到了少女抗拒的神情，欲言又止的卡米拉皱了皱眉，接着看向了另一侧的两人。 “加登，瑟维斯，这次的行动除了歼灭黯灵，还有一个额外任务。” “……” “我们需要护送两位来自[隐城]的研究员，至于详细的流程……” 大致扫了几眼视窗上的信息，她将目光从沉默的两人身上移到了另一边。 “之后再说吧，你也听好了，艾丽卡。” “嗯嗯……” 引擎的低沉启动声中，将视线落在眼前窗口的少女没有抬头，只是用敷衍的语气简单做了回复。 “那要出发了。” “卡米拉……” “怎么了？瑟维斯。” “时刻广场，是在哪一边？” 这次开口的，是被称呼为瑟维斯的棕色短发青年。 不知为何，他没有穿着类似几人的装甲，稍显蓬松的外套与普通的长裤和短靴，这就是他简单的常装搭配。 “离这边不远，差不多几条街就能到。” “……” “不用紧张，可以先做点别的……对了，加登，记得提前确认好武器弹药。” 回应着转来视线的卡米拉，一直默默坐着的黑色寸发男人点了点头。 “嗯。” 2 此起彼伏的残骸废墟之上，天空有些阴沉，像是一副末日的景象。 或许本来就是末日的景象。 一辆孤单的黑色装甲车行驶在廖无人烟的道路上，它厚重的车轮卷起了两旁的沙土，形成了飘散的尘雾。 所有人都知道，城市几乎都被摧毁了，现在留下的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残垣断壁。 …… 仅仅是这样吗？ 最早的记忆中，那不详黑洞的场景最为深刻。 它毫无预兆的出现，释放了披覆装甲的黑色野兽。 代号-[黯灵] 它们对生者有着难以理解的敌意，只是为了破坏而生。 不管是钢铁，还是军队，都无法抵挡。 城市在它们的疯狂攻势下被迅速瓦解。 除此之外，一同肆虐的还有一种名为[黯尘]的瘟疫。 被这种肉眼不可见的微小尘粒所感染的人，会在一小时内出现急性的败血症状，紧接而来的是无法恢复的畏寒，幻感。 最后，患者会彻底失去感知与意识，成为废墟中游荡者的一员。 令人遗憾的是，当前的医疗水平无法治愈这种感染，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最人道的处决。 …… 即使是这样，也从没有人想过要止步于此。 为了抵抗，也是为了活下去。 于黑潮中幸存的各地精锐在撤退的同时，自发组成了全新的武装团体，名为[灰烬]。 [从余烬中重生，将阻挡之物化为灰烬] 他们保留了当时最尖端的科研技术，以漆黑的装甲与机械为前锋，通过这种方式来尽最大的努力减缓防御战线的崩溃。 …… 喀嗒—— [副武器系统离线] “……” “艾丽卡？” “按错了……” 将界面复原的少女偏过头，望了一眼窗外。 …… 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 有生的力量不断损失，敌人的数目却只增不减。 城市接连沦陷，就算是[灰烬]，被黯灵彻底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转机出现了。 少数的人在接触黯尘后没有出现应有的负面症状，与之相反，他们逆转了黯尘对于细胞结构的破坏，获得了违背常理的特殊能力。 也就是概念中的异能，他们拥有了足够与黯灵对抗的力量。 这些人，被称为[逆能者]。 从第一名逆能者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战局很快反转。 灰烬不再是一味的撤退，他们的装甲作战小队与接连涌现的逆能者相互配合，短短数周就推回了希望的阵线。 就这样，在天选者的协助下，灰烬守住了最后的数个都市。 他们建造了隔离黯尘的要塞，各自寻找着能够将黯灵彻底消灭的方法。 3 窗边的青年有着火焰一般的暗橙瞳孔。 瑟维斯?鲁珀特。 他也拥有着那份力量，作为灰烬中级小队的一员。 因为所有逆能者与战斗装甲都有着相性不佳的缺点，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常装或防护衣，以此来保证最好的实力发挥。 “……” 车内的气氛平稳而安静，偶尔能听到全息按键的触碰声。 发觉了对面望来的目光，抬起头的艾丽卡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青年有些无奈。 距离他加入实战小队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一周，几人彼此之间仍会有着些许陌生与隔阂。 尤其是那名叫做艾丽卡的少女，如果不是卡米拉的纠正，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叫出来。 大概是有着自己的原因吧。 但作为队长的卡米拉一直很热情，不管是哪方面。 …… [信息同步完成] “马上就到时刻广场的附近了，做好准备。” “……” “里面不太方便驶入车辆，一会会把装甲车留在这里。” “嗯？到了吗。” 心不在焉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驾驶室的位置。 “是马上到。” “等到了再说嘛。” “……” 听着身边几人对话的声音，瑟维斯抬起头，望向了窗外。 “……” 这次…… 也努力吧。 …… 光景渐缓。 第002章黯尘 1 “记得检查好装备，这里是污染区。” 一路减速的装甲车很快停稳，检查好雷达的数值后，从驾驶室起身的卡米拉越过分隔，来到了几人所在的后舱。 她的步枪正摆靠在一旁。 “忘不了……这点小事队长你就别说了。” “不行，必须要认真点。” 很快，青年以外的几人各自拿起了武器，只有艾丽卡的手中还保持着空空如也。 “走吧。” [后部门锁解除] 消去的键音里，一列不起眼的文字显示在了旁侧的窗口上。 严密的后门缓缓敞开，将面甲展开的卡米拉与加登率先穿过阻挡在出口处的淡蓝屏障，缓步离开了净化装置的范围。 即使没有黯灵，城市废墟的空气中也始终存在着少量的黯尘，只要吸入，多少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这件装甲正是灰烬为此研发的，在保证安全的同时，贴身式半覆盖的装甲片也最大程度的做到了轻便。 “看我干嘛？” 察觉了瑟维斯的目光，最晚起身的艾丽卡神情上有了一丝不快。 “呃……没什么。” “……” 不屑于对方的表示，离开座位的少女展开了渗出微光的面甲，用冰冷的漆黑遮盖了自己的面部。 2 [光学迷彩：开启] 终于等到了最后两人的走出，些许响动的轻音中，一片在微光间模糊的纹路延伸着，覆上了收起踏板的装甲车表面。 只是不到数秒的时间，褪去黑色的车体随之消失，毫无痕迹地成为了透明空气的一部分。 “好了，可以走了……小心点，瑟维斯。” “嗯。” …… “切……” 或许是错觉，他隐约听到了艾丽卡的声音。 …… 对于眼前的废墟，实际的观感要比在车上时强烈许多。 晦暗的日光下，死寂的道路，大量废弃的残骸堆积在街道上，其中也有着杂物，或是各式各样的报废车辆。 坐落在不远处的，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宽阔广场。 过去完好的地砖残缺不全，曾经的牌匾与装饰褪色已久。 仅留枯黄的杂草生长在散落的石块周围，是比之前还荒凉的景象。 “这种人都没有的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黯灵……” “先不要放松警惕，艾丽卡。” “……” “这里之前确实有过类似的能量波动，应该有黯巢的出现没错……可能，是躲藏起来了。” “黯灵也会躲起来？” “不好说，我和加登先用雷达看看，继续走吧。” 投影着探测窗口，小幅散开的队伍越过了崩塌的台阶，在到达的广场上有些像是漫无目的地搜索了起来。 走在最前方的两人看着面前展开的全息雷达，上面所显示的黯能量指数始终很低。 “只有残留……奇怪，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话说，队长。” “怎么了？” 从沉思中短暂脱离的卡米拉放慢脚步，看向了一旁的艾丽卡。 “要塞那边不是有很多运输机吗，为什么要让我们来做这种麻烦的护送任务？” “……好像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现在的运输机和直升机一样，不是待命就是外出作业了。” “哈？这算什么借口……” 或许是简短的话题带动了她的好奇心，短暂的抱怨后，艾丽卡默默地向着回过头的卡米拉凑近了些。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应该是……先专心任务。” “……” 四周的能见度开始变暗了。 因为快要接近黄昏的原因，天空中聚集的几团薄云映照着淡红，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诡谲。 “那是……百货商店吧？现在进去的话，能不能找到点吃的？” “就算找到也肯定不能吃……” 看到几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卡米拉清了清嗓子。 “艾丽卡，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严肃一些。” “反正还没有敌人出现……” 大致保持着队形，继续前进的一行人走下了台阶，开始向广场的深处走去。 出现在周围的商品店铺与之前一样，全都透露着废弃的不堪，破碎的玻璃随处可见，甚至有的结构已经塌陷了。 “不是在广场吗，这都已经进到商业街了啊。” 四处张望的艾丽卡喃喃着，不时会看向面板中所显示的时间。 “黯灵不会乖乖待在一个地方的，再有一会应该就可以找到了。” “……” 莫名有种不安感。 瑟维斯扫视着周围。 被拉伸的阴影笼罩着远处的石砖道路。 可能有什么隐藏在橱窗的黑暗中，或是，空无一物。 “……” 他没有发现什么。 3 延伸的街道终于到了尽头，莫名堆积的残骸堵住了出口，大概是从旁边建筑上坍塌的。 沉默着止步的几人互相看着，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嗯……” “回去吧，队长，这边没东西了。” “……” 真的不在了吗…… 按照黯灵的行动逻辑，在这样短的时间里…… “要我说啊，那些黯灵就是逃走了。” 就在迟疑的卡米拉还在思考时，走出队列的艾丽卡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环视起了四周的光景。 “连面都不敢露，根本就是一帮胆小鬼嘛。” “……” “还是说……” 她稍微放慢了语速。 ——…… “……！” “当心！艾丽卡！” 视线刹那间扭曲，一只形似巨鼠的高大黯灵出现在了她的背后，没有给众人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 喀啦—— 地砖崩毁，随着它暗红利爪的砸下，大量烟尘从破碎的道路上四散腾起，遮蔽了几人的视线。 “咳……” 想要上前的瑟维斯被扩散的尘雾压向了后方。 “艾丽卡……” 短暂的惊愕后，卡米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烟尘。 在那之中，只能勉强看到黯灵外壳所散发着的紫色幽光。 “是伪装者……” 加登的声音传入了瑟维斯的耳中。 “……什么？” 嘶—— 还未等瑟维斯做出行动，又有另外四只类似啮齿类的小型黯灵从几人的不远处出现，彻底完成了夹击的攻势。 “注意，它是隐匿型的黯灵。” 简单说明过后的加登挡在了几人后方，宽大的弧形能量护盾从他抬起的手臂装甲中展开，阻隔了几只黯灵的行动。 “我和卡米拉来对付后面的黯灵，你能解决掉前面的伪装者吗！” “没问题！……” …… “卡米拉！” 发觉对方仍然站在原地，神色阴沉的加登提高了声音。 有什么在雾中。 “……” “喂！……这样不信任我，我可是很伤心的。” 熟悉的女声响起，从呆怔中回过神的卡米拉抬高视线，街道的地面传来了震动。 —— 湛蓝的光芒再次亮起。 逐渐消散的烟尘中，低吼的伪装者来回晃动着身体，似乎想要甩下什么。 在它的后肩，少女右臂上展开的装甲刀鞘弹出了淬火的刀刃，那一线炽辉此时深深贯穿了它黑色的外壳。 “真是丑……” 是消失的艾丽卡。 嘶噜呼—— 划裂地面的伪装者猛然转身，向着身后脱离的艾丽卡挥动了爪刃，但对方早已提前一步落在了远处。 唯一留下的只有三枚启动的感应爆弹，分别对应了它头部三处荧亮的眼芒。 ——…… “一点见面礼。” 伴随着沉重的震响，耀眼的火焰爆发而出，与炽热的冲击波一同吞没了伪装者的身躯。 “……” 居然…… “别看了，那些家伙都要到面前了。” 望着闪烁在尘雾间的异芒，从地面起身的艾丽卡喊着，伸手摆开了刀刃。 第003章起始之地 1 “队长？” “队长……” …… 直到艾丽卡的几次呼唤落下，若有所思的卡米拉做出了反应，她有些迟钝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 “怎么了，队长，哪里不舒服吗，垂头丧气的。” “没事，只是……稍微发呆了。” “不会是被我的表现惊到了吧。” 得到彻底清理的广场早已隐入了街角。 一成不变的，四周的城市依然是先前破败的景象。 “队长？……” “……” 回答过后的卡米拉继续沉默着，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高大空虚的建筑遮起了夕阳。 “好了。” 那片冰冷的阴影下，她面前展开的视窗记录了黯尘的读数。 “指数正常……上车吧。” 后舱开启的同时，潜伏的车身恢复了原色。 只是在紧接而来的寂静中，彼此等待对方的几人谁都没有选择先踏出步伐。 “……？” 对现状留有疑惑的瑟维斯转过头，一旁的加登对他做了某种隐秘的手势。 让他跟上自己。 …… “艾丽卡。” “怎么了，队长？” 其他两人已经提前进入了车内，等待中疑惑的艾丽卡转过身，看向了在身后小声叫住她的卡米拉。 “……” “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卡米拉不知在何时收叠了面甲，可以看到她低沉的棕色瞳孔。 气氛沉寂了下来，微凉的风卷起尘土，从两人的身旁呼啸吹过。 “……嗯。” 莫名的难以反驳，低声答复的艾丽卡点了点头。 2 引擎的低鸣声中，始终运作的净化屏障清除了几人装甲和衣物上的黯尘，随后落座的卡米拉抬起手，调设了某种导航装置。 “现在我说一下护送任务的具体，先打开投影面板。” 车辆还未行驶，再熟悉不过的全息屏幕在几人的身前展开，就这样同步着卡米拉的操作，数份用作参考的资料先后显示在了其中。 其中包含了一男一女两名研究员的半身照。 照片中穿着研究服的青年一丝不苟，旁边的长发少女则略带笑意。 相比前者已经算得上成熟的年龄，很明显，那位少女显得有些小了。 “埃利诺?达勒和琳?塞西尔。” 卡米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是第四分部[隐城]的两名二级研究员，也是A级和B级的逆能者，我们要在避免战斗的情况下，把他们护送到[绿都]。” “那不是挺好的吗，也顺路。” …… “没那么轻松。” 抬起头的加登打断了艾丽卡的话，他用手指划向了身前的全息面板，上面显示了一份区域地图。 “这条路，会经过零号废墟。” “什么，那是什么。” “一片危险的死城。” “……？” 因为对方语气的改变，不明所以的艾丽卡一言未发地皱起了眉头。 “对，就是加登说的那样。” 片刻的沉默后，少许担忧的神色显露在了卡米拉的脸上。 “那边本来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不过因为[盖亚]的出现，所以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盖亚]？” …… “第一只黯尘之主。” 在两人交谈的空隙中，一旁的加登代替卡米拉补充了一句。 “嗯……而且那边的黯尘浓度始终是超标的水准，就连A级的装甲也很难在那边长时间停留。” “没有其他的路吗？”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瑟维斯转过头，谨慎地问向了卡米拉。 “啊……任务还没到那么危险的程度。” 从对方的话语中理解了什么，卡米拉放缓了神情。 “去[隐城]的方向只需要从边缘的公路驶过就好了。” “……” “我记得……那条公路的两旁，以前都是很大的观光草地，现在可能只有沙子了吧。” 试图回想的卡米拉转过头，望向了装甲车窗外的废墟。 “说了那么多，不还是不危险……” “不是的，艾丽卡。” “……？” “那边是黯巢区，常驻的黯灵非常多，也会有很多高级的黯灵，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只要危险几倍。” “就是那只蠢到死的大老鼠啊？” “……” 停下说明的卡米拉偏过身，从椅背旁边看向了后座的艾丽卡。 “啊……” 3 ——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街道上。 周围的废墟寂静无人，仔细凝望的话，只会有孤独感袭来。 “快要晚上了……艾丽卡，把后面的灯打开。” “为什么是我？” “……” “好啦好啦。” 行驶中保持匀速的装甲车上，操作仪表的卡米拉将驾驶模式改为了自动，接着看向了远方某处的位置。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这边可以看到零号废墟了。” “……？” 林立的建筑逐渐稀疏。 很快，前进的装甲车开离了街道，行至了一条位于荒凉沙地中央的宽广道路。 视野十分开阔，对此感到有些好奇的艾丽卡偏过身，和瑟维斯一同看向了窗外。 一片城市的废墟正坐落在远处。 和往日所见完全不同，那是难以入目的场景。 几乎所有视线内的建筑都被严重毁坏，大多维持在三层左右，折弯的钢筋从楼骸的裂口中穿出，显得十分的扭曲与丑陋。 “就是那个？” “嗯，看到了吧。” “什么啊……” 小声地说着，不感兴趣的艾丽卡默默回过了头。 …… “不过这么远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不一定。” 再次开口的卡米拉打断了瑟维斯侥幸的话语。 “如果被高级的黯灵察觉，就算是这样的距离，战斗也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只能这样吗？” “可以用光学迷彩……不过因为动态消耗的问题，大概只能维持回来的路程。” “那也还好吧……” 更加不详的气息笼罩了远处的废墟，与西坠的太阳相配，让人感到不安。 “奇怪……” 无数的建筑中，唯一一栋高耸的大楼出现在了瑟维斯的眼中。 和旁边低矮的碎片残骸不同，它保存的过分完整，完整到会怀疑自己所看到的真实。 无法理解。 “……” 这是…… 疑惑间，他观察的目光逐渐上升，最终到达了大楼的天台。 …… 在那之上的缺口。 有一位坐在边缘的少女。 她将半并的双腿垂在半空，神情低沉的看着脚下的废墟。 如此违和的场景让瑟维斯怔住了。 那段相隔的距离很远，也很近。 近到少女随风飘动的纯白长发仿佛就在眼前。 “……” 终于，对方抬起了头。 从那双猩红的竖瞳中透出的，是看不到尽头的迷茫与阴郁。 彼此本不存在的相视，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就像是整个世界上再无他人，只有他与她。 “……卡米拉！艾丽卡，加登，那边的大楼上有人！” 如同噩梦惊醒般，回过神的瑟维斯有些语无伦次。 “喂……别碰我，发神经啊你！……” 被吓到的艾丽卡在后撤的同时打向了他的手臂。 “……” “先别急……瑟维斯，你说大楼上有人？” 出于缓和气氛的目的，瞥了一眼对方的卡米拉转过头，仔细地看向了窗外的废墟。 “在哪里？” “就在那边最高的楼顶……” “那边？” “……” 瑟维斯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远处的建筑残骸依旧安静，伫立在夕阳之下，他所指的大楼天台没有任何的人，或是人的痕迹。 “什么人都没有啊……” 艾丽卡同样在看着那边。 “你是不是想讲鬼故事？我告诉你，吓不到我的。” “怎么会……刚才还在的啊……” “行了吧，我看你就是脑子坏掉了。” 面露不悦的艾丽卡倚向窗边，没有再和语塞的青年说话。 …… “如果是那边那栋楼的话……确实有点奇怪，以前灰烬有对那里做过一些调查，但是都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 “嗯……说不定真的是你看错了。” “好吧……” 无言了许久，最终强迫自己承认的瑟维斯在几人断断续续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视线之外，建筑之间只有再无变化的空荡。 …… 额头上有一丝冰凉的触感。 第004章修复与毁坏 1 装甲车远离零号废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迟来的夜幕如同一张网，包围覆盖了荒凉的大地。 “……” 有些困倦的艾丽卡抬起手，打了一个不太淑女的哈欠。 在那之后，她抹了一把眼边，转头看向了驾驶位上的卡米拉。 “还没到吗，队长，要睡着了……” “现在还是任务途中，打起点精神吧。” “都是任务……” …… “卡米拉。” “怎么了，瑟维斯？” 与艾丽卡不同，此时的瑟维斯还没有困意。 也是因为先前经历的事。 “之前你们说的黯尘之主……盖亚，是怎么回事？” “嗯？训练班的课程里没有讲过吗。” “有点粗略……我没了解太多，只是知道S级的黯灵才会被称作黯尘之主。” “那你比较想知道哪些……？” “……盖亚是什么样子的？” 沉思了一会，瑟维斯抬起了头。 “是……” “覆盖着重甲，近似蜥蜴的百米巨兽。” 还没等卡米拉想好描述的语言，不动声色的加登提前回复了他的疑问。 “呃嗯……就是加登说的那样，我没参与过那场战斗……只是在资料里了解过。” …… “你参加过那场战斗吗？加登。” “嗯。” “那……”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的回答意外的没有温度。 “……” “加登他就是那样，不用太放在心上。” “呃……不要紧。” “到了，前面就是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中，一座与一路上看至厌烦的残骸废墟截然相反的完好城市从浮沙中显现，在车辆前方延伸扩展了开来。 “已经进入净化屏障的范围内了，这里就是[隐城]。” “这就是隐城？” “是啊。” 几人放目远望，两侧稍有荒芜的土地虽然得到了收敛，但还是没有消失。 位于城市外围的警戒区设有哨卡，审查的流程要比预想中的简单许多，开始减速的装甲车得到了自动扫描器的权限认证，很快驶入了内部的道路。 “好像，就只是比较落后的小型城市而已，还以为会是某种像是村落一样的地方。” “嗯……还不至于那样……不过这边也算是偏僻，有这样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将话语顿了顿，偏过头的卡米拉看了一眼后方的两人。 “瑟维斯和艾丽卡都是第一次来吧？” “别把我和他放在一起。” “……” 耸立排布的建筑透露着衰败中的繁华，渐渐远离了行人稀疏的街道，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行驶，继续观望的几人看到了城市中由钢铁构筑的警戒围墙。 “好像，本部的样子也比我们那边小很多啊。” “不全是，[隐城]的要塞大部分都在地下，不过和[绿都]的不同，没有建设额外的地铁通路。” 跟随着渐缓的话语，车速慢了下来。 “辛苦了。” “嗯。” 检查的警备员进行了第二次的确认，随后放行了装甲车。 “好慢啊……” “再等一下就好了。” 已经奔波许久的装甲车在四下无人的道路间找寻了几次，最终停靠在了紧邻要塞的广场前。 遥远的夜空之上，浅幻的屏障能量在星河间流动，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就停在这里吧。” “队长？这里不是停靠区吧……” “马上就要走了，所以停在这边会方便一点。” “……” “等一下，我先联系通讯员。” 散发光芒的仪表逐渐暗淡，回头示意的卡米拉打开车门，从侧边走下了车。 “……” “别看我。” 艾丽卡第一时间瞪回了瑟维斯的目光。 2 [连线等待中] 空荡荡的面板中只有一行提示。 平复着想要踱步的心情，卡米拉将视线望向了远处皎洁的圆月。 对于她来说，同样的光景，上一次见到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喀—— “……” 通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出现在视窗中的，是一名身着正装的男人。 “这里是第二中级小队的卡米拉?伊芙琳，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装备状态良好，无人员损失，可以进行护送任务。” [“好的，我们会和[隐城]方面联系。”] “知道了。” [——] 看到面前的通讯窗口收叠消失，放下心的卡米拉轻轻呼了一口气。 “队长。” “……！” 从背后响起的声音稍微吓到了她，在转身的同时，皱起眉头的卡米拉后退了几步。 “艾丽卡，你做什么……” “……？稍微有点无聊，就……”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是刚刚啊，加登和瑟维斯他们都下来了。” 在艾丽卡所指的方向，卡米拉看到了正查看着轮毂装甲的加登，以及站在一旁的瑟维斯。 “……下次说一声好吗？” “我这不是来说吗……” “……” 无奈的卡米拉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稍显蓬乱的短发。 “队长。” “又怎么啦……” “这边有休息区吗？” “当然有啊，所有分部都有的……不过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可以去拿点吃的吗？” “……” 片刻的无声，卡米拉放下了僵住的手。 “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再忍一忍吧，车上的柜子里还有一些压缩食品，可以先吃那些。” “那些味道很差啊……” “……好好好，等我们做完任务，我给你买零食。” 略有敷衍说着，看到眼前的艾丽卡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卡米拉放弃了反驳。 3 安静不足以形容这样的气氛。 要塞空旷的广场上没什么人，一些简单修剪过的植物环绕在四周，因为缺乏后续的打理，它们的叶片上附着了不少灰尘。 只能等待的时间里，旁若无人的艾丽卡倚靠在轮毂上，打起了瞌睡，只有另外几人还在驻留。 “……” “今晚月色真美。” 凝望着星空之上的圆月，无觉的瑟维斯想起了一句话。 沉闷的心境还未散开，身旁的卡米拉转过了头。 “……？” “呃，不是那个意思……” “没错啊，是很美。” “……” 顺应着对方的神情，放低视线的瑟维斯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说起来……我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有认真看过月亮了。” 看到天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月晕，低声喃喃的卡米拉移开几步，最后坐在了艾丽卡的身边。 “是吗。” “是啊，我也忘了是多久了……月亮嘛，看着总能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她的语气变化了。 “是什么？” “……” ……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将话题停顿了一会，表情细微的卡米拉轻柔地笑了一下。” 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瑟维斯没有选择再问下去。 “……” “他们来了。” “嗯？” 二人随着加登的声音看去。 在数名战斗员的护送下，有两位还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踏上了广场的石砖。 “来了来了，快起来艾丽卡。” 没等对方反应，卡米拉已经扶着她的肩膀摇晃了起来。 “啊……嗯？……” “……” 看到效果不佳，从前方走回的加登抓住艾丽卡的手，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呃……” …… “……？！” 也许是注意到了被卡米拉所搀扶的艾丽卡，两名研究员中最为年幼的少女脱离队伍，轻摆着双臂跑了过来。 她的年龄要比艾丽卡还小上许多，这正是违和的地方。 凉鞋嗒嗒，数缕随风飘起的白蓝色长发敛入了月光，少女略显急切的神情中透露出了某种特别的气质，与那双柔和的青色眼瞳相配，让人很能产生保护欲。 “受伤了吗？” 缓下了步伐，她立刻看向了一旁的卡米拉。 在那件宽松的白大褂下，是淡色的短袖上衣与浅灰的短裤。 这样能留出白皙肌肤的装扮确实很清凉，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戴在膝盖上的那两枚军用护膝。 “没有啊……” “……？” …… “琳，她没受伤。” “没有吗？……” “先自我介绍一下。” 暗金色碎发的青年停在了少女的身后。 “我叫埃利诺?达勒，二级研究员，A级逆能者。” 在几人看来，他的外貌年龄有些模糊，不过和加登一样，有少许未理净的胡茬留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同样普通的白大褂内，是一件浅色的衬衫和灰黑色牛仔长裤，至于皮鞋的部分，他擦的很是干净。 “嗯……我是琳?塞西尔，二级研究员，B级逆能者……请多指教。” 衔接着他的话语，一旁的少女并不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你们就是来接应的[绿都]小队吧。” 发觉几人疑虑的目光正盯着不知所措的琳，先行发声的埃利诺打破了这份沉寂。 “……嗯，是的，我是队长，卡米拉?伊芙琳。” 确认艾丽卡已经完全清醒的卡米拉向前走出，直到此时，埃利诺才把目光从瑟维斯的身上移开。 “逆能者不是队长吗？还真是少见。” …… “为什么逆能者就一定要当队长啊？” “艾丽卡……别说话……” “……” “我们会用这辆隐匿型[堡垒]……” …… “等一下。” 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对话中断的几人转过了头。 绕过战斗员队列，走到几人前方的是一名灰发男人。 着装在他身上的，是与周围战斗员稍显不同的黑色装甲，有几处特别的暗金涂装分布在边角，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挡风的灰色大衣被他披覆着。 “我是[隐城]的副指挥官伦纳德，职务原因，需要同乘这辆车去一趟[绿都]。”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冷漠，有些不可捉摸的神情中，隐约有一份对于众人的蔑视。 “那样的话，需要……” “是要拒绝吗。” 听到眼前卡米拉的回答，男人抹了抹手，似乎是想擦下装甲上沾附的灰尘。 “了解……我会向通讯员报告这件事。” “不用了。” “……” 沉默的卡米拉退开少许，向着旁边让出了道路。 “在这样的特别时期，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先管好手下。” 男人的视线飘忽不定，有意扫过了冷眼的艾丽卡。 “要知道，就算是小队长，也只不过是接受指令的鹰犬而已。” “你……” 最后的名词彻底激怒了全程忍耐的艾丽卡，她想要冲出队列，但一旁的卡米拉默不作声地拉住了她。 那样的眼神中有着某种暗示。 “……” “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出发吧。” 由足甲踏出的脚步声中，灰发男人走向了装甲车的后舱，只有恼怒的艾丽卡还在摩擦着齿间，发出了些许细微的响动。 …… “走吧。” 埃利诺拍了拍身旁皱紧眉头的琳，放轻了语气。 “有些话，不用听也行。” …… “队长……” 除了护送的战斗员，其他几人先后走向了装甲车。 “……” “没事。” 看着投来目光的艾丽卡，卡米拉简单地笑了笑。 “快点回去吧。” 第005章期望的夜晚 1 夜色之下，前路漫漫。 覆上一层灰尘的装甲车驶离了[隐城]的屏障，缓缓回到了之前经过的道路上。 虽然内部的座位额外多出了三人，但是整体的空间并没有因此变得拥挤。 “为了应付夜间的黯灵，我们会最大程度的开启光学迷彩，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调试好仪表的卡米拉回过头，看向了后座上的几人。 与其说是提醒，她的话更像是刻意的说明， 那位自称副指挥官的灰发男人此时正坐在最远处的座位，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一言不发地操作着眼前的全息面板。 …… “你的名字叫什么？” 大概是为了调节紧张的气氛，埃利诺先行开口，看向了不远处的瑟维斯。 “呃……瑟维斯?鲁珀特，A级逆能者。” “呵呵，可以不用那么正式的。” 他平淡地笑了笑，接着短暂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琳。 “方便透露一下能力吗。” “是火焰。” …… “……火焰吗？” 旁听的琳像是有了精神，好奇而谨慎的，她将身体前倾，想要更近距离地观察对面瑟维斯。 “可以演示一下吗？” “琳，现在还在车里。” “好吧……” 知道了自己话语的失态，略显尴尬的少女退回了埃利诺的身边。 “……差点忘记说了，我的能力是重力，她的能力是修复。” “修复？” “对。” “我记得……那好像是很稀少的能力吧。” 想到什么的瑟维斯有些惊讶，不过他尽量控制了自己想要打量的目光，以防在这种还未熟悉的情况下为对方带来困扰。 “没错，就是因为这点，大多数有着修复能力的人会被征召为医护员一类的特殊职业……不过她算是个例外，我比较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研究员也是能救其他人的。” 随着埃利诺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琳小声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隐城]是什么样的地方？” …… “这一点还轮不到你们评论。” 意料之外的声音，不再保持沉默的灰发男人久违地开口，打断了几人想要进行的对话 。 “说那么多没用的话，不如多做点有用的事，这才是你们的基本原则。” 如他所想，车内的气氛回归了安静。 “……” 环抱着双臂的艾丽卡移开了目光。 2 一成不变的时间在单调中悄悄溜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行驶的装甲车转过了最后的街道，那片熟悉的公路重新展现在了远处。 无声倾洒的月光下，破败的废墟依然沉浸在阴影中。 冷寂的光芒无法照亮那里，只有零星几点暗紫的幽芒潜伏在暗处，散发着隐约的恶意。 也许是身体的本能，或是之前的回忆，坐在窗边的瑟维斯莫名的有些紧张。 默默做了一次深呼吸后，他看向了座位远处的灰发男人。 …… 对方已经睡着了。 那件防风的大衣被他拉起，尽量遮起了上身。 “……” 不知为何，瑟维斯的心情轻松了一点。 的确，对于那位男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安心的入眠，等待这次任务的结束。 …… 灯光暗淡的车内，紧绷精神的不止有瑟维斯，还有紧贴在埃利诺身旁的琳，她正抱着对方的手臂，将整张脸埋在起伏的衣料中。 “话说，[绿都]，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发觉了瑟维斯投来的目光，微扬嘴角的埃利诺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抚上了琳的头顶。 柔顺的发丝在他的掌心滑擦。 “[绿都]啊……” 记忆的路程近在咫尺，思考着说明的方式，瑟维斯犹豫了。 “算是很大，很好的地方吧……那里有很多绿色的植物，人们也经常挂着笑容。” “还真是与名称相配的样子。” …… “不止这些。” 顺着话音的方向，放下手臂的埃利诺与瑟维斯一同看向了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艾丽卡，除了变化的语气，还有些许不快的神色余留在她的脸上， “美食街，游乐园，只要你想得到的，这边都有，想说我们只顾享乐也没关系。” “不会的，如果是琳，应该会很喜欢那种地方。” 埃利诺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 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一直藏在他身边的少女抬起了头。 “……是真的吗？战斗员姐姐。” 那双残留惧意的青色眼瞳中流动着期待的光辉，毫无虚假。 “……” “真的。” 似乎并不情愿的艾丽卡将视线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接着敷衍地做出了回复。 “而且，我是有名字的，叫艾丽卡?莱斯利，记好了。” “好，莱斯利姐姐。” “艾丽卡也没关系……” 注意到了琳的反应，她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对了……” 这次接上话题的是瑟维斯。 “你们为什么会从[隐城]那边调来[绿都]呢？” “这个啊……” 表情平淡的，埃利诺将目光落向了窗外。 高悬的月与群星还在夜色中闪耀。 在那之后，他回过头，略带深意笑了笑。 “原因可能说起来不太方便。” “……好吧。” 3 路程还在继续，平和的无觉中，长时间的行驶带来了困倦。 经过了先前的交谈，几人之间已经不再有最初的陌生与隔阂，所以他们都安心的放下了拘束，暂时进入了能够休憩的梦境中。 只有卡米拉与瑟维斯例外。 原因还是一样。 “卡米拉。” “……？” 早已切换为自动模式的仪表前，正低头查看着什么的少女偏过了身。 “怎么了，瑟维斯？” “你不困吗？” “还好……”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临时收了回去。 这样僵持了一会，沉默的卡米拉将身体移回了前座。 “……” 因为缺少话题，瑟维斯没有选择追问。 车窗外的某处，连成一片的玻璃映照着星芒。 位于远方深暗的楼骸中，那栋高耸的大楼如影随形，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的视线。 同样的场景。 带着不安的心情，想要确认某件事的瑟维斯将目光抬高，试探地望向了天台的边缘。 …… 没有想象中人影，只有一轮熟悉的月光照耀在外围的缺口上。 “……” 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 梳理着内心的质疑，瑟维斯移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这样短的一瞬间，某个影子被刹那的余光敛入了其中。 他猛地转过了头。 …… 天台的围墙之上，一只像是飞鸟的东西正停落着，通过那双幽绿的眼芒，大致可以猜到它的身份。 “……” 只是黯灵啊…… 希望不要看到这边。 [——] 咔嘶—— “……？” 还未等瑟维斯完全放松，异样的电子杂音从驾驶室的方向传来，打破了车内唯一的寂静。 “发生什么了吗？……” “……” 察觉到了身后青年的注视，皱起眉头的卡米拉抬手关闭了一旁悬停的乱码视窗。 “通讯断了……而且……” 欲言又止地，卡米拉又反复看了几次窗外的远处。 “先叫醒他们。” 第006章漆黑之炎 1 “发生什么了……？” 短暂整理了思绪，除了那位男人外，从浅眠中被唤醒的几人先后在座位上回正了身体。 “按照时间，我们应该已经驶出这条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 察觉了卡米拉话语中的踌躇，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窗外。 荒凉的公路与沙道仍在不断延伸，不时会有几丛干枯的植物掠过他们的视野。 唯一只有远处的废墟如同静止一般，显得十分的突兀与诡谲。 “现在有异常的干扰中断了通讯，我没法联系到要塞那边。” “车载的能量雷达呢。” 首先反应的加登展开了视窗，着手调整了设备探测取值的区间。 “以车体为中心，广域范围内都能侦测到异常的黯能量。” “怎么可能……” ……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持续的喧闹吵醒了睡梦中的灰发男人，在用厌恶的神色扫视了几人后，他缓缓从最远的座位上坐起了身。 “先看一下窗外吧。” 放低声音的卡米拉用眼神示意了窗口的方向，不过对方并没有理解她的具体所指。 “零号废墟而已，这点事情也要大惊小怪吗。” “路程不对，我们在这边已经滞留几十分钟了。” “车不还在开吗？” “对……就是因为这个。” 久违的沉寂里，彻底的不安感终于弥散开来。 “这就是鬼打墙吗。” “哼……研究员也会信那种东西？” 满不在乎地，在讨论中始终闭着一只眼睛的艾丽卡看向了做出猜测的埃利诺。 “当然不信，不过现在的状况，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了吧。” “……” 依附在他身旁的琳脸色很是难看，或许是对于某个名词的恐惧，她的身体隐约有些颤抖。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开玩笑，立刻给我想出解决办法，如果因为这件事出了问题，引发的后果你们能承担吗？” “伦纳德先生。” 话音落下的同时，似笑非笑的加登叫过了言语低沉的男人。 “……？” “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如果只是这样发泄，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时间。” “……” 看到了加登凝起的眉头，仍然轻蔑的男人转过头，将视线落回了面前展开的窗口。 “卡米拉。” “……嗯，应该就是那样。” 短暂的相视，卡米拉就读出了加登眼中的意思。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任何超自然现象。 “能通过黯能量的类型分辨是什么黯灵吗？” “不能，零号废墟那边的能量波已经渗透到了这边，现在雷达上的黯能量组成十分混乱。” 所有人都沉默的气氛中，卡米拉回答的声音意外显得有些稳重。 “那再试一下……” “队长，不用那么麻烦，我下去侦查一下就好了。” 偏过头的艾丽卡打断了加登的话。 先前那只被她合起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在那对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瞳孔中，似乎多了一份自信与责任感。 “不行，太危险了，艾丽卡……我们连敌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贸然下去肯定会……” “那我们就要在这边胡乱兜圈子，直到能量耗光吗？” “可……” 嗒——嗒—— 还未等卡米拉有所反应，轻缓的警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拉回了她的注意。 紧随而来的，是雷达上推散一切的异样波动。 [高温警告] “……？” “附近的温度和黯尘含量正在快速上升……” “终于不缩头缩尾了吗，要出来就快点出来。” 扫视四周的艾丽卡展开了面甲，一线蓝光，传感器暗淡的光芒纷纷亮起，遮盖了她低沉的神情。 “我们可没时间陪你玩捉迷藏。” 轰喀——— 强烈的震动伴随着巨响，装甲车前方远处的地面被瞬间破坏，飞散的碎块和扬起的尘土中，压抑的阴影迅速隆起，占据了众人的视野。 “……！” 紧急制动的装甲车拖出了一道烟尘，勉强停了下来。 远处泛开的紫芒暗淡却夺目，那只臂间生有翼膜的巨大黯灵轻易撕裂了路面，在稳定身体的同时抖落着外壳上的碎屑残渣。 “这是……” 咕噜噜噜——…… 由黑色重甲所保护着的头部上，三对在黑夜中散发着不详紫辉的眼芒模糊了。 那是仅存于噩梦中场景。 奔涌狂乱的热流转为了漆黑的火焰，扭曲空气，蔓延覆上了黯灵身体。 不管过程如何，它的视线始终看着几人的方向。 “是[黑炎支配者]……” “它能看得见我们！快后退！” 再次启动的装甲车解除了失去作用的光学迷彩，就在车身后退的那一刻，远处的黯灵起身击碎了地面。 大块的道路辐射状崩毁，成为了地狱般的火海，那股震撼的冲击在余灰间传递着，直到抽出了双爪的黯灵发觉了车辆的远离。 ——…… “快点想办法啊，你们要我死在这里吗？” “能不能闭嘴，你这老不死的。” “你说什么？” 恼怒的灰发男人转过头，瞪向了从座位上尽力起身的艾丽卡。 “我说，在我把你那只会抱怨的嘴巴切开之前，给我保持安静。” “你……” “队长，枪借我。” 没有理会男人后续的目光，拿起一旁步枪的艾丽卡开启装甲车的舱顶，用双手扶住了两边。 有一层淡蓝的半透明能量阻隔在车身装甲的结构中，大概是净化黯尘的屏障。 快速观察了外部的状况，她直接用手臂撑起身体，以蹲伏的姿态来到了装甲车的顶部。 “真热……” 虽然车辆还在倒退，但是黯灵所引发的热流已经到达了这边，就像是盛夏的烈阳，让人难以忍受。 噜呜——— 视线的远处，将翼间半展的黑炎支配者正紧紧跟随着装甲车的轨迹，大量的烟尘不断从被踏碎的地面爆散而出。 “喂！……丑八怪，看这边！” 数颗能量子弹螺旋飞出枪口，精准命中了在火流中摇曳的眼芒。 ——…… 吃痛的黯灵稍微失去了平衡。 这样的结果加快了它追击的步伐。 “艾丽卡！你在做什么，不要再刺激它了！” “……” 松开扳机的艾丽卡站起身，看向了展开的通讯面板，上面是面露担忧的卡米拉。 局限在队伍之内的通讯似乎没有受到明显的干扰。 “当然要。” “……？” “这样才能引开它。” 席卷的热风吹起了艾丽卡的短发，再次确认了黑炎支配者紧盯自己的仇恨眼神，她将手中的步枪扔回了装甲车内。 “不可能的，它的速度太快了，别冲动，艾丽卡！” “不用担心……队长。” …… “一小会就好。” 淡蓝的光芒从机动喷口中绽放。 调整着重心，跃下装甲车的艾丽卡滑至了路边的沙地。 呼噜——— 事实的确如此，闪烁的亮点刺激了黑炎支配者的感官，它毫不迟疑地放弃了装甲车，转身追向了远离道路的艾丽卡。 “……” “还等什么，走啊！” 随着灰发男人的声音，不再逃亡的装甲车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还未被破坏的路面上。 这一次，卡米拉用行动拒绝了他。 “我让你开车，听到了吗。” “加登。” 继续无视着灰发男人的指令，展开面甲的卡米拉看向了后座。 “你来开车，我去帮她。” “卡米拉……” “把枪给我。” “……” 不再言语的卡米拉接下了由加登抛来的步枪，然后回身跳出了车门。 低浮的尘雾在她脚下弥漫。 “……” 一定不要出事…… 仅剩的思考无法跟上对方的背影，向着远去的微光，摆开枪械的卡米拉启动了装甲。 第007章光与影 1 应该已经拉开很远的距离了，接下来只要在天桥那边甩掉它。 思考着后续的行动，在沙路间疾驰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身后。 震颤扬起的尘霾中，黑炎支配者与她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近。 “……！” 居然有这样的速度…… 紧接而来的变故要比艾丽卡想象的快上太多。 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奔踏的黯灵用双爪猛然砸穿了地面，两道黑色炎浪延伸的同时，它借助反作用力腾跃至了空中。 “……” 糟糕…… 黑焰扭曲的异常轨迹打乱了艾丽卡的预测，她只能退求其次，通过后跳与机动撤至空中来离开火焰的途径范围。 交错的炎浪割裂了地面，将可怖的高温传递到了半空。 散发着暗芒的黑炎支配者在高处张开了双翼，从溢洒的火雨中俯冲扑向了还未落至安全区域的艾丽卡。 “……” 再要一小会…… …… 将双臂架在身前，利用机动大幅度后退的艾丽卡躲过了致命的扑袭。 伴随着盛放的漆黑，塌陷的大地层层裂解，成为了爆燃的火海。 “切……” 瞬间扩散的冲击波挟带着阴暗的热浪，直接撞落了半空来不及躲避的艾丽卡。 努力维持的平衡感还是被沉重压垮了，远离火海的一隅，仅存荒芜的沙地上腾起了数团尘雾。 …… 本应连续的意识有了短暂的空隙。 “咳咳……” 直到四周的浮尘稍微散去，在坠落后勉强找回知觉的艾丽卡抬起头，用仍然留有余温的手臂撑住了地面。 咕呼——…… 远处崩裂的坑洞中，沐浴着熊熊烈焰的黯灵重新进入了她的视野。 那片早已将一切化为余烬的漆黑炎火彻底包覆了它的全身，极端的放大了它本就充斥着压迫的身形。 灰暗夺目的色彩，数点朦胧的紫芒闪耀着。 “……” 怎么可能就在这里…… 缓缓喘息的艾丽卡不甘地支起身体，目光低沉地看向了踏过残骸的黑炎支配者。 “这边！……” “……？” 几颗能量子弹飞向了停下步伐的黯灵，但是在接触它之前就已经被超越常理的高温分解。 噜——…… 它会转头，多半是对声音的敏感。 “队长？……” 又是几颗子弹划过，转动身躯的黑炎支配者来回移动着目光，却不能找到袭击者的身影。 “快跑，艾丽卡，我马上也跟过去！” 察觉了黯灵迷茫的状态，仍然迟疑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 “……” 真的能走吗…… 呼嘶———— 即使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有效的伤害，这样持续的干扰也令它十分的烦躁。 “喂！” ——…… 急转身躯的黑炎支配者再次用双爪砸碎了残缺的地面，即刻突破沙尘的震波卷起了裂缝中的火焰，几乎覆盖了它面前的整个区域。 “……！” 这些都被艾丽卡看在了眼中。 散落的火苗中，被击飞的卡米拉身上的装甲闪烁了几次，接着完全解除了光学伪装。 “队长！……” “……快走啊艾丽卡，我的护盾撑不了多久了！” ———…… 不明原因的，想要接近的黑炎支配者突然停顿了一刻。 那片覆盖着它全身的火焰随之减弱，稍微显露出了下方漆黑的外壳。 “别过来，艾丽卡！” 噜噜—— 没有理会冲向这边的少女，恢复行动的黯灵缓慢抬起锋利的右爪，将下一次攻击的终点对准了从远处灼热的地面上起身的卡米拉。 “……！” 不可能…… 等到艾丽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即使再怎么努力，她也无法拉近这段距离。 “滚开啊！” ——？ 紫黑的能量凝聚在了黑炎支配者的身边。 2 —— 微凉的夜风里，沉闷的震响从远处传来。 眺望着位于枯草彼端的远处，在沙路上奔跑的瑟维斯停下了步伐。 “……” 是卡米拉那边吗…… 想到了先前的嘱咐，顾不上考虑另一边的状况，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瑟维斯强行移回目光，转而看向了伫立在眼前，早已废弃，甚至大部分都已经坍塌的天桥。 …… 在埃利诺与琳的辅助下，加登完成了最后的黯能量解析。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干扰与异常的源头并非是来自于黑炎支配者。 而是遥远的这里。 也许只是缺乏根据的猜测，但确实有一只身份未知的黯灵正潜伏在暗中，影响着一切。 对于无法在战斗中帮上忙的瑟维斯来说，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 “……” 要快一点了。 重起脚步的瑟维斯越过了几丛杂草，在尽量平和的思绪下向着大桥的位置散出了感知。 空气中的黯能量彼此混杂，就像杂乱的湖水。 他能感受得到，一环异样的波纹正从某处扩散开来。 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奇怪类型，相比于前者，这处的源头就是湖中跃起的水滴。 …… 找到了。 炽热的火焰从瑟维斯的身边流过，向着耸立的大桥之上，他在能量间灌注力道，随后屈膝跃起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目标是中央的车道。 轨迹中消散的火光泛出了少许淡蓝的能量，快速穿破了拂卷在半空的气流，最终身位远远高出大桥的瑟维斯慢慢调整姿态，做好了下落的准备。 下方的道路上空荡无人。 能够俯视的视角很快平缓，以瑟维斯的落点为中心，一直积累留下的灰尘在碎石中腾起，无声无息的散向了四周。 “……” 就是这里…… 沉默的青年转过头，谨慎地望向了死寂的残骸。 没有回应的声音。 努力寻找的源头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不再能察觉到。 “……” “错了吗……” 一丝焦急泛上了瑟维斯的内心。 然而现实欺骗了他。 呜嗡—— 一只黑紫色的光爪穿透了空间，在泛起的波纹中抓向了他毫无防备的背后。 尽管极力做出了闪躲，反应慢了一步的瑟维斯还是被对方的突袭抓伤了手臂。 “……” 该死…… 在大幅后撤的间隙捂住伤口后，他警戒的看向了从涟漪中现身的袭击者。 ——…… 那是生有四只爪臂，只保留了上身的类人型黯灵，无机的黑色盔甲状外壳组成了它的身体，同时取代了所有生物应有的特征。 流动的紫芒间，数根由能量拟成的尖刺生长在盔甲后部的缝隙中，正如它微张的光爪一样。 迷幻而致命。 “……” [魔术师]…… —— 散发着幽光的黯灵悬浮在空中，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不远处的瑟维斯。 在它面盔的中央，是一点眩目的独芒。 由灰烬记录的资料中，有过这样的怪物。 [空间型黯灵]。 被归属于极度危险的分类。 …… 现在不会有思考与休息的时间。 对准黯灵前冲的路线，他将身旁压缩的火焰凝聚为了光束，直接横扫划过了对方的身体。 “……” 果然…… 呜嗡—— 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的魔术师穿过了波纹，轻易来到了瑟维斯的背后。 他转动着目光，勉强跟上了光芒的方向。 燃起的火焰旋转着，在他的周围形成了耀眼灼热的漩涡。 ——？ 随即摆开爪臂的黯灵迎过了升腾的炎浪，近乎轻蔑地在扭曲的热流间看向了他。 “……” 这家伙…… ——…… 察觉了对方的愤怒，继续接近的黯灵刻意放慢了动作，那只与火光共同闪烁的光爪被它抬起，对准了青年的目光。 “……” 被迫后退的瑟维斯撤出了黯灵攻击的范围，四周失去能量的火环立刻消散，化为了残存余烬的火花。 对方只是目送着他远离，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 不对…… —— 下一秒，转瞬重现在他身前的黯灵刺出了利爪。 这样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 锋利的刃芒划裂了外套与皮肤，沾染了飞溅的红。 终于避开了致命伤，偏移身体的瑟维斯本能地向着黯灵的方向释放了热量。 在抽出爪刃前，一团流火烧焦了它的爪间。 ——…… 不再淡然的黯灵迅速闪至了不远处，捕捉到了这样的细节，忍耐着保持平衡的瑟维斯的心中隐约有了某种预感。 “……” 是这样吗…… 来自一旁的肩膀处，暗淡的鲜血滴下地面，裹上了灰尘。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来吧！……” ——？ 未读懂含义的黯灵漂浮在半空，动作诡异地看向了挺起身体的瑟维斯。 那处烧痕还残留在它的身上。 “尽管攻过来吧！” 呜嗡—— 看到开始凝聚的热流，黯灵瞬间移至了瑟维斯的面前，就这样，几束扫来的火光闪耀着，贯穿了它的身体。 “……” 不攻击吗…… 幽色的光芒缓缓摇动，对方被距离放大的身躯遮挡了月光，在咫尺之距的道路上投下了阴影。 ——…… 漠然无伤的黯灵注视着他。 “……” 一定要行得通。 撤回能量的瑟维斯退向了后方，抓住这一刻的破绽，消失在波纹中的黯灵张开了光爪。 不再是先前的玩弄，而是为了抹杀。 没有想象中的反击，黯灵命中的数根爪刃刺入了青年的侧腹，在此之前，他始终在偏移着身位。 就在得手的黯灵准备做出最后一击时，利爪间空气扭曲了。 ——…… 炽烈的光束以它所制造的伤痕为起点，灼烧贯透了它的整条甲臂。 缺口下四溢的残芒中，刹那的火焰爆发开来，彻底炸开了黯灵的半身与头部。 “……” 赢了…… 依然浮游的残躯上，代表着生机的光爪暗淡了下去，随着崩解的盔甲与刃锋化作灰烬，火花间飘荡的淡紫光粒悄然熄灭在了星空下。 …… 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 “……” 终于…… 如释重负地呼吸着，挪动步伐的瑟维斯靠坐在了临近的栏杆边。 要害之外的失血带走了他大量的体力，在这种没有携带应急绷带的情况下，他只有撕下衣物才能包扎起还未凝结的伤口。 “……” 不知道他们…… 取出了残留的断爪，瑟维斯转头看向了下方的远处。 …… “……” 第008章这是我的坟墓 1 “队长！……” 黑炎支配者的巨爪穿透了大地，扭曲的暗流开始在绽裂的缝隙中涌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周完全形成紫黑能量将它庞大的身躯压向了下方。 呜噜——…… 极度沉重的头部砸碎了残缺的地面，火光熄灭的烟尘里，更广的裂痕扩散着。 这份意料之外的冲击将黯灵的视线完全埋入了尘土，同时压制了它后续的行动。 “……？！” “这家伙非常的强！我没法压制它太久！” 远处抬起双手的埃利诺在原地站定，向着还未来得及反应的两人高喊着，同样的能量闪动在他周围，和黑炎支配者身旁的一致。 “埃利诺？……你……” “先别说了，离这边远点！” 碎沙与灰尘不断飞扬，陷入狂躁的黯灵拖砸着消尽黑炎的身躯，试图抵抗笼罩在外围的重力，只是因为被埃利诺所牵制，它始终无法好好行动。 “……” “卡米拉！这里！” 赶在艾丽卡之前，到达的加登搀扶住了提起步枪的卡米拉，然后用机动带着她后退撤向了相对安全的远处。 “队长……” “我没事，先撤退……” “不行。” “……？” …… 没有跟上撤离的两人，短暂缓速的艾丽卡再次启动了装甲的喷口，转身向着倒地的黑炎支配者疾冲而去。 “等一下！艾丽卡，它身边的温度太高了，不要进行近身战！” “不管怎么跑都会被追上的，只能在这里先消灭它！” 明亮的破甲切割刀从艾丽卡的左臂刀鞘弹出，她继续保持着速度，没有丝毫犹豫。 “艾丽卡！别去！……” 呼嘶——— 挣脱束缚的黑炎支配者猛然暴起，它想在周身重新释放火焰，但几乎被反作用力掀倒的埃利诺用尽全力压制了它。 “……” 好烫…… [高温警告] [护盾受损] 泛红的警视窗在面甲显示屏中接连弹出，占据了一部分视野。 …… 不能停下。 “……” 数秒的空隙中，跃起翻过空中的艾丽卡利用左臂上的刀刃，大幅度的切开了黯灵的脊背。 黑色的装甲外壳之下，是类似生物一样的暗色肌肉。 “哈……” 空气在扭曲。 过于灼热的温度，使得呼吸都是一件很奢侈困难的事。 时间流逝，解锁的全部感应爆弹被艾丽卡抛出，检测到黯能量的它们纷纷泛起红光，逐一附着到了黯灵外甲的伤痕之间。 “……” 这样一定可以…… 咯喀——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前一刻，不远处的地面被毫无征兆的切开了。 “……？！” 艾丽卡无法想象它是什么时候将长尾埋入的地下，只知道那道致命的轨迹比想象中快出太多。 能抽出刀刃挡在身前，就已经耗光了她全部的时间。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击飞了她。 金属的脆音，某种近乎麻木的痛感，与溢洒飞舞的殷红一同，折断的刀刃反射出了最后的淡芒。 [护盾失效] “哼……” 下一秒，耀眼的火光爆发开来，填满了所有人的视野。 如浪潮般席卷的热流混合着灰暗的烟雾，不管是黯灵，还是少女的存在，都被彻底被吞没在了随风浮颤的茫茫沙尘里。 “……” “艾丽卡……” 从缓和中睁开了双眼，喃喃低语的卡米拉抬头看向了枯萎在残骸边的草丛。 她想要找寻那个消失的身影，但是因为讨厌的烟尘和奇怪的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 “没时间了，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卡米拉……快走吧。” 嘶噜呜——— “……？” ——…… 缺损的幽光亮起，摇晃的巨影重现在了飘荡的尘雾中。 觉察到异样的众人后退了几步。 毫无疑问，那是还未死去的黑炎支配者。 “果然这种程度……” 无声吹拂的夜风逐渐推散了浮尘与烟雾，低伏着暗淡的身躯，动作迟缓的黯灵用双爪撑住了地面。 几点紫色的液滴从它的齿边滴下，在尘埃中坠打出了数缕黑烟。 由于刚才的爆炸，它的脊背绽裂开来，塌陷碎裂的外壳间，隐约可以看到内部漆黑的骨骼。 “它的核心在背后。” “……” 凝聚能量的埃利诺转过头，看向了身后扶住卡米拉的加登，他的语气很是低缓。 “应该已经被破坏了。” “那就可以了……” 沉下目光的埃利诺抬起了手臂，虚弱的黯灵再次被压向了地面。 虽然它仍有在挣扎，但是力度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 也许可以直接撕碎它。 …… “加登。” “……” 沉默的加登看向了身旁的卡米拉，散发着微光的面甲遮盖了她的脸，无法看到对方此时的表情。 “我去亲手杀了它。” 尽量放得平静的声音掩藏不住那一丝细微的颤抖。 ……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僵滞的气氛持续了许久。 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无力的黯灵，加登缓缓点了点了头。 得到了回答，放下步枪的卡米拉抬起头，将目光落向了陷入地面的黑炎支配者。 “……” 她的呼吸忽然重了。 就这样握紧了手，奔出几步的卡米拉开启了机动。 接近再接近。 来自两人的视线中，那道加速的淡蓝轨迹穿越了满是残骸的大地，一直落向了黑炎支配者的背后。 似曾相识。 …… 黯灵…… 踏下的卡米拉抬手拔出了唯一可用的能量匕首。 “……” 都是因为黯灵…… 向着对方失去保护的大片伤口，她握紧双手，将闪耀的刀刃刺入了暗色的骨间。 ———…… 无力抵抗的黑炎支配者发出了一阵低鸣。 ……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一定是我…… 灼热的血液飞溅着，沾上了卡米拉手臂。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停下挥刺的刀刃。 为什么啊…… 为什么…… 空荡的意识间，她不断重复着失去意义的动作。 直到某一刻的结束，暴露在重力之下的骨架嘎吱作响，视线消熄的黑炎支配者垂下了头，不再动弹。 “……” 为什么一定是我…… …… 为什么…… …… 不能是我…… 出现裂痕的匕首卡进了坚硬的骨缝。 刃边光芒淡了，再无思考的卡米拉垂下头，跪坐在了黯灵千疮百孔的背后。 “……” 看到陷没在灰烬中的黯灵，放下手臂的埃利诺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远处的加登。。 喀—— “……？！” 本应死去的黑炎支配者重新开始了行动，那条遍布裂痕的长尾绕转着，将拖出残影的尖端刺向了静坐的卡米拉。 “卡米拉！” “……” 听到了远方的呐喊，她还是放弃了。 …… 曾经的理由不在这里。 一切都晚了。 “快躲开！……” —— 想象中解脱没有来临，清脆回响的音色拉回了她的意识。 挡在他面前的，是熟悉的身影。 “……” 艾丽卡…… 面甲下的瞳孔收缩着，呆滞的卡米拉想要开口呼唤对方的名字，但有什么东西带走了她的话语。 黯灵的尾尖击断了熄灭火光的刀刃，彻底贯透了少女的装甲与本就留有伤痕的腹部。 “切……” 咬起齿间的艾丽卡咧下残有鲜血的嘴角，抬手用断刃撞碎了尾部褪色的外壳。 …… 不会让你伤害队长的…… …… 时间或许真的慢了下来。 四散消逝的余烬间，裂痕蔓延的长尾缓缓崩解了。 那点破碎的锋芒最终没有接触到卡米拉，月光之下，它成为了夜色中的一部分。 噜呼呜——— “……” 迎着远处两人阴沉的目光，残缺的黯灵努力抬起头部，在对空的长吼后彻底倒向了地面。 “撑住……撑住，艾丽卡！……” 回过神的卡米拉抱住了倒下的少女，从黯灵崩塌的背后一跃而下。 “不会有事的……” 茫然无色的灰烬伴随着装甲的光芒飘落。 在慌乱中稳定重心的卡米拉找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接着放下了横抱着的艾丽卡。 “加登！快点去把装甲车开过来！……” …… “怎么会……怎么会……” 卡米拉落低的双手颤抖地悬在了半空。 眼前触目惊心的伤口大过了她的手掌，就连最基本的止血，她都无法做到。 “……” 不可能…… ———— 大概是在回应黯灵最后的吼叫，远处的零号废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可怖声音。 看着转过头的卡米拉，勉强睁开眼的艾丽卡收叠了面甲。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的憔悴，那双平日里充满活力的湛蓝瞳孔也涣散着，丢失了熟悉的生机。 “队长……没有受伤吧……” 这是找回言语的少女，想到的第一句话。 卡米拉的嘴唇轻抖着。 “没事的，都没事的，坚持住艾丽卡……加登他一会就会开车来接我们了……” “……” “等到他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只要一会就好了……没事的……” 思绪有些迟钝，目光暗淡的艾丽卡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出什么，但当她看到了卡米拉面甲下渗出的泪水后，她改变想法，尽力做了一个微笑。 “嗯……我们一起回家……” “……” “我想……多买点零食……这次……队长应该……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笑意，她安静地注视着面前低声抽泣的卡米拉。 “不会……艾丽卡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我再也不会拦着了……” “……” “所以……” 一滴混入杂质的泪从卡米拉的脸颊滑落，打散了艾丽卡装甲上的血渍。 …… “队长……没事的……” “我只是感觉有点冷……” “可以……抱一下我吗……” …… “嗯……” 卡米拉哽咽着，将身边微颤的艾丽卡拥入了怀中。 即便隔着装甲，她们也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冰凉与温暖，混合与离散。 …… “别伤心啊……队长……” “你看……” “今晚的星空……” 晴朗的月夜中，群星密布，一切静谧而安详。 “多……美啊……” 在这样纯净美丽的天空下，举目远望的艾丽卡从沉入星河的思绪间感受到了久违的安逸。 不知为何，过去和卡米拉相依的时光，她莫名的怀念了起来。 生活中简单的点滴，汇聚为了永驻的记忆。 不过迷失在困意中的她，已经不再能将其拾起了。 …… 只要睡一会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慢慢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第009章暗夜之潮 1 视线的远方，潜藏在楼影中的暗芒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一路滑过沙道间的残骸，毫无停留的加登偏动身体，绕开了眼前早已坍塌的矮墙。 随后在浮尘外开阔的视野里，突然有什么出现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 是一个泛白的身影。 “……？！” 像是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到，慌乱的少女在震惊之余后退了两步，接着摆出了生疏的战斗姿态。 “……塞西尔？” 尘雾四散，认出对方的加登急停在了不远处。 “呼……原来是加登大叔……吓死我了……” “你不是留在装甲车那边吗，发生什么了？” “嗯……” 看到男人收叠了面甲，终于放下戒备的琳轻喘着，开始缓缓平复自己紊乱的气息。 “本来……我和那个指挥官大叔一起在车里等着……但刚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之后，他就想要把车开走……” “……？” “我没抢过他，他就直接把我丢下车了……太粗鲁了……” 皱着眉头的琳抬起手，来回抚了抚收在身前的右臂。 “……” “大叔？……” 看到不远处的男人僵在了原地，她有些疑惑地靠近了少许，以便更好的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样子。 …… “塞西尔，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沉默了一会，尽量温缓神情的加登移回目光，看向了停下的琳。 “什么事……” “用你的能力……去那边的大桥下面，帮艾丽卡治疗，其他人应该都在那边。” “艾丽卡姐姐？她怎么了？” “她受伤了……很重的伤。” “……” 青色的瞳孔动摇了一瞬，暴露了少女内心隐藏的不安。 “我马上去！” “等等……” 还未等她走出几步，一旁的加登叫住了她。 “……” “告诉他们……” …… “我一定会带来支援。” 话语落下，神色低沉的加登转过头，望向了远方逐渐汇聚的黑潮。 2 …… 小时候…… 妈妈说过，月亮上住着女神。 只要向着月光祈祷，就可以实现愿望，收获祝福。 …… 是啊。 我一直是相信的。 …… 所以妈妈不在的那天。 我向着月光祈祷，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 但是爸爸也走了…… …… 我继续向着月光祈祷。 等待。 再等待。 为什么无法传达呢。 …… 只有一次也不行吗。 “……” 让她活下去…… 阴郁的卡米拉轻抚着在怀中安详睡去的艾丽卡。 落至臂间的动作很是轻柔，她害怕弄脏对方的脸，也不想打扰这份唯一属于少女的梦境。 无光的暗红沾染了她的装甲，即使这样，她也浑然不知。 …… 不远处的阴影下，沉低视线的瑟维斯正倚靠在桥墩的外壁上。 几处被他用衣料大致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凝固，不再渗出鲜血。 “……” “不用自责太多，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站在一边的埃利诺转过头，想要看一眼远处的二人，不过片刻之后，他将目光落向了坐在身旁的瑟维斯。 从那因为战斗与奔波而疲惫的神色里，他隐约看到了留存在对方心中的一份不甘。 “这样也算是最好吗……” “大概吧。” “……” “现在的情况，谁都没法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我太过大意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 瑟维斯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和自己不同，艾丽卡只是普通人，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废墟里，她没办法挺过伤口的感染，更没办法挺过黯尘的侵蚀。 不管怎么思考，他都只会得到一个最令他无力的结果。 [——] 沉默之间，通讯接入的短音缓开了僵滞的气氛。 看着一旁稍有反应的瑟维斯，想要确认的埃利诺抬起手，通过了视框中的请求。 很快，扩展开来的全息面板抖动了几次，然后显出了更为清晰的画面。 [“……”] [“埃利诺！你在桥下面吗？……”] 夜色的背景下，视窗中的少女正奔跑着，她不时地会左右查看，不知是在警惕，或是在寻找着什么。 “琳，有黯灵在追你吗？” [“什么……没有，啊……看到你们了……”] “……？” 不解的两人转过视线，在大桥边翻倒的几列集装箱旁，出现的正是和他们通讯的琳。 似乎是被漫长的路程耗光了体力，她此时的步伐与神情都显得十分勉强。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了？” [“装甲车被抢走了……”] “……？！” 看到了远处与艾丽卡贴坐的卡米拉，来不及向两人说明的琳挂断通讯，直接奔向了那边。 [她的能力是修复。] 远远望着少女的身影，曾经在埃利诺那边听到的话再次浮现在了瑟维斯的脑海中，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他猛然看向了身旁。 “琳的能力可以救她吗？” “……” 没有想象中的回复，默然不语的埃利诺抬回了目光。 3 “卡米拉姐姐！” 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传递着，唤醒了卡米拉的思考，从茫然中聚集了几次精神，她稍微转过了头。 “……” 不知为何，仍然喘息的琳在近处迟疑了一瞬。 只是很短的时间，在那之后，她重新加快脚步，在紧邻两人的旁侧蹲俯下了身。 “我来帮艾丽卡姐姐治疗……我的能力是修复，一定没问题的！……” “……” 还未完全理解现状的卡米拉看着抬过双手的少女，洁白的月光正洒在她焦急的脸颊上。 …… 就像是…… “……” 淡蓝的柔和光辉从她轻触的指尖划过，纵深的创口处，微漫的血液很快收止，附近损伤的肌肤也开始极其缓慢的愈合。 迟来的希望让此时的卡米拉失去了言语。 或许她真的有了机会，为了某一刻的未来。 “……” 然而看似顺利的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原本坚定的琳停住挽开袖口的手臂，一反常态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 “……？” 4 “B级的修复能力，是无法逆转A级黯灵造成的损害的。” 瑟维斯的身旁，一直没有正面回答的埃利诺终于开口，带来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只能在黯尘完全破坏她的身体前，找到A级逆能者进行治疗。” “……” ——— “没有时间了。” “……？” 几乎快被遗忘的嚎叫再一次从远处响起，大量从零号废墟中聚集的黯灵翻越了那条来时的道路，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它们已经来了。” “我去挡住它们！你带卡米拉她们先走！” 尽量平稳地，捏紧拳头的瑟维斯撑起了有些钝重的身体。 “这样的数量，只凭现在的你是挡不住的。” “那又能怎么样？” 青年转过头，愤怒地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埃利诺。 “难道还能在这里等死吗？” “只要再……” ——— 回荡的桨音打断了埃利诺将要说下去的话。 一架运输型直升机随着耀眼的光芒掠过了上空，在锁定了几人的位置后，减速的直升机移动降至了天桥当下的一侧。 “快！快点上来！” 机身不断降低高度的同时，挥动手臂的加登从机舱中探出了身体。 除了灰烬通用的标志，还有另一处细微的标识印刻在直升机外层的装甲上。 “快点！那些黯灵马上就要过来了！” 他大声地向着下方的几人喊着。 等到离开桥下的瑟维斯与埃利诺奔至抵达地面的直升机旁，远处黯灵的黑潮已经又接近了许多。 “琳！你和卡米拉她们先上，我和瑟维斯会暂时守住这里。” “……” “能办到吧？” “当然……” 从埃利诺的话语中会意的瑟维斯盯紧了残骸间的黯灵。 …… “……” 就在转回视线的卡米拉准备抱着艾丽卡起身时，突然醒来的对方抓住了她的手臂。 “……？” “队长……我不能离开这里……” 少女微小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又……说什么傻话。” “我已经走不了了……” ……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欲言又止的琳踌躇着。 她知道，即便她不告诉卡米拉真相，艾丽卡也会说出来。 所以她必须做出选择。 “我……” “我清理不了伤口里的黯尘……” “艾丽卡姐姐她……可能……会变成黯灵……” …… “……” 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了卡米拉的眼前。 不过接受与否，这一次，她选择了后者。 “不，不会的……她不会死，也不会变成黯灵，只要我们能回到[绿都]，一切都没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 —— 清脆的声音中断了她的话语。 面色平静的艾丽卡抬起左手，弹出只剩一半的刀刃，抵架在了失色的脖颈上。 “队长……” “……” “我不想在变成黯灵后伤害身边的人……放下我吧。” …… 火花飘曳。 不远处燃烧的火海中，从瑟维斯身旁凝聚的一道焰束横扫划过黯灵附近的地面，激起了灼热的沙尘。 从扭曲的热浪外看到了数个身影，散出能量的埃利诺浮起了一旁散落的集装箱，将其刻意堵截的砸落在了黯灵必经的道路上。 “这些只是B级，后面还有更多A级，我们撑不了多久！” “不要……你们都在骗我……” …… “卡米拉！快点上来！” 一边高喊着，注意到桨音重起的加登又看了几眼驾驶室的方向。 “……” 具现化的时间里，莫名感受到了某种思绪的流逝，有些失落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投来目光的埃利诺。 虽然短暂，但是那一刻的眼神交汇多少让他明白了这位少女心中的最后所想。 “抱歉了。” “……？” 在卡米拉反应前，被埃利诺操纵的引力扩散开来，强行分开了相聚的二人，然后在卡米拉崩溃的前一刻，紧压的能量让她失去了意识。 “好好睡一会吧。” “埃利诺！你先走！” “……” 看了一眼瑟维斯的情况，大步后撤的埃利诺抱起昏迷的卡米拉，转身奔向了直升机。” “琳！快点上来。” 喀咯咯—— “……” 封锁道路的集装箱被沉重的刃锋在火花中瓦解，散发着真红光芒的巨大虫影将挥下的四片镰刃阻挡在前，冲锋撞开了塌落的箱体。 “[送葬者]……” “……” 扫来的焰束没能穿透黯灵的重甲。 直到快要用尽气力的瑟维斯不稳地后退了几步，紫黑的能量再次凝成，将减速的送葬者压向了地面。 笼罩在尘雾间的暗幕代替了熄灭的火光，在四周的道路也彻底塌陷后，沉入石骸的黯灵勉强偏过看不到眼芒的头部，挣扎着咬了咬颚边交错的利齿。 “快点！” “对不起，艾丽卡姐姐……” 低声道歉的琳回身抓住了埃利诺唯一空余的左手，借着那股力道踏上了直升机。 “……” “笨蛋队长……” 淡笑的艾丽卡低下头，看向了自己腹部的伤口。 还未愈合完成的创面已经转为了暗紫，就像她蔓延着诡异纹路的肌肤一样，缓滞的血液不知何时缀上了异色的淡芒。 …… “快上来！瑟维斯！” “……” 艾丽卡…… 忽略了伤口的疼痛，缓步奔跑的青年看向了一边坐起的少女。 这是不合的两人进行的第一次深刻对视。 ……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 他没有办法。 …… “抓稳了！” 全面运作的旋翼吹散了尘霾，在瑟维斯也被拉入机舱的同时，驾驶员的声音响起，在那之后的直升机迅速爬升，毫无滞留的飞离了天桥旁的路面。 噶喀—— 残留的重力压制逐渐变弱，下方黯灵的行动开始恢复了。 在砂砾中抬高身体的送葬者将四片血色的镰刃架在了地面。 ……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只是他们无法提及。 “……” 最终，到达极限的埃利诺放下了手。 随着那股阻挡的能量消尽，夜色下狂欢的黑潮挣脱束缚，开始向着地面上留下的唯一一只猎物涌去。 …… 眼前只有一片星芒。 “……” 好冷…… 凋零的思绪落下，孤身一人的艾丽卡笑了笑。 结束了。 在这最后的暗夜之潮中，她缓缓低下头，抱紧了自己。 …… 不会再痛了。 第010章伊丝佩克特 1 [昨日夜晚] [零号废墟以北的废弃公路上出现了两体异能型黯灵] [A+级火焰型黯灵——黑炎支配者] [A级空间型黯灵——魔术师] [附近执行任务的第二中级小队与之遭遇并发生了战斗，在将其全数消灭的同时] [一死两伤] 电子记录的日期还停留在两天前。 “……” 这份报告书已经看过几遍了。 2 午时安寂的街道上，提着几份包装袋的瑟维斯正独自行走着。 与脚下一路铺展的浅灰石砖相伴，身边倾洒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交错的树荫间投出了点点淡芒。 “……” 周围笼罩的宁静与温暖模糊了时间，一言不发地，落低视线的青年转过头，看向了拢起的袋口。 装在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那只不过是他在附近的商店所购买的一些食物。 为了去看望小队中的卡米拉。 …… 那个漫长的夜晚，他们的确成功回到了[绿都]。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自从失去了艾丽卡，卡米拉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在每况愈下。 出于对此的担忧，她被临时安排送进了[绿都]的综合医疗机构[伊丝佩克特]，来进行战后恢复。 那也是这座城市中规模最大的医院，除了稀缺的A级修复者，一切必要的设施与条件都尽力做到了最好。 至于加登。 …… 在那天最后安置好卡米拉后，他就失去了行踪。 “……” 平和的微风拂动了地面的落叶，在一阵沙沙的轻响中，抬起头的瑟维斯望向了一旁的路边。 还未完全熟悉的光景。 普照的阳光下，无数大小不一的灰石堆砌着，与彼此相隔的铁栏共同筑建了一列复古的围墙。 而在整齐的石墙之后，比街角还茂盛的绿意生长在其中，就像是远离世间的庭院，即使是现在，他也有着这样的错觉。 很快，树荫下的道路到达了尽头。 位于围墙的起点与终点处，那扇同样石制的拱门上，隐约刻印了一段简约的文字。 “……” 到了。 看着临近的大门，松了口气的瑟维斯缓下了脚步。 3 —— 察觉到了路过接近的青年，停落在木凳上的两只白鸽一飞而起，在天边拍动着无暇的双翼离去了。 瑟维斯将稍微抬起视线落下，在他的眼前，晴空下蜿蜒的道路延伸着，分隔了生机盎然的草地与树丛。 这就是伊丝佩克特。 尽管美丽，却没有人想要流连于此。 “……” 扫视着少有人踪的路旁，继续前进的瑟维斯转过了道路的一隅。 竖立在花卉间的是指引方向的路牌，也许是为了和景色契合，整体刻意使用了旧版的木制。 几排清晰的文字分别刻在漆面的木板上，十分明了的为前端的部分标注了路线所到达的目的地。 “……” 是这边没错…… [疗养区] 确认过了木牌上的文字，起步的瑟维斯眺望着转过了头。 目光所及的遥远之处，位于园景中心的是一座宽广的喷泉广场，因为还在开放的原因，那边聚集了不少在穿着上大同小异的人。 澄澈的水花飞溅着，偶尔会折射阳光，映出七彩的光芒。 “……” 如果是这样的地方…… 卡米拉应该也会过的安心吧。 无觉之中，广场随着思绪逐渐远去。 在绿意间的小路上走过了几个转角，一栋平淡的木制三层小屋出现在了瑟维斯的视线里。 由于外围簇拥的花草，屋前开阔的石砖空地没有显出丝毫空旷，这片遍布的生机与小屋的风格相衬，一切温馨的结合，让这里有了独属于乡野别墅的气息。 空气中有着自然的清香。 “……” 缓步的瑟维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直到行至在路途尽头的小屋后，他用空余的左手推开了那扇合缀着漆木的玻璃大门。 光影交接。 小屋内外的明暗差异让瑟维斯花了一些时间才完全适应。 就这样在门旁等待了一会，他张开眯起的双眼，仔细打量起了安静的室内。 身后洒落的阳光照在一尘不染的地板，勾勒出了漂亮的木纹光泽。 眼前大厅的环境很是整洁，一些连同矮台的盆栽被放置在远处走廊的墙边，它们无一例外都受到了精细的打理，此时正枝叶繁茂。 “……” 简单环视了四周的风景挂画，移步的瑟维斯看向了前台的方向。 那边只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女人正在通着电话，从她旁若无人的样子来看，应该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 “……” 稍微等一下好了。 没有选择打断对方，一路将脚步放轻的瑟维斯转身坐在了空无一人的沙发上。 柔软的皮革上还有着阳光的温度，舒适中带着温暖。 他将身体放松了些。 然而这份令人安心的氛围没有带给他相应的舒适，仿佛昨日的回忆无声涌来，唤起了深埋于他心中的迷茫与焦虑。 [……] 我真的只能做到这些吗…… …… 明明是逆能者。 却帮不到其他人。 注视着顶边的瑟维斯沉思着。 对于自我的怀疑，对于某人的愧疚，以及随之而来的所有，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只有仅存的无所适从。 “……” 还是不要想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将身体沉入沙发的瑟维斯放空思考，在那片暖芒中慢慢合上了双眼。 4 暖意依旧。 梦境中的一缕光。 在草叶间摇动。 …… 或许。 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 “……” 从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某种真实，靠坐在沙发上的瑟维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像最初的那样，室内久违的阳光占据了他的视线。 …… 我睡着了？ 初醒的意识与身体还未立刻达成同步，等到眼中的景物明了后，坐起身的瑟维斯抬头看向了墙上的木制挂钟。 意料之外的老式钟面。 等到读出了指针边的数字，如释重负一般，他重新躺进了沙发里。 “……” 还好…… 刚刚过去了十分钟。 …… 不过，再拖下去就有点晚了。 现在就走吧。 —— 就在整理好外套的瑟维斯准备起身走向前台时，不远处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在轻响中来到室内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少女。 她略显踌躇地依扶在了门边，那头白蓝色的长发被室外溢洒的光芒所照亮，显得有些刺眼。 “……” 有一份难以忘记的熟悉感。 认出了对方，瑟维斯的目光渐渐下移，最后落至了少女的膝盖。 上面正戴着一对军用护膝。 “……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呃……您好……” 没有发现沙发边的瑟维斯，将目光简单扫过室内的少女松下门把，直接走向了前台。 “我叫琳?塞西尔，请问……卡米拉?伊芙琳的房间在哪里？” “……” “我是来探望的。” 看到对方有所打量的神情，她又补充了一句。 “稍等一下。” 会意的导医翻阅起了桌面上名单，经过了一阵查找与记录，她抬头指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 “在那边上楼，202号房间就是。” “……谢谢。” 回头道谢的琳勉强笑了笑，然后转身向着楼梯的位置跑出了几步。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整理着中途飘起的长发，她慢下了步伐。 …… 没看到我吗…… 202…… 还是先跟上去吧。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一边预想着见面时可能要说的话，拎起包装袋的瑟维斯离开了接待区。 5 光照充足的楼梯间里，逐级铺放有毛毯的实木阶梯连接着扶手，一直排列抵达了转角处的二层。 出于院方的要求，瑟维斯从地柜中换上了专用的布制拖鞋。 虽然过程并不麻烦，但因为这一小段时间的耽搁，他不可避免的跟丢了琳。 “……” 随着视野的再次开阔，缓台之后的阶梯很快到达了末级，远远找寻着对方的身影，瑟维斯踏上了毛毯外的地板。 二层的大厅中放置了一些圆角的茶几和沙发，作为休息的地点，旁边还有一处能够提供轻食与饮品的服务台。 停留在那边的人很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倚坐在沙发上。 大概是为了病人考虑，这座建筑的内部结构算是简单，即使是从未来过的人也不会迷路。 “……” 来回张望了几次，疑惑的瑟维斯在另一边的走廊上看到了琳，她正停在一处房间的门前，跟一名医生说着什么。 对于瑟维斯来说，两人服装的相似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轻呼了一口气，他迈动了步伐。 6 “……” “不是特别严重的程度，但她一直在绝食。” 就在琳的一旁，身着白衣的男人手中拿着夹有单据的书写板，他的目光时而看向少女，时而转向门前。 “睡眠也十分紊乱，只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浅睡一会，如果再这样拒绝对话与外出，每天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的情况可能还会加重。” “那该怎么办呢，医生……” 担忧的琳皱着眉头，声音低了下去。 她不是真正的医生，自然不会知道恢复的办法。 “你能联系到她的家人或朋友吗？” “……” 依然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 转头确认了脚步声的主人，没有在意的医生继续向着身旁沉低目光的少女落下了视线。 “试试对话吧，也许熟悉的人可以让她放松一些。” “嗯……” …… “呃，医生。” “……？” 停下对话的两人先后看向了走廊上的青年。 “瑟维斯先生？……” 和医生平淡的反应不同，回身查看的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也是……”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惊讶，似乎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还会有人与她同时来到这里。 “嗯，我也是来看卡米拉的。” “……” “请问一下。” 回答过后的瑟维斯看向了站立在不远处的医生。 “我是和卡米拉同小队的队员，我可以……” 他的目光在琳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和她一起去探望吗？” …… “瑟维斯，鲁珀特吗？” “对。” “……” 在话语中凝起眉头的男人看向了寂静的房门。 悄无声息的时间很漫长。 直到两人等待了许久，若有所思地，他点了点头。 “尽量保持安静。” 第011章时光 1 向着未知的室内，那扇分隔一切的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即便两人早已习惯了走廊的明暗，可门缝间透过的光芒还是有些刺眼。 其中先行走进的瑟维斯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包装袋，为身后的琳让出了一条路。 敛起的窗帘旁，满是暖意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落，无声的照亮了铺有几片软垫的地板。 …… 地毯，茶几和沙发。 这样简单的布设没有占去多少空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先前看到的光景一样，它们平淡的摆放在室内，融入了四周温馨的氛围。 “……” 没人吗…… 环视着单色的壁纸，穿着拖鞋的两人踏过了门前。 远处临靠在窗边的床很是朴素。 并非是病床，而是一张铺有厚垫的单人床，稍宽的床面上，被单的部分被整理的井井有条。 上面是空的。 轻缓的脚步继续前进着，视线中有几条安静的鱼正在浮荡的气泡间游动，那片粼粼的波纹越过长桌，被投射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整个室内最为显眼的物件，水族箱。 静谧的祥和里，没入水中的彩鳞泛起淡光，隐约映照着朦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终，保持静默的两人将寻找的目光停留在了落地窗边的角落。 …… 是卡米拉。 她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蜷缩成了一团。 因为没有得到应该的护理，已经变得毫无光泽的短发垂散着，搭在她留有暗痕的眼边，与那近似无神的瞳孔相称，显出了一副缺乏生机的样子。 “卡米拉……姐姐……” 琳的声音沉入了房间的寂静中。 没有理会在不远处停下的两人，缄默的卡米拉依然紧抱着双腿，将找寻不到焦点的目光落在地板。 或许，对于她来说。 她知道，艾丽卡，那个同她朝夕相处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记忆最后结束的夜晚，她被留在了那片星海下，并且永远沉睡在了那里。 尽管不想相信，但绝望的现实只给了她唯一的选择。 “……卡米拉，我从附近的商店买了一些面包和饼干，现在是中午，要吃一点吗。” 鼓起勇气的试探没有得到回应，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视线，犹豫的瑟维斯回身挪出了几步。 “我先去帮你拿。” “……” 不知是在忧虑什么，从青年的背影转回目光的琳默默低下了头。 就这样听着不远处变化的脚步声，有些欲言又止的，她将收在一起的双手捏住了衣边。 “对不起……卡米拉姐姐……都怪我……” 时断时续的话语里，青色的瞳孔落的更低了。 “都是因为我……艾丽卡姐姐才会……” “……” “我……” 轻弱的道歉唤起了卡米拉的思考。 久违抬动着目光，她略显迟缓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不怪你。” 大概是缺乏了饮水的滋润，许久未闻的嗓音很是沙哑。 “卡米拉姐姐……” “……” 只说完这句话的卡米拉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片刻之后，提回包装袋的瑟维斯停在了琳的身前。 “卡米拉，我拿来了……先吃一点吧。” 对方没有去接他递来的面包。 “……饼干也有。” …… 气氛僵滞了。 面前的卡米拉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地板。 “吃一点吧，卡米拉姐姐，不然会把身体饿坏的……” “……” “拜托了……” 听到琳近乎祈求的语气，眨了几次眼的卡米拉抚擦着自己的手臂，然后轻缓地叹出了一口气。 她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艾丽卡。” 看着对方忧郁的神情，后退几步的瑟维斯放下了手中的饼干与面包。 “我来的太晚了，要是能再早一点的话……” “……你们知道吗。” 努力平复嗓音的卡米拉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看向了落在窗边的阳光。 “九年前那场灾难发生的时候……我失去了妈妈……” 低缓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苍白无力。 “就在她丢下我的那天，我真的很害怕……一直一直在哭……” “但爸爸安慰我，说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 “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发呆的卡米拉停顿了很久。 “后来，他成为了一名战斗员。” “很帅气……就像英雄一样，爸爸他保护了很多人……那时的我很憧憬，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天……” “爸爸他保护了一切……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自己……” 遥远天边的浮云遮起了阳光，随着若有若无的话音消散殆尽，抽泣声在暗淡的室内回荡开来。 转过头的瑟维斯看向了身旁的琳，那张稚嫩的脸颊上，几颗如青空一般纯净的泪珠正流淌着。 “……” 卡米拉失落的视线落低了些。 “我想继承爸爸的愿望，所以我也当了一名战斗员。” “虽然那里训练的课程要比我想的艰辛很多，但我还是努力着……都坚持下来了。”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等到正式加入灰烬的时候，我只有15岁。” “所有人都怕我把任务搞砸……” 本应是遗憾的经历，卡米拉的神情却温和了些许。 看到在一旁坐下的琳抱住了双腿，无法开口安慰的瑟维斯也只能盘坐了下来。 “之后……” “在一个下着雨的傍晚。” “我看到了艾丽卡。” 卡米拉并不连贯地说着，看向某处的瞳孔中有了光泽。 “她正穿着破旧的衣服在街边躲雨。” “因为我刚出完任务，还没来得及换掉装甲。” “她就盯着我看了好久……” “然后说出了[姐姐好酷]那样的傻话。” 说到这里，卡米拉淡淡的笑了。 虽然依旧憔悴，但是她变得很精神，完全不像一开始的时候。 “要吃点东西吗？……” 察觉了卡米拉的变化，从旁边移过包装袋的瑟维斯站起身，将几张抽纸递给了想要擦拭眼泪的琳。 “……” “嗯。” 低声回应的卡米拉伸手划过了被瑟维斯放在不远处的饼干与水。 她的动作还是很慢。 “我也是那次才知道的，她和我一样。” “她在九年前失去了双亲，被撤退的部队送进了安全城市的孤儿院。” “只是她不喜欢那里的环境，短暂住了2年左右就跑出来了。” “……之后的话，她就一直在流浪，想尽办法养活自己……直到遇到我。” 若有所思的，卡米拉用手指轻抚着饼干的包装。 “收留她之后，我不再是一人独居，生活也算是有了乐趣……当然忙一些也没关系。” “还有冬天的时候，她很怕冷，经常会钻到我的被子里……虽然我知道她是装的，但我还是不会赶走她，因为她撒娇的样子和我小时候很像……” …… “平和的时光总是那么短……” 独白的话语有了一瞬的低潮，她的手停下了。 “随着任务逐渐多了起来，我也没有办法经常回家……” “她就向我提出了那个请求……” “想要成为战斗员。” “真的磨了我很久……” “不过最后我还是同意了。” “大概还是没办法吧……” …… “那一年的她……也是15岁。” 散去笑意的卡米拉打开包装，将一片饼干放入了口中。 —— 细小的咀嚼声漫长而令人安心。 “……” “我真的很想再见她一次。” 末尾的声音淡了。 “一起去百货商店，买吃不完的零食，买到篮子都装不下……只是一次也好……” “……” 沉默的气氛里，谁都说不出什么。 几道泪痕残存在琳的脸边，她的眼眶红红的，眼瞳中满是悲伤。 “……你们走吧。” 喝下一点水的卡米拉轻轻说着，疲惫的神色显露在了她的脸上。 “我都知道了。” “艾丽卡不会回来了……” “我全都知道了……” “……” “你们走吧……” “走吧……” 喃喃的卡米拉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逐渐减弱，最终变成了像是梦呓一般的话语。 …… “琳，走吧……” “可是……卡米拉姐姐她……” “多少吃过东西了，应该不会有事。” “……” 做了几次深呼吸，同样起身的琳拿过床上的毯子，在一阵轻慢的步伐后将其缓缓搭盖在了卡米拉的身上。 或许是在回应她，卡米拉的气息平稳了下来，像是真正进入了梦乡，不再被伤痛所困扰。 “卡米拉姐姐……” …… “晚安。” 第012章消失的讯号 1 依旧寂静的疗养院内，离开了卡米拉熟睡的房间，一同走下楼梯的两人回到了来时的大厅。 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时间到了午后，阳光稍微弱了一些。 最后在临行前和前台的导医做过了确认，走在前方的瑟维斯抬手重新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 大概真的过去了很久，隐约的清香之间，视线中的庭院多了一份陌生与空荡。 看着眼前的光景，瑟维斯本想独自在这里停留一会，但跟随着身旁琳的目光，一个并不起眼的身影引过了他的注意。 “……” 不远处栽有花草的台阶边，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正坐在空无一人的茶座一隅，他的面孔似曾相识，只是那套存在于记忆中的白大褂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被他穿在身上。 “埃利诺？……” “……嗯，我和她是一起来的。” 简单回应了瑟维斯的疑问，神情平淡的埃利诺将目光移向了缓步走来的少女。 “琳，哭了吗？” 对方眼边的红还未消退，很快就被他察觉了。 “只是……进洋葱了。” “没想到这边也会有生洋葱料理啊。” “……” 默默在一边坐下的琳没有说话。 “话说，你为什么不和琳一起进去？……” 彼此无言的气氛中，被埃利诺所示意的瑟维斯移步坐在了木桌另一面的长凳上。 “她去就可以了。” “呃，可是……” “我也很自责。” 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眼神稍有变化的埃利诺转回了视线。 “是我分开的她们，她应该会恨我吧……所以我不能去，她不需要再承受更多的负担了。” “……”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瑟维斯看着对面的埃利诺，那双被镜片所遮盖的眼瞳很平静，似乎隐藏了很多。 …… “卡米拉姐姐肯定会理解你的……” “也许吧。” 埃利诺将一张拿出的手帕摊开，递给了一旁开口看着他的琳。 “好了，再哭眼睛会肿的，来，好好擦擦。” “嗯……” 半伏在桌面的少女接过了手帕，开始在脸边轻缓地擦拭。 …… “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为了调节变得沉重的话题，瑟维斯首先开口，问向了临近的两人。 “……” “会有这样的疑虑也很正常。” 埃利诺取回了被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帕。 “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以外的人排在前位。” “……是吗。” “是啊，如果能够活下去，牺牲的人就算忘掉也没关系……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 忘掉吗…… 瑟维斯不能理解，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这几天的琳都不怎么开心……” 若有所思的埃利诺继续说着，在他的身旁，许久默不作声的琳已经将头埋在了臂间。 “本来期待的她，取消了所有计划去的地方，研究也没有进展，几乎都只是在默默发呆。” “……” “说实话，如果再不带她来这里，我担心她会消沉更长时间。” …… “我不想为此找什么借口。” 短暂停顿了一会，抬手摘下眼镜的埃利诺将其折叠，放进了衬衫的口袋。 “责任在我，如果之后有时间，我会尽量陪她再来” “没有，你已经很拼命了……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们全都会死……” 看到瑟维斯微皱的眉头，埃利诺笑了笑，没有再把话题衔接下去。 “说点别的吧。” “……” “关于那天晚上我们乘坐的装甲车，你有了解过后续的其他事吗。” 他看向了瑟维斯的眼睛。 “装甲车……怎么了？” “讯息里应该有提到。” “……最近有点忙，还没来得及看那些。” “是吗。” “发生什么了吗？……” 从埃利诺的沉默中隐约读到了什么，瑟维斯的内心有了些许不安。 “没有看过的话，我先帮你整理一下这几天的情报吧。” “好。” “嗯。” 移开视线的埃利诺开启了视窗，一份标注有地图的资料分层列出，排列在了他面前的不远处。 “就在那天晚上，那辆被开走的装甲车并没有抵达[绿都]，或是回到[隐城]。” “……？” “就像蒸发了一样，包括上面的伦纳德在内，所有能代表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从卫星的探测范围里消失了。” “消失了？” “对，彻底消失，就是这样，因为无法从定位上找到任何信息，绿都和隐城两方都派出了自己的小队，对最后的位置进行了搜寻。” “有结果吗。” “我猜是没有。” 埃利诺用手指滑出了几处窗口，然后展示给了对面的瑟维斯。 “那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这些，在搜查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还有几支上级小队以同样的方式失踪了。” “……” 查看了面板上的信息，瑟维斯将眉头凝紧了些。 “我认为，这件事的原因应该和你那天遇到的[魔术师]有关。” “可是……那天我已经消灭它了，我亲眼看到……” “是这样没错。” 关闭窗口的埃利诺打断了对方。 “但空间型黯灵不会只有那一只，即使是短时间内出现第二只，这样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 “因为只有空间型黯灵才能做到这样的事。” “只有空间型黯灵吗……” 解读着埃利诺的话语，移开视线的瑟维斯陷入了思考。 一阵略带凉意的风吹动了他的外套，同时拂起了桌边白蓝色的发丝，远处的石砖上，轻摆的草叶正投落着阴影。 “那……有没有可能是相同能力的逆能者？” “逆能者吗。” “如果是A级的空间型逆能者，是不是就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 看到伏在桌面的琳有了一点动静，闭上双眼的埃利诺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 “从来就没有过A级的空间型逆能者不是吗？” “……？”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已经沉淀的记忆逐渐流动。 的确，不管是在哪里，瑟维斯都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那样符合条件的逆能者。 就像是缺失了，又无法察觉。 …… “没有空间型逆能者吗？” 从木桌上伏起身体的琳缓缓移过了目光，在她仍然留有睡意的眼旁，还未整理的前发垂散着。 “是没有A级。” “……”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现在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是完全未知的发现。” 在对琳做了某种简单的示意后，埃利诺回头看了一眼视框中显示的时间。 “大概2小时后……绿都的要塞那边会召开临时会议。只有A级逆能者才可以参加，作战内容的最后就是这个。” “只有逆能者的会议吗？” “是的。” “……” 从桌面的木板缝隙中抬起视线的瑟维斯看向了远处。 按照过去的经历，他没参加过什么会议，一直以来都是直接从通讯员或是卡米拉的口中得到指令，所以他对这个概念很陌生。 “不知道由我这个外人来给你说明，会不会显得有点不适合。” “啊，不会……你不说我可能就真的忘了。” “呵呵……那现在的时间还算宽裕，我们一起散步回去吧。” 看到静坐的琳一直没什么反应，伸出手的埃利诺摸了摸她的头。 “会给你采一朵花。” 2 —— 轻拂的微风间，一片泛黄的绿叶从树枝间飘下。 它翻转了几圈，穿过疗养院打开的窗户，落在了一份纸张书写的档案上。 [体检观察报告202] [天气：晴] [患者：卡米拉?伊芙琳] [性别：女] [年龄：18周岁] [职业：灰烬所属B级战斗员] [类别：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经过探望后，患者的精神稳定度有所升高，她摄入了少许食物与水分，进入了深度睡眠。] [脑波正常，无梦魇倾向。] …… [治愈概率很大。] 第013章入夜之前 1 “差不多可以了吧……” 顶灯之下的木纹反射着昏暗的微光，延伸的长台前，一位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正看着一旁。 那张紧邻的高脚凳上，另外披着外套的一人已经伏低了身体。 “你这是怎么了？” 轻缓的乐音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台边的酒保向着面前的空杯投入了几枚冰块，直到那片再次升高的琥珀色液体荡漾着停下，半满的玻璃杯被推回了原位。 “加登，这是第几杯了？” 没有去理会身旁的男人，他微眯着眼睛，努力将抬起的酒杯靠在了嘴边。 随即恼怒的对方想要抢下酒杯，不过在那之前的加登已经喝下了大部分。 “别喝了！” “……” 看到男人将夺过的杯子划向了远处，偏过头的加登简单地笑了笑。 “我还没醉呢……威廉。” “……” “白兰地，再来一份……” 话语落下，换上新杯的酒保利落地在冰块中倒入酒水，然后放到了两人眼前的桌面。 气温与凉意的相触，上面沾附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你到底怎么回事？” 提前行动的威廉从加登的手边抢过了酒杯，这次的他利落地抬起头，直接饮尽了里面的酒。 “那可是我买的……” “跟这没关系，你再这样遮遮掩掩的，接下来也别想继续喝。” “……” 落低了视线，收回手臂的加登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我叫你来是让你陪我喝酒……” “……” “不是问东问西。” “你……” 立刻起身的威廉抓住了加登的衣领，也许因为醉酒的原因，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 “我不管你是失恋了也好，还是怎么了都好，能不能给我打起点精神，这样死气沉沉的还算是男人吗？” 单方面的对话只持续了一会，看到对方神情中的阴郁，有所察觉的威廉无奈地放开手，重新坐回了先前的座位。 “先说一下吧。” “……” “如果能办到，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是吗……” 低转着有些朦胧的视线，在座位上扶靠着木台的加登偏回了身。 “到底是什么？” “是艾丽卡……” “……” “艾丽卡?莱斯利……死了。” 就像话语中所表达的事实一样，他的语气缓慢而沉重。 “什么？” “她死了……” 加登又重复了一遍。 “……你队伍里那个小姑娘？” “对。” “那伊芙琳她？……” “还活着。” 听完对方的回答，欲言又止地，凝起眉头的威廉默默转身，将手臂搭放在了台面上。 “我知道……这很正常……” …… “她也是这样……” 加登的下一句话相隔了许久。 “那你怎么不去陪伊芙琳？” “她被送进[伊丝佩克特]的疗养院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昏黄的氛围下，言语时断时续的加登扶着额头，将脸埋入了灯光的阴影。 “抱歉，威廉……我只是有点想不通。” “……” “再给我点时间……” 已经开始融化的冰块彼此碰撞着，发出了一阵轻响。 就这样握住了杯边，抬起头的威廉将手中的空杯推向了不远处的酒保，几处泛出莹光的水痕残留在了桌面上。 “……” “白兰地。” 话语的最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加登。 2 —— [7F] 平稳的电梯内，与视窗一同悬浮的数字停下了。 “这里就是会议室的地方？” 随着厢门的打开，站在两人身前的琳四处张望着，小步踏上了眼前的走廊。 她的发梢正别着一朵百合花，盛开的花瓣是淡淡的白色，不知为何和她的气质很配，可爱中带着一份高雅。 “嗯，先不要乱走。” 紧跟走出的是埃利诺与瑟维斯，前者从研究室中拿回了白大褂，现在已经穿回了身上。 和整体的设计一样，为了提升结构的稳定，要塞内部的空间同样由一层暗色的装甲覆盖。 然而这样类似的组合并没有带来一成不变的单调，间隔的灯光边，有几处留出的长凳与种植的绿藤一同排列着，划分了两侧的区域。 正是为了改善钢铁糟糕的质感，上面都贴心的布有软垫。 “瑟维斯，你没有来过这边吗。” 远离了来时的电梯，有了些许观察的埃利诺将移开的目光落回了前方。 “没有，我们平时都是在四楼以下的地方活动，一般不用来这里。” “是吗。” “嗯，其他的地方就已经很大了。” “还不错，不过如果是琳的话，就算不让她来，她也会偷偷来的。” …… “说什么啊……” 少许不满的琳喃喃着看向了走廊的远处，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一些不同穿着的人员正在来往。 大概是因为会议的准备，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忙碌。 “……” “这边真漂亮……” 暖意笼罩着室内，没有设置荧屏的另一边，午后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外洒进，在地面上投出了长影。 光芒中的琳就那样傻傻地盯着，出了神。 “有吗？” “当然有了……我之前在的地方非常闷，而且是在地下，外面的阳光都看不到。” …… “是啊，就是琳说的那样，像个防空洞一样。” 一旁的埃利诺转过头，对着瑟维斯笑了笑。 “没有出来的机会吗？” “有的，因为是逆能者，平时的安排可以不用那么紧凑……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我们还是会待在要塞里，完成相应的工作。” “这样啊……” 宽阔的走廊还在延伸，那片相接的光影外，一处设有桌椅的额外区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中。 作为要塞内提供临时休息的地点，其中的布设要更加贴近于生活中的所见，包括餐点与等待区。 现在停留在那里的大多是前来待命的逆能者，他们已经占满了半数的座位。 “嗯！和这边一比，我真的是太讨厌那边了。” “那一会你就留在这里吧，琳。” “……诶？” 诧异的琳看向了埃利诺的脸，但是在那之中没有像是玩笑的神色。 “为什么。” “那边之后的转角，再有一段路应该就是会议室了。” “那不是才应该过去吗？” “你的等级刚刚才到B级。” “B级怎么了。” “会议的最低要求是A级。” “……” 从对话中明白了某个事实，稍有迟疑的琳落低了目光。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什么。 “我可以把……” “不行。” 听到埃利诺的拒绝，琳的神情慢慢转为了失落，在几次若有所思的环视后，她再次抬头看向了身旁的两人。 “好吧，那你们要快点回来啊……” “嗯，等那边的会议开完，我们立刻就回来找你。” …… “好了，走吧。” 对着瑟维斯示意了目光，转身的埃利诺继续走出了几步。 “……”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看着眼前还未离开的青年，晚了些才做出反应的琳将轻抬的手臂挥了挥。 …… 3 “她怎么了吗？” 勉强回应了对方的道别，一路上并未安心的瑟维斯重新跟上了不远处的埃利诺。 “你说琳啊。” “是啊。” “只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周围没有熟悉的人……有点怯生了而已，不用担心。” “……” “把她一个人留在那边也是为了锻炼她。” 这样说着，埃利诺短暂回过了头。 身后被留下的琳还在望着他们的背影。 …… “我相信她没问题。” 4 “……” 真的走了…… 在平和的低语声中目送了两人的远去，仍然拘谨的琳犹豫了一会，然后起步走入了休息区的过道。 幸运的是，她在外围找到了一处相对远离人群的空余座位。 可能是处在顶层的原因，远处台边提供的食物种类不多，饮品也只有寥寥几种。 “……” 粗略的看过了列出的表单，琳收回了目光。 等到她在长桌旁落座，似乎有几人的视线移来，在四下打量的同时议论起了什么。 …… 先吃点东西好了。 无视着四周的气氛，她强装镇定地站起身，缓步离开了座位。 之前她有在旁边看到像是清洗池一类的地方，大概可以用来在餐前洗一下手。 “……” 又有注意到的几人偏过了头，琳没有在意那些，尽量保持着平常的样子，她一直到达了水池边才停下脚步。 对于从未见过的陌生设备，本来应该在使用前仔细查看一番，但此时心不在焉的她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想法。 “等等……” 就在她想要转动开关时，远处传来了声音。 “……？” “那是……” “诶……” 四散的热气间，那句话还是晚了一步。 第014章最后回响 1 走廊尽头处的空间安静了许多，看着远处几名投来视线的警备员，稍作停留的瑟维斯与埃利诺走入了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好像还没开始……” “嗯，大概还要二十几分钟。” 隱藏在室内的暗灯还未开启，眼前宽广的全封闭大厅内，钢铁长桌分三层阶梯状逐渐下降，环绕中央的全息设备，形成了类似的同心圆。 那片渐变的阴影里，有一个庞大的地球虚影被投射在半空，正散发着幽蓝色的淡芒。 “……” “先找座位坐下吧。” 除了两人之外，周围已经有一些人入座了，他们大多是在聊天，或只是在查看着自己视窗上的内容。 了解了当前的座位分布，起步的埃利诺走下阶梯，在临近的一侧挑选了一处位置，瑟维斯也随即跟上，在观望的同时和他进入了第二排。 因为光源的缺乏，室内的亮度有些接近昏暗。 直到深入的两人依次落座后，整理好研究服的埃利诺低下头，从衬衫的口袋中掏出了先前的那副眼镜。 “你不经常戴眼镜的吗？” 看到了暗色边框上反射出的微光，在座位上坐好的瑟维斯将视线移向了对方手中的手帕。 “还好，一般会在做研究的时候戴。” “……” “如果是平时的话……” …… “还是不戴清爽些。” 进行了几次擦拭，埃利诺抬起手，将镜片在光线下偏了偏。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对了，你和琳……” “怎么了吗” “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父女吗？” “呵呵……” 重新戴上眼镜的埃利诺笑了。 “我才27岁啊，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呃……主要是你的胡子。” “是吗，他们都说这样成熟一些。” 微笑的埃利诺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那在别人眼中是恰到好处的长度，不会短到看不出来，也不会长到显得累赘。 “至于我们的关系……应该算是收养吧，我还没有成为研究员的时候，她就跟着我了。” “她也没有父母吗？” “你知道零号废墟吗？” 不知为何，突然反问的埃利诺收敛了笑容。 这样的变化让一旁的瑟维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知道。” “零号废墟原本也是灰烬的要塞城市，名叫[月华]，是科技与景色皆备的地方……不过，后来的[盖亚]毁灭了那里。” 就像瑟维斯所想的那样，埃利诺说出了他曾经听过的某个答案。 “盖亚真的有那么强吗？” “可能吧，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就算是我也说不清楚……主要是以前我住在那边，琳也是，那时的我们还不认识，互相只是普通人。” 一边说着，若有所思的埃利诺回过视线，看向了远处转动的虚影。 “在盖亚出现的很短时间内，城市就提高到了一级警戒，等我随着警报声跑出公寓的时候，街道上还有很多残存的自动机甲在战斗……虽然它们勉强压制住了普通黯灵的攻势，但还没过多久，就有另外一队外形大致相似的黯灵摧毁了它们。” “那是……什么？” “目前的黯灵资料库中暂定为[虚假者]，本体不明，是比较特殊的黯灵，据说可以模仿某种层面的科技。” 埃利诺的目光偏离了大厅的中央，遥远的落向了某处。 “总之，我逃离了交战区，想要找到避难所的入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的琳。” “……” “她被路边倒塌的建筑残骸砸到了头，流了很多血……因为放任不下那样的孩子死去，所以我就尝试想要把她从残骸中救出来。” “成功了吗？” “没有，黯灵先来了。” 轻叹的埃利诺转过头，几点亮起的灯芒映在了他眼边的镜片上。 “根本没有人在旁边，我也吸入了很多黯尘，再不走肯定是没机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只是很想救她。” “……” “再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只知道清醒过来的我站在避难所的门前……怀里正抱着那个孩子。” 埃利诺的嘴角稍微取回了笑意。 “失血那么多还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不过可能有头部受到创伤的影响，她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唯一的姓氏……所以，我就帮她取了琳这个名字。” “那她后来又是怎么成为的逆能者？” “那是她醒来之后了。” …… “先说这些吧，会议差不多要开始了。” 已经点亮的暗灯下，大厅的落座数增加了很多，不再是之前寥寥几人的状态，偶尔也会有一些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到中央，查看仪器的情况。 “可是她年龄那么小，能做好研究任务吗？” “……别小看她啊。” 听到瑟维斯的疑问，严肃下来的埃利诺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晃了几次。 “她是真正的天才，不管在哪方面都不比我差。” “……” “只是平常像个笨蛋而已。” 2 —— 最后回响的轻音代表了等待的结束。 终于，在设备运转后的寂静里，再次对人数做过确认的一队警备员回到走廊，从外部关闭了会议室的大门。 嗒——嗒—— 经过了少许的等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无声的气氛。 “……” 就这样迎着众人的视线，一位身穿黑金装甲的老人缓步走到了中央的投影装置旁，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首先，感谢各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来到这里。” “我是[绿都]的总指挥官，布鲁斯特?格里芬。” 变白的鬓角可以看出他的年龄已过半百，但在那张少有皱纹的脸庞上，他的神情依旧坚毅。 “相信你们已经都了解过，关于一辆编号为[MAC3-209]的隐匿型[堡垒]失踪的事情，这里就不复述了。” “这次要说的重点是，关于前往调查的其中两支上级小队失踪的事件。” 随着布鲁斯特的踱步，悬浮在他身旁的全息地球开始变化，逐渐重组为了零号废墟外围以及附近道路的地形投影。 “这两支队伍一共包含四名A级逆能者，以及四名A级战斗员，在完全失去信号前，他们曾经对现场之外的遗留痕迹进行了调查，同样是一无所获。” “……” “按照[监察者]最后的定位，装甲车消失的位置是这里，而小队消失的位置是这里。” 原地站定的布鲁斯特指了指零号废墟旁边的公路，又把手移到了有一段距离的破败建筑群中。 “目前已知关于装甲车的情报只有一条，那就是凭空消失的车辙是由某种外力拖擦造成的。” “初步推测，他们可能遭遇了某种强大的黯灵或是叛乱的逆能者，不是一般小队可以处理的等级……” 独自沉思了一会，布鲁斯特再次转回了身。 “所以考虑到这点，我需要十余名合适的逆能者来组成特别行动小队，彻底调查事情的起因，如果能找到幸存者就更好了。” “另外，S级逆能者[菲尔德?奎克]和S级战斗员[希格莉德?卡特]也会参与作战。” …… “有自愿加入的吗？” “……” 一小段的沉默过后，大厅中的几人举起了手，在那其中包括了瑟维斯。 “你要去吗？” “嗯。” 他对着身旁的埃利诺点了点头。 在群体的带动下，举手的人数又增加了一些。 大致计算过了数量，凝起眉头的布鲁斯特抬起目光，望向了站靠大门边的一位身着黑红装甲的战斗员少女。 粉色短发下的瞳孔是毫无波澜的淡紫色，回应着那处来自大厅中央的视线，她转过了身。 “举手的人暂时留下，其他人可以先离开了。” …… “你不去吗？” 看了一眼从大门透进室内的久违光亮，选择坐在原位的瑟维斯叫住了随人群起身的埃利诺。 “灰烬是不允许研究员参与战斗的，一会我可能也有事要做。” “……” “你也是。” …… “不用太勉强了。” 临行前的埃利诺对着他笑了笑。 3 要塞的落地窗边，纷纷离去的脚步混合着低沉的讨论声，将空荡的走廊恢复了最初的热闹，就在那片熟悉的阳光里，绕开人群的埃利诺停在了休息区外。 好在视野的开阔，稍作张望的他很快找到了琳。 那是离阳光最近的一处位置，似乎有些忧郁的，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正抚摸着右手，而她面前的方桌上空空的，只放了一杯简单的水。 …… “怎么了，琳？” “……？” 顺着身旁接近的脚步声，抬起头的琳连忙放下了手。 “唔……没……”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没，没有啊……” “你的手怎么了吗？” 注意到了她垂放在双腿上的手臂，在对面落座的埃利诺低了低目光。 “没怎么啊……” 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琳勉强笑着，将抬起的双手又放回了桌面上。 “这样啊。” “嗯嗯……” “……” 看着照落在对方手背上的光芒，埃利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第015章奈落的彼方 1 没有尽头的黑暗，仿佛漂浮在水中。 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无觉的少女紧闭着双眼，那片柔和的波纹下，淡蓝的光粒围绕在她的身旁，照亮了几缕浮起的棕发。 隙间渗下的光芒微微摇曳着。 …… 尽管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够安心。 2 [星河下的蝶翼是荧亮的蓝] “……” 随着原本虚无缥缈的意识逐渐清晰，独自躺在废墟地面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中是似曾相识的光景。 一轮清冷的月光从夜空中洒下，照亮了她茫然无措的脸。 “……？” ——~ 静谧的四周几乎没有声响，只有某种轻柔的哼唱声正从远处飘来。 消散的余音，初醒中朦胧的自我，一切莫名显得有些不真实。 …… 这里是…… 望着遥远的星空，出神许久的少女忽然回想起了什么，略带不安的，她坐起身，在自己的身上检查了起来。 然而仅存的记忆和现实产生了偏差，缀留的些许微光里，漆黑的装甲与纳米衣层焕然如新，和往常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 “果然……” 那双蓝瞳中仅存的希望也暗淡了下去。 直到一声金属的脆音响起，锋利的刀刃从她手臂展开的刀鞘中弹出，反射着月夜的寒光。 “……像是新的一样。” 来回确认了几次，起身的少女收回刀刃，抬手摸了摸腹部的位置。 “这就是……” “死后的世界吗？” 3 “……！” 洒满月光的室内，前一刻还在睡梦当中的瑟维斯从床上惊醒了。 房间中的寂静悄然覆盖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远离床铺的尽头，浓重的夜色笼罩着窗外的城市，唯一留下的只有一片无声。 ……” 几点了…… 整理了稍微混乱的思绪，从床上坐起身的瑟维斯掀开被子，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床头柜。 散发着荧光的电子闹钟上，上面的时间正停留在午夜。 “……” 刚刚…… 好像是梦到艾丽卡了…… …… 真奇怪…… 失去睡意的瑟维斯打开了紧邻的台灯，然后挪动着身体下了床。 那片昏暗的暖光没能填满房间，就这样向着远处的阴影，他穿好拖鞋，缓步推开半敞的大门走出了卧室。 月夜的淡芒映照在模糊的地板，即使没有依靠灯光，室内也有着一定的亮度。 “……” 环视过了周围，来到客厅的瑟维斯拿起身旁茶几上的玻璃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杯子和水都是冷的，但是没关系。 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他的口中还有着些许干涩，可能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首先想到的地方只有这里。 平稳地端起了盛放多半的水杯，回身的瑟维斯走向旁边，抬手滑开了眼前透明的玻璃隔门。 几缕热气从杯中冒出，随即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散。 就像是先前所见的，为了方便私人花园的建设，连接客厅的阳台是较为宽敞的露天结构，除了种植生长的园艺花草，在那处能够阻隔雨水的棚架下方，还有一套整齐的木制桌椅。 “……” 已经有些冷了啊…… 踏过地面的石砖，瑟维斯将手臂搭上了阳台外围的栏杆。 天边汇聚的星辰微微闪烁，在他视线能够眺望的远处，城市的灯火基本已经熄灭，只有少数繁华的地方还留有光芒。 默默注视着夜色的瑟维斯喝下一口温热的水，陷入了沉思。 …… 大概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能够悠闲的时间里，他始终不明白的一点，就是自己那模糊的记忆。 过去的经历和生活，一起的家人或朋友，所有本该留下的回忆都被抹去，只剩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片段。 或许，与其说是遗忘，不如说是残存在时间中的虚影，他并不能完全记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从很早的时候就是了。 直至今日，他也没能得到关于过去的答案。 [……] [再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先前的埃利诺说过这样的话。 “……” 会是异能的副作用吗…… 瑟维斯皱了皱眉。 虽然想要猜测更多，不过相比这些，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考虑。 在稍早的时候，结束会议的指挥官将作战的日期安排在了第二天，还有小队的组合方式，详细的集合地点，都会在那一天公布。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早些回到家中休息，放松疲惫的精神。 然而意料之外的的失眠打乱了他的计划。 “……” 在微凉的风中叹了一口气，将思绪脱离的瑟维斯抬起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某处。 城市彼端的天空依旧覆盖着深沉的夜色。 [……] 曾经存在的夕阳与记忆中的红。 “……” 那个人…… 到底是……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瑟维斯凝起眉头，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4 高高延伸的天桥与远处仓库相隔的道路上，苏醒的少女正独自一人在夜空下走着。 眼中早已熟悉的荒凉与破败不断延伸，那片一成不变的废墟建筑沉浸在阴影里，和她最初见到过的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自己究竟离开了多远，只有时断时续的歌声与几只飞过的漆黑鸟影能偶尔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到处都有这种鬼东西，死了也不让我安心吗。” 终于没有了耐心，恼怒的少女随手捡起路旁的石块，用力投向了远处的黑影。 —— 一声低哑的鸣叫。 黑暗中散出幽绿的眼芒一扫而过，敏捷躲避了飞来的石块，短暂停留的黑影显出了身形。 似乎只是一只乌鸦，不过有些特别的，它的喙与爪都是白色。 “……” 没有再做出太多理会，离开的乌鸦拍动着羽翼飞向了更高处。 那是废弃的天桥之上。 哼唱声停了。 “……？”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了残影的终点。 ……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位有着纯白长发的少女。 彼此相近的年龄，对方坐在已经没有了护栏的桥边，轻拂的夜风吹动了她敞开拉链的白色黑绒兜帽外套。 其中显露的皮肤略显苍白，隐约可以看到拢起的黑色文胸。 而白色的附绒短裤下，是包裹黑丝长袜的纤瘦双腿以及同样白面黑绒的扣带长靴。 几处反色的骸骨纹理依次分布在白与黑的衣料表面，有着无法言明的诡异。 …… 月光下盘旋的乌鸦最终落在了她的身旁，就像是消坠的星光，下方凋零的数根黑羽在半空飘散开来，化作了点点淡蓝。 “你是谁？” 没有回应，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白发少女沉默着，无法从她那猩红的瞳孔当中读到太多感情。 “喂！你听得到吧。” “……” “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听到了多少给点反应吧！或者告诉我这是哪。” 提高的声音里，静坐在桥上的对方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乌鸦。 “你……还真什么都不说啊……” “……”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 “那好，反正现在正好没事做，既然你非要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先打赢你，然后自己问。” 透出不满的话语落下，在蓝芒间猛然跃离地面的少女弹出明亮的刀刃，将阴沉的视线对上了那双望下的眼瞳。 腾飞的轨迹闪耀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转瞬中缩短。 面对迫近的突袭，对方意外的没有躲避，在唯一能够反应的时间里，她就只是轻轻地歪着头，将颈部脆弱的皮肤更多地暴露出来。 “……？” 察觉到异样的少女偏下刀刃，迅速在空中调整了姿态。 桥边卷动的气流吹起了纯白的发丝，随着一旁乌鸦的飞离，神情稍有变化的对方紧跟着她的动作，将目光转向了背后。 “……” 怎么不躲开…… 踏出了些许讨厌的尘雾，在天桥上落下的少女疑惑地抬起了头。 四周的路面要比想象中杂乱很多，就在随处可见的裂缝与碎石间，还有几辆被遗弃的车辆残骸。 看着投来的视线，无奈的她只能地收起了垂低的刀刃。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对方却还是一言不发。 “……看什么看，像个哑巴一样。” 听到她最后的话语，眼神中有忧郁闪过的对方回过身体，继续看向了远处的星空。 留给她的是毫无警戒的背影。 “……” 为此放弃了询问的少女勉强挪动着脚步，在找到一块断裂的石砖后，她就地坐下，用握起的手支住了脸颊。 …… 就在这样彼此无言的气氛里，百无聊赖的思绪突然向她传递了一种已经被忽略的可能性。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这并非是不可能。 “……” “那个……” 她还是选择了向对方开口。 “你不会……” “真是哑巴吧？” …… 坐在桥边的少女重新回过了头，意义不明的，这次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细微的动摇。 “……” “抱歉……” “我不是哑巴。” 如月夜般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将要进行下去的对话。 和那双血色的眼瞳不同，她特别的嗓音中隐约夹杂了一种本该不存在的情感，让人想要亲近。 “……？不是哑巴你干嘛一直不说话，我都问好久了啊。” “……” “算了。” 看到对方再次停止了回应，从不远处的地砖上起身的少女拍了拍身后。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天堂，还是地狱？” “……” “拜托……再说几句吧。” “……你还活着。” 聆听着询问与抱怨，对方终于看向了她的眼睛。 “这里是现实……” 第016章游荡之鬼 1 “现实？” 站在石砖旁的少女僵在了原地。 困惑的思绪里，注视了一会对方转回的背影，她将低下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抬起的手臂上。 “我没死？” “……” “怎么可能……我明明……” 身体所传递的实感与残留在脑海中的回忆有了些许剥离。 唯一更像是虚假的，她记得，在那天夜晚的最后，似乎有一片从静谧中降临的光芒驱散了寒冷，为她带来了期待的解脱。 …… 那是什么…… 少女将上移的手搭在了脸边，这次的她感受到了从装甲上泛开的凉意，以及某种忽略已久的真实。 “我还活着？……” “……” “你怎么知道？” 重新聚焦了视线，皱着眉头的少女看向了桥边的对方。 纯白的发丝轻缓的摇动着，她的背影融入了月色。 “你到底是谁？……是你救的我吗。” 询问中得到的依然是无声的回答。 “干嘛一直不说话……” 不满于对方忽视的态度，她抱怨着沉下目光，起步走向了大桥的边缘。 “不要再装高冷了！” 等到坐在桥边的少女做出反应的时候，临近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紧接而来的是陌生的触感，向着她的头顶，那双落下的手来回随意地抚擦了几次，故意将从指间滑过的发丝弄乱了。 “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是不是你救的我。” 收回双手的少女看向了对方。 因为没有做出反抗，她那头纯白的长发已经变得有些凌乱。 “……” “和你说话好费力啊……” 从对方躲避的目光中看到了结果，无奈的少女叹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挪出了一段距离，她俯身坐在桥边，将抬起的手臂搭在了一旁的残骸上。 …… 拂卷的微风悄然平息了。 废墟之上的月光为四周覆上了寂静，在她落远的视线外，一言不发的对方默默整理起了长发。 熟悉的夜色稍微缓和了她的心情。 “……” “我叫艾丽卡。” 独自眺望了许久，她算是平静地转过了头。 “艾丽卡?莱斯利，你叫什么？” “……” “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艾希克斯。” 终于开口的白发少女显得有些犹豫。 大概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份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艾希克斯……这是全名吗？” “嗯。” “肯定是你救的我吧，如果不是的话，你摇头就可以了。” 她试探地注视着回过身的对方，就像她想的一样，那双红色的眼瞳只是低落着。 “真的是你救的我？” “……” “怎么做到的？” 扶住了身旁的桥面，有所好奇的艾丽卡偏过身，将视线凑近了一点。 很快，察觉的艾希克斯转头看向了她。 习以为常的的沉默中，两人相视的目光错开了。 “好吧，不说就算了……” “……” “那你总应该是很厉害的逆能者吧？” 还是同样的结果。 失去了询问的动力，默不作声的艾丽卡靠回了先前的残骸。 …… “你要回去吗？” “……？” 久违的微风吹散了少女的声音，看着不远处认真的艾希克斯，艾丽卡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主动的话语。 “我可以帮你回去。” “……你知道？” “嗯。” …… “跟我来吧。” 望了一眼身后的某个方向，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直接滑下了桥边。 “……！？” 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艾丽卡连忙向下望去。 下坠的视线中有几点红芒，就在那道白影的尽头，震动的沙路中腾起了一小团尘雾。 …… 直接跳下去了？ 微裂的地面上，平安起身的艾希克斯抬高了目光。 “……” “等等！……我马上也可以。” 2 —— 微弱的虫鸣与渐深的夜色相伴。 在远离了天桥的沙路边，起伏成丛的枯草生长着。 已经漫步走出了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的两人缓缓经过伫立的石骸，在脚下沙砾的轻响中来到了一片稍为空荡的道路。 “艾希克斯？” “……？” 侧前方的少女回过头，看向了身后呼唤她的艾丽卡。 “这是要去哪里啊……你真的有办法能到[绿都]吗？” “……” “不会是要带我走着回去吧。” 看出了对方目光中的怀疑，同样停下的艾希克斯迟疑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可不想走那么远。” “……” “走吧。” 荒凉的枯草边，两人重起了步伐。 继续跟随艾希克斯的背影，想要消遣的艾丽卡抬起头，将视线落向了遥远的天空。 眼中簇拥的星辰一如往常。 过去感到无聊的时候，曾经有人教过她一件事。 晴朗无云的夜晚，只要用这样的方式在星河间仔细寻找，就会看到一颗明亮的星。 不管是什么时候，它都会出现，默默在天边守护着人们。 看起来有些孤单，又有些令人向往。 相似的记忆还有很多，不过她早就忘了听来的方法。 相比于前者，她还是更喜欢纯粹的发呆。 简单的放空一切。 “……” 对了…… 从波动的思绪中想起了什么，回过神的艾丽卡在面前开启了视窗。 [——] [无可提供服务] 半空悬浮的窗口透出微光，似乎有什么闪过，等到她将面板切换到通讯界面时，一行从未见过的字样显示在了上面。 “……？” 是没有信号吗…… 奇怪。 皱着眉头的艾丽卡环视了周围。 满目的枯草之间，虫鸣依旧。 察觉了某种缺失，她慢慢停下了步伐。 如果这里的确是对方口中所说的现实，那么她可能还忽略了什么。 “……？” 在不远处艾希克斯的注视下，关闭记录界面的艾丽卡抬起了手。 随着装甲的净化模块进入待机，她身边无形的感觉隐约发生了变化，就在这样试探的不安中，她轻缓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传达的味道有点特别，也很熟悉。 应该说，意外的清新。 正是如她所想。 从最初的醒来开始，她的装甲就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直到在天桥那边遇到艾希克斯后，才进行了第一次完全启动。 也就是说，她已经在黯尘中呼吸了许久。 “我也成为逆能者了吗？……” “没有。” 或许是错觉，艾希克斯的眼瞳在夜色下散发着极淡的荧光。 “没有？” “……” “那我为什么……” 沉思的艾丽卡重新转回了视线。 “这也是你做的吗？” “……不喜欢吗？” 看到艾希克斯露出了细微的紧张神情，在喜悦中一时无言的艾丽卡快步上前，然后轻轻抱住了她。 “谢谢。” “……” 可能是不习惯被别人触碰，艾希克斯的身体有了一瞬的轻颤。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从她的身上，艾丽卡闻到了一种特别的气味。 像是花的清香，又像是血的腥锈。 两者混合在一起，有些难以分辨真实。 短暂而漫长的几秒后，笑着放开手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眼前少女的表情果然和预想的一样，若有若无的显露出了不知所措。 “不会讨厌的吧？……” “……嗯。” 低声回应的艾希克斯偏下了目光。 3 夜很深了。 月光下空荡的沙路上，并列的二人依然在行走着。 “话说……”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路上都在做着猜测的艾丽卡转过了头。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逆能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 “只说能力也行。” 听到了她的话，不知为何，缓下脚步的艾希克斯皱了皱眉。 “怎么了吗？” “我……应该不算是逆能者吧。” “不是逆能者吗？……” 感到疑惑的艾丽卡仔细地看向了对方的双眼。 她没有找到任何像是玩笑的神色，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她也不理解的低落情感。 “那你没有异能一类的东西吗？” “……有。” “有异能的话，不就是逆能者吗。” “……” “不然……” 看到一旁的艾希克斯再次陷入了沉默，想起什么的艾丽卡逐渐压低了语气。 “难道你是吸血鬼。” 这次十分明显的，那双移来的红瞳中透出了惊讶。 “白天潜伏，晚上行动……” “我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明明那么像，是不是还有两颗长牙。” 做出观察状的艾丽卡又凑近了一些，直到眼前的艾希克斯不自然地后退了几步。 “……” “好啦，是逗你的，你还当真了。” 在玩笑中偶然注意到了阻挡在视线尽头的阴影，回身的艾丽卡停住了目光。 和偶尔散落的石骸不同，那些彼此临靠的巨物由残破的暗色钢铁构造，在疮痍的荒地上连成了一片死寂的墓群。 “……艾希克斯，看一下那边。” “……？” 庞大倾斜的弧形盾牌，覆满灰尘的传动装置，裂痕延伸的电路板，蜂巢状相连的装甲片。 这只是其中的一角，整体还有更多复杂的，甚至包括武器阵列在内的结构组合在一起。 “奇怪……这是什么？” 小跑的两人停在了最近一架钢铁残骸的不远处。 从高处投落的阴影笼罩着附近，在其中勉强算是完好的盾牌边侧，分别涂刻了两种褪色失形的标志。 月光与火焰。 “……” “是机甲吗？……” 走在艾希克斯前方的艾丽卡启动视窗，来回仔细地对比了界面上与眼前的两体标志。 除了那处月光标志，另一处的确是代表灰烬的徽标。 她当然不可能忘记见过无数次的标志，只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灰烬从未出动或部署过任何类似于这样的机甲。 那么这些机甲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仰视的艾丽卡环着残骸绕了几圈，在确认没有驾驶舱的存在后，她回头看向了站在阴影处的艾希克斯。 “艾希克斯，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 停下张望的对方摇了摇头。 “好吧……” 知道了无法再获取更多的信息，无奈的艾丽卡丢下了手中捡起的装甲零件。 “继续走吧。” 4 [属于夜晚的时间真的很漫长。] 跟随着艾希克斯，两人绕过了错落的机甲墓群，有些疲乏的艾丽卡第一次有了这样感觉。 “……” 她转过头，看向了身后走过的沙路与枯草，上面已经没法再找寻到之前留下的足迹了。 远处简单搭建的服务站台旁，一些老旧的清扫机器人散落着。 “不会真的要走一晚上吧……” 虽然周围单调的环境中只有一片陌生，但她总有一种感觉，自己是在和艾希克斯按照原路返回后又走出了许久。 可能就是那条她初醒时，为了寻找艾希克斯而走过的路。 “……” “前面就是了。” 还未等她想出更多线索，身旁艾希克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就是那里。” “……？” 艾丽卡顺着艾希克斯的指向所看去。 沙路中央一望无际的公路边，有一辆装甲车正停靠在路边。 漆黑厚重的车身完好如新，与这片破败的荒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上面本应点亮的灯光都熄灭着，不像是有人存在的样子。 “这是……” “……” 抬手挡了一下从身侧吹来的凉风，稍晚起步的艾希克斯跟上了小跑的艾丽卡。 …… 不会真的是…… 装甲车的前门并没有锁，很快到达的艾丽卡打开驾驶室，半俯着身体在略显黑暗的车内来回嗅探了起来。 “……？” 感到奇怪的艾希克斯停在了她的身后。 片刻之后，后退的艾丽卡回正了身体。 “你是在哪里发现这辆车的？” “……” “难道队长他们……” [……] 光芒中的风。 从片段中拾回记忆的艾丽卡慢慢平静了下来，对面沉默的艾希克斯还在看着她。 “……” 直升机…… 是因为直升机才丢下了装甲车吗…… …… “艾希克斯。” 艾丽卡转过目光，试探地看向了一旁反应平静的少女。 “你知道，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其他人去哪里了吗？” “……他们都回去了。” “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 …… “只要用这个，你就能回去了。” 停顿了一会，移出几步的艾希克斯抬起手，将左手的掌心贴到了装甲车冰凉的外壳上。 很快，车内待机的设备重新运转，发出了淡蓝的柔和光芒。 “……？” 惊讶地打量了几次车内，艾丽卡看向了身旁，先前还在的艾希克斯已经默默离开了车身的范围。 “怎么做到的？” “……秘密。” 发觉了对方眼神中的坚持，艾希克斯微微带动嘴角，做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这也是今晚的艾丽卡第一次看到她笑。 很轻，但不冷。 “……” “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不擅长道谢的艾丽卡拖延着话语。 就这样经过短暂的思考，还想说些什么的艾丽卡抬起了目光。 面前艾希克斯的神情变化了，就像是为了隐藏什么，她淡漠地将错开的视线落在了别处。 这些都被艾丽卡看在了眼中。 “如果没有事的话，不如陪我回去怎么样。” 意料之外的话语，随着艾丽卡的声音落下，神色复杂的艾希克斯看向了她的眼睛。 “不方便也没关系……” “……” 平静之下，那双血色的红瞳中倒映着星河与月，或只是一片虚无。 永恒或是刹那。 …… 纯白的发丝飘动着。 伫立在起伏的微风间，艾希克斯缓缓点了点头。 第017章在一切的起点 1 [——] [处理完成] [地点：零号废墟-外围] [黯尘浓度：216%] [黯灵：未发现] [黯能量峰值：3分钟前] [——] [数据已上传] 2 “琳。” 平和的暖意中，清晨的光芒从窗外洒进，驱散了少女的梦境。 “该起床了。” 伴随着轻声的呼唤，趴伏在研究台上的琳动了动手指。 有一台尚未关闭的全息平板放置在她桌案上，顶边投影的屏幕显示了几份复杂的设计草稿，像是某种能量装置。 “嗯……” 缓缓支起了钝重的身体，揉着眼睛的琳将脸边垂搭的发丝理开，有些困倦地看向了四周。 “埃利诺？……” “工作到睡着了吗？” “……” “真是少见。” …… “在[隐城]那边的时候，我可没看到过你还有这样的刻苦精神，不是旷工，就是在勉强完成任务后打瞌睡。” 看着眼前还未清醒的琳，走到一边的埃利诺笑了笑。 “……早上了吗？” “是啊。” “……！” 大概是从对方的回答中想到了什么，莫名慌乱的琳猛然抬起头，望向了周围空荡的室内。 “没有其他人进来吧？……” “我是第一个。” “……” 有所安心的琳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阵沉默后，她将面前摆放的平板关闭，然后默默整理起了自己被压得稍乱的长发。 另一边，站在她身旁的埃利诺正打量着窗口中所显示的图形数据。 “这好像不是现有的设计图，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嗯……” “应该是转化器吧。” “你也知道吗？……” 有了先前的放松，琳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灰烬也过有类似的东西，只是因为体积和效率问题无法量产而已。” “我可不是要做那种东西……” “那会是什么，以转化器为基础的。” “等我差不多做完再告诉你。” 拿起平板的琳移动着目光。 在桌面不远处堆放的几页材料上，那朵曾经短暂陪伴过她的百合花正静静的躺在上面，看起来已经枯萎很久了。 稍微有些可惜。 “……” “埃利诺。” 最后将关闭的平板放入了研究服的口袋，摸了摸肚子的琳抬头看向了对方。 “可以……帮我带早餐吗。” “你还没有熟悉这边吗。”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也不是不可以。” 另有所想的埃利诺微笑着，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大门。 “不过下次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只能自己去找了。” “……” “所以还是多走走吧，慢慢总会熟悉的。” 他伸出手，将掌心递向了不算情愿的琳。 “就当做是清晨的散步。” 3 “……” 要塞的绿化广场边，匆忙跑过的瑟维斯带起了几片落叶。 他正在远处绿意的尽头搜寻着什么。 早些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中吃过了早饭，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才稍微耽搁了时间。 不过现在还不算迟，指令集合的目的地是机场停靠区，那里也是绿都主要的交通枢纽，占地大而显眼。 …… 找到了。 转过的目光捕捉到了数架排列待命的直升机。 主色灰黑的钢铁机身前，已经有不少人四散聚集在了附近，除了周边统一着装的警备员外，很容易看出其他不同穿着的男女是逆能者。 “……” 差一点就迟到了…… 放缓脚步的瑟维斯喘了几口粗气，在稳定呼吸的同时，他抬头仔细看向了远处的人群。 都是陌生的面孔。 大多数人站在临近直升机的路边，只有少数几人是坐姿或蹲下。 尽管并不了解参与者的身份，但还是有显眼的两人引过了他的注意。 一位是淡棕色短发的青年。 对方穿着没有系上纽扣的灰色短风衣，不管是加厚的衬衫，还是长裤下的鞋子，他选用的都是偏向保暖的轻便搭配。 引人注目的是，有几种外貌不同的鸟类围绕在他身旁，就瑟维斯所认识的有鹦鹉与猫头鹰。 另一位是有着灰色中分短发的少女。 那件宽大的夜蓝色斗篷外套下，隐藏的是一件暗灰色的短裙，以及一直连至脚下翻口短靴的黑色保暖袜。 她身上有某种让瑟维斯奇怪的感觉，能察觉到，却又说不清。 “……” 好像有很多奇怪的人啊…… 不过……分组到底是…… …… 难道…… 想到什么的瑟维斯开启了通讯器的全息面板。 就在最下方收件栏里，刚好有一条未读的图文讯息，似乎是由指挥官布鲁斯特亲自发出的。 “……” 现在看应该也来得及吧…… 悬浮的界面随即改变，紧接着显示的详细讯息中，是一大段文字和几张附图。 里面提到了有五架警备型[卡诺]被分配在此次作战，分别按照编号顺序停靠。 逆能者同样分为五组，三名为一组，和他一同分为第三小组有两人。 [布莱克?加里——A级火焰逆能者] 看上去三十余岁的灰黑色寸发男人。 [赫蒂?乔伊斯——A级念动力逆能者] 大概二十余岁，留有红色长卷发的女人。 附带的几张图片是他们的半身照，可能有场景的原因，两人的样子都很严肃。 如果进行对比，他毫无疑问是队伍里最年轻的成员。 “瑟维斯?鲁珀特。” “……？” “就是你吧。” 想要继续复习资料的瑟维斯抬起头，停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熟悉的红发女人。 浅色的针织衫之外，只是起伏程度的长发搭落在她驼色的披肩上，还有一双合适的保暖靴配起了牛仔的长裤。 “是我，你是……” “赫蒂?乔伊斯，先到这边集合吧。” “……” 跟随着对方的指引，稍作打量的瑟维斯来到了一架直升机前。 这大概就是资讯中所提到的警备型[卡诺]，在增覆于机身之外的装甲上，可以看到有一处涂刻的火焰标志。 不止是主体，连同顶部巨大的旋翼也做过了特殊的防护改装。 叫过他之后的赫蒂没有再说话，略有思寻的，她独自走到一旁，将视线放向了远处。 “你在等谁吗？” 想要询问的瑟维斯走近了几步。 “不算我等，是队伍里有一个人要迟到了。” “队伍里的人……” 考虑着先前的资讯，瑟维斯回过头，用搜索的目光在机群的附近寻找了几次。 的确如对方所说，并没有与那位[布莱克?加里]相像的人到场。 “……” 没想到还有更晚到的…… …… “伊迪丝。” 很快，不再眺望的赫蒂移过了视线，回应她的呼唤，之前瑟维斯所在意的那位灰发少女转过了头。 对方的神情中带有少许疑惑，那双比赫蒂颜色更深的暗绿色瞳孔在这样距离下很是神秘。 “指挥官还有再发来什么消息吗？” “没有了。” “……” “要传达给指挥官阁下吗？” “不用了，等下应该会有其他安排。” 等到赫蒂的话音落下，前一秒还在言语中的人群突然安静了。 或许是观察到了什么，周围的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道路的另一边。 “……” 观望的瑟维斯认出了对方。 那位身穿装甲的老人正是布鲁斯特，没有其他人跟在他身旁，只有他一个人正独自走来。 在所有人静默的注视下，他迈步走到了松散队列的前方，首先清了清嗓子。 “都到齐了吗？” …… “好，那我先说一下。” “因为个人原因，被分配到第三小组的[布莱克?加里]临时放弃了任务，人数会空缺一人。” “不过这不会取消今天的作战。” …… “就在2小时前，总部的[监察者]在零号废墟的北部外围捕捉到了一次黯能量峰值，预计会有黯巢张开，具体时间不明。” 一边解说着，布鲁斯特将扩大的全息窗口展示在了身旁。 “从能级判断的话，至少是A+。” …… A+…… 瑟维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黑炎支配者的身影。 虽然与A-的伪装者同为A级，但两者在力量和体积上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完全不是战斗员能够抵抗的程度。 “……” 这次有这么多人的话，应该…… …… “当然，这还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 将目光从众人间扫过的布鲁斯特接上了前一句。 “只不过令人奇怪的一点是，最近几天收集的数据波动都很大，很难判断黯巢的时间或数量。” “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会有多只A+级黯灵出现。” 更多的内容还未说完，集合的队列中已经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神情严肃的，布鲁斯特凝起了眉头。 “不需要太过担心。” “S级的两人都已经就位了，他们会在你们的任务途中进行援护，即使是最坏情况也可以做到最基本的保障。” …… “最后，我要说的是。” 停顿了片刻，收叠视窗的布鲁斯特背起了手。 “这次的主要任务为调查和搜索，次要任务为歼灭，如果遭遇无法应对的黯灵，以撤退为最优先级指令。” “……” “好了，登机。” 排列的直升机纷纷启动，由旋翼所产生的气流吹散灰尘，卷动了在场人群的服装。 “……” “别发呆了，这次队伍里只有我们两个。” 目送指挥官离去的赫蒂拍了一下瑟维斯的肩膀，然后回身走向了直升机开启的舱门。 “好……” 还是有点奇怪…… 大概回复了对方，瑟维斯看向了人流交替的四周。 “……” S级…… 难道是在其他队伍里吗。 默默思考着某种未知的可能性，没有找到任何特别的瑟维斯转过身，跟向了赫蒂所在的机舱。 4 —— “可以了。” 冰冷无声的玻璃隔绝了起伏的桨音。 悄然远离队列的某处，注视着远处席卷着气流的机群，一架开启光学迷彩的特殊直升机启动了引擎。 第018章异界之门 1 淡色的天边，逐渐升高的太阳隐入了云层，为下方褪色的城市覆上了一丝令人舒适的凉意。 就在这样的荒芜中，一辆绕开残骸的装甲车正在无人的街道上缓速行驶着。 “……” 这条应该会好一些吧…… 坐在驾驶室的艾丽卡对比着雷达，试探修正着前进的路线。 因为没有完全熟悉装甲车的系统，所以依靠过去学到的部分，她目前的操作还有些笨拙。 一阵挟杂着浮沙的风吹过，在道路上卷起了少许被遗弃的杂物。 “……” 完成了！ 终于做好了对自动驾驶的调试，长舒一口气的艾丽卡放松身体，后躺着倚上了身后的座背。 “……” 可以休息会了。 在她目光所及的远处，天空中只有漂聚的云层。 从短暂的发呆中想到了某件需要确认的事情，回身的艾丽卡看向了车后的空间。 …… 和先前一样，倚靠在角落座位的艾希克斯仍然轻闭着双眼。 那头披落的长发斜搭在她胸前，以及肩旁的黑色绒羽上，不知是否有着存在戒备的原因，她已经提前将半敞的外套拢起，大致遮盖了里层的肌肤。 “……” 还在睡吗…… 为了能在出发时消去疲劳，昨天的夜晚，她是和艾希克斯一同在车内度过的。 虽然彼此的交流不多，但初识的两人并没有产生任何距离感。 星空下的夜依旧安静，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伴随着她们，就像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夏日，是很久都没有过的特别体验。 默默观察了一会，心情轻松的艾丽卡回正了身体。 装甲车还在行驶，从现有的路况与速度来看，大概不会用掉太多时间就可以回到绿都。 即使通讯无法使用，她也会很快和其他人见面。 “……” 安下心来的艾丽卡计划着，再次将视线放向了窗外。 这份属于她的平静没有持续太久，这一次，她发现了一些组成队列的奇怪黑点正在远处汇集阴云的天空中移动。 “……？” “这是……” 2 距离直升机的起飞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听着重复而单调的声响，在座位上犯困的瑟维斯正了正身体。 减淡的阳光让四周昏暗了许多，略带冷色的环境里，只落座两人的机舱显得有些空荡。 而与他座位相隔不远处的对面，坐在那边的赫蒂还在专心地操作着面前的全息窗口，像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 这么久。 应该快到了吧。 将稍作打量的目光移开，瑟维斯转头看向了身旁。 机身上用作观察的窗口不算大，透过那层加固的玻璃，可以勉强看到外部掠过的光景。 曾经繁华的城市早已消尽了人迹，只留下了破败起伏的建筑。 “……” 不知道一会还有什么安排。 A+的黯灵…… 希望不要是那种麻烦的家伙。 喀—— “……？” 电子的轻响在相对安静的空间内传递开来，被唤回精神的瑟维斯抬起头，望向了展开在舱壁边的视窗。 …… 来了吗。 3 “指挥官大人，探测到比之前更多的黯能量正在零号废墟的北部外围汇聚。” 听到了操作员的回报，在作战指挥室中踱步的布鲁斯特停下了步伐。 远处投显着实时数据与解析影像的屏幕之上，大量流动的黯能量正在螺旋集中，像是要生成黯巢的前兆。 “……” 果然又是这样。 自从在那天夜晚的读数异常后，黯能量的汇集速率就始终在稳定上升。 对于零号废墟来说也有些太快了。 “推测能级呢。” 继续走近的布鲁斯特来到了台前。 “现在还没办法具体分析，但是从能量密度来看，最少不会低于A+。” 4 [——] [“各小组注意，你们目前的位置已经到达预计目标点。”] [“先不要开始搜索，零号废墟外围的北部即将生成黯巢，可能会有不低于A+等级的黯灵出现。”]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会调整以歼灭黯灵为主要任务。”] “……” 随着公共通讯的关闭，收叠视窗的赫蒂站起身，比刚才更为严肃的神情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鲁珀特，走了。” “……好。” [净化模块：工作中] 数秒后，机身密封的舱门缓缓开启，在展现广阔视野的同时也卷进了大量微凉的空气。 和刚刚通讯的内容一样，有大片深暗的云层汇聚着，笼罩在了远处零号废墟的上方。 飞行的气流带来了杂音，缓解着僵硬的身体，停在赫蒂身旁的瑟维斯做了几次深呼吸。 即使相隔很远，他仍能感受到空气中积压的那份沉闷。 5 “……” 灰烬的直升机？ 道路的中央，疑惑的艾丽卡缓缓停下了行驶中的装甲车。 经过了更加仔细的观察，她确认了先前看到的黑点是由数架直升机所组成的飞行编队。 从队列上来看，似乎是用作搜索的阵型。 ……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暂时还无法想到原因，于是艾丽卡转过头，想再看一眼身后艾希克斯的情况。 “……！” 后方倚靠在座位上的少女已经醒了。 几缕白发之下，那双平淡的红瞳正注视着她。 “你醒了？……” “嗯。” “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 “怎么了吗？” 注意到了艾丽卡的视线，询问的艾希克斯稍微整理了长发与兜帽，然后起身走到了对方的身旁。 “啊，就是那里来了很多直升机，应该是灰烬的，我还没想出他们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 顺着艾丽卡的指向，艾希克斯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不知不觉中，原本稀疏的乌云已经变得浓重，完全遮盖了云层间的太阳。 就在眺望的艾丽卡还想说些什么时，一声隐约沉重的呼吸打断了她的话语。 “……？” 等到她转过视线时，先前还在一旁的艾希克斯已经独自回到了车舱的后方。 “你要去哪？” —— [后部门锁解除] 本应不熟悉操作系统的少女轻易打开了后部大门，出于对此的担心，唤醒装甲的艾丽卡打开驾驶室的侧门，同她一起下了车。 “……” “你发现什么了吗？” 从车旁绕过的艾丽卡快步来到了艾希克斯的身后。 不知为何，在走出装甲车后，她就只是望着远处的天空。 “艾希克斯？……” “……” 回应着她的呼唤，对方转过了头。 压抑的猩红之间，她一直以来的圆瞳变化为了毒蛇般充满侵略的竖瞳，仅仅是看着就会让人有想要远离的冲动。 “你……” 惊讶的艾丽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不过她很快就平稳了自己的神色。 “你的眼睛？……” “……” 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落低目光的艾希克斯别过了头。 “不用在意。” “……” “只是，有一些必须做的事。” 再次转回的视线中，她的瞳孔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6 …… “卡特，要开始了啊。” 封闭的机舱内，蓝灰色短发的青年将手扶在肩旁，来回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十分显眼的浅色蛛网图案印在他羽绒夹克的背后，而相比较为普通的牛仔长裤之下，是一双暗红色的运动短靴。 “你也等很久了吧。” “……” 另外坐在驾驶位的是一名粉色短发的战斗员少女，和其他人不同，她的装甲像是某种设计上更为流畅的特制型号。 黑与红组成的装甲片之间布有更多的红色传感器，包括附着在两侧发梢的部分。 虽然轻型的装甲以及手臂上的装甲刀鞘已经代表了整体作战的类型，但还是有更多在防护下稍显累赘的未知装置接合于装甲的各处。 “尽快吧。” 她冷淡的声音中透出了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当然，马上就可以让使者降临。” “……” “我也真是没想到格里芬那个老家伙会信到这种程度。” 移步向前的青年笑着，完全没有在意来自那名被称为卡特的少女的忽视。 “那么接下来就是专属的收割时间。” ……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019章空中死神 1 雷达所探测的黯能量波动已经十分明显，却迟迟没有出现黯巢的踪影。 互相保持着搜索队形，数架减速的直升机分散开来。谨慎地接近了零号废墟外围的区域。 “……” 真的不正常…… 观察着读数的变化，把扶在舱边的赫蒂皱起了眉头。 在那次击退盖亚后的一段时间，黯巢的数量已经得到了基本的控制，这本该代表稳定。 然而就在最近短短的数周内，这个趋势再次有了大幅度的上升，各地的警戒区都连续出现了绝迹已久的特殊黯灵。 甚至是[黑炎支配者]与[魔术师]。 …… 这绝对不合理。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 “乔伊斯小姐！现在应该做什么？” “……不要太急，先等黯巢出现。” 被打断思考的赫蒂瞥了一眼身旁的瑟维斯，然后继续看向了远处云层下的废墟城市。 除了阴暗重复的色彩，她捕捉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 按照接下来的距离。 直升机应该会向着中心外包围。 那么…… [赫蒂，有异常。] 就在赫蒂想要继续分析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了她的脑海。 “……” 伊迪丝？ [当心……] 嘶滋—— 话音未落，随着突如其来的杂音，半空爆裂的电磁波纹瞬间穿透了机群。 “是EMP！……” 四下迸发的火花熄灭了机身的光芒，在剧烈抖动的视野中，还能看到第二轮的暗紫电流正从不远处高速扩散着。 “……” 什么？…… 确认了后退的瑟维斯没有意外后，抓紧机舱栏杆的赫蒂勉强稳定着身体，利用能力在外部生成了淡蓝的念动力屏障。 毫无作用。 袭来的电流轻松击碎了她生成的护盾，四周被撕开的能量化作闪烁的光点，逐一消散在了冲击之下。 [——] “外部装甲受损！……全部设备失效！” 慌乱的驾驶员试图恢复系统，但这一次的震动更加猛烈，已经彻底失去平衡的直升机拖出一道烟雾，旋转着坠向了下方的街道。 “我们要失去高度了！” “给我点时间！” 因惯性撞上舱壁的赫蒂高声回应着。 废墟的地面越来越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去思考。 …… 可恶…… “抓好了！” 再次汇聚的能量依附开来，迅速覆上了失重的机身。 就在即将坠毁的前一刻，从微光间泛出一道轨迹的直升机急剧减速，最后终于在距离地面不远处的半空有惊无险地悬停了下来。 “……” “都没受伤吧……” 倾斜的机身缓慢下降着，在冲击后仍紧握着栏杆的赫蒂抬起头，看向了机舱内的两人。 “嗯……” 喀嗡—— 金属的沉响，几片被熔裂的装甲吱嘎砸落，与触及地面的机身一同掀起了少许尘雾。 “当心点……” 理过长发的赫蒂按了按微痛的左臂，在稍微环视了周围后，她小心地跳下了逐渐平稳的机身残骸。 满目的荒凉之外，远处灰暗的天空已经没有了机群的踪迹，只有几处混杂在烟雾中的电弧不时闪过废墟的上方。 “……” 怎么有电磁脉冲…… 是电磁型黯灵吗？ 警戒的赫蒂转过视线，稍晚从机舱内跳下的是瑟维斯与驾驶员两人。 “现在还不知道敌人的位置，先……” “没事吧？……” 看到走出几步的驾驶员跪倒在了地上，一旁反应的瑟维斯连忙扶住了他。 那件黑色的装甲之间，代表状态的传感器已经全数熄灭，没有任何光亮再透出。 “……” 是脉冲…… “撑住，我来联系通讯员。” [——] 随后在赫蒂面前展开的全息面板时断时续的扭曲摇晃着，连最基本的操作都无法做到。 “……可恶。” 如果她没猜错，这片坠落的街区布满了电磁干扰，是完全封锁通讯的状态，没人会知道他们的位置。 “他……” …… “我要死了吧……” “听着，先别想那些，保持意识清醒。” 无视一旁的瑟维斯，赫蒂蹲俯下身，谨慎地观察着驾驶员的情况。 “振作一点！黯尘的感染没有那么快，还有机会！” 隆隆—— “……？” 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察觉到的两人抬起了头。 或许是对之前的脉冲起了反应，远处变化的云层之间落下了异色的雷电。 2 [——] “指挥官大人，小队的作战位置检测到了强烈的电磁脉冲，通讯和图像的信号连接都中断了。” “……” 电磁脉冲…… 扫视着室内完全失去信号的屏幕，沉思的布鲁斯特凝起眉头，转身走向了另一旁的设备。 早在数年之前，电磁脉冲就被灰烬列为了禁用武器。 原因很简单，它对所有的黯灵都没有作用，相反还会损坏灰烬的设备。 也因为这点，所以开发完成或开发中的兵器都抹去了电磁脉冲的搭载选项，同时不允许任何人持有。 “是黯灵造成的吗？” “不清楚，现在目标点的广域范围内依然存在大量电磁干扰，无法进行后续侦查。” “……” 停下脚步的布鲁斯特沉默着，紧张的气氛里，他在眼前展开的窗口上手动预览了一些数值。 电磁脉冲的爆发位置距离黯巢最后的预定点偏差了很大一段距离，即使不是意外，有电磁型黯灵出现的可能也并非是首选。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可以做出合适应对的[菲尔德?奎克]却一直都没有行动。 “……” 难道是什么意外吗。 布鲁斯特抬起头，重新望向了指挥室中空白的屏幕。 “排除干扰还要多久。” “一小时左右。” “将战备等级提升到四级，派出侦察型[梅卡尔]。” 3 “……” “快看啊，卡特……” 舱门边轻蔑的青年握了握手掌，接着眺望向了远处混乱的废墟。 在城市上空闪烁的黑紫电流进一步扩张，很快形成了巨大的黑洞，周边流过的空气震颤着，散发的威压已经近乎实体化。 “那就是……” 隆呜—— 伴随着喧杂的声音，某种远超规格的存在逐渐从黯巢中显出。 那是鹰一般的庞大黯灵。 披覆而下的漆黑重甲吞入了光芒，就在那片泛动的暗紫间，黯巢塌散的能流四下飘聚着，构造了它虚幻尖利的爪刃与羽毛。 “埃忒尔。” 啁啾———— 深渊般幽绿的眼芒从巨大黯灵的眼部亮起，它将两侧微合的羽翼彻底展开，在震碎周围的建筑后猛然飞向了空中。 4 —— 啸响的余音回荡在废墟间，靠聚在残骸边的几人呆怔的看着腾向高空的黯灵，它的身形遮蔽了天空，为大地投下了至暗的阴影。 “不会吧……” “……” 心脏跳的很快，呼吸也变得很沉重，几乎无法维持思考。 和身旁的两人一样，瑟维斯同样感受到了那份不详的压迫感。 与任何他所接触过的黯能量都不同，那是真正的死亡威胁。 “……快，快离开这里！” ——…… 天际之上的埃忒尔最终还是发现了位于地面的猎物。 随即而来的俯冲撕裂了空音，一路划出残影的黯灵扇动沉重的双翼，在浮起庞大身躯的同时放出了猛烈的气流。 “糟了。” 视野不可抑制地扭曲着，废墟中的建筑像是被切碎的积木般开始变得七零八落，交错袭来的暴风摧枯拉朽，席卷着途径的一切。 “……” 来不及了…… 即使是赫蒂，也无法做到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护送伤员离开，留给她的选项只有一个。 “退后！” 散出的淡蓝能量迅速旋转聚集，在几人的外围形成了数层荧光的半球形屏障。 喀咯隆—— “保护好自己！……” 光芒散尽，四周的街道因为风暴崩裂开来，汹涌的残骸烟尘混合着破碎的能量，毫不留情地吞没了几人。 第020章破碎的舞会 1 [警告] “侦测到无法解析的异常黯能量正从干扰区域以波纹状扩散！” “能级……” “侦察机的主摄像头烧毁了！” “……” 在警戒态势下被染为红色的指挥大厅内，喧闹的报告声此起彼伏着。 一旁沉默的布鲁斯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探测阵列所发回的能量读数，那是远超A+的等级。 “是S……是黯尘之主……” “冷静，不要慌乱。” 斥责了混乱的众人，沉下目光的布鲁斯特缓慢走到了指挥室的中央。 “将战备等级提升到二级，同时下令全部平民做好避难准备。” “是。” “……” 果然还是来了…… 2 “真是壮观。” 喃喃的菲尔德冷笑着，在他所俯视的下方，大片的城区都已经被风暴摧毁，因为建筑崩塌而产生的烟尘如阴霾般浮起，蔓延笼罩了地面。 “果然埃忒尔就是有着这样的压倒性力量啊。” “奎克。” “……？” “什么时候结束。” 语气依旧冷淡的希格莉德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在此之前，她已经将飞行的直升机切换为了自动模式。 “啊，那个吗？” “……” “按照那家伙的话来说，很快了……我们就先欣赏他们挣扎的样子吧。” [接近警告] “……？” 警觉的希格莉德武装了面甲，随后突然划过的寒冰气浪利落的切开了伪装中的直升机，骤降的温度中，直接断为两截的机身显出形态，在半空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切……” 受到冲击的两人脱离了混杂着冰晶的烟雾，开始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你没事吧，卡特。” “没事……那是什么？” “应该是某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还未等菲尔德找寻到袭击者的身影，附近的空气扭曲了，紧随其后的冲击波爆裂开来，彻底推散了试图躲避的两人。 “……” 暗紫的电弧从菲尔德的身上跳动闪过，他凭空减低着速度，迅速翻身降向了街道， “到底是谁，别像个虫子一样就只会偷袭。” 破裂的机骸纷纷落下，砸毁了道路与地砖，就在四散腾起的烟尘间，两道斜飞的寒冰气浪突破了阻碍，再度从前方袭来。 在侧身躲过其中一道后，横起手臂的菲尔德在身前张开了泛动着电弧的屏障。 喀咯—— 消撞在冲击下的气浪缓缓散为了冰晶。 眼前模糊的能量外，从霜雾中出现的是菲尔德从未见过的白发少女。 “……？” 那双猩红的竖瞳带出了狂气的残影，她紧握着一把由寒冰凝成的长剑，毫无停留地冲向了微抬头部的菲尔德。 锋芒的最后，剑刃的轨迹与电弧交错，阻挡在两人之间的护盾却纹丝未动。 “只有这种程度吗？” 紧盯着少女一并透出仇恨与惊愕的红瞳，嘲笑的菲尔德猛然挥动手臂，在弹开对方的同时，短暂生成的电流长刃擦过对方头顶，横向斩开了百米范围内的尘雾与建筑。 “……” “还没完呢。” 解体的废墟残骸倒塌着，将剧烈的震动传递到了周围。 没有留给对方任何喘息的余地，微倾身体的菲尔德凌空前冲，先行从波动的气流中抓住了对方想要挥下长剑的那只手臂。 抵抗的少女想要反击，但即刻横扫的重击击中了她的头侧，让本就难以维持的平衡被打破了。 “呃……” 绯红的电弧在半空扩散，大量冰刺随着四周气温的降低从地面爆出，包围了试图稳定重心的少女。 后撤的菲尔德注视着对方的方向，神情异样的，她半扶着额头在寒气中微微沉下了身体。 “……” 抗下了啊…… 观察的菲尔德稍微减淡了笑意。 不过那红色的电流是什么，居然能干涉到我的攻击。 “喂，白毛。” 听到了不远处轻蔑的声音，低落着视线的少女收紧了手指。 “我很欣赏你袭击我菲尔德大爷的勇气……如果你现在求饶的话，我还可以考虑放过你。” “我不想听到你说话……” 极寒的冰浪传递着寒流，从她身前的地面广角延伸，冻结了所有接触之物。 “很好，很狂妄！” 后跳的菲尔德跃至空中，下方凝结的冰晶发生了爆炸，大量破碎的冰尘被抛向四周，遮蔽了他的视野。 几点绯红的光粒散去，不知何时消失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随即转过身，重新张开了屏障。 更加沉重的冲击震散了冰雾，数道闪烁的暗紫电流被紧贴的长剑挤压而出，划过了少女的外套与肌肤。 “……” 显露在竖瞳中的情感变化了。 注入全力的刃锋切下，这一次的力道大了许多，最终被砸下的菲尔德调整姿态，翻身落向了地面。 破碎的尘烟与冰雾中，仍然残留的惯性使他划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这家伙……” 又是几道留下红色轨迹的寒冰气浪破空飞来，稳定身体的菲尔德抬起手，试探着在前方展开了护盾。 喀啦—— 看到在冲击下迅速碎裂的屏障，他毫不犹豫地跃向了半空。 显露的杀意依然来自背后。 “你想要在那里看不起谁啊！” 转瞬间后移的菲尔德躲避了对方的挥斩，足以扭曲空间的电磁洪流从他身边爆发，奔袭撕裂了视线中的一切。 道路大幅度崩碎开来，闪耀的紫色光芒已经近乎夺走视野。 “……很好玩吧。” “什么？……” 重现的少女轻描淡写地穿过了电流，就在四周的裂痕中，绯红的粒子浮卷而上，染开了交织的雷光。 “你感觉那样很好玩对吧，呵呵呵……” 不远处飘动的长发之下，是猩红的眼芒与一抹僵硬的笑容。 “怎么可能……” 眩目的电与光取代了一切，踏过地面的少女抬起覆上绯红的剑刃，俯身冲向了动摇的菲尔德。 3 “咳咳……” 弥漫的薄尘中，逐渐恢复知觉的瑟维斯推开身旁的阻碍，勉强起身爬出了杂乱的石堆。 一只漆黑的乌鸦正伫立在残破建筑的顶端，安静地注视着他。 “……” 试探着呼吸了几次，半跪在地面的瑟维斯拍了拍被灰尘染得肮脏的外套。 虽然有很多不同程度的切痕穿过了服装，但他很幸运的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有几处不断传来痛感的浅伤口。 “乔伊斯小姐……你没事吧！” 距离瑟维斯的不远处，是被残骸压住右腿的赫蒂，她似乎也是刚刚醒来，还处在朦胧的状态。 “我来帮你。” “不用你……” 暗淡许多的蓝芒泛动着，轻缓地挪下了紧压的残骸，在那之后的赫蒂喘了口气，她被压在下面的右腿已经受了重伤，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布料。 “没事吧？” “还没到那个程度。” 面色紧绷的赫蒂撑住地面，试图站起身，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这次的伤势要比以往都严重。 “先别乱动，我来背你吧。” “都说了不需要你……” 独自尝试了几次未果后，无力的赫蒂坐向地面，深缓地叹出了一口气。 “你先走吧……应该还有机会和其他人汇合。” “可是现在……” 啁啾———— 瑟维斯的话音未落，埃忒尔的啸叫再次响彻了废墟的天际。 这次在半空生成的是大量小型黯巢，无数身形不一的啮齿黯灵从阴影中接连涌出，彼此缠聚着落向了下方的街道。 “……” “是B级和A级的黯灵吗……” “糟了，我们快点……” “你先走吧，你基本没受伤。” 仍然留在原地的赫蒂推开了他的手。 “那你怎么办？” “我留在这里帮你断后。” 意料之外的回答，瑟维斯有些惊愕地看向了对方。 “战场上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就只是累赘而已。” “不会的，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所以你到底懂些什么……” 躁动的鼠群外，遥远的街道间传来了重音。 察觉到什么的赫蒂怔住了。 “……” “先别说了……我来扶着你。” 无视对方的反应，连忙上前的瑟维斯想要搀住她的胳膊。 “叫你快走听到了吗。” “……” “这样根本来不及的！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即使赫蒂提高了声音，沉默的瑟维斯还是努力着，强行从地面扶起了她。 “……” 果然是新人…… 望了一眼即将迫近的黯灵，沉下目光的赫蒂将抬起的手放在了瑟维斯胸前的不远处。 “你……” 还未等惊讶的瑟维斯说出什么，伴随着赫蒂指间泛动的淡光，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推飞了他。 两人紧密的距离很快拉开，就在落下的瑟维斯将要撞上地面时，另一股轻柔的能流托扶住了他，避免了二次伤害。 “你在做什么？……” 即使经过了缓冲，仍然有少许钝痛感残留了下来，压迫着他的胸口。 或许是先前的伤痕。 又或者，他是在畏惧某种即将到来的东西。 “我是让你快走，如果你再靠过来我就不会控制力度了。” “……” “叫你滚没听见吗，再过来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高喊的赫蒂全力地挥下手，一次震撼的念动力爆炸在远处绽开，淡蓝的冲击波撞碎残骸，几乎掀翻了前排的全部黯灵。 喀嘶—— 倒落在道路上的黑鼠大多化为了灰烬，只有一只挣扎起身的伪装者还在爬蹭着，像是要远离某处。 紧接破碎的尘雾中，显露的是数只类似仿生四足机械结构，却拥有着不详生物质感的违和身影。 “……” 来了…… 一线紫芒从传感器般的头部发散开来，重新行动的重甲黯灵将周身的四面巨盾挡在身前，重组阵型发起了冲锋。 第021章黑色交响曲 1 —— 街道在颤动。 数只重型黯灵所携带的动能震起了地面的沙尘，另外还有茫茫的后援黯灵跟随在队列后方，碾压着途径的残骸。 “走啊！……” “……” 来自赫蒂的身后，几缕交错的焰束放射而出，扫过阻挡的盾牌表面，留下了一道更加深暗的黑痕。 四散溅射的火花中，冲锋的黯灵依然保持着最初的速度。 “那可是虚假守卫者！”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逃跑的！” “啧……” 无暇应对的赫蒂抬起手，紧接着位于前锋中央的守卫者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它迫不得已地沉低盾牌，任凭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影响下擦出了一路碎石与烟尘。 “绕开它们的盾牌攻击！” “……” 绕开盾牌…… 喀隆—— 念动力冲击波从停止行动的守卫者盾牌间隙中扩散，直接折断了它连接盾牌的关节。 失重的黑盾倾斜地砸落在街道，稍微震散了黯灵的队列。 随后漩涡状的火焰从另外两只接近的守卫者下方燃起，迅速覆盖了它们的全身。 空气扭曲，在高温的灼烧下，守卫者终于混乱了行动。 它们在减速的同时展开了盾牌，开始挥砸起了位于模糊视野内的一切像是目标的东西，而继续蔓延的烈焰形成了火墙，挡退了后续想要支援的鼠群黯灵。 “乔伊斯小姐！现在……” “赫蒂就行了！不用浪费时间说这个！” 短暂的空隙，因为念动力爆破失去半数盾牌的守卫者挣扎着冲出了火焰，不过它很快就被周身淡蓝的能量压向了地面。 会意的瑟维斯抬起手，数道立刻凝聚的焰束熔毁守卫者变得脆弱的装甲，彻底贯穿了它的身体。 “太多了，这只是前锋队……你快点走吧！” “现在才是撤退的好机会，我来背你走！……” 看了一眼不远处灰烬化的黯灵巨骸，奔跑上前的瑟维斯压低身体，直接背起了撑住地面的赫蒂。 “你……” “先别乱动。” —— 伴随着震动的传递，两只前来支援的守卫者撞散火墙，开始向着撤退的两人包围冲来，察觉到的赫蒂抬起手，试图强行停下它们。 “不用。” “什么……” 瑟维斯的话语落下，宽广的裂痕逐渐在地面延伸。 “……？” 烟尘与扭曲的视野中，眼前的街道大范围崩塌，冲天席卷的烈焰从坑洞下腾起，摇晃着吞噬了陷落坠下的守卫者以及突围的全部黯灵。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我们趁现在快走。” “……” 地下…… 是用高温引起了路面的塌陷吗。 …… 真是…… “真是小看你了……” 靠在瑟维斯背后的赫蒂转头望着远处燃烧的火海，喃喃地露出了些许苦笑。 2 弥漫在残骸间的尘雾仍未消散。 遥远的某处，一辆开启了光学迷彩的装甲车突破阻碍，加速驶入了废墟的道路。 大量交错倒塌的建筑封堵了长街的通行，在唯一能够顺利行驶的道路上，接连受到碾压的碎石与玻璃持续碎裂着，让车身与运转的车轮都覆上了一层薄灰。 “……” 到底发生什么了……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黯灵…… 在车内分心的艾丽卡抬头望去，在远方天空的阴暗处，先前出现的黯巢还在释放着源源不断的黯灵。 “……” 艾希克斯…… 思考着对方的行踪，艾丽卡移回目光，看向了眼前残破的道路。 …… 那些飞机…… 她不会去救那些人了吧…… 堆积在路旁的建筑残骸一点点的增加，装甲车的速度也随之减慢。 直到坠落区的临近，传递着颠簸的道路开始变得狭窄，一路被迫减速的装甲车驶出一段距离，最终被堵在了一道无法绕过的障碍前，再也不能前行半米。 “……” “可恶……” 对现状有些恼怒的艾丽卡敲下了手臂，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闷响。 找其他的路来不及了…… 难道要把装甲车丢在这里吗…… …… 应该不会被弄坏吧…… …… 不管了。 展开了待机的面甲，开启侧门的艾丽卡快速跳下了车。 现在还没有聚集的黯灵来到附近，对她而言正是切入战场的好时机。 正当确保装甲车隐匿的艾丽卡想要动身翻越残骸时，远处有一抹突兀出现的黑红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名身着战斗装甲的粉发少女。 对方似乎也是灰烬的战斗员，特殊的全覆盖式面甲遮挡了她的脸部，只留下了由传感器散发的淡红光芒。 “……？” 幸存者？ “喂！……” 想要叫过对方的艾丽卡挥起了手。 “你是幸存者吗！” “……” “没有受什么伤吧？” 看到缓慢步行的少女没有回应，疑惑的艾丽卡绕过残骸，询问着快步跑向了她。 “你知道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 “诶……” 敷衍地回应艾丽卡后，只扫过一眼的少女偏开视线，错身想要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别走啊，那边还有那么多的黯灵，我们要快点去救人才行啊。” “你去吧。” “……？” 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语，艾丽卡停在了原地。 “你也是战斗员啊！怎么能……” …… 居然逃跑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艾丽卡不满地望着对方缓步离开的背影。 完全找不到任何战意，在这份并不平和的沉默里，她只能目送对方旁若无人地远去，直到消失在了废墟的转角。 “胆小鬼……” 算了，我自己去。 向着先前计划好的搜索位置，不再理会的艾丽卡转过了身。 3 —— 窸窣的碎音，沿靠在街边的脚步持续了很久。 随着两人身后那片嘈杂的远去，由火苗发出的噼啪声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 略显警戒的，还未放松精神的赫蒂在瑟维斯的背上睁开了眼。 从四周久违的安静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成功躲过黯灵的追击，到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区域。 只是目前还无法看到埃忒尔，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对方的踪迹。 “……” 这里也是一样…… 全都是电磁干扰，根本来不及…… 赫蒂慢慢环视着周围，映入眼中的残骸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毫无生机的死寂。 现在这样的情况，受到黯尘之主带领的黯灵正在占领废墟城市，它们会比所有人更快搜寻到幸存者。 而她只能选择暂时撤离。 更重要的是，不止有其他人。 [……] 在脑海重复的思绪中，若有若无的回音唤醒了担忧的赫蒂。 似乎是某种虚弱模糊的女声。 “……？” [赫蒂……] 是失联的伊迪丝。 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赫蒂阴沉许久的心情在一瞬间清醒了，她连忙在脑海中回应了对话，以防与对方失去联系。 伊迪丝？……你那边还好吧。 [没事……还没有黯灵，这么晚让你担心了，抱歉。] 那些不重要，你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不要紧……你们那边安全吗？] 我们已经离开黯巢区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吗？ [没有……我在中心区的北侧，这里有一座大桥，我快到那边了。] 北部大桥…… 除了回忆起的印象，沉思的赫蒂还从对方的心念中接收到了某种特殊的理解。 [……还有幸存的第四小组在那边，我要先和他们汇合，然后是第五小组。] [你们先……] 等我。 “……” 切断了联系的赫蒂回过神，将目光落向了背着她的瑟维斯。 “鲁珀特，先停一下。” “怎么了吗？” 稍微感到有些疲惫的瑟维斯减慢了速度。 “我刚刚找到伊迪丝了。” “……” “就是你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和我在一起，年纪不大的女生……先放我下来。” 大概是看出了赫蒂神情中的严肃，这一次的瑟维斯没有再拒绝。 在路边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街角后，他缓缓放下了背负着的对方。 “她在哪里？” “这附近的一座大桥……差不多是西南方，可能有不到一千米。” “那不是要回去吗？” “没错，你先走吧，我必须回去找她。” 远远地望着远处倒塌的建筑，扶着一旁墙面的赫蒂直起了身体，她的状态要比之前要好一些，但还是不能自由活动的状态。 “我陪你一起去吧。” “之前的黯灵还聚集在那边，你没必要和我一起。” “都说了，我是不会逃的，而且更不可能放你这样一个人去。” 听到瑟维斯的回答，皱着眉头的赫蒂叹了口气，少许烦乱的神色显露在了她的脸上。 “会死的。” “既然知道会死，那你为什么要去？” 对方的反问打断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很简单，即使是现在处于焦虑的赫蒂，也能轻易想出结果。 不过就在做出回答之前，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 “知道了……” 就这样，再次看过了腿上的伤口，赫蒂抬起了头。 “走吧，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扶着我。” “好，我会尽量保护你的。” “不用，我也是战斗人员，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街边的阴影下，将视线放远的赫蒂重新扶上了瑟维斯的肩膀。 …… 再等一下吧。 伊迪丝…… 第022章冥河余音 1 [——] [机体状况：正常] [光学迷彩：开启] [坐标修正：完成] [主摄像头：损毁] [副摄像头：工作中] [——] [开始数据传输] 2 喀—— 杂乱的街道上，一只高大的虫形黯灵[送葬者]缓缓停下了步伐。 千疮百孔的战痕分布在它红芒暗淡的外壳之间，原本用作攻防的两对镰刃也早已断裂大部，只留下了残余的一片 。 略显僵硬地，它抬起了无力的头部。 跟随在它身旁的是左臂受伤的伊迪丝，一道切口沿着斗篷外套的袖边延伸，上面沾有少量血迹。 “……” 两方共同的视线中，出现在远处的正是汇合所需要经过的大桥，可以看出那边同样有受到风暴的影响。 略微倾斜的桥身，碎裂的路面，以及断开的钢索，一切都暗藏着危机。 默默转动着疲惫的目光，伊迪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道路。 和先前一样，因为一路上的战斗，附近已经没有了黯灵的踪影。 “……” 总算到了。 喀喀—— 微弱的残光逐渐消熄，虚弱的送葬者像是失去了支撑，摇晃着倒向了地面。 伴随沉重的震响，起伏的尘雾扩散开来，伊迪丝勉强抬起手，挡住了扑向眼前的灰尘。 “……” 飘动的余烬里，她轻咳了两声。 3 隆隆—— 压缩的气流猛然沉下，大幅度压斜了守卫者的身体，紧接着塌陷的地面迅速合起，牢牢夹住了它的一侧步足和盾牌。 “趁现在！” 呼啸的狂风切裂了守卫者头部的装甲，整体失衡的态势下，它仍然将另外两片巨盾挡架在了身前。 “……” 灰短的风衣飘动着，从半空聚集气流的棕发青年瞥向了旁边。 “先解决那边。” “知道了。” 一旁金色短发青年挥出手，随即裂开夹缝的地面吞入了数只毫无防备的鼠形黯灵。 “……还没好吗？”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只了。” 向着不远处的方向，席卷的风刃在一侧大幅划出弧形的轨迹，回旋着绕过了守卫者阻挡在前的盾牌。 瞬间的气流扭曲了视野，也击碎了黯灵开裂的装甲。 残片飞散，在盾牌砸下的巨响中，灰烬化的守卫者沉下了身躯。 “解决了。” “……” 确认四周没有了黯灵的存在后，从疲劳中放松的两人松了口气。 其中金发的青年先行坐在了路边的残骸上，接着抬手拍了拍了沾灰的外套与牛仔裤，不过因为他内衬的卫衣是白色，所以清理起来并不算方便。 “真是够累的。” “克拉克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发来联络了。” “别总说那种话好吗，你……” [……格林，安德森。] 听过一次的声音在脑海中扩散，察觉的金发青年收起无奈的笑容，与另外一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桥的方向。 在临近的桥面上，有一名灰发的少女小心绕开了裂缝，正在上面缓慢的行走着。 “是克拉克。” “啊……” 微笑的金发青年快速站起身，向着远处的位置高高挥起了手臂。 “喂！……伊迪丝妹妹！……你没事吧！……” “什么时候了，还用那样的称呼？” “这你就别管了。” …… 就在两人视线中的大桥上，皱起眉头的伊迪丝反常警惕地偏过了目光，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 是能量波…… 有什么不正常的能量在这附近。 缓步的伊迪丝不安地望向了遥远的街道，随后在她视野内出现的，是位于两人身后远处的黯巢。 [当心后面！] “……？” 紫红的能量炮弹拖曳着轨迹，从黑暗中突破烟尘飞来。 慌乱之下的两人迅速向着两侧散开，然而出乎意料的，本应擦过的能量炮因为卷过的气流偏折飞向了大桥。 “喂！杰弗里！” …… 糟了。 闪耀的光点在浮尘中迫近，躲避不及的伊迪丝急停在原地，抬手在身前张开了青色的护盾。 几乎只是刹那的时间，与屏障相撞的能量炮被反弹开来，击中了紧邻的桥面。 与眩目的闪光一同迸发的，是紫红的热浪，过于接近的强大冲击破坏了护盾，将她直接撞倒在了一边。 [不用管我！……] 接连传递的碎音震耳欲聋，疼痛之外，她只能看到无数从昏暗的上空所砸下的残骸。 四周的裂痕在疯狂蔓延着。 喀隆隆—— 最终，尘雾爆散的桥身在震颤中开始四分五裂，升腾的烟尘与解体的路骸混杂着，遮蔽了勉强缩起身体的少女。 下方，是干涸的河床。 “你……” “福克斯！先解决那家伙。” “知道了……” 咬起齿间的金发青年转头看向了从远处黯巢踏出的巨大黯灵。 与[虚假守卫者]同属[虚假者]的特殊黯灵。 [虚假破坏者] 如果说普通黯灵是模仿生物的构造，那么虚假者就是模仿人类兵器的构造。 嗒咯—— 随着某种突兀的回响，大量异样的黯巢彼此阵列，在展开装甲的破坏者上方扩张，取代了天空的色彩。 “……？” “见鬼。” —— 先后显露的巨影纷纷坠下， 用收拢的沉重身躯击碎了地面。 飞溅的碎石中，两人眼前的街道很快被压迫的漆黑所占据，直到那片此起彼伏的重音有了短暂的沉寂，已经落地的黯灵逐一亮起紫芒，扩展着抬起了周身的四面巨盾。 “撤！” “那伊迪丝呢？……” “之后再来！我们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的虚假者！……” 就在后退的两人想要起步奔跑时，与之前黯巢稍有不同的阴影阻挡在了不远处的街口，正好封锁住了他们的退路。 “……可恶。” “从桥那边……” 逸散飘浮的淡蓝光粒间，一具庞大的苍白骨骸探出了深暗的裂隙。 它用爪臂支撑着空间，半透明的冰晶依次在显现的骸骨体表凝结，覆盖了它龙一般头部的独角与利齿。 经过了寒冰的补充，它的背后和肩膀出现了尖刺，本就锋利的爪刃也变得更加可怖。 “真是见鬼了……” “这是龙？……” 诡异的幽绿色光芒从它空洞的眼窝中亮起，就像是某种恐惧，即将接近的虚假者同时停了下来。 “……” “怎么回事？” 跑出一段距离的两人困惑地看向了远处散发着寒气的龙骸。 它从裂隙中抽出了骸骨长尾，虽然体表的冰晶已经让它的形态变得较为完整，但还有着更多没有受到覆盖的地方依然暴露着森森白骨。 啁啾———— 消失许久的埃忒尔再次掠过了上空，回应着它的啸叫，停滞在原地的虚假者重新开始了冲锋。 目标，是披覆寒冰的龙骸。 “真的假的……” 半伏身体的龙骸向着前方释放了极寒的吐息，延伸在地面的冰晶如同海潮般扩散，转瞬冻结了前锋的守卫者。 起伏的寒流涌动着，四下穿出的冰刺轻易贯透了阻挡的盾牌，粉碎了黯灵厚重的装甲外壳。 就这样冲破了冰尘间的灰烬与残骸，展开寒冰双爪的龙骸与数只抬起盾牌的守卫者相撞，激起的余波震退了失衡的黯灵，也彻底撕开了接近混乱的队列。 “它应该可以帮我们拖延时间，我们先去救克拉克。” “早就该这么做了。” 受到重创的守卫者被挥动爪刃的龙骸重重砸向了地面，又是数枚能量炮从后排袭来，精准命中了龙骸的位置。 火光闪烁，破损溅落的冰晶中，横扫的寒冰光束破开爆炸的烟雾，切断了三只破坏者的身躯。 “好强……” “快，准备下去了。” 啁啾—————— 这一次埃忒尔的音调稍有不同。 完全溃散的队列只残存了寥寥几只守卫者，它们迅速重整阵型，赶在复原外壳的龙骸行动之前，后退进入了再次张开的黯巢。 “……” “撤退了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传递在废墟中的回音，站立在废土中央的龙骸抬起头颅，用幽绿的眼芒望向了高处。 灰暗的云层之下，停止啸叫的埃忒尔螺旋着身体，从涡流中飞向了更高的空域。 一线幽芒闪过，它将巨大的双翼完全展开，洒下了无数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光羽。 如同陨落的星尘，密集而闪耀的光点拖曳着漫长的尾迹，成为了绚烂夺目的流星雨。 ——…… “……快躲起来！” “我来！……” 凝固的时间里，遥遥坠落的光羽沉入了街道。 尽头的相触绽放了终末的光芒，随着感知消失殆尽，暗紫的热浪与漆黑的烟尘彻底吞没了数公里的一切。 第023章道路 1 —— 剧烈的干扰纹漫过了屏幕，[绿都]寂静的会议室内，通过侦查机所传输的画面变为了无信号。 “……” “看来黯能量的波动损坏了无人机，只能得到这种程度的情报了。” 数个人形的虚影与布鲁斯特沉坐在各自的长桌后，共同围成了严肃的半圆。 “没想到真的会有第二只黯尘之主……” “按照估算的能级，它和盖亚不相上下，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现在就尽快编排迎击配置吧。” “但这次的[埃忒尔]属于制空的高机动型，以往的大多数战术都没法应对。” “你说的这些我们当然知道。” 身份不同的虚影彼此讨论着，只有布鲁斯特和坐在弧形中央的年老虚影始终一言不发。 “不如直接批准使用核武器，它还在出现地的废墟盘旋，没什么可顾虑的。” “可是格里芬的侦查小队还在那边。” “在这种攻击下，你认为还会有生还者吗？想要优柔寡断只会继续扩大牺牲的规模。” “弗格斯大人。” 无奈的长发女人无视了对方的追问，随后转头看向了中央的老人。 “费利克斯?特纳还在吗，他的小队可以解决吗？” “……” 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称作弗格斯的年老虚影缓缓抬起了头，那件稍大的指挥服披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累赘。 “特纳的小队属于近战小队，不适合应对高空的敌人。” …… “果然还是按照我的方案……” “莱克尼斯。” “怎么了，格里芬？” 先前争论的男人不耐烦地移过了目光。 “你难道忘记之前对盖亚使用核武器的结果了吗？” “那是……” “黯尘之主都是特殊的存在，没办法用常规武器解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们也不需要付出那么多牺牲了。” “盖亚只是特例，你连第二次尝试都没有做过怎么能那么肯定？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机会。” “如果失踪的是你的小队，你也可以那样考虑吗？” “……” …… “莱克尼斯，格里芬说的对。” 看到处在僵持的两人，再次开口的女人叫过了其中一方。 “现在的埃忒尔还没有做出侵略行动，我们应该先把重点放在侦查和战备，更何况那边还有生死未卜的S级人员。” “我也赞同厄休拉，S级都是稀缺的战力，在完全确认之前还是不要放弃好一些。” “没错。” 听到对面角落的声音，她点了点头。 “……” “弗格斯大人，也由您发表一些意见吧？” 几个虚影中最为年轻的男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和其他人不同，他的脸上带着少许难以察觉的笑意。 …… “夜岚。” 短暂的沉默后，弗格斯说出的名词让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夜岚吗……” “什么……是说要交给那两个家伙吗？他们根本就没有好好服从过命令吧。” “莱克尼斯，不要打断弗格斯大人。” …… “目前的S级逆能者中，没有能与埃忒尔抗衡的存在，唯一可能的菲尔德?奎克也暂时失踪。” 看似平静的老人停顿了片刻。 “逆能者们需要领导者。” …… “弗格斯大人，希望您能再考虑下。” “我认为弗格斯大人说的没问题。” 这次的发言者依然是那位年轻男人，他环视着周围，视线扫过了想要反驳的几人。 “即使是夜岚，也是等同，甚至超越S级逆能者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以往的清扫任务中消灭过很多的黯灵，不是吗？” “可这次是黯尘之主，你怎么保证不会出意外？” “你太杞人忧天了。” “你说什么？……” …… “安静。” 弗格斯抬起手臂，低声示意了众人不要争吵。 “那两人虽然很特殊，但也是灰烬的一员。” “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接下来会做战斗坐标和小队的分配。” “拒绝协助夜岚作战的分部，可以把小队分配到外围的作战位置。” “还有其他的提议吗？” 安静的室内，运转的仪器传递着微小的鸣响。 “那就开始吧。” 随着荧幕的收叠，中央的投影装置构造了零号废墟外围的立体地图。 2 [——] [黯尘浓度高] [已超出标准值] [警告] “……” “咳咳……” 警戒的红泛动在视窗，在尘雾中勉强坐起身的艾丽卡闭起双眼，抬手扶住了暗淡的面甲。 “咳咳咳……” “唔……” 全都是灰…… 屏住了呼吸，她将从面甲上擦下灰尘的手掌拿离了眼前。 不止是手甲的部分，她此时的全身都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灰，装甲的传感器同样被遮挡着，只有些许微弱的光芒。 “……” 好险，差一点就…… 轻轻拍扫着另一边的手臂，跪俯在地面的艾丽卡看向了四周。 先前余留的残垣断壁在爆炸后变得更加体无完肤，几乎只剩下了堆积的碎块，大量深浅不一的坑洞分布在道路上，与前者一同代替了街道原本的面貌。 “……” 头发…… 早知道先开过滤了…… 扇开了临近的浮尘后，想到什么的艾丽卡停下了想要整理短发的动作，就这样打量了一会自己脏污的手掌，她无奈地晃了晃头。 “醒了吗？” “……？！” 毫无预兆的女声，从震惊中迅速转过目光的艾丽卡后退站起了身。 缓和的微风推散了尘雾，也稍微拂动了面前少女的白发与衣角，带着少许安心和不满，艾丽卡的视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红瞳。 “吓死我了……艾希克斯，你是鬼吗？怎么都没一点声音的……” “……” “算了算了，还好你没事……你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放松呼吸的艾丽卡收叠了面甲，然后看向了面前错开目光的艾希克斯。 同样的沉默。 啁啾———— 遥远的云空之上，展翅俯视的埃忒尔飞过了废墟的上方。 “……” “又是那只大鸟……明明都快把这边炸平了还不走。” 跟随着传递而来的声音，神色阴沉的艾丽卡与艾希克斯同时望向了远处。 不知为何，对方飞行的轨迹似乎有意在此盘旋。 “变成这样，还怎么找其他人啊……” “……” “你有什么办法吗？” 在叹息中想到了剩余的唯一可能，打起精神的艾丽卡向着艾希克斯凑近了几步。 “……你要去找幸存者吗。” “是啊……嗯？你知道有幸存者？” 稍慢反应的艾丽卡惊讶地看向了对方。 “嗯。” “难道是感知能力？……” “……差不多吧。” 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回过头，将视线落至了远处遍布的残骸。 “那你也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 …… “跟我来。” 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艾丽卡，起步的艾希克斯凝起了目光。 在那双变化的竖瞳中，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感情。 第024章存在感 1 啁啾———— 街道的残骸间，紫黑的能量汇集着，逐渐在半空凝聚为了深不见底的黯巢。 一只从黑洞中沉身跃出的人形黯灵落下地面，在少许被踏散的灰尘中伏起了身体。 它极端瘦弱的体型暴露了下方隆起的骨骼与关节，也异样的放大了黑红杂乱的爪刃，而在同样只覆有一层黑色薄甲的骸骨态头部上，缀有紫芒的眼窝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 咯嘶—— 尚未平息的后方，更多外观相似的黯灵先后脱离了黯巢。 虽然它们都保留了大致完整的人形，但还是或多或少的有着与野兽相像的特征。 ——…… 或许是察觉到了某处的变化，最初停留的黯灵异常敏捷地跃离地面，与附近的同类一同攀附跳过了起伏的街骸。 咯咯嘶—— 几次迅速的路径交错，它独自脱出队列，低吼着落向了一处由残骸投落的阴影边。 ——…… 似乎没有什么存在的痕迹，只有踏过碎石的轻音不断从四周传来。 半伏着身体的黯灵走近了几步，经过了片刻的搜寻，它发现了阴影下的几处脚印。 呼咯咯嘶—— “……” 两方视线相对的瞬间，四下散落的石块组成了岩石巨臂，横扫将奔爬接近的黯灵砸向了后方。 数团灰尘在地面腾起，倒飞的黯灵砸入了残骸，还未等它从尘雾间起身，数道追击的风刃切开浮尘，从腰部斜向斩断了它的身体。 “真是没完没了……” 两人的不远处，黯灵溢出黑血的残身裂解着失去了光芒。 “刚刚捡回一条命，这次又来了这么多[食尸鬼]……” “当心点，它们过来了。” “看到了。” 被尘土染脏金发与衣物的福克斯抬头环向了四周，后续赶来的黯灵正在塌毁的街道中交替攀跃，试图包围他们。 咯咯呜—— 提前落下地面的几只食尸鬼散开队列，从两侧分别冲向了两人。 嘈杂的声音中，挥砸而下的石臂震碎道路，沉重地扫过了前方。 试图躲避的食尸鬼大多被碾碎，或是被四散迸飞的碎石击落，只有一只异态的食尸鬼突破了攻势，跃起扑向了临近的两人。 “……” 剧增的风压推回了半空挥下的利爪，在坠落至地面翻滚起身后，紧追袭来的风刃切断了它的脖颈。 “干的漂亮。” “等等，那边是？” “……？” 石臂塌解留下的残骸外，尚未接近的另一队食尸鬼突然在视野中消失，只隐约留下了被踏起的尘雾。 是伪装者吗…… “交给你了，杰弗里。” “注意点。” 在两人身旁环开的漩涡状气流扩散着卷起了沙尘，直到变化的范围逐渐覆盖了四周，爆发而出的刃风扫过了他们面前的整个区域。 —— 有切断物体的实感，却没有任何残骸或灰烬出现，笼罩的阴霾被气流吹散，两人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 破碎的街道上，尘雾还在不断腾起。 “……” “还没完吗……” 和身旁的杰弗里一样，四下环视的福克斯凝起了眉头。 随着他的动作，震动的地面改变了形态，变为了像是流沙一样的区域，就在这样广阔的环境中，很快就有数只接触的伪装黯灵被流动的沙石所捕获。 “有漏过的就交给你了。” 覆满地面的流沙涌动着，拉扯吞噬了落入其中的黯灵，维持涡卷的杰弗里沉下气，仔细观察起了周围气流的变化。 有什么撞破了风壁。 “……” 来了。 不对，这是…… “快退后！” “……？！” 反应的两人迅速退向了后方，先前所在的路面被重击震裂开来，血红色的利爪短暂显露在了飞散的尘土中。 “消失了……” “应该是伪装者，但是体积更大。” “居然可以穿过流沙吗？” 继续旋转的气流推散了沙尘，然而袭击者的踪迹已经不再能被寻找到了。 “先想办法抓住它……你那边风的范围还能再大一些吗？” “我试试。” 这一次闯入涡卷中的是小体型的生物，毫无疑问是绕过流沙的食尸鬼。 “居然还有这么多……这只伪装者不正常。” 涌动的流沙与风刃不断消灭着接近的黯灵，也在耗减着两人最后的体力。 他们知道，如果无法及时找到应对的办法，那么唯一余留的只有一种可能。 “在右边！” “……？” 跟随的感知停滞了，耀眼的光芒间，三道来自远处的焰束交错划过，在半空命中了无法被看到的目标。 高温的火花四下飞溅，隐藏已久的袭击者终于现出了身形，那是与伪装者类似，有着接近啮齿外观的黯灵。 只是它的体积更加庞大，泛红的外壳也更为厚重尖锐，那双微震的血色双爪被它架在身前，勉强阻挡了火焰光束的伤害。 “没事吧！” “……” 惊讶的两人转过头，从另一边赶来支援的是他们并不算熟悉的男女两人，也是他们消灭了外围残余的黯灵。 “是支援？……” “先消灭它！” “OK。” 踏步上前的福克斯抓住风压撞开伪装者利爪的一瞬间，聚集石块夹住了它的身躯。 “趁现在！” 喀喀—— 察觉到了远处再次汇聚的热量，扩张的黑红尖刺从低吼的伪装者身后穿出，破开了众人的束缚。 “当心！” 碎裂的石块飞散落下，恢复行动的伪装者蜷起布满尖刺的身体，迅速翻滚碾向了最近的福克斯。 短短的数秒内，福克斯眼前的地面迅速塌下，随后改变形态的石块聚集着，紧紧压制住了失重陷落的伪装者。 喀噜—— “……” “简单，这样就结束了。” 确认了大部分沉入地下的黯灵失去了行动能力，冷哼的福克斯转过视线，看向了一旁从沙路走近的两人。 位于青年的身旁，消散的焰束重新聚集，毫无阻碍的命中了伪装者的背后。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严密披覆的棘刺抵挡下了高温的火焰，即使是被动的状态，试图挣扎的黯灵依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试试这样吧。” 短暂的沉默后，想到什么的杰弗里抬起了手。 从四周汇聚的气流与减淡的焰束缠绕混合，散发出了比先前更加炽热的光芒。 最终，强烈的高温熔断了黑红色的尖刺，彻底穿透了黯灵厚重的外壳。 火苗与灰烬飞舞。 停止挣扎的黯灵褪去色彩，逐渐燃烧在了烟尘中。 “居然可以把能力混合……” …… “这次应该差不多了。” “……帮大忙了，你们是第几小组？” 残存飘散的余烬间，松了口气的杰弗里看向了走近的两人，似乎是同样经过了战斗，其中一人的腿上包裹着一些止血用的布片。 “第三小组，赫蒂?乔伊斯，他是和我一组的瑟维斯?鲁珀特……你们是第四小组？” “对，我叫杰弗里?安德森，这位是福克斯?格林……” …… “先说这些就可以了，伊迪丝可还在那下面呢，我们要快点去救她才行。” 一旁的福克斯提前打断了杰弗里的话，听到这里，勉强走出几步的赫蒂看向了他。 “伊迪丝？她在哪里？” “……她被黯灵袭击，掉到坍塌的桥梁下面了。” “桥……” …… “我来扶着你。” 看到张望的赫蒂想要走向碎裂的堤边，瑟维斯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远处已经看不到什么桥了。 在风暴与轰炸的交替摧残下，唯一残留的就只有大片的碎石和残骸，就连构筑架构的钢材都无一幸免。 “我和杰弗里先过去，你们当心点。” “……” 落低视线的赫蒂没有回答对方，她的眉头皱起又放松，最后在许久的沉默后，她叹了口气。 2 跟随着两人的背影，一路无言的两人到达了杰弗里和福克斯的身旁，此时的他们正站在缺损的河堤边，向着下方查看着。 “……” “怎么样？” 开口的杰弗里看向了身旁半跪的福克斯，他正将自己的右手贴放在地面，不知是在做着什么。 “再等等。” …… “他在做什么？” “探测。” 抬起视线的杰弗里看了一眼身旁询问的瑟维斯。 “他是大地逆能者，只要目标与土壤或是岩石之类的物体接触，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探测对方的状况。” “……这样啊。” …… “找到了。” 保持着姿态的福克斯睁开眼，望向了下方。 “是克拉克吗？” “应该是。” “情况怎么样？” “还不确定，不过……” …… “四肢健全，活着的概率很大。” 福克斯将放松的话语顿了顿，接着起身看向了一旁的两人。 “我先下去了，你们腿脚不方便的话可以先在上面等着，我和杰弗里会把她救出来的。” 简单笑了笑的福克斯起步滑下了河堤，四周散乱的石块随着他的动作变化，逐渐组合成了顺畅的坡道。 “这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黯灵，你们当心点。” …… “鲁珀特。” 看到嘱咐的杰弗里跟下了坡道，赫蒂叫过了眺望的瑟维斯。 “我和他们先下去了。 “可是你的腿……” “比之前好很多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还是我和你一起吧，这样也能帮其他人的忙。” “……” 若有所思的赫蒂将转回的目光落向了下方远去的两人，他们已经先行下至了河道的残骸中。 “那就麻烦你了。” 第025章梦醒时分 1 没有星星的夜晚。 黑暗笼罩着周围。 连月亮都消失的夜空，很可怕。 寂静无光，仿佛深渊。 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不管怎样都不会得到回应。 …… 又到吃药时间了。 这样就可以赶走梦魇，安心入睡。 …… 可是…… 2 [异常黯能量反应] “指挥官大人！侦测到了第二轮的黯能量波动……还有埃忒尔，埃忒尔也在释放自己的能量！” “分析异常黯能量的频率。” 指挥室的大厅中，眉头紧皱的布鲁斯特还在观察着全息屏幕的数值。 先前存在的电磁干扰已经消失，在[监察者]重新解析的图像上，有两处目标点正呈波纹状扩散着黯能量。 其中较强一方的是被确认的埃忒尔，较弱的一方则是从零号废墟外围的一处地点发出的。 “……” 黯灵通常不会有这样奇怪的能量波动。 布鲁斯特沉思着，将严肃的目光移向了视窗的另一边。 “频率分析完成，和埃忒尔的频率不同，是……” “怎么了。” “频率改变了，好像……是在模仿埃忒尔的频率……” [共鸣。] 听到操作员的回报，某个词语出现在了布鲁斯特的脑海中。 “同步率是多少？” “23.9%，还在上升，估算速度是每分钟两个百分点。” “……” 埃忒尔是因为这点，才一直在那边滞留吗。 如果到达了100%…… “立刻让集合的部队加快行进速度，赶在百分比超过45%前到达作战位置。” 落下话语的布鲁斯特转过身，走向了大厅外围的位置。 3 “……” 是噩梦吗…… 灰色的发丝边，久违的光芒照落在少女紧闭的眼睑上，反射出了血的腥红。 “伊迪丝……” 似乎有某种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昏沉的意识间，隐约传来的低语漾动了斑驳朦胧的黑暗。 虽然不像梦寐中的摇篮曲那样温柔，但她努力还是依附着，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她醒了。” 一旁噤声的几人落来了视线。 少女的眼睑颤动了几次，最终缓缓张开，露出了没什么精神的暗绿色瞳孔。 久违的天空。 洒入眼中的光线有些明亮，逐渐受到唤醒的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就像是被蚂蚁所噬咬。 “伊迪丝，感觉好点了吗？” “……” 她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身体已经沉重了许多。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稍微缓和了一会，她微微偏过了头。 “赫蒂……” “别逞强了，先休息一下。” 察觉了对方的虚弱，松了口气的赫蒂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她擦拭起了脸边残留的血渍与灰尘。 “我没事……埃忒尔呢……” …… “埃忒尔？” “她说的是那只巨鹰，它的预设代号叫做埃忒尔。” 赫蒂转过头，在向着身旁疑惑的杰弗里简单说明后，她重新将视线落向了躺靠在扁平沙床上的伊迪丝。 “它……还在吗？……” “我们暂时找不到消灭它的方法，大概只能先等要塞那边……” [——] 打破低沉气氛的，是通讯器特有的提示音。 “……？” “有信号了？” “快点接吧。” 退散的众人面前，悬浮的窗口扩展开来，摇晃着显示出了通讯员的样子。 [“……！”] “终于连上了……” [“这里是绿都指挥部，报告你们的状况。”] 惊讶的通讯员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带着少许认真和谨慎，她用目光扫过了赫蒂之外的几人。 “赫蒂?乔伊斯，这里是第三和第四小组，共剩余五人，有一名重伤员，目前区域安全。” [“坚持住，联合小队很快就会抵达，不要关闭通讯器。”] “知道了。” [——] “总算有支援了。” 看到了视窗的完整收叠，福克斯的神情轻松了很多。 “先守住这里吧，现在的情况，伊迪丝她暂时还不能移动。” “没问题，就交给我吧。” 回答赫蒂的福克斯蹲俯下身，在探测的同时向着较远的河道外围布下了流沙。 “……真的谢谢你们了。” “这些算不了什么，都是我们男人应该做的事。” …… “福克斯，现在就别开那种玩笑了。” 一旁回过头的杰弗里看向了身边的青年，意料之中的，对方咧起了嘴角。 “我可没开玩笑。” …… “……” “赫蒂……伊迪丝她撑得住吗？” 叫过了不再言语的对方，有些忧虑的瑟维斯看了一眼阴影下的少女，仍然有许多早已凝固的暗红沾染在她破损的斗篷外套上。 “有几处骨折和内出血……但是不严重，以逆能者来说应该还不算致命伤。” “还好……” “只能祈祷救援队快点赶到了。” 赫蒂折叠着变了颜色的手帕，将其放回了口袋中。 临时的部署没有用掉太多时间，很快，另一边起身的福克斯缓步回到了几人的身旁。 “伊迪丝妹妹，还疼吗？” “……不疼。” 低声说着的伊迪丝落下了目光。 “疼就尽管说出来吧，我会帮你分担的。” “……” “对了，我这里还剩了一些食物，你要不要吃？” 就在福克斯想要将从衣袋中拿出的包装递到伊迪丝的面前时，及时察觉的赫蒂阻止了他。 “不要乱喂伤员吃东西，她现在的情况还没稳定。” “……行吧。” …… “赫蒂……” 看到起身的福克斯走向了别处，尽力平稳呼吸的伊迪丝勉强看向了留在身边的赫蒂。 “第五小组……我好像联系不上他们了……” “……” 第五小组…… 若有所思的赫蒂重启了面板，将窗口投影在了面前的不远处。 完全恢复功能的临时通讯界面中，有三处组内的选项已经转变为了离线状态。 “可能是提前撤离到哪里了吧……如果只是失去联系的话，后续的支援部队会找到他们的。” “……” —— 还未等沉默的伊迪丝说出什么，突如其来的粗哑鸣叫响起，引过了四周几人的注意。 远处塌陷的河堤边，数只显露身影的乌鸦拍打着漆黑的羽翼，迅速飞离了下方的残骸。 “是黯灵吗……” “交给你了。” “嗯。” 回应了身后警戒的福克斯，专注精神的杰弗里抬起了手。 随着气流的回旋，飞行的鸦群散开了队列。 “……？” “怎么了？” “好像被中和了，当心。” 突破乱流的乌鸦降低速度，俯视着悬停在了不远处的半空。 “我来！” “先等等……” 起身的赫蒂拦下了想要冲上前的瑟维斯，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像是观察地向着旁边走了几步。 “它们好像没有敌意……” “……” “奇怪……” 的确如她所说，停留在高处的数只乌鸦只是在安静地拍打着翅膀，并没有继续接近，或是对他们发起任何后续的进攻。 “快看，那边是？” “……？” 疑惑的几人随着声音望去，在杰弗里所指的方向，有一名身穿黑色装甲的战斗员动身滑下了福克斯所制造的沙土坡道。 从对方的身形来看，似乎是一名少女。 遥远的蓝芒在光亮下显得有些暗淡，调整了几次重心，她一路顺利地落在了河边。 “战斗员？是支援小队吗……不过怎么只有一个人？” “总之就是可以回去了吧。” 望着逐渐接近的对方，略带笑意的福克斯挥起了手。 “喂！这边！” “不用喊，她看得到。” 使用机动翻越最后阻隔的残骸后，在减速中滑出一段距离的战斗员少女瞥了一眼身后。 就像是在回应着她，再次行动的数只乌鸦沉下高度，先后飞落在了四周临近的岩石与残骸上，。 …… “你们就是幸存者吧？” 缓步停下的战斗员少女收叠面甲，缓缓呼了一口气。 在那之下掩盖的，是意外清秀的脸庞，以及一双湛蓝色的平和瞳孔。 “……” 想要主动上前搭话的福克斯被杰弗里挡在了一旁，欲言又止的，他无奈地退回了原位。 “我们……” 话语停了。 发觉了对方错开的目光，转过头的两人看向了后方呆立的青年。 “……？” “瑟维斯？……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 收敛神情的福克斯来回打量了几次，但相视的两人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 “干嘛不说话，你不会是认不出来了吧。” 想象中的回答依然没有到来，看到少女的神情中又多了几分不满，另外观望的两人退至了一旁。 “好啊，果然……算了，不管你了，你自己慢慢发呆去吧。” 抬手抚了一把额前垂搭的棕发，目光阴沉的少女撇下嘴角，想要与不远处的瑟维斯错身离开。 然而在两人相近的瞬间，始终沉默的瑟维斯抬手抱住了她。 “发……发什么神经！……” 条件反射地击开了对方的手臂，面露惊慌的少女在脱离的同时退后了几步。 “……这是什么戏啊。” 正蹲俯在地面的福克斯喃喃着，直到被身旁的杰弗里轻推了一把。 “少说两句吧。” …… 从手臂传来的痛感很真实，僵滞的气氛里，缓开眉间的瑟维斯抬头看向了警惕的少女。 “真的是你吗？……艾丽卡。” “……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真的还活着？” “当然活着啊，难道你更想让我死吗。”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混杂着喜悦与遗憾，心情复杂的瑟维斯落低了目光。 “我这不是没事吗。” “还好你没事……” “好啦别磨蹭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抱怨的艾丽卡起步绕过了对方。 只是偶然的一瞥，就在视线短暂停留的那一瞬，她看到的是真正如释重负的微笑。 “……” 哼…… 她默默别过了头。 第026章以爱的名义 1 天空中依旧遍布着灰暗的云层，没有任何放晴的迹象。 粗略地询问过了几人状况，移步跟向赫蒂的艾丽卡停在了半躺的伊迪丝身旁。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其他人接近，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 “你身上有带药品吗？” 再次查看了伊迪丝的伤势，转回视线的赫蒂看向了一旁的艾丽卡。 “药品……” “……” “等一下。” 短暂的思索过后，她很快蹲俯下身，摸索起了腰间的一侧。 几次尝试，额外用作保护的装甲被她开启，在下方隐藏的浅槽中，收纳放置是两枚小巧的针剂，整体大部透明的外壳包覆着着淡蓝的液体，隐约透出了少许神秘。 找到了。 “这个应该就是……” “修复剂？” 还未等艾丽卡想出后续的话语，有些惊讶的赫蒂抬起了目光。 “没错，就是那个，应该可以吧。” “……谢谢，帮大忙了。” 保留了想要询问的话语，大致做过了检查，从艾丽卡的手中接过修复剂的赫蒂小心地抬起了伊迪丝的手臂，她的袖边早就破裂，可以直接看到里层损伤的肌肤。 “可能会有点疼，先忍一忍。” “……” 末端弹出的针头轻缓地刺入了少女皮肤下方的血管，随之而来的是被逐渐推入的凉意，微皱眉头的伊迪丝勉强动了动嘴角，面色依然有些虚弱。 “抱歉……我没帮到什么忙……”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用想太多……修复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发挥作用，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其他就交给我们来做。” “……嗯。” 虽然不算情愿，但她只能点下了头。 “先保持这样吧。” 安顿好了伊迪丝，若有所思的赫蒂站起身，招呼着还在驻留的艾丽卡稍微走远了些。 “你的全名是叫艾丽卡?莱斯利，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已经在那次月华道路的任务中……” “啊……” 想到什么的艾丽卡停顿了片刻，在那之后，她将移回的目光对上了面前赫蒂疑问的眼神。 “那是……因为有一个路过的人救了我……不过她先走了，我就只能一个人来这边帮忙了。” “救下你的人？她叫什么。” “……她没说。” 打量了几次对方的神情，沉默的赫蒂转头望向了在不远处的残骸上梳理羽毛的白喙乌鸦。 “这些乌鸦也都是你带来吗？” “嗯……也不算是吧，但它们没有恶意。” “我知道了。” “……” 勉强做好了解释，艾丽卡仍然有些犹豫。 关于一些必须提及的话语。 “对了，那个……” “叫我赫蒂就好。” “赫蒂。” 她下定决心一样地回过了头。 “我有消灭那只黯灵的办法。” 2 “……” 短暂的等待后，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阴影下集合的几人围坐在了临近伊迪丝身旁的位置。 “你是说真的？” “只靠这个就能消灭那个埃忒尔吗？” …… “对。” 扫视着一旁疑惑的福克斯与杰弗里，将手心向上伸出的艾丽卡挪过目光，默默瞥了一眼残骸上安静的乌鸦。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但还是试一试吧，反正没什么关系。” “……” 在彼此相视的目光中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迟疑，终于达成一致的几人先后伸出手，试探地交叠覆上了艾丽卡的手心。 “是这样吧。” “对，有感觉到什么吗？” …… “没有。” “……没有。” …… “奇怪……” 除了彼此不同的体温，她还能感受到确实落下的重量。 就这样在几人困惑的视线中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的艾丽卡环视了两边，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发生变化。 “……”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所有人…… 偶然之间，她的目光注意到了躺靠在一旁观察的伊迪丝。 “对了，还有她。” “……伊迪丝吗？” “对，所有人应该也包括她。” “不过她……” …… “我们过去吧。” 想出了解决的方法，重新起身的几人分成两侧，移步落坐在了伊迪丝的身旁，最后的艾丽卡则是坐在了最前方。 “伊迪丝，现在还能动吗？” “……已经好多了。” 回答着赫蒂的询问，她稍微动了动身体。 相比之前，她的精神同样恢复了很多，看上去药效的作用很快。 “先试着把手放上来，慢一点。” “嗯……” 向着几人交覆的手背，凝起目光的伊迪丝努力抬起了轻颤的手臂。 随着她的掌心落下，这一次的他们确实感受到了一丝与平常不同的细微波动。 “这是……” “……” 真的有了…… 接下来的话…… “大家闭上眼，放轻松。” 艾丽卡的声音中，淡蓝的能量从无到有，从几人相触的手边散出，流动在空中，出现又消失。 紧接着的，是更多颜色的光。 3 模糊的时间有了停顿。 从思绪中回过了神。瑟维斯睁开眼，周围是有些陌生的城市。 阴郁的天空下着小雨，透明无色的雨滴砸落在地面，溅出了一朵朵平淡的水花。 有些熟悉，却从未见过的地方。 “……？” 奇怪……我之前不是在…… 这是哪里…… 迷茫的瑟维斯在雨幕中转动着目光。 笼罩在昏暗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寂静的雨声还在起伏回响。 “……？” 还有其他人吗？…… 经过了许久的寻找，视线某处的街边，瑟维斯看到了一位年幼的少女正独自伫立在一旁的角落。 旁若无人的，她注视着手中的匕首，稍显杂乱的棕发与衣物都已经被雨水淋湿。 “……” 察觉到了一丝违和，困惑的瑟维斯试探地起步走向了对方。 两人相隔的距离随着低缓的步伐逐渐拉近，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只是低着头，反复抚摸着手中刀刃已经缺损的匕首。 “请问一下……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开口询问的瑟维斯停在了不远处。 “……” 大概是听到了传来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少女抬头望向了这边。 两人本应汇聚的视线远远偏离开来，就在那双暗淡的蓝色瞳孔中，隐约有了某种特别的波动。 四周的色彩模糊着，在瑟维斯转身的前一刻归于了虚无。 “……” 幻觉吗？…… 一轮清冷的水波从脚下扩散，无边的黑暗中重新出现了光芒。 [你知道吗？] [人的一生只有不到三万天的短暂光阴。] [所以我们才要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陌生与熟悉的声音里，一切如同水中之月般映照着朦胧与虚幻。 [只是一些鸟，有什么可看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它们是我的家人。] …… [如果感到害怕，就看一看天上的星星。] [它会在夜晚与你相伴，代替着我们永远守护你。] [亲爱的……] “……” 这些是？ 无数的光景从瑟维斯的身边流过，又渐渐沉寂。 直到从远处悄然泛起的波纹与已有的轨迹交叠，盘旋在四周的淡蓝光粒浮游而上，映亮了在黑暗中跪坐的少女。 与水面一同，那头纯白的长发落缀着微光，不知为何，她只是沉默的低着头，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了阴影当中。 “……” 莫名不安的瑟维斯谨慎地后退了几步。 伴随着某种低鸣，寂静的腥红从少女的外套下流淌滴落，让深暗的水潭与摇晃的光点一同染上了妖艳的颜色。 像是被什么束缚的乌鸦挣扎着从水下爬出，幽芒之下，如血的液体沾湿了漆黑的羽毛。 “……” “呵呵呵……” 漠然的轻笑。 最后传达到的，是令人颤栗的恶意。 4 “……！” 吹刮的狂风中，惊觉的瑟维斯睁开了眼。 这一次出现的是先前熟悉的河道，彼此将手掌搭放在一起的几人正闭着眼，沉坐在能够避风的残骸边。 “……” 这是什么…… 抵抗着气流的吹袭，四周的乌鸦拍打着羽翼，尽数飞上了天空。 就在几人相搭的指间，某种微弱却平稳的能量正在轻柔地飘向上空，一点点地缠绕聚合在了乱流的中央。 “……” 那是……埃忒尔？…… 保持姿态的瑟维斯抬起头，重现在天边的巨鹰微斜着身躯，迂回地接近了几人的方向。 还未等他反应，成型的能量交织在了一起，如同流星般上升，在半空留下了淡淡的七色轨迹。 ——…… 随即察觉到危险的埃忒尔迅速翻转身体，向着一侧躲避了袭来的攻击。 些许淡蓝的光粒逸散而出，拖曳着尾迹的能量在空中划出了令人惊叹的曲线，再一次地追向了它。 稍晚才意识到了无法躲避，调转方向的埃忒尔扇起双翼，对前方放出了猛烈的气流。 然而即使暴露在风刃的切割下，那股能流也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 嘶啾———— 最终，遥远的距离缩短为零。 跟随着试图上浮的埃忒尔，闪耀的能流轻而易举地穿透它紫芒间的外壳，彻底贯通了它的身体。 残光交错，这一切都被仅存震惊的瑟维斯看在了眼中。 仍在流逝的时间多了一份不真实，失去了全部生机的重量，从天际沉身飘坠的埃忒尔逐渐消去了光芒。 随着它厚重的外壳与褪色的光羽四散崩解，灰白色的余烬挟带着少许暗淡的光粒，如同大雪一般纷飞洒向了地面。 “……” 羽音与风声早已沉寂，缓缓睁开眼的众人看着重归平静的云空。 所有都显得那么慢。 5 “黯尘之主……能量归零……” “……” [绿都]的指挥室内，在无声中伫立的布鲁斯特沉默着。 雷达上汹涌的黯能量已经完全消失，再也无法找到任何存在的痕迹，同时通过侦察机的图像回馈，也确认了埃忒尔的消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同步率快要飙升至阈值的一分钟内，甚至连先遣队都来不及到达。 只是那股奇怪的能量，就一击消灭了黯尘之主。 “……” 真是难以置信…… 大厅中不再运转的设备传递着轻音，安静的气氛里，关闭身旁面板的布鲁斯特转过了身。 “将侦查录像设为机密。” …… 应该可以收叠[奥西里斯]了。 第027章归返 1 —— 数架运输直升机划过了稍微放晴的天空。 行走在要塞广场间的艾丽卡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尾翼留下的轨迹。 “……” 终于回来了。 先前那片象征落幕的雪灰之下，姗姗来迟的支援小队顺利部署，在协助他们撤退的同时接管了黯巢区的后续清扫以及所有调查。 万幸的是，附近的黯灵踪迹几乎消失，伤员的人数也没有继续增加。 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提前乘坐直升机回到要塞中休息就好。 …… 一如既往的钢铁森林，环绕着茫茫绿意。 这就是灰烬的第二支部[绿都]。 距离她离开这里，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从那次夜晚的任务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经历了很多事，也遇到了很多人。 或许只有短短几天，但这在她看来确实很漫长，漫长到眼前的事物都有种特别的陌生感。 最重要的是，有久别归家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人的归属感，很奇妙。 只不过对于艾丽卡来说，相比那些，她现在最想做的事还是寻找卡米拉。 “……” 在沉思中缓步的艾丽卡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要塞大门。 在与其他几人分开前，除了必要的记录，赫蒂还认真交代了她要去化验室采血和检查，据说是为了确认身体可能存在的遗留症状。 她真的很想留到最后再做，如果她没有丢下瑟维斯独自离开的话。 “……”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 只能先去那里了……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认识的人。 2 [——] [身份认证失败] 四下空荡的要塞大厅内，随着一阵短促的轻音，一丝红光闪过了认证面板。 “……？” 站在仪器前的艾丽卡有些疑惑，先后确认了系统的运行正常，她将不大的卡片拿回眼前，反复查看了几次。 奇怪…… 没坏啊…… [——] [身份认证失败] [——] [身份认证失败，资料不存在] “……” 抑制住想要捶打设备的冲动，退后几步的艾丽卡捏紧了卡片。 安静的气氛里，传递在大厅中的回音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如果无法完成验证，就不能自由在要塞内行走，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然而眼下并没有可以帮助她的人，最近的前台也处于空置的状态。 喀哒—— 思考着其他可行的方法，她将卡片收入腰间微展的装甲槽位，然后打开了通讯视窗。 [无可提供服务] 就像是之前尝试的那样，无法连接的界面上仍然显示着她看过许多次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 “……” 怎么还是用不了……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 无用的翻看了几次，关闭窗口的艾丽卡转头望向了大厅外围的设施。 …… 对了，那个能不能用…… 远处的几点微光引过了她的视线。 设立在那里的是一台不起眼的设备，从外观上看似乎是某种引导用的终端，虽然从来没有使用过，但她知道某种额外用途。 “……” 说不定可以。 嗒嗒的轻音重新回响在了大厅中，就这样快步走出了一段距离，临近的艾丽卡停在了台位前。 [——] 从外部接收到了唤醒的指令，与通常略有不同的复式视窗扩展开来，悬停在了台座的上方。 “……” 好乱…… 不过临时通讯的话，应该是在…… 稍作观察的艾丽卡点下了浮空的按键，收叠几处的面板变化着，逐渐显出了另外的界面。 …… 有了。 生疏地使用通讯器同步了端口之间的数据，她切换到了通讯列表。 上面已经多了数行排列的文字与图标，只不过大部分都处于忙碌或离线的状态。 [卡米拉?伊芙琳] [——] “……” 队长是……离线？ 惊讶之余，皱起眉头的艾丽卡重复轻点了几次面板上的图标，随后显示的同样是用作留言的记录窗口。 怎么可能…… 队长以前从来没关掉过通讯器…… 缓缓放低了僵住的手臂，她大致用目光扫过了列表中的另外几人。 其中唯一保持空闲的，只有她最不想联络的瑟维斯。 [如果有哪里弄不明白，可以问一下我。] “……” 对了……还有她。 伫立许久的艾丽卡想起了赫蒂的话。 在离开前，对方的确有这样说过。 …… 被我记在哪里了来着…… 着手翻看了窗口中的备忘录，她试探地启动了临时通讯。 [——] 接通没有用掉太多时间，很快，浮显画面的视窗中出现了淡白的走廊，以及坐在一侧长椅上的赫蒂。 大概是匆忙的原因，她还未来得及换掉沾上些许灰尘的外套与衣物，偶尔也能从她的身旁看到几位穿着制服的医护者走过。 [“……是你啊，你已经做完检查了吗？”] “别提那个了……” 看到隐约有些疑惑的赫蒂，艾丽卡撇了撇嘴。 “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现在的身份卡和通讯器都用不了，能不能先帮我想想办法。” [“都用不了？”] “是啊，再解决不了都要到晚上了。” [“这样的话……”] 喃喃的赫蒂将支起的手挡上了额头，直到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眉头紧皱地移回了视线。 [“我知道了，是你的资料被注销了。”] “……？” [“因为你之前被判定了阵亡，所以相应的编号应该已经被废用了。”] “什么啊……那怎么办？” [“现在他们还在做核查，可能要晚一些才能恢复那些。”] “不能快一点吗。” [“先暂时等等……应该不需要太久。”] 若有所思地说着，赫蒂瞥了一眼视窗外的某处。 [“之后再找我吧。”] “……好吧，” 看着眼前结束的通讯，默默关闭面板的艾丽卡抬起头，烦闷地环顾望向了四周。 空荡的大厅中依然是空无一人 或许是黯尘之主的消灭，大多数空闲的人员都已经被抽调，提前前往了停靠区来辅助运输机的作业。 于是随意在附近找了一处墙边，俯身坐下的艾丽卡将头枕上了冰凉的膝甲。 当她察觉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 虽然早就忘记了上一餐的食物，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心情去吃什么东西。 因为卡米拉还不在这里。 “……” 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队长过的好不好。 应该有按时吃饭吧。 …… 还有艾希克斯…… 艾丽卡的思绪一点点游离，那位神秘少女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不知为何，对方在最后选择了离开，并且要求她对此事保密。 即使放心不下，她也没能阻止对方留在废墟。 只有告别，以及…… —— “……” 沉思间，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稍晚注意到的艾丽卡很快回过神，转头看向了一旁。 声响的主人正是被她丢下的瑟维斯。 对方已经在简单包扎伤口后换上了另一件新的衣物，还有两份简易包装的薄饼被他拿在手上，可以稍微看到有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粒夹在里面。 “艾丽卡？你怎么在这？”. “……” 知道对方了看到了自己，一言未发的艾丽卡偏过了头。 “我找了你好一会了，你还没吃饭吧？” “用不着你担心。” “吃点东西吧，这是新买的，还热着呢。” 看着墙边嫌恶的艾丽卡，举止谨慎的瑟维斯缓步走到她的身旁，试探地递出了手中的薄饼。 “我才不要吃你的东西……” “……那我先放在这里，等你饿了再吃。” “都说了不用……” 即使拒绝，鲜香的气味依然从被放在一旁的包装袋中飘散而出，刺激着她的嗅觉，哪怕她屏住呼吸，那股气味也会从各个方向渗透，不断吸引着她的注意。 “……” “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都说了不用你管！” 也许是为了掩盖即将被发现的尴尬，艾丽卡不自觉地将声音提高了几度。 看到这样的反应，欲言又止的瑟维斯踌躇了片刻，然后在墙边移步坐在了离艾丽卡稍远一些的地方。 “……” 好饿…… 被长久忽视的饥饿感越发明显，而就在她想要继续坚持的时候，某个被暂时忘记的想法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关于一件更重要的事。 “喂……瑟维斯。” 想到这里的艾丽卡冷起语气，不情愿地叫过了身旁沉默的青年。 “你知道队长去哪里了吗？” “……” 预想中的回复没有来到，发觉了气氛的变化，疑惑的艾丽卡看向了不远处的瑟维斯，他正皱着眉头，像是在疑虑什么。 “怎么了啊……” “……” “快点说。” “她……” 经过了几次催促，最终开口的瑟维斯抬起了头。 “她被送到伊丝佩克特的疗养院了。” “……什么？那里……你们做什么了？” 分不清惊讶还是愤怒的神色浮现在了艾丽卡的脸上，她握紧了手，阴沉地盯向了瑟维斯的眼睛。 “自从那天把你留下之后……她一直都很想你，所以几乎都是不吃不喝……身体和精神也变得很差……” “……” 逐渐落低的视线中，灯光的阴影覆上了艾丽卡的脸，遮盖了她呆滞的神情。 “……真的吗？” “嗯……”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 “伊丝佩克特是吧。” “……对。” “我这就去。” “等等！……” 不顾一旁起身的瑟维斯，凝起目光的艾丽卡扯起身旁薄饼的包装袋，没有一丝犹豫地跑向了大门。 3 “……” “时间差不多了，通知其他看护员把病人带回房间。” 昏黄的壁灯微亮，整洁的走廊内，一位手拿记录本的医生在木纹的地板上停下了脚步。 “好的。” “……” 听到身后同样身着制服的几人做出了回应，再次低下头的男人继续打量起了手中的名单。 “普里特……恢复状态很好，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嗯……” “朗曼医生……” 散去的看护员中，只有最为年轻的一人还留在原地，她将垂下的双手搓捻着衣边，似乎相当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说吧。” “是伊……伊芙琳不见了……” “……？” 短暂的迟疑了一会，随后做出反应的男人利落地将记录本揣入白大褂的口袋中，带着那名慌乱的看护员走向了疗养院的大厅。 “先说一下详细的情况，还有她最后去过的地方。” “今天是我值班……她说想要出去透透气，我看她的样子很精神，而且是可以活动的时间……” “继续说，她去了哪里。” “我先带她在二层走了一圈，我们聊了一些关于家人的话题……之后她说她想去三层，想看看更高的地方是什么样……我就也带她去了……” 些许擦过的微风撩起了衣摆，快步绕过了途经的摆设，前后跟随的两人到达了室内的大厅，已经有提前回归的几人正停留在座位边，显得对他们的举动十分疑惑。 “之后……她说把东西落在了房间里，让我下去帮忙取……我没考虑那么多，等我回来她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真的很对不起……” “不用道歉。” 被称作朗曼的男人向着人群中左右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向了前台。 “尽快通知所有人，一定要在出事前确认到她的行踪。” 第028章幻梦的骑士 1 阴云散去，太阳西斜。 孤寂的黃昏下，是平静的伊丝佩克特。 环抱双腿的卡米拉坐在木屋天台的栏杆外，即将入夜的微风吹拂着仍显松垮的病号服，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视线的远方，淡薄的星辰在天边若隐若现。向起伏的建筑间洒下了一片暮色。 …… 忙碌一天的人们，又到了休息的时候。 她望着渐升的弯月，瞳孔中多了些许失落。 这次等待日落的只有她一人。 迷茫却似曾相识的一幕，在许多年前，她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无助的日子。 眼前的光景与时间像是再一次回到了从前。 同样冰冷的夕阳下，她失去再失去，与陌生或熟悉的同伴奋战，独自在那片昏黄流逝的光芒中等候，最后投入夜色的黑暗。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虽然不再有牵挂，但她依然记得过去，记得家人和她讲述过的一切，以及皎月之上，永远沉寂的女神。 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改变。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她遇到了年幼的艾丽卡。 稚嫩的话语中，她的内心有一种感觉发芽了，仿佛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一刻，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向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少女，她托付了自己剩余的一切。 本应重复单调的生活第一次有了变化，无数的日夜很快过去， 回忆中久到忘记的某一天，围坐在那时的桌边，卡米拉将自己曾经听来的故事讲给了还没成为战斗员的艾丽卡。 她以为这只会被少女当做消遣的故事，但对方却做出了和她当初一样的反应。 [诶，真的吗？] [……呵呵呵。] [姐姐你笑什么？……] [是真的。] 她看着少女半信半疑的脸，说出了自己曾经听到的话。 一切或许是必然。 时间流转，心底的暖意终究会消散。 她知道，月亮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女神。 那只是妈妈为了哄她开心，给她编的小故事。 从一开始就是的。 只是她愿意相信下去。 “……” 落低了无法找到焦点的目光，疲惫的卡米拉合上了眼。 不管是她，还是艾丽卡，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没人再需要甜腻的糖果，没人再需要睡前的故事。 都已经都过去了，也永远没有机会了。 这些故事，大概要迎来落幕了吧。 2 “找到了吗？” “没有，哪里都没有……” 窗外的天色又暗下了许多，共同集合在了疗养院的二层，眉头紧皱的朗曼看了一眼身旁面面相觑的几人。 “所有房间全都找过了吗？” “病人的房间都找了。” “……” “怎么会……” “窗户都没问题吗？” “暂时还没看到被破坏的痕迹。” “她也没有出门……” 向着走廊的尽处，他转过了头。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这里只在每个病房内配备了最基础的生理探测器，并没有安装相应的监控设备。 本意是为了病人着想，现在却成了阻碍。 缓步走向一旁的朗曼闭起了眼睛，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着所有关于这栋建筑的可能。 “……天台有找吗？” “那边不是锁住了吗？” “是啊，没有钥匙打不开的。” 几轮回应过后，其中一人沉默着，神情变得难看了起来。 朗曼很快察觉了这一点。 “怎么了？” “……我好像，之前打扫的时候忘记锁了。” “糟了……快点去那边！” 3 嗒—嗒— 石砖轻响，微微喘息的艾丽卡穿过了伊丝佩克特的大门。 道路铺展的远处，坐落在院内的灯光已经提前亮起。 稍微平缓了紊乱的气息，她抬手擦下脸边的汗滴，然后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路标。 刚好有一处光源可以照亮那里。 “……” 累死了…… 在休息后重新起步的艾丽卡默默抱怨着。 灰烬的条例限制了任务外的战斗员在非紧急状态下启用装甲，唯一留给她的选择只有全程徒步，完全依靠自己的体能跑到目的地。 [严禁喧哗] 一块木制的警示牌被安放在树丛旁，与静谧的草地融为了一体。 —— 隐约听到声响的艾丽卡转过头，将视线落向了远方。 光芒的更高处，有几只模糊的鸟影飞过了黄昏的天边。 4 “……” “伊芙琳，回来吧。” 轻柔的夜风吹拂着，以朗曼为首，数名走上天台的医生或看护员彼此散开，小心地与栏杆外靠坐的卡米拉保持了距离。 “已经到晚餐时间了。”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周围，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盯着远处沉默的少女，担心她会在下一秒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嗯，谢谢你们。” “那边很危险，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回来再和我们说好吗？” 低缓的道谢过后，仍然停坐在原地的卡米拉没有再回答朗曼的话。 “我们知道你的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别做傻事……玛丽安她应该已经准备好晚饭了，我来扶你过去怎么样？” “别过来。” 和几人所想的不同，她的语气意外的平淡。 “我只是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对面卡米拉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了他们的内心。 一直以来，作为疗养院的医护者，他们很清楚这些病人经历了什么。 无止境的战争伴随着流血与牺牲。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同伴。 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勇气，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就算是这样，人们眼中所看到的也只是其中一角。 无比安逸的城市，是由无数人的鲜血建立而成的。 多少个日夜，疗养院的房间内回荡着悲泣与哀鸣，又有多少人，最终选择了那条不归路。 不会有人知道。 …… “伊芙琳。” 沉思的朗曼抬起了目光。 “大家都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伫立在他身后的几人先后观望着，同样向前了一步。 “是啊，只要能活着，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相信我们吧，我们不会害你。” “伊芙琳，回来吧……” 众人真切的言语在无形中交织，缠上了她的喉咙，让她难以呼吸，难以思考。 …… 她不想。 “……够了。” 神色低沉的卡米拉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每当我得到希望的时候，命运就会将它夺走，一直都是这样……” “我真的……不想再继续经历下去了……” 对于倾听的几人来说，那样悲凉的诉求，确实有传达到了。 “伊芙琳……” 朗曼叹了口气，想要再说出些什么。 “卡米拉！” “等等，这边不能……”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便装外套的男人推开阻拦的几位医生，强行挤入了队列的最前方。 “是我，我是加登！” “把他带走，别让他靠近！” …… “等一下……” 有所察觉的朗曼横出手臂，拦住了想要冲上前的几人。 可以看到的是，对方虽然强装着精神，但累积在他面色中的那份疲惫却始终无法被任何东西掩盖。 “对不起，卡米拉，是我的不对。” “是加登吗？” 早已熟悉的低沉声音很快被她认了出来。 毫无疑问，那的确是离开的对方。 “嗯，是我……我回来了，抱歉丢下你一个人这么久。”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近似叹息地说着，没有回身的卡米拉低下头，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最后也没和你说一声。” “什么……” “不过现在你来了，大概没关系了吧。” “别这样，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们焦急，却迫于少女的话而不能上前半步。 “伊芙琳，别做傻事。” “是啊，只要能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啊！……” 杂乱之间，几人中偶然熟悉的话语短暂唤回了卡米拉的思绪。 她还记得那句话。 “活下去……就有希望吗？” “没错，你的路还很长，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希望啊……” 回想着过往的经历，卡米拉自嘲地笑了。 …… 没错，爸爸他，也是这样说的。 什么都不会被改变。 “……” 亦真亦幻，她看到了一位从远处石砖路上走来的少女。 记忆中完好如新的装甲，担忧的神色，就像是来迎接她一般。 “我知道了。” 众人的注视下，卡米拉缓缓站起了身。 “艾丽卡在等我……爸爸和妈妈都在等我。” …… “伊芙琳，冷静点！……” “卡米拉，拜托。” “快！……” …… “我去找他们了……” 周围的场景逐渐模糊，人群的声音也变得朦胧。 知道了自己最后的归属，微笑的卡米拉闭上了眼睛。 不再有任何依靠，她的身体如同一片苍白的落叶，从天台急坠而下。 …… 黄昏落幕。 最终划破夜色的，是一抹湛蓝。 满是柔和的光芒包覆了卡米拉的身体，将她截在了半空。 那片荧亮是那么的耀眼，就像是天上的繁星。 淡去的微风中，被横抱着的卡米拉满足地笑着，伸手握紧了身边人的手臂。 钢铁的冰凉混杂着熟悉的温热。 “诶诶……队长你做什么……” “队长？队长你没事吧？” …… 稍晚才赶到栏杆边的众人呆怔地看向了下方。 坠下的卡米拉没有事，有一位身着装甲的战斗员少女及时赶到，带着她平稳地落下了地面。 “……艾丽卡？” “什么？……” 惊异于一旁男人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未反应的几人重新看向了他。 “就是她说的那个艾丽卡吗？” “……” …… “队长？醒醒啊？” 在场所有人的议论纷纷吵醒了想要入梦的卡米拉，她费力地张开紧闭的双眼，看向了眼前正抱着她的少女。 “艾丽卡……能见到你真好。” “……说什么呢，队长……我还没死呢……倒是队长你差点就自杀成功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语，困惑的卡米拉转过目光，看向了更高处的人们。 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与悼念，有的只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队长，我没死。” “……” “我回来了。” 少女的语气是从未听过温柔，那句期望已久的话回荡在她的心中，许久都没有散去。 她的视线，在那一刹那模糊了。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下，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一点点沾湿了苍白的衣物与黑色的装甲。 “艾丽卡……你……真的吗……” “当然了，我活的好好的。” “……” “而且在得到你的同意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只需要静静享受这份泪与幸福。 不管怎样，她再次有了相信下去的理由。 “好啦，队长……别哭了，我还带了吃的，要吃吗？” 慌乱的无措间，艾丽卡想要为怀中抽泣的卡米拉擦拭泪滴，却发现自己没法空出多余的手。 “……” “一起回家吧。” 就这样踌躇了片刻，重整神情的艾丽卡扬起了嘴角。 曾经的约定，在这一刻展开。 就像是历尽了千辛万苦的骑士终于救回了公主，在众人的掌声中，她们永远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然而，这不是童话故事。 “艾丽卡！……你怎么跑这么快……”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无声的几人看向了奔出石砖路的青年。 “……卡米拉？” “……” “你们在干嘛……” 突然聚集而来的视线让俯身喘息的瑟维斯有些尴尬，尤其是放下卡米拉的艾丽卡，她脸上的表情已近杀意。 “呃……” “瑟维斯……” “打扰了！……” 提前向卡米拉递出了手中薄饼的包装，急追几步的艾丽卡捡起一旁花坛中的石子，用力丢向了回身跑离的青年。 “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5 …… 顶边投下的灯光照亮了微短的粉发。 有些狭小的空间内，略显拘束的少女转过身，独自坐在了墙角的沙发凳上。 她身上的黑色装甲没有留出多余的光芒，只有几处嵌刻的纹理还保持着深红的色彩。 [——] “……戴维德大人。” 向着眼前展开的视窗，她有些不情愿地落上了视线。 [“有些晚了，卡特。”] 在通讯窗口中出现的是一名穿着暗色风衣，无法从声音分辨出具体年龄的男人，留在他额前稍长的黑色短发搭散着，与白色乌鸦面具的边缘一同隐没在了兜帽的阴影中。 “抱歉，因为格里芬的询问，耽搁了一段时间。” 没有相应的情感，少女的语气更像是冷淡的念白。 [“说吧。”] “这次的任务，有一位不明身份的逆能者袭击了我们，菲尔德?奎克失踪了。” [“……”]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抬手示意等待的少女继续说下去。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应该是S级，可是按照类似的能力，我没有在灰烬的资料库里找到合适的人选。” “……唯一相似的只有[忘川]的那个人。” [“这样啊……”] “之后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灰烬高层，让他们自己组织人员调查。” [“也好。”] 神秘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不过，那似乎不是在同意他所听到的观点。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继续仪式的进程。”] “知道了。” [——] 主动关闭了碍眼的通讯窗口，终于得到放松的少女倚靠在房间平滑的墙壁上，发了一会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 从空荡的思考中取回了思绪，她迟缓地站起身，抬手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第029章叛乱者 1 [——] [身份认证完成] [B级战斗员-艾丽卡?莱斯利] [欢迎回来] 不同于以往所见的阴沉天空，这一次的早晨，有一片柔和的阳光照落在了远处的地面。 独自站在大厅仪器前的艾丽卡轻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从面板上移回了身份卡。 然而这份久违的安逸没能持续太久。 就在她想要低头存下卡片时，一双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伴随着一声许久未闻的呼唤，她险些折断了手中的卡片。 “艾丽卡！……真的……” “你们都是跟谁学的……” 在毫无防备中受到惊吓的艾丽卡无奈地转过身，尽量平静地看向了后方。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轻甲防护衣，有着咖啡色蓬松短发的少女。 照过的光芒中，可以看到有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痕附着在她的眼边，显得有些不太精神的样子。 “居然能碰到……” “……” 艾丽卡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对方顺着肩膀摸索的手，接着将其强行按了下去。 “说什么呢……你还没睡醒吗，哈莉特？”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艾丽卡？” “怎么可能，我还活……别摸了……” 说到一半的艾丽卡再次抬手压下了哈莉特的手臂，但即使是这样，对方眼中的好奇依然只增不减。 于是为了方便接下来可能的对话，她移步靠在了一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吗，其实我昨天看到你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以为是见鬼了，所以没敢靠近……” 看着默默移开视线的艾丽卡，稍微凝起眉头的哈莉特撇了撇嘴角。 “但是今天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你被注销的频道重新上线了。” “……” “不过你真的是一点事都没有啊……和我讲讲过程呗。” “你今天没工作要做吗？” 没有立刻回答哈莉特的提问，在她略显慵懒的语气下已经多了些许困意的艾丽卡反问着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不出所料，面前哈莉特的神情中多了一丝阴郁，看到这里的艾丽卡连忙将手挡在脸前，试图掩饰自己的笑意。 “哼哼……” “你别笑啊……” “……” “这么没同情心，是本人没错了。” “诶？” 一时无言的艾丽放下了手，随后在重起的脚步声中，她向着大厅之外的方向起步跟上了回身示意的哈莉特。 “所以最近怎么样？” “昨天也是加班了一晚上……不过，还以为这次的[星辰]作战会送来山一样多的伤患，结果只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走着来的。” “那为什么还加班？” “有两个人伤很重啊，其中一个还没救到。” “……谁？” “说了你也肯定不认识。” 倦意中带着少许焦虑，哈莉特稍微从直视的前方偏下了视线。 “如果能有一名A级我都不至于忙成这样……” “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 “什么王冠啊……我就是个B级。” “已经很好了，我连逆能者都不是。” 交谈的同时，并肩行走的两人缓步接近了远处的大门。 上午的要塞大厅没有留下太多人，或许是经过了昨天的忙碌，整体都显出了一种松散的氛围。 嗒—嗒— “……” “嗨，迪娜，又熬夜了啊。” 步音起伏，从迎面方向走来的几名穿戴简单的战斗员中，走在旁侧的一名少年抬手向着哈莉特打了简单的招呼， “呃哈哈……是啊……” “黑眼圈多了可不好看……” 在勉强笑着的哈莉特挥手回礼过后，对方的声音很快随着队列远去了。 默默听着几人的对话，突然想起什么的艾丽卡转头看向了正自顾自想着什么的哈莉特。 “对了，你还有修复剂吗？” “……怎么了，哪里还有伤口吗？我帮你就行了。” “不是，是我之前的那些用掉了……” “这样啊……嗯……” 稍作沉思的哈莉特回过了目光。 “那个现在的数量有点少，等我有机会，下次整理药品的时候再给你带吧。” “那就先谢谢喽。” “五支够不够？” “那样好像有点多吧……” “好像是……嗯？” 看到身旁的哈莉特突然放慢了脚步，一并停下的艾丽卡疑惑地转过了头。 就在临近大门的位置，有一名青年在两人的视线中站定在了不远处。 “那好像，是你们小队的鲁珀特？……”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啊，没事……你们先聊，我要快点回伊丝佩克特了。” 向着还未理解的艾丽卡做了简单的道别，有些匆忙的哈莉特快步绕开了前方的青年，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大厅尽头的大门。 “下次见！……” “……” 2 “还有更多的发现吗。” “按照整体的进度，先前由厄休拉协助部署在外围的搜索小队只回收到了少量埃忒尔的灰烬化残骸，没有找到类似核心的残片。” 绿都宽广的会议大厅内，围坐在黑暗中的依然是之前来自灰烬各部的数位指挥官的虚影，只不过这次的布鲁斯特身旁，多出了一位穿着黑红色装甲的战斗员少女。 “这里也一样。” “我们最晚，小队扑空了，什么都没看到。” …… 看了一眼另外发话的两人，若有所思的长发女人转过了目光。 她就是布鲁斯特所提到的，第六支部[忘川]的指挥官厄休拉，也是所有指挥官中唯一的女性。 同样和其他人不同的，她的脸颊上有一道疤痕，据她本人的说法，是小时候在沙滩边玩耍时，被章鱼吸到脸上划出来的。 坐在她附近的分别是第五支部[夜辉庭]的指挥官莱克尼斯，以及第四支部[隐城]的指挥官瓦格纳。 如果说前者属于激进派，那么后者就更加偏向于保守派，或许是因为性情不合的原因，大部分的争吵都是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不过，弗格斯大人，黯尘之主真的会有核心一类的东西存在吗？” “以先前的解析图考虑，这一次的埃忒尔拥有能量集中凝聚的位置，不排除是核心的可能。” 被尊称的老人将视线扫过落下话语的厄休拉，接着停在了另外一侧。 从身份上来说，他既是灰烬总部[未来]的指挥官，也是灰烬最高阶层的管理者。 “那么，格里芬，名单有统计好吗？” “已经统计好了。” 布鲁斯特回应的声音有些沉重，在那之后，随着他的手指在展开的全息键盘上敲击了几次，远处的投影装置显出了一份详细的人员名单，其中包含了照片与资讯，整整数列。 “行动小组一共由15名A级逆能者，1名S级逆能者，1名S级战斗员构成。” “除去1名A级逆能者缺席外，另有6名A级逆能者和1名S级战斗员生还。” “其余9人中，被发现遗体的有5人，1人重伤不治。” “另外包括S级逆能者[菲尔德?奎克]在内的3人全部失踪。” 影像的光芒微微照亮了四周，那份立体的名单在布鲁斯特的叙述中不断变动，详细的分类出了幸存及遇难者。 “不像你啊，格里芬，居然会投入这么多的逆能者来执行信息不全的高风险作战。” “……这次的损失，的确是我的考虑太少了。” 沉缓地呼了口气，凝起眉头的布鲁斯特看向了远处发话的厄休拉。 她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另一边的声音更快引过了她的注意。 “那种攻击下，失踪差不多就是死了，只是遗体找不到而已，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你也失去S级逆能者的话，就会和他一样了。” 一边说着，将手中的笔扔在桌面的莱克尼斯回过目光，看向了坐在布鲁斯特一侧，那位始终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作为第一支部[北极星]的指挥官爱德华，他是平日行踪最为神秘的一人。 修整的短发下，折光的镜片遮盖了他的神情，让人有些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莱克尼斯，能力的大小不一定是优先取决于武力，不是吗？” “你现在还认为那些……” …… “事情已经发生了，比起那些闲话，现在更应该关注埃忒尔的残骸情况。” 还未等莱克尼斯说完，最后发声的男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是第三支部[雪森]的指挥官邓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从不偏向于任何人，只会追求确实的进度，在这一点上他和弗格斯很像。 不过因为所处区域过于遥远，大部分的支部都没有与其建立联系。 “生物部已经在着手了，但是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毕竟这是第一次回收到黯尘之主的残骸，要仔细研究也是情理之中。” 附和布鲁斯特说着的厄休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莱克尼斯，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恼火，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那么……” “各位指挥官，我有事要汇报。” 赶在下一份话题开始前，一直在布鲁斯特身旁的少女上前了一步。 “……她是谁？” “S级战斗员希格莉德?卡特，编外小组的幸存成员之一。” 赶在一旁的布鲁斯特进行解说前，语气平淡的少女已经先一步完成了自我介绍。 “那身装甲，果然是S级战斗员吗。” “说吧。” …… “是。” 短暂偏低视线的希格莉德重新迎向了众人的目光。 “在作战中，我和[菲尔德?奎克]被分在一组，除了黯灵，我们还在直升机坠毁前遭遇了其他袭击，按照能量差异的频率，可以初步推测为逆能者。” …… “你是说，叛乱的逆能者？” 一小段的沉默后，在场的几人先后显露了不同神情。 “可是搜寻中并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不要那么确定，中途离开也是可以做到的……卡特，你有看到对方的样子吗？” 驳回了一旁莱克尼斯的观点，询问的厄休拉将目光对上了希格莉德短发下淡紫的瞳孔。 “没有，那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暂时干扰了我的装甲，让我和奎克分开了。”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是S级逆能者。” …… “她用的是什么能力？” “可能和冰有关，或是更特殊的能力。” 气氛再次回到了沉默，大概是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不动声色的希格莉德向着后方退了一步。 “……” “如果这名叛乱逆能者确实存在……那么格里芬的小队失踪的事件应该会和她有一些联系。” “不止是那样，从最近发生的怪事来看，月华道路上的那起关于装甲车的失踪案件也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 回想着几天前留下的记忆，讨论的几人隐约有了不详的猜测。 “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些，并且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和空间能力有关？还是说，对方其实不止一人？” 落下话语的厄休拉瞥了一眼莱克尼斯，他像是独自在思考着什么。 “确实都有这样的可能……不过因为这次的埃忒尔，目前所有的证据和痕迹都被毁掉了。” “真是不走运。” “还是在发生更大损害前想办法确认对方的身份吧。” …… 此起彼伏的话语中，默然不语的弗格斯直起了身。? 第030章白日梦 1 “都说了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回到了来时的大厅，试图将对方甩下的艾丽卡快步走着，绕过了身旁的几排座位。 不过很快，身后的瑟维斯追赶而上，从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你要先去做一下体检才行。” “什么体检啊……我今天不想做。” 看到不满的艾丽卡想要离开， 见状的瑟维斯连忙移过身体，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别拦着我诶……” “不行，赫蒂那边有交代过的。” “那先让我吃个饭……” “检查要空腹。” “……” 另外绕出一段距离的艾丽卡沉下目光，不耐烦地看向了一旁继续跟来的瑟维斯。 “你是要准备烦死我是吧？” “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刚从废墟那边回来，而且，卡米拉她也……” “好啦好啦……” “……” “我现在去，你就别跟着了。” 敷衍说完的艾丽卡没有停留，直接转身走向了侧边的电梯。 只是明明得到了摆脱对方的最佳机会，她却突然缓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被忽略的事。 身后目送的青年似乎还没有离去。 就这样经过了几次犹豫，最后站在电梯前的艾丽卡回过了头。 “喂！瑟维斯……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来带路。” “带路？化验室就在……” “不是问你在哪里啦，我知道，就只是懒得找而已。” 低声地说着，艾丽卡抬手按下了浮窗处的按键。 “快点来带路。” “……好吧。” —— 伴随着叮咚的鸣响，到达的电梯缓缓打开了厢门。 没有理会身后小步跑近的青年，先行进入的艾丽卡转过身，倚靠在了里侧的内壁上。 “一会的早餐也交给你了，反正你这么爱管闲事。” “……嗯。” 听到了对方稍晚给出的回应，她环抱起双手，心不在焉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全息面板。 在被瑟维斯触碰的按键周围，渐亮的淡蓝色流光环绕着，显出了些许只属于科技的美感。 “那等下想吃什么就说吧。” “……” 烦…… 平和的话语中，避过目光的艾丽卡偏开了头。 2 —— 等待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 又一次熟悉的轻响落下，微凉的空气从开启的厢门间流入了电梯内，似曾相识的，其中混杂着某种药物特有的气味。 “走吧。” “……” 好难闻…… 稍微做好了对环境的适应，跟随瑟维斯走出的艾丽卡来到了整洁的长廊上。 眼前的所见和要塞的任何地方都不同，应该说，更有近似医院的观感。 还未完全舒展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的斜角照入，与特别的米白色墙壁巧合的做到了呼应。 这是每层都有的观景回廊，或许是考虑到了夏季的烈日直射可能会对一些物件造成影响，所有的窗位上方都额外加装了可隐藏的自动百叶帘。 “原来要塞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不是说知道……” “……少啰嗦，带你的路。” 在阳光中四下环顾着四周，跟随前行的两人绕出了一段距离，远远地避开了手拿工具的清洁员。 悬附在墙壁的几处全息屏幕还处于待机的状态，偶尔可以在紧闭的门边看到生物危险的标识。 “赫蒂说的应该就是这附近……” 喃喃的瑟维斯停下脚步，观察起了设立于转角路口的电子导视牌。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再等一下……” 不满于眼前青年缓慢的查找速度，动身绕过对方的艾丽卡独自走出了几步，想在闲暇之时看一眼深处走廊的光景。 空荡中意外的视线相汇。 在那片临近阳光的淡影中，有一位白蓝色长发的少女呆呆地怔在了原地。 “……？” 是…… 琳？ 还未等迟疑的艾丽卡做出反应，不远处面露惧色的少女已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走廊的地面上。 “呃……鬼……” 短暂扬起的发丝与衣摆从半空轻轻搭落，那台还在显示着什么的平板被她甩落到了一边，在经过墙壁的碰撞后才暗淡地弹回了她的身旁。 “……” 鬼？……什么鬼？ 依然困惑的艾丽卡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正颤抖地想要将落在手边的平板装回口袋。 [我以为是见鬼了，所以没敢靠近……] 就在这时，从哈莉特口中听过的话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在理解现状的同时，她也想到了不错的捉弄方法。 “哼哼哼……” 做出了一副幽怨的笑容，冷下语气的艾丽卡继续走近了几步，将阴沉的目光对上了对方的双眼。 “没错，今天我到这里，就是来找你陪我的……看到我，还开心吗？……” 就像她预想的那样，瞳孔微缩的琳惧怕地用手挡在了眼前。 在那之后才注意到了异常的声音，稍晚赶来的瑟维斯停在艾丽卡的身侧，惊讶地将视线落向了墙边不断后退的琳。 “呃……” 他的提醒慢了一些。 慌乱的琳撞上了身后的临时储物柜，被放在上面的小花瓶摇晃了几次，最终砸在了她毫无防备的头顶。 “啊！……对……对不起！……艾丽卡姐姐……我……” 从容器中倾覆的液体挟带着冰凉触感，顺着少女长发的轨迹流下。 她不敢睁眼去看，只能低头捂住头顶，发抖地靠在柜边与墙面的角落。 “噗……” “别笑了……艾丽卡，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无奈的瑟维斯地看了一眼俯身憋笑的艾丽卡，然后放轻脚步缓缓走至了琳身前。 她的惧意仍然没有消退，娇小的身体几乎快要蜷缩成一团。 “琳？……没事了，我是瑟维斯……艾丽卡她还没有死，她在和你开玩笑呢……真的，不信你自己睁眼看看。” “……” “艾丽卡……” 几次劝说过后，蹲俯在地的瑟维斯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向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艾丽卡。 “好啦好啦……不闹了。” 窃笑着挥了挥手，重新起步的艾丽卡走到瑟维斯的身边，稍微保持距离地蹲在了一旁。 “刚刚都是骗你玩的啦，我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变成鬼呢……快点起来吧。” 听到了恢复往常的声音，一点点移下手臂的琳偷偷从缝隙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流淌在上面的只有少许水痕。 “没想到你还真的怕鬼……” “没伤到吧？” 紧接着艾丽卡的话语，略有担忧的瑟维斯问向了琳。 “……没。” 又从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几次，平缓呼吸的琳这才心有余悸地放下了手。 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透明水珠沾附在她长发与脸颊的各处，或是从衣边的肌肤上滑下，看起来十分狼狈。 “……” “我来扶你吧，胆小鬼。” 平稳站起的艾丽卡伸出手，尽量轻缓地拉住了琳的手臂。 对方身体的重量意外的轻，她没有用出多少力气就拉起了对方。 “艾丽卡姐姐……” “嗯？” “你真的……没事吗？……” 看着在起身后仍然不敢确认的琳，神色变化的艾丽卡叹了口气。 “我都回答到累了……总之就是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卡米拉姐姐她……” “放心，我已经提前去见过队长了，看到她没问题我才回到这边的。” 听到这里，琳原本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同样放心的瑟维斯俯下身，收集捡起了在水渍间四散的花束。 在将其放入花瓶并摆回原本的位置后，他摸索着从口袋中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了面前试图拍打衣物的琳。 “先擦一擦吧，衣服都湿了。” “……嗯，谢谢。” 看到琳伸手接过了纸巾，环起双手的艾丽卡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瑟维斯。 “你什么时候还随身带了这个？” “反正也不占地方，这不就用上了吗。” “……好了，差不多就快走吧，快点做完那个什么检查，我好去吃饭。” “对了，琳，化验室是在那边对吧？” 放缓了四处擦拭的手，抬起头的琳看向了面前等待的两人。 “那个……今天化验室的负责人有事不在，所以上午的工作暂时交给我了。” “……？我记得，你不是科技部的研究员吗？” “是啊……不过因为我能用到的异能和这些有一点关系，所以我偶尔也会到这边帮忙……” 小声回答着瑟维斯的疑惑，将长发与衣物上水痕大致擦净的琳拿出了被匆忙放入口袋中的平板。 好在先前发生的碰撞不是很严重，看上去并没有任何裂痕留在两侧外壳与中央轻薄透光的玻璃中。 “……” 还好没坏…… 来回翻看的琳轻呼了一口气，彻底放下了萦绕许久的担忧。 “那埃利诺呢？他现在也在这里吗？” “他还在科技部那边工作呢。” “……这样啊。” “没关系，我来带你们去吧。” 默默地瞥了一眼站在瑟维斯身旁的艾丽卡，神情认真的琳将目光转向了身后来时的走廊。? 第031章平和的迷途 1 走廊上，随着几人的深入，来自身后落地窗的阳光不再能提供足够的亮度，附近的照明逐渐变为了以暖色的暗藏灯为主。 “艾丽卡姐姐？” “嗯？” “那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的前方，还有着些许疑问的琳小心地转过头，在提问的同时把手中沾湿的纸巾扔进了途径的回收桶。 “真的那么重要嘛……” “没，不说也没关系……就是有点担心……” …… “确实是有点难相信……”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旁的瑟维斯开口接过了话题。 “我也是担心这个才带她来体检的。” “什么啊，你只是带路，明明是我自愿来的。” “……” 就在缓步的两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瑟维斯发现了琳还在困惑地盯着这边。 “怎么了吗？” “原来是帮艾丽卡姐姐检查吗？” 琳的问题有些迟了，但瑟维斯很快想到，他的确没有说过关于体检的话题。 “对，是这样没错……” “我还以为是要……嗯……那先来这边。” 观望片刻的琳改变路线，带着两人走向了另外一边。 不知为何，在有些冷清的走廊上，始终都只有他们的身影。 又经过了几排墙柜，提前加快脚步的琳左右环顾着，最后停在了一间严密的科室前。 一扇巨大的隔离门挡住了去路，似乎是要通过设立在旁侧的仪器验证才能够进入。 [——] [身份认证完成] [二级研究员-琳?塞西尔] [准许进入] 淡淡的光芒扫过，有几行文字排列在了投影的视窗中，在那之后听到了大门的滑动声，放松手指的琳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两人。 那张连接着绑带的身份卡摇晃了几次，最终平稳地垂回了她的胸前。 “好了。” “……这是什么？” “当然是科技啦。” “……” “如果要体检的话，还是先做一下这个最好。” 看到厚重的大门开启过半，收敛笑意的琳探过头，向着内部黑暗的房间看了几次。 “嗯……好像没问题。” “……？” “啊，没事……就是这里了。” 一直站在后方的两人走近了几步。 在视线能够触及的阴影边，可以看到内部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基本的仪器外，隐约还设置了一台有着圆环状结构的大型机器。 因为全部的设备都处于待机状态，所以室内的能见度并不高。 “怎么好像鬼鬼祟祟的。” “是避免打扰别人啦……” …… “那应该可以……” “等一下。” 回答过艾丽卡的琳突然伸手拦住了瑟维斯，接着努力将他从门前推出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吗？” “男士止步。” “呃……好吧。” …… 看到琳先一步进入了房间中，心不在焉的艾丽卡回过身，对着站在原地的瑟维斯摆了摆手。 “刚好，你就直接去忙吧，等我弄完这些再去找你。” “别忘了要……” “验血嘛……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不耐烦的艾丽卡瞪了他一眼，话语中有了更多驱赶的意味。 “好吧，那我先走了。” “等等。” 就在瑟维斯转身离开的前一刻，艾丽卡再次叫住了他。 这次是为了某件她无法忘记的事情。 “记得给我带早餐，别想偷偷逃掉……” “呃……哈哈……就放心交给我吧，要吃什么？” “……” 注视着对方的神情，欲言又止的艾丽卡沉了沉目光。 “随便。” 2 关闭大门的房间迎来了黑暗。 在那片沉寂的阴影中，只有仪器所散发的幽蓝光芒还在闪动。 不过很快，嵌藏在各个角落的灯光接连点起，柔和的照亮了四下安静的室内。 “艾丽卡姐姐？” “……怎么了。” 重新睁开了眯起的眼睛，开始观察四周的艾丽卡转过身，看向了在设备前检查的琳。 “要先要把外面的装甲脱掉才行。” “哈？为什么。” “仪器会被金属影响，必须要脱掉装甲才能保证准确性。” “……好吧。” “换衣间在那边” 抬起手臂的琳指了指室内两扇门里的其中一扇，示意艾丽卡可以到那里换衣。 “对了，下面的纳米衣也要脱掉。” “……什么？” “就是下面的那件……” “那我穿什么？” 对方的话让艾丽卡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在门前停下脚步的同时。她略带不满地看向了远处惊讶的琳。 “诶？里面没有其他的衣服吗？……” “……当然啊，本来就是很贴身的材料，再穿别的到了夏天会很热而且还不舒服。” “嗯……我还没穿过……” “重点不是那个吧，再怎么说我也不能……” “呃，那个……”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琳脸上为难的神色突然舒展了。 “艾丽卡姐姐，你先进去看看，里面应该会有能换掉的衣物，穿那些就行了。” “……不早说。” 沉默了片刻，稍微放下心的艾丽卡起步打开了换衣间的门。 同样是熟悉的一片漆黑，只有来自大厅的些许光芒洒入，勉强保证了基础的视野。 “……” 应该有开关…… 找寻了几次，她用手试探着摸向了黑暗中的那点荧光。 哒—— 等到暗藏的灯光完全亮起，回身的艾丽卡关上了门。 她原以为内部会是非常狭窄的空间，但实际上却比她想象的宽敞许多，除了基本的衣架外，还有简单的墙镜与装甲辅助设备。 有了后者，就不需要麻烦的徒手拆卸装甲了。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杆架上备选的衣物方面，只有一套脏兮兮的维修服和一件整洁的白大褂，上面都没有悬挂应有的身份牌。 “……” 这个……应该和浴衣差不多吧…… 皱起眉头的艾丽卡用手粗略地比量了一下白大褂的尺寸，似乎是大了一些。 …… 怎么说也不想穿那个…… 默默踌躇了一会，她抬起头，察看起了房间的天花板角落。 [——] [检测完成] 在确认后解除了短暂着装的面甲，不太情愿的艾丽卡呼出了一口气。 “……” 只能试试这件了…… 3 —— 映照出脚步的阳光中，来时的走廊又多了几分冷清。 一路向着来时的方向，独自返回的瑟维斯停在了电梯前。 似乎是有了另外的使用者，面板上的电子数字正显示在7F，已经停留了一段时间。 “……” 之后的话……买什么好呢。 抬手按下按键的瑟维斯思考着，将出神的视线缓缓投向了那片透明之外的远处。 无数繁茂的绿意点缀在落地窗外的城市，在晴空云影之间起伏延伸。 虽然瑟维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光景，但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份安静祥和的气氛总能让他放松下身心。 “……” 还真是不知道艾丽卡爱吃什么。 不过……昨天那份薄饼的话。 她既然会带给卡米拉，应该表示她也喜欢吧？ …… 嗯，就这样好了。 —— 电梯到达的声音提醒了发呆的瑟维斯，他连忙转过头，看向了打开的门内。 站在里面的是一名陌生的少女，她正面无表情地倚靠在电梯的角落，除了微粉的短发外，那身黑红色的装甲也很是特别。 为了避免等待引起的不愉快，及时反应的瑟维斯快步走入了电梯，然而就在他转身想要按下关门键时，对方的手臂也刚好伸出。 “……” 少女淡紫的瞳孔对上了他尴尬的目光。 随后简单地移开了视线，一言未发的少女垂下手臂，重新后退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或许是错觉，她的神情隐中隐约多了一丝冷意。 4 [1F] [已到达] 久违的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 随着电梯的停下，那位毫无停留的少女起步绕开瑟维斯，先行走出了门外。 “……” 好神秘的人啊…… 无言地目送了对方背影的远去，稍晚才想起走出电梯的瑟维斯转头看向了四周。 倾照在远处的阳光亮了一些，不过即使是现在，来往的人员依旧要比平时要少很多。 “……” 奇怪…… 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瑟维斯开启了通讯器的面板。 [——] 和他预想的不同，界面上显眼的只有一条公共消息，大致说的是各地的黯巢遭遇事件数量骤减，所有人在非警戒时间可以自由待命。 就这样随意查找了几次，移动目光的瑟维斯偶然看到了通讯列表中的卡米拉，她的状态已经切换为了在线，并且是可以交互的状态。 “……” 卡米拉？ 她应该没带通讯器才对…… 还是说，她出院了？ [——] [连线中] 考虑了几种可能，走向一边的瑟维斯试着发起了呼叫。 其中满足好奇心只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他关心对方的状况。 那行代表加载的文字没有停留多久，看到之后画面的显示，瑟维斯莫名松了口气。 “啊，卡米拉。” [“……是瑟维斯啊？”] 连接没什么问题，在视窗的另一边，独自一人的卡米拉依然穿着那套没什么变化的病号服。 从周围祥和的环境来看，她大概是在某处树荫下的草地休息。 相比先前，她的面色恢复了更多，不再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应该说，更加接近最初的状态。 “你还在伊丝佩克特吗？” [“……是啊，还没到出院的标准，不能去帮你们。”] “呃，先慢慢养好身体才是最好吧，这边还没什么事……” “不过你那边是什么时候有的通讯器？” [“通讯器吗？是加登帮我带的，再晚点的话，他应该还会过来。”] “这样啊……” [“不用担心我，没问题的。”] “嗯，我知道了。” 放松身体的卡米拉缓缓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视线移向了一旁。 那边的阳光更好，或许会有偶然飞过的蝴蝶，只是因为视角限制，瑟维斯没法看到任何她所注意的东西。 [“对了，艾丽卡的体检有做完吗？怎么样了？”] “还在做，是琳在帮她。” [“是她啊……”] 卡米拉的神情中短暂显露了些许惊讶。 [“那我就能放心了，如果是换成其他人，她肯定会不愿意做这些。”] “还好吧，之前我看的应该没问题……还有其他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吗？” [“不用了，你先忙吧。”] “真的没有吗？” [“现在还没有。”] “好，那我等艾丽卡的体检结果出来再来找你。” [“嗯……”] 像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淡淡笑着卡米拉转回了目光。 [“对了，记得告诉她要按时吃饭。”] “呃，好。” …… 吃饭吗…… 简单的寒暄与告别后，瑟维斯关闭了视窗。 如果是目前的安排，留给他的时间还很充裕，中途做一些其他的事也可以。 “……” 好像忘了问卡米拉吃没吃过…… 不过在疗养院那边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 先帮艾丽卡买早餐好了。? 第032章牵绊 1 “琳，这样好了吧？” 试探地问着，艾丽卡推开了换衣间的门。 她已经穿好了那件白大褂，虽然整体的尺寸确实有些不合身，但是将纽扣别紧的话，勉强能做到遮好皮肤。 “……人呢？” 四下打量的艾丽卡轻轻合上身后的门，有些拘束地缓步走向了房间中央。 服装从贴身到宽松的轻量变化让她很不习惯，尤其是鞋柜中没有其他的鞋子，她只能用一双临时的拖鞋代替。 “琳？” …… 不会是走了吧…… —— “噫……”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吓到了紧绷精神的艾丽卡，在她身旁开始运作的圆环状黑色机器伸展着，电路光芒扩散渐暗的同时，从中滑置出的是一张整洁的灰白色躺台。 [“嗯？好了吗？”] “……？” 听到广播频道中传来了琳的声音，疑惑的艾丽卡连忙转过视线，寻找起了对方的位置。 “你跑到哪里去了？” [“在这边啊。”] 轻声做出了回答，理了理长发的琳从操作室的台子下起身，隔着玻璃向着艾丽卡挥了挥手。 “……你钻到下面干嘛？” [“就是找了点东西……总之，现在躺上去就可以啦。”] “我旁边的那个吗？” [“嗯，很快就好了。”] 真麻烦…… 默默抱怨的艾丽卡抬起手，用掌心抚上了平台的表面。 最外的一层是有些特别和粗糙的材质，因为直接的接触，有少许凉意从中渗透而出，触动了她的肌肤。 “……” 好凉…… 神情中多了些许细微的惊讶，将掌心扫过台面的艾丽卡慢慢收回了手。 …… 只能这样了…… 轻呼了一口气，她转过身，不太情愿地坐了上去。 原本套在脚上的白色拖鞋被她轻轻踢下，随意的落在了旁边。 [“要躺正一点。”] “知道啦……” …… 凉凉的……感觉好差。 勉强在平台上调整好了躺位，将目光放高的艾丽卡并紧双腿，在寒意的驱使下稍微缩了缩身子。 视线中只有一片空荡。 相比先前抚摸所传达的触觉，躺台实际的体感要舒适许多，但即使是这样，眼下的时间对她来说依然是度秒如年。 —— 在茫然的凝视中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终于，回温的平台缓慢移动起来，滑向了圆环当中。 被承载的视野飘动着，四周黑色的仪器内壁也一点一点的靠拢，逐渐遮盖了天花板投下的淡光。 那样的表面像是玻璃，又不是玻璃，有着类似的光滑材质却没有明显的反射感。 优雅的外表下，能从中感受到的是一份寂静的深邃。 想要观察更多的艾丽卡偏过了头。 围绕着她的视线，湛蓝的荧光从覆盖的黑暗中明起，缓缓点亮了略显单调的四周。 它们如流星般流动闪烁，又交织开来，先后隐没在了各自轨迹的尽头。 “……” 这是…… 少女那双同样有着湛蓝色彩的眼瞳稍微睁大了一些。 似真似幻的，无数虚幻的星辉倒映在她眼中。 这样涵盖一切梦幻唯美的景象只持续了短短数秒，还未等艾丽卡追寻的目光落下，散去余芒的面板已经重归于了平静。 没有更多的停留，在静置中准备的平台很快启动，把她重新带向了原位。 [“好了，艾丽卡姐姐，可以下来了。”] “好了？” 顺应着呼唤的声音，收回思考的艾丽卡从停稳的躺台上坐起身，转头看向了先前的玻璃窗口。 在那后面并没有琳的身影。 “……” 又跑到哪里去了…… 简单整理了衣物，她微俯着身体穿好了平台下的拖鞋。 “有看到什么问题吗？” [“还要再等一下……”] “好慢……” 站起身的艾丽卡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种哪里发生了变化的错觉。 …… “好了！” 随着一旁圆环状的仪器收叠，有些匆忙的琳打开操作室的门，走向了在原地等待的艾丽卡。 她手中正拿着那台结构特别的平板，不过上面多出了几张投影的光片。 “所以怎么样了？” “嗯……应该没事。” “什么叫应该没事？” “就是……没有发生中的病变反应，也没有可能处在潜伏期的黯尘……” 自顾自地盯着光片的细节，琳渐渐放慢了语速。 “应该是都没有问题，不过好像有一些其他的杂点……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机器的误差。” “……那就是没事喽，我可以换衣服了吧？” “诶，等等。” 看到艾丽卡想要回身走向换衣间，稍慢反应的琳收起平板，小跑着拦住了她。 “又怎么了……” “还要验血才能确定。” “可这和我换不换衣服有什么关系。” “那样采血和之后要做的一些事情会不方便……” 思考对方的话语，一时无言的艾丽卡沉下了目光。 “在这里都弄好不行吗。” “可是工具都不在这边啊。” “那这边……真的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没看到的话……应该只有这种了。” 看着琳无奈的神情，艾丽卡的头脑突然有了一瞬的眩晕，在那之后稳定了身体，她稍显无力地垂下了手。 “如果现在到外面去，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吧？……” “这个时间的话……其他人应该还在另外的研究室，普通的化验室那边一般不会有人去的。” “……那就走吧。” 默默地叹出了一口气，已知无望的艾丽卡撇下嘴角，彻底放弃了残余的换衣念头。 很快，跟随在她身旁的琳使用虚拟按键重启了自动隔门。 那线微亮的门隙中，内外分隔许久的光线再次交错。 就在艾丽卡想要提前确认外部状况时，从门后首先出现在走廊上的，是手中拎着几个包装袋，靠墙静立的青年。 “啊，艾丽卡。” 目光相视，他的表情变化了。 “你……怎么换了这种衣服？” “……” 完全意料之外的遭遇让艾丽卡的脑海有了短暂的空白，仅存慌乱地，她将抬起的手臂挡在身前，一丝浅淡的绯红随着她的后退悄然泛上了脸颊。 “你……！我不是让你走吗？……别乱看！……” “什么？……” “……滚！快滚！” “我买了……” “滚啊！滚！……” 提高声音的艾丽卡恼羞成怒的向对方喊着，就算困惑的瑟维斯根本不明所以，留给他的选项也只有一个。 “呃……那等你结束再找我！……” 从后退到小跑，忙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看到被吓走的青年，退到一旁观察的琳不敢言语，她只能小心地偏过头，悄悄观察着面色阴沉的艾丽卡。 她其实不懂，为什么看似很正常的相遇，眼前的艾丽卡却表现的如此愤怒。 “……”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缓下呼吸的艾丽卡走到门边，谨慎地扫了一眼外面。 远远延伸到某处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就像脚步声所传达的那样，对方确实是离开了。 “……快走吧，不然一会那家伙又回来了。” 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有些紧张的琳。 “唔……嗯……” 2 —— 远离了那扇关闭的隔离门，前后跟随的两人又走出了一段距离。 除了些许传递的轻响，通往化验室的道路上没有任何声响或人影，包括之前看到的清洁员。 但即使是这种情况，艾丽卡还是无法放下戒备心，一路上她都以环抱双手的方式来收紧身上的衣服，另外不时地向着远处张望几次。 至少目前算是顺利。 “艾丽卡姐姐？” “……？” “这边就是了。” 保持着警觉的艾丽卡抬起头，顺着琳的声音望了过去。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扇嵌有磨砂玻璃的自动隔门。 披落的淡色长发随着对方的小跑飘起，直到门口的临近，缓步将其开启的琳再次习惯地向里面望了一眼。 “……” “就是这里吗？” “先进来吧。” 确认了里面是空闲的状态，微微挥手的琳先行跑进了室内。 等到身后那扇象征隐秘的大门闭合，来到室内的艾丽卡终于安心了下来，放缓着拘谨的脚步，她观察起了四周。 化验室内的色调要比外部更淡一些，有几组浅蓝的布制窗帘拉在宽式玻璃窗的两旁，可以随时挡住投射的阳光。 数张相互平行的实验桌摆设着，架子上收放有试管，培养皿等容器，还有像是电子显微镜，振荡器一类的设备放置在台面上。 虽然实际起到作用的东西很多，但在艾丽卡看来，那些都只是繁乱的杂物而已。 “来了来了。” 临近的脚步声中，不知何时离开的琳重新回到了房间，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手中正拎着一个蓝白色的小型布包。 “先到那边把袖子挽起来。” 扫了一眼路过的柜子，神情认真的琳用手指向了艾丽卡不远处的平桌，示意她去前面坐下。 “还挺像的……” “什么？” 艾丽卡的窃窃私语传入了琳的耳中，她很快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对方。 “……没什么。” “嗯……” 虽然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是琳翻找布包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垫枕……止血带……还有这些……” 停在艾丽卡身边的少女喃喃着，略带暖意的阳光下，被她抬向空中的针头散发出了少许寒芒。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隐约唤起了深埋艾丽卡心中的一小片陌生，又熟悉的畏惧感。 “啊……忘拿瓶子了。” “瓶子？你要取多少啊？” “是样品瓶啦，很小的……” 话音渐落，放下手中物品的琳回身离开了，只留下了沉默的艾丽卡。 已经目送了对方的离去，她低下头，看向了自己平放的手臂。 落缀着淡淡微光的肌肤间，还没有被束好的止血带搭在上面，很是轻柔。 [……] 有一段早已被忘却的记忆。 艾丽卡盯着眼前洒下的阳光，出了神。 …… “久等啦。” “……？” 漫无目的的思绪被中断了，向着投来的视线，返回的琳重新坐在了她的身旁。 “那现在就要开始了。” “……” …… “嗯。” 认真地等到了最后的回答，少女移过拿起止血带的双手，轻轻触上了她的皮肤。? 第033章群青 1 光芒之间，又一片凋落的叶子飘进，落在了疗养院光洁的木制地板上。 一位走廊上手持扫把的妇人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敞开的窗户。 她看起来已经接近六十岁左右，身形微微发福，但即使年数稍高，她布帽下盘起的发丝依然是健康的黑棕色。 “……” 那棵树…… …… 也差不多了。 “您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前台导医的声音在沉思中响起，从窗外交叉的树枝间唤回了妇人的视线，默默猜测着这一次的来客，她叹息着直了直身，转头将手中的扫把放在了一旁。 “我来找……” 随后从门口走进的灰发少女环顾着室内，没有经过太多寻找，很快，她惊讶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位妇人的背影上。 “……玛丽安妈妈！”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背对的妇人回过头，看向了身后。 “嚯……这不是伊迪丝吗？” 随着轻促的脚步声，小步跑来的伊迪丝已经扑向了她的怀中。 就这样用张开的手臂环住了依靠而来的少女，玛丽安温柔抬起手，尽量轻顺地摸了摸她耳边的发丝。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我可都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正好顺路，就来看看，大家怎么样了？” “他们……” 思考着接下来的话题，微笑的玛丽安放下了环起的双手。 近在咫尺的面前，有些许缠绕的绷带覆盖着伊迪丝的额头，这让看在眼中的玛丽安不禁皱了皱眉。 “你这是？……” “啊……只是擦到了。” 平定神情的伊迪丝笑着将手臂默默缩入了斗篷外套下，隐藏了其他位置的绷带。 “……”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没有原因的犯这种错误。” 收起笑容的玛丽安退后一步，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表情扫视起了面前沉默的伊迪丝。 “是灰烬的人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有的，指挥官阁下和其他人都对我很好。” “不用怕，伊迪丝，如果有委屈就直接说出来，我们都会去帮你告他们的。” 话音刚落，另一边走廊开启的隔门发出了一阵轻响。 在那之后，从两人的视线中缓步走出房门的是一名戴着医用口罩的男人。 他看上去要比玛丽安年轻一些，白大褂之下穿的是整齐的正装，灰色领带从衬衫的领口垂下，显得十分朴素。 “朗曼医生，早上好。” “……伊迪丝来了？” “嗯。” “吃过早饭了吗？” 迈步走近的朗曼用手帕擦拭着掌心，然后摘下口罩，把它丢进了一旁隐藏的回收桶中。 男人露出的脸颊很瘦削，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还要饱经风霜。 “吃过了。” “真是辛苦你了，这次参加的作战很艰难吧？” “……” 听到对方的询问，欲言又止的伊迪丝轻轻皱起了眉头。 “我已经了解过了，昨天里区那边送去了几个逆能者伤员，其中就有你。” “是这样的吗？……那你没有什么事吧，伊迪丝。” 紧跟着朗曼的话语，担忧的玛丽安走近了几步，仔细地查看起了贴附在少女皮肤上的绷带。 “……没事的，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没有伤得很重真是万幸……” …… “有时间和我们逛一逛吗？” 短暂的沉默后，稍晚开口的朗曼望了一眼大厅的方向，窗口之外，那片隐约的绿意还在摇动着。 “是啊，刚好今天我和朗曼都能腾出时间。” “……嗯。” 回应着眼前两人关切的目光，安下心来的伊迪丝缓缓点了点头。 2 “……” “艾丽卡姐姐！别睡觉。” 无觉的黑暗中有了光，伴随着久违的呼唤，她想要放淡的意识清晰了一些。 “……艾丽卡姐姐？” “嗯……嗯？……” 从熟悉的声音间又感受到了些许来自手臂的摇晃感，最终在桌面上被唤醒的艾丽卡勉强支起身体，有些睡眼惺忪地转头看向了贴靠在身旁的琳。 “已经验好了吗……那我先走了。” “等等……” 无奈的琳抬手抓住了艾丽卡的衣角，用了不小的力气才停下了想要起身的对方。 “……别扯衣服啦。” “唔……对不起……” 发觉了手上的力度，一时无言的琳连忙松开了手臂。 从清醒中稳定重心的艾丽卡随即低头看了看，直到在光照下确认了服装纽扣的完好，她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身下的座位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稍微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快点说，我都要困了。” “你最近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或者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要认真一点回答。” 一边说着，沉下语气的琳凝起了目光。 “……” “没有。” 思考了片刻，开口回答的艾丽卡在桌面上用握拳的手支住了脸颊。 “来看看这个……” “……？” 琳让出了电子显微镜前的位置，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她拉起困惑的艾丽卡靠向了自己身旁。 “什么啊……” “先看了就知道了。” 虽然对这类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能尽早离开，她还是只能在琳的示意下，半信半疑地看向了镜头中。 只有略显单调的色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据她的了解，那些漂浮的结构应该就是血细胞一类的物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几乎被无法察觉的的蓝色粒子。 “有看到吗？” “就是这个蓝色的？” “对，黯尘不是这样的。” 认真地看了一眼从镜头前起身的艾丽卡，若有所思的琳放低目光，整理起了获得的资讯。 “那个再细节的话，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好像只是光点，又分析不到具体的成分……嗯……正常人和逆能者的身体里都不应该有这个才对，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吗？” “变化……” 从对方的话语中想起了什么，艾丽卡缓缓坐下了身。 似曾相识的，星空下的某个场景闪过了她的脑海。 [……] 那时的她，呼吸着意外清新的空气，漫步在荒原的废墟间。 与一位陌生的少女一起。 “嗯……” “艾丽卡姐姐？……怎么了吗？” “我现在不怕黯尘。” 听到身旁琳的呼唤，回过神的艾丽卡看向了她。 “什么？” “对，我可以直接接触黯尘。” “……” 还未立刻理解状况的琳眨了眨眼。 她知道，只有逆能者能够做到完全免疫黯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那你不就是逆能者了吗？艾丽卡姐姐？” “应该，还不是吧……不过我在污染区那边确实没出过问题。” 各种各样的分支可能先后在琳的脑中涌现，只是因为缺乏实际的验证，很快被她排除为零。 “果然还是……” 想着后续的方法，坐下的琳再次站起了身。 就在她准备最后确认一次培养皿中的样本时，不知为何，先前分布在镜头下的蓝色粒子消失不见了。 “……？” 疑惑的琳抬手擦了擦眼睛，然而这次不是错觉，那些粒子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了。 “怎么会……” “怎么了？” 皱起眉头的琳没有回答艾丽卡的话，她担忧而紧张地移过手臂，从手边的矮架上取出了一些事先密封好的血液，先后替换到了镜头下的位置。 “……” 都消失了…… 哪怕是密闭状态，样本中的粒子也无一幸免，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明白已经丢失了全部的线索，仍然无法相信的琳呆立了许久，最后在沉寂的气氛中，她坐回了座位。 “……？” “艾丽卡姐姐……” 独自踌躇了几秒，她下定决心地对上了艾丽卡的目光。 “能不能……再取一点血？” “……还要取啊，不是已经有很多了吗？” “真的拜托了……” 看着眼前少女满是乞求的青色眼瞳，无言的艾丽卡默默移开了目光。 3 嗒—— 被踏过的石砖发出了悦耳的轻音。 一片平静的伊丝佩克特疗养院之外，生长在石砖路两侧，经过修剪的树丛延伸着，指引着在宽阔长道上漫步的三人通往了远处。 阳光恰好，是柔和，会让人感到慵懒的程度。 “你没回来的这段时间，玛丽安一直很担心。” “……” “她经常问我灰烬那边会不会虐待你，我就一遍遍的和她解释。” “我也是为了伊迪丝好。” 耐心地听完了朗曼的话，略显不满的玛丽安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将目光落向了在身侧轻步行走的伊迪丝。 “毕竟她是最早一批孩子中的……也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吧……说起来，那个时候还真的是有很多人。” 向着逐渐淡去话音的玛丽安，伊迪丝抬起了头。 短暂的重逢喜悦后，她又恢复了平常习惯的样子，那双暗绿色的瞳孔依旧深邃，像是隐藏了很多东西。 “现在还有人在吗？” “现在啊……会回来的应该只有你了。” “那其他人……” …… “玛丽安她记性不好，经常会忘记事情，所以其他人都会帮她做。” 还未等伊迪丝说完，做出笑容的朗曼切过了话题。 “但她唯一忘不了的就是你们，如果实在无聊，她就会把你们的名字都数一遍，用这个来打发时间。” “……呵呵朗曼，这个就别说了。” 玛丽安轻缓的笑声里，令人安心的氛围重新笼罩了四周。 对于伊迪丝来说，这里最初的记忆，是在8年前那片黄昏的天空下。 他们迎接了她，让一直期盼着父母回归的她过上了真正拥有家人的生活。 不需要再在孤儿院冷寂的床边站上整夜，也不需要再对着星星喃喃自语。 她找回了梦寐的生活，有了朋友，有了亲人之外的亲密存在， 各不相同的人名，那都是她的回忆。 一切都和曾经的过去不一样。 …… 或许也一样。 “伊迪丝，发什么呆呢？” “……稍微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扬起了目光，伊迪丝淡淡地笑了笑。 “那今天不如就来拍合影吧。” “合影？” …… “今天有过这个安排吗？” 听到两人的对话，转头问向朗曼的玛丽安确认着，以防自己再次忘掉什么。 “今天确实没有，但是伊迪丝回来了，不想纪念一下吗？” “……” 玛丽安沉思了一会，随后赞同地点下了头。 “那叫上所有人，包括病人们也都一起吧，伊迪丝，怎么样？” “好啊，这么久没有过来，我也想看看大家。” …… “那再过一会就回去吧。” 默默听着的朗曼补充了一句。 “嗯。” “对了，伊迪丝，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来帮你们好好做一顿大餐。” “所有人都一起吗？” “当然了，不过如果你不想，我就只给你一个人做，连朗曼也不带上。” “不会的……” 看到玛丽安别有深意的神情，轻声回应的伊迪丝低下了头。 和先前不同，这次显露在她脸上的是更加内敛的笑容。 “谢谢玛丽安妈妈。” 鸟鸣与脚步渐远的林荫间，沉稳欢快的少女牵上了妇人伸出的手。? 第034章晴空之下 1 宽阔的大厅内，钢铁的内壁围绕着四周。 在某处微暗的灯光下，有一位面色平淡的战斗员少女正站在墙边堆放的铁箱旁。 相对身后忙碌着检查补给的警备员，她只是专注地低着头，用淡蓝色的瞳孔扫视着身前展开的全息面板。 “……” 需要核查的装备…… II型无人机，感应粘弹…… …… 新专辑？ 暂停了移动的目光，她抬起手，扶了扶灰棕色短发间的有线入耳式耳机。 在她轻便的半覆盖式装甲上，有着像围巾一样缠绕的兜帽斗篷，比整体的黑色要稍淡的浅灰图案分布在披风的布料上，形成了包围灰烬火焰标志的蜂巢纹路。 除此之外，还有数个弹匣和收起的能量匕首悬挂在她腰间，再加上印有特殊符号的收纳包与臂带，让人很难一眼忘记。 [?——] 果然不错。 “……” 从正在播放的音乐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平下嘴角的少女转过头，看向了远处的电梯。 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1F，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开启的电梯当中。 …… 是她？…… 很快认出了对方，沉思的少女默默暂停了设备中的声音。 已经动身踏出的对方没有理会其他人，她先是将手中的食品包装丢进了附近的回收桶，然后继续走向了最近的管理处。 “……” 没看到我啊…… …… 也好。 远远望着对方的背影，扬起嘴角的少女迈动了步伐。 2 “你好，我是来……” 管理处的台前，稍作张望的艾丽卡缓下了脚步。 那件先前脱下的装甲已经被她重新换回，为了能直接和对方说明来意，她顺手将从腰间抽出的卡片夹在了指间。 然而话音未落，某种来自身后的异样预感突然接近了她的肩膀。 仅存能够反应的时间里，在将手中的卡片放在台面同时，她猛地回过身，将手臂抓向了身后。 迅速收拢的手指握空了。 “……啊咧，还真好好的。” 站在面前的人是与她年龄相仿，有着灰棕色短发的少女。 对方想要落下的手臂在触碰装甲的前一刻突然抬高了一些，这才顺利避开了她的反击。 “贝琳，你又想要做什么？” “只是测试下你的反应，别那么戒备啦。” 放下手臂的贝琳笑了笑，接着她摘下耳机，走到了艾丽卡的身旁。 “怎么无精打采的，今天应该没有任务吧，你来军备库做什么？” “配枪。” “我没听错吧，你要配枪。” “怎么，不行吗，我看你的那把不错，就要那把了。” 用手指着贝琳身后背负的枪械，略带不满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在台后等待的管理员。 “……那是A级战斗员才能用的武器。” “给我配一把不行吗？” “有相关规定。” “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哪有实际重要，只是一把枪而已嘛。” “真的不行。” “哈？……” …… “行了，我带你去选其他的吧，别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无视了艾丽卡的抗议，抓住她胳膊的贝琳强行从前台拉开了她。 “哪有麻烦……我也是有A级实力的战斗员，明明是他们一直……” “你都说过一百次了。” “才没有那么多好吧。” 起伏的话音中，似乎相识的两名少女彼此拉扯在了一起。 就这样沉默的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状况，紧皱眉头的管理员打开了警备处的通讯面板。 “……那个就不用了。” 从混乱中先一步察觉的贝琳偏过头，无奈地撇了撇嘴。 “等下我帮忙带她去配就好，很快就回来……下次我让她注意点。” “我自己会走……” 同样注意到了管理员的动作，悻悻的艾丽卡放低声音，移步挡开了贝琳伸出的手。 3 与四周光景变化着的气氛逐渐安静了。 一路离开了军备处人员来往的外围，顶边浅白的灯光明暗分布着，在并排走过的两人脸上交替投下了阴影。 可以看到有比大厅更多的补给和储备整齐的堆放在四周，除了最基础的枪械武器外，也有各类未启用的装甲与辅助设备。 “所以……你配武器是因为卡米拉？” “是啊，队长她一直说让我配一把。” 在轻响的步音中敷衍地回答着对方，艾丽卡摆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不过她的视线从未安分，总是会不时地看向周围摆放的装备。 “真奇怪，难道不是因为其他的吗？” “什么其他的？” “比如得到了实战经验，所以想改变作战方式什么的。” “什么啊，哪有那么麻烦……” 看着贝琳略带试探的眼神，不明含义的艾丽卡皱了皱眉。 “那我还真是搞不懂，明明以前有那么多人劝过你都不听，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想着回心转意了。” “就是想到了，你问那么多干嘛。” “随便问问也不行吗？反正你是突击型装甲，多带一把武器又不会影响多少机动性……而且，你在射击考核上的表现也不比我差多少，为什么不早点配呢？” “……我想配就配，你管不到。”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瞥了一眼身旁不耐烦的艾丽卡，淡笑的贝琳摊开了手。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就是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本人。” “……想打架吗？腹黑贝琳。” 迟疑了片刻，站定在原地的艾丽卡沉下了目光。 虽然做好了应对后续话语的准备，但对方神情间的浅淡笑意却并没有收敛。 奇怪的是，在那之中看不出任何应有的嘲弄。 “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 “……” “可能就是今天心情好吧，入手了之前一直期待的原声专辑，不过还没听完，你呢，[彼岸的比阿特莉丝]玩的怎么样了？” 意料之外展开的话题。 就这样注视着隐约有些违和的贝琳，欲言又止的艾丽卡一时忘记了回复的方式。 “怎么了？不会真的想打一架吧，那我先提醒你，在这里砸坏东西可是赔不起的。” “……算了，这次算你赢了。” “难得的机会，你居然主动认输了？” “少废话，快带我去选枪，等下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好了，知道啦，那我们走吧。” 对着想要掩饰尴尬的艾丽卡笑了笑，起步的贝琳继续走在了稍前的位置。 不知为何，本应一如既往平静的思绪跳跃着。 或许是本应不会再有的见面，以及熟悉的声音，只要和身旁名为艾丽卡的少女在一起，她总能想到许多关于过去的事。 不如说，与对方的闲聊与争吵都代表回忆本身，即使是曾经一直想要忘记的部分也无法保留。 已经记不起具体的时间。 晴空，花瓣，泪水。 艾丽卡，哈莉特，汉妮。 那时在心中刻下记忆的名字。 还在训练班中的时光，日复一日的训练与课程，所有人都在向自己的目标努力，艰辛的同时也在笑着。 像是长不大的艾丽卡，每到一天的结束，只知道和卡米拉凑在一起。 以及睡不醒的哈莉特，永远无精打采地做事却不会出差错，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最后，是学不坏的汉妮，如同一张简单的白纸，平凡无闻，绝不会做出任何给别人带来困扰的事情。 这就是记忆碎片的一角。 和其他人一起度过的时光里，她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 只是毕业之后，所有人都分开了，只有唯一留下的汉妮，和她分在了同一支中级小队中。 在那之后，因为所有人优异的表现，小队在获得晋升机会的同时，她得到了[鹰眼]这个称呼。 这是对她的称赞以及荣誉。 也是她不想提及的伤痕。 …… 仍然残存的记忆中，入夜的那天，阴云笼罩，雨下的很大。 明明可以再次做到凯旋，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的傲慢与自负，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嗒嗒的水滴坠落殆尽，令人讨厌的腥味弥漫在雾气中。 她只记得，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言语的少女躺靠在她身旁，淡笑着向她递出了手中最后的军牌。 …… 一切的梦想与愿望都结束了。 在那片冰冷的雨中。 “……” “贝琳？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茫然的思绪稍纵即逝，紧接着，艾丽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从步伐中回过神的贝琳不动声色地眨了几次眼睛，以此稍微缓解了眼中留下的干涩感觉。 “没什么，只是稍微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你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都说没什么啦，等下先帮你选武器……你是要重型狙击步枪对吧？” 微扬嘴角的贝琳转过身，稍作指引地带着警戒的艾丽卡从灯光间走向了临近的一排钢制柜架前。 “不能是你这种的吗？” “如果我是S级战斗员，我就配给你。” “小气……” “是规定。” “不要再提规定了！” 在艾丽卡的身旁确认了栅格间所放置的黑色长箱后，收起笑意的贝琳抬出其中的一份，将其平稳地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Allans-IEA2]，特殊枪身，大口径，使用仿逆能结构子弹，可以击穿绝大部分非重甲黯灵的外壳。” 一边做着必要的解说，撩动手指的贝琳打开了位于箱体上的扣锁。 “当然对A级就没什么用了……” 她的下一句话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就算是努力倾听的艾丽卡也没能及时捕捉到语句间的具体含义。 “……什么？” “就是艾伦斯A2，我的这把是A3，差不了太多。” 指了指背后的枪械，贝琳抬起了扶住箱边的手臂。 随后被打开的金属长箱中，是被缓冲垫保护的，分布有暗蓝缝隙的黑色复合枪身。 整体呈V型的制退器安装在修长枪管的末端，而宽大的弹匣和后托已经提前被拆下，与精密的电子瞄具一同围绕着枪体摆放。 “怎么样？” “……” 带着少许怀疑，沉默的艾丽卡在长箱和贝琳的身后来回转移着目光，似乎是在比对着两者之间的外观差距。 “真的差不多吗？” “嗯……都是综合提升，没有额外增加什么新功能，大概就是差不多吧。” “那我就要这把了。” “没问题，我们先去管理处登记。” “等等。” 就在等到回复的贝琳合上箱子，准备带着武器离开时，艾丽卡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 “最近不是放假了吗？你不出去玩吗。” “……只是自由待命而已，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悠闲。” 一时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贝琳稍微偏开了目光。 “走吧。” “还有……” “嗯？” 还未等拎起箱子的贝琳转过身，艾丽卡再一次拦住了她。 “给我拿就好了。” “这个？不行。” “为什么。” “因为，有规定。” “你……” “是真的……” 无奈的贝琳闪向一旁，躲避了艾丽卡抓来的手。? 第035章重回废墟 1 高悬的太阳又亮了些，几丛枯干的草叶在荒凉的沙地上随风摇摆，其中夹杂了些许微小的虫鸣。 白昼晴空，最受黯灵讨厌的天气。 遇到这样的情况，它们会选择在傍晚来临前都藏匿于阴影当中，默默等待与猎物相遇的机会。 同样的，阳光照射下的黯尘浓度也会减少，如果是在黯巢区外，甚至可以不用穿戴净化装甲。 —— 随着沙砾渐响的声音，一辆暗色的装甲车驶过了残骸边。 滚动的车轮碾过了几片杂草，不过尘雾之外，起伏的虫鸣并没有因此停息。 “……” 真乱。 最后望了一会远处单调的道路，倚靠在驾驶座背上的艾丽卡从窗外移回视线，转而看向了一旁的组装完成的狙击步枪。 外形和贝琳持有的那把的确很是相似。 相比分散的部件，完整的枪身更为威严，就像是静默的野兽，每一处都透露出了危险的美感。 虽然对于她来说，正式装配这样的武器还是第一次，但因为有过相应训练，所以她并不担心使用上的问题。 就这样将目光在一旁搭靠的枪械上停留了许久，满意的艾丽卡重新检查起了位于仪表面板上的显示。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任务外的单人外出。 只是为了在废墟的某处确认一件她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上次的交战区已经完全损毁，无法用常规手段通过，唯一想要去那边的方法只有通过其他路线绕行。 当然，使用车辆的自动驾驶是最为效率的手段。 [堡垒]上的军用导航系统是与灰烬的战术卫星相连接的，能在路况变更的第一时间修整路线只是最基础的功能。 至于另外的一点，那天被她暂时丢弃的装甲车为什么能在经历埃忒尔的攻击后还能被完好回收，她懒得去思考其中的原因。 “……” 好了，肯定不会有问题了。 安心地扫了一眼身旁的设备，放松身体的艾丽卡将驾驶室椅背压低了一些。 先睡一会吧…… 从安静的气氛中稍微感受到了少许的惬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片光影斑驳的黑暗完全笼罩了眼前，首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的，是之前与她忙碌的琳。 为了那次的检测，她真的抽了很多的血。 大概是会引起贫血的程度。 如果没有对方异能的帮助，她可能就不会有这次外出的机会了。 好在经历几次粒子失活后，琳终于完成了对基本特性的分析，这才避免了她晕过去。 然而即使是这样，两人最后能够得到的信息依然很是有限。 [成分与组成结构未知] [会主动消灭试图感染生物细胞的黯尘] [离开宿主后会持续衰变直至消失] [无法通过已知的外部干预改变其性质] [无法被任何已知的方法保存] 虽然没有危险，但是因为这样的局限性，想要用这种粒子制作免疫血清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避免被过度研究，琳答应了她，将这次的结果作为两人的秘密，对外只发布一切正常的体检报告。 [……] [不过这样的东西……不给它起一个名字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自己起吧……] [对了，不如就叫“群青”怎么样？] [那个的颜色不是更深一点吗。] [有那个意思就好啦……] “……” [群青]…… …… 到底是什么…… 一点一点的，空想的场景淡去了。 随行程感到疲乏的艾丽卡思考着，将头轻轻靠在了一边。 “嗯……” 2 [——] [路径结束] [定位已完成] [地点：月华道路] 已经将身体沉入靠垫的艾丽卡闭着双眼，完全忽视了一旁视窗所显示的定位信息。 暗淡的光芒明灭，车内的空气透露着寂静，仿佛与斜洒的阳光凝固在了半空。 只有一对漆黑的双翼拍打，轻柔落下的羽毛在半空飘曳。 就在这样极缓的时间里，那片接近的黑羽摇晃着，慢慢落向了她的肩膀。 “……！” 感受到了身体上沉下的重量，惊醒的艾丽卡扶住一旁，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了自己的肩膀以及之后的窗外。 一片空荡，并没有任何东西，似乎刚刚的只是梦境。 “……” 什么啊…… 这种密闭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羽毛飘进来…… …… 等等，羽毛？ 突然想起什么的艾丽卡转过头，再次环顾了四周。 车内仍然是先前无人的样子，而在窗外的远处，正是她此行想要到达的目的地：[零号废墟]。 如果仔细寻找，可以看到那座唯一完好的高楼，它在普遍低矮的废墟建筑群中格为显眼，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 “……” 沉默了一会，稍微活动身体的艾丽卡启动了待机的装甲车。 导航停止的位置距离零号废墟算不上接近，可能是考虑到了安全的原因，想要更加靠近就只能通过手动驾驶。 [黯尘浓度高] 随着车辆的行驶，视窗中弹出了一条警告消息。 在选择将其无视后，专心的艾丽卡继续驶向了眼前的废墟。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有些悸动。 也许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的原因。 [黯尘超出标准值] 四周的路况变得更差了一些，尽管如此，附近的荒路上还是没有出现任何黯灵。 “……” 好像很普通的样子…… 反复眺望着眼前的场景，艾丽卡降低了车速。 她有些不确定，零号废墟的内部是否也像外面这样看起来风平浪静。 对于她此行的目的来说，如果是，那就再好不过了。 …… 嗯…… 没有找到合适的驶入地点，绕出一段距离的装甲车逐渐减速，最终停停在了城市的破败围墙外。 随后抬手拿过了准备已久的狙击步枪，打开车门的艾丽卡起步踏上了轻微开裂的地面。 秋季的日光很柔和，在温暖的同时不会带来多余的燥热，这是很多人喜欢的原因。 所以在这样的天气下，艾丽卡没有选择启用面甲与净化系统，只在维持好最基本的护盾后，她使用隐匿模块隐藏了进入休眠的车身。 “……” 好像还有一段路的样子…… 要怎么过去才好一点呢。 稍微环顾了四周，在漫步中寻找的艾丽卡决定了优先确保视野。 因为随着距离的缩短，建筑的视线占比也会变大，在没有提前找到一个制高点的情况下，寻找后续路线并不容易。 …… 好，就是这里了。 很快，动身翻过了围墙的缺口，将废墟建筑中幸存的平台作为踏板，她使用装甲的机动高高跃向了一座最为合适的建筑顶端。 相比封闭的室内，露天的地方所受到的来自灰尘的阻碍会更少。 从半空流畅地落上了位于室内空间的地砖，稍作张望的艾丽卡站起身，远离了踏起的浮灰。 按照眼前幸存的装设来看，这里似乎曾经是某座高级办公楼的其中一层，除了原本可以用于观景的平台与阶梯外，在角落的边缘，还有一部分残破的隔断与长桌。 由于缺失了楼体的上半，那些断裂在外围的巨大钢骨各自扭曲了不同的角度，共同空虚地指向了天空。 “……” 居然这么大…… 扫视着四周无数早已风化的景与物，专心其中的艾丽卡走向了另一侧的区域。 一路铺展的灰白色石砖上，碎成小块的玻璃零乱的洒着，在阳光下此起彼伏地泛出了些许微光。 即使这座建筑的大部分结构都已经损坏缺失，仅限单层的面积依然很大。 直到她在墙边寻找到了一处倒塌留下的宽广缺口，通往下方的视野总算开阔了起来。 “……” 一边眺望着，缓步停在边缘的艾丽卡抬手扶住了身旁的栏杆。 在她目光所及的远方，有大量建筑倒塌所产生的废弃物堵塞了下方的街道，这让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装甲车开入其中。 只是有可疑的一点。 无论是破损的门店，还是道路的阴影处，始终都没有任何的黯灵出现。 “……” 奇怪…… 原来不是有很多吗。 …… 算了。 移回了视线，转头查看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现在所需要做的是尽快寻找能够到达大楼的路，其他的事情不去理会也没关系。 思考着先前贝琳的说明，从背后解下的狙击步枪的艾丽卡略微调整了一下瞄具，然后从开启的镜口中看向了远处的高楼。 “……” 这个镜头还真不错…… 依靠枪械的辅助，在近距离的观察中，她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关于那座建筑的细节。 不止是结构保存完好，甚至连每层的玻璃都几乎没有碎裂，在普遍被破坏得低矮的建筑群中，这才是最无法理解的事。 如果有仅存的缺点，那大概就是褪色的外墙和玻璃上的污垢，它们证明了这座建筑同样是被人们抛弃在废墟中的一员。 动态的电子准星继续上移，最后平稳地停在了大楼天台的围墙边，有几处显眼的缺损分布在上面，刚刚应该是被她忽略了。 “……” 好像……之前瑟维斯指的，也是这个地方。 应该没那么巧吧…… 回忆着最初的细节，艾丽卡继续挪了挪手臂。 通过镜头传达的视野里看不到任何活物，和废墟的气氛一样。 …… 嗯…… 又查看了几处地点，若有所思的艾丽卡放低了枪身。 但就在她想要背上武器时，突然有一些不显眼的黑点在远处吸引了她的注意。 “……？” 疑惑之间，她谨慎地抬起枪口，重新从瞄具中看向了那座大楼的天台。 这一次，被准星捕捉到的是一只乌鸦。 或许是为了回避艾丽卡，它张了张白色的喙，无声地移开了注视这边的视线。? 第036章阳光间的记忆 1 “……” 果然，这种地方…… 几缕从高处卷过的风撩动了棕色的发丝，大楼的单向玻璃外，站靠在平台边的艾丽卡抬起了头。 …… 太高了…… 先前为了追寻乌鸦的踪迹以及更快到达楼顶，她选择了直接通过机动来攀越分布在建筑外墙的结构平台。 好在令她庆幸的是，半空的气流没有很大，只是到了吹拂的程度，不会过于影响她的动作。 确认好需要越过的层数后，暂时放松身体的艾丽卡看向了脚下废墟的景色。 现在的她距离地面已经很远了，这种高度的位置可以轻松俯视到全城的建筑分布，以及道路的交通情况。 还有背后碍事的枪械。 “……” 还好。 马上就到了。 打起精神的艾丽卡抬高手臂，按照自己的估测瞄准了位于上方的平台。 准确来说，灰烬装甲的机动只支持贴近地面的滑行，或是短时间内的无支撑飞行，想要通过单一的机动来翱翔天空是不现实的。 所以只有通过支点微调，她才能做到连续通过高层建筑的外墙。 “……” 走了。 紧跟着她灵活的动作，一线蓝芒在阳光下闪过，将她托向了大楼的上层，就这样扶住最后的平台借力跳跃，她成功依靠自己从半空翻过了缺损的围墙。 随后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宽广的天台。 在警戒的同时，艾丽卡稳稳地踏上了地面。 这里的整体面积要比她想象中的大上许多，就算之前的那座办公楼是完整的状态，大概也比不上这里。 只不过周边的视野不是很好，除了中央巨大的玻璃平顶，到处都排列堆放有一些阻挡的杂物，或是通风系统的外机结构。 “……” 好像就在这里。 起身探索的艾丽卡来回扫视着周围，并没有任何人或乌鸦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寂静的气氛里，只有缓缓吹过的微风。 “……” 奇怪…… 难道应该喊一下吗。 这样她应该会出来吧。 …… 还是算了…… 短暂的考虑过后，艾丽卡放弃了直接呼唤的想法。 她不认为对方是会简单做出回应的人，同样的，对方的行踪也不可能只停留在楼顶。 然而如果漫无目的地寻找，按照这里应有的建筑面积，她可能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 “……” 还是说…… 思考间，想要仔细搜寻的艾丽卡绕过几处障碍，摸索着找向了最初看到乌鸦的地点。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的话，对方应该还在这里。 不知为何，虽然四周所见的景物还是一副破败的样子，但表层积落的灰尘却比先前的办公楼减少了许多。 四下环顾的艾丽卡继续走过了几处堆放的杂物，来回检查着可能隐藏在附近的线索。 直到一刻偶然的视线，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位倚坐在角落围墙边的白发少女。 这次真的找到了。 “……” 艾希克斯…… 沐浴在太阳的温暖光芒中，半并着双腿的少女正安静地闭着双眼，在她没有被外套完全遮盖的身体上，可以看到腹部之上的白皙肌肤正随着极缓的呼吸起伏。 似乎是因为视角上的问题，艾丽卡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 怎么是在睡觉…… 考虑着会吓到对方的可能，想要发话的艾丽卡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少许。 “艾希克斯？……别睡了，都中午了。” “……” “艾希克斯……” 片刻之后，大概是听到了她已经放低的呼唤声，有所反应的少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仍然是那抹平静而熟悉的猩红。 随着她看清了从不远处走来的艾丽卡，在摆正身体的同时，那双原本毫无波澜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微小的变化，只是她隐藏的很快，完全没有被俯下身体的对方所察觉。 “你醒了？” “……嗯。” 依然是稍迟的回答，在那之后，思考着话题的艾丽卡移步坐在了一旁低矮的围墙上。 “好久不见……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该不会只是在睡觉吧。” “我在晒太阳。” 平淡的语气中，抬起头的艾希克斯看向了她。 尽管这次的回答有些让她难以相信。 “你在这里……晒太阳？” “嗯。” “只是晒太阳吗？” “嗯。” “只有变温动物才要晒太阳吧……” 艾丽卡的眼前，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移开了目光，沉默着没有回应。 于是默默看了一会对方从袖口露出的手臂，她想到了一件事，是关于刚才想法的好奇心。 “可以给我摸一下吗？” “……？” “啊……手就好。” 为了避免产生误会，她又临时补充了一句。 半信半疑地皱了皱眉头，眼前的艾希克斯慢慢抬过了手臂。 和空落的左手不同，她的右手戴着和服装风格一致的露指手套，黑绒之外，位于手背的部分也有着指骨的图案。 “嗯……” 打量着看不出材质的手套，尽量放轻动作的艾丽卡稍加抚摸地握上了艾希克斯微张的手指。 通过装甲间温感传递的，是些许意外的凉意，只是因为整体纤瘦的原因，她没法做到好好捏一捏对方的肌肤。 “……” 还真的是凉的…… 应该是和异能有关吧。 那这边…… 这样想着，她向着更后的方向搭过了另一只手。 看着将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的艾丽卡，艾希克斯露出了细微的疑惑神情。 “呃，没事了……就是有点好奇。” “……” “不过说起来，没想到你还有玩这个啊。” 收回双手的艾丽卡笑了笑，接着将偏过的视线落向了艾希克斯的身旁。 被放在不远处地面的，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魔方，上面彩色的图案一尘不染，正呈现着被打乱的无序状态。 “嗯……但我不会拼。” “真的？” “嗯。” “那可以让我试试吗？” 没有具体的回答，艾希克斯轻轻拿起了位于一旁的魔方，将其递给了解下枪械就近靠坐的艾丽卡。 “……我对这个倒是会一点。” 平稳接过的艾丽卡自信地笑了笑，随后经过了短暂的观察，她在少女的注视中扭转了那片斑斓的色块。 2 咔哒——咔哒—— 魔方鸣响的部件如同钟声的节奏。 依旧平和的阳光下，各色的图案交错着， 虽然艾丽卡手指的速度没有很快，但是却显得很熟练。 “这样……” “……” 等待的时间很平静，也很充实。 默默缩起了左腿，目不转睛的艾希克斯把脸颊靠在了覆于膝盖的手背上。 “再这样，应该就能……” 面前的艾丽卡很专注，而她手中魔方杂乱的颜色汇集着，逐渐在喃喃的话语中变向了整齐。 是许久都没有过的新奇感觉。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轻挪视角的艾希克斯稍微偏开注意，将目光移动了些。 “最后是……嗯？我脸上怎么了吗。” 看到对方同样投来的视线，抿了抿嘴的艾希克斯一言不发地错开了目光。 不过已经全心投入的艾丽卡没有去在意太多，很快，最后的旋音落下，她抬起手，将魔方磨砂材质的表面展示给了身旁的少女。 “好了，你看，这样就完成了。” “……” 恢复了原本的坐姿，回过目光的艾希克斯看向了被艾丽卡手指捏住的魔方。 艺术般整齐，平淡的颜色，很完美的在一起聚合了。 和最初的一样。 “没有用掉很久吧……毕竟好长时间都没有玩过这个了。” “……” “我就当那个笑是在夸我了。” 回以微笑的艾丽卡将完美的魔方重新放回了艾希克斯的怀中，然后站起身，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可以呼吸到的空气一如往常的清晰。 直到疲乏的身体与肺部都做好了伸展，她低下头，看向了仍然坐在墙边的艾希克斯 “不过……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呢？除了这里，附近应该连完整的房间都没有吧。” “……” “难道，是这栋楼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基地？” 听到这样的答案，眼前的艾希克斯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幸存者之家？ “……” “都不是吗……” …… “该不会……你只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吧。” 这一次的询问，对方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也没有摇头否认。 “居然真的是……” “……” “那既然住在这边……你对这里一定很熟悉吧，如果现在有空的话，不如带我参观一下？” 惊讶过后，艾丽卡的语气恢复了平常。 尽管只是看似平常的对话，但艾希克斯的心中却有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奇怪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悦或悲伤。 只是有些似曾相识。 于是确认的点了点头，艾希克斯将魔方放回了原位。 就在她想要独自起身时，眼前等待的艾丽卡递过了手臂。 “我来拉你起来吧。” “……” “因为，担心你没晒够太阳走不动。” 迎着艾希克斯的目光，半开玩笑的艾丽卡说着。 …… 所有的一切。 阳光下的微笑。 …… 或许，只是某种选择。 从交织的思绪中隐藏了些许忧郁，沉默的艾希克斯微微扬动嘴角，向着对方抬起了手臂。? 第037章梦的华尔兹 1 嗒— 嗒—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室内。 通过天台的入口，她们很方便地来到了大楼的顶层。 和预想的一样，建筑的内部也是废弃已久的状态，不管是四周的墙壁还是铺设的地砖，全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就这样从无声笼罩的宁静间踏过，在两人步伐即将到达的尽头，有数缕微斜的阳光从高处的天顶落下，穿过浮游的灰尘，照在了表面早已混浊的玻璃围栏边。 “……” “这是天井吗？” 眼前支撑围栏的钢骨已经锈迹斑斑，缓步上前的艾丽卡小心地贴在一旁，俯身看向了楼层下方的样子。 “应该是。” 跟随的艾希克斯停在了她的身边。 下方的确有着相当多的层数，每层都排布着相同的围栏以及向下延伸的自动扶梯，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所有的设备早就不能使用了。 “这里原来是百货大楼……” 似乎有许多茂盛的绿意生长在底层的广场，不过对于艾丽卡来说，现在还不需要关心那边。 “那这样的话，这层好像是……” 从围栏边离开的艾丽卡喃喃着，将探查的目光落向了天井之外的远处。 有许多宽敞的玻璃展厅分布在四周，它们出乎意料的全都保留了原貌，除了沾染有污垢外，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另一边的艾希克斯看起来心情很好，她安静的跟在四下环视的艾丽卡身后，不断倾听着对方所说的话。 “居然还有这些，我都没见过……” 看了一眼来到身边的艾希克斯，像是发现了什么的艾丽卡小跑上前，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了数份位于展厅中的电子物品。 “不过，现在应该都被淘汰了吧。” “……” “嗯，果然这层都是这种啊，还挺多的……” ……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有没有尝试过用这些东西？” 自顾自地说了一会，依然好奇的艾丽卡转过了头。 然而在她面前的不远处，将头低下的艾希克斯皱起眉，露出了稍显困扰的神情。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 欲言又止的艾希克斯沉默着，最后在艾丽卡的注视下，她略显踌躇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 “……” “我们先到下面去玩吧，这层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嗯……” 听到了对方给出的回应，向前一步的艾丽卡牵起了艾希克斯的手。 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抗拒，只是在她没有察觉的一隅，少女的瞳孔有了刹那的波动。 身旁的远处，洒下的阳光随着两人视线的移动而改变着。 一路上略过的光景，从拘谨到自然，她们踏步跑过了彼此间隔的观光平台。 很暖和，轻飘飘的。 尽管是很短暂的路程，但不管是在身体还是心中，艾希克斯都感受到了那份许久未有的真实。 “……” “等一下……这个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从艾丽卡的话语中回过了神，跟随着对方停下脚步的艾希克斯凝起目光，看向了对方所指的位置。 那是通往下方的自动扶梯入口，此时的艾丽卡正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僵滞的设备。 不止是分布其上的脏污，在角落的部分还有着明暗斑驳的锈迹。 毕竟年久失修，就算发生坍塌，也不是不可能。 “……” 看到眼前的景象，站在一旁的艾希克斯同样犹豫了几秒。 不过很快，她漫步上前，轻轻拉过了艾丽卡的手。 “没问题的。” “……没有吗？” “嗯。” 随后将注视着对方的目光转回，沉静的艾希克斯迈出了脚步。 即便如此，紧跟在她身后的艾丽卡仍然保留了少许担忧。 叮—— 和预想的不同，随着少女洁净的扣带长靴踏在台阶的表面，锈蚀的结构发出的不是想象中的扭曲噪音，而是悦耳的空灵脆响。 “诶？……这是……” “走吧。” “怎么做到的？” “……秘密。” 看到艾丽卡稍晚显露出不满的神情，回答过后的艾希克斯淡淡地笑了笑。 未完的旅程还在继续，每一刻的步伐都会有音符律动。 微微扩散的淡蓝波纹从脚下泛起，与缝隙间悠然浮起的光粒一同荡漾开来，让四周的灰暗多了一份静谧柔和的色彩。 如同弹奏的乐曲与舞蹈，两人不断下行，一旁紧邻的温暖阳光照耀着她们，为两人的未来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这是真正不同于以往，久违的一切。 看着阶梯外浮荡的点点蓝光，有了些许茫然的艾希克斯在无觉中放松了自己的思考。 很熟悉，像是梦一样。 想要永远持续下去的梦。 即使远处点缀的荧幕暗淡，悬挂的花束早已凋零殆尽，只要这一刻不再孤独，那么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完美的世界。 或许在这里，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这样。 “如果是还没废弃的时候，这里一定非常美吧……” “……” “你真的好厉害。” 听到艾丽卡的赞叹，她默默回以了微笑。 透明的天顶又遥远了些，先后走下的台阶的两人松开紧握的手，看向了寂静的周围。 那片浮于身后的淡蓝粒子悄然飘散着，逐渐消隐在了半空。 “……这次好像是服装店。” 从不远处的玻璃隔墙后看到了感兴趣的物品，迫不及待的艾丽卡跑出了几步，接着用手势对着身后疑问的艾希克斯示意，让她快点靠近。 “衣服居然都在，不过上面好多灰啊……” 位于店铺内的废弃杆架间，各式各样的衣物整齐排列着，只是暗淡的灰尘覆于其上，夺去了布料原本的色彩。 “真是可惜了。” 简单地看过了几处，摇着头的艾丽卡来到了数件悬挂的礼服前，那些看上去是十分高级的款式，仅仅是残存留下的颜色搭配就有了一种令人舒适的美感。 “说起来，上一次穿正常的衣服，我都快不记得了。” “……” “现在差不多每天就是装甲和睡衣，有的时候忙起来，连装甲都不脱就直接睡觉……想想还真是太难为自己了。” …… “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衣服……” 与来到身边的艾希克斯共同停留在衣架前，喃喃的艾丽卡抬起手，似乎是想触碰服装的布料。 “开玩笑的，哪有时间穿啊，又不是贵族的大小姐。” “……你不想要一件吗。” “只是说说啦……” 看出了对方询问中的认真，转身的艾丽卡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如果是队长穿的话，应该会非常好看吧。” 一边说着，她招呼着被落在后方的艾希克斯走出店铺，回到了来时的走廊。 继续前进的路途中，数家有着各自装饰的店铺被两人相继略过，里面的陈列虽然互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积满灰尘的肮脏状态。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知何时，艾丽卡的视线重点从那些只能观赏的衣物改变到了一旁少女的身上。 “话说……” “……？” “之前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打量着对方的衣着，艾丽卡缓步停在了艾希克斯的面前。 “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是之前的流行款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 “果然，连内衣都有这种图案，肯定是一套的吧？” 发觉了眼前好奇的艾丽卡正仔细盯着自己的胸口处，一时没有想到该做些什么的艾希克斯怔了一会。 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她有所变化的瞳孔短暂地窄了些。 “诶？怎么了吗。” “……好像……是定制的吧，我记不清了。” 稍微偏开了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艾希克斯瞥了她一眼。 “你不会，真的有失忆症吧……” “……” 对于同样的提问，她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就当做你不想说了。” “……” “那，这套衣服的兜帽拉起来是什么样？” “嗯……” 经过了片刻的思考，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抬起手，先是将披散的长发收入衣中，之后才缓缓拉起了有着骷髅纹理的兜帽。 附有黑绒的布料与额前垂下的数缕发丝同时遮挡了部分光线，让她莫名温顺的红瞳在黑暗中看起来更鲜艳了些。 “……这样可以吗？” “好像很暖和的样子……我可以摸摸吗？” “……” “那我就摸了。” 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无声的同意，扬起嘴角的艾丽卡张开手指，摸向了她外套领边上的黑色绒羽。 “……” 嗯…… 果然和那天晚上碰到的一样软。 柔顺的触感通过装甲传递着，和直接的抚摸没有太大的区别。 …… 材质也…… 思考间，她的手向下移了些，感觉到异样的艾希克斯很快后退，避开了她的后续触摸。 “嗯？” “有点痒……” “……你还怕痒啊。” “嗯……” “好啦好啦，摸完啦，可以走了。” 艾丽卡玩笑般地做了个抓的动作，然后再次上前牵住了对方的手。 “真的好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如果是遇到平时放假，我大概只会去食品区吧。” “……”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还是说，已经都不能吃了？” 又有了少许的闲聊，已经到达尽头的她们重新回到了围栏边，只要将俯视的目光落下，就可以较为清楚的看到较近几层的摆设情况。 然而并没有太多新奇，下方大多是大同小异的分布情况。 “好像下面都是服装店……” “……” “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才对，不如我们再下去几层看看？” “……嗯。” 看着对方试探的神情，艾希克斯点了点头。 穿过了平和的阳光，临近两人的围栏边，几点淡蓝飘过了半空。? 第038章天使没有眼泪 1 “快看，那边！” 掩盖不住兴奋的声音淡入了楼层广阔的高空。 已经下行了几层，成功避开服装区的两人牵手小跑着，一路来到了回廊边陈列着礼品货架的店铺。 “这里有好多东西呢。” “……” 早已放回兜帽的艾希克斯转过头，顺着对方指尖的方向看向了店铺的内部。 有许多精美的手工艺品被放置在落满灰尘的架子上，通过它们的样子，似乎可以看到这里曾经繁华的一隅。 “拿走一些应该没问题吧……” “……” “就是太旧了。” 独自上前的艾丽卡小心拿起其中的一份，用手擦了擦表面。 澄澈的水晶球中，布设有美丽的雪景，如果轻轻摇一摇的话，还会有飞起的雪片洒落。 “这个好像还不错……。” 专注看着的艾丽卡向着上面吹了口气，覆盖的灰尘随即扬起，落向了四周。 这样的结果是，一旁想要靠近的艾希克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几步。 “咳咳……” “……忘记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 “嗯……还是这层好玩。” 确认了对方并无大碍，艾丽卡将变得干净的水晶球放回了原本的台子上。 小小的世界里，素白的大雪持续着，与周围的寂静有了几分共鸣。 尽管遗落在尘埃中的物件已经无法再发出闪亮的光芒，但它们依然穿越时光，吸引到了前来探索的少女们。 “我记得……以前队长过生日的时候，我也来过这种地方，不过那里没有这里这么大。” “……” “然后，当时买的是什么来着……” 漫无边际地搜索着记忆，在室内来回环视几圈的艾丽卡停在了一列空荡的货架前。 “好像是玩偶，结果被队长笑幼稚了。” “……” “不许笑。” 察觉了对方神情中隐约的异样，不满的艾丽卡沉下了目光。 店铺之外，在环绕天井的围栏边布设有便利的设施，与一些可供游人休息的木制长椅。 令人不由得惊讶的是，即使过去了这么久，木料褪色的表面依然没有发霉或开裂。 “……” “对了，有人送过你礼物吗？ 回到门口远望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艾希克斯。 “比如生日，或者其他什么的……” “……” “有吗？” “礼物……”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喃喃的艾希克斯低下了目光。 礼物吗…… 送给我的…… …… 礼物？ [？] 伴随着某种破碎的记忆，突如其来的疼痛彻底占据了脑海，她不得已停下，用左手勉强扶住了额头。 然而那些残缺不全的片段并没有因此消失，像是等待已久，它们在无形中堆叠，充斥了她眼前的黑暗。 …… 碎裂的冰柱。 流过指尖的光粒。 …… 迷茫，微笑。 消失的身影。 …… 伤痕与血。 月夜，悲鸣的城市。 沉沦在火焰中的死亡。 …… 骸骨，虚无的梦魇。 与之相伴的孤独。 …… 她做到了……她所做的。 她…… 所，做的，吗？ …… 意识之海坍塌了。 “……” “没事吧……艾希克斯？” 直到艾丽卡的呼唤响起，痛感终于减弱了。 轻洒的光芒间，面色痛苦的艾希克斯放下手，无力地呼了口气。 “你这是？……”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已经好多了……继续走吧。” 向着眼前有所担忧的艾丽卡，她勉强做出了笑容。 2 眼前延伸的长廊边有着带来暖意的阳光。 从目前的时间来说，这层大概是两人停留最久的区域。 在这座远离世间的大楼中，不存在危险与黯灵，无论路程多远，她们只需要简单的走下去，思考如何享受这份期待已久的安逸。 “艾希克斯，看那边……” “……？” 已经从时间中恢复了许多，做出回应的艾希克斯抬起了头，她的眼瞳中没有了最初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虚弱。 在对她示意过后，加快脚步的艾丽卡进入了另一旁的店铺。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设立货架，只有一摞摞陈旧的礼物盒交叠堆放在地面。 “不会吧，居然真的是心愿盒子……” “……” “你不知道吗？” 看到一旁疑惑的艾希克斯缓缓摇了摇头，艾丽卡无奈地摊开了手。 “这个啊，是以前非常受欢迎的东西，据说只要在心底许愿后，找出盒子里自己最中意的那个颜色，就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啊……这次来亲自试试好了。” 对着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笑了笑，略带兴奋的艾丽卡闭上眼睛，默默抬手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 某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因为担心不够诚心，她又确认了几次才睁开眼。 “嗯……” “……”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松下了交错的五指，期待的艾丽卡蹲俯下身，开始在礼盒堆中来回查看了起来。 只是，在那之中似乎并没有她特别喜欢的颜色。 “……那就这个好了。” 她伸出手，从盒堆的边缘拿起了米色的盒子，然后小心地拍掉了上面沾附的灰尘。 “……” “我要打开喽。” 看了一眼身旁凑近的艾希克斯，她尽量小心地拆开了在封存中变得有些脆弱的礼盒。 …… 里面是一枚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水晶球。 与其中安静的雪人一同，覆盖一切的雪景等待着，等待着能够唤醒它生机的主人。 “怎么还是这个……” “……” “算了算了……你有愿望吗？要不要也来试试？” 放下了手中的水晶球，收起失落的艾丽卡站起身，略带笑意地问向了身边的艾希克斯。 “我……” “没有吗？” “应该有吧。” “……总之先许愿吧。” “嗯。” 轻闭双眼的艾希克斯微微低下头，像是刚刚的艾丽卡一样，她错起双手，做出了祈祷的动作。 …… 心愿，赋予希望的无形物。 简单而美好，带来无限的可能。 有些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实现它。 但是。 人们还是都想成为那个获得神明祝福的人。 所以，她的愿望是。 “……” “好了吗？” “……好了。” “想要什么颜色，我来帮你拿。” 缓慢而仔细的，艾希克斯的目光扫过了几摞多彩的礼物盒，只不过那都不是她想要的颜色。 就这样迷茫地寻找了许久，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店铺默默无闻的角落。 那边正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打着白色丝带的黑色礼物盒，只不过相比其他地方，上面积落了更多的灰尘。 “就要那个吧。” “那个黑色的吗？” “嗯。” 察找的艾丽卡很快看到了对方所指的位置，于是在避免踩起灰尘的同时，她轻步上前取出了礼盒。 “……” “和你的风格还挺像的。” 提前抚落了残留在表层的尘埃，她带着黑色的礼盒重新回到了艾希克斯的身边。 “快打开吧。” 虽然接过了她递来的礼盒，但眼前的少女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上面隐约的花纹，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怎么了？还要换其他的吗。” “……” “不用吗？” 摇头过后的艾希克斯又点了点头，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慢慢解开了缠绕的丝带。 暗淡的外表褪去，露出的是闪耀的光辉。 朴素的底座中，有一条通透的冰花项坠置于其上，如此的美丽而优雅，夺去了少女的目光。 “好漂亮……早知道我也选这个了……” “……” “开玩笑的啦，那是属于你的礼物，心愿盒子回应你了。” 沉寂的气氛里，没有任何话语的艾希克斯低着头，不知何意， “戴上看看吧，这个很干净呢。” “……” “诶？……怎么了……” 失重的盒子悄然落下，还未等艾丽卡反应，不知何时红了眼眶的艾希克斯跪坐向地面，将手中那串冰花项链紧紧捧在了胸前。 就像项坠的颜色，从少女眼边流过的，是澄澈的泪。 “怎么了，别哭啊……” “……” 缩起身体的艾希克斯早已沉入了涌动的思绪。 在她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悲伤感。 无法抑制，仿佛即将失去一切。 手中的一切，身边的一切。 幻梦之间，现实与心海的界限模糊了，尽管泪珠逐渐变大，她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抽泣。 “好啦，别哭了……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安慰的艾丽卡只能俯身蹲在艾希克斯的旁边，用手轻抚着她的肩膀。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你以前有什么伤心的事……但起码现在挺好的不是吗？” “只要活在当下就好了嘛……我就是这样。” 艾丽卡鼓励似地微笑，连带着临时想出的话语，只是她无法为对方拭去泪水，因为指间的装甲。 “有不好的回忆，就让它过去，不去管它，好的回忆也没必要刻意记住，反正接下来还会遇到更多。” “……如果一直执着于过去，肯定会错过很多身边的美丽风景。” “所以……” …… “笑一笑吧。” 短暂的无声与希望。 视线的尽头，流淌的泪滴划过少女的脸边，如同凝结的冰花，绽放在了尘埃之中。? 第039章散落之羽 1 “在想什么呢？” 伊丝佩克特的喷泉广场中，坐在长椅上拿着餐盒的卡米拉转过了头。 在她的身旁只坐了两人，分别是加登，以及正看着水花出神的瑟维斯。 “没什么……就是刚刚突然想起来艾丽卡不知道去哪了。” “她啊……” 看着凝起眉头的瑟维斯，若有所思的卡米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早些的时候，艾丽卡的确有对她说过关于要外出的事，只是细节方面比较模糊，她只能自己依靠预想的地点来猜测。 “我之前让她不用来照顾我……既然是午餐时间的话，应该是去哪里买东西了吧，或者是能玩的地方……总之不用担心，艾丽卡她不喜欢麻烦的事，应该不会跑太远的。” “这样啊……” 安心少许的瑟维斯转回了视线，随后的一会，她想到了一件同样需要关心的事情。 “不过，你今天不去那边真的可以吗？” “是疗养院那边吗？” “嗯。” “那边的话……我和他们之间还不算太熟悉，所以个人聚会什么的，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话音渐落的卡米拉注视着手中做工精细的木制餐盒，在盒体的分隔之间，分别摆放了口味较为清淡的主食与菜品。 那是她在离开到达这里前拿到的，相比往常所见的要丰盛许多。 “加登也是，早点去吃饭吧，我真的没事了。” 一旁静坐的加登依然穿着昨天的衣物与外套，但有所不同的，他修整了变长的须发，让略显沧桑的面容得体了些。 “现在还不饿，再晚一些吧，等下陪你吃完我再去。” “……好吧。” 卡米拉笑了笑，然后拿起先前搭在盒边的餐具，将一小块饭团夹入了口中。 “话说，卡米拉……我们的小队还能重组吗？” 看了一眼询问的瑟维斯，想到什么的卡米拉轻咀着缓缓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成员都到齐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伊丝佩克特和指挥官那边我会尽快做好出院申请和报告。” “呃，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要以身体为主啊……” “其实我感觉今天就可以了，但是他们说，最快也要明天，所以让我先等等。” …… “很正常，是你太心急了。” 这一次发话的是加登。 “如果没有恢复好身体就回到队伍，可能还会再出问题的。” “是吗……” “瑟维斯刚刚不是也说了吗。” “嗯……” ……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等一天吧。” 将目光扫过了观点达成一致的两人，在笑意中微皱眉头的卡米拉感到了些许无所适从。 相比受到关心，她更想做的是尽快回到本职。 为了能够帮助那些有着同样目标的人们。 当然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无法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恢复。 或许只是她太过任性了吧。 “……” “对了，瑟维斯。” 一边说着，加登翻看了一下外套的口袋，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瑟维斯并没有看清里面的东西。 “晚点的时候我要去帮小队补填一些资料，如果方便的话，就要麻烦你陪着卡米拉了。” “不用，我这里没关系的。” 还未等点头的瑟维斯说出什么，提前一步开口的卡米拉转过头，看向了他们。 “这边有很多常在的看护，不会有危险。” “不一定是危险……就当做是回归前的准备吧，难得能有这样完全放松的时间。” “……” 沉默了一会，看着身旁的两人，卡米拉无奈地笑了笑。 2 从指隙流过的时间很快。 拭去了先前的泪水，重新走过漫长旅途的艾希克斯与艾丽卡最终来到了最底层的大厅。 天井之下，在那片从遥远天顶投下的阳光里，有一片繁茂宽阔的草地取代了最初的地砖，覆盖了大厅中央的广场。 与那时所见的景色截然不同，相比远望，实际置于其中更能让人感受到那份盛开的绿意。 “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居然真的有这么多植物……” 目光所见的远处，彼此交缠的藤蔓环上了装饰的立柱，而点缀在破旧的地板与砖块间的，是无数静静绽放的花朵。 所有的一切生机盎然，坚强的生长着。 “……” 跟随着缓下步伐的艾丽卡，稍显忧郁的艾希克斯抬起头，仰视着将手放在了胸前的吊坠上。 耀眼的光芒中，有着令她安心的触感。 就这样看着眼前灿烂的虚无，她回想起在了这栋宽广的大楼里，她们一同走过的地方。 不再带来欢笑的乐园。 不再留下美食的餐厅。 残留着人们最初的痕迹。 娃娃机，里面的玩偶等到最后也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咖啡馆，香料甜美的味道依旧，即使已然沾染了灰尘。 摆设在天井回廊边的茶座，安详停下的清扫机器人。 还有许多许多。 ……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时间的确过去了很久。 “……” “这些……都是真的吧？” 询问着身旁的艾希克斯，环顾四周的艾丽卡俯身蹲在了静谧的草地边。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伸出手，试探地抚向了那片位于身前的绿意，一株被触碰的蒲公英随即摇起身子，向着四周洒下了洁白的绒毛。 那是将要纷飞的花种。 “可以躺上去试一下。” “诶，可以吗？……不会压坏吧。” “……” 落下话音的艾希克斯淡淡地笑了笑，在那之后，她向着眼前的艾丽卡抬起了手。 惊讶于对方的主动，艾丽卡同样轻笑地伸过了手，直到共同起步的两人步入了花草间，平和的暖意笼罩了她们。 萦绕的清香，被擦过的草叶与花朵泛出了淡蓝的光粒。 “好漂亮……” 最初只是看着脚下的艾丽卡抬起了头，在两人的身边，那些缓缓升高的光点浮荡着，逐渐消散在了阳光中。 感受着眼前的光景，很快，并肩而行的两人放松身体，躺入了草地的中心。 柔顺的叶片触碰着装甲和肌肤，视线尽头的围栏层层叠叠，向着遥远的天空延伸。 似真似幻的安逸，思绪仿佛融入了绿意。 随后睁开了半闭的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的艾丽卡从天顶移回了目光，为了躺姿的舒适，她背后的枪械已经提前被她放在了一旁。 “说起来，好像一开始说的是想让你带我参观……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我拉着你到处跑了。” 稍微偏过了头，话语中略带歉意的艾丽卡看向了正躺在身边的艾希克斯。 余光之中，温和的光芒照在她胸口的冰花项坠上，透出了浅淡的七色光影。 “没关系……” “嗯……” “谢谢你。” 短暂犹豫的艾希克斯重新对上了艾丽卡的目光，只是听到这句话后，对方的表现要比她想象中的惊讶许多。 “没有的，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我早就看不到这些了。” “……” “那样的话……可能连队长也会……” 像是想起了什么，艾丽卡的话音小了许多。 “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和睦的气氛重归宁静，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多么想让臆想的风真正吹过，沉浸在那片此起彼伏的沙沙声中。 “……” “对了，你最向往的事是什么？” 想到了更多闲聊的话题，好奇的艾丽卡再次叫过了对方。 “我最向往的事是世界和平哦。” “……” “当然只是随便想想啦……你呢？” “我……” 最向往的事…… 转回目光的艾希克斯沉思着，将身体放松了些。 向往…… “……” “想要旅行……” 与代表心愿的话语截然相反，在那双红瞳中显露的，是一丝隐约的失落。 “旅行吗？” “嗯。” “那个的话……其实我以前也想过……可是现在的城市基本都被毁掉了，没什么地方能去。” 察觉了对方神情的变化，缓下语气的艾丽卡在楼层间眺望着，不时会看一眼身旁沉默的艾希克斯。 “不过，既然是想要旅行……第一步要不要先去我那边的城市看看呢？” “……” “那里可比这种废墟要好不止一点，有很多的东西可以玩，也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最重要的是，有很多人。” …… “大家都聚在一起，生活才不会无聊……而且你这么厉害，他们一定会崇拜你的。” 从话题中找到了精神，突然有些滔滔不绝的艾丽卡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对于只能倾听的艾希克斯来说，那份久违的温柔与真诚，她真的很想投入其中。 如果自己一尘不染。 “……” “如果不习惯的话，我还可以陪在你旁边，没必要那么担心的。” 天井的高处，随着几只静默的乌鸦从阳光中掠过，将视线落远的艾希克斯莫名感觉眼前的时间减慢了许多。 只有飘坠的黑色羽毛还在半空缓缓分解，一点一点的消散。 “都说了……” 等到迟钝的感知察觉到的时候，一直在身旁的艾丽卡已经抽出手臂，起身靠在了她的眼前，大概是因为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她回过神的瞳孔本能地收缩了些。 “只要活在当下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想的再多也只是给自己增加烦恼……只要现在想去看看不就可以了。” 艾丽卡的身影遮挡了阳光，让周围的一切变化了些许。 正如同她迷茫抗拒的内心，有一片悄无声息的阴影笼罩在了两人之间。 虽然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方向。 但是，对于她来说，或许在某种意义上。 对方的存在，就是光芒本身。 …… 只要那片温暖还在，这就够了。 “……嗯。” 终于平缓了变得艰难的呼吸，鼓起勇气的艾希克斯迎上了对方目光。? 第040章不存在的生命 1 漆黑的乌鸦舒展翅膀，巡视一般地从城市的高空飞过。 在空无一人的绿荫长凳边，只有一位沉默的少女站立着，她略带拘束的目光不时会观察左右，大概是在等待什么。 “……” 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她返回坐上了那张空置许久的长凳。 这里是灰烬要塞外的广场。 除了用作临时停靠的区域外，警戒的高墙周边只有满目延伸的绿植与伴有路灯的长凳，虽然整体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但平时不会有普通的车辆和行人经过。 …… 即使已经忘记了，却还是会有着隐约的不适感。 发呆的少女抬起手，一只从半空降落的乌鸦扇动着双翼，平稳地停在了她微微翘起的指背上。 苍白的喙，那对深暗的幽绿正注视着她。 余光的远处，无数完好无缺的美丽建筑矗立在绿意间，组成了对她来说有些不真实的背景。 “……” 那些人……还是一样…… [……] 眼前燃烧的火焰与血。 [你都做了些什么……] 刹那的思绪，随着手边的乌鸦腾起，闭紧双眼的少女摇了摇头。 我…… …… 我只是…… …… “艾希克斯？” 与长凳隔出一段距离的道路上，远远听到了些许窸窣的声音，刚好从路边返回的艾丽卡落过了目光。 为了轻便，先前携带的枪械与杂物都已经被她留在了停泊完成的车内。 就这样继续沿着排列的路灯走近了些，她看到的是艾希克斯将手挡在脸前的样子。 “呃……” 还未等缓步的艾丽卡反应，那只在上方盘旋的乌鸦低飞着降向她的肩膀，在着陆后带来了少许的重量。 更加接近的距离，让她闻到了从羽毛间散发的某种腥气。 “……” 这是…… …… 血的味道？ 什么啊，真讨厌…… 勉强压下了驱赶的想法，皱起眉头的艾丽卡重新加快脚步，在观望的同时来到了艾希克斯的身前。 “我回来啦，艾希克斯……怎么了吗？” 沉寂的气氛里，眼前显得有些异样的少女正在长凳上缩着身体，也许是错觉，她搭在发丝间的手指多了几分力度。 “艾希克斯？” 出于试探，艾丽卡向着对方的位置又靠近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像是受到惊吓的艾希克斯猛地放下手，从慌乱中抬起了头。 稍显散乱的前发下，是不安的竖瞳，随后看着面前的艾丽卡，她僵住了动作。 “……” “干嘛像炸毛的猫一样……” 平复了略有起伏的内心，无奈的艾丽卡松了口气。 因为曾经见过不止一次，所以现在的她已经基本习惯了对方瞳孔的变化。 “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回答艾丽卡的询问，喘息渐弱的艾希克斯落低目光，慢慢舒缓了皱起的眉头。 “不过说到猫的话……你的眼睛还真的和猫很像啊。” “……” “但猫是根据光线来变化瞳孔……” 说到一半的艾丽卡缓缓走近长凳，俯身坐上了临靠对方的位置，那只停留在她肩膀的乌鸦随即飞起，独自落向了不远处的凳面。 “……” “没事吧？” 转为了担心的语气，她再次看向了一旁神情低落的艾希克斯， 不知为何，从到达城市的那一刻开始，对方就一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既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又不像。 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没事……” “……你中午还没吃过饭吧，要吃点什么吗？” 看到艾希克斯的眼瞳与神色恢复了以往，艾丽卡稍微笑了笑。 “不用了。” “真的不吃吗？” “……” “我刚好也要去吃，可以顺便带上你的那份，没关系的。” 陆续的话语里，默默瞥过她一眼的艾希克斯还是低下了头。 “难道没有胃口吗？” “嗯。” “那多少也要吃一点啊，不然可是会营养不良的。” 不管艾丽卡如何劝说，面前的艾希克斯始终是一副想要逃避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她联想到了另外可能的原因，只是从外表来看，对方的体态十分正常，并没有患病带来的过度消瘦。 于是在疑惑的同时，她有了最后的方法。 “这么不想吃饭，不会就是吸血鬼吧。” 正如艾丽卡所想，听到她怀疑的语气，露出惊讶表情的艾希克斯转过头，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她。 “很像吗？……” “哪里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 “好啦好啦，当然是逗你的了……” 小小的玩笑成功带动了气氛，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神情，偷笑的艾丽卡从长凳上站起了身。 “只吃一点轻食应该可以吧？” “……” 羽翼轻响。 赶在少女做出回答前，一旁会意的乌鸦迅速飞起，与另外几只短暂现身的同类一同消失在了天边的远处。 2 陌生的街道。 一切都是陌生的感觉。 离开了要塞的外围，漫步的两人又走出了很远。 脚下应该是某座广场附近的石砖小路。 在紧邻道路的旁侧，有一列经过修剪的绿篱排列着。 除此之外，还有装饰的绿地景观以及一些在路边规律放置的长方形灰石。 [绿都]城市的街景确实相当偏爱于石砖与植物的艺术结合，甚至于要塞本部也不例外，可能对于这里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所向往的自然美学。 “话说……” 望了一会远处林荫间洒下的阳光，突然想到什么的艾丽卡看向了走在身边的艾希克斯。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晒太阳？” “嗯。”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 放低目光的艾希克斯像是在思考，平淡的脸庞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出现。 “因为……很暖和。” “只是这样吗？” 看着眼前想要追问的艾丽卡，像是并不确定的，她点了点头。 “嗯……我对于太阳倒是一般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每次夏天的时候，天气都会变得超热，我就会经常想着不如让太阳消失掉好了。” “……” “但现在仔细想想，要是真的消失掉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冻死了……” …… “这个也只是说说啦。” 话音落下，漫长的石砖路在前方扩展开来，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片更加宽广的步行街道。 其中团簇的树丛覆盖了路边低矮的木栏，显得十分的茂盛，也有一些流动摊位与餐车设置在绿意间，吸引了路过游人的目光。 “到了！这里你肯定没有来过吧？” “……” “艾希克斯？” “啊……” 还看着某处的少女连忙转回了视线。 “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 “……那我看看。” 疑惑地皱了皱眉后，艾丽卡将搜寻的目光落向了远处的摊点。 “烧烤怎么样？ “……” “嗯？不要吗？”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 看出了艾丽卡眼中的渴望，缓步停下的艾希克斯勉强笑了笑。 “……没关系，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也不是特别饿，一起找找吧。” 挥手叫过了身后迟疑的艾希克斯，又走出几步的艾丽卡在间隔稍远的摊位前察看了起来。 除去主食类以外，街边还有着不少的糕点与甜品，从冷到热，应该说，这才是占比较高的一部分。 “鲷鱼烧怎么样？” “……” “华夫饼？” 一旁的艾希克斯沉默着，闪躲的眼神中隐约泛上了一丝歉意。 “都不喜欢吗？” “……” “嗯？” 偶然察觉了对方错开的目光，有所预测的艾丽卡回过头，看向了远处。 随着几名游客的走开，显露在树荫下的是一家整体简约的摊位，那边贩卖的似乎是某种透明的糕点，不过在这样的距离下，她没办法看得太清楚。 先前艾希克斯的视线正是停留在那里。 “……” “先过去看看吧。” 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彼此并肩的二人重新起步，缓缓穿过了稀疏的人流。 …… “原来……” “……” “是水信玄饼吗？” 先行走近艾丽卡停在了摊位前，在已经整理干净的桌面上，摆放的是数份扁长的木制容器。 摇动的光影间，飘然盛放在其中的糕点如同晨露般晶莹剔透，满是澄澈的映照着几点淡光。 因为透明的原因，可以直接看到内部精美的夹心，有的包裹了几块果粒，另外几份则是盛开的樱花。 “你没见过吗？” “……”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吃过……” 看到艾希克斯摇了摇头，好奇的艾丽卡向着店前走近了些。 “那……” “你们要买这个吗？” 稍晚才注意到了议论的两人，一位束起蓝灰色长发的中年女人从店铺后的角落抬起头来，向着两人轻柔地开了口。 尽管那身常装没有太多特点，但她的面容却能算得上美丽和年轻。 “嗯，请问这个……” “想吃我就送你们吧。” “……？” 一边说着，面露笑意的女人伸手拿过了桌面上不同的两份，分别放在了困惑的两人面前。 “这么小就当战斗员，一定很辛苦吧。” “……” “不用客气，旁边那位是你的朋友吗？” “嗯，我们是朋友。” …… 朋友…… 听到了艾丽卡果断的回答，艾希克斯的心底莫名有了一股悸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逐渐忘记了对这个词的印象。 这次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开心。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柔和了些。 “她好像有点眼熟呢……这样的衣服……” 没有注意到艾希克斯的神情变化，另一边困惑的女人反复打量着她的面容与衣物，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我也都忘记到底是什么了。” “……？” “抱歉，我又在胡言乱语了，那根本不可能的……吃吧，不会要你们付账的。” 感到奇怪的艾丽卡来不及问出什么，笑着的女人已经将面前带着小勺的托盘又推近了些，神情上意外显得有些宠溺。 “……谢谢阿姨。” “谢谢。” 盛情难却。 礼貌的道谢后，两人先后收下了水饼，而那位微笑的女人依然目不转睛地停留在台前，像是在对她们期待着什么。 “……” “你喜欢哪份？” “都可以。” “那我就随便分喽。” “嗯。” 和艾丽卡一同走到旁边的艾希克斯抬起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其中一份托盘。 那是她在外形上比较喜欢的。 漂浮在水珠中的粉色樱花，仿佛刚刚绽放的样子。 “……” 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下口方式，沉思的艾希克斯拾起勺子，用勺底轻触着水饼晶莹的表面，观察起了糕点形状的变化。 “……怎么不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等她稍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吃下最后一块的艾丽卡已经将归还的空盘放回了台座的旁边。 “……” 好快…… …… 嗯…… 在对方的视线中考虑了一会，以尽量不破坏樱花为前提，做好准备的艾希克斯从糕点的表面挖起一小勺，试探地送入了口中。 “怎么样，好吃吗？” “……” “那是什么表情……” …… 看着不远处尴尬相视的两名少女，在摊位上支起脸颊的女人出了神。 “年轻真好啊……” 她认真而严肃地喃喃自语着，旁若无人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两人的影子旁。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应该和你们一样大了吧……” “嗯……” “她应该快要过生日了。” “下次给她买什么衣服好呢……” “要加大尺码才行。” …… “阿姨？……” 没有对艾丽卡的呼唤做出反应，神情有些恍惚的女人依然沉浸在自己对于未来的幻想中。 样子有些奇怪。 “……” “还是等下再回来吧……” 略显无奈的艾丽卡看了一眼身旁犹豫的艾希克斯。 就在她想要招呼对方离开时，某个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打乱了她的思考。 [艾丽卡?莱斯利……] 随后感到少许违和感的艾丽卡停了下来。 [……] 这一次，比她更快做出反应的艾希克斯警戒地转过了头。? 第041章阴影下的恶魔 1 跟随着艾希克斯所看的方向，转过目光的艾丽卡看到了一位似曾相识的少女，此时与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的对方正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中。 灰色的短发，斗篷外套与翻口短靴。 虽然单一的记忆十分模糊，但将其合并后，艾丽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 也许是被提前察觉的艾希克斯扰乱了思绪，对方暗绿色的眼瞳又阴沉了些。 “你好，我是伊迪丝?克拉克……之前有受到过你的恩惠，可以单独过来说些话吗？” “说什么？……” “一些需要保密的事情，旁边那位……白发小姐还是回避一下吧。” “……” 看了一眼神情紧绷的艾希克斯，疑惑的艾丽卡又将视线落回了对方的身上。 伊迪丝?克拉克…… 好像确实是上次的……是叫这个吗？ …… 算了。 “她……” “没关系，你们说吧。” 艾丽卡的话语还未结束，一旁的艾希克斯已经提前点了点头。 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中退后了几步，带着那份未吃完的水饼，她转身缓步走向了道路另一侧排放的长石。 “再靠近些……” “……” 望着艾希克斯离开的背影，艾丽卡感到有些无奈，不过在这样可能涉及到某些上级指令的情况下，她唯一的选择只有跟上面前伊迪丝的步伐。 …… “现在可以了吧。” “……” “你……” 继续远离的两人最终停在了稍远的树荫下，又确认了一眼在远处长石上静坐的艾希克斯后，警戒的伊迪丝伸出手，将不解的艾丽卡拉得更近了些。 “你认识她吗？” “什么意思？” 对方的声音很低，几乎是细不可闻的状态。 这再一次加深了艾丽卡的困惑，因为处在这样距离和位置，即使她们正常交谈，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是你带她过来的吧？” “……” “务必不要说谎。” “嗯……是我带她来的，怎么了？” “她有没有说过让你做什么？” “……什么啊？” 接连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无言的艾丽卡皱起眉头，满是怀疑地盯向了对方的眼睛。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你要认真回答。” “……没有。” “那你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她的？” 尽管得到了回答，伊迪丝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 “我忘了。” “请认真想一下。” “……应该，是前天吧，反正就是遇到了，怎么了吗？” “那在你们相遇之后，这期间她都做了什么，有不正常的事情吗？” “……” “还有……” “到底是怎么了。” 不耐烦地打断了想要继续追问的伊迪丝，撇了撇嘴角的艾丽卡环抱起双臂，向着一旁倚靠在了最近的树干上。 “为什么要一直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啊？” “因为……她，不正常。” “……？” 看到了对方紧皱的眉头，艾丽卡一时忘记了反驳。 “她的眼神里面有纯粹的……那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视线。” “……” “而且她刚刚捕捉到了我用精神力送出的话，至少应该是和我同类型的逆能者才对……但她一点相符的特征都没有。” “什么意思？……” “她很危险，快点离开她。” …… “一定不要相信她的话。” 片刻的停顿后，眼前伊迪丝的表情严峻了许多，丝毫没有掺杂玩笑的虚假。 明明有着树荫间的阳光，身边的温度却在随着气氛的改变而降低，这让艾丽卡感到了少许的不适。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啊，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奇怪的人。” “你会被她利用的。” “好啦……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没吃完东西呢。” 最后敷衍地回复了一句，转身的艾丽卡无视了还想说些什么的伊迪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果然还是…… 洒落的光影之间，被留在原地的伊迪丝皱了皱眉，没有再做出任何行动。 她知道，以目前的状况来考虑，阻拦也只是无用之举。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平静的放着对方汇合。 以及…… “……” 向着相反的方向，沉下目光的伊迪丝再次起步，无声地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中。 2 [——] 空无一人的要塞休息大厅内，通讯的轻音短暂回响了几次。 很快，靠坐在弧形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布鲁斯特睁开双眼，起身看向了面前展开的全息面板。 “……” [即将建立加密通讯] [——] 无影像的特殊通讯不会显示视窗界面，同时会在附近做一定程度上的消声处理，仅有能够看出对方状态的，就只有那一条代表着音律的波线。 [“午安，指挥官阁下。”] 随着少女的声音响起，视框上的线条有了几缕波动。 “原来是伊迪丝啊，这个时间……” [“有紧急事件，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 “那不重要，先说吧。” 收敛了话语中的笑意，凝起眉头的布鲁斯特拿过了一旁放置的水杯。 [“有一名疑似的染血者出现在了轴草街附近，现在暂时还没有做出行动。”] “……” 听到了少女说出的名词，他的动作停了。 [“对方的基本外貌特征是，女性，年龄16岁左右，白色长发，红色眼瞳。”] [“服装为印有骨骸图案的白色黑绒外套，短裤及长靴。”]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战斗员，艾丽卡?莱斯利，之前接触的时候，我在她的身上放了临时的定位装置。”] “……” [“指挥官阁下，已经可以很大程度猜测到她的身份，而且这次的行动目的很可能和……”] [“指挥官阁下？”] 布鲁斯特长时间的无回应引起了另一边伊迪丝的注意，在尽量将声音放轻后，她试探的问出了一句。 “已经能够确定了吗。” [“是的，不会有错，我可以承担相应的责任，一定要尽快阻止这个隐患的扩散。”] “有提前掌握到关于对方的能力信息吗？” [“……”] 视框中的波线逐渐平缓，只留下了少许的波动，或许是在犹豫着什么，对面的伊迪丝停顿了一会。 [“没有。”] “辛苦了，先休息吧，接下来我会亲自指派人员进行全面调查。” “不要逞强。” [“……是。”] 3 “……” 通讯结束，站定在了树荫的转角，转过目光的伊迪丝沉默着，放下了缠有绷带的右手。 …… [染血者] 不止是名词，从那双眼睛中透出的恶意，也让她回忆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一段关于过去的记忆。 只是相比那些，这次更快在她脑海中响起的，是一些无法听清内容的低沉呢喃。 “……” 又开始了…… 再次确认了附近无人，扶起额头的伊迪丝从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崭新的胶瓶。 似乎是某种特殊的药物，在淡白的瓶身外，贴附有一些印有繁杂说明的标签。 默默凝视了一会药瓶表面的文字，她扭开了瓶盖。 就这样，两枚素白的药片随着她的动作顷出，跌落在了另一边摊开的掌心。 “……” 好像没有水。 …… 就这样吧。 久违的微风拂过，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静默的伊迪丝抬起头，有一片凋落的枯叶从溢洒的阳光间飘下，孤单地擦过了她的身旁。 “……”? 第042章前路乐园 1 树丛边，在被午后阳光烤的稍暖的长石上，听到声响的艾希克斯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身前的不远处。 “要喝吗？” 已经走到面前的艾丽卡向着她伸出了手。 “……谢谢。” 短暂的迟疑后，她接过了艾丽卡所递来的杯饮。 几片新鲜的柠檬片正漂浮在棕红色的澄澈液体中，还有许多湿漉漉的水珠附着在装有冰块的杯子表面，向周围渗透着凉意。 只从样子来看，大概是果汁。 “你好像都没吃什么，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吃饱了吗？” 反问着在身旁坐下的艾丽卡，转过头的艾希克斯握稳了杯子。 “当然了，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那家店，所以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那就好。” 像是放下了心，微低视线的艾希克斯将早已插好的吸管轻轻含入了口中。 “可是，你呢？” “这些就可以了。” …… 随着她的吸吮，冰凉与清爽很快在舌间充斥。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或许从未品尝过，却又感觉很亲切。 甘甜中隐藏着细微的苦涩。 不管怎样，这都不太像果汁的味道。 “你都不问是什么就喝啦？” 对于艾丽卡的话，艾希克斯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和平常一样，表情平淡地移过了目光。 “……好吧。” 等待几秒的艾丽卡轻松地呼了口气，也咬过了手中杯饮的吸管。 两人视线的远方，天空中依旧点缀着朵朵浮云，一副晴朗的模样。 也许是时间的关系，路上的行人相比之前少了很多，不知不觉，周围并不吵闹的气氛开始变得宁静了。 “话说……你在其他地方的时候，有认识到朋友什么的吗？不算特别熟悉的也可以。” 看了一眼身旁询问的艾丽卡，沉默的艾希克斯低下了头。 她用沾湿的手指轻抚着杯壁，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不会……没有吧。” “……” 思考了片刻，回过神的艾希克斯勉强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好吧，那就不说这个了……还喜欢这里的东西吗？” 还未等艾希克斯说出些什么，透明的水滴逐渐汇集，悄然砸落在了她的大腿。 水渍微闪，微凉的触感顺着长袜边的肌肤延伸而下。 看着注视水珠的艾希克斯，幸灾乐祸的艾丽卡将手挡在脸前，默默遮盖起了自己偷笑的事实。 “……” “喜欢。” 她没有伸手擦拭，而是稍微笑了。 “这边还不止这些呢，下午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艾丽卡同样笑着，慢慢凑近了艾希克斯的身旁。 “都可以……” 察觉到了身旁接近的温度，她的动作隐约变得不自然了些，这很快引起了艾丽卡的注意。 “怎么了？” 于是在好奇的观察下，对方拘谨的样子一直持续，直到艾丽卡移开了贴近的身体。 “嗯……” “……”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冰箱。” “冰箱……？” 看着若有所思的艾丽卡，没有立刻理解的艾希克斯微微皱了皱眉。 “就是比较高冷的意思。” “……” “反正，我是比较不喜欢那种人，先不说经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时明明可以把话都说完，却非要板着脸扮酷……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 “啊，当然不是在说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所以我理解。” 注意到了艾希克斯的沉默，想起什么的艾丽卡缓过了语气。 随后短暂的平静里，艾希克斯脸上的表情细微变化着，但最终都向着一个方向收拢。 那就是安心。 “好啦，既然你不知道去哪里，那我们就去游乐园那边怎么样？” “……” “非警戒时间一定会开业的。” 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艾丽卡从长石上站起了身，迎着平和的阳光，她抬手挽了一把棕色的短发。 成缕的发丝错开，又交散着搭回了她的额前。 “……嗯。” “诶，你不会感觉很幼稚吗？” “……” “没事，走吧。” 稍作惊讶的艾丽卡笑了笑，然后伸手拉起了不明所以的艾希克斯。 2 “……” “微型无人机已经确认目标的位置，目前的方向是……” 在指挥大厅踱步的布鲁斯特转过身，望向了远处投影的监视画面以及定位图，上面详细的标注并预测了两名少女的移动路线。 “将镜头拉近一些。” “是。” 俯视的图像开始在移动中放大，行走于街道上的两人很快尽收眼底，包括细节在内，一切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正在分析目标信息……” [——] [根据特征，在灰烬数据库中有一条匹配] [相似值：99%] [二次运算：吻合] 排列的电子文字在镜头的一侧快速列出，紧接着又以非常详细的方式显示在了操作位的面板上。 [姓名：艾丽卡?莱斯利] [性别：女] [年龄：16岁] [所属：绿都第二中级小队] [类别：B级战斗员] [能力：通常] [体检数据生成中] …… [目标二分析] [根据特征，在灰烬数据库中有一条匹配] [相似值：92%] [二次运算：匹配被排除] [即将导出已知数据] …… [姓名：未知] [性别：女] [年龄：约为16岁] [所属：未知] [类别：未知] [能力：通常] [体检数据生成中] “匹配排除？……” “暂时不需要优先考虑那个结果，体检信息已经出来了吗？” 不知为何有种焦虑的预感。 闭目沉思的布鲁斯特抬起右手，稍微按摩了太阳穴的位置。 “出来了。” “目标一的体检一切正常。” “目标二的体温，心率，各项数值均低于标准值，但是没有生理虚弱迹象。” “……” “这样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是逆能者才对。” “可是能力的分析是通常……” 指挥室内的几名操作员彼此说着什么，只有放下手臂的布鲁斯特一言不发。 眼前所有的信息都透露不合理。 不管是数据，还是时间，都与本应存在的现实发生了偏差。 “……” 但是伊迪丝那孩子确实从未出错过。 这样的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 “如果按照逆能者存在的特征来分析，目标二的最大可能是元素系的寒冰逆能者。” 思绪之外，操作员中已经有一人完成了对于猜测的分析。 “指挥官大人，接下来该做什么？” 伫立在原地的布鲁斯特深缓地呼了一口气，在不算安静的气氛中，他睁开了双眼。 “将战备等级向上提高一级，对两人可能经过的路径指派出中级侦查员，另外，继续保持无人机的信息跟踪。” “是。”? 第043章胡桃夹子 1 “欢迎光临。” 随着一旁接待者的迎接，在彩饰道路的远处，大量连接有长线的气球沐浴在礼花筒爆出的亮片下，被共同放飞到了空中。 看到眼前的景象，在人群间驻足的艾希克斯迷茫地抬起了头。 繁华之上，无数闪亮的色彩随风四散，其中也有许多回转着，翩翩落向两人身边，短暂擦过了飘动的发丝。 “……” “怎么样？” 默默抬手拾下了贴挂在短发上的亮片，重新扬起嘴角的艾丽卡看向了身边的艾希克斯。 附近以石雕为中心的宽阔广场上洋溢着欢声笑语，各式的摊点坐落在四周，一副平和美好的景象。 “嗯？……艾希克斯？” “……” “怎么了，怎么在发呆啊。” 许久没有听到回复，疑惑的艾丽卡收起笑容，用手心在对方的眼前试探地晃了几次。 “……没事。” 片刻的迟疑后，向着天空出神的艾希克斯转回了目光。 “那等下想先去哪里？” “都可以。” “怎么还是这句……反正都是出来玩，多少也要有点自己的主见嘛。” 或许是从话语中察觉了艾丽卡的坚持，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转过头，大致看向了附近的摊点。 不知不觉，先前聚集的人群已经稍微散开了一些。 “这么远应该看不太到吧……要不我们先过去一点？” “嗯。” “如果这里没有喜欢的东西，还可以去游乐区，那边的设施也都很不错。” 向着艾希克斯继续提议的艾丽卡笑了笑。 并肩起步的两人身旁，在道路上来往的大多是家人或情侣朋友，很少有独自一人的游客。 数名嬉闹的孩童从另一边跑过，彩色的气球与棉花糖被他们紧握在手中，随着急促的动作而颠簸。 “之前听队长说过，游乐园这类的地方，算上[绿都]……好像只有三个地方在建设维护。” “……” “那其他地方的话……玩不到会很可惜吧？” 发觉艾希克斯的视线和自己有了偶然的偏差，读懂什么的艾丽卡很快停下，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路旁。 那边的场地上放置了一个低矮的透明水池，由河沙与鹅卵石装饰的圆角玻璃底部，几种不同颜色的金鱼正游动在清澈的水中，另外还有几只试图躲藏的水龟漂浮在角落。 “你要玩这个吗？” “……” “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只是想看看。” “那就再靠近一些吧？” 映照着阳光的水面上，粼粼的波纹律动起伏。 得到默认的艾丽卡拉过了艾希克斯的手，带着她走近了摊位。 “应该是捞金鱼……” 一边说着，两人停在了水池前，其中的艾丽卡先行蹲俯下身，仔细观察起了游过的鱼类。 “……” “真的不试试吗？” 看了看同样在身旁蹲下的艾希克斯，她拿过了放在近处的鱼网。 “不用了。” “……那我先来试试看好了。” “嗯。” 最后做好了准备，凝起目光的艾丽卡挥下了手。 如薄纱一般的鱼网探入了水面之下，紧接的下一秒，感知到危机的鱼群迅速分开，从变化的水波间四下逃散了开来。 “……” 好快。 艾丽卡有了一瞬的惊讶。 虽然它们的动作意外的灵活，但这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纷乱的色彩中，抓住了变化的空隙，绕出曲线的鱼网急转，随后平稳地升出了水面。 “抓到了！……” “嗯？” 还有水珠滴落的网面上，有一只被捕捉的黑色金鱼平静地躺着，不过奇怪的是，就算艾丽卡伸手触摸，它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 “死了哦，你快过来仔细看看。” 转过目光的艾丽卡笑了笑，然后将鱼网移向了艾希克斯的面前。 “是真的。” “……” 看着对方别有深意的表情，抱着些许好奇和疑惑，艾希克斯凑近了身体。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从网面腾跃而起的金鱼洒出一串水珠，精准地落入了下方的池水中。 “噗……” 看到因为被溅上一脸水而僵在原地的艾希克斯，已经期待许久的艾丽卡放下鱼网，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 “当然骗你的……明明刚才在水里还游的那么快，结果上来就不动，明显就是装死嘛，你还去看……” “……” 略显尴尬的，无言的艾希克斯抬手抹下了脸边的水滴。 “好啦好啦，我来拿纸帮你擦。” 瞥了一眼不远处放置的纸盒，忍下笑意的艾丽卡站起了身。 2 浮动的云层遮蔽了阳光，为四周投下了一片阴影。 远离喧闹的一隅，在一座大楼的最高处，微凉的气流拂过，带起了些许簌簌的轻响。 仅有风声的寂静里，独自坐在天台边缘的战斗员少女向着遥远的建筑间停下了目光。 像是没有特定的焦点，她淡蓝的瞳孔一点一点地移动着。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在意太多，只要轻松就好了。 这样属于她的悠闲只持续了一会，在找到值得注意的目标之前，一旁突兀的全息视框弹出，中断了她放空的思绪。 [——] 不大的窗口上标注有加密频道，同时还附带了通讯员的图标指示。 简单的查看过后，她向着平台外垂下了先前支靠在胸前的左腿。 “这里是贝琳，有什么指令？” [“……”] 视框中铺展的波线有了起伏。 [“指挥官大人需要您和您的小队成员在一小时后到要塞集合，请提前做好对人员的战斗准备。”]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们。” [“作战资讯已传输。”] “……” 沉寂下来的通讯器中又收到了几条信息，移过目光的贝琳粗略地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看起来不是简单的工作。” …… “这次又会是做什么呢……” 洁白的云层逐渐飘远，她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抬手拿起了倚靠在一旁的狙击步枪。 3 “今天的人真的好多啊……” 离开了捞金鱼的摊位，不时张望的艾丽卡与艾希克斯继续向着广场的深处前行着。 一路上有许多穿着不同玩偶装的工作人员站在乐园长道的台阶旁，似乎是在向路过的游客分发印有特殊内容的传单。 “对了对了，你有没有穿过那种衣服？” 多看了几眼玩偶服外观的艾丽卡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连忙拍着艾希克斯的肩膀，示意着对方看向了远处。 “……没有。” “你知道吗，那种衣服的话，凉爽的天气还好，但如果是盛夏的天气，真的会把人热死。” “你穿过？……” 平淡的话语中，艾希克斯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怎么可能，是我的一个朋友穿过。” “……” “干嘛那种表情，这次我可没骗你，她当时就是在夏季放假的时候来这里打工，想多赚点钱去买新衣服……因为后勤的收入要少一些。” 无奈地撇了撇嘴，转过头的艾丽卡看了一眼正向着游客递出传单的几人。 “本来应该挺轻松的，结果那次她的运气不好，第一班就碰上了大晴天，不仅差点被晒到中暑，还因为这个把传单弄丢了。” “……” “所以她只能放弃，哼哼……” “之后呢？” “之后啊……” 再次忍俊不禁的艾丽卡思考着，将目光短暂抬向了高处。 “之后她又去了鬼屋当鬼。” “……？” 看着突然沉下语气的艾丽卡，艾希克斯的脸上多了一分惊讶。 可能是因为对方，也可能是对于故事的进展本身。 “但她胆子真的太小了，连人都吓不到……最后你猜她怎么了？” “嗯……” “她迷路找不到出口，把自己给吓晕了，现在想起来还……噗……就说她不适合这个嘛，她还不听。” “……” “不过啊……” 不知为何，艾丽卡脸上的笑意暂时收敛了。 “她还是买到新衣服了，虽然没穿上几天……勉强算是好看吧。” “……” 一直听到最后的艾希克斯沉默了。 她想要说出些什么，却不知道言语的方向。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有一件好用的装甲就够了，我可没时间考虑那些。” 打量着身旁的艾希克斯，艾丽卡轻松地扬起了嘴角。 “你呢，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衣服？” “……我……应该就是这件吧。” “这件吗……那除了这件，你还有其他的衣服吗？” “没有。” 几乎没有思考，抬起目光的艾希克斯说出了某个让艾丽卡惊讶的答案。 “不会吧……那万一穿脏了怎么办，而且你的这件衣服不是应该只适合比较冷的天气吗，像是夏天什么的时候，难道不考虑换点其他的穿穿吗。” “……” “还是说，到了夏天直接脱掉外套就可以了？” 艾丽卡的眼神中多了少许惊异。 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一时无言的艾希克斯陷入了思考。 就在这时，一位转头望向后方的男孩玩闹着突然跑出了转角，于是还未等专注话题的两人回过神，双方的路径已经交错在了一起。 感受到了轻微的冲击，连忙止步查看的艾希克斯低头扶住了眼前男孩的肩膀，勉强避免了对方因惯性倒地。 好在的是，男孩撞上的不是一旁震惊的艾丽卡，所以他并没有被装甲坚硬的部分所伤。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不看路啊……” “……” 似乎是畏惧于陌生的两人，男孩没有说话。 在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后，轻轻松开双手的艾希克斯抬起头，依然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对方跑来的方向。 很快，在她所注意的位置，听到声响的一对夫妇快步走出了转角。 紧接的对视，其中首先表露不满的男人想对上前少许的艾丽卡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她看到了站在男孩身后的艾希克斯。 “……” 沉默覆盖了男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提前察觉了气氛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起步小跑着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 疑惑的艾丽卡回过头，看向了留在后方的艾希克斯。 她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取而代之的，是竖瞳中难以言喻的冰冷。 脚步微响，从匆忙离开的几人之外看到了艾丽卡投来的视线，她缓缓沉下了头。? 第044章余下的自我 1 “你生气了吗？艾希克斯。” 从依旧热闹的人群间缓步走出了一小段路，试探的艾丽卡询问着，看向了身边沉默的艾希克斯。 “犯不着和那种熊孩子生气啦，他们每天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我没有和他生气……” 低声回应的艾希克斯抬起头，恢复以往的神色中多了一分忧郁。 “难道是和那个人？” “……” “那就更不需要在意了，刚刚多亏有你，我们才能节省出这么多的时间。” 从对方的眼神变化中猜测出什么的艾丽卡笑了笑。 “因为不用再浪费精力和他说话……总之没关系，还是继续看看后面有什么吧。” “……” 离开了广场的一角，那些在路边分发传单的有趣玩偶早已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在逐渐繁闹的人声里，隐约传来的是某种纸牌的声音。 “嗯……？” 咔哒咔哒—— 由牌面碰撞所发出的特有音色十分悦耳，很快就引过了一旁艾丽卡的注意。 “是新摊位吗？……我记得之前好像还没有。” “……” “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 顺着声音的源头，移步的两人绕开了聚集的人群，从相对宽松的地方接近了场地的侧面。 “人好像有点多……”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观看角度，一阵粗略的眺望后，完整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舞台一般的地方。 深紫色调的装饰幕布从摊点的周围垂下，有一位穿着魔术礼服的男人正站在铺有暗红绒布的长桌后，无数洋洋洒洒的纸牌在他的手中叠落飞舞。 “真的是魔术啊……” “……” “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中，仿佛互相吸引的纸牌彼此贴合，在男人的手中重新成为了整体，紧接着他拿下了自己的礼帽，露出了稍显简短的寸发。 就这样，他覆盖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在帽檐处捋了一圈，然后对观众展示了帽中的空无一物。 “难道是变兔子？” “……应该不是吧。” 就在两人想要议论更多时，对方将礼帽在半空舞转了一圈，平稳地扣在了桌面。 人群的话语也随着沉闷的响声陷入了寂静。 片刻之后，帽身缓缓抬起。 显现在下面的是一个倒扣的深色杯子，交错的枝叶花纹环绕在上面，为杯子本身暗淡的色彩增添了一缕新意。 还不止这些。 再次错位落下的礼帽又一次抬起，下面出现的依然是一个同样的杯子。 看似简单的动作，一共重复了三次，每一次都会有相同样式的杯子出现。 “诶？……” “……” 完成动作的男人将礼帽戴回了头上，同时将那三个杯子依次从内到外地向围聚的观众展示了一遍。 只有一个杯子下面藏了一枚圆球，其他的杯子都是空的。 “你看到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 还未等不远处的两人说完，男人的手臂迅速抬起，指向了其中惊讶的艾丽卡。 “……我？” 看着微怔的少女，男人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一旁的艾希克斯想要跟上，然而对方的手势立刻转为了拒绝，示意只有艾丽卡一人上前就好。 “嗯……” 回头瞥了一眼退回原地的艾希克斯，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故作镇定的艾丽卡走到了长桌前。 这样的体验她还是第一次，所以多少会有一点紧张。 “所以……要怎么做？” 听到艾丽卡的疑问，男人用手指在圆球上点了点，然后将其中一个杯子拿起，轻描淡写地扣住了球身。 “这位年轻的小姐，如果这次你能猜到球的位置，我们将会为你送上大礼。” 出乎意料的，对方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是很容易让人着迷的类型。 “……” 切……这种简单的事。 尽量掩盖了不屑的表情，稍作打算的艾丽卡在心底默默考虑着。 她完全不认为自己作为战斗员的动态视力会输给别人，哪怕对方的动作再快，也都只是日常中普通人能够做到的程度。 “那如果我真的猜到，你们可不要反悔了。” “当然。” 用手指敲了敲扣住圆球的杯子，示意过后的男人开始了动作。 就在众人的眼前，分散的杯组瞬间被聚集，打乱，划出了阵阵模糊的残影。 确实是会让人惊叹，不愧是魔术师的手法，即使是对于艾丽卡，也有些困难。 但她知道，作为主办方的男人有一点疏忽了。 那就是他不应该选择战斗员来互动。 短暂的缭乱，移转的杯子全部停下，动作利落的男人放下了手。 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这里！” 已经准备许久的艾丽卡自信地指向了最左边的杯子。 “确定吗？” “被猜到就不要拖延时间了。” “……” 男人笑了笑，伸手打开了杯子。 下面，空无一物。 “……？” 怎么可能？ 明明一点都没看错的…… 错愕的艾丽卡僵在了原地。 此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对方一定做了某些手脚。 “还可以再猜一次。” 随着男人的声音，正在观看的观众低声议论了起来，只有站在人群角落的艾希克斯始终一言不发。 她的双眼不知道在何时，又一次地变化为了竖瞳。 “那就……这个吧。” …… 一共有两个杯子倒下了。 只是桌面上还是没有出现圆球的身影。 “……” 绝对是作弊吧…… 紧皱眉头的艾丽卡抬起手，不满地指向了留在最后的杯子。 “你是不是偷偷把球藏起来了……让我看一下最后的那个杯子。” “如你所愿。” “……” 惋惜声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果然不出所料，在最后的杯子下面，刚好躺着那枚许久未见的圆球。 “感谢这位年轻小姐的参与，我们还有下次活动的预定，届时希望各位踊跃参加，那么接下来，是……” …… 男人解说的声音中，人群再次聚集。 另一边，垂头丧气的艾丽卡失落地离开了台前。 虽然她还在反复思考着关于先前失败的种种细节，但随后在她身前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 “没关系，这个是猜不中的。” “……？” 是艾希克斯，抬回目光的艾丽卡迟疑了一会。 “怎么可能……刚刚的那个，肯定是哪里失误了才会这样，如果还有下次……下次肯定猜到。” “……” “再怎么说也不会全部错开吧？” 看到艾丽卡不甘的神情，艾希克斯摇了摇头。 “不是的。” “……？” “你要猜的球，一开始就不在杯子里。” “一开始？……可是我明明看到……” 思考着对方话语，艾丽卡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果然是他作弊了吗？” “嗯。” “我就说怎么可能会全错，那我现在就过去和他……” 在艾丽卡转过身之前，上前一步的艾希克斯拉住了她，没有给她回到人群中的机会。 “你干嘛……他可是骗子。” “……魔术都是骗局。” “……？” 短暂的思考后，艾丽卡终于找到了这股违和感的所在，那就是艾希克斯的本身。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说一些大道理。” “……” “不像你啊。” 从缓和的神情中做出了些许笑意，稍作打量的艾丽卡凑近了不再言语的艾希克斯。 大概是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对方稍微向后退了一步。 “好啦好啦，那我不去了，这次就不和他计较，我们直接到其他地方玩吧。” “……” “对了， 我之前好像提到过鬼屋？” …… “嗯，鬼屋的话……要不要现在就去试试看？听说上个月还翻新了，我都没去看过，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回想着先前的话题，恢复如常的艾丽卡自顾自地说着。 只不过一旁静默的艾希克斯并没有听进去。 不明来由的，她的头脑有些混乱。 在某一刻涌出的记忆，本该属于她的，不该属于她的一切，像是被全部混淆在了一起。 不止是迷茫，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就在这片未知当中，她难以理解的思绪陷入了僵局。 “怎么样？” “……” “你有没有在听啊。” “对不起……” 低声喃喃的艾希克斯沉下头，浮现的竖瞳在轻微地颤抖。 “为什么突然道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艾希克斯的异常样子让艾丽卡感到了些许的疑惑，这样犹豫了一会，她抬起手，试图将掌心放在对方的面前挥动，但扶住额头的艾希克斯闭上了眼睛，将头又低了些。 察觉到的时候，艾丽卡的身体已经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行动。 她将自己伸出的手，条件反射般地放在了艾希克斯的头顶。 …… 诶…… “这样……会好点吗？” 为了给不自觉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她连忙想出了解释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艾希克斯平静了下来，在她懵懂的圆瞳中，仿佛刚才的惧意只是错觉。 嗯？…… “……好点了？” “……” “你的前世该不会真的是只猫吧……” 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松了一口气的艾丽卡无奈地放下了手。 “总之……没事就好了，那我再说一遍，就是，这里有一家非常厉害的鬼屋，你想不想去看看？” 向着面前的艾希克斯，回过目光的艾丽卡重新做出了平常的笑容。 “你应该不会被吓到吧，虽然我是认为你和我一样，不会怕那些……但也还是要去了才知道。” “……” “那边离这里也不远，怎么样？” 仍然不解于先前的思绪，沉默不语的艾希克斯抬起手，缓缓抚向了胸前。 …… 那枚清澈的冰花项坠还在。? 第045章鬼魅或鬼魅 1 “好暗啊……” 堆积着杂物，没有任何照明的破败走廊中，先后进入的两名少女停了下来。 “……” “等一下。” 门口微弱的光线之外，笼罩在远处的只有一片漆黑， 叫住了观望的艾希克斯，低下头的艾丽卡翻看起了先前配发的黑色手电，试图在上面寻找可用的开关。 “嗯……” 伴随着滑键的反复拨动声，照向旁边的淡白光柱闪烁了几次。 “居然没问题。” “……” “还以为会打不开什么的。” 检查过后的艾丽卡喃喃着，将灯光的方向对准了前方。 待机状态的装甲几乎不会发出光亮，也就是说，唯一能够在黑暗中给予两人依靠的，只有这一把普通的手电。 “气氛倒是不错……” “……” “走吧。” 话音落下，稍显空旷的环境里，脚步的轻音回响在四周，为这充满不安的气氛又增添了一份诡谲。 “原来这样就算是鬼屋啊……好像都没什么人的样子。” 借助手电灯光的照明，逐渐适应阴暗的两人前行着，缓步绕开了几摞堆积的木箱。 就这样走过一小段还算平常的路程后，一条渐宽的分岔路模糊的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同样临近的还有几处半开的房间。 “对了，艾希克斯，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比如评价之类的？” 看着望向这边的艾丽卡，一直默默听着的艾希克斯陷入了思考。 “连这个都要想……肯定是你一直都待在废墟那边，所以看这些才不会感觉奇怪。” “……” “不过，我应该也算是经常去吧，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甚至要待命在那里，非常无聊。” …… “如果是这种地方的话，可能会被分为搜查任务？……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源和补给什么的。” 悠闲许多的手电光扫动了几次，在单方面讨论的过程中，放慢脚步的艾丽卡抬手打开了最近的那扇虚掩的木门。 —— 锈蚀的结构发出了拉长的噪音，随即被一推到底的门边磕撞在墙面上，震落了少许覆盖的灰尘。 “他们不会从来都不打扫这里吧……” 手电的光亮在室内晃动了几圈，在确认没有埋伏的袭击者后，紧绷精神的艾丽卡松了一口气。 “……” “这里会放些什么啊？” 看了一眼身后想要歪头查看的艾希克斯，她四下环顾着走近了摆放在内部的桌椅。 咔啦—— “嗯？……” 还未等她拉开桌间的抽屉，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从相隔的门外传来，先一步引过了她的注意。 很明显，声音的源头并不是后方的艾希克斯，她只是向着房间内走了几步而已。 “……？” “要开始了吗……” 低浮在地板的雾气又浓重了些许，不知何时，远处悄然多出了回荡的违和风声。 “……要不还是把门关上？” “……” “算了，不如你帮我看着门口好了，如果有可疑的人过来就说一声。” “嗯。” 确认了对方的回答，转过头的艾丽卡放心地拉开了老旧的抽屉。 在那之中，除了积留的灰尘，什么也没有。 下一格。 依然是空的。 继续下一格。 “唔……” 滑轨微响，脸色难看的艾丽卡猛地从桌前抽回手，向着艾希克斯的方向退了几步。 “怎么了？” “里面有好多蜘蛛……真恶心……” “……” “算了，还是不要看这些抽屉了，我们去……” 一阵短暂的停顿，眉头微皱的艾丽卡抬起手电，警觉地照向了艾希克斯的身后。 “……？” “……” 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影子…… 是错觉吗？ 犹豫的艾丽卡走到艾希克斯的身旁，偏头向着门外静默的走廊望了一眼。 按照先前的印象，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变化，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出现。 “……走吧走吧。” 最后观察了一会，保持谨慎的艾丽卡拉过身边的艾希克斯，起步走向了走廊另一侧的房间。 这种黑暗环境的空灵风声或许真的会让人感到心理上的不适，但至少，艾丽卡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着足够的自信。 吱嘎—— 同样的一推到底，避免忽视门后的藏匿空间。 就在视线开阔的同时，眼前的墙壁在手电灯光间映出了两人的身影。 “……” “什么啊，原来是镜子……” 默默呼出了一口气，艾丽卡从门把上收回了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手。 有些空荡的房间中，宽广的墙镜覆盖了一侧的墙面，至于地砖的中央，只有一个被放置的巨大木箱。 上面的铁箍已经开裂，锁扣看起来也损坏了。 “这么大的地方，只放了一个箱子，怎么看都像是陷阱……” “……” “你怕吗？” 目光相视，不太理解艾丽卡的话中所指，神情平淡的艾希克斯摇了摇头。 “那你去开。” “……” 迟疑片刻的艾希克斯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的墙镜。 因为手电的光芒，污浊的镜面此时反射得有些耀眼。 “这次我帮你看着背后。” “嗯。” “……” 真的去了…… 紧盯着艾希克斯离开的背影，开始思考各种可能的艾丽卡把手电握紧了些。 虽然有些不放心对方独自上前，但相对而言，这也算是另外一种了解对方的方式。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平静走近的艾希克斯伸出手，缓缓打开了紧扣的箱盖。 “有什么吗？” “……好像，只是杂物。” “真的？” “嗯。” “……” 太失望了。 没有遇到任何想象中的惊吓，艾丽卡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向着一旁偏过了目光。 …… 不会这种鬼屋都没有鬼的吧，只是靠气氛什么的…… 无视俯身在箱中翻找着什么的艾希克斯，她抬起了手中的手电。 “……” 那这个手电筒…… 随着滑键的扣动，室内仅存的光线闪动了几次。 “……？” “……没事，你继续找吧。” 应付好了疑惑的艾希克斯，重新打量起墙镜的艾丽卡把关闭的手电竖起，试探地对准了自己下巴。 “……” 这样呢？ 散射开来的光芒擦过艾丽卡的脸颊，照向了天花板，她的面容因为阴影的原因，变得更加苍白诡异了些。 就是这种效果。 艾丽卡满意地调整着光线的位置，对照着镜子又滑动了几次开关。 “……” 不过好怪啊…… 还是先不要玩这个了。 感觉有些无聊的艾丽卡放下手，从正常位置开启了手电。 不过这一次的手电光芒毫无征兆地闪烁着，在墙镜中照出了一张戴着哭泣面具的脸。 “……？！” 慌忙回头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连带擦撞到了已经停止翻找，正在箱边看着什么的艾希克斯。 —— 箱盖砸下的混乱声中，扫回的手电光照出了面具的主人。 一位穿着紫黑色服装的小丑。 分散的披风从他的肩膀搭下，其中还有某种荧光的坠饰在末端垂挂着。 就在将要做出下一步的行动时，对方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僵住了。 紧接着，在艾丽卡警戒的视线里，那位沉默的小丑步伐凌乱地退出了房门。 “……？” 跑了？ 无法理解的艾丽卡转过头，想要确认一下身旁艾希克斯的反应。 然而寂静的黑暗里，首先清晰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散发着极淡荧光的竖瞳。 猩红的不详光芒，以及四周难以看清的环境，极度的加重了本来就有的恐怖气氛。 “……” “你……把鬼都吓走了。” “抱歉……” 扶靠着身旁木箱的顶盖，艾希克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是在忧虑什么。 “那个倒是没问题啦……不过，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发光啊？是怎么做到的？……” “……？” 听到对方惊异的话语，疑惑的艾希克斯转过目光，确认似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镜面。 “我先给你关掉手电。” 一声咔哒的轻响，室内的光线再次回到了最初的一片漆黑。 观察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慢慢将抬起的手抚在了脸边。 的确如艾丽卡所说，她的眼瞳在黑暗中携带着光芒，虽然只是微小的程度，但也已经足够引起注意。 “这个……应该能拿来吓人的吧？” “……” “有了！不如我们先试试好了，如果等下还有人过来，你就用凶狠一点的表情瞪他……” …… “好像有点太平常了……难道面无表情要更好一些？” 旁若无人的沉思着，艾丽卡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果然还是笑吧？” “……” “我看那些电影，或者游戏里的吸血鬼平时都会带一抹轻蔑的笑容，这样肯定和你很搭配。” 随想随说的艾丽卡认真地看向了一旁坐在箱盖上的艾希克斯。 对方的神色中隐约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我不是吸血鬼……” “哎呀，就是装一下试试嘛，反正这里是鬼屋，又没什么关系，能吓到人当然是最好了。” “……” “难道你不想试试看吗。” 轻挪几次的竖瞳重新抬向了前方。 看到了面前艾丽卡神色中的期待，最终选择默认的艾希克斯偏下目光，无言地站起了身。? 第046章星罗殿堂 1 “这里的地下居然这么大……” 走过了漫长的废弃通道，没有再遇到异常的两人来到了一处类似宫殿长廊的地方。 熟悉的黑暗依然笼罩着周围，不过对于艾丽卡来说，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份仅有的亮度。 “话说，你之前从箱子里找到的是什么啊。” “……” “看你总是拿着。” 视线的两侧，古旧褪色的烛台装饰在雕刻竖纹的巨柱上，上面只有燃烧了一半，处于熄灭状态的蜡烛。 “应该是装饰品吧。” 一直保持着竖瞳的艾希克斯抬起手，拎起了一个挂在金属扣链上的玻璃小瓶，一些晶莹的彩色水晶碎片装在里面，在昏暗光线的映照下显得很是小巧精美。 “那个，你随便拿走没问题吗？” 看着疑惑的艾丽卡，艾希克斯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之后……问一下吧。” “确实挺好看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可以挂在哪里。” 更多是出于称赞，艾丽卡随意说了一句。 “嗯……” 若有所思的艾希克斯收起小瓶，将目光放回了前方的地砖长路。 呼—— “……？” 几根柱子上的烛台忽然点燃了。 那片摇曳的火苗大幅间断地亮起，缓和着手电的光芒，逐渐推散了远处的黑暗。 除了遍布的蛛网，还有一扇无比巨大，装饰着未知符文的石门在暗淡的烛光中若隐若现。 隆隆—— 伴随着钝重的声音，那扇原本紧闭的门扉在两人的眼前缓缓开启，从明暗的半空震落了些许余灰。 “这也太厉害了吧……” “……” 相比在惊叹中走近的艾丽卡，被留在后方的艾希克斯稍微环视了一眼周围，之后才快步跟上了对方。 视角变换，一前一后紧跟的两人走上了托起石门的台阶，俯视着望向了下方的景象。 展现在眼前是一片黑白交替，和棋盘几乎一致的区域。 本就壮观的石柱继续延伸，到达了如同天际一般，隙间渗出微光的暗色穹顶。 “简直和真的一样！” 起步迈下台阶的艾丽卡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里都算不上所谓的鬼屋，而是一座真正的宫殿。 “……” “不过……这些是什么？” 以地砖的纹理为分隔，大量不同穿着，仿佛中世纪铠甲兵士的雕像分散排列，伫立在黑白各异的石制台座上方。 他们无一例外手持武器，相互对立，另外也有着一些其他外形的雕像混杂在队列之中。 “国际象棋？” “诶，是这样吗？” “……” 四处扫视的艾希克斯同样走下了台阶，一边观察着，两人踏进了巨大棋盘的领域。 “这里的话……” 想了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放慢脚步的艾丽卡停在了最近的一枚兵士棋子前。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她小心地触摸了铠甲的材质。 冰凉一片，没有任何温度。 “这些是真的铁啊……” “……” “对了，艾希克斯。” 收回手臂的艾丽卡回过了头，她的神情中带着某种想法。 “帮我看一下周围，我上去看一下这个的里面。” “……嗯。” “应该不会翻倒吧。” 最后看了一眼留在身后的艾希克斯，放轻动作的艾丽卡攀爬踩上了刻有铭文的白色台座。 固定连接的整体是很平稳的结构，大概不需要担心倾覆。 “……” “我看看……” 在找到台座上合适的位置后，艾丽卡抬起了手。 由于不方便拆卸兵士的铠装，她只能尽力将手臂举高，试图直接推起对方的头盔面甲。 不过实际的重量要比她想象的沉重许多，再加上其他的影响，足足失败了好几次，她才勉强抬起了那块遮挡的铁幕。 随后在手电的照明下，出现在光圈中的，是灰暗空洞的白骨眼窝。 “呃……” “……？” 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被吓到。 移远身体的艾丽卡嫌弃地皱起了眉，接着合上了对方的面甲。 “怎么全是骨头……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还未等抱怨的艾丽卡完全跳下台座，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开始从远处棋盘间的雕塑中传来。 声源不止是一个方向，而且无法确定位置，总能感觉到危险潜藏在各处，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 “……”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 “先说好我可不是害怕，我是担心万一一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我可能就顺手给砸了。” 向着一旁沉默的艾希克斯解释了一会。已经从台座上跳下的艾丽卡拍了拍自己装甲上沾带的灰尘， “反正……出口是在那边吧？” “……嗯。” 眺望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艾希克斯点了点头。 2 早已沉寂下来的宫殿中，只有两人空洞的脚步声还在回荡。 因为刚刚的声音，艾丽卡变得谨慎了些。 这次的她没有选择走在最前，而是和艾希克斯并肩前进，同时用手电光查看着每一件经过的棋子雕像。 以台座的空隙来考虑，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占位都挡住了必经之路，想要前进就只能偏离直线进行迂回。 “……” 越是接近出口，身旁的艾希克斯就越是频繁地扫视周围。 她先前的平淡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稍显警戒的神色。 “你有看到什么吗？” 绕开了放置在道路中央的国王棋子，艾丽卡注意到了这份反常。 “没什么……” “……？” 跟随着艾希克斯的视线，皱起眉头的艾丽卡看向了身后。 不远处那位身形高大的国王棋子披覆着褪色的丝绒长袍，正安静的伫立着。 某种特殊的宗教面具遮盖了他的脸部，上面分布有几处狭窄幽暗的缝隙。 和一路上的兵士不同，他装配有轻甲的手上把持的并非兵器或剑刃，而是一根镶嵌有宝石的权杖。 “嗯……不懂。” “……” “是这个雕像怎么了吗。” “没有。” “……这些做工应该很贵吧。” 又打量了许久，艾丽卡默默回过了目光。 就这样，四周的光景继续在两人重起的脚步中远去，始终静默无声的国王同样隐入了棋子之间。 在那之后的道路开阔了许多，只是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延伸的地砖格子就已经到了尽头。 “到了到了。” “……” 艾希克斯的目光紧盯着最后两尊彼此背对持剑的兵士，直到两人平安走出了棋盘。 “总算是出来了……” 在出口通道前松了口气的艾丽卡转头望了望远处的棋盘殿堂。 不知为何，意外的有些不舍。 或许是场景和氛围设计过于真实，让她产生了代入感。 “我还以为那些东西会动起来，或者是突然从后面冒出躲藏的鬼之类的……结果真的只是在用气氛吓人啊。” “……”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那些东西突然动起来，我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当场砸掉……” “不一定。” 缓步的艾希克斯停了下来。 随后她回过身，指向了之前经过的两枚兵士棋子。 “你看那边。” ……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上面的雕像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黑白台座。 “诶？……不见了？” 确认了眼前的异状并非自错觉，艾丽卡惊讶地向着艾希克斯的身旁走了几步，一丝凉意从背后悄然泛起。 “怎么一点声音都……而且那种东西是怎么消失的啊……” 与惊愕的艾丽卡不同，一边的艾希克斯出奇的平静，甚至连神情上的警戒也褪去了。 “应该不会突然出现在旁边吧……” “……” 令人不安的气氛里，艾希克斯心不在焉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把那份别有所想的视线放在了对方的背后。 “在你后面。” “……！” 猛然转身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 然而在她的眼前，开阔的长廊上空无一物。 身后传来了危机感。 这在今天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随即反应的艾丽卡以更快的速度回身，准确地抓住了袭击者的手腕。 …… 是提醒她的艾希克斯。 从对方惊讶的竖瞳中，可以看到此时的尴尬心情。 “居然学坏了……” “……” “下次不许学这个！” 和那天一样，想要后退的艾希克斯来不及反抗，她纯白的发丝就已经被艾丽卡擦过的指尖所揉乱。 …… 棋局外，两名少女彼此嬉闹。 而另一侧，国王的座位。 仅留空荡一片。? 第047章幽灵之语 1 —— 从远处持续传来的，是某种低沉的机械运转声。 自从离开了寂静的长廊，周围的风格就开始转变向违和，部分老式工厂才会配布的陈旧设备分装在歪曲的铁栅间，那样变色的表面附着了一层斑驳厚重的锈迹。 “怎么还没走完啊。” “……” “不会整个地下都是鬼屋吧……” 稍作抱怨的艾丽卡抬起头，在顶部的排气扇附近，有几根残缺的锁链，正是它们在气流的拂擦下晃动，传递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因为长久的步行所累积下的疲劳，她已经有点盼望结束了，不止是这里的原因，还有前置通道中的蜘蛛网与骷髅。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同样做了查看，只不过那是惊吓的机关，好在艾希克斯及时阻止她，才避免了道具的损坏。 “艾希克斯？” “……？” 笼罩在空气间的闷热引起了艾丽卡的注意，在叫过对方的同时，她移动着手电光搜寻向了远处。 “是不是变热了？” “嗯。” 热量的源头似乎来自于高处的换气扇。 “……” “你热吗？” 思考了一会，放低手电的艾丽卡看向了跟随的艾希克斯。 “不热。” “嗯……我倒是也不热，不过他们装这么多风扇是做什么的。” “可能是为了气氛吧。” 两人继续走着，绕过了四散摆放，附有警告标牌的路障铁栏。 有更多难以理解的机械设施分布在前方延伸的道路上，散发着或明或暗的余光。 “这边也挺大的……就是连半个人都没有。” “……” “说起来，好像除了一开始的，我们就没有再看到其他人了，难道都是集中在后面，比如丧尸之类的？” 虽然只是无聊的猜测，但按照当前的环境，即使真正实现，艾丽卡也不会有任何惊讶。 “这样的话，哈莉特打工过的地方会是几层呢……” “……”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朋友。” 看到艾希克斯略显疑惑的神情，明白情况的艾丽卡立刻进行了后续补充。 “可惜我没看到她打工的样子，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不过这可不是随便乱讲，她自己也承认的。” 说到这里，环顾四周的艾丽卡撇起嘴角，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但这种地方的话……” “……” “迷路还真的有可能。” 她抬起手电，照向了高处围有栏杆的平台。 因为高度的原因，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闪过的影子。 “那是什么……” “……？” 跟随着艾丽卡的声音，面色平淡的艾希克斯转过头，将目光放向了手电光柱所抵达的远端。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这边一点也不好看。” 还未等她完全看清，艾丽卡已经牵上她的手，带着她在生锈的地面上慢跑了起来。 几片翘起的铁板被鞋边踩踏而过，发出了嘎吱的响声。 尽管不理解，但艾希克斯没有做出反对。 离开了废弃的运作场地后，身边的空间很快到达了宽敞处。 四周更远的地方，一排破损的铁栏围起了大致呈弧形的平台，在那之外是空荡的钢铁悬崖。 一切光芒，包括风扇排出的热流，都被她们留在了身后。 四周的温度随即降低，几乎到了冰冷的程度。 “……” “我不冷。” 从渐缓的步伐中察觉了艾丽卡的视线，想到什么的艾希克斯在对方开口前做出了回答。 “好吧……既然这边没有看到其他岔路，那接下来应该就是从这里走了。” 沉默了片刻，松下手臂的艾丽卡重新望向了远处隐没在阴影中的深渊。 眼前唯一与平台相连接的只有一座格栅地板的铁架大桥，看似脆弱的桥身向着黑暗中延伸，给人一种不知道会通往哪里的感觉。 “这个应该不会塌掉吧。” “……” 一路做着观察，接近的两人停在了桥栏边。 “不会。” “是吗……我看看。” 看了一眼身旁肯定的艾希克斯，好奇的艾丽卡试探地用手推了推身前的栏杆。 意外比她想象中的要稳固。 “来吧。” 已经先行踏上桥面的艾希克斯走了几步，随后她摊开掌心，轻笑着将手臂伸向了不远处的艾丽卡。 “嗯，走吧。” 呜嗡—— 脚步落下，随着第二人重量的添加，钢铁沉重的嗡鸣声很快扩散开来，在空荡的四周回响，仿佛是在向两人预示着脚下的桥梁即将解体塌毀。 “诶……” “不会塌的。” 看着慌忙扶住围栏的艾丽卡，神情变化的艾希克斯又折回了几步。 “主要是这里不让用装甲……万一真的掉下去……” 在对方的搀扶下，有些无奈的艾丽卡直起了身体。 “不过这下面是什么啊，好像有声音在底下……” 为了更好看清黑暗中的场景，她靠回围栏，缓缓向着桥外移过了手电。 直到淡白的光柱坠落而下，被那份光芒照出的，是一片灰红色的泥浆沼泽。 无数扭曲的人形沉没在其中，它们哀嚎着蠕动，向桥上俯视的两位少女伸出了时刻探抓的手臂。 “……” “什么……好恶心，这是什么啊？……” 握紧了险些滑落的手电，皱起眉头的艾丽卡向后退了两步。 “艾希克斯……” 隆嘶——— 还未等对方说出什么，某种刺耳的机械噪音突然响起，突兀的从大桥的尽头传至了两人的方向。 “……？” 那是…… 试图寻找声源的艾丽卡移出了几步。 远方若隐若现的黑暗中，一个披覆着幽灵般暗红碎布的高大影子在大桥上显出了身形。 先前的异样声音正是来自他手中沾满血渍的电锯，在那上面的锯刃高速传动，只留下了黑红色的残影。 出于对危险的习惯，瞬间警戒的艾丽卡想要从刀鞘弹出刀刃，然而装甲的武装没有开启，她只得到了沉寂的反馈。 …… 对了……这里是…… “……” “要我去吓他吗。” 迟疑之间，没有太多触动的艾希克斯扶住了紧盯着对方后退的艾丽卡。 “……这个？……也可以吗？” “嗯。” 向着围栏边的两人，幽灵的身影又迫近了些。 “不会有危险吧……” “不用担心。” 等到还在犹豫的艾丽卡回过头，身后的艾希克斯已经不见了。 “……？！” 去哪里了？…… …… 与艾丽卡相隔不算太远的位置，有了短暂困惑的幽灵同样停下了。 仅存杂音的沉默里，他稍微偏动了几次视线，像是想要在大桥的栏杆旁寻找什么。 “这里哦。” “……？” 跟随着清冷的声音，身形高大的幽灵回过头，沉默地看向了自己的后方。 原本消失在他视线中的那位白发少女不知何时到了他背后。 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阴沉的血色竖瞳正散发着不详的微光。 [对了，果然还是笑吧？] “……” 只要笑就好了吗？…… 回想着艾丽卡的话语，面无表情的艾希克斯变化着神色，最后做出了她认为合适的笑容。 “呵呵……” “……！” “……” 隐约听到了粗俗模糊的语句，艾希克斯的嘴角僵住了。 就这样，在两人的视线里，慌乱的幽灵丢出了电锯，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大桥的围栏。 “什么？跳下去了？……” 来不及从震惊中反应的艾丽卡连忙将手电照向了桥外的斜下方，但被光亮捕捉到的只有部分扩散的屏障波纹。 “……” 果然是假的啊…… 默默的感叹过后，仍有担忧的艾丽卡望向了远处的桥面。 “艾希克斯？没伤到吧……” “没有。” 听到了接近的脚步，正跪坐在电锯边的艾希克斯抬起头，看向了跑到面前的艾丽卡。 “只是想看一下这个。” “呃，别……” “是假的。” 在艾丽卡想要做出提醒前，艾希克斯已经落下了手，她的手指从波动的锯刃间穿过，擦起了少许存留在器械表面的暗红。 “上面的也不是血。” 大概是为了刻意演示，将食指放到嘴边的艾希克斯伸出舌头，轻轻舔下了沾染在指腹上的颜色。 “那个很脏的吧……” “……” “还有，刚刚你是怎么做到那个的？就是……” [——] 高处的空间中，响起了广播启动的杂声，这让艾丽卡想要拉起对方的手僵在了原地。 [“公告。”] [“注意，位于D区的两名游客小姐。”]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请不要再继续使用异能恐吓工作人员。”] [“否则将会按照规定对你们进行驱离和处罚。”] [“……最后一次提醒。”] [“请不要再恐吓工作人员。”] [——] 又一次的重复，男人略带严肃的话语逐渐淡去，只在四下空旷的空间里留下了些许回荡的声响。 “明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 “这样……也算吗？……” 看了一眼面前默默想着什么的艾希克斯，无奈的艾丽卡叹了口气，俯身瘫坐在了桥上。 “……” “其实挺好玩的。” “都说了不要学坏……”? 第048章名为心愿之物 1 “确认目标位置。” 走过长桌的布鲁斯特伸出手，拿起了静置在平台上的杯子。 “回报，指挥官大人，两名目标还在[伊甸]乐园中，和先前[冥视]小队回报的资讯一致，她们只是在正常地游玩。” “……” 随着临近台灯的荧光按钮被他按下，杯中仅剩的一半咖啡反射出了波动的光圈。 不管是杯身，还是其中，都早已散尽了温度。 没有任何意外，也是一种意外。 有时这样的情况会更让人不安。 “继续汇报民众的疏散情况。” 布鲁斯特心情沉闷地喝下了一口，没顾得上去品尝味道。 “为了避免目标警觉，目前优先完成了外围的静默疏散，接下来会放缓进度，继续通过之前派出的[心之音]小队通告。” “还有其他方面的异常吗？” “暂时没有。” …… 这件事本身就是难以置信的存在。 半透明的全息面板浮出，停在了布鲁斯特的眼前，就在他轻滑的动作里，大量图像与文字从窗口中排列而下。 “……” 不管怎样，在答案揭晓前没有放松的余地。 2 黄昏笼罩。 静谧的林荫小路上，并肩的两位少女靠在长道的右侧，在落日投下的斑驳光影间行走着。 “……” “奇怪，感觉这边路上的人好少啊。” 不知不觉间，四周的乐园没有了最初热闹的气氛，喃喃着的艾丽卡转过头，望向了从远处路边走过的几人。 先前那枚装有水晶碎块的玻璃小瓶正悬挂在她腰间的储物包上，说到原因，是艾希克斯在离开鬼屋时，强行送给她的。 只因为她说过好看。 对于两人来说，鬼屋之行已经有惊无险地宣告结束了，但晚间活动才刚刚开始。 用不了多久，绮丽的彩灯就会点起，照亮即将到来的黑暗。 她们是当然期待的，只不过对于游乐设施，艾希克斯更加喜欢这片安逸的光景，于是艾丽卡选择了一条通往别处的路。 “你感觉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都很漂亮。” “话说……其实我有点好奇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嗯？……” 慢慢淡出夕阳的枝叶逐渐褪色，在对话中试探地问着，艾丽卡对上了艾希克斯的目光。 她的双眼早已恢复为了一如往常的平和圆瞳，之前的淡淡荧光也无法再被观察到了。 如果习惯这一点，倒是意外显得人畜无害。 “之前你说过你没有同伴，那你是怎么在废墟里一个人生活的？” 阴影中的几片落叶被两人踩过，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不愿意说吗？……” “……” …… “一定，要听吗？” 独自踌躇了许久，艾希克斯终于抬起了目光，只是她的神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与忧郁或担心。 “你愿意说的话，我绝对会听的。” “……” “如果是哪里有烦恼，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没关系的。” 艾丽卡知道，对于组织话语，艾希克斯一直都显得很不擅长，所以她愿意给对方时间。 “我……一直在睡觉……” “睡觉？” 为了防止自己听错，艾丽卡又确认了一次。 “嗯……” “可是？……” 看着身旁欲言又止的艾希克斯，艾丽卡本想继续追问，但从某一刻的神情里，她隐约感受到了对方内心的挣扎。 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是不想被提起的回忆。 “因为我犯了错……” “……” “但我没有办法……我也……” 寂寥的晚风吹过，冲散了那份悲凉的语气。 不知何时，少女变化的瞳孔间染上了苦痛之色。 “……” “是……什么错……？” 短暂沉思过后的艾丽卡重新转过了头。 听到她的询问，落低视线的艾希克斯移动着瞳孔，在无觉中加快了眨眼的频率。 那是不安，或焦虑的表现。 “……没事，我还在这呢。” …… 果然……瞳孔的变化，是和心情有关吗？ 注视着对方平缓下来的眼瞳，艾丽卡的思绪中突然浮现了某个无关的猜测。 “抱歉……” “不许再道歉了。” 不满的艾丽卡打断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语。 “要道歉的是我才对……刚刚又让你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 “至于犯错什么的，谁都会犯错，不是吗？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意外，当然我也会。” …… “但执着在错误这点本来就是不对的……” 光线又暗了些，两人漫步的影子随树荫一同被拉得细长，最后被迟来的夜色隐没。 “我们应该做的，是去改变它，如果不能改变它，就改变自己。” “……” 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中，艾希克斯重新抬起了头。 远处已经不再能看清枝叶的轮廓了。 “可能，做不到的吧……” “做不到就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排列在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平和的气氛里，那片将希望扩散的光芒温暖了艾丽卡脸上的笑意，也温暖了艾希克斯那颗沉于黑暗的心。 又一次的。 “其实这些话都是我之前从队长那里听来的……不过怎么样，有没有很酷？” “……” “应该，有让你开心点吧。” 看到对方的神情平缓了许多，想要收获答案的艾丽卡靠近了些。 “嗯……谢谢你……” “没关系，下次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听的。” 话音落下，幽静的小路到了尽头。 原本的地砖化为台阶，托起了宽阔的广场，而在那繁华中真正填满的两人视线的，是一座壮丽的展馆类建筑。 如幻深邃的玻璃映衬着交织起伏的钢铁，如潮波动的水纹刻印在洁白无垢的墙边。 它建立在与之相伴的绿意后，承载了无数柔和的光芒。 “到啦，想先去哪里？” 提前询问着身旁的艾希克斯，艾丽卡走上台阶，看向了一旁的电子路牌，上面的荧幕正显示着附有注释的地图。 “最近的景点，就是那个海洋馆，还有……” “……” “嗯？原来今天还有温泉。” “……？” 面带好奇的艾希克斯凑到了艾丽卡的身旁，和她一同观察起了路标的指示。 “喷泉什么的就算了，等的时间太久了。” “……” “想好了吗？” 艾丽卡不同以往的语气中带上了某种意味，似乎是她想要传达的暗示。 “……海洋馆，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别再说那句[都可以]就行了。” “……” “走吧走吧，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了，这边好像都没什么人。” “嗯。” 看着稍作张望的艾丽卡，没有再迟疑的艾希克斯张开手，握紧了对方的掌心。 装甲的触感并不寒冷，她能感受到对方充满暖意的体温。 “话说，你有去过海边吗？” “……” 随之而来的话语，起步的艾希克斯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艾丽卡认真的眼神。 “没有。” “好巧啊。” “……？” “我也没去过。” 心不在焉地说着，将视线放远的艾丽卡撇了撇嘴。 “不过据说，只要来过[伊甸]的这里，就和直接去海边差不多了。” “是吗。” “当然了。” …… “总之，等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少许漫无目的的闲聊中，结伴前进的两人走过了广场空荡的外围，一些隐约出现的排水道吸引了艾希克斯的注意力。 它们与遮盖其上的铁格广泛分布，嵌置在了广场的石砖各处。 如果是按照结构与数量，应该不止是起到表面上的功能。 “快看！这个就是刚刚说的喷泉，看上去还可以吧？” 突然的发言中断了艾希克斯放空的思绪，让她本能地将放松的手指捏紧了些。 “而且，我听说这个还能实时和音律同步，做出很神奇的效果……可惜就是每次开的时间太短了。” 简述着的艾丽卡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远方的某处，以那边为分界，依然是延伸排列的绿植。 “对了，你感觉温泉怎么样？” “……没试过。” 如她所想，艾希克斯短暂露出了稍微不同的表情。 “没有吗……泡温泉可是很解压的，平时有空的时候，我经常会和队长一起去。” “……” “当然之前也和哈莉特去过几次，不过她不会水，每次都谨慎得过分……” 像是想起了什么，艾丽卡的神情中露出了些许无奈。 “刚好今天也有，一会要去试试看吗？” “温泉？” “是啊，那边离这里不算太远，很快就能到。” 两人话语的间隙里，远处海洋馆的大门临近了。 在门廊更高的地方，几股由立体影像组成的水流奔洒而下，从接触地面的位置翻起了漂亮的浪花。 就是那样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场景，实现在了这里。 “嗯……” “先看完这里也来得及，时间还多着呢。” 看着一旁落过目光的艾希克斯，缓步的艾丽卡笑了笑。? 第049章夜色与微光 1 从交织着圆润钢材的棚顶垂下的，是几只海洋鱼类的模型。 它们悬挂在寂静展馆的半空，无声的点缀了湛蓝色玻璃幕墙边的海草与鹅卵石。 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处于开放时间内，周围布设的吊灯与暗藏灯带却只正常开启了一少部分，其他的大片区域都笼罩在夜色的阴影下，闪烁着蓝或绿的微小光芒。 “……？” 在疑惑中缓步的艾丽卡环顾着四周，这里和外面一样，看不到任何游客的影子，售票的前台也提早关闭，转为了系统代理。 “奇怪，没到闭馆时间啊。” “……” “我们先去前台那边看看吧。” 黑暗覆盖了二层的观光走廊，只有波浪状的围栏被昏暗的灯光所照亮。 过分安静的气氛里，前后跟随的两人偏开地面的玻璃步道，走向了远处的管理终端机。 “连警备员都不在……” 又确认了几次门口的位置，喃喃自语的艾丽卡和身旁的艾希克斯一同看向了全息屏幕上显示的指示图。 “好像大部分都关掉了。” “……” “海中餐厅也……” …… “算了，反正温泉那边有提供食物，晚餐去那里吃也可以。” 停在终端前查看的艾丽卡拖动着荧幕上的图标，将其移向了另外一侧。 “现在开放的只有这个了。” 按键的反馈音最终沉寂，视窗中的界面停留在了一份附带文字说明的预览图上，里面的场景很是美丽梦幻。 “海底隧道，这个怎么样？” “……” 默然不语的艾希克斯依然盯着荧幕中的场景，那片淡蓝的光很是平静，无比轻柔地洒照在她充满新奇的脸上。 “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都说过了……下次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默默瞥了一眼对方隐约流露期待的神情，艾丽卡继续进行起了手上的操作。 …… 不知为何，越是了解，就越是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份情感。 和自己是一样的。 平常的淡漠只是伪装。 悲伤时会哭，欢乐时会笑。 以及那样的期待。 明明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 ……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独自留在废墟中呢。 “……” “还要让它处理一小会，我们先去旁边等一下吧？” 暂时脱离了思考，从窗口上移开目光的艾丽卡指向了一旁的空地。 “在周围逛逛也可以。” 即使是最近的座位，相隔两人也有些距离，所以在离开几步后，艾丽卡选择了大厅的那根不知是承重还是装饰的长柱。 她环抱着双手，将身体倚靠在了上面。 这是她习惯的姿势。 相比一旁休息的艾丽卡，漫步的艾希克斯还在观察着周围的布景，偶尔也会抬头看向高处的模型。 略带冷意的微光之下，她纯白的长发悄然缀上了几点淡芒。 …… 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出神地望了一会对方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艾丽卡抬起头，将目光落向了被幕墙映得朦胧的星空。 眼前所有的星辰仿佛融化开来，远远在月夜的初辉中荡漾在了一起。 “……” 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独自沉思着，在她得到答案前，大厅远处的通道突兀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 注意到的艾丽卡转过了头。 还未等她找寻到声源的方向，不远处的艾希克斯已经沉下了神色。 伴随着气温的骤降，她抬手从弥散的冰雾中抽出寒冰长剑，做出了将要战斗的姿态。 “诶……？” 如果是路过的人…… “等等！艾希克斯！” “……” 竖瞳的注视下，深蓝的光芒从黑暗中缓慢滑出。 嘟—— 逐渐被点亮的通道中，缓缓现身的，是一台不到半人高，设计紧凑的清扫型机器人，相比废墟中所残存的那些，这一次的外形要更为美观。 它用黑色外壳下自带的工具认真清理着地面，没有理会两人的存在。 “……” “没事吧？” 从艾希克斯手中坠下的长剑在半空分解为了散落的冰花，看到这里，担忧的艾丽卡跑向了对方的身边。 即使是在鬼屋里，她也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 “别道歉。” 赶在对方开口前，有所察觉的艾丽卡打断了她的话，就这样，短暂的沉默里，有些不知所措的艾希克斯低下了目光。 “下次注意点别吓到人就好了。” “……” “放心，这里很安全，和外面的那些废墟不一样，不会有想要伤害你的人……我们只要安心地玩就好了。” 静静听着艾丽卡的话语，稍显试探的艾希克斯抬头看向了她。 “……” “而且这里这么大，除了这边，一会我还可以再带你看看上面的……” [——] 话音未落，沉寂许久的终端机弹出了完成提示。 看到那片停留的淡蓝，期待的艾丽卡随即回过头，动身拉起了艾希克斯的手。 “看！已经好了……这些等下路上再说，我们先过去吧。” “……” 来不及说出什么，那股熟悉的温暖再次牵动了她。 2 暖意的光芒充满着室内，只由一盏简约的台灯提供照明的202房间中，靠在床边盖着毯子的卡米拉打了一个喷嚏。 “……” “怎么了？” “没什么……” 一边说着，她轻轻推开了瑟维斯想要抚摸她额头的手。 “我身体好着呢。” “……好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晚上了。” 转过头的卡米拉看着窗外，先前残留微光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皎洁的月亮也慢慢升至了高处。 “是啊，确实挺快的。” “……” 壁挂的电视机还在放送着平常的节目，比如教授料理的烹饪讲堂，主持人正在上面忙碌着将新鲜的食材切块。 “闲下来还真是不习惯。” “……” “上一次还是和……” 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回目光的卡米拉突然停下了话语。 “这样想想，好像有一阵子都没有亲自给艾丽卡做过饭了……也不知道手法退步了没有。” “是吗。” “算是很久了吧。” 回答着瑟维斯的卡米拉将手掩在面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累了就先休息吧。” “还没到睡觉时间呢。” “……” “如果现在就睡的话，太奢侈了。” 她揉了揉半闭的眼睛，又确认似的眨了几次。 “可是这都晚上了，艾丽卡还没回来……你不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情吗？” “没事的，瑟维斯，艾丽卡刚刚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说她要在伊甸那边待的晚一些，还有说交到新朋友。” “原来是这样……”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多给她自由的时间。” 看着身旁微笑的卡米拉，一直心存不安的瑟维斯松了口气，然后将视线移向了远处放在桌子上的水壶与玻璃杯。 透明的壶中还有着些许剩下的水。 “要喝点水吗？” “谢谢。” “嗯，我帮你去拿。” 点头的瑟维斯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向了水族箱附近的位置。 玻璃长箱的内部布设有灯光照明，所以到了晚上也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串串气泡汇聚着飘向水面，又四散开来，在宁静中破裂。 随意的查看过后，瑟维斯提起了水壶的把手，在那之中的清水倾斜着徐徐流出，很快漫过了承接在下面的透明杯底。 一多半就好了。 估测好了容量，将水壶留在原地的瑟维斯端起装好的玻璃杯，转身走回了卡米拉所在的床边。 “……是热的啊？” “嗯，不过不烫手。” 略微俯下身的瑟维斯递出了冒着少许热气的杯子，接着坐回了卡米拉的身旁。 “谢谢。” “不客气。” 节目上的主持人还在讲解中忙碌着，那份丰盛的菜肴马上就要做好了。 只不过，一旁的瑟维斯完全没有看进去。 从那时开始，这样安逸的平和就只会让他心底酝酿出与之相反的不安预感。 大概，这就是过于神经质的坏处。 …… [——] 两人之间的沉默只持续了一会，随后意料之外的声音短促地响起，打破了室内平静的氛围。 “嗯？” 双手捧着杯壁的卡米拉慢慢转过了头。 追寻着时断时续的轻音，两人的视线移动着，最后都落向了隐藏在青年外套下的通讯器。 “……” 通讯……吗？ “好像是指令通讯。” “是啊……” “接吧。” 卡米拉抬起目光，对上了瑟维斯的眼睛。 水雾飘散。? 第050章为谁所起的旋律 1 “指挥官大人？……” 缓缓放下水杯的卡米拉从困意中清醒了许多。 毫无疑问，出现在全息视窗中的那名白鬓男人，就是[绿都]的总指挥官：布鲁斯特?格里芬。 按照常理来说，除了特殊的编外小队，指挥官不会直接对中级小队的成员下达指令。 即使是上级小队，这种情况也很少，一般都是会议或是直属级别才会发生。 知道这点的，只有她。 [“现在在你身旁的人，是战斗员卡米拉?伊芙琳吗？”] “……” “是的，我是第二中级小队的队长伊芙琳，指挥官大人，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卡米拉在瑟维斯想要开口之前做出了回应。 看着端正身体的少女，屏幕中的布鲁斯特沉默了片刻，然后将视线转回了正在等待的青年身上。 [“鲁珀特，这里有一件隐秘任务交给你。”] “……是。” [“尽量在半小时内完成汇合，地点是要塞机场，之后会有通讯员指示你具体的位置。”] [“另外，还会有4人与你一同进行这次的作战。”] 语句的最后，若有所思的布鲁斯特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卡米拉。 [“提前把准备做好。”] “好，没问题。” [——] 通讯连线结束了。 短暂延续的沉默里，被静音的电视荧幕还是没有恢复声音。 “不好意思，卡米拉，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了，我要快点赶过去才行。” “等等……” 就在做好说明的瑟维斯起身准备离开时，抬手的卡米拉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 “……” 会由指挥官大人亲自下达的任务吗…… …… “一定……要当心点。” “不用担心。” 缓开神色的瑟维斯笑了笑，接着对卡米拉做出了表示没问题的手势。 “我会平安回来的。” 2 设立了几处装饰栏杆的回廊中，柔美的灯带散发着暖色的淡光。 那片指引的光芒与墙边的钢架一同延伸，明暗之间，时断时续的划向了少女们的终点。 “还是好暗啊……” 艾希克斯的身旁，低声说着的艾丽卡看向了另一边。 眼前虽然是连观光都算不上的一般过道，但是这里的装修却意外的用心，远处空闲的墙壁上，可以看到数幅用画框认真装裱的画作。 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那些装饰与整体圆滑的现代建设风格有所违和。 “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 “……” “应该是不会比隧道长吧。” 不时打量着周围，在长廊上漫步的两人继续迈动脚步，经过了几道紧闭的门扉。 又是关闭照明的黑暗区域，周围的一切都寂静无声，只有那片悄然移来的阴影覆上了艾丽卡的脸，遮盖了她四处观察的目光。 “这种亮度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嘛，这么黑……好像也没有临时能用的开关。” “……” “奇怪，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所以其他人都走了吗？……可是再怎么说也会留下工作人员吧。” 独自言语的艾丽卡继续猜测着。 “对了，艾希克斯，你怕黑吗。” 听到久违的询问，始终倾听着的艾希克斯转过了头。 像是想摇头般，她的脖子细微地偏动了少许，但在那之后，她默默移开视线，眼中多出了一份犹豫不决。 “不会……是吧？……我还以为，之前听你说过都是在废墟睡觉，所以应该不会怕黑。” “不一样……如果谁都不在的话，我可能……” “废墟里不就是没有人的吗。”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疑惑的艾丽卡瞥了一眼长廊远处即将到来的光亮。 “嗯……不过大家会陪我。” “大家？不会是说那些乌鸦吧……” “……嗯。” 停顿了片刻，艾希克斯点了点了头。 就这样继续思索着走出了一段路，位于走廊一侧的空间大幅开阔了起来。 “……” “嗯？” 灯光外习以为常的漆黑之下，在与地板同色的平台中沉睡的，是一架典雅的黑色钢琴。 数组只属于听众的长凳座位排列在简单的大厅中，呈弧形包围了朴素无华的舞台。 “好像之前还没有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新加上的吗。” 扫视着眼前如同音乐会的布设，艾丽卡探寻的目光最终停在了放置于角落的几把乐器上。 “算了，先走吧。” “等等……” 不知为何，还未等她转身，一旁回过神的艾希克斯拉住了她的手臂。 “……？” “可以过去看看吗？” “那边没有灯啊，很暗的。” “……” 看到了艾希克斯隐约显露的沮丧神情，艾丽卡牵过了她的手。 “也不是说不去啦……走吧走吧。” 原本的路线被改变，起步的两人行进了虚黑的阴影深处。 在那片无形的帷幕里，仅有的沉寂包围了她们。 “注意点，别绊倒了。” “……” “你想看哪里？” 与舞台逐渐缩短距离的过程中，艾希克斯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架尽头的钢琴上。 就像是那里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钢琴吗……” 打量着对方视线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的艾丽卡绕过伫立在地面的谱架，带着神情异样的艾希克斯走近了舞台。 随着视角的接近，那架安静的钢琴变化着，在阴影间多出了更多精致的细节。 “还挺大的。” “……” “其实我会弹钢琴，你信不信？” 招呼着身后的艾希克斯，先行迈上台阶的艾丽卡转过身，轻巧地移步坐上了钢琴后的木凳。 “……信。” “好啊，我这就给你弹一曲。”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小心将琴键盖打开的艾丽卡错起覆有装甲的手指，稍微向前活动了一下指间的关节。 “……” “看好了。” 在那份期望的注视中，她的手指触上了黑白的琴键。 …… 氛围延续。 音乐迟迟没有响起。 “……” “噗……是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会弹钢琴……” 在静默中无法隐藏笑意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艾希克斯。 “你还真信了啊……” 对方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瞬的失落，不过很快就被她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中。 “话说……你会不会弹？刚刚你好像一直都在看这边。” “……” 没有回答的艾希克斯望向了起伏的琴键。 对于她来说，这架钢琴确实有着毫无来由的怀念感觉。 很像某种过去存在于记忆中的联系。 “要试试看吗。” 迟疑之间，艾丽卡已经起身让出了座位。 “……” “试试吧。” 在她的指引下，面带犹豫的艾希克斯还是移步坐在了早已等待许久的钢琴前。 “乱弹也可以，反正这里没有人。” 眼前的时间静静流逝。 相比艾丽卡更加小心翼翼地，她用纤弱的手指抚上了琴键的表面。 传来的触感很特别，陌生而熟悉。 ……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伴随着少女指尖的按下，响起的单调琴音破开了四周静止的空气。 音色很棒。 大概不管是谁都会这样认为。 紧接着的，是下一个键位。 逐个的音符先后跳出，它们都在和回荡的残音联结，试图构成希望中的顺序。 “你……学过？” “……” 微低视线的艾希克斯依然沉默不言。 渐渐的，从生疏到紧凑。 先前还无法听出曲谱的琴音聚合在了一起。 如同潮水一般的缓慢节奏，交织出了略带悲伤的乐曲。 似乎有着曾经在哪里听过的印象。 陷入沉思的艾丽卡皱了皱眉头。 流转的思绪间，她回忆起了从夜色中飘落消散的鸦羽。 …… 没错，那是在废墟中的天桥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所哼唱的歌曲。 “……” 果然…… 萦绕的旋律停了下来。 跟随其后的，是更平和的节奏。 钢琴前的艾希克斯半闭着双眼，她任由心中所想的弹奏。 以及，袭来的记忆。 ……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You been out ridin' fences for so long now] 那是一位身着深棕色风衣，戴着宽沿帽子的男人。 他的脸庞沉在阴影中。 [Oh, you're a hard one] [I know that you got your reasons] [These things that are pleasin' you] [Can hurt you somehow] 熟悉的场景仿佛重现在了眼前。 坐在钢琴前的男人边弹边唱，而一旁的艾希克斯坐在临近的座位上，用疑惑，却又痴迷的表情看着男人弹奏的双手。 简单中有着深情。 无法想起他是谁，也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唯一知道的。 就是这首歌她很喜欢。 即使是现在，她也记得。 …… 一直…… [You better let somebody love you] …… [Before it's too......] [Late......] 许久许久，结束的旋律中，叹出一口气的男人转过身。 浅笑着用手指轻轻擦过了少女头顶的发丝。 [……] 他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呢？ …… “艾希克斯？” “……” “艾希克斯？……” …… “你……哭了吗？” 回过神的少女眨了几次眼，将从琴键上收回的手指擦向了眼边。 黑暗中的指尖。 冰冷，湿漉漉的。 “……” 什么时候…… …… 血…… 没错，是血。 是血才对。 无光的水珠充溢在艾希克斯的眼边。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手上染满了鲜血。 肮脏的血。 都是她的所作所为。 “我……是怪物吗……” 艾希克斯的呼吸颤抖起来，她用缩回的手臂抱紧了自己。 …… 都是他们…… 都是因为他们…… 都是他们的错…… 只要…… 杀光他们……杀光所有人…… 即使成为什么都无所谓…… “……” “你才不是怪物。” 低缓的语气中断了艾希克斯的思考，她抬起头，用略微收缩的竖瞳看向了沉下脸的艾丽卡。 “如果是废墟那里的第一面，我可能会这样认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在那样的情况救了我……虽然我们没有认识和接触多久，但是我知道，你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人。” “只是在个性上有一些特殊而已。” 泛红的眼边，澄澈的泪珠无声地滑下了艾希克斯的脸颊。 “就算你真的是吸血鬼，我也不会认为你是怪物的。” “……” “不过……” 像是从话语中想起了什么，突然改变语气的艾丽卡偏过了目光。 “那样的话，可能就要喝血了吧，这可怎么办呢……” “……” “怎么了？” 话音未落，感受到了些许细微的触碰，前一刻还稍显困扰的艾丽卡回过头，重新看向了试图叫过她的艾希克斯。 “我……不是……” “噗……” 一时无言的艾丽卡再次忍不住地笑了。 “你又当真啦？” “……” “那不是挺好的吗，正好不用想了……来，爱哭鬼，爱哭鬼怎么样？爱哭鬼先擦擦眼睛吧。” 向着眼前轻抬目光的艾希克斯，伸过手臂的艾丽卡递出了先前留下的纸巾。 在这欢快的气氛里，一切都不重要了。 …… 或许。 尽力微笑吧。 只是现在也好。? 第051章水中的波纹 1 略带神秘的夜色中，淡薄的云层散去。 嵌入浅紫色星河间的皎洁弯月闪耀着清冷的光，照亮了下方沉睡的冰冷钢铁。 “抱歉，我来晚了！” 一路奔跑至停靠区的瑟维斯停在了一架特殊型号的黑色直升机前。 因为这次的迟到，他没顾得上观察四周，就向着最近身着斗篷装甲的战斗员少女做出了道歉。 “半小时都能迟到，你的时间观呢？” “呃，真的是不好意思……” “……行了。” 眼前的少女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扯下罩起的兜帽，露出了灰棕色的短发。 “这次作战的负责人又不是我，你和我道歉有什么用。” “啊？……” “去和那位粉头发的大姐说。” 顺着对方手势所指的位置，转过头的瑟维斯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时在电梯内见到的，一直沉默的少女。 “……知道了。” 指完路的少女没有再回话，在她淡蓝眼瞳的注视下，点头表示了解的瑟维斯缓步走向了她所指的方向。 …… “你好，我是临时组员瑟维斯?鲁珀特，来这里进行汇合了，稍微晚了些十分抱歉。” “知道了，现在重复一次分组。” “……？” 这就……开始了吗？ 没有意想中的责骂，甚至连警告的表示都没有，收起视窗的粉发少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鲁珀特，贝琳，组成作战A组。” “加里，莱依，组成作战B组。” …… 贝琳是…… 沉思的瑟维斯退回了靠后的位置，为了找寻分组内的成员，他用目光查看起了对面停留在机舱边的男女两人。 其中棕红色短发的少女同样是战斗员，她穿着与先前所见相似的斗篷装甲，只是传感器的颜色与细节搭配要有所不同，在年龄上，或许还要稍小一点。 此时的她正抱着一把暗色的狙击步枪，披风的衣摆遮盖了少部分枪身。 另外一人，是穿着便装夹克的黑色寸发男性。 可能有发型相像的原因，他的气质和小队中的加登有所相似，但实际观察起来要更加难以接近。 “……”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次作战只分配了两架隐匿型[卡诺]，所以我会在A组的位置。” “接下来要做的是暂时待机，等待起飞指令。” “至此。” 结束说明的粉发少女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没有任何停留地走出了几人的视线范围。 “……” “别看了，贝琳是我。” “……？” “怎么，那是什么眼神？” 瑟维斯的身旁，说不上是何种表情的少女扫了他一眼，接着戴上了手中的耳机。 “作战资讯你没看对吧。” “什么资讯？” “你通讯器里没有吗。” 从对方的话语中感觉到些许不对的瑟维斯打开了视窗。 虽然是为了寻找贝琳口中的资讯，但就算他认真翻到界面的最底层，也没有发现任何与对方所说相符的信息。 “……没有啊。” 这一次的他可以非常肯定，不是被忽略或移除。 随后看着眼前青年所展示的屏幕，贝琳怔了几秒。 “这样啊，没事了。” “……？” 简单的回复过后，她无视对方疑惑的神情，重新低头看向了视窗中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2 嗒—嗒— 海洋馆久远空荡的长廊上，只有微微回响的步音伴随着两人。 在环顾中共同走过了最后的一小段路程，眼前不再延伸的道路在尽头折转，引导着缓下脚步的艾丽卡与艾希克斯到达了一处如水纹般波动的屏障前。 有一片白蓝色的光充溢在四周，填满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到了！这里就是海底隧道的入口了……有没有很神奇？” 看着一旁扬起嘴角的艾丽卡，对于这样的景象有些好奇的艾希克斯慢慢走上前，向着起伏律动的波纹伸出了手。 探抓的指间没有实感。 无法通过这片水面看到对面的景象。 “这个肯定是和门口那个一样，只是投影一类的东西啦……” 稍晚跟上的艾丽卡说着，停在了她的身边，因为四周荡漾的光芒，长廊的气氛很是柔和。 “马上就要进去了，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轻挪的视线彼此交汇。 将迷茫的身心安下，没有再多犹豫的艾希克斯缓缓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她将坚定的目光转回了屏障之上。 “嗯。” “那么……” “……” “跟紧啦。” 顺应着艾丽卡的话语，艾希克斯闭紧双眼，动身跟上了对方前进的步伐。 屏息静气。 水之幕被突破了，尝试着睁开的双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在适应感中逐渐清晰。 那是梦幻中的光景。 一条由全透明玻璃构成的隧道蜿蜒着，展现在了二人眼前。 那片由淡光带来的安和里，无数摇曳的柔和水影穿透外壁，被投射在了宽阔的地面之上。 仅仅一墙之隔的清澈水下覆盖着各种各样的珊瑚与水草，另外还有着品种繁多的鱼类聚集成群，穿梭在这自由的乐园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的艾希克斯抬起头，看向了斜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 真的像是来到了海面的底层。 遥远而模糊的光团彼此簇拥，泛成一片。 脑海中的意识也迷离失所，几乎要渗入其中。 海。 美丽的纯净之下，这同样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 …… 身体轻飘飘的。 “……” 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吧。 …… 永远…… 永远这样下去。 不用再战斗，不用再憎恨。 这样的世界…… 手心传来了触感，短暂出神的艾希克斯迟钝地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艾丽卡。 “你真的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啊……” “……” “嗯？” 两人的视线中，一只游过的章鱼试图用吸盘附上玻璃，但它很快失败，滑落进了海沙当中。 “……” “喜欢这里吗？” “……喜欢。” 少女红宝石般的瞳孔中再也看不到冷漠与拒绝。 留下的，只有温柔与信任。 大概这一次，所有都不同以往了。 向着远处照落着波纹的长道，并肩的两人再起步，一同漫游在了这湛蓝的世界中。 跨过光影之间。 低鸣的巨鲸留守在远处，游行的海龟越过了头顶的高空。 道路两旁的栏杆与长凳交替排列着，让所有人在驻足观赏之余，也能够坐下来安静休息。 前行的少女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无需任何拘束。 将身心沉浸，静静聆听水波的回音，这是属于初心者的世界。 …… 微转目光的艾希克斯注视着远处繁华的光景。 与海相融的光柱普照着，让鱼群迎上的鳞片反射出了似真似幻的彩色辉光。 她们一路前行，不知何时，在旅途的无觉中，廖无人踪的隧道迎来了十字路。 不过那并不是其他的通道，只是向着两侧扩展的休息区。 一路跟随的鱼群绕至路口最中心的穹顶，盘旋而上。 最终的离散与汇聚，它们离开了二人的视线，又去往别处了。 “……” “要不要休息一下？” 听到了艾丽卡的呼唤，艾希克斯从水中移回了视线。 对方所看的，是几处由暗色皮革沙发与白色圆桌摆成的座位，在临靠边界的位置，还安置有数组自动贩卖机。 比一路上长凳细致更多的摆设，再加上附近清晰的全景玻璃，仅仅是这里已经有了海中餐厅的风格。 “嗯。” “刚好，还可以在那边顺便买点东西。” “……” “你先找一下坐的地方，我一会就回来。” 在路线的半途对着艾希克斯指示了圆桌边的位置，挥了挥手的艾丽卡改变方向，独自走向了不远处设立的售货机。 随即而来的沉默并没有带来无趣。 不时看几眼对方离去的背影，就这样，移步的艾希克斯先行来到座位间静坐了下来。 格纹的沙发坐垫有着与外形符合的，饱满且软韧的触感。 这让艾希克斯有了一刻想要躺在上面休息的想法。 但是在那之前，她还需要等待艾丽卡的回归。 “……” 默默地幻想着关于旅程的一切，意犹未尽的艾希克斯伏在桌面，再次将舒缓的目光落向了隧道外的海景。 远去的鱼群依旧游动着。 在临近的珊瑚海草边，也停留着许多不大的生物。 相对于最初所见的壮丽，现在的海中更多体现出的一种自然的安逸与平和。 也许是过去习惯的原因，她更喜欢现在的氛围。 …… “我回来了。” “……？” 独自发呆了许久，在渐近的脚步声中直起身的艾希克斯转过目光，看向了艾丽卡空空如也的双手。 “没买到，那边的东西太少了，完全没有什么可选的……还是晚点去温泉那边再看看吧。” “……” “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 “嗯……” 再次确认了艾希克斯肯定的神情，走近的艾丽卡坐在了圆桌另一面的座位。 “不过，说起来……这样的地方，不管是第几次看到，都会感觉很神奇啊……全都和真的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地方。” 轻缓地说着，艾希克斯的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队长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说的话也和你差不多。” “是吗？” “当然了，她也是特别喜欢这些……就是没你这么入神就是了。” “……” “还真的是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建的海底，这么大的面积，建筑里应该装不下的吧。” …… “如果破掉的话，难道不会漏水吗？……” 环起双手的艾丽卡将身体沉入了背后的沙发。 她慵懒的视线随着头部的放松而抬高，直到停在了尽头无垠的水面上。 “还是说，这里全部都是建在地底？……那阳光又是从哪里来的，而且现在还是晚上。” “……” “……不知道之后的时间还够不够。” “什么时间？” “这个啊……” 稍微瞥过一眼的艾丽卡继续仰望着摇晃的光斑，思考起了说明的方式。 “对了。” “……？” “是秘密哦。” 想起了某一刻的话语，她从靠垫上抬起头，暗笑地看向了露出不满神情的艾希克斯。? 第052章亡者之鸦 1 入夜的小巷中，一位狼狈的男人正在昏暗间奔逃着。 他的身上沾染了许多鲜血，外套也被横七竖八的切出了数道割痕。 “谁……” “谁来救救我！……” —— 唯一回答他的是从身后传来的鸦鸣。 幽绿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划出了诡异的残影。 那只张开双翼的漆黑乌鸦从高空俯冲而下，振翅飞往了他所在的方向。 “滚开！……” 慌乱之中，回头看过一眼的男人撞倒了几堆放置的杂物，其中的部分箱盒砸落在地面，传出了细微的回音。 好在他及时稳定了身体，在道路的远处，就是这片的小巷尽头，只要到达那边，就不会有问题了。 他拼尽全力地扑向了那片光芒。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袭来的风刃割伤了他的双腿。 “混蛋……” 无法再维持平衡的男人重重跌倒在了地面，这次造成的伤口很重，钻心的痛楚不断传来。 哑—— 在迫近的鸦鸣中又挣扎着爬出了一段距离，感到无力的男人勉强翻过身体，恐惧地看向了背后的乌鸦。 半空的气流已经汇集向了它的双翼。 不会再有机会了，这一次，旋转飞出数对风刃对准了他的四肢。 “……” “快退后！……” 就在死亡来临前，伴随着陌生的呼喊，无数流转的青色能量汇聚阻挡在了他的面前。 失去了命中的机会，与屏障相撞的风刃因为反制的冲力失去了凝聚的形体，被尽数弹散至了后方。 随后挡在男人身前的，是一位穿着斗篷外套的灰发少女。 她娇小的身躯在这样的视角和光芒间显得格外高大，深深刻印在了男人呆怔的双眼中。 没错。 那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太好了……” 受伤的男人继续向着巷外爬动着，警戒的少女也在这样的护送中逐渐后退。 悬停注视两人的乌鸦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 如果是黯灵的话，屏障应该会捕捉到黯尘反应才对。 观察着远处乌鸦的形态，停下步伐的少女凝起目光，将发出淡光的暗绿色的瞳孔对上了乌鸦的双眼。 她的视线层层深入，最终穿透了那片不详的幽芒。 在那之下，是无限疯狂的竖瞳。 无法看出任何目的，就像是只为了杀戮而行动。 “……” 即将进行的精神操控被迫终止了 感受到了某种异样的存在，她的心中本能地涌出了些许来源未知的恐惧。 仅存的事实只有一个。 眼前的生物并不是黯灵，而是恶意。 和“她”一样的恶意。 “……”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少女稳定精神力，在四周的半空拟成了虚幻的弯刃。 毫无悬念的，紧接袭来的乌鸦毫无防备，直接被那旋转的刀锋切为了两半。 …… 没有躲开？…… 从断口中洒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荧光的蓝黑色能量。 它们与撕裂的羽毛一同漂浮，最后，再次完好无损地组合回到了乌鸦的身上。 “……！” 诡异的场景让她短促地吸了一口凉气。 “快点！……我们要快点从这出去！”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答她。 也永远无法再回答了。 飞来的风刃从她的身旁擦过，将四散而出的鲜血溅上了她的外套。 …… 压抑的景象，暗红的液体在轻轻喘息的少女脸上流淌。 一片死寂中，降落到地面的乌鸦将苍白的喙轻巧地探入了泛开的血潭。 啜饮，品尝。 不止是眼前，在建筑的暗角间，已经多出了无数对凝视的幽光。 —— 渗人的鸦鸣此起彼伏的响起，接连腾飞的影芒拍打着绝望的羽翼，遮蔽了星河月空。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后所传来的重量推压倒向了地面。 夜色中的黑潮满溢在巷间。 死期或至，倒地的少女用双手抱住了头。 纷纷落下的乌鸦低鸣着在她身上聚集，如同饥饿的秃鹫前来觅食。 就连她的头顶也覆上了数只身影，它们毫无慈悲地踩踏着在阴影下失色的发丝，传递着终结的讯息。 …… 任何人都会惧怕真正的死亡。 冰凉的触感在少女的皮肤上蔓延，即使是衣物，也无法抵挡这彻骨的寒意。 大概下一秒，她就会和刚才的男人一样，被风刃切开，残留的鲜血与遗骸被它们慢慢地分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只是这样而已。 …… “……”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遍布全身。 赶赴的鸦群渐渐平静了下来，它们就这样伫立在倒地的少女身上，四处张望着。 单调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在那之后的大部分乌鸦都选择了起身飞离，或是前去啄食地面的血肉，只有寥寥几只留下，停在她身上不知何意。 ……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地面的近处，有一只偏过头的乌鸦正在默默观察着她的脸庞，而她只能将视线尽量下移，避免接触对方的眼睛。 啪嗒—啪嗒— 乌鸦漫无目的的踱步。 耳中还能听到吞噬某种东西的声音。 可能过去了几小时，又可能只过去了几分钟。 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 此时的她和刑场上的囚犯没有任何区别，作为刽子手的乌鸦随时有着可以夺去她生命的能力，而她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 蔓延的冷意中，些许泛起的思念漫过了她的心头。 家人与同伴，朋友与导师。 ……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能余下多久。 既然已经失败，或许真的，一切都会结束在这里。 ——…… 哑—— 一只又一只，鸣叫的乌鸦纷纷振翅飞离了小巷。 依旧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剩余的乌鸦尽数展开羽翼，各自隐没在了楼影的高处。 安详的寂静重新覆盖了昏暗的小巷，似乎能听到微小的车鸣由远处传来。 “……” 走了吗…… 观望着四周，确认不再能找寻到任何鸟类的影子后，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女慢慢坐起身，小心地查看起了自己的情况。 除了跌倒时受到的轻微擦伤，没有其他的伤痕留在她身上，着装的衣物则是染上血渍和灰尘的程度。 “……” 必须阻止它们…… 要把这件事快点上报给指挥官阁下才行。 …… 通讯器…… 扶住手臂的少女努力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巷口，几处红色的粘稠脚印在她身后留下。 “……” “怎么会……” 没有回应。 不管她如何尝试唤起视窗。 …… 难道…… 有了某种不安的预感，她用收回的手抚上了身边的衣物，直到少许器材的碎片从中滑出，跌落在了脚下的砖面上。 “……” “坏了……” 坏掉了。 沉闷的回响中，她呆在了原地。 是那些乌鸦，破坏了她的通讯器。 那样无法理解的行为。 只是为了破坏她的通讯器而已。 浓重的腥味弥漫开来，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肮脏的尸骨，压抑已久的反胃感猛烈袭来，彻底击垮了她最后逞强的理智。 “呜……” 昏暗的阴影之下，颤抖的少女用手扶住墙边，止不住地呕吐着。 …… 根本没有什么可吐的东西。 眩晕与痛苦扭曲为了撕裂意识的漩涡，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 “唔……” 缓和之余，她用另一手紧紧按住胸口，试图以此来平复仍然翻滚的胃部。 “……” 那种事情…… 无论如何…… 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 要怎么办才好…… [……] [▓▓▓……] “要怎么办才好……” 混乱的思绪没有答案，在脑海重起的低语声中，她虚弱地沉下了头。? 第053章月意朦胧 1 “时间过的好快啊。” 临近温泉的换衣室一如先前的空荡。 大多有着木质构造的室内，低声喃喃的艾丽卡坐在矮台边，用手熟练拆卸着纳米衣外所接合的装甲片。 临靠的台角，艾希克斯就坐在她不远处的身旁。 早些离开海洋馆还未到达这里的时候，她们有遇到一些人，似乎是附近最后的一部分，对方和她们一样，同样对目前冷清的现状一无所知。 “全都没有人在，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 “艾希克斯，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身边艾丽卡的询问，静坐的艾希克斯摇了摇头，然后将视线重新转回了身前。 “也是，嗯……反正又可以没人打扰的玩了，其实还是挺好的，如果认真说的话，这应该就是那种……包下全场的体验吧？” 神色悠闲的艾丽卡笑着，最后一组装甲也被她剥落放至了近处的台边。 “没想到，所有的东西都能独享，原来是这种感觉……” “……” “如果能带上队长就好了。” 和她不同，坐在一旁的艾希克斯始终有些拘束，不知是在独自踌躇些什么。 “怎么了？” 隐约注意到了对方的异常，艾丽卡偏过了头。 不过这一次，艾希克斯没有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不脱衣服？” “……” “又不能穿着衣服泡温泉……而且你的那套衣服，应该很好脱吧。” 听到结尾的词语，沉默的艾希克斯又将身体又缩了缩。 “嗯？” “……” “啊……” 看到这里，准备脱下纳米衣的艾丽卡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接着意味深长地延长了那个代表了解的音节。 “不会是在……” “……” “害羞吧！” 窃笑的同时，默默凑近的艾丽卡突然抬起手，从背后挽住了艾希克斯的脖子，吓得对方一阵慌乱。 “哇，脸红了！”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连呼吸与心跳都听得清楚。 有一片极浅的绯红漫上了艾希克斯的面颊，那是她从来没看过的无措样子。 “有什么关系啊，我们都是女孩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 “既然这么害羞，不如下次把拉链拉上？” 歪着头的艾丽卡继续贴紧了些，两人之间，在空气中传递的，是熟悉的淡淡花香。 只是那股违和的血腥味淡了些。 默不作声的艾希克斯轻挪着竖瞳，不安地四处打量着。 她不敢看艾丽卡的脸，也不敢活动在紧张之下僵硬的身体。 “居然这么严重……看来没办法了。” “……” “只能……” …… “我来帮你脱了。” 话音落下，赶在对方做出反应前，语气认真的艾丽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她就这样简单地将显露慌乱的艾希克斯按向了身下的台面。 两人的目光相视，摊开的外套之中，只有印有骨纹的文胸与大片光滑的肌肤。 就在这样延续的某种氛围里，少许水雾凝聚，悄无声息的覆盖了地柜角落的穿衣镜。 2 夜空之上，月色依旧明朗。 和摆放在石台边的杯子一样，缥缈的热气从宽敞的露天温泉池中升腾浮起，朦胧了四周的景色。 两名相隔不远的少女正无言的坐在水中的台阶上。 …… “说句话嘛……” 又经过了一小段的沉默，低声开口的艾丽卡转头看向了一旁。 充斥着暖意的水面几乎漫到她的脖颈，在那更下的部分则很是模糊，只能勉强捕捉到大致的轮廓。 “好吧……之前是我太急……我没看出……不对，是没想到你真的会那么……” 艾丽卡缺乏底气的声音淡了下去。 另一边，利用外围石阶的落差，一言不发的艾希克斯已经将大半的脸颊沉入了水中，只留下了那双透露着埋怨的竖瞳。 “只是开玩笑的啦……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快上来吧，万一憋死怎么办。” “……” “艾希克斯……” …… “现在上来还有茶喝，再不上来我可就不管你啦。” 跟随着艾丽卡的话语，转过头的艾希克斯看向了她。 “……” “诶？……” 意料之外的短短数秒内，自顾自俯下身的艾希克斯潜入水中，隐没了自己的身影。 因为水面能见度和漂浮的雾气，艾丽卡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的具体位置。 “……你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先前还存在的少女仿佛消失在水中的人鱼公主，连一丝代表存在的气泡都没有浮出。 “温泉不能潜水啊……” 本就单调的气氛完全寂静了，可以听到些许微弱的虫鸣从远处的围篱外传来。 “艾希克斯？” “别闹了，快出来吧……” “……” 无人的静默依然持续着。 时间有点久了。 根本无法对此放心，有些担忧的艾丽卡抬手扯过身后台子上遮盖用的毛巾，开始起身在附近的水中搜寻了起来。 温泉的实际面积很大，越靠近中央也越深。 如果搜索过周围再继续前进的话，就会到达连站立都没过胸口的程度。 这让她有了些许大海捞针的感觉。 “艾希克斯……” 还是没有回应。 “你没事吧？……” 皱起眉的艾丽卡仔细环视着四周。 眼下的环境，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有危险发生。 —— “……？！” 就在那份不详的预感成为现实之前，她的身后响起了清晰可闻的水声。 反应的艾丽卡连忙回过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 从远处浮出的，正是消失许久的艾希克斯。 她纯白的长发已经完全被透明的池水所沾湿，却丝毫没有显得凌乱。 略显惊讶的神情间，水珠缓缓流淌着，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滴落汇入了下方的波纹。 一切就像月光一样纯净无暇。 “嗯？……” “你要吓死我了，艾希克斯，干嘛藏这么久，我很担心的。” “……” 从艾丽卡的话语中，艾希克斯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再一次的，她潜入水下，片刻后浮出在了对方的身旁。 “……吓到你了？” “没……没错！吓到我了。” 短暂停顿过后，想要做出批评的艾丽卡装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要知道，你这样做可是很危险的啊，万一有什么事情……” 也许是曾经提过的原因，这次的艾希克斯没有再像往常一样道歉，她只是将微微偏开的目光沉下，没有言语。 “……” “好啦好啦，没事就好……这里的水位都能游泳了，我们先回去吧。” “等等……” 依然停留在原地的艾希克斯叫住了想要转身的艾丽卡。 她的视线注视着对方，其中带着试探与谨慎。 “……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不用呼吸的话……你会不会害怕？” “……” 虽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对于这种早已习惯的话题，艾丽卡还是理所应当地摆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怎么可能会害怕，只是不呼吸而已嘛，都是小事情，就算现在告诉我你是……” 偶然的一瞥，她发觉面前艾希克斯的眼神更加认真了些。 “好吧……真的要这样想的话，其实有点没说服力啊。” “为什么？” “因为……” 话音渐弱的艾丽卡默默地咧起一侧嘴角，向着旁边偏过了目光。 “因为你之前喘的很厉害……” “……” “诶……” 紧随着拍打的水声，四下飞溅的水花映出月色，打湿了艾丽卡没有被完全遮住的侧脸与发丝。 水的温度意外是凉的。 等到试探着放低手臂的艾丽卡重新睁开双眼，不满的艾希克斯已经再度钻入了池中。? 第054章光之海 1 [——] [坐标校正] “这里是希格莉德?卡特。” “逆能者和狙击小组已经待命在最后位置。” 渐深的夜色下，两架处于隐匿状态的直升机缓慢飞行着，由于迷彩等级的全开，甚至连旋翼的余音都没有发出。 “目标的当前路线即将抵达[生命树]，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我们会在那里开始行动。” 站在机舱内的粉发少女平淡无奇地对着展开的视窗叙述现况，其中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就好像她只是旁观者，一切都和她无关。 …… “到底是什么目标？……” 听到一旁的青年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在开启的舱门边半跪着扶起狙击步枪的贝琳拉下兜帽，转过了头。 “是染血者。” “染血者？……” 听到对方说出了从未接触过的名词，瑟维斯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那是什么？” “就是杀过不止一人的危险级别逆能者。” 细微的风声中，面前的贝琳毫不在意说出了这样的话，没有任何的犹豫。 “毕竟逆能者也不全是为了人们而战……某些行为记忆会永远刻印在人的身体和潜意识里，尤其是与众不同的你们，只要做过那样的事，就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最后对着他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拉回了自己的兜帽。 “……” 是这样的吗…… 思考着贝琳的话，看向舱外天空的瑟维斯陷入了沉思。 “莱依，目标来了，装填麻醉弹药。” [“是，队长。”] 2 琳琅满目的视野上升着，仍然感到新奇的艾希克斯扶靠在全景电梯的围栏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下方的乐园街道。 那片恬静的黑暗中，只留下了一盏盏独自守候旅人的孤单灯光。 “这样的地方你也没来过吧？” “嗯……” 荡漾的辉芒星星点点的坐落在远处，环绕着早已停滞的摩天轮。 这里是[伊甸]乐园中最高的观光塔，名为[生命树]。 不止是名称，塔身的外形也参考了树木与藤蔓的艺术构造，并将其应用在了钢骨的设计中。 只要登上这里的顶端，就可以看到整座[绿都]城市中的缤纷夜景。 “……” 好想多待一会啊…… 温暖灯光的普照下，所有的事物都在缩小远去。 玻璃外不时会有相连的钢架掠过。 “漂不漂亮？” …… 城市，成为了星河。 艾丽卡的身旁，遥望的艾希克斯眨动着入神的眼眸，一时忘记了回应。 “……” 这里就是…… 大家的世界…… 能让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的世界。 …… 接下来，她们会不会到达星空的彼方呢。 —— [4F] [观光台] 正在运行的电梯柔和地停住了。 在那之后，开启的厢门带进了少许轻缓的气流。 “果然没人。” 回过身的艾希克斯看向了走出电梯的艾丽卡。 视线中的塔顶没有任何人影，只有空荡荡的观景平台。 “那这里也是我们独享啦。” “……” 打量着四周，艾希克斯试探着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过，在拂动中央树藤叶片的同时，也撩起了她披散的长发。 “冷不冷啊，要不要把拉链拉上？” “……不冷，没关系。” 向着回头询问的艾丽卡，低声回应的艾希克斯莫名有些低落地笑了笑。 “艾希克斯！快来看这边！” 安宁的氛围中，回头示意的艾丽卡小跑着来到贴合着玻璃的天台围栏旁，把目光望向了远处繁华的城市。 “这边景色真的超好，快过来看看！” “……” 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神色有些忧郁的艾希克斯低下头，最后扫了一眼长凳上凋落的枯叶。 …… 不行。 3 “那真的是，艾丽卡？……她怎么会在这，而且还和那个染血者目标在一起？” 直升机的舱门边，放低枪口的贝琳喃喃自语着。 这番话同样被她身旁短暂呆住的瑟维斯察觉了。 “你认识艾丽卡？” “废话。” “……” 所谓的目标，正是瑟维斯那天在零号废墟的错觉中所看到的少女。 只是这一次更近了。 [“队长，怎么办？”] “暂时，先等一下吧。” 4 “怎么才来啊。” 等了一会的艾丽卡转过头，将视线落向了从身后走来的艾希克斯。 “怎么了？” “……” 可能是不想让围栏边的艾丽卡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重新抬起目光的艾希克斯勉强留出了笑意。 “来看看吧。” “嗯……” 望着对方的所指，她缓步走着，停在了艾丽卡的身后。 随后扬起嘴角的艾丽卡将双臂交叠，靠在了围栏的铁杆上。 冰凉的风依然吹拂着。 “好久都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能在这边重新玩到这么多东西，还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 “虽然想天天都这么玩……不过，万一之后忙起来，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 慢慢缓下语气的艾丽卡眺望着远处的尽头。 与先前所见的摩天轮相伴，遍布的灯火仍未停熄。 “而且有的时候，说实话，这种地方看多了之后，就会真的很希望世界能够快点回到和平的样子。” “……当然不是说现在不好，其实就是想着未来的某一天，那些讨厌的黯灵能彻底消失，那样的话，我和队长他们就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不用再出任务，也不用再拼命地战斗，只要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好。” “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这样想过这样的事。” 话语的间隙里，一旁静静听着的艾希克斯始终没有回答她。 “至于父母什么的……有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到他们，但印象里的他们都很讨厌，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突然切过话题的艾丽卡神情中逐渐没有了最初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严肃。 “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 “算了，不说这些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的艾丽卡伸出手，拉过了身边默默静立的艾希克斯。 在她指尖所指的方向，是围绕着绿意的乐园广场中心。 “要看那边哦，一会会有神秘惊喜的。” 不知为何，艾希克斯的手在微微颤动着。 即使是相隔装甲，那份短暂的触感还是传达到了艾丽卡的心里。 “有点冷了吗？那还是……” “……” 低沉的竖瞳回应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艾希克斯？……” 时钟的尾数归零。 高塔的远方，位于中央的圆环广场此起彼伏地升起了大片的焰火，随着数缕闪耀轨迹的消散，七色的粒子在静谧的夜空中绽放出了茫茫光辉。 “快看！已经来了！” 传递的声音引过了两人的注意。 呈现在眼前的场景，四散的光点如同星芒，在残月之间组成了斑斓的光之海。 她们的世界还在持续着。 “……” “怎么样，还喜欢吗？” 彼此相视中的宁静，轻缓的话音泛开，在那双湛蓝的眼瞳中显露的，是和那时一样温柔而无法回避的神情。 “喜欢……” “那……从现在开始，你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了。” “……” “因为有我在。” 简单的话语。 就在那一刻，有某种已经被遗忘的情感取代了艾希克斯的思绪。 [永远] “……” “还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疑惑着收起笑容的艾丽卡关切的转过了头。 绮丽的光芒闪烁在空中，偶尔能照亮她们的目光。 “……艾丽卡。” 移步离开围栏的艾希克斯叫了她的名字，第一次。 “嗯？……” “……” 期望与不舍留存在她暗淡的眼瞳中。 “对不起。” “……？” 还未等回过身的艾丽卡做出反应，抬起手臂的艾希克斯已经将指尖推向了她的胸口。 伴随着解体的金属杂音，跳动泛开的绯色电流拆碎了她倚靠的栏杆。 “……？！” 喀—— 下一秒，两颗渗透着微光的子弹钉在了极近距离的地面。 苍白的迷雾爆散而出，吞没了眼前艾希克斯如释重负的神情。 “……” 我很抱歉…… …… 仿佛慢放的一切，失重感传来。 看着消失在白雾中的少女，最终还是没能将手臂触及对方的艾丽卡不解地下落着，连同分离的残骸一同坠向了遥远的塔底。? 第055章魔女狩猎 1 “艾丽卡！” “别跳！先听指令！” 看着一旁焦急的瑟维斯，喊出极其简短话语的贝琳武装了全覆盖面甲，然后向着舱边的近处丢下了狙击步枪。 “……？” 还未等他反应，从门边借力的少女已经跃下了直升机。 暗色的斗篷飘动，随着机动启动的光芒，脱离隐匿范围的贝琳在一阵飞溅的火花中攀附在了下方的塔边， 紧接着她又跳向另一边的钢架，消失在了瑟维斯的视线中。 “……” “继续作战。” 毫无波动的希格莉德捡起了掉落的枪械，将其放在了座位旁。 [“麻醉烟雾还没起作用，目标仍然在活动！”] 作战频道中的声音来源，是B组的莱依，她的声音中隐约有了一丝慌乱。 “部署逆能者压制装置，使用贯透弹药直接狙杀。” [“再装填！”] 圆筒状的机械被直升机的发射仓投出，旋转附着在了被弥漫的烟雾遮盖一半的平台中心。 与装置缓缓展开的四角同步，淡紫色的屏障虚幻地笼罩了整个塔顶。 …… 白雾中的猩红迷茫地晃动着。 直到一颗散发着湛蓝光芒的尖锐子弹从枪火中脱出，旋转着穿入了雾气。 喀嘶—— 一切发生的太短，几乎是在同时。 完全偏转路线的子弹击中了缓慢旋转的压制装置，在电花中彻底将它撕为了碎片。 “什么？……” “……” [“攻击失效……好像电磁反应。”] 远处的塔顶，四下散落的零件坠入了雾气间。 [——] [“……这里是贝琳。”] 沉寂片刻的通讯频道中出现了莱依之外的声音，在紧跟展开的窗口中，收叠面甲的贝琳进入了几人的视线。 [“坐标位于塔下，已确保战斗员艾丽卡的……喂……”]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另一边的手臂推开，毫无防备地跌向了视窗外。 “……？” [“你们发什么神经？瑟维斯？你……”] 短暂露面的艾丽卡很快又被贝琳强行压了回去。 [“这里交给我！……”] [——] 塔顶的气流开始流转。 短短数秒内，十余只漆黑的身影从塔下的死角汹涌飞起，包围扑向了两架隐匿状态的直升机。 “……！” 这是…… “发射飞弹。” 瑟维斯思考的间隙，瞥过一眼的希格莉德同样武装了面甲。 数十枚泛有浅光的黑色弹头跟随着她的指令弹射而出，拖着淡蓝的尾迹在空中炸裂开来。 ——…… 爆燃的热浪席卷扩张，轻易淹没了渺小的鸦群。 颤动的能量与撕裂的羽毛摇摇欲坠，在灼烧的余火中四下飞散。 “……？！” [“这是什么？……”] 就在几人的注视下，烟雾中的碎片重新开始了聚合。 一切变化回到了最初，接连复生的乌鸦摆动着身体，再次冲向了在原地迟疑的直升机。 “关闭舱门！” 对于这次作战来说，直升机正在塔顶边缘，这是最后的机会。 “先让我下去！” 不顾对方的回答，屏气的瑟维斯直接对准下方的平台，跳出了机舱。 这样高度还不需要太多能力缓冲。 他平稳地翻滚落至了塔边的围栏旁，一同落下的还有另一架直升机上的那位黑发男人。 “……？” 好像是加里？他怎么也…… [“走开走开！……”] 莱依…… 身后显形的直升机已经远离了高塔，在鸦群的攻击下摇晃着。 虽然舱门确实有关闭，但是疯狂的乌鸦用喙卡住了缝隙，挣扎着想要挤向直升机的舱内。 摩擦之间，附装在外部的装甲不断传递着渗人的声音。 [“嘁……”] 在希格莉德的装甲刀刃声中，两架摇晃的直升机逐渐失去了高度。 “……” 该死…… 紧凝眉头的瑟维斯站起了身。 另一边，从加里身旁凝成的数枚火球飞向了从消散大半的雾气中现身的白发少女。 她抬起手，瞬间从前方升起的寒冰障壁挡下了攻击。 在这样的冲击下，飞溅的火团点燃了地面与树藤，也烧毁了剩余的麻醉烟雾。 随即袭来的数道寒冰气浪粉碎了散发着水汽的冰块，从霜雾间划向了加里的方向。 “……” 要快点去帮他才行…… 确认加里能躲避攻击后，在原地站定的瑟维斯汇聚了空气中的热量，压缩形成了耀眼的火焰光束，恐怖的高温改变了空气密度，附近的场景开始扭曲了起来。 也许是只将视线专注在了远处的男人身上，艾希克斯迟了一些才注意到了扫来的焰束。 等她想要行动时，闪耀的光已经划过了她暴露在外的腹部。 “……” 很快，暂时僵住身体的艾希克斯来不及抬起手，数枚被她忽略的火球卷土重来，先后击中了她的肩膀和附近的地面。 这一次，爆出的烈焰把她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 结束了吗…… 残余的火花飘摇升起，正在燃烧的木炭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炽热的光芒里，扭动的火焰继续在塔顶蔓延，吞噬着其他所接触的物件。 转过头的瑟维斯看向了不远处一言未发的加里，他脸上没有一丝劫后余生应有的情感。 唯一有的只是沉默。 …… “你有什么资格……” “……？！” 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少女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减淡的火光中，像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她垂低的右手握着一把散发着水汽的寒冰长剑，而左手扶住了沉下的脸颊。 四周燃烧的火焰抚擦着她苍白的皮肤，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伤痕。 “……” 怎么可能…… …… “都是因为你们……” “都是因为你们的错……” “如果没有你们……” 她分布着黑色骨纹的外套被塔顶的夜风拂起，在火中摇动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隐约有淡红的光粒从混入了火花之间，与它们一同浮荡升向了夜空。 “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 “我会把你那没用的身体切开。” “一件又一件的挖出里面的垃圾。” “再让我的眷属把你活着吃掉。” 轻笑着的艾希克斯放下了手，显露的面颊之上，她充满狂气的竖瞳正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看着吧。” 随后被她抬手抛出的寒冰长剑旋转着飞向加里了身侧。 “……？” 是丢偏了吗…… 攻击的轨迹不正确，看到这里的瑟维斯移回目光，想再看一眼火焰间的少女，但这时的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 重新在近处出现的艾希克斯抓住了回转的长剑，泛红的刃锋在光粒间留下轨迹，直接斩下了加里的右臂。 “咳……” 从疼痛中勉强止下了后退的步伐，凝紧眉间的男人看向了身前的少女。 对方正低沉的笑着。 …… 血…… 呵呵呵…… 是血…… 溢洒的鲜血中，面露喜悦的艾希克斯还未刺出下一剑就被冲来的瑟维斯撞倒，两人都翻滚倒在了布满余烬的地上。 “……” 抵抗着惯性而后滑的手中勉强保留了长剑，只是先前欢愉的感觉被打断了。 冷下目光的艾希克斯先一步起身想要继续冲向捂住伤口的男人，却被突然传来阻力限制了行动。 “别碍事……” 她转过头，看向了倒伏在地上，抓住自己腿部的青年。 “……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是做好必死准备的眼神。 “……” 她怔住了。 并非是因为青年的决心。 而是因为他的面庞。 似曾相识。 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 …… 是谁？ 迟疑的艾希克斯转过头，看向了依然跪倒在不远处的男人。 “为什么……不跑？……” “为什么不跑……” 应该逃啊…… 为什么…… [……] 一如往常的迷茫，一些属于他人的记忆片段闪过，占据了她的思考。 “……” 我不要看这些……不想看…… 为什么…… 一阵摇头的艾希克斯再次迈动了脚步，当瑟维斯反应过来时，他的手中已经空荡一片，就像对方的腿穿过了他的手掌一样不可思议。 “……？！” 身体被冰晶固定住了。 “为什么你要那样做？……为什么不逃跑？” “呵……” 猩红双眼的注视下，强撑着痛感的加里笑着，冷哼了一声。 “杀了我吧。” 平淡，如同请求着自己的死期。 “……” “乌鸦小姐。” 听到最后的称呼，临近崩溃的艾希克斯喘息着，抬手猛地对加里低下的脖颈挥动了长剑。 然而那不可一世的剑刃却在接触对方染血外套的同时破碎，被分解为了凋谢的冰花。 “为什么……” “明明……” “为什么……”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手中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没有办法理解，脑海中很是混乱。 “……” 如果大家…… 抱住头部的艾希克斯无力地跪坐在了地面上，缓缓低下了目光。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为什么……一定要做那种事呢…… 明明大家都可以幸福…… …… 为什么呢…… 飘摇的绯红淡光随着少女的沉默失去了颜色，尽数消散在了空气中。 依然倒伏在地面的瑟维斯一点点地恢复了行动，稍加试探的，他收回手臂，努力在指尖打出了微弱的火花。 “……” 刚刚的时候……没法使用异能。 是那些能量的问题吗？ 通过这一次的交锋，他已经了解到了火焰能力无法伤及对方。 但即使这样，在危险暂时消失的这个时机，他仍然认为要做些什么。 否则在加里的那边，长时间的失血绝对会出问题。 但就在瑟维斯想到方法前，远处静默的少女比他先一步抬起了头。 被她抓得凌乱的白色长发下，是低沉失落的神色。 就这样，自顾自地发呆了许久，略显虚弱的艾希克斯勉强站起身，将目光落向了仍有火花熄灭的天空。 她的身体摇晃着，步伐也十分的不平稳。 “……？” 有点奇怪。 困惑的瑟维斯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支起身体，观察起了远处漫无目的后退的少女。 她的视线飘忽不定，不知是在找寻着什么。 “……等等！” 此时才察觉的话语已经太晚了，脚步的终点，无神的艾希克斯碰断了因火焰变得脆弱的围栏，和那时的艾丽卡一样，她再无支撑的身体彻底倾覆，倒向了塔下。 立刻起步奔跑的瑟维斯慌忙赶到了边缘，向着下方投去了视线。 …… 夜色依旧。 他的目光什么都没有搜索到。 …… 那位行为怪异的少女。 凭空消失了。? 第056章最后的夜 1 深夜中留存有一线白光。 [生命树]的上空，开启探照灯的搜索直升机还在滞留着。 “……” 低缓地叹了口气，贝琳拍打着扫了扫自己的肩膀，然后将视线从塔顶移向了并排坐在草坪边地砖上的两人。 那分别是赌气般盘坐的艾丽卡，以及拉下兜帽，短发上布满残枝断叶的莱依。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其他穿着的警备员或战斗员分布在周围，查看着一些残余的痕迹。 …… “不要紧吧，伤亡怎么样？” 听到声音的贝琳和坐着的莱依一同转过头，看向了从路灯下的小道上走来的红色长卷发女人。 是支援小队[心之音]的赫蒂，之前的疏散任务也是她们完成的。 “还行，目前只有一位逆能者，布莱克?加里重伤，已经送医了，其他人没事……就是可惜了这个观光塔，维修费用不会要七位数吧？” “嗯……你是[冥视]小队的队长，鹰眼贝琳？” “请……不要带那个前缀。” 偏过头的贝琳目光显得有些不自然。 “好吧，贝琳，这直升机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 在赫蒂所看的方向，是两架侧翻倒在不同地方的直升机。 从完好程度上来说，似乎不像是坠毁，连在整体结构中最为脆弱的桨叶都没有损坏。 其中一架躺在不远处的小广场，另外一架撞过了附近的树木，沉没在了茂盛的草地中。 “驾驶员是怎么开的？” “不是开的，是直接从塔顶掉下来的，大概是……” …… “才不是！” “等等，队长说……” 一直沉默的艾丽卡突然起身，想要拦住她的莱依还未站起就直接被对方擦倒在了地上。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你知道我是怎么下来的吗？” “行了……你怎么能帮黯灵说话。” 反驳的贝琳挡住了艾丽卡，但她依然推挤着，想要到达赫蒂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那些乌鸦是黯灵，它们身上带黯尘了？” “……” “赫蒂！你别听这个腹黑的！” …… “乌鸦吗。” 喃喃的赫蒂低下头，看了看展开的面板。 “侦查无人机确实是被像是乌鸦的类黯灵生物摧毁了。” “……” “还有一些伤害事件……别搬！” 察觉到了旁边的异状，她抬起手，将念动力附着在了有几名战斗员散开的直升机上。 很快，倾倒的机身被缓慢扶起，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但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 “哼……” “坐下，艾丽卡。” 贝琳皱着眉头，把不服气的艾丽卡又压了回去。 “她怎么了？” “谁？” “地上那个。” “……？” 面面相觑的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向了倒在地面的莱依。 “莱依？” “……队长……让医疗队把我抬走吧。” 重新开口的少女有气无力地说着，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伤员吗？” “不是……” 面对赫蒂的询问，贝琳清了清嗓子。 “可以，要抬的话，直接送到伊丝佩克特的疗养院吧。” “呃，不用了队长，我好了。” 2 安静的作战指挥室内，仍然落座在席位间的操作员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仪器也被关闭，处于了待机状态。 “无人机残骸传来的图像确认完成，没有找到目标二和代号[夜鸦]的最后行踪。” “……” 还是消失了。 无言的布鲁斯特低下头，将空出的咖啡杯摆在了一旁。 “还能侦测到残余的能量吗？” “大概没办法……所有的目标身上都没有可识别追踪的能量。” …… “辛苦了。” 许久的沉默，布鲁斯特转过身，缓步离开了指挥位。 这句话，代表了一天的结束。 也代表彻底的无功而返。 部署的无人机被怪异的鸦群尽数摧毁或瘫痪，好在执行任务的部队只有一人受到创伤。 这样的损失还处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 只是，危险的染血者和造成恶劣杀害事件的[夜鸦]依然潜伏在城市，如影随形。 “将系统代理权转交给[梅卡普洛]，设置最高监视级别，解散。” “……是。” 看着远处做起离开准备的几人，在后方默默找到一张长椅的布鲁斯特坐在了上面。 他还有一件需要得到结果的事，所以他不能离开。 不知不觉，在渐暗的灯光下，停留在远处的身影都先后示意着离去了。 逐渐空荡下来的作战大厅只剩下了静坐的布鲁斯特一人。 …… 尽数熄灭的设备汇入了余光外的黑暗。 又是一段漫长无声的时间过后，姗姗来迟的通讯轻音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 [“指挥官，我是赫蒂。”] 临近的眼前，展开的视窗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得到进展了吗？” [“没有。”] [“现场的搜索队没能找到合适的线索，包括生命树的塔顶及周边的草坪广场。”] [“就连卡诺外壳上的损伤都没有检测出任何的残留物。”] “……” [“对了，幸存者的目击证词全都是一种。”] [“就是这次出现的类黯灵生物夜鸦，拥有不正常的自我修复的能力，以及……”] [“完全抵抗麻醉烟雾的染血者目标，在压制装置处于开启状态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反弹了贯透弹。”] [“……”] 少许战斗装甲发出的摩擦声中，赫蒂看了一眼身旁的视野外。 [“至于参与作战的两名逆能者，瑟维斯?鲁珀特和布莱克?加里的战斗报告，现在暂时还没来得及收集……”] “先将作战区域警戒封锁，确保幸存者的回归，报告方面我会有其他安排。” [“是。”] …… [“指挥官？”] 通话结束的前一刻，放低声音的赫蒂阻止了视窗的关闭。 “说吧。” [“请问……”] [“伊迪丝她，有和您发过联络吗？”] “……” 淡蓝的微光闪烁在阴影间。 空气陷入了沉寂。只有那份不详的预感还在生根发芽。 3 “把那些碎片收起来，直升机先留在这里。” “……现在可以走了吧？” 默默打了个哈欠的艾丽卡站起身，仍存不满地走向了代替[心之音]小队指挥的贝琳。 “你还好意思问，指挥官的通讯你也想插一嘴？” “有什么关系嘛。” “……” 贝琳无奈地沉了沉目光，接着以平和的神色招呼起了坐在灯光旁的另外一名少女。 “莱依，去帮一下莎莉。” “好。” 在贝琳所示意的方向，还有两位穿着相似斗篷装甲的少女，应该是和她们同小队的成员。 “……” “可以了。” “……？” “你先走吧，艾丽卡。” 环顾四周的贝琳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了等待的艾丽卡。 “可以了？” “……是啊。” “那你们……？”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了稍微奇怪的语气，好像要询问什么。 “有没有找到要抓的人啊？” “……” “哼……” 看到贝琳无法回答的神情，轻哼了一声的艾丽卡转过身，跟上了路灯所投下的轨迹。 “我走啦，你们慢慢忙。” …… 视线的死角，昏暗的身影在枝叶间梳理着羽毛。 那双幽绿的眼瞳划动着，直到目送了少女的离开。? 第057章血色涟漪 1 好冷…… 好冷…… 细碎的雨滴声音。 彻骨的寒意，和记忆中的一样。 …… 这是在哪里呢？ “……” “好冷……” 湿冷的风从敞开的窗外流进，吹打在了伊迪丝的脸颊上。 身体还在颤抖，她将被子中僵硬的四肢向着胸前缩了缩，勉强张开了暗绿色的眼眸。 视线很模糊，头脑昏沉沉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这是…… 一点点醒来的少女尝试着，聚焦了几次涣散的目光。 失败了，眼前的四周就像蒙上了雾气。 好难受…… …… 对了……药。 身上的，是睡衣。 没有可放置药瓶的口袋。 “……” 在…… 被她伸出，暴露在外的手臂像是被寒意割裂一般，以及之后的肩膀与胸口。 伊迪丝抖动的手指抓上了床头柜的把手，打开了里面的抽屉。 里面是一些熟悉的杂物。 还有一枚药瓶。 如同希望的绿洲，她缓缓抓过了瓶身。 “……” 没有重量，里面是空的。 掉落在地面的瓶盖滚绕着倒下。 对了…… 这里…… 是…… …… 家…… 视线恢复了一些，轻摇的窗户外，暗淡的光芒从灰白的云层中渗出。 已经是早上了。 振作起精神的少女从被子中支起身，迎接了这严寒的冻狱。 …… 要把窗户关上才行。 轻挪着踏上冰冷地板的双脚麻木了，她迈起摇晃的步伐，慢慢走向了那漫长的终点。 “……” 还差一点…… 迎面吹来的风有点大，让她弱小的身躯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 没问题的。 终于，在来到窗边的几次尝试后，用出大部分力气的伊迪丝紧紧关上了打开的窗户，冷寂的室内逐渐回温。 “……” 药在哪里呢？…… 她无神转过的目光搜寻着，最后在一阵茫然中停至了悬挂在衣架上的斗篷外套。 口袋…… …… 还要继续前进。 没有停下的空余。 虚弱的少女低下头，看向了脚下随路程后移的地板。 视线又开始模糊了。 “……” 到底是怎么了…… 停滞的脑中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正在进行的所有，不如说是依靠本能的行动。 …… 还有多远…… 她支撑着抬起头。蓝灰色的暗淡布料映入了眼中。 上面沾染着腥红的痕迹。 “……” 微散的瞳孔收缩了。 紧接而来的记忆像是快放一般划过了她的脑海。 黑暗中的全部。 无法抑制的反胃感。 “呜……” 少女跪了下来，扶着衣架边的地柜干呕着。 到底……是怎么了…… …… 不能这样…… 将要昏迷的前一刻，她用手臂撑住了地板，勉强保留了微弱的意识。 要…… 要先吃药才行。 [▓……] 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回归了。 这次的更为清晰，让她更为恐惧。 “……” 快点…… 接近脱力的伊迪丝抓紧柜子的边缘，强行支起了身体。 不明来由的，她的全身都很沉重，喘不过气来。 在这仅存的思考里，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有向着眼前外套的口袋，翻找，再翻找。 …… 必须要快点…… …… 在这里…… 没错，是在这里。 短暂的触碰与确认，以及在那之后的抓握，她成功拿到了有着单调标签的药瓶。 找到了。 没有水也无所谓，只要有药就好了。 [▓▓▓……] [▓▓▓▓▓……] 倾倒的瓶口洒下素白的残影。 直到掉落在地板的药片发出弹音，跪坐的少女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倒出了相当多的部分。 [▓▓▓▓▓▓▓……] [▓▓▓▓▓▓▓▓……] “……” 不知道是怎么了…… 突然…… …… 不想吃了。 意味不明的低语声中，她呆滞地注视着手中堆起的药片。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轻快了起来。 不会再冷到发抖。 心情也变好了。 [▓▓▓……] [▓▓▓……] 嗯。 [▓▓丝……] 杂乱的音色清晰了许多。 很快，持续的低语声能够听到内容了。 那是温柔婉转，似梦似幻的女性声音。 [伊迪丝……] “……？” 恢复精神的少女转过头，看向了身旁。 门外的客厅只有一片沉寂，开启的房门静默着。 [伊迪丝，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 她平淡的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做出回答，连对现状的一丝疑虑都没有产生。 [伊迪丝，我的孩子。] [请不要忘记。] [我是你的妈妈。] [弗琳德莉卡。] “妈妈？” …… 原来…… 是妈妈啊。 …… 妈妈…… 为什么今天，会直接叫我的名字呢？ 明明平时都…… [不需要害怕。] [我一直。] [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嗯……” 专注目光的少女傻傻地笑着，迷离的眼瞳中不再透出光彩。 “妈妈……” [你是最优秀的孩子。] [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 [我一直都想将你拥到我的怀里。] [一直都想。] “我也好想你……” 少女的眼神乖巧地看着某处，仿佛那边就是她的至亲之人。 她们既是久别重逢，也是朝夕相伴。 只要时间还在流动，她就可以去做任何事。 这样的世界，无论怎样都好。 [伊迪丝。] “……” 她独自一人沉浸在这安详中。 [时间到了。] [可以……] [来到妈妈的身边吗？] 言语间的感情变得更加宠溺，让少女的那颗心都快要融化。 [我们一起。] [向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复仇。] [用这份力量，创造出一个不会再有冲突的世界。] [让所有人都能在这永夜中安眠。] [让所有人都不会再被这虚假的尘世束缚。] [一切的隔阂都会被消去。] …… [伊迪丝。] [你愿意和妈妈一起来吗。] “……” “好的，妈妈。” 平缓淡漠的语句中，留下的是少女的坚定。 “我会跟着您，和您永远在一起。” [伊迪丝，好孩子。] [现在只差最后的过程了。] [我真的很想立刻和你在一起。] “要怎么做呢，妈妈。” [不需要担心，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 不管多久…… [首先。] [吃下那些药片吧。] 话语的结束，淡淡笑着的少女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先前倒出的药片依然堆在上面。 随着她手臂的移动，位于顶端的零散几枚失衡了。 它们滑落而下，无声地翻滚着。 最终消失在了苍白的指缝间。 [吃掉它们，我们就是一心同体，永远都不会分开。] [你会成为永夜的神圣使者，为了所有人的梦。] [而我。] [会一直。] [一直爱着你。] …… [像弗琳德莉卡一样。] [像你的妈妈一样。] 消散的尾音中，少女依旧笑着。 “嗯。” “妈妈……” 她移过了另外一只手，将温暖的药堆合捧。 用那幸福的表情，把自己的一切托付，沉入了那片洁白。? 第058章冰冷之雨 1 走廊边的铁质长椅反射着暗光。 与所有冷色相伴的，是久违的寒冷感觉。 其中空荡的一排，正坐靠在椅背上浅眠的瑟维斯缓缓睁开了轻闭着的双眼。 “……” 与仍然迟钝的身体不同，初醒的意识意外有着几分清醒。 就在这样被逐渐驱散的睡意中，他挪动着视线，首先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 似乎是在昨天和加里一起被送到伊丝佩克特之后，因为治疗准备的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回到家，所以只能在这里的等候区睡了一觉。 除了气温的变化，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应该还是清晨，几乎看不到有人驻留在此，只有来自远处窗外的阴沉光芒投射在地面上。 …… 下雨了？ 注意到了窗口暗淡的色彩，从背垫上坐起身的瑟维斯舒展着身体，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好在有那份能力的帮助，他很快就让身体的温感与知觉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只需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看过了身边的长凳上没有遗留的物品，他尽量利落地站起身，向着光芒所在的方向迈动了步伐。 昨天的温度还没有降到这么低，应该是凌晨的气候有了突然的变化。 略带沉思地察看了几次周围的布设，最终在走廊的窗边缓下脚步的瑟维斯将手搭放在临近的台面，举目望向了朝雾中的绿意城市。 远处淅淅沥沥，如同长线的细碎雨滴自天空倾斜坠下，它们擦过庭园中的暗色叶片，与附近的雾气一同交织隐没在了石砖与草地中。 看起来下的不大，也许才刚刚开始。 …… 艾丽卡应该不在这边。 将目光散开些许的瑟维斯继续思考着。 虽说她昨天没出什么意外，但是被送到这里的只有自己和加里。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要塞或宿舍。 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对方的行踪，瑟维斯打开面板看了一眼时间。 “……” 这个时间…… …… 有点早了。 他知道，如果是因为这样无用的理由而打扰到了艾丽卡的睡意，她绝对会产生远超常人的起床气，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着某种莫名的距离感。 类似的经历，其实并不是没有过。 无奈的瑟维斯回过了身，在起步的间隙，他将目光落向了走廊远处的环形十字大厅。 那边布设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些排列的信息，不过这种距离无法阅读。 “……” 还是先去看看加里的状况吧。 …… 至少要确认一些事情。 就这样，一路沿着布设温馨的走廊，默默想着什么的瑟维斯独自走向了加里所在的病房位置。 2 嗒—嗒— 要塞落地窗旁的长廊上，沉稳的步音回响着。 还在低头赶路的琳正专注地看着手中显示有一些数据的平板，这样毫无停留的步伐里，那件宽大研究服的衣角随着擦过的微风浮起，被轻轻撩向了两边。 可能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降温，她已经穿上了灰白条纹的保暖袜，那双凉鞋也被替换为了能够和护膝相配的暗色军用短靴。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穿搭有着一种特别的观感。 “下一步是……” 琳喃喃自语着，不时用手指在轻薄的面板上点击或滑动。 至于上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全方位的机械深层解析图。 隆——— 云层间的雷光蠢蠢欲动。 “嗯？……” 少许惊讶中，被这闷响打断思路的少女放下了被切为待机模式的平板。 …… 雨又变大了吗？ 她疑惑着转过身靠近了一旁的落地窗，在用手轻扶的同时，她将自己的胸口与脸颊贴上了那块透明的玻璃。 窗外的雨点依旧细微，低处的地面已经留下积水。 “……” 细节结构上的防水处理有考虑过很多，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埃利诺他调试的传送装置会不会出事情…… 观望着眼前变化的光景，发呆的琳逐渐沉入了思考。 她温热的体温和呼吸还在持续，在遍布凉意的玻璃表面留下了一层附着的微小水珠。 关于她这几天才完成的全部努力。 只要能在今天做好最后的压力测试，她和埃利诺的成果就可以在天空下绽放光彩了。 说实话，她想亲眼看到过程，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由于领域分配的关系，想要全部做到却很难。 “……” 大概还需要一些数据调试，确保组合节点的精确性。 还有配重和传感同步模块…… …… 水雾汇集为了水珠。 露出认真表情的琳自顾自地计划着，转身离开了落地窗前。 3 “……” 应该就是这里了。 记忆中院方所安排的病房前，紧张的瑟维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无人的四周。 的确是这间没错。 …… 先看一下他在不在好了。 喀喀喀—— 指节与门板相碰的声音干脆而简单。 他连续轻敲了几次，直到房间的主人做出了回应。 “……进来吧。” 些许对拜访的不悦从冷漠的低沉男声中透出。 还好对方早就醒了。 “是加里吧？” 谨慎问着的瑟维斯推门走进，接着从身后带上了门。 延长的沉默中，他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这是一间细致的单人病房。 最重要的是相对于走廊，房间的温度有明显的提高，不会让人产生细微的冷意。 就在眼前的不远处，通过治疗已经将先前伤势恢复大半的男人盖着薄被，坐起靠在素白的床头，还有大量整洁的绷带缠绕着他的伤口，手臂以及一侧的身体。 “原来是你啊。” 延续的语气毫无变化，平常中有着疏远的神色里，可以看出他对这次的看望并不欢迎。 “嗯，昨天我看你伤的很重，所以……” “直接说吧。” 他一眼就看穿了瑟维斯的真正意图。 虽然站在床边的青年有着出自纯粹关心的部分，但包含更多的，是想要得到某种答案的心情。 “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加里确实说对了，不过瑟维斯还是选择了先询问对方的状况，他并没有想过对自己的疑惑强加掩饰。 “差不多，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昨天在塔顶遇到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她吗？” “……” 气氛僵滞了 这样的现状，不需要太多说明，不管是谁都会明白瑟维斯的话中所指。 “不认识。” 面无表情的加里没什么反应，他的语气依然如旧。 “呃，主要是因为，我在之前参加任务的时候，从零号废墟的建筑上看到过她，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艾丽卡……” “那是你的队员吧？你直接去问她就好了。” 加里偏过头，平淡地看向了窗外的暗沉天空。 “但是……你好像叫过她，乌鸦小姐？” “这没什么联系。” 肯定的拒绝语气。 无法衔接的瑟维斯一时无言，考虑到对方的态度，他只能暂时移开步伐，找到身旁的软凳坐下，先把自己的视线放向了其他地方。 “不过你知道一点就好了。” “……？” 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她和你我都不同。” 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加里的神情间没有忧虑或警告，唯一留下的只有莫名的释然。 还未等困惑的瑟维斯问出下一句，病房的门已经随着微小的对话声打开了。 “……这边。” 先行走进的是穿着整齐制服的看护员。 察觉到什么的两人共同落过了目光，就在对方的身后，是一位披挂着雨衣的白鬓男人。 “……” “早上好。” …… “指挥官先生。”? 第059章残梦 1 “嗯……” 睡眼惺忪中，艾丽卡在被褥中动了动身子。 随后摸索向身前的手掌接触到的只有床单光滑的布面，很明显，现在足够大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了。 “……” 诶？…… 仅存的睡意也一挥而散，她连忙惊慌地拉开了身上的被子，爬起身看向了疗养院房间的四周。 “你醒了？艾丽卡？” “……！” 声音就在自己身旁。 艾丽卡移回目光，终于看到了坐在床边木质地板上的卡米拉。 她的身下垫了一张垫子。 “队长……” “……？” 回过头的卡米拉疑惑地看着身后只穿了纳米衣的艾丽卡，远处开启的电视荧幕还在放送着内容。 “几点了？” “十点多了。” “诶？……怎么不叫我啊。” 发觉时间已经相当迟了，刚刚才安心下来的艾丽卡又感到了些许慌乱。 “最近不是有自由待命的指令吗，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叫你起来。” “……” …… “也是哦……” 放缓了下床的速度，艾丽卡转头看向了落地窗外。 “外面下雨了吗？” “下很久了……应该是从凌晨的时候开始的，天气预报有说。” “……” 下雨…… 好讨厌。 “先吃饭吧艾丽卡，早餐给你留下了。” “啊，好。” 坐向床边的艾丽卡站起身，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周围室内的温度控制的刚好，就连地板也是温热的，相对于战斗员分配的公寓，这里可能要更好一些。 “队长你吃了吗？” “当然吃过了，今天是因为你在，我才跟看护长临时要的双份。” “嗯……” 昨天深夜，因为不想独自回到家中，艾丽卡选择了乘坐末班地铁，直接来到了伊丝佩克特的疗养院。 虽然过程很难，但艾丽卡还是以不让过夜就睡在门外为理由，成功说服了卡米拉与看护员，让她留在疗养院的房间中。 “……” 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份用保温盖遮住的食物被放在临近的桌面上。 应该是还处于温热的状态，升腾起的水蒸汽凝结在盖子半透明的内壁上，化为了细小的水珠。 “等等。” “……？怎么了队长。” 就在缓步走近的艾丽卡想要打开托盘的盖子时，身后的卡米拉叫住了她。 “要洗漱完才能吃。” “……” “你看看你，头发都睡乱了。” “哪有啊……又不是长头发，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乱。” 艾丽卡抱怨着，抬起手摸了摸耳边确实翘起的发丝。 “……” “浴室有热水的，顺便再洗个澡吧。” “我昨天都在那边泡过温泉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好吧。” 听着卡米拉一如往常的唠叨，她只能将手移开了托盘。 “别太应付了。” “知道啦知道啦……” 2 嗒—— 指间从被推动的开关处感受到了阻力。 随着身边花洒的打开，微烫的水幕分散淋下，直接接触了艾丽卡刚褪去衣物还稍有冷意的肌肤。 “……！” 烫烫烫…… “怎么了艾丽卡？” 隐约有碰到东西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来，注意到的卡米拉转过头，看了一眼声源的位置。 “没……没事。” “……？” “……” 呼出一口气的艾丽卡用手重新抬起了开关，这次的她提前试了试水幕的温度。 “……” 好了。 热水储量的方面意外的充足，如果是目前的状况，即使一次洗上很久也没有问题。 升腾的热气间，一旁的镜子蒙上了浓重的迷雾。 滑过体间的温水汇聚成流，慢慢开始在她脚下的地砖表面流淌。 …… 经过了刚刚的刺激，艾丽卡清醒了很多。 除了对空闲的思考，她还想到了前一天晚上的经历。 那个时候，两人本应是在离开观光塔后一起去见卡米拉的。 然而灰烬小队的突然介入，打乱了她们全部的计划，她连对现状的反应都没能做出，就被艾希克斯推下了围栏。 在那之后，是塔顶爆出的烟雾。 席卷的夜风中，无边的失重感包围了她。 弯月与星空在焰火的余辉下尽数远去。 被她寄托希望的装甲暗淡无光，无论她怎样地期盼，都不会得到半点回应。 唯一留下的只有困惑。 她无法理解那时艾希克斯的行为。 直到漆黑的鸦群从下方聚集而上，包围向了她的身边。 幽绿的荧光眼瞳拖曳着残影，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飘飞的羽毛间，下坠停止了，地面的街道在气流柔缓的托浮下接近。 至于迟了些才被她注意到的贝琳。 她被分出的乌鸦干扰，咫尺之差的落向了别处。 “……” 继续沉思着的艾丽卡抬起手臂，在持续的水流中理了理被彻底打湿的短发。 那天能够见到的人的确无功而返了，也就是说，失踪的艾希克斯还处在安全的状态。 …… 可是…… 要怎么找到她呢？ 舒适的暖意上升着，包围了少女的全身。 3 “队长！帮我拿条毛巾。” “毛巾在里面。” “……” 得到卡米拉回复的一段时间后，围好浴巾的艾丽卡走出了浴室。 有一台便携式的吹风机被她拿在手上，在关好灯光与门的同时，她整理起了气流间飞散的短发。 “别把水滴到地板上。” “都擦过啦……” 又摇动了几次温热的风口，艾丽卡把平静下来的吹风机放在最近的台子上，然后走向了她最期待的托盘。 “现在可以吃了吧？” “嗯。” …… 里面会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打开了朦胧的盖子。 等待许久的目光落下，呈现在眼前的，是需要双手合捧的碗。 切碎的香菜和胡萝卜分散开来，沉没在粘稠的米点间，让那份平淡的素白点缀上了刚好的翠绿与暖橙。 另外还有大小刚好的肉块，它们同样静待着，倒映在艾丽卡的眼瞳中。 “只是粥啊？……” “很有营养的，你就别挑了。” 远处的卡米拉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被艾丽卡蹭得凌乱的床铺。 “可是……” “艾丽卡……” 为了提醒关于饮食均衡的重要性，卡米拉将自己的语气拉长了些。 受到责备的艾丽卡再次用视线在托盘附近打量了几次，接着露出了更加困扰的表情。 “队长，我不是不想吃……” “……那是怎么了？” 艾丽卡转过头，神色中满是无奈。 “是这里……” “……” “根本没放勺子……” “……？！”? 第060章幻感 1 “指挥官，伊迪丝她今天没来报道。” 辅助的灯光照亮了稍暗的区域，在那之后返回的布鲁斯特正在要塞的长廊间行走着。 跟随在他身旁的，是神情担忧的赫蒂。 “昨天的状况没有好转吗？” “还确定不了……” 他抬起手，在赫蒂的注视中放下了宽大雨衣的兜帽。 “……” “果然是出事了，新的通讯器还没准备好，昨天不该听她的，应该让她留在医务室的。” 一旁赫蒂的深情逐渐转向沉闷，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她还不能慌乱。 布鲁斯特明白她的意思。 “将后续关于调查的安排推迟，立刻带上剩余的[心之音]小队成员前往她的住处，先确定好她的安危。” “是。” 目送着身旁确认的赫蒂离开后，保持步伐的布鲁斯特打开了手边房间的门，他的视线随着动作一起绕转，最终停留在了室内落地窗边的白色办公桌上。 “梅卡普洛。” [“上午好，指挥官。”] 相同颜色的大门关闭了。 随着电子合成的男性音响起，隐藏在桌面内的全息电脑投影出了预览的操作面板。 “导出[夜鸦]行动中，目标二被排除的信息原稿。” [“确认吗？”] 于声源视窗中显示的，是某种连接着电路的设备。 暗色的弧形观察罩位于机械装甲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从中透出的蓝色光芒。 “确认。” 忽略掉处理的时间，布鲁斯特将脱去的雨衣斗篷在手边的衣架挂好，然后移步坐上了长桌后的黑色办公椅。 习惯中的咖啡还未准备，这次的他只能看了一眼静放的杯身。 [“符合的信息有一条，位于深层数据库，接下来会进行导出。”] “辛苦了。” [“……”] 蓝光在黑暗中移动了几次，没有做出回复。 画面上开始出现更多数据信息，包含照片与记录。 [残留记录] [记录A：代号-骸] “……” 果然这方面有被详细收录。 [时间——] 照片集中的图片无一例外都是清晰度很低的状态，可以看出并不是当今会用到的影像设备。 但那身标志性的衣物，黑色绒羽，以及夜色下的猩红双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遗忘。 [“这次的阅读行为会被记录。”] 湛蓝中闪过了一抹红，属于机械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 “标注S+通缉，将时间与损害信息模糊化。” “同时，隐藏音频和图像，用[夜鸦]行动中符合的最新照片集代替。” [“S+等级超出了灰烬数据库中已有的……”] “继续执行。” [“了解。”] 闪动的光暗了下去，只留下声源窗口中寂静的设备。 就这样，布鲁斯特沉默了许久。 久到足够让一杯咖啡散尽热气。 最后他叹息着抬起手，操作着全息键盘将主体的图像转向了另外的界面。 …… [艾丽卡?莱斯利] 平常的战斗员少女。 本应于月华道路上阵亡的她，却在先前[星辰]作战的尾声中，完好的与部队回归了。 而在由[赫蒂?乔伊斯]收集，[琳?塞西尔]代理提交的检查报告中，提及了少女的一切生理特征正常，无黯尘后遗及潜伏迹象。 只是自从[代号骸]同她一起出现，这方面的信息就远远超出了逻辑能够控制的范围。 应该说，[代号骸]本身就是违反常理的存在。 “……” 确实要在最后，详细收集一下她的报告。 已经不能再把她当做受害者来顾虑了。 [“信息发布完成。”] “监视状况如何？” [“没有发现目标二与代号-夜鸦的踪迹。”] “将目标二的名称替换为代号骸。” 布鲁斯特继续切换着画面，直到停留在了[监察者]卫星所发来的能量追踪图上。 “……” “梅卡普洛，地面的探测阵列有得到读数吗？” [“目前在最近距离能够侦测到的是，c-级广域非定型黯能量反应。”] [“坐标位于苍枫中心区上空，高度超过10000米，按照特性可以分为一般情况下的黯能量迁移。”] “……”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重新探测。” [“请等待。”] 皱起眉头的布鲁斯特习惯性地拿起了桌面的咖啡杯，在发现里面是空的后，他摇着头又放了回去。 卫星发来的图样有些奇怪，他本就紧绷的神经没法放过这样的隐患。 [“探测完成。”] [“黯能量的主体呈旋涡状，从中部位置检测了到自地面放射的特殊能量。”] [“特殊能量本身范围狭窄，穿透了净化屏障并连接至漩涡中心，源头为苍枫广场，能级是会被自动过滤的E-级。”] [“无法定位到详细坐标。”] “……延伸了万米以上的能量？” [“是的。”] 视窗中的机械光芒平淡如常，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不安感的，只有全程倾听的布鲁斯特。 “分析特殊能量的类型。” [“已经分析完成了。”] “……” 这到底是…… “告知所有作战人员就位。” 看过面板上信息的布鲁斯特站起身，以更快的脚步走向了门外。 2 “队长。” “……？” 听到身边的呼唤声，整理好疗养院房间的卡米拉转过头，将目光看向了已经重新穿好纳米衣的艾丽卡。 “……那是什么？” 她试探地问着，抬起的手臂朝向了落地窗外某处的天空。 “怎么了？” “那边是不是有一道光？” 少女的指尖所向空无一物，卡米拉唯一能看到的是，漫天的雨点还在从灰暗的云层间洒落。 “什么光啊？” “就是那个紫色的，那边的楼偏旁边一点。” 这一次，沉下心的卡米拉仔细观察起了附近建筑的空中，包括考虑玻璃上的水珠可能造成的影响。 但即使变换视角，她得到的结果也依然和之前一样。 “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才不是，真的有，就在那边！” “好啦艾丽卡……” 卡米拉表示理解地笑了笑，接着她转回视线，走向了不远处的门口。 “我们要走了。” “……” “我知道你不喜欢淋雨，但这没办法。” “不是啊……” “快一点吧，要赶在中午前回去才能吃到午饭，这个天气外面可吃不到东西。” “……” “我先下去了，你穿好装甲来大厅找我就好了。” …… “记得关门。” 大概是担心留在室内的艾丽卡忘记，临出门前的卡米拉又补充了一句。 “……” 难道…… 只有我能看到吗？ …… 算了。 紫色的光柱连接着天空。 最后瞥过了一眼，移回目光的艾丽卡离开了窗前。? 第061章混乱前奏 1 持续的阴雨赶走了中心区聚集的人们，硕大的广场上仅余下了寥寥几人。 不管是嘈杂或是无声，他们只是撑着属于自己的雨伞，在雨幕中或急或缓地行走着。 就在脚步与褪色的一切都被起伏的雨声所遮盖时，其中远望的一人注意到了广场中心的异状。 出于好奇与疑惑，他偏离了路线，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眼前淡薄低浮的水雾渐渐散去，位于轻溅的雨滴之间，有一名身穿斗篷外套的灰发少女正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她闭着眼睛，将双手交叉合并，做出了虔诚的祈祷样子。? “你怎么了？……” 对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没事吧？” 看到对方依然毫无反应，感到少许担忧的青年又靠近了些。 他将手中的雨伞挡在了少女的上方，以此来避免雨水继续打湿她的头发与衣物。 “快回家吧，这么冷会感冒的。” “……” “你……” “要来了。” 话音未落，轻闭双眼的少女笑了。 “什么？……” “永夜大人的使者。” 咧起的嘴角，渗出寒意。 “……” “要来了。” 2 漫长的闲暇中，站在大门围墙边的艾丽卡转了转手中的雨伞。 她抬起头，看着离心的雨滴向四周旋转飞出，但这还是无法缓解她心中的无聊。 好慢…… 细微的波纹此起彼伏的泛开，石砖路上的积水开始变多。 “……” “艾丽卡！……” 终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等待已久的艾丽卡不耐烦地回过头，摆出了一副低沉的表情。 “怎么才来啊，你好慢。” “那边的广场路很长的……而且还下雨……” 一路奔跑的瑟维斯俯下身，在洒落的雨点中平稳起了呼吸。 “知道让女孩子干等着有多失礼吗？” “抱歉抱歉……” “……接着。” 完全没有打算听完青年的辩解，艾丽卡抬起手，向着对方的身前丢出了另一把雨伞。 “队长给你留的。” “谢谢……” 反应过来的瑟维斯平稳接住了伞身，然后解开了上面的扣带。 “哼……” “……” 张开的雨布遮盖了上方的天空。 “对了，卡米拉呢？” “队长她还有事，所以让我先和你回去。” “……” “真是的……” 艾丽卡不满地抱怨着，转身踏过了清澈的水潭。 “等等！……是要回要塞对吧？” “我先不回去了。” “……？” “你不想跟着的话可以自己先回去，我就是为了给你送伞。” 从枝叶间滑过的水滴与话音一同落下，没有做再停留的艾丽卡紧握着手中的雨伞，独自走向了伊丝佩克特的石拱大门。 在她身后被留下的瑟维斯疑惑了一会，最终，他决定了跟上少女的步伐。 3 “平民疏散情况如何？” “效果不好……” 眼前的场景依然是熟悉的指挥大厅。 位于启动的仪器设备间，所有相关的人员都已经落座了， [无论何时，都要以冷静处事] 这是作为指挥官的第一准则。 然而今天，一直贯彻至此的布鲁斯特，真正的焦虑了。 小队失踪的未知，黯尘之主，染血者。 以及今天的。 [夜岚] 繁杂的危机接连不断。 他多么希望这间作战指挥室能够永久停用，但现状从未允许过。 “侦查型[梅卡尔]已经就位了。” “负责疏散的四支上级小队还在前往当中。” …… “能量反应有更多变化吗？” 通过连接侦察机的镜头，显示屏上出现了位于圆环状河水中心，如同浮岛一样的绿化建筑带。 数座同样风格的桥梁连接着外围的道路，可以看到往来稀疏的行人与车辆。 “属于夜岚的能量反应没有变化，一直都是很微弱的状态。” “在高空的黯能量反应……正在汇集向一个点。” “能级……” [——] 屏幕中处在分析中的信息突然随着莫名的干扰抖动了一下。 “……” “这……” 短暂的不安里，侦查镜头的画面开始漫过波浪般的干扰纹。 4 “艾丽卡。” 无言的两人在冷清的街道上行走了许久，始终跟随在偏后方位置的瑟维斯追赶了几步，在发话的同时看向了对方的侧脸。 “你怎么会想到走这条路？” “你问那么多干嘛？” “如果是做什么事的话……” 视线中的雨与雾包覆着远处，建筑间的显示屏播放着单调的内容，它们与灯光一同被水滴涂擦得朦胧。 “艾丽卡？” “别再叫我名字了，烦不烦。” “呃……” 一瞬的迟疑，他险些被加快脚步的艾丽卡丢下。 “雨可能要变大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要塞那边吧？” “……” “这附近应该有地铁站，我们可以……” “啊……” 发觉瑟维斯再次追了上来，无法忍受的艾丽卡停下身，恼怒地在原地看向了对方。 “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 没能继续下去的动作僵住了。 透出反感的言语让周围的一切成为了无形的墙壁，不知不觉的，充满距离感的二人又疏远了许多。 这样的气氛中，沉默的瑟维斯捏了捏手中伞柄。 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无奈地笑了。 “是啊……我确实爱多管闲事。” 伞下，青年被打湿的头发已经干了。 “但我也是真的很担心你。” “……？” 吹过的风挟带着湿冷的气息，拂动了艾丽卡的短发，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改变，从先前的敌意转为了不解。 “自从那天之后，我一直都放不下你。” “说真的，我很恨当初没能救到你的我……什么事情都办不到，还让卡米拉变成了那个样子。” “……对不起。” 这是她习惯了去厌恶的声音。 一言未发的艾丽卡将目光沉了下来。 “直到那天你能回来……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是把这当做命运给我的第二次机会……” “这份机会，不是命运给的。” 就在这时，眼神中留存着淡漠的艾丽卡开口了。 “……我知道。” “……” “是你。”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对，思考着青年后续做出的回答，几条可能发生的分支突然在艾丽卡的脑海中浮现，让她本来严肃的神情转向了呆怔与慌乱。 “不对……你什么意思！……你想死吗？你要对我表白？！” “呃……” “你是不是……” 退后几步的艾丽卡用握伞的左手挡住胸口，隐藏在她右臂刀鞘的热能刀刃随即弹出，在稍暗的环境中散发出了橙红色的光芒。 “我警告你不要乱想！” “……不是啊。” 接触刀刃的雨水被蒸发了。 “我只是想让小队的关系变好得一些。” “说什么鬼话！……居然敢提小队！果然！……你是不是也和队长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她才那么偏向你？” “偏向？什么……我没有说过什么啊……真的，只是以前有普通的聊过天，或者是请教过一些问题，其他就没有说过了。” 默默听着的艾丽卡没有急于回应。 她冷下目光，紧盯着瑟维斯的瞳孔，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静默持续了很久。 “哼……” …… “你要是敢碰队长，我就杀了你。” 错开了无声观察的视线，轻哼一声的艾丽卡收起刀刃，在略微扶正伞身后走入了雨中。 “……” “跟上吧。” 还未等留在原地的瑟维斯叹出那口遗憾的气息，面前的不远处传来了少女的呼唤。 …… 他如释重负。? 第062章无光之芒 1 “伊迪丝！……” 公寓长廊的单元门前，不安的赫蒂又敲动了几次那扇传来冰凉触感的大门。 因为天气的持续，四周能见的视线变得很是昏暗，从窗外透进的光并没有提供多少亮度，在她的身后，还有另外两位队中的战斗员正等待着。 “乔伊斯队长？……” “退后。” 发觉了等待的无果，退开几步稍微抬起手臂的赫蒂闭上眼，将散出的能量慢慢渗入了门体的缝隙。 通过念动力的帮助，其中隐藏的锁芯开始在她的脑海中立体化。 接下来要做的是如何在非暴力的状况下使它转动。 需要解锁的节点不止一处，实际的机械结构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 还要快一点才行…… 专注的思绪之外，紧附的微光流动着。 摩擦，旋转，联动。 一切都要争分夺秒。 “……” 奇怪。 这处痕迹是什么…… 有短暂的一瞬，她从本应完好的结构上感受到了一丝违和。 来不及进行彻底的分析与观察，比预想中的提前一步，紧闭的大门已经解锁，向着一侧打开了。 “……小心点。” 就这样在四周的无声中警戒着，以赫蒂为队首，开启大门的三人进入了失温的室内。 “……” “这是……” 2 [二级警戒] [所有战斗单位立刻进入武装备战状态] 要塞管理处的武器被纷纷拿起。 匆忙的人群在暗红色的警戒光芒中流动，分别集合向了不同的位置，而一旁快步行走的贝琳扫视着周围，直到她紧凝的目光注意到了远处稍晚出现的希格莉德。 “……” 她怎么现在才来？…… “队长，莱依和莎莉已经就位了。” 来自身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嗯，直接过去吧，艾丝特。” 犹豫着回应的贝琳移开视线，和身旁穿着相似的战斗员少女一同穿过了临近的大门。 3 “苍枫中心区以及来自高空的黯能量干扰反应还在增高，能级无法测定了。” “已经提高净化屏障的功率。” [——] 倾斜机身的无人侦察机撞碎水滴，持续突入着。 城市上空的积雨云层早已汇聚为了不详的漩涡形状，解析镜头中的干扰纹同样在一点点增加着。 “指挥官大人，四支上级小队都失去联络了……” “苍枫中心区的网络系统控制不了，疏散情况未知！” …… “将战备等级提高至一级，对其他分部发出支援请求，以及让所有平民，包括要塞的通常人员进入撤退准备。” 在这样的情况下，布鲁斯特依旧做着指挥。 即使超脱常理的事态不再能够控制，至少要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尽可能的保证民众的安全。 “指挥官大人！快看那边！……” “……！” 4 河流中的雾气弥漫着，泛上了尽头的大桥。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离去了，现在只剩下撑着雨伞的两人。 “真的是她救了你？” “你看我像是会为了玩笑编故事的人吗？” 发现身边的瑟维斯露出了疑问的表情，艾丽卡转过头，不满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这些我都没和队长说过……” “……” “你们没弄伤她吧？” 想到之前由于贝琳的阻止，才一直保留的疑问，这次的艾丽卡直接说了出来。 “没……她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能力，我们根本伤不到她。” “那就好，不然如果她因为这件事受伤，我绝对饶不了你。” 四周的视野状况变差了。 但她还是安心了些，起码不需要再担心艾希克斯可能受到的伤害。 “还有你也是，别人说你就信吗？她怎么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昨天好不容易能找到机会好好玩一下，正好的兴致都被你们给搅了……结果现在我连她人都找不到。” 继续抱怨的艾丽卡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仍然望着天空的某处。 “呃……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 “……那样的话，她没有能拿来联系的设备吗？” “应该没有吧……我也是没想到你们能这样，好多事情都还没问过……” “艾丽卡，你看那边的云。” 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瑟维斯叫过了她，并用手指向了旋涡状的异常云层。 “一直看着呢，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一道光束……” “你看得到？……” “嗯。” “……” 果然，那不是幻觉…… 听到青年的回答，艾丽卡感觉自己来了一点精神。 “什么时候看到的？” “刚刚，不过那片云已经保持这样很久了。” “……” 刚刚？…… …… 怎么可能？ ——— 高亢的警报声响起，困惑中有些不安的艾丽卡在大桥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将视线移回了对岸建筑上方的云层。 [警告] [一级警戒] 她没有去看视框中弹出的红色警示。 尽头的波动，紫色的光柱随着流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扩张的漩涡中心笔直坠下的流星。 闪耀的紫红光芒从凝聚的一点无限向视线的两侧延伸，在模糊的空中拖曳出了漫长的尾迹。 “……” 这是…… 艾丽卡微微挪动着跟随的目光，闪烁刹那的光点毫无停留，一直隐没在了遥远的建筑群中。 紧接而来的，是破开雨幕的猛烈冲击波。 繁星般的粒子四下抛洒，其中挟杂着迅速枯萎的叶片，以及部分被撕下的建筑外层残骸。 如同巨大的焰火绽放。 “这是什么……” 呼啸的风浪扩散开来，那片迎面迫近的气波推动着震起的积水，连带传递了某种空洞的干扰音。 嗡——嘟嘟—— 紧随席卷的乱流里，握紧伞身的两人勉强保持了平衡。 “……是电磁脉冲？……艾丽卡，你的装甲还能用吗！” 共同环绕着流星的落点，由于冲击四散的黯能量绕出华美的曲线，逐渐聚合为了旋转的紫红色能量屏障，把破损的浮岛建筑群尽数包覆在了其中。 “……好像不能。” “糟了……我们要快点离开这……” “慌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皱起眉头的艾丽卡移开先前用来阻挡冲击的手臂，躲过了对方的抓取。 “不是，如果再遇到黯尘的话……” “不用担心那个。” “……？” “上次没和你说，我现在不怕黯尘。” 冲击波消除了笼罩的雾气，再次确认视野的艾丽卡打开通讯面板，尝试起了使用上面的功能。 “你是逆能者了？” “没有……反正你别管了，我都能自己去零号废墟了。” “零号废墟？……什么时候？” “……别管了！” 要先找到队长才行…… [——] [———撤退指令] 可以用？…… 喀喀隆—— 听到了异样的响动，沉默的两人抬起头，看向了大桥的对岸。 踏出屏障的，是组成了长列编队的虚假守卫者，空气中飞散的残留光团撞上它们的盾牌，在上面拉出了浅淡的细线。 “呃……” “……” 这么快？…… 怎么办…… 冲天的火光打断了艾丽卡的思考，位于更远处的两座大桥在爆炸中垮塌，碎裂的残骸很快被黑暗的河水吞没。 “……！” “……？” 两架黑灰色的无人战机掠过了两人的上空。 它们在航线交错的同时发射了两枚飞弹，然而那份坠下的轨迹却偏离了桥体，在一阵波纹中掀起了数十米的水浪。 5 “B组战机的锁定系统出了问题，二号桥梁没有被摧毁！” “重新执行！” [——] [警告] 迂回的前一秒，位于摄像头前方的战机被空间的波纹整齐地一分为二，随后是逐一乱码的分镜。 最终，波动扭曲了残存的画面，记录战机位置的十几份屏幕全部转为了空白。 [无信号] “……” 6 隆—— 机身引爆所传递的声音让人产生了雷鸣的错觉。 漫天的雨水将飞溅的火苗熄灭，包裹着烟雾的钢铁残片纷纷落下，永远沉寂在了起伏的水中。 “……快点！瑟维斯，先把桥炸掉！” 畅通无阻的黯灵前进着，压迫着桥面的道路。 “……？！” 炸掉桥？…… 这样潮湿的环境，火焰根本…… 片刻之后，致命的黑潮就会到达，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瑟维斯的身旁，面露焦急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 …… 方法…… 方法…… [传导。] 对了，传导。 如果用桥身传导热量。 “艾丽卡，退后一点！” “……？” 丢下雨伞的瑟维斯起步奔跑，他在前方的道路半跪下身，接着将双手贴上了路面的结合处。 没错。 只要这样。 …… 积水翻滚着沸腾。 黯灵前方的道路猛然裂开，在缝隙中橙红光芒的照射下，守卫者们冲向了那片炽热。 “……” 看到这里的瑟维斯咬起齿间，用尽了全力。 还远远不够。 这是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即使是用光全部的能量，他也必须做到。 “……！” 在身后艾丽卡惊讶的目光中，迸发的热浪与冲击震碎了桥身，无数耀眼的裂痕不断在桥面上蔓延，直到升腾的火焰撕裂了一切。 7 [——] [目标完成] “……？” “指挥官大人！二号桥梁的反应消失了。” 显示着分析图的模糊屏幕上，连接着浮岛的桥梁闪烁了几次，最后暗淡了下去。 8 “结束了对吧……” 虚弱的瑟维斯抬起头，看向了解体的桥梁。 燃烧着余火的黯灵和所有残骸的结局一样。 它们失重地坠入水中，然后简单的沉没。 “……” 终于…… “没事吧？” 即将倒下的沉重身体被扶住了。 是艾丽卡。 “……还不要紧。” 一次性使用过多的异能，会对全身都造成严重的负担，这是每个逆能者所知的。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他别无选择。 “它们应该暂时过不来了，我们快点去和队长和加登汇合，我来扶你。” “……不用了，我还能走……就是有点晕，估计一会就好了。” “放心。” 俯身的艾丽卡突然沉下了语气。 她身上的装甲不知在何时完成了启动，现在正点缀着淡蓝的微光。 “我是嫌你这样走的太慢。” “……” “别在这自作多情了。” “呃……好……” 这份平静没能持续太久，残响的雨幕间，星星点点的紫红光粒从涌动的河面浮起，吸引了搀扶起身的两人。 就像是在追寻着彼此的轨迹，飘摇的光点向一起聚集，构造了流线的长带。 “……？” “不是吧……” 呆怔的两人僵住了。 在所有人的视线下，那片先后汇合的光芒还是延伸了下去，就这样，透出不详的作品完成了。 那是连接至无尽黑暗的彩虹桥。 以彼端为起，以人间为终。 破坏的使者等待已久。? 第063章纯白杀手 1 “糟糕糟糕……” 毫无人迹的道路上，惊慌的艾丽卡扶了一把踉跄的瑟维斯，随后带着他从低处跑过了街道的天桥。 通讯…… 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安心使用。 “艾丽卡，那边！” “……？” “那边是地铁站！” “哦哦……” 会意的艾丽卡改变了路线的方向，但身后的巨响还是比他们早了一步。 来自两人的身后，守卫者架起的盾牌撞碎了桥身，把完好的天桥变成了在火花中飞溅的碎块。 “噫……” “艾丽卡！小心！” 紧跟出现的破坏者迅速展开了外部的稳定装甲，数枚散射的能量炮随即破空飞来，击中了两人身旁的地面以及附近的建筑。 灰暗的烟雾挟杂热流爆发而出，在尘浪中崩裂的残骸燃烧着紫色的火焰，被扩散的冲击波弹开砸向了四周的街道。 “……要当心的是你。” 狂风中稳定身体的艾丽卡抬起手，用划出刀鞘的刀刃砍断了飞来的钢架。 建筑继续裂解着，发出刺耳声音的结构接连倒塌，彻底坠落封堵了远处的支路。 那是通往地铁站的道路。 —— 又是几架无人战机掠过了漫上薄尘的天空，起伏的爆炸很快吞没了黯灵的队列。 感受到余震的艾丽卡武装了面甲。 微光亮起，突破水汽的，是巨大的送葬者。 成为废墟的道路间，摩擦的爪刃切裂了地面，这一次的黯灵不再以往常的半直立状态行动，而是充满侵略地疯狂爬行着，周边的一切不断被它落下的镰刃砸毁。 “……！” 察觉到什么的艾丽卡用力推开了想要使用能力却失败的瑟维斯。 黯灵抬起的两片巨镰交错刺下，穿透并击碎了接触的地砖。 碎块飞溅，惊险躲过的艾丽卡挥出了热能刀刃，只不过被她灌注全力的刃锋却卡在了送葬者受到烧焦的肢体外壳上。 “……？！” 糟了…… “艾丽卡！……” 噶喀喀———— 咆哮的黯灵砸下了另外两片镰刃。 伴随气流的震动，其中一片在切碎刀刃后斩断了黯灵自身的镰臂，另一片则偏离了很多，在划过路面后停在了艾丽卡的肩膀附近。 刀刃已经断了。 重获自由的艾丽卡及时后撤，退出了逐渐被雨滴洗净的烟尘。 哑—— 街道阴影的各处，无数迟来的影芒鸣叫着集结，共同扑向了起身的送葬者，还未等惊愕的两人反应，它们已经将空气的乱流汇聚，瞬间切下了黯灵偏转的头部。 真红与幽绿的交织，致命的风刃席卷。 直到拆尽了送葬者挣扎活动的每一部分肢体，残缺不全的黯灵最终在震响中倒地，失去了生息，那些遗留的部分一并化作灰烬，被流动的雨水渐渐溶解。 “……” 乌鸦…… 一点点放下手臂的艾丽卡抬起了头。 “艾希克斯？……” “艾希克斯！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 半跪在地的瑟维斯重重地呼出了几口气，然后他强撑着站起，勉强奔跑停在了四处观望的艾丽卡身旁。 “艾丽卡，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 “她……艾希克斯在这。” “谁？”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 “……” “艾希克斯！……” 警戒的乌鸦再次飞起，包围冲进了蒸发消散的水雾，一枚飞来的能量炮被气流反弹，在两人视线不可及的地方炸裂，只留下了残光间回荡的余音。 “到底……” “艾丽卡……它们马上要来了。” [——] 就在街道上犹豫的两人还想争执些什么时，突然重启的视框展开，浮显在了艾丽卡的身旁。 [“艾丽卡？……”] [“是艾丽卡吗？”] 在那之后听到了通讯频道中熟悉的声音，回过神的艾丽卡连忙唤醒视窗的图像，观察向了显示的画面。 “队长？” [“太好了。”] [“瑟维斯还和你在一起对吧？”] 连接有些不稳定的窗口中，对面的卡米拉已经穿回了那件属于她的战斗装甲。 “嗯……队长你在哪里？” [“—后退——”] [“我们在——”] “队长？队长？……” 令人讨厌的干扰撕裂了本应连续的语句，只模糊的说明了部分，卡米拉主动中断了通讯。 “……” “又断了……” —— 战机引擎的残响回荡在天空与街道间。 一架体积比先前更为庞大的无人战机持续减速着，以稍慢的速度接近了两人的上方。 “这是……” 视线重叠的一瞬，两名武装的战斗员从开启的后舱内跳下，通过机动的缓冲落向了布满水痕的街道。 踏起的水滴四散，稍晚才平稳了压低少许的身体，对方抬起了头。 “呼……” “队长？……你不是在……” “没时间说了，我们先要在这里挡住虚假者的下一轮冲锋队，加登。” 听完卡米拉的话，一旁背负着两把武器的男人稍微靠近，将其中的那把狙击步枪和弹匣递给了艾丽卡。 “现在是一级战备，要塞的部队已经全派出来了。” “可是……瑟维斯他用不了能力了。” “……？……瑟维斯？” 惊讶的卡米拉从调整的窗口中回过了视线。 “嗯……抱歉，可能还要一会。” “不是我……” 发觉了卡米拉之后的注视，检查枪械的艾丽卡摇了摇头。 “……” “这样挡不住冲锋队的吧？” “看来只能……” 沉下目光的卡米拉看向了水雾中出现的巨大身影。 “所有人退后！” “队长？” “艾丽卡！退后！” 成列的盾牌推开了弥漫的水雾。 “队长！你要做什么……” “先退后。” 加登拉过了想要靠近的艾丽卡。 “外甲着装。” 众人的前方，抛起枪械的卡米拉重新握住了短暂滞空的枪身。 “[月光爱丽丝]！” 她将稍微摆开的手臂快速移回身前，用张开的左手搭住了伸出的右臂。 动作结束，纯白的八边盾牌状传感器额外附装在了她的发梢两侧。 “……？！” 飘散的粒子中，散发着湛蓝光芒的纯白装甲部件凭空复现，在她黑色装甲的传感器附近快速组合了起来。 感受着身边重力的变化，闭上眼的卡米拉松开了手指，让脱手的步枪悬浮在了空中。 那份刚毅的白继续扩展向后肩两侧的位置，在浮空展开的飞弹仓两旁延伸，成为了优雅的死亡之翼。 沉于两边的机械臂末端，每一侧都有两架梯口机炮呈现，它们装配着联装转化装置，上下包围了中央的磁轨。 随着从发生器释放的青色异形护盾防御了组合完成的膝甲与足甲，外甲的双侧装置展开了更加巨大的能量盾牌。 就这样，拥有复数机动翼，同时具备武装和防御的[月光爱丽丝]与纯白外壳间的漆黑成为了一体，完全显露在了雨中。 “……” 视角不知不觉的变高了。 嗒—嗒— [转化效率未到达标准值] [能量不足] [部分装备系统离线] 在附装了少许纯白部件的面甲旁，青色的全息视框浮出，上面显示了一些闪红的数据。 惊讶的卡米拉连忙抓回了空中的步枪，因为覆盖的部件，她的手臂装甲同样改变了外观。 “……” 那些乌鸦在妨碍黯灵？…… 后退的间隙，卡米拉挥动手臂，指挥展开了紧密的械装。 仍然未从惊愕中缓过神的两人眼前，无数闪耀的白色飞弹从发射口中先后弹出，留下淡蓝色的轨迹飞向了临近的敌群。 挥砸着羽毛的黯灵立刻重整队列。 以第一排守卫者为主，它们纷纷将厚重的盾牌接合砸入地面，使得原本的冲锋阵型成为了一堵厚重的堡垒。 然而加速的飞弹直接洞穿了那片漆黑，在盾牌后方炸裂了开来。 另外没有引爆的飞弹则升往高空，轻薄的外壳解体脱落，大量小型弹药坠离母舱，从上方擦过了离开的鸦群。 阴暗的云层之下，苍蓝的热浪交织绽放。? 第064章死亡之眼 1 听到四周金属传来的震响，睁开眼的少女抬手摘下了耳机。 —— 时间到了。 音乐戛然而止。 [到达预定地点] “支援小队[冥视]就位，我们会和另外两支中级小队通过运输型[梅卡尔]着陆。” 视窗收叠，平稳速度的无人运输机缓缓打开了后部舱门。 灌进的湿冷气流中，显现的是背负狙击步枪站立的贝琳，以及她身后一行全副武装的战斗员。 “各位，准备好了吗？”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相似装束的三人。 “出发吧，队长。” 漆黑的装甲展开，完全覆盖了贝琳的脸庞，暗绿的光芒渐亮，在面甲上形成了有点像是笑容的交错弧形图案。 “那就要跳喽。” 作出手势的同时，她拉起兜帽，通过助跑跃下了踏板。 身后的湛蓝呼应般的接连亮起。 随着运输机的远去，自由落体的失重感传来，呼啸的风与雨水吹打在了她的斗篷与灰棕色短发上。 微调着下落的姿态，就这样背对着地面，她的视线观察起了在空中分散的众人。 余光外的建筑拔地而起。 …… 今天…… 也会是一样吗？ “……” 开始吧。 坠落的前一刻，她猛地翻转身体，解下狙击步枪的同时通过机动踏上了地面。 “开火。” 溅起的积水中，波纹扩散。 其他纷纷落下的几人抬起武器，弹雨交错，扑来的黯灵先后倒下。 “冥视小队散开，优先占领高处，注意隐匿。” [“是。”] 放低枪口的贝琳抬起左臂，瞄准了上方的建筑。 随后从装甲中弹出的钩索突破空气，穿透并锁紧了建筑的外墙。 顺着传来的拉扯力，她灵活地翻上了边界的平台。 “……” 撕咬者……黑尾…… 还真不少。 她的身形隐入了空气中，数个移动的目标很快进入了狙击镜的视野，其中还有一只送葬者。 移动的准星对准了黯灵的头部。 [如果目标无法被短时间内解决，则优先削弱对方的视线与机动。] 送葬者生长至外端的利齿边，只有透出暗红幽光的漆黑外壳。 一直到现在，贝琳也不了解哪里是眼睛。 只不过，她更加习惯的是前者。 嘡—— 沉重的开火声响中，螺旋的子弹划出轨迹，在击中送葬者头部的重甲后发生了小爆炸。 喀咯噜—— 弹壳退出，受到伤害的送葬者重心不稳地摇晃了几步，但它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沿着街道发起了冲锋。 “……” 最新型的威力也还是那么差…… 算了。 微斜着手中的枪械，贝琳连续扣下了扳机，又是三声响彻的枪响，三颗子弹精准地按照送葬者的冲锋轨迹，依次在它头部留下的缺口处炸裂开来。 这次的黯灵没有再抗住攻击，惯性的影响下，斜倒向地面的送葬者熄灭光芒，砸起了混杂尘土的水浪。 …… 解决。 [“队长，有情况。”] “……等一下。” 回响淡去的余音里，数只食尸鬼从建筑边缘攀爬而上，冲向了想要回应通讯的贝琳。 “……” 会闻味道啊。 隐匿的少女显出身形，在扣动扳机击穿最近的两只后，她倒转枪械，用后托重击身旁黯灵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能量匕首。 湛蓝的刀锋舞动着，切断了停滞黯灵的脖颈，又斜向刺穿划开了另一只黯灵的薄弱胸口。 “接好了。” 旋转着飞出的枪身砸中了不远处黯灵的头部，翻滚上前的贝琳躲开了左右袭来的利爪，接住并抬起了落下的狙击步枪。 “再见。” 最后的枪音，两颗子弹左右交叉，先后贯穿了残余两只黯灵的头部。 [——] “说吧。” [“——虚假者的———来了。”] “……冲锋队是吧？先后撤一些，告诉莱依和莎莉。” [“是。”] 贝琳拔起了刺入身旁黯灵身体的匕首，然后卸下弹匣走到围栏边，看向了尽头的道路。 组成一排的守卫者正在雨中快速推进着，后方还有持续进行部署的破坏者。 “……” 2 [——] [“立刻后撤，离开重型黯灵的视野范围。”] 接到贝琳命令的地面小队收起武器，开始撤向了后方，而她独自弹出了钩索，又荡向了另一侧的建筑边。 这样的过程里，有一处并非通讯的浮窗在她面前展开，显示了一些划过的数据就消失了。 “……” 嗯，这样就来得及了。 冲锋队比预想的速度快一些，但它们丝毫没有因为贝琳的接近而减速，直到她抛出了数枚闪着红光的圆球。 隆—— 爆炸在黯灵的队列中起伏，阵型遭到打乱的破坏者被迫停下，将展开的重炮瞄准了着陆在墙边的贝琳。 “啧……” 四散飞射的能量炮摧毁了建筑的外墙，大量装饰的玻璃随着爆炸的冲击破碎，闪亮着落向了地面。 烧焦的叶片间，数颗子弹快速击发，它们刻意避开外壳装甲，击中了几只破坏者展开的内部结构，打断了它们的蓄能。 “……” 再次确认了眼前的战况，重新开启光学迷彩的贝琳收起狙击步枪，通过机动转移到了另一边的平台上。 很快，破坏者新一轮的炮击覆盖吞没了后方的建筑，向着四周传递出了灼热的余波。 就像她所预料的那样，这次的黯灵在水雾与塌坠的残骸中失去了眼前的目标，只能选择在原地搜索，等待重现的身影或是响起的枪声。 她期望的进展正是如此。 因为只有她自己一人，是无法做到消灭眼下黯灵的。 —— “……来了。” 更为沉缓的引擎鸣响打破了迟滞的气氛，贝琳视线所在的远处，巨大的阴影接近了地面的黯灵。 数道足以震颤空气的弹线划过，将触及的地面与守卫者稍晚抬起的巨盾都深深刻上了粉碎的裂痕。 那是灰烬中为数不多的大型战机，重装型[梅卡尔]。 也是她此行拖延的唯一目的。 [——] [锁定完成] 定位的电子准星在窗口中逐一转为了高亮，向着下方混乱的队列，在高空缓缓倾斜机身的漆黑战机抛洒投下了无数暗色的飞弹。 遥远的轨迹与距离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是耀眼夺目的热浪。 贝琳俯视的目光之下，那片在光芒尽头爆发的高温蒸发了雨水，彻底熔穿了所有抵抗的虚假外壳。 2 “……” 城市的一隅，站在建筑天台的希格莉德武装着面甲，默默眺望着下方城市中轰鸣破碎的一切。 装甲传感器所发出的亮红光芒透过雨水折射至空中，如同黯灵的诡异视线。 其中有几架巡回的轻型战机被地面发射的能量炮击中机翼，断裂的机身失去了平衡，翻转着拖出一路火花坠向了地面。 [一级警戒] [撤离准备] …… 先是覆没的突击型编队，接着是支援的重装型。 除了无法参与战斗的运输型，[梅卡尔]还剩下多少呢？ 望了一眼远处爆炸的残光，仍然伫立在原地的希格莉德沉思着，没有理会视框中的警示信息。 …… 格里芬他应该不会再拥有额外的编队。 这里真的要结束了吧？ 只要再一会…… 闪耀的光束连接着天空的云层，远处围绕着能流的黯能量屏障依然在旋转扩张，吞噬着所接触一切。 已经无人能够注意的河面上，波动的水浪映照出了眩目的异芒，一点一点的，雨色中的紫红桥梁逐渐被覆盖了。 [俄尼里伊] 她知道这个从某人口中听到的名字，以及，与之相配的力量。 [——] [“卡特，你没有和————起？你在做什么？——”] 时断时续的话语混入了雨滴的声音，就在模糊展开的通讯视窗里，有着一头红色长卷发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愤怒。 “……” “按照指挥官大人的命令，防守用作紧急撤离的地铁站入口。” 淡淡说着的希格莉德转过头，那片将她的神情完全遮盖的暗色与缝隙中渗出的红只挪动了少许。? 第065章潘多拉 1 [一级警戒] [注意，地铁站已被封锁] [请所有民众尽快进入最近的深层避难所] “埃利诺？这里不是被封锁了吗……” 不知所措的琳被身前的埃利诺拉着，有些不情愿地走出了要塞的特殊通道。 “撤离指令的位置就是这里，应该是在紧急的时候才单独开放，仅限要塞人员使用的。” 一尘不染的地铁站墙壁在两人身旁快速离去，所有用来显示地图或公告的全息屏幕闪动着，全部变为了警示信息。 附近也有一些穿着相似的零散人员跑过，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向着同样的方向。 “真的有其他人……” “列车大概没多久就会开动了，我们再快一点吧。” “可是卡米拉姐姐他们……” 想到不存在撤离安排中的几人，琳的表情中显露出了些许担忧。 “我们是不能带上她们的。” “为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了身边严肃的埃利诺。 “她们是在职战斗员，如果我们直接带走她们，按照条例会算作逃战，有很严重的处罚。” “……” [——] [外甲系统：在线] “[月光爱丽丝]被启动了……” 通过门禁走入大厅的琳用空余的左手操作着浮现的面板，看到上面显示的数据，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出问题了吗？” “……” 场景宽阔了起来，大厅的部分聚集了不少人。 庞大的地下空间由数根圆角方柱支撑，白黑表面的材质是和地铁站内壁一样的特殊合金，在视线稍远的位置，有部分等待位与便利设施集中在一起，设立在更远处的外围。 “完整度没问题，是能量效率太低了……[荷鲁斯]和推进器都不能使用……” “你用了[荷鲁斯]？” [起发时间剩余：10：47] [起发时间剩余：10：46] 淡蓝色全息围栏保护的站台外，流线型的白色列车停留在轨道上，通过打开的舱门，可以看到内部的座椅和亮起的灯光。 “……是啊。” “那不是因为效率问题已经被判定作废的武器吗，你是从哪里弄到的设计图？” “就是……总之不用太可惜了，我都认真改良过了，装甲部分也是，我看到了……。” “不会都是骇的吧？” 听到熟悉的单字，想要解释的琳尴尬地沉默了。 “如果被上级抓到的话，不止是你，连我都要一起被解职关押。” “肯定不会啦……而且我是在设计图的基础上直接重做的……” 为了回应埃利诺的低语，琳也放低了声音。 …… “快点上车吧。” [警告] [检测到异常黯能量] [净化封锁已启动] “……埃利诺？” 闪红的警示覆盖了大厅的公告面板，机械运作的余音里，面色低沉的埃利诺抬起头，看向了周围封闭的出口。 几架小型武装旋翼机被顶部展开的装置释放而下，保持着包围阵型飞向了两人面前的方向。 “……” 不对，黯灵的推进速度没有这么快。 滋嘶—— 刺耳的切割声音中，列车的远处爆出了火花。 “琳，到我后面！” “……！” 紫红色的光芒斜向旋转着，如同应对果皮般，一路轻松切开了车厢顶部的坚固外壳。 “……？” [潘多拉]？…… 注意到了赶来阻挡的无人机，从光影中现身的黯灵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机群的弹线，将前方妨碍的物件逐一斩断分为了两截。 刃光与热流交错，瞬间的交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悬浮撞开了四下飞溅的残片火星，有着类菱态复合结构的黯灵减速停在列车上方，稍作迟疑地向着最近的两人缓缓转过了漆暗厚重的身躯。 它的一对眼芒隐藏在分段组合至头部的棱铠外壳中，正散发着十字型的余辉。 ——？ 尽力将琳挡在身后的埃利诺抬起了手，并非是对黯灵，而是对周身之外释放重力。 下一秒，召回两片浮游长刃的黯灵穿透空间的波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地砖辐射状碎裂，滞留在站台等待的人群变得更加慌乱了。 “所有人离这里远点！” 扩散的重力弹回了被压制的潘多拉，倒飞的黯灵在空中横向螺旋着身体，继续利用旋转的两体光刃切裂了大片的地面。 就在平整姿态的埃利诺想要再次锁定对方的轨迹时，突然在涟漪中消失的潘多拉出现在了远处一名陌生研究员的身旁，它毫无怜悯地高举刀刃，想要分离对方的身体。 “……” “埃利诺！小心！……” 抬起手臂的埃利诺被身后的琳推倒了，紧接着开始动作的潘多拉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空气震颤，即刻划过的紫芒切断了几缕扬起的白蓝发丝。 “居然……” ——…… 挥空利刃的黯灵迅速后退，躲过了重力的接触。 [列车损坏] 飞出一段距离的潘多拉再次消失了。 “……” 这样的地方只能使用最小幅度的重力。 这家伙的速度太快了…… —— 不知何时受到撕裂的电路迸发出了电弧，随着人群间泛开的恐慌，大厅的灯光陷入了黑暗。 [紧急照明启动] 微红的诡谲灯光照亮了室内，虽然带来的气氛令人不适，但这份光芒至少可以保证他们看清建筑内部的完整轮廓。 …… 应该有什么细节。 埃利诺护住了发抖的琳，全神贯注地感知起了能量的波动。 嗡—— 打破短暂寂静的，是金属的脆音。 不远处熄灭的立柱被穿出波纹的潘多拉用光刃拦腰切开，随后是上升的下一次挥砍，损坏的柱体彻底失衡，斜倒砸下了地面。 “埃……埃利诺，它要拆了这里！……” “……” 这样吗？…… 抓准黯灵完成瞬移的那一刻，埃利诺释放了能量。 不出所料，这次没能提前躲避的潘多拉被压缩的重力包裹了。 笼罩的一片漆黑之中，微荧的棱铠裂开，缝隙间渗出了紫红色的残光。 ——…… “……” 居然有这样的硬度…… 连装甲车都能粉碎的压力，只是让潘多拉的外壳有所受损。 紫黑的能量环绕扭曲，被眼前场景惊呆的琳看向了重压下的潘多拉，它仍然在试图抵抗着抬起光刃。 再要十几秒…… 站定在原地的埃利诺默默收紧着微颤的手指。 然而还未等远处潘多拉的外壳进一步破损，被它抬高的浮游光刃泛上了裂痕。 刹那之后的回音，一片猛然折断的残刃被压力挤出了重力团，在映亮黑暗的火花中反弹了几次。 轨迹的尽头正是两人的方向。 想要做出更好的应对已经来不及了，不管躲避与否，都可能会让已近末路的黯灵逃脱。 时间与思绪转瞬即逝，赶在埃利诺做出反应前，身后冲上前的琳挡住了那截残刃。 “……！” “咳……” 泛着荧光的刀刃轻易刺穿了少女的腹部，她用尽全力地抓紧刃身，最终停下了那片即将贯透她身体的锋芒。 “琳！……” 殷红的鲜血滴下，和紧急灯光的颜色混合在了一起。 稍晚才松开手的琳摇晃着，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昏暗一片。 “……” 成功了…… 她无力地倒向了一旁。 喀——喀—— 碎裂的外壳还在震动着坍塌，与潘多拉的挣扎一同，更多流失的光芒从裂隙中争先恐后地溢出，又一点一点地消散在了周围。 “……” 这就是最后了。 一切碎音的尾声，失去光辉的残片被彻底挤压在了一起，直到它们暗淡成为了凋落的余烬。 再次确认了黯灵的消灭，焦急的埃利诺连忙半跪下身，扶起了侧躺在冰凉地面上的少女。 “……” “琳？” “埃利诺……” 些许沾附的血渍浸染了原本白净的脸边，或许是因为伤势的失血，又或是灯光阴暗的色彩，她的面色看上去很虚弱，回应的声音也只能勉强维持。 “你没有受伤吧？……” “谢谢。” “大家都安全了吧？……” “……嗯。” “那就好……” 舒缓着变得微弱的气息，躺在埃利诺怀中的琳稍微合起了双眼，又重新睁开看向了对方。 “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停顿的话语落下，她确认似地对上了眼前埃利诺的目光。 “……” “会。” “那我……” 渐慢的呼吸中，最后看了一眼衣物与手边的血迹，努力扬起嘴角的琳淡淡地笑了笑。 “就可以安息了……” 像是如释重负般，她闭上了青色的眼瞳，将头靠在了埃利诺的身边。 …… 低落的无声延续着。 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埃利诺深缓地叹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依然存留在少女腹部，但早已失去颜色的光刃断片。 经过了片刻的观察，他移过另一只手臂，直接拔出了那截断刃。 “！……” 这一连串动作带来的是少女的一声哀鸣。 很快，吃痛的琳睁开眼，不满地瞪向了丢出刀刃的埃利诺。 “好点了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同时多了几分安心。 “唔……不是说好会哭的吗……” “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 此起彼伏的低语声缓和了黑暗中压抑的气氛。 看到正在进行的战斗已经结束，先前躲避的人群放下警戒，逐渐开始了在周围探头观察或是小范围的活动。 “一点也不好……很痛的……” “那下次就不要再这样做了，当英雄的经历只有一次就好。” “可是……”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做的事就没有意义了。” 用手轻轻擦下了少女脸边的血迹，毫无笑容的埃利诺移开了注视的视线。 又是一段沉默的无声，在对方面前浮展的窗口散发着淡光，略微照亮了琳若有所思的神情。 已经被恢复减弱大半的痛感没有继续影响她的思绪，只是她还无法明白对方的话中所指。 “……” 听到身边传来的呼吸隐约沉重了一瞬，对此察觉的琳转过了目光。 “怎么了……埃利诺？” “……这里。” 对方的语气同样低沉着。 “所有的撤离预定都乱掉了。” “……”? 第066章雨雾中的生命线 1 紫红的轨迹划过天空，击中了展开的淡蓝护盾。 爆燃的火光之间，开启着探照灯光的重装战机突破笼罩的热流，继续向着下方倾洒出了弹仓中的弹药。 直到一声跟随的枪响落下，在扣动扳机打下攀附在建筑外墙的爬行类黯灵[黑尾]后，填装弹匣的贝琳转过头，看向了下方的街道。 依靠[梅卡尔]构建的空中火力网，以重坦般的装甲车重装型[堡垒]为先锋的灰烬小队正在道路中推进着，清理了为数不多的残余黯灵。 “……” 是支援…… 身上的弹药大概还能再坚持一会，必须要先阻止重型黯灵接近。 [“队长！”] “怎么了？” [“有——”] “莱依？” [“————”] 又是干扰…… 看着视框中不稳的界面与波线，贝琳不安地待机通讯，将面甲下紧凝的视线落向了远处在雨幕中燃烧的建筑群。 在那之中无法看到最前线交战的情况，只有一片弥漫的热流还在扭曲着。 默默沉思了一会，通过机动与钩索，她动身登上了临近建筑的天台，想要从高处获得更好的观察视野。 嗡—— 四周持续的嘈杂中混入了某种回荡的异响，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方位，还未来得及抬起手中枪械的贝琳怔在了原地。 随着天空响彻的杂声，飞行在高处的重装战机迸发了出巨大的火花。 没有任何炮火的轰鸣，那架光芒闪烁的重装型[梅卡尔]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歪斜着机身撞碎了最近的建筑。 “……？！” 被击落了？…… 不对…… [“———”] “……莎莉？” 倒塌的残骸砸向地面，通讯频道再次传来了不明的杂音。 缓缓向着一旁挪出几步的贝琳转头环视了周围，先前吵闹的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 “……” 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在这边吗…… …… 嗡—— “……！” 刹那的视线来自背后。 压迫的阴影下，幽紫的光芒猛然亮起。 2 喀—— 后退踏下的白色足甲震裂了地面。 [弹仓为空] [武器过热] [能量效率：中] “队长！它们又来了……” 艾丽卡的声音提醒了卡米拉，她连忙将透出忧虑的目光从全息视框中移向了前方。 蠢蠢欲动的黯灵群还在前进着，虽然已经没有了最初能够造成巨大破坏的虚假者，但整体杂乱无章的攻势依然毫无减弱。 “……” 支援还有多久…… “卡米拉，我能帮忙了！” 尝试运用能力的瑟维斯上前了几步，靠近了武装着庞大外甲的卡米拉。 “不用，快退后。” 话音落下，两枚青色的能量护盾被额外投影在了卡米拉的身前，她将手中的步枪丢给了身后的瑟维斯，接着指挥武装机械臂摆向了两侧。 梯口机炮的外壳与外部的装置移动组合，彼此相接，成为了形似装甲刀鞘，又截然不同的外观。 白蓝色的闪耀光粒从黑暗中聚合，在电弧间拟成了两体共四枚的能量长刃。 “队长……” “没关系。” 看着一旁艾丽卡稍显担忧的神情，卡米拉笑了笑。 “……我也是有过近战训练的。” 3 “指挥官大人！三架重装型[梅卡尔]都失去操控了……” “中断联络的中级小队超过半数！” 布鲁斯特低着头，沉默地看着面板上的讯息。 在地图显示的黯能量屏障外，还有一处尚未解决的能量聚集点，与突然出现的[潘多拉]相关，也正是那里干扰了城市的电力运作。 “指挥官大人，黯能量屏障就要触碰第三层临时净化区了。” “……受到了未知袭击的重装型[堡垒]小队无法侦测了。” …… “指挥官大人……” “撤退。” 扫视着指挥大厅中忙乱的众人，沉下语气的布鲁斯特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出动所有运输型载具，协助战斗小队，和滞留在地铁站的要塞人员撤退。” 平静而低沉的声音里，所有惊讶的操作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指挥位上的布鲁斯特。 “可是那样的话，城市……” “进入避难所的民众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面对已经超出预期的敌人，在这样一切情报未知的情况下，盲目的阻击下去只会无用的增加伤亡……你们也包括在内，接下来的撤退指引由我来做。” “……” “这是命令。” 没有比某些个前提更为重要的事。 即使是现在，布鲁斯特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如果没人能够幸存，这座城市的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立刻执行命令，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是。” “梅卡普洛。” [“我在，指挥官。”] 人群离开的间隙，屏幕的声源视窗上浮现出了那台位于黑暗中的设备，深蓝的光点移动了几次，随即对上了布鲁斯特的视线。 “接管全部系统。” [“已接管。”] 4 “……医疗小队来了，有伤者吗？” 道路杂乱的废墟间，已经戴好护目镜的哈莉特依然穿着那身附有轻甲的防护衣，她在灰暗的雨中小跑着，身后还有另外数名武装的战斗员跟随着她。 “这里是临时医疗小队，听到请回应！” [一级警戒] [撤离指令] “撤离？……” “附近的重装小队去哪了，难道防守阵型已经被冲破了吗？……” “迪娜，到后面来。” 除了身边喃喃的话语，耳中不时能听到朦胧的爆炸轰鸣。 就这样与警戒的队列又走出了几步，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些倒在残骸边的人。 “……” 是伤员…… “先确认一下四周吧，我们去那边。” “嗯嗯。” 回应了分散离开的战斗员，奔跑上前的哈莉特蹲俯下身，开始在携带的布包中翻找了起来。 “撑住……” 先用能力……然后…… …… 好像没放在这里…… 稍晚发觉了物品的缺失，她急切地回过头，想要呼唤远处的同伴。 “我需……” “要……” 想要吐出的话语在空气中凝固了。 ——？ 诡异的沉寂中，远处悬浮在半空的重甲黯灵转过了头。 静默地观望着呆在原地的少女，它张开由紫色能量凝成的长爪，放下了手中被爪刃贯穿的队员。 “……” 魔……魔术师…… 不仅仅是令人不安的形态，这一次的黯灵拥有更为庞大的体型以及更加具备侵略性的棱铠护甲，在由视觉传递的压迫上，或许已经超脱了原本的定义。 哈莉特微颤的瞳孔收缩了许多，在这样极度的恐惧之中，她在后退的同时将手摸向了腰间。 “枪……枪……” 她连自己急促的呼吸都听得到。 嗡——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抖动的手指紧握合起，就在哈莉特将手枪抬高的那一刻，重甲的魔术师连续在波纹中穿梭，完美躲避了枪火中飞出的子弹。 嗡—— “……！” 瞬间接近的黯灵抓住了她的脖颈，以极其轻松的姿态将她提起举向了半空。 紧压的力度，窒息与无望的失重感。 “唔呃……” 还能…… 看着眼前像是在等待什么的黯灵，挣扎无果的哈莉特努力挪动手臂，将抬起的枪口对准了取代对方面部的，如同菱形宝石般的核心。 —— …… 枪声的残响消失殆尽。 子弹彻底打空了。 即使她继续扣动扳机，也不会再得到任何回应。 眼前的魔术师既没有收紧爪刃，也没有撕开她的身体。 “……” 止不住颤抖的哈莉特睁开眼。 她看到的是。 五颗悬浮在黯灵面前的弹头。 …… 她的大脑空白了。 嗡—— 传递的异响中，包裹着紫光的子弹逐渐翻转，最后对准了她的面庞。 无法看到黯灵的表情，黯灵不存在表情。 但在这个时刻，它一定在笑。 “……” 嘡喀—— 旋转飞来的狙击弹震下了魔术师头部的少许护甲，即将弹出的弹头全部在一阵摇晃中坠落到了地面。 ——？ 连受伤都不算的黯灵不屑地松开了手中的猎物，随后回过身体看向了远处。 “咳咳……” “快跑！哈莉特！……” 拉下破损兜帽的少女抬起头，一道溢出鲜血的伤痕从她的额边开始，一直划过紧闭的左眼，几乎快要到达嘴角边。 武装的面甲早就损坏了，不知被她提前丢弃在了何处。 “贝琳……？” “快跑！！” 后撤的贝琳扣动扳机，然而弹仓同样空了。 “……” 闪过的寒芒把手中的枪身一分为二，她立刻翻滚至侧面，躲避了魔术师挥出的利爪，短暂的间隙，她用左手拔出并握紧了散发着光芒的能量匕首。 嗒—— 解体的零件坠入水中，刀刃的轨迹空了。 贝琳踉跄着身体，她勉强移动着缺失的视线，最终确认了哈莉特的平安逃离。 玩弄般的黯灵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又在划过的刃芒中消失。 “……” 这样就可以了…… 至少要…… 强撑的贝琳转过身，眼前突破波纹的利爪撕裂了她损坏不全的护盾，紧接而来的冲击斜向贯透装甲，将她钉在了地上。 溢出的血色在漆黑间泛开，被弹开的匕首飞起的同时，后续的爪尖继续刺穿了她的右手掌心，将启动的圆球破坏为了碎片。 “……” 失败了。 肋骨断裂，剧烈的痛楚拉回了模糊的意识。 她想要移动左臂，但对方落下的爪间已经牢牢卡住了她的手臂。 这场注定结果的战斗已经落幕了。 魔术师的最后一只爪臂，对准了她的脖颈。 ——…… 低鸣的黯灵刻意放低着头部，将宝石沉入了模糊的阴影中，无限拉出残影的光斑扭曲再扭曲。 不知何时，痛感麻木了。 “……” 呵呵…… 已经不再拥有反抗的气力，贝琳轻挪着眼瞳，将模糊的视线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魔术师。 …… 嗡—— 即将挥下爪刃的前一刻，专注的黯灵突然停下了。 明暗的光芒微闪，像是有了一瞬的迟疑，它浮空抽离了所有的爪刃，然后旁若无人地回身看向了黯能量屏障的位置。 ——…… 意义不明的眺望，直到片刻之后，默然的魔术师收拢光爪，瞬间消失在了波纹中。 “……” 那个方向…… …… 不是去追哈莉特。 太好了…… 用仅存微弱的力量确认了对方消失的方向，久违得到安心的贝琳躺沉在街道的积水中，再也不能动弹。 神色平缓的，她将迷离的目光落向了灰暗遥远的天空。 冰冷的雨滴砸在她的脸颊与伤痕。 这一次的她毫无知觉。 只有满目的纷纷扬扬。 轻柔的涟漪在四周漾开，冲淡了流淌的血迹。 …… 这样，也算是能理解汉妮的想法了。 回想着无数经历的过往，有那么一刻，贝琳想要轻松而安逸地缓出一口气。 但是她迟了很久才发现，这样单调地望着天空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 连呼吸都很困难。 至少还能做出笑容。 弥漫的水雾，一切都和那时一样。 气氛也很安静，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 突然有点痛快。 早已被雨水洗净的脸边，亲柔的凉意覆盖而上，让她的眼睑越来越沉重。 她知道，这次睡下去，就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自己会去哪里呢？ …… 是地狱吧。 不过那样的话，就见不到汉妮了。 停顿的思绪，水花欢快地跳跃着，绽放盛开，那片视线之外的无声里，缤纷的花瓣飘入了水中。 天空很快就要放晴了。 “……” 嗯…… 好可惜…… 打扫树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哈莉特了。 闭起的眼中隐约感受到了平和的阳光，有些遗憾的贝琳笑了笑。 想要最后看一眼晴空下的世界。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将自己的眼睛睁开了。 …… 不过，只有这次也好。 …… 例外的…… 偷懒着入睡吧。? 第067章噩梦的支配者 1 缓缓旋转的黯能量屏障内，独自一人的艾希克斯落在了其中一座破损建筑的天台。 和少女外套领边的黑色绒羽一样，那头散开的纯白长发已经被雨水所打湿，沾附了几点透明的水珠。 不知为何，内部没有再落下雨滴，外部投进的光芒也因为屏障的原因，变成了不详的紫红色。 残破的建筑与诡异的色调，让人仿佛置身于异界。 …… 留给所有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沉默的艾希克斯望着远处，紧凝的竖瞳中渗透着焦急。 没有再多停留，她继续敏捷地在残骸之间冲跑跳跃，逐一越过了几座损毁的大楼。 看不到尽头的废墟中空无一人，只有某种沉重的呼吸声回荡着。 过分强大的黯能量侵蚀了建筑，许多紫红的流光闪动着，从灰暗一片的外墙中淌过，令人生厌。 “……” 这里一切。 …… 都不能毁掉…… 在思绪的末尾沉下了目光，奔跑的少女高高跃出了天台， 完全开阔的视野带来了失重感，吹卷衣物的气流间，她扑落至地面，通过翻滚稳定了身体。 在扣带长靴划出的一路烟尘中，她抬头看向了中心广阔的广场。 ——…… 有一只庞大的类人形黯灵从绽裂的地砖街道中显露了上半身，在那残缺可怖的身躯之上，无数遍布异色的漆黑外壳覆盖着。 即使感知到附近有人靠近，它也只是静默的低伏着身躯。 那正是呼吸声的主人。 正常双臂应在的地方空空如也，理论是心脏的位置也只留下了一个虚无的孔洞，数根巨大的紫红色光翼从它背后的空缺生出，缓缓飘荡在布满黯能量的半空。 塌陷的异态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大块暗淡的红色水晶。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诡异的菱形光环在它的头顶漂浮，发散的光芒与光翼上逸散的能量一同飘向上空，形成了通天的光柱。 这场噩梦的支配者，灾难的源头。 “……” 面露杀意的艾希克斯抬起手，周围浮现的红色能量撕裂了空间，先后释放出了三只庞大的龙型骸骨。 沉重的爪足踏裂了地面，从淡光中脱离的同时，龙骸的身躯上也凝结形成了三种各自不同的能量。 冰与火，以及交织密集，同样构造了虚幻形体的电流。 白骨交错，幽绿的荧光闪耀在模糊的空气间。 已经不需要再顾虑。 半伏身体的龙骸张开利齿，在口前凝聚了能量弹。 嗡—— 刹那的异响快了一步。 所有目光的交汇处，一直静滞的俄尼里伊面部的水晶突然亮起，龙骸附近的空间发生了波动。 “……！” 尖锐的破空声下，数只龙骸的外壳被错位的光线整齐地切成了数块，却唯一留下了底层的白骨。 提前察觉的艾希克斯向后闪身躲避了攻击，紧接而来的空间冲击震碎地面，掀起了黑紫的烟尘，龙骸庞大的身躯因为强烈的冲击与压迫，划出了一路裂痕，被推飞到了远处。 没有留下任何缓和的空隙，耀眼夺目的紫红色光柱继续从开裂的地面穿出，依次贯穿覆盖了四散的烟尘。 黑色的气息回旋环绕着。 “……” 最终爆发的绯红能量撕开了高热的能流，从尘浪中重现身影的艾希克斯挥出手，雨点般的冰柱在她的上方凝结，先后投射飞向了抬起视线的俄尼里伊。 和密集的攻势一同，还有数道环绕着能量的真红光束破开了四周弥漫的霜雾，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即将命中的一刻，波动在俄尼里伊面前的空气如同幽深的湖面，所有躁动的光芒沉入了水中，随即消失不见。 再一次出现，是数秒后。 那些破碎的冰柱接连被上空凝成的波纹抛回，砸落在地面爆裂成为了大片挟杂冲击的霜雾。 来不及反应的艾希克斯连忙将抬起的双手架在了身前。 很快，四周空气的温度骤降着，到达了冰点。 像是地面开裂的震响与颤动感。夹杂着冰雪的乱流中，想要反击的艾希克斯在手中凝起长剑，神情阴沉地望向了前方。 俄尼里伊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了。 “……？” 她有了片刻的惊愕。 稍晚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对方的身体并没有移动。 隆隆—— 环形开裂的地面吐息着烟雾。 突破了重现的波纹，迟来的红光螺旋而上，耀眼的扫过了少女周身林立的建筑。 伴随着轰动的巨响与坠散的光粒，异色的天空投下了阴影。 仍然呆立在已经恢复外壳的龙骸身前，沉默的艾希克斯抬起头，看向了高处分裂倒塌的大楼。 “……” 绝不会原谅你…… 直到四周最后的光芒被压迫吞噬殆尽，席卷着尘雾砸下的巨大残骸击碎了街道的地面。 蔓延的裂痕崩塌开来，那片震撼汹涌的尘浪冲天而起，彻底淹没了下方的少女与龙骸。 ——…… 远远注视烟尘的俄尼里伊没有再行动。 许久的沉寂过后，广场外围的街道间浮现出了大量的黯灵，其中包含的只有[潘多拉]与[魔术师]。 它们飘行着，汇集到俄尼里伊的前方，组成了弧形的队列。 而出现在中央的，正是那只与众不同的重甲[魔术师]。 以它为核心的阵列增强了光环的能流，没有用掉太久的时间，俄尼里伊头部的水晶逐渐发出了血色的光芒，环绕着黑雾的光翼也开始变得更加眩目。 大量不断被吸向胸口空洞的紫红色能量凝聚着，让它薄弱外壳的各处转为了更加坚不可摧的棱铠。 就在俄尼里伊残缺的外观将要进一步发生变化时，从地面的裂缝中飘出的数点绯红的光粒悄然擦过了黯灵的队列。 ——？ 首领的魔术师回过头，看向了远处渐渐消散的尘雾。 从烟尘间缓步走出的，是拖着寒冰长剑的少女。 同样的光粒在她的周身飘荡升高，微微映亮了她外套之下毫发无伤的苍白肌肤。 嗡—— 无数如星辰般闪耀的紫红眼芒外，从俄尼里伊身边扩散开来的淡黑色波动震颤着，扭曲了临近的空间。 然而下一刻，以少女为中心泛出的半透明波纹推散着裂缝间的绯色，轻易驱散了空间的波动。 ——…… 嗡—— 短暂迟疑了一瞬，所有以最大能力展开光刃的潘多拉与后援的魔术师散开队列，呈包围态势冲向了少女的方向。 [从现在开始。] 努力抬起的剑刃重重挥下，一道倾斜的巨大冲击波划过，粉碎撕开了途径的地面与接触到的潘多拉。 紧跟连续的动作，她猩红的竖瞳在半空留下了残影。 随后越过了地面的断层，起步奔跑的艾希克斯再次向着远处迫近的阴影挥下了长剑。 每一次刃锋划过的轨迹，都会激起夹杂着冰霜的气浪。 漆暗的棱铠接连破碎，凋零的灰烬与极寒的霜花间，得到自由的光芒溢散飘舞着。 嗡——…… 又是几次命中后，大幅度分散阵型的黯灵迂回蜿蜒地接近，转瞬就到达了她的身边。 绯红的光影一闪而过，黯灵紫红的光刃与黑紫的外壳被整齐的斩断，和先前的冰与光混杂，成为了茫茫残骸的一部分。 充斥在眼前的只有混沌。 残影交织，从四面八方聚集的黯灵共同挥下了刃与爪。 交叉的攻势阻截了长剑的轨迹，突袭的锋芒擦出了绯红的电花，只想将猎物撕碎的黯灵蜂拥而上，遮天蔽日地覆盖了少女的身影。 …… 无处安放的思绪。 曾经消失的希望，拥有与失去的迷茫。 “……” 始终飘摇的光粒间，一线炽芒破开了聚集的漆暗，如同地狱般的火焰爆出，形成了无尽的漩涡，即使最外围的黯灵，也无法逃脱。 层层叠叠的炎浪旋转扩散着，吸引烧尽了接触的一切。 还未等闪烁的火光淡去，从中辐射状切出的数道元素刃波穿透余焰，包围划向了俄尼里伊。 在那之后，现身的艾希克斯踏出了席卷的火流。 和预想的一样，波纹中的攻击与扬起的碎块再次消失，转而重现在了她的身旁。 只不过，这次的刃波在接触她的前一刻就化为了飘散的淡光。 隆嗡—— 来自俄尼里伊的背后，大幅延展的光翼律动着，刺向了冲锋向前的少女。 地砖随重击破碎，挥动长剑的艾希克斯弹开了最近的几根，但还是有漏掉的一部分斜擦划过了她的身体。 “……” 沉重的冲击带来了痛感，数缕即刻迸发的电流闪动开来，抵挡了尖锐能量本应造成的致命伤害。 勉强恢复了失衡的重心，她又闪身避开了下一轮交错的刺击。 与先前同样的能量光束从地面穿出，或是从空中横扫，不断阻止着她的接近。 …… 一定要…… 在光粒间显现的护盾阻隔了光雨，抓住这仅存的机会，沉下目光的艾希克斯穿越空隙，从近处跃向了俄尼里伊的身躯。 几乎是在同时，瞬间收回的光翼在对方的身前快速组成了半球形护盾，牢牢挡下了她突刺的剑刃。 那把灌注全力的长剑没入了光翼的缝隙，也被紧密的缝隙包裹卡在了其中，再也无法再移动半分。 试图拔回武器的艾希克斯迟疑了。 来不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意想不到的能量巨爪猛然突破光翼，从半空握住了她的腰部。 “……” ——…… 某种相同的斥力阻止了黯灵想要捏紧的爪间，在传递的闪电链中，由能量凝聚的手臂消散了。 尽管失去了唯一具现的肢体，停顿片刻的俄尼里伊还是向着勉强落至地面的艾希克斯刺下了光翼。 “……” 像是还未从痛感中恢复，她抬起手的动作慢了许多。 就这样，光翼的能量穿透了还未完整的屏障，从四起的电流间重重震飞了她。 暗淡的光粒飘散，脱手的长剑在空中旋转着，洒出了点点霜花。 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背部着地的艾希克斯在破碎的道路上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塌陷的地面让她翻转了身体。 …… 双方共同的沉默里，气氛意外安静了下来。 难以维持的意识变得昏沉了许多，身体还在隐隐作痛。 侧躺在残骸间的艾希克斯动了动手指，却无法支撑起倒下的身体。 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睑。 淡白的灰烬与火花漫天飞舞。 不止是无限陌生的光景，同样出现在眼前的，还有那只悬浮在半空的重甲魔术师。 许久未见的光芒已经暗淡了，它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抬起了出现裂纹的光爪。 “……” 要怎么做呢？ …… 不知道了。 微弱地喘息着，莫名感到疲倦的艾希克斯放空了目光。 但就在魔术师做出行动前，包覆着蓝冰的骨爪探入视线，抓住了即将挥下的利刃。 茫然的思绪有了波动，稍后显露出身躯的寒冰龙骸用另一只爪臂将沉默的魔术师按入了碎石残骸下，地面随之崩裂。 “……” 大家…… 那份颤动震起了接触地面的项坠。 在黯灵手臂被撕下的同时，出现在艾希克斯眼中的，是清澈的冰花。 一切如同慢镜头。 翻转的水晶上升至了最高点，然后像是失去力量一般，缓慢下坠。 余烬散落，她恍神的竖瞳猛地收缩了些。 [……] [你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人了。] [因为有我在。] “……” “艾丽卡……” 稍纵即逝的回忆，阴郁的艾希克斯喃喃着，努力支撑起了缓和的身体。 在她的身旁，会聚的三只龙骸逐一停下了步伐。 …… 这样啊…… “呵呵……” “呵呵呵呵……” 沉寂的绯色再度飘扬，覆上了龙骸的身躯。 “……” 一开始就这样不就好了。 轻扶着地面，完全起身的艾希克斯低沉地笑着，带着少许难以理解的意味。 …… 为什么呢…… 思念淡去，她没有再凝聚消失的长剑。 带领着身边的三只龙骸，她抬起目光，漫步般地向远处警戒的俄尼里伊踏出了步伐。 [永生不灭的虚空使者] [善与恶的代行之物] 重聚的光翼再度袭来，却被绯红的电弧斩断，破碎成为了数点消熄的星芒。 ——…… 距离仍在缩短。 或许是最后的挣扎，收回残缺光翼的俄尼里伊低鸣着重新抬起头部，用余留的能量构筑了覆有铠甲的双臂。 比最初更为迟缓的，它将扫抓的轨迹对准了即将接近的少女。 不过事与愿违。 从虚空中伸出的巨大骨爪撞碎了它的手臂。 紫红的残光陨灭在半空，被白骨间浮荡的光粒所覆盖。 那是秩序外的存在。 “……” 停止了脚步，目光冰冷的艾希克斯抬起手，诡异的骨爪与她的动作同步，抓向了虚弱的俄尼里伊。 …… 会让你消失。 喀咯咯—— 尽头的光芒散去。 白骨的指间，重归寂静的水晶，碎裂了。? 第068章间隙 1 “队长！……没子弹了！” “卡米拉，先撤退吧，运输机马上就到附近了。” 逐渐稀薄的雨滴间，看了一眼将手中枪械放低的艾丽卡，确认四周的加登回过头，喊向了始终挡在几人前方，已经稍显疲惫的卡米拉。 “嗯……” [护盾完整度低] [目标确认：伪装者] 就在视窗锁定的遥远位置，一只从残骸边现身的巨大黯灵挥动爪刃砸毁了道路上的阻碍，然后将缀有暗芒的身形与后方的数只同类隐入了薄尘之中。 “你们先带着瑟维斯后退，我来挡住它们。” 看到准星追踪的丢失，卡米拉凝起了警戒的目光。 还未等身边移步的两人走近，伴随着高处传递的异响，半跪在地面平稳气息的瑟维斯抬起头，望向了天空中。 漩涡状的云层之下，那条穿透其中的不详光束闪烁了几次，随后突兀地中断，连带着黯能量屏障的四散分裂。 嘶哧—— 几乎是在同时，前方几只低吼着现出身形的黯灵失衡地倒向地面，在一阵水迹与碎石中勉强翻滚扶起了暗淡的身躯。 “怎么了？……” [能量不足] [精神化模块离线] 纯白重甲外的青色护盾尽数转为了深蓝，带着些许隐约的不安，迟疑的卡米拉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 逃跑了？…… 位于视线内的黯灵无一例外的没有再进攻。 像是共同得到了某种指令，它们迟缓地改变方向，沿着来时的道路折返隐没在了残骸中。 2 [“已确认干涉波频的广域黯能量完全消失。”] [“包含无法探测内部的黯能屏障在内，所有黯灵，以及停留在区域外的[梦魇]反应也消失了。”] 空荡的指挥大厅内，即将被乱码撕裂的解析图全部恢复了。 梅卡普洛的合成音播放着，虽然语调平静，但是对布鲁斯特造成的冲击远远不及如此。 “可以确保通讯了吗？” [“是的。”] [“通过分支节点的数据，可以确认支援信息没有送达。”] [“目前已有三处要塞派出了部队。”] “现在尝试探测和定位中心区的情况。” 话音落下，看了一眼余留在窗口中的数据，若有所思的布鲁斯特等待着，在无人的室内开始了踱步。 [“检测到了不完整的类核心物质，按照能级和已知资讯，初步推定为是黯尘之主遗留的残骸。”] [“接下来会用恢复连线的卫星进行复核。”] “……” 无视沉思的布鲁斯特，深蓝的光隐入了黑暗。 3 “赫蒂长官？没事吧？” 引擎的声音渐弱，一架贴地悬浮的巨大运输机下降着，在水汽间缓缓停落至了街道上。 周围已经有了许多警戒散开的战斗员与逆能者，除了这一部分，在开启的机舱内还可以看到一辆停放的轻型装甲车。 “……没事。” 扶了扶昏沉的额头，靠坐在一处被撞碎的外墙边的赫蒂摆摆手，示意了几名想要靠近的战斗员离开。 她努力撑着四散堆积的残骸站起身，之后看向了对面建筑的附近。 比周围状况更为严重的，那边同样有着塌陷的恐怖裂痕，只是造成灾难的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 消失了吗…… 没想到，那种家伙居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不小的麻烦…… 稍微缓和了一下因为冲击而留下钝重痛感的身体，赫蒂转过头，继续环视起了邻近的街道。 能感知到的黯灵反应全部消失了，也就是说，黯尘之主已经被消灭了吗。 明明连它的真面目都没有看到。 “赫蒂队长，雷达上探测不到黯灵的反应了” “……我知道了。” 又观察了几次远处平缓的云层，落回视线的赫蒂将目光扫过几支在裂痕附近调查的小队，最后停在了一旁等待的战斗员身上。 “前线和医疗小队的状况怎么样？” “部队方面的话……目前刚刚恢复通讯，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损失了很多。” “……这里有多少伤员？” “……” “不用数了。” 看到对方想要在人群间寻找，一直皱着眉头的赫蒂叹了口气。 “在下一步的指令下来之前，你们先和其他人留在这里警戒待命吧，如果发现类似之前的异常，就立刻撤离。” “是。” “……” 应该可以晚一些汇报。 安顿好了幸存的几人，默默想着什么的赫蒂转过身，快步走向了通往中心区的街道。 4 连绵不断的雨停了，只是笼罩天空的阴云依然如旧。 覆盖在地面的一层浅淡阴影中，残存的火光摇晃着。 “……队长。” 看了一眼坐在石块上的瑟维斯与加登，独自在地面坐着的艾丽卡偏过头，将目光抬高了些许。 “你在做什么呢？” “趁着现在黯灵和干扰都消失了，先把没处理的事情弄完。” 卡米拉的装甲外仍然武装着降低功率后的[月光爱丽丝]，如果从侧面来看，同一台小型机甲无异。 多个显有不同画面的视框展开在她身前，她正查看着一些位于上面的数据。 “那个是不是能飞啊？看起来好像可以的样子。” “能，但是现在不能。” “为什么？” “……” “队长？” “先等一等，艾丽卡。” …… 她的好奇心被驳回了。 无奈的艾丽卡转过头，重新看向了身旁近处的两人。 “加登。” “怎么了？” “我们队里的那辆装甲车还在吗？” “暂时托管在运输机里作为备用载具了，因为目标太大，而且上面的武器设备对于这次的战斗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样啊……反正别丢了就行。” 从艾丽卡的身旁移回了观望的视线，用另一只手扶住枪械的加登活动手指，在浮现的全息键盘上敲击了几次，拥有标识的地图很快显示在了他面前的屏幕上。 “现在的话，已经降落在别的地方了。” “那队长的那个装甲是哪里来的？” “你是说[月光爱丽丝]？” “……嗯，对对。” “那个是塞西尔和达勒设计的重装外甲原型机，这次主要是为了测试实战性能才配放给卡米拉的。” “诶？……是她？琳？” 听到了稍微熟悉的名字，艾丽卡的神情中多出了少许惊讶。 “对，琳?塞西尔。” “怎么不配给我，我也想试试啊。” “这个你要问他们了。” “……” …… “加登。” “怎么了，说吧。” 窗口关闭，一旁沉默的瑟维斯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或许也是四周环境的光照略显阴暗的原因，这样的观感被加重了一些。 “灰烬以前也有用过这种类型的战斗外甲吗？” “据我所知，没有，这应该是第一次……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会开发吧。” “特殊原因吗……” 回想着，瑟维斯的脑海中浮现了那时在疗养院的两人。 不过他的身体与头脑的感知都还有些钝重，毫无疑问，那份战斗留下的疲劳感还在。 “……” 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深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想要继续眺望的瑟维斯抬回了停顿片刻的目光。 而在几人的不远处，还在操作面板的卡米拉同样轻挪着视线，看向了指令边额外弹出的一处提示窗口。 “这是……” 轻微的机械音随着地面的响动发出，她转过了身。 “琳发来通讯了。” “……？” 众人的注意聚集到了卡米拉的位置。 “应该是来确认情况的，先接吧，卡米拉。” “嗯。” [——] 完成连接需要的准备后，扩张的浮窗中清晰显现了有着白蓝长发的少女。 她身后的背景是堆有部分物资的暗色机舱，以及一片几乎静止的天空云层，大概是停泊在某处天台的运输机。 [“卡米拉姐姐？你们没事吧？”] 保暖的衣物外套着的是那件平常的白大褂，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了卡米拉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将关切的目光凑了过来。 “我才要问，你和埃利诺都没事吗？听说那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 [“没事的，这边都很顺利。”] “那就好。” 对面的琳犹豫了一会，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没有其他人受伤吧？”] “没有的，多亏有那件外甲的帮助，从这边来袭的黯灵基本只靠我们就都消灭掉了。” [“太好了，我还担心会出很严重的问题……”] “不会的，这样已经很好了。” 为了让她安心，卡米拉移动画面，让镜头记录到了在不远处残骸边休息的几人。 彼此相遇的视线间，重新露出微笑的琳抬起手臂轻轻挥了挥。 “除了都有一点累，其他没什么，只要在待命的时候休息就好了。” [“嗯……那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这个啊……” 看着琳认真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卡米拉考虑了片刻。 “改进的地方……就是，那个同步动作可以换成其他的吗？” [“呃……”] “在战斗的时候，用掉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那个我想了很久的说。”] 踌躇的话语之间，琳的脸上显露出了少许低落，但随即就被她思考的神情所覆盖了。 [“不过确实是有点……”] [“那改成这个怎么样？”] 很快，视窗中的少女试探着，摆出了一个简单的姿势。 “噗……” “……？” 赶在卡米拉的目光移来前，收敛笑意的艾丽卡别过了头。? 第069章不死鸟 1 “……” 越是接近中心，黯尘的残留量反而越低……奇怪。 踏过了街道开裂的路面，环视着四周的赫蒂抬起头，望向了远处布满裂痕的歪曲建筑。 所有视线内的颜色都像是被洗刷过，只留下了阴沉的灰与黑。 一片死寂笼罩在脚步与石屑的轻响之外，没有幸存者的踪迹，也没有任何黯灵的踪迹。 更早的时候，在使用异能通过外围的断桥后，她独自接近了曾经被黯能量屏障覆盖的中心区深处。 由于战后的真空期，这里暂时还无法部署其他的部队，唯一先遣的只有一架侦查型[梅卡尔]，并且处于不知所踪的状态。 即使她在了解无黯灵残留之前就进入了灾难区，这样的变故所带来的某种结果依然是她没有想到的。 “……” 还是感知不到黯能量的反应…… 又在废墟四下无人的寂静中察看了一会，从沉思中回过神的赫蒂缓下脚步，转头看向了浮展在半空的视窗。 在上面显示列出的除了部分关于后续处理的指令，还有一些对现存部队通告的许可信息。 …… 这是…… 思绪未落，一片[梅卡尔]特有引擎声在天空回荡开来，渐近地打破了四周气氛的无声。 迟疑着回身的赫蒂抬起头，就在高处残破的建筑之间，被她的目光捕捉到的是一架降低了高度的暗色运输机。 庞大机身的减速与接近，视线中机翼的蓝芒闪亮了一瞬，紧接着三位有着橙棕发色的男人先后从敞开的后舱中跃下，在落至较为平稳地面的同时踩起了少量灰尘。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穿着黑主红辅的束带贴身防护衣，另外还有着标志性的暗红渐变色羽毛交错搭附，分布在几人护甲的不同位置。 嗒—— 机鸣的最后，是厚鞋跟与路面接触的特有脆响。 随着几点飘坠的火花落下，警觉的赫蒂看向一旁，稍晚才俯身落在近处的是一位别有暗红羽毛发饰的淡红色长散发少女。 她护甲上的主要羽毛从肩边的手臂开始延伸，最终形成了如羽翼般遮挡手指的宽口长袖。 “……” “嗯？你是谁。” 还未等打量的赫蒂开口询问，对面起身的陌生少女先行用疑惑的表情问向了她。 “……什么？” “布伦达，回来！” 沉稳的声音来自一旁，看着道路间相视的两人，站在不远处队列前方的那名最为强壮的男人皱着眉头招了招手。 他护甲上的羽毛主要位于双肩，另有稍长的几缕分出垂下，搭在了后背的位置。 “……” “哦。” 又看了一眼凝起目光的赫蒂，被称作布伦达的少女离开了。 “抱歉，我们是总部[未来]的第一清扫小队，[不死鸟]，初次见面，我叫亚当斯?坎贝尔，目前担任队长一职。” 身形高大的男人做了个礼节性的手势，另外看上去更为年轻的两人同样抬手做出了示意，在他们身高的比对下，并入队列的那名少女不免显得有些娇小。 “原来是你们……我是绿都小队[心之音]的赫蒂?乔伊斯，你们应该也是来调查灾害区的吧？” 又一次扫视了几人的面孔，回礼过后的赫蒂松了口气。 虽然刻于对方护甲表面的标识有所不同，但那毫无疑问是灰烬中的所属。 “对，不过最近的探测回报显示，残骸存在的能量反应消失了，我们要快一些才行。” “我也发现了。” “那由我们做掩护吧。” …… “亚当斯队长。” 两人未完的话语中，突然开口的布伦达向着侧面挪出了几步。 “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很大的裂痕啊。” “可以先把位置记好，那边就是我们这次调查的目的地。” “好，知道了。” “不介意的话，我们先走前面。” 男人询问的目光再次转向了等待的赫蒂。 与粗犷的外表所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同，作为队长的亚当斯意外的礼貌，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念动力在侦查上要更方便一些，你们对于这附近的情况应该也不是特别熟悉吧，如果出现其他异常，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那就麻烦你了，乔伊斯女士。” 简单查看了远处坍塌的建筑废墟，亚当斯点了点头。 2 嗒—— 尽头暗淡的道路边，与护甲间衣装完全贴合的束带长靴落下，踩起了些许失色的灰尘。 默默观察着四周，布伦达停在了一处位于路面的裂痕前。 “……” “纳尔森，展开设备，佩克，去采集附近的样本。” 大致看过地形的亚当斯指挥着，在那两位离开的青年中，纳尔森防护衣的羽毛从两旁腰部延伸，佩克的羽毛则位于小腿的边侧，形成了有些近似喇叭裤的外观。 队列继续分散，移回目光的布伦达踩上最近的残骸，走到了更高的眺望处。 面目全非的苍枫广场展现在了她的眼前，无比庞大的螺旋状裂痕从地砖中心扩散，撕裂了整个区域。 …… 好像不怎么整齐的样子。 她想着，看向了另一侧破坏严重的区域。 因为坍塌碎裂的建筑，原本街道的样貌已经彻底无法辨认了。 “你是叫布伦达吧？” “……？” 身边响起的声音引过了她的注意。 “你看到什么了吗？” 查看的赫蒂同样走上了她所在的高处，试探着向她询问了起来。 “看到什么？” “能用的线索或者其他可疑的痕迹，你没发现城市里的人都不见了吗，连半具遗体都没有留下。” “……是吗？” 布伦达的表情露出了些许惊讶，像是前一秒还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现在才知道？” “是啊，我平时不注意那么多的。” “……其他的呢？” “什么？” 看着眼前疑惑的少女，无奈的赫蒂偏下了目光，片刻的思考过后，她向着能够俯视的广场转过了身。 “你来这上面是做什么？” “啊，亚当斯队长还没派给我工作，我就先来看看这里的样子，而且这上面的视野很好，可以一直看到……嗯？亚当斯队长去哪里了。” “……你以前没做过调查工作吧？” 顺着布伦达所提及的方向眺望了一会，赫蒂转回了视线。 “应该是没有吧。” “那你平时在队伍里是做什么？” “你是说，平时吗？……” 从话语中想起什么的布伦达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平时在队伍里有空的话，应该就是看看料理讲堂，学习怎么做菜更好吧？如果是休息的时候，还可以……” “……？” “怎么了吗？” “……暂时没事了。” 少女疑惑的目光中，无言的赫蒂转身走下了残骸。 3 [“队长，疑似核心的残留物确实消失了。”] 没有显示声源图像的通讯视框展开在半空，传来了队伍中佩克略微透出不快的平缓声音。 [“还有这些战斗痕迹，好像不是逆能者和黯灵造成的……如果想要做到这种级别的破坏，应该会留下相当程度的能量残存才对。”] “让纳尔森先用设备调查一下附近的情况，空间型黯灵不会留下黯尘的痕迹，别忽略这个。” [“了解。”] 从关闭的窗口移回了视线，沉默下来的亚当斯抬起头，看向了面前坠毁的暗白战机。 在它流线型的机身上，只有撞击建筑所产生的刮擦痕迹，那毫无疑问是一架侦查型[梅卡尔]。 “……” 这就是[绿都]的战斗报告中派出的那架吗…… 这种程度的损伤不足以造成坠毁才对。 扫视着倒塌在周围的石块与残骸，亚当斯迈动步伐，贴近了战机的主体。 经过了短暂的观察，稍微利用能力，他拆解开了外层的轻型装甲。 正是如他所想，深处的电路板传来了难闻的味道。 “……” EMP？ 不对…… 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 真是不合常理。 在沉默的注视中停顿了许久，缓出一口气的亚当斯皱了皱眉，通过便携设备记录了残骸的讯息。 4 “布伦达，下来帮忙了。” “怎么帮？” 看到对着自己招手的佩克，前一刻还坐在边缘微微摆着双腿的布伦达俯身跳下了残骸的高处。 “把那些样品搬走，等等要送上运输机。” 破败的广场中不再无人，几支后续到达的支援小队同样投入了工作，他们彼此穿着各异，其中不乏像是几人一样的逆能者。 …… “这是什么？” 稍远的另一边，偶然的一瞥，返回的赫蒂注意到了纳尔森所使用的器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有着陌生设计的特殊类型。 “亚空探测器。” 聚精会神的青年通过仪器的视窗，仔细查探着附近。 “泰勒博士的最新产品，可以观测到空间型黯灵留下的[空尘]。” “空尘？” “没错，空间型黯灵不携带黯尘，但是它们会留下一种叫做空尘的东西，这也是最近才被发现的……一般的空尘会在8小时内消失，对人体无害，不通过这个仪器没人看得到。” 又移动了几次解析窗口，扫兴的纳尔森站起了身。 “烧的也太干净了……这到底是什么。” “不如到之前去过的坑洞里再看一下吧，也许那里会有。” 一旁的赫蒂提议着，指向了远处裂痕收拢的位置。 “可以。” …… “布伦达。” “嗯？” 呼了口气的佩克坐向了地面，在对面少女的注视下，他拿起了一小块碎裂的砖石。 “说起来……你发现了吗，之前外面还在下雨，但这里的东西居然都是干的。” “……” “真奇怪。” “可能是雨没下到这里吧。” 布伦达俯身放下了手中搬着的折叠箱，然后移步稳稳地坐在了上面。 “……别坐那个啊。” “为什么，又坐不坏。” “……” 没有再理会将双臂交叠放在腿上的布伦达，一时无言的佩克将观望的视线再次放回了广场，以及附近倒塌的建筑。 “啧……太不顺利了……” “佩克你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你坐着就可以了。” “……？” 5 “没问题吧？” 浮起的暗色尘雾间，一直滑下深坑底层的纳尔森移动了几步，接着在环顾周围后对赫蒂做出了表示顺利的手势。 “看起来没什么，好像有一部分塌陷了。” “按照位置来看，这是苍枫区的中心……黯尘之主会选择着陆在这种地方，是为了提前污染附近的水源吗。” “确实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回应的纳尔森看了一眼身后，稍晚跟随滑下的赫蒂已经环视起了四周。 不仅仅是对方，更近距离的观察也让他相比最初有了更多的结论与设想，以及无法解出的疑问。 “但如果是从空中，这里的净化屏障不是应该拦下它吗？” “已经确认了不是屏障的问题……我感觉，原因可能和我们最早遭遇的一次袭击有联系。” “袭击？” “在还没和虚假者交战的时候，从本部派遣的梅卡尔突击编队虽然靠近了被黯能量完全覆盖的苍枫区，但几乎同时都被某种看不见的攻击击毁了。” “某种看不见的攻击吗……” 喃喃自语的纳尔森俯下身，展开了探测器的面板。 “奇怪……难道说……” “看到什么了吗？” 发现逐渐加快操作的青年起身望向了四周，不远处的赫蒂回过了身。 “……果然。” “……” “这真是……见鬼了……” 像是从界面的显示中看到了什么，他的动作停了。 6 [“通过联合支援团的回报，已经确认灾害区外围的大部分整顿都接近完成。”] [“[夜修罗]还在辅助中心区的回收作业。”] 仍然运转的指挥大厅里，梅卡普洛的声音淡去。 在那之后叹息着离开了几步，独自一人的布鲁斯特沉思着，略显顾虑地坐上了身后的一处长椅。 延伸的思绪之外，从远处荧幕所散发的淡芒映照着，在他疲惫的眼中混杂成为了模糊的光团。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时间慢慢流过，久违得到片刻休息的身体有了少许舒缓。 “……” 没有任何一处要塞的小队投入过中心区的战斗。 应该说，流动在中心区的黯能量不管是对于机械，还是人体，甚至是对于一部分的逆能者都是接近致命的。 除了[费利克斯?特纳]，没有任何人有足够的能力应对。 然而，这样强大的黯尘之主，却被毫无征兆的消灭，唯一残留下的核心也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 …… 那样的原因…… [“指挥官。”] 这次的梅卡普洛没有直接汇报。 令人意外的，他在等待着布鲁斯特的回应。 “……说吧。” [“设立在边界警戒区的监控器得到了特殊图像。”] [“是代号骸与夜鸦。”] “……？” 布鲁斯特身前转换画面的全息屏幕上，正在阴影下注视着镜头的少女神色复杂。 直到漫长无声的结束。 羽声轻响，她缓缓眨了眨隐没感情的圆瞳，转身带着身边黑与黑的乌鸦离去了。 …… 从寂静的绿都中。? 第070章雪降之夜 1 阴沉的天气持续了很久，残留在云层缝隙间的淡光暗了下去。 伴随着入夜的气温骤降，无暇的雪花悄然凝结，如同绒毛般细密的飘絮从漫长的天空中洒落，只用了少许时间就覆盖了街道的地面。 包括路边由积水汇聚的水潭，它们被突如其来的低温冻成了冰晶，与满目的素白融为了一体。 “好冷啊……” “……” 落下的短靴在雪地中留下了不大的脚印，走在稍前位置的埃利诺转过头，看向了正拉扯着自己围巾的琳。 “埃利诺，你不冷吗？” “还可以。” 为了适应气候的变化，他们已经在早一些的时候换掉了研究服，改为了更加保暖的外套。 “伤口还痛吗？” 街道上的路灯在深邃的雪空下伫立着，高处投下的光芒中，飘过的雪片染上了充满暖意的颜色。 “早就不疼了，只要埃利诺你没事就好。” 回应的琳自信地笑着。 她抬高目光，看向了埃利诺的脸，对方也在看着她。 “嗯，多亏你了。” 对于埃利诺来说，只要能看到眼前的少女开心就好，他不想辜负这份好意。 —— “埃利诺，它在干什么。” 低矮的雪堆旁，一台特殊型号的清扫机器人通过履带推动着雪地铲，将地砖上留下的积雪移动到了附近。 “清雪。” “……清雪是没错，可是不影响路况的话，就算多留一些也没问题吧，就像是隐城那样。” 黑色的机器人转动着发散出蓝光的观察口，在两人的侧面停了下来。 走过的琳依然看着它的动作，直到与步伐变化的视角到达了极限。 “理论上，车辆受到的影响确实不大，但如果之后结出了冰层，对于路过的行人可能会有危险，比如，平地摔。” “我才没有平地摔。” “我可没说过是你平地摔。” 略微低头的埃利诺平淡地笑着，走在一旁的琳即使恼怒也毫无办法。 2 茫茫雪夜。 漫步的两人继续走着，从无人的冷清中又经过了几条街道，他们来到了一家便利店的门前。 久违的灯光从橱窗中透出，这大概是附近唯一开业的店铺，由于先前的事件引起了恐慌，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选择留守在街道或门市。 “有了！……” “当心点。” 在埃利诺的注视下，小步跑近的琳抬手拉开了紧闭的店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寻找的目光放进了室内。 “有人吗？” “……嗯？” 留在前台的男人似乎吓了一跳，好在少女的身影及时随着声音显现，才让他勉强缓过了神。 “还有……想买什么？” “我们先看一下。” 代替琳进行回应的埃利诺关上了身后的店门。 为了尽量不把水渍留在地板，他们提前将鞋子上的雪块踏落在了门口的清污垫上。 “好，随便看……” …… “那我先去啦。” “去吧。” 招手过后的琳新奇地走入了货架间，只留下了埃利诺一人独自站在前台的位置等待。 “……” “外面怎么样了？” 短暂的无声没有持续多久，先行发话的，是台后的那位男人，他刻意把声音放低了。 “哪方面？” “就是……我听说啊，这次的灾难特别严重，死了非常多的人，那些残余的怪物都跑到城市里面藏起来了。” “谁和你说的？”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家住的那片地方直接被隔离了，想回都回不去，肯定是灰烬想要把风头压下去。” “……” “之前也是……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弄那些没用的，光是隔离和隐瞒怎么可能解决问题……” 面露忧虑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时通过模糊的玻璃，看几眼门外的景象。 “再晚点说不定它们就会出来了，你赶快带着女儿回家吧，我也要早点关门……” 听完了对方的劝告，皱起眉头的埃利诺同样深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没有做出什么反驳。 “埃利诺！买这些怎么样？” 琳的声音打破了无言的气氛。 两人落过的目光中，零散的袋装食物被走出的少女抱在怀里，从数量上来看，足够装满一个便利袋。 “可以。” …… “这孩子还挺可爱的……不过不能直接叫你爸爸的名字，这样没礼貌，知道吗？” “什么？” 将包装放在台子上的琳有些奇怪，她眨了眨布满疑惑的双眼，又仔细看向了语气严肃的男人。 “啊……她不是我女儿。” “……是啊。” 反应过来的琳附和着埃利诺的话，把几份边缘的零食又往里侧推了推。 “呃，不好意思，那你们是？” “我们啊？” “对。” 各色的包装纷纷落进了张开的袋口，迎着对方的视线，神情认真的琳思考了几秒，最后她得到了完美的答案。 “是搭档！” “……” 3 嗒——嗒—— 窗外的冰雪与夜辉交融着，照亮了楼梯间的台阶。 透出单调的步伐中，走过缓台的赫蒂扫了一眼上方的光景，转而看向了身后。 “指挥官，这层就是了。” 话语的尽头，从灯光下走过的男人正是身着便装大衣的布鲁斯特。 他刻意戴了一顶帽子，为了保暖，或是隐藏身份。 眼下的整栋公寓都是空的，先前居住的民众们早已被安置到了临时居所，外部也设立了封锁区，除了他们，不会有其他人到达这里。 …… 又是一段阶梯，向上的路途结束了。 感应到来客的暗藏灯带尽数亮起，用柔和的暖光驱散了黑暗。 硕大的长廊边设有软垫长椅，以及暂停运作的电梯，两人只是沉默地走着，听着脚步的回响，略过一间又一间的分隔。 最终，他们到达了一处设立了警戒范围的门户前。 “这里就是伊迪丝的住处。” “嗯。” 走在前方的赫蒂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在那之后的房间中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洒进的夜色，一股寒意席卷而来，吹动了她的披肩。 “窗户怎么开了……我记得我明明关掉了。” 因为降雪的原因，室内已经覆盖了不少雪层。 也因为如此，本应温暖的家中，此时反而要比走廊的气温还低上许多。 “这样的话……” 看着面露不甘的赫蒂，随后走进的布鲁斯特摇了摇头。 “先调查剩下的线索吧。” “……” 就这样，两人在客厅中分开了。 轻声叹息的赫蒂先行走近了窗边，她用能力清开积雪，接着关闭了那扇结霜的窗扉。 也许是之前集合的太过匆忙，没有认真检查造成的。 独自沉思了一会，赫蒂回过身，将四下搜索的视线落向了电视柜上的相框。 被装点在里面的，是一张不算多见的实体相片。 木质的宽框底部覆盖了一层雪，那片素洁的白延伸着，一直触碰到了布满冷意玻璃窗口。 “……” 这是…… 想要查看的赫蒂走上前，同时处理了临近的积雪。 “合影照……” 她小心地拿起了框体。 外部的结构是新的，里面是数排参与的男女，他们身着病号服，或是医护装，神情有喜有悲。 其中也有穿着斗篷外套的伊迪丝。 她的额头上缠着绷带，站在最前方两人的中间，还要偏后的位置。 “……” 伊丝佩克特…… 最近的照片？ 相框的背后标注着日期。 …… 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赫蒂收回了探找的精神力。? 第071章心之音 1 “指挥官，应该就差卧室了。” 经过了身心所感受的漫长时间，同样一无所获的布鲁斯特站起身，看向了绕过地毯上积雪，停在一旁门前的赫蒂。 她的收纳包里密封放入了一个洁净的相框。 “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现在过去吧。” “是。” 那股能量，主要集中于卧室。 回忆着最开始的感受，赫蒂做了一次平缓的呼吸，接着她握住门把手，推破了那层无形的阻隔。 …… 安静的室内。 紧闭的门窗挡住了风雪，让房间的原貌得以保留。 那片只存在于墙边的星河闪耀着，为了守候低处的草影，最终漫向了天际。 “……” 夜光的壁纸…… 简约的衣柜与衣帽架摆放在角落，精致的书桌则设立在窗边，虽然架子上的书本不多，但它们都被排列的井井有条。 至于点缀房间主体的，是略显普通的双人床，立有台灯的床头柜紧邻其侧，填补了最重要的空虚。 四周的一切非常整齐，就像是房间的主人做好了离开前的打扫。 相比留在身后的布鲁斯特，赫蒂的动作要更早一些。 她绕了一圈，来到了床头柜的位置。 浅色的台面上也有一个相框，不过这次是小型的合影，框边的款式要旧上很多。 “……” 这是伊迪丝的…… 打量着因距离而显得不太清晰的相片，略带疑惑的赫蒂俯下身，抬手轻轻拿起了精美的木框。 嵌置里面的相片，是坐在草地上的一位灰发女孩。 她正开心地笑着，淡绿色的瞳孔如同翡翠般招人喜爱。 另外坐在她身旁的，还有微笑的一男一女，他们都穿着高贵美丽的礼服。 温和的阳光从绿荫间洒下，带着午后的平和，与三人一同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想到什么的赫蒂缓慢翻转了相框。 和她所想一致，后面写着日期和一些亲笔留下的话。 [永远爱你的] [盖洛普维斯&弗琳德莉卡] 末尾标注的日期是九年前。 与黯灵引起的灾难是同一年。 “……” 原来是这样吗…… 过往的经历与猜测逐一浮现，停下了赫蒂的动作。 静滞的沉默之间，房间不远处的布鲁斯特绕过了衣柜，到了书桌旁检查，而稍晚才从思绪中脱离的赫蒂又拿出一份收集袋，保存了第二枚相框。 不仅仅是为了取样，她更希望能将这份珍贵的记忆在无人的空缺中保管好，最后在伊迪丝回归的时候，亲手交给她。 接下来就是私人空间了。 有些时候，这是无奈与必要的。 “……” 默默叹息的赫蒂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逐层检查了起来。 封闭的空间里意外的空旷，没有放置太多东西。 都是一些简单的收集品与日常用品。 不破坏原有布设的基础上，她仔细地翻看着，没有用掉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最底端。 轨迹滑动，投照的淡光散开了黑暗，在那里空间的中心，正孤零地摆放着一只沉睡的八音盒。 木制的外壳上雕刻着的精细的纹理，曲折的浅槽中排布着优雅的金边。 作为装饰核心的顶端，一颗镶嵌的蓝宝石璀璨夺目。 不论是哪方面，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有些惊讶的赫蒂迟疑了。 她条件反射般地的用能力将八音盒浮起，在确认结构稳固后，轻缓地翻转了盒身。 “……” 果然…… [弗琳德莉卡?克罗瑞亚] [赠给亲爱的] [伊迪丝?克拉克] 深情的词语深深的刻入了木纹中。 留下的日期，同样是九年前。 随后察觉到了少许被忽略的事，加快动作的赫蒂从收纳包中拿出了密封的相框。 照片场景的女孩身侧，华美的八音盒露出了一边。 这是全手工定做的盒身，应该是作为生日礼物，或者是彼此表达爱意的信物。 “……” 如果是九年前…… 沉思的赫蒂收起了相框，另外的一些构想显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最初的那场灾难过后，很多过去的旧数据都遗失了，需要更多详细的关联才有机会复现。 但每次提及伊迪丝的父母，她总会说自己忘记了，于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她的双亲只能做了留空。 或许目前的这些答案，已经足够证明，关于伊迪丝从未和他人提及过的身世。 “……” “克罗瑞亚家族。” 不知何时站在赫蒂背后的布鲁斯特开口了。 “指挥官，您知道？” “……[灰烬]的前身，是世界性的治安维和组织，[方尖碑]。” 没有立刻回答赫蒂的疑问，布鲁斯特用沉稳的语气慢慢叙述着。 “代号[黑日]的那天，他们在灾难的浪潮中解体了。” “残余的力量被改编，遗留的技术被改进，连本质都发生了变化，这才成为了初期的[灰烬]。” “而在那之前，对[方尖碑]的资金方面，提供最大援助的，正是克罗瑞亚家族。”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 “没有克罗瑞亚家族，就没有今天强大的[灰烬]。” 话音落下，空气变得沉重了。 空中的八音盒同样沉重。 不知不觉，早已回正的盒身悠然打开。 随着零件的转动，水晶构造的星与月再一次复苏，空灵纯净的音乐荡漾回响。 [如果感到害怕，就看一看天上的星星。] [它会在夜晚与你相伴，代替着我们永远守护你。] [亲爱的……] 那是只有八音盒的主人才能听到的话语。 亲切。 温柔甜蜜。 …… 他们还是没能找到伊迪丝。 梅卡普洛也失败了。 能够记录线索的监控器全部受到了干扰，而那条无法被观测的路径终点，正是苍枫中心区。 最早从卧室内提取的特殊能量与中心区的夜岚能量吻合。 有一位神秘的夜岚带走了伊迪丝，或是伊迪丝成为了夜岚。 这两种可能性，他们必须选择其一。 但不管怎样，中心区的线索彻底消失了。 伊迪丝，消失了。 “……” 为什么会是夜岚呢…… 八音盒逐渐停止，余音仍旧绕梁不散。 从中回过神的赫蒂发现了一处违和。 那就是盒内的边缘，一枚白色的药片正卡在缝隙当中，因为不是重要的位置，所以没有影响八音盒本身的运行。 “……指挥官，看一下这个。” “这是……” 视线交汇，完整的药片被包裹的念动力取出，浮在了空中。 扁滑的表面上，刻有某种文字的缩写[E.P.]，以及稍小的字母。 …… 毫无疑问，他们得到了唯一的线索。 这是伊丝佩克特新一期的标准药物。 属于精神类。? 第072章幽芒 1 铃铃—— 如同风铃般的轻音泛过了深沉的黑暗。 原本平静的睡意被打破了，短暂而漫长的无觉间，从眼睑中渗过的，是某种朦胧温暖的光。 很快，感到有些违和的瑟维斯缓缓睁开了双眼。 “……” “这是……？” 出现在眼中是一片起伏相接的天花板，大概从初醒的朦胧中恢复了精神，青年显露的神情瞬间由疑惑转为了震惊，接着他猛地从身下所躺的软垫长椅上坐起，慌乱地用目光扫向了周围。 相比于先前留下的记忆，一切都不一样了。 视线中的场景稍微有些模糊，像是梦幻间的感觉。 少许淡蓝的荧光在空气中飘动，它们的身形若隐若现，偶尔会与薄云般的狭长雾气汇聚成流，然后四散浮开。 这样陌生的，宽敞到空荡的大厅，只有他一人。 所有的景物都附上了一层旧意，显得早已沉寂多时。 除了身后的休息座位，还有竖排金属座椅排列在远处，它们正对应着前方成为青草温床的弧形长桌，以及垂下碧绿花藤的显示屏幕。 “……” 奇怪……我不是在…… 无法理解的瑟维斯回忆着，沉默了许久。 直到他发现这样不能解决目前的处境问题。 …… 应该是梦吧。 最终，考虑再三的瑟维斯决定先调查一下附近的状况，于是他站起身，试探地跨过了地砖裂隙间渗出的绿意。 笼罩在大厅的气氛平和而安静。 集中精神的瑟维斯观察着四周，轻声漫步地走过了一排设立在大厅，废弃已久的自动贩卖机。 包括里面的空间在内，似乎做过了清空处理。 另有部分杂物堆放在途经的平台上，是一些未开封的食品或日常用品，几朵淡雅的花瓣从缝隙中绽开。 “……” 到底是什么地方…… 步行找寻的途中，他也在沉思，关联身边的景象与记忆中曾经去过的地点。 毫无结果。 低矮的草叶反射着明媚的阳光，延伸的道路到了一处选择点，瑟维斯转动视线，分别查看了两边。 一侧是到达更深区域的全景长廊，另一侧则是通往尽头某处的旧式天桥。 “……” 片刻的考虑过后，他选择了天桥。 就这样，已知的空间再次扩张起来，他的目光所及，让这一次的场景不再适用于宽阔。 天桥的围栏之下，是极度广阔的中心大厅。 郁郁葱葱的颜色包围着设立的设施与座位，杂而不乱。 更加困惑的瑟维斯眺望着，按照远方叠起的外围结构，这里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建筑内的三层兼顶层，之前是因为花藤与装饰的遮挡，他才没有及时的发现。 “……！” 没错，这里是…… 瑟维斯转过头，看向了尚未注意的另一侧。 与天桥隔出的一段距离的位置，是巨大的玻璃幕墙，可能是由于时间的原因，钢骨间的能见度已经变得有些虚幻。 不过他依然看见了。 位于室外的晴空之下，如同花园道路般的停机跑道。 其中还有几架被叶片蔓延着覆盖的民航客机，那片无尽的翠绿之海永远地留下了它们。 …… 机场。 黯灵出现后，这种民用设施就消亡了。 它们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无一例外的被重建改造。 成为空军基地，或是其他用途。 至少没有被废弃的机场，是无法看到的。 继续回想着过去。缓下脚步的瑟维斯停在了围栏边。 他看着身前的一切，脑海里有了些许记忆片段的灵感。 过程残缺，不完整。 …… 他曾经来过这里。 和一个女人，他们一起。 [……？] 回忆的路程中断了。 当前的碎片不足以支撑他想起过去，还需要更多关联的线索。 “啧……” 皱起眉头的瑟维斯握紧了放在围栏上的手，莫名的焦虑感凭空传递，打乱了他的思考。 也许到了下面，他能找寻到更多。 呼—— 然而就在他准备实施的前一刻，一阵诡异的吐息声响动着，从某种回荡了开来。 声音来自遥远的下方。 “……？” 瑟维斯警觉地伏下身，用缺失光泽的铁质围栏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咚—— 未知的呼吸没有持续，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步伐。 直觉告诉他，是某种庞大的东西正在下方的地面行走。 咚—— 极具压迫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谨慎的瑟维斯从当前的姿势转为了卧伏。 带着不安的心情，他慢慢从栏杆与桥面的缝隙看向了下方。 ——……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来到中心大厅的巨大龙骸。 以背对的角度，可以看到它龙态头骨上的独角，以及双臂尖长的利爪。 蓝黑色的不详能量震颤着，包裹了下方仅存白骨的躯体，这使得它的体态显得更加可怖。 “……” 这是…… 瑟维斯静默地伏在隐蔽的位置，在避免发出声响的同时，他将视线移动了些。 底部的龙骸无声地停在了原地，随着体表能量的律动，它的身形也在小幅度地变化着。 呼隆隆——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被青年注视的龙骸抬动长尾，开始转动身躯与头部观察起了周围。 青色的幽光波动着，闪耀在龙骸被能量围覆的黑暗眼窝中。 “……” 难道是黯灵吗。 它好像在找什么…… 略微留下残影的视线渐渐慢了下来，目光的最后，结束寻找的龙骸回过身，看了一眼身旁流过的淡蓝光粒。 “……” 要走了吗？…… 注意着对方的动作，警戒的瑟维斯松了口气，稍微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毫无准备的，意外发生了。 天桥下方的绿意之间，神秘的龙骸轻缓地抬起头，将那对幽冥般的眼芒，对上了他的瞳孔。 2 “……！” 平躺在暗色长座上的瑟维斯惊慌地睁开了眼睛。 “呼……呼……” 装甲车微暗的封闭空间内，肃静的光芒从窗外洒进。 “是梦……” 几乎要流下冷汗的瑟维斯从软垫上坐起身，逐渐平复了自己紧张的呼吸。 那份传达到全身的感觉过于真实，虽然只是虚假的体验，但他对于刚刚的场景仍然心有余悸。 确认似的，他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 这次应该真的是现实了。 布设在车内不远处的座位已经复原排好，唯一剩下的只有他所在的长座，这代表其他人都提前醒来，并且离开了。 “……” 卡米拉他们…… 想到这里，活动着身体的瑟维斯随即站起，微微低着视线走向了装甲车后隔门的位置。 车体自带的供暖系统还在工作，他能感受到充斥在周身空间中的温暖。 [非污染环境，净化模块待机] [后部门锁解除] 内壁上装配的验证设备收到了青年的指令，那扇封闭严密的后隔门微微点亮，在一阵轻响后开启，向下搭进了原本存在的雪痕中。 “……” 从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化为了白雾飘散。 离开车内的瑟维斯抬头仰望，前一晚还无边无际的厚重云层消失了，现在留下的只有延伸万里的淡蓝晴空。 略显单调的朝阳悬挂其上，把孤寂的气氛投射到了依靠积雪才能勉强遮盖疮痍的街道间。 “瑟维斯，你醒了？” “嗯？”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瑟维斯放松地转过身，看向了停在一旁的少女。 那是带着询问表情的卡米拉，她的脸颊因为冬日寒风的吹拂，泛上了浅淡的红。 伫立的瑟维斯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卡米拉不时飘动的发丝，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陌生感。 “怎么了？” “呃……没。” “……？” “艾丽卡和加登呢？” “他们啊。” 同样的白雾从卡米拉的面前消散，她微笑地走近了些。 “艾丽卡被通讯员叫回要塞了，应该要中午才能回来。” “……” “加登的话……他去巡逻了。” “巡逻？” “是啊” 卡米拉的视线放到了另外一边。 “你忘了吗？” 也许是受到了疲劳与低温的影响，瑟维斯没能及时想起对方话中所提到的事，他只能在原地沉思，努力地进行回忆。 “嗯……抱歉。” “没关系，忘了也不要紧，肯定是昨天忙的太累了，要不我再和你讲一下吧？” “好。” “看这边。” 唤醒设备的卡米拉开启了地图面板，搜寻调出了一份显示着苍枫中心区和附近城市建筑的图示。 “就是这个正圆范围，里面包含的城区基本都毁掉了，现在是禁止进入的隔离地带。” “……” “虽然彻底做过了清扫，但是为了保证后续人员的人身安全，我们被分配到了这里驻守，是紧贴河道的外围街区中的一角。” 卡米拉覆有装甲的指尖在悬浮的屏幕上滑动着，上面的标识也随之改变，重点高亮了一处中等范围的区域。 “至于河水的问题……可能还需要处理几天，在结冰前应该能完成，我们不用参与。” “可是，我记得……黯灵和黯尘不是都已经消失了吗？为什么还要分配这么多小队？” 查看了其他几处小队的分配，重新开口的瑟维斯提出了一直累积的疑问。 “非要这么说的话……只会出现在黯巢区的黯灵突然到了城市里，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吧。” “……” 他稍微理解了卡米拉的语义。 “而且，如果没有战斗小队的保护，这种地方一般人是不愿意进来的……会留下很多的不满。” “也是……” 瑟维斯完全读懂了，他抬手摸了摸感受到寒意的脸边，然后看向了在视框中检查着什么的卡米拉。 “我也要巡逻的吧？” “暂时还不用，你留在车里等艾丽卡回来吧，我一会会去。” 微笑的卡米拉关闭面板，转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 “你昨天已经很辛苦了吧？今天可以再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而且……” 刹那闪过的思绪，瑟维斯想到了曾经保护所有人的背影。 纯白与青蓝，面对那样的黑潮，独自一人却毫无退却。 他的力量确实不够。 “就直接交给我吧，这样万一艾丽卡提前回来，她还能先看到你。” “……是吗？” 不止是青年自信的神情，想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某个可能，错开目光的卡米拉犹豫了。 “当然了，不然她回来看到我在偷懒，肯定会生气的。” “……” “放心让我去就行了。” 略带关切的笑意，两人的视线相对，那份热情终于打消了卡米拉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 “好吧。” “嗯。” “我来告诉你要去的路线。”? 第073章无序与抉择 1 “简直荒谬，数据库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信息？” 随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停下，虚影态的莱克尼斯最先开口，看向了会议大厅内的众人。 “……” “代号[骸]事件，最初是发生在[黑日]前的月华城。” 僵滞的气氛中，弗格斯的声音平缓而低沉。 “由于性质恶劣，除了部分目击到的幸存者，[方尖碑]没有对外公开，即使是对内，也只有极少数的分部收到了消息，因为时间的原因，这些数据在解体后大部分都丢失了，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事件的完整。” …… “所以，你们以为她消失了就是安全了？” “莱克尼斯，广泛传播只会引起恐慌而已。” 看不下去的瓦格纳及时发声，制止了莱克尼斯的针锋相对。 “我当然知道，但你觉得这点能当做连这种资料都隐藏的借口吗？” “……” “这样危险的人物，连灰烬内部都几乎没人知道，怎么可能会合理。” “差不多就行了，上次是谁说的失踪就是死了来着。” 厄休拉用指节扣了扣桌面，引过了莱克尼斯的注意力。 “和那个性质不同。” “什么性质啊，换做是你，一个人彻底销声匿迹十多年，你会是什么想法？何况中间还发生了[黑日]那么大的事。” …… “[黑日]对吧？” 两人的争论停了下下来，顺着声音所在的方向，在场的几人先后看向了远处的邓肯。 “代号[骸]在[黑日]前就是类似逆能者的存在。你们有想过这一点吗？” 环顾眼前的男人凝着眉头。 “如果是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的灾难，多少都和她有一些联系，甚至可能是由她亲自引发的，和那个代号[狼影]的男人一起。” “代号[狼影]？……” 听到这里的莱克尼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接着将身体靠向了后方。 “就是那个自称神使，带着黯灵和灰烬部队冲突，最后被特纳打翻了的那个？这都过去多久了。” “你的思维好像和我说的没差多少啊，这连十年都没到呢。” 厄休拉的话中带着一些针对的意味，这让莱克尼斯变得有些不快，而对面的邓肯沉思着，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不过我也有一点想不通，就是代号[骸]为什么要费力地先接近一名普通的战斗员，甚至到了保护的地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 “爱德华，你不是擅长这方面吗，你有什么猜测。” “暂时还没有。” 对方扶了一下镜框，没有回答瓦格纳的提问。 “还是让我来试着说一下吧。” 不再微笑的厄休拉接过了话题，这次她用稍显严肃的神情扫视了众人，然后沉低了语气，包括弗格斯在内。 “[狼影]是夜岚对吧。” “通常来说，夜岚的能量很难被排查。” “如果只是利用广域的模糊探测，在大多数情况下，结果都会和逆能者或黯灵混淆。”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形态不完全造成的？” 半数的人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就像是埃忒尔残骸中的结构序列，它们比通常的黯灵更为无序，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无序才诞生了新的东西。” “所以我在想，假设夜岚的正反两面完全结合，是不是就会和代号[骸]一样。” “没有任何能量反应，能够同时控制多种仪器都无法检测的异能，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IRD]。” …… “你想表达什么结论？” “要对女士耐心一些，莱克尼斯。” 思绪被打断的厄休拉无奈地皱了皱眉。 “虽然这样说很无情，但是我认为，按照现有的线索，绿都[心之音]小队中失踪的[伊迪丝?克拉克]已经转变为了夜岚。” “她是第二个与[骸]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起码在已知程度上是。” “同样，也就是说，[骸]之所以接近那名战斗员，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符合某些条件……” “比如……” …… “成为第二个代号[骸]。” “不愧是你们。” 看着相视的厄休拉与邓肯，轻笑的爱德华鼓起了掌。 “这已经比[圣殿]和[星夜]的设计更为离谱了。” “你认为不对吗？” “没有，并不是那样，起码大部分我还是认同的。” 他用手势表达了否认。 “不管是夜岚也好，还是代号[骸]也好，如果他们都像那两个人一样，我们也能节省下不少力气。” …… “只靠特纳一人肯定会到达极限，或许我们应该再开发一些对夜岚这类特殊人群有效的武器设备。” “没错，说到开发……” 突然想到了什么，莱克尼斯的目光越过瓦格纳，停在了许久没有发言的布鲁斯特身上。 “格里芬，我认为你还需要解释一些事情。” 他操作着全息的按键，将大屏幕的投影转为了一份立体的机械结构设计图。 “……[月光爱丽丝]？” “是谁允许你们把战斗外甲设计成这样的？” 还未等布鲁斯特做出关联，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外甲的作用就只是完成最基本的辅助，这算什么，人体机甲？你认为[虚假者]的进化还不够完善，想再给它们一些模仿灵感吗？” “……” “这个项目的设计发起者是谁，现在把他叫过来，我想和他谈谈。” 面对莱克尼斯接近恼怒的质问，布鲁斯特移远了身前的水杯，直接看向了他的眼睛。 “任何研究员都拥有最基本的设计自由，这份项目是由我亲自批准的，在结构上完全符合禁止条约，如果你有想说的话，可以直接对我说。” “你……” …… “格里芬。” 弗格斯抬起手，示意了让莱克尼斯暂时安静。 “叫她过来吧。” “……” “这份机动外甲的设计很出色，上面采用的新式技术在任何领域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我们可以做一些实际参考。” 2 —— 大门轻响，经过了先前少许的等待与彼此讨论的时间，很快，一位独自来到室内的少女迈着生硬的步伐，从众人目光的注视中缓缓走近，最后很是拘谨地停在了布鲁斯特身边的一侧。 “呃……指挥官……大人们好……” 即便穿着研究服，她的年龄看上去仍然不大，那样极度反差的词语从她的口中说出，显得意外有些违和。 “我是琳?塞西尔……一级研究员……” “格里芬，你没弄错吧，就是这个孩子设计的？……” 仔细打量过了话语有些不流畅的少女，莱克尼斯满是怀疑地移回了视线。 “没错，另外的主要参与者还有埃利诺?达勒，不过他负责的不是外甲方面的开发，而是传送技术的改造。” “怎么了，刚才的气势呢？继续说啊……” 紧跟着布鲁斯特之后询问的厄休拉有了些许笑意，但出于场合的气氛，她只能稍微偏过头，用支起的手大概挡住了自己的侧脸。 “那个……” “……” 隐约又听到了笑声，想要组织语言的莱克尼斯干脆放弃，选择了沉默。 …… “塞西尔，这件外甲全程都是由你一人设计的吗？” “呃……是……是吧？……是。” 看着不远处落来目光的弗格斯，断断续续回应的琳略显不安地移动了几次视线。 就在弗格斯询问的过程中，只有瓦尔纳一直扶着额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否有过导师指导你关于构造上的技术。” “……没。” “嗯。” 表示认可的弗格斯点了点头，泛白的眉间透出了些许舒缓。 …… “这样的话，我还有点话要说。” 话音落下，恢复如常的厄休拉转过头，用柔和的眼神看向了远处迟疑的少女。 “小塞西尔。” “呃……嗯。” “可以把这份外甲的设计图和附加技术出售给我们吗？” “嗯……嗯？” 晚了些才察觉到话语中异样的琳连忙抬起视线，小心地看向了厄休拉的双眼。 …… “你想什么呢？”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瞪了一眼发话的莱克尼斯，厄休拉重新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虚假者]会模仿符合仿生结构的机甲，这没有错。” “但对于[绿都]方面所开发的[月光爱丽丝]来说，这件外甲如果离开了战斗员，就只剩下了一堆单纯无用的装甲部件。” “我不认为[虚假者]会有能力处理这样的类型。” 混合屏幕光芒的灯光下，各自思考的几人没有说出什么。 “所以小塞西尔。”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少女青色的眼瞳上。 “如果你愿意出售这份技术，它很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关键。” “所有关于我们后续开发的进程都会提前通知你，理所当然的，在此基础上开发的任何武器装备，专利权将直接归你们所有。” …… “厄休拉，没想到你也会做到这种程度。” 远处淡笑的爱德华低着头，用手指在眼前的面板上滑过了一些信息。 “你不懂。” “……” “怎么样，小塞西尔。” 恢复先前语气的厄休拉移回了目光。 虽然那道浅淡的疤痕让她的脸庞不再称得上美丽，但在此刻，她的确是温柔真诚的。 “可以问一下……您会用它做什么吗？……” 听到少女胆怯的疑问，在座位上微俯身体的厄休拉笑了。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当然是用它，来救所有人。”? 第074章真相的意义 1 “喂，那边那个会说话的摄像头。” 要塞接待室的长桌边，坐在沙发上的艾丽卡无聊地推开了面前茶几上的水杯。 顺着杯口移出的轨迹，有几缕浮出的热气留在了原处，缓缓从安静的半空中消散了。 “我还要等多久啊？” 艾丽卡面前的不远处，显示在全息视窗中的装甲设备似乎并没有发话的打算，只是用那点深蓝的光芒观察着她。 “这都已经多久了……” “听见了吗？” “……喂。” [“……”] “那我要走了。” 看到对方还是没有回应的意图，偏开目光的艾丽卡站起身，直接绕开桌角走向了远处关闭的大门。 [“指挥官的指令是让你在此等待。”] 再次响起的合成音让她停在了原地。 “你说的等待是等多久，难道要我一直等到中午吗？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你需要继续等待，或是对我提出相应的物品需求。”] 对于艾丽卡的不满，散发着淡光的机械没有任何的触动，它依然不时微调着焦点，以确保观察的视线一直落在少女的身上。 “没有，我的要求就是不想等了。” [“如果你现在离开，会违反战斗员条例中的第三条。”] “那又怎么样，你一个摄像头还能把我抓起来吗。” [“……”] 这一次，传递的深蓝中闪过了几点淡淡的红光。 [“当然不会。”] [“你可以离开。”] 意味不明的视线中，无言的艾丽卡沉默了片刻，接着她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按照原路回到了茶几后的沙发。 又要重新在软垫上落座。 艾丽卡轻叹着划过了偏离的水杯，里面飘出的热气已经不多了。 “要不你随便陪我聊聊天吧？” [“……”] “不让我看别的，你就应该做点什么啊。” [“此次指挥官下达的指令只包含监视和照看。”] “照看不就包括聊天吗？” [“我不这样认为。”] “……” 先前压制的情绪有些泛起，拿起水杯的艾丽卡默默捏紧外壁，勉强不动声色地喝下了其中的温水。 “你可真是个尽责的摄像头……” 在那之后放下了空出许多的杯子，不再说话的艾丽卡后挪着倚下身体，靠上了沙发柔软的坐背。 暂时还没有睡意，所以这对于她来说只是简单的发呆而已。 这样单调的时间又度过了些许，终于，在视线外一阵传递的轻响里，那扇沉寂已久的门开启了。 察觉声音的艾丽卡起身转过了头。 “辛苦了，梅卡普洛，可以先待机了。” [“了解。”] 随着声源视窗的收叠，将大门关闭的老人脱下自己的保暖大衣，将其挂在了临近的衣架上。 原本难以看到的外套之下，也是普通的便装。 稍作打量的艾丽卡转动着目光，她就这样注视着在地毯上缓步走来的老人，直到对方停在了茶几对面。 “你就是那位战斗员[艾丽卡?莱斯利]，对吧。” “……你是指挥官吗？” 没有立刻回答眼前白鬓男人的疑问，放低声音的艾丽卡反问了一句。 “没错，我是绿都的总指挥官，布鲁斯特?格里芬。” 不用太拘束。 原本的布鲁斯特会用到这句话，但看到眼前少女的样子，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为什么特意要把我找到这里来？” “我想询问一些关于你的经历，只要当做闲聊就好。” 将茶几包围大半的沙发中，布鲁斯特坐在了其中的一侧。 “好吧，那要问什么。” “嗯。” 在确认少女没有抗拒的迹象后，调出面板的布鲁斯特操控着房间的全息装置，在茶几的对面投影了一处空闲的屏幕。 “我们先从最开始，[隐城]的护送作战说起吧。” “……” “在那场战斗中，你们的小队遭遇了A+级的黯灵[黑炎支配者]，也就是那次，你因为保护作为同伴的队长而牺牲。” 语气平缓的布鲁斯特一边说着，一边在话语间观察了几次少女的反应。 “但就在那起事件发生的几天后，你毫发无伤的与保障部队回归，并且在作战区域留下了曾经使用过的装甲车……正是先前事件中失踪的那一辆。” “如果不否认这一点，那么，在使用那辆装甲车前，你的身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你有在上面见过其他的人吗？” …… “没有。” 犹豫了一会，艾丽卡只回答了后者。 对面的布鲁斯特没有说出什么。 在他操作虚拟键盘的同时，少许相应的资料显示在了屏幕上，除了拍摄的照片，还有附属说明的文字。 “这些本来是更高级别的文件……只是它关联了很多人的生命，所以我希望你能尽量详细地说一下在这几天中的经历和过程。” 屏幕上的光芒没有很亮，那远远比不上由朝阳洒进室内的晨光。 但沉默下去的艾丽卡还是移开了视线，没有正视其中。 “是有什么人救下了你吗？” “……没有。” 简单的谎言。 布鲁斯特看出了这一点。 更早的时候，他在伊丝佩克特对其他两人收集报告时。 名为[瑟维斯?鲁珀特]的青年偶然提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他对于[夜鸦]的外表意外的熟悉。 最初的他只是认为自己记错了，但后来更多的提问与回忆，让青年真正想起了与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是那次在废墟里，又见到艾丽卡的时候……] 其他人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是与你在一起的那位少女救下了你，对吧。” 听到这句话，艾丽卡的神情有了一瞬的僵滞，尽管她想努力隐藏，但始终没有移动目光的布鲁斯特还是看在了眼中。 “只是我自己……” “你应该从未了解过她的身份吧。” 还未等她完成合理的说辞，布鲁斯特改变了话题的方向，于是轻皱眉间的艾丽卡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发出轻音的屏幕。 随后显示的，位于那片资料中的一隅，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纯白的长发搭在衣边，画面所记录的那个时候，她的红瞳中还略带忧郁。 是艾希克斯。 “……” 从相片外隐约看到了违和的内容，艾丽卡将嘴边的话语停住了。 …… “她是一名染血者。” 短暂的无声后，响起的是布鲁斯特的声音。 “这些数据是夜鸦事件中已知的死伤者名单，以及和你相遇之前，她所造成的部分事件……如果看过这些之后，你能有什么想法，就随时说出来吧。” 疲惫的神色浮现在了布鲁斯特的脸上，让他本就布有沟壑的面庞更加憔悴了些。 “……” 这些是…… 界面上的信息缓慢滚动着，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 不可能的吧……她明明只是…… 一切都与所知相差甚远，面对着不断映入眼中，无法相信的晦暗内容，艾丽卡一时没有了去思考的动力。 怎么可能…… 肯定是假的。 “这些记录的确是真实的。” “……” 袭来的声音回响着，震动了她的内心。 此刻的艾丽卡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布鲁斯特，也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艾希克斯。 事情真的会是她看到的那样吗？ 短短的几秒，沉低目光的艾丽卡无限次地思考着。 在她心中，艾希克斯是很善良的人。 不止是那天救回了自己，同样的，她还在为了拯救他人而奔波。 这些她都看在了眼里。 [……] 二人的乐园，升空的焰火。 以及汇聚的乌鸦。 部分过去的回忆重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它们仍然如同昨日所见。 这样的一切，相对于冰冷的资料与陌生的图像，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她看着，想着所有经历过的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答案。 “她才不会做那样的事。” 艾丽卡相信她们都彼此信任着对方。 即使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 “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会保护我，也会保护其他人。” “虽然平时看起来很难接近……但有的时候也会傻傻的。”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知道，她只是很特别……也很普通的女孩子……” “我不会相信这些。” 并不算连续的话语再次有了停顿，说完最后的决定，抬回视线的艾丽卡看向了布鲁斯特。 不管怎样，她不想背弃那份约定。 “嗯……我知道了。” 布鲁斯特关闭了设备，缓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今天就到这里，归队吧。” 对面的少女依旧沉默不语。 空气沉重的室内，只剩下了布鲁斯特一人的声音。 “虽然对于已经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我一无所知。” “但我不会使用任何强制手段。” “我只希望你能在回去的时候好好想想……和人们的生命与未来相比，到底是哪一件事更为重要。”? 第075章冬日下的夜幕 1 组成积雪的冰花在茫茫晴空下此起彼伏地泛出光亮。 望着眼前沿河道路的更远处，和平常一样的瑟维斯抽出口袋中的右手，把外套上的拉链向下划了些。 在独自走过必要的路程后，最初醒来时的寒意已经消失了。 这一点正是他所预期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想在日常的生活中只会依靠异能。 步伐延伸，脚下被踩陷的雪层不断变动着音调，随着前进发出了吱嘎的响声。 “……” 再活动一下吧。 他耸了耸肩，把手放回了外套的口袋中。 视线的一侧，筑起的河堤由三层阶梯状石质结构组成，逐层下降，透过覆盖的雪块，隐约可以看到其间枯萎扭曲的枝叶。 另外在隔出较长距离的位置，也设置了通往上层的步行台阶。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一切残破都覆上了纯净的颜色。 呼出了一口白雾，若有所思的瑟维斯低下头，在临近身前的位置展开了地图面板。 上面有几处标识正自动变化着，看上去不需要他进行手动操作。 “……” 差不多。 应该再过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 对了，这上面应该能看到加登吧。 突然想到了什么，瑟维斯再次抽出先前的右手，在悬浮的界面中尝试着点击了几次。 带有标记的地图继续变化，如他所想，这确实是可行的，不过按照目前的距离和路线上来考虑，他们应该不会相遇。 —— 波浪触及河岸的声音唤回了瑟维斯的思考。 他在关闭视窗的同时抬起头，望向了河面上的远方。 有一座由特殊材质建造的大桥重连了分离的两岸，大概是临时替代的原因，细节的构造并没有十分精细，从框架间的橙黑色警戒标识也可以看得出来。 “……” 真快啊。 他观察的目光落下，扫向了远处河岸的外围。 就在那边的位置，似乎多了一些与环境相比不算显眼的其他东西。 感到疑惑的瑟维斯凝起了视线。 并非是他错觉，在不远处的栏杆边，有一位陌生的少女留下了身影。 对方穿着一件拉起兜帽，灰白色系的雪地伪装大衣，正无声地靠扶着身前清开雪层的围栏。 吹过四周的雪风卷高了服装的下摆，能从低处大致看到布有少量相似迷彩的附绒军用短靴，以及白色的保暖袜。 “……” 那种装扮……应该不是普通人。 即使外套与观察的角度隐藏了对方大部分的穿着，瑟维斯依然如此猜测。 默默沉思了一会，他抱着询问的想法，放缓步伐走向了对方。 至少会先问到关于出现在巡逻区中的这点。 两人相隔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这样由远及近的雪声很快引起了少女的注意，于是她将搭在围栏上的一只手臂收回，转身看向了走来的瑟维斯。 “……” 果然，是特制的服装…… 雪地外套留出的空间中，瑟维斯的视线从对方的短裤一路扫过布有少许护甲的分层上衣，最后停在了兜帽下的脸庞。 和卡米拉的年龄相近，可能要大上一些。 让人关注的一点是，她淡蓝色的长发中，夹杂着成缕的纯白发丝。 “请问……” “抱歉，您是负责这片区域的逆能者吗？” 还未等走近的瑟维斯说出完整的话，不远处拉下兜帽的少女略带歉意地笑着，转而问向了他。 “呃，是。” “打扰到您了吧。” “啊，这个倒没有……” 勉强回应着笑容，瑟维斯的目光逐渐降低，偶然落在了对方上衣的胸口处。 特殊的布料间，有一处相衬于周围轻甲的标志，那不同于习以为常的绿都徽标与灰烬的火焰纹，更像是某种神秘的构造。 有一种类似迷雾的感觉。 察觉到了瑟维斯的目光，暂时收起笑容的少女也低头瞥了一眼，随后恍然大悟。 “您好，我是[隐城]联合支援团的临时成员，名叫伽希娅?弗莉达。” 这份简短的自我介绍，让瑟维斯回忆起了那枚标志的来历。 的确是曾经的护送任务中，在隐城所看到的，但是有关支援团这样的名词，他从未听过，也不了解其中的等级构成。 “……你好，我叫瑟维斯?鲁珀特，是绿都第二中级小队的逆能者，初次见面。” “是中级小队吗？” “……？” 对方的侧重点引起了他的疑惑。 “您是A级逆能者吧？” “对。” “嗯，我冒昧了。” 不明意义的回答结束了话题，虽然瑟维斯还有着不理解的疑问，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有些无从提起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 “啊……没事的，我只是看一下附近的情况，只要没有黯灵或者随便闯入的普通人就好了。” “……是吗？” “嗯。” 瑟维斯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没能及时说出的话。 “说实话不用刻意加敬称，挺奇怪的……” “……谢谢，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看到青年的态度，想到什么的伽希娅微笑着道了谢，在那之后，她重新转过身，又一次独自看向了河流的对岸。 “嗯……” 或许是所属不同带来的差异性，两人对话的内容始终有些生硬。 …… 还是继续走吧。 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起步的瑟维斯离开了河栏边。 2 “哈呜……” 灯光之外，轻缓的声音散去。 钢铁平台的一隅，坐在地下装配区的调整台前的琳掩过哈欠，抬手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蔓延的疲劳感稍微恢复了些。 她用收回的手抹去了眼边挤出的泪，接着把模糊中逐渐清晰的视线放向了宽广远处的暗色设施。 几台尚未完成修复的战机和装甲车停留在那边，正由全自动的机械处理着。 “……” 还差好多啊…… 不知道这个速度中午前能不能做完。 放松地沉思了片刻，琳将目光移回了眼前。 在她面前停留的窗口中正显示着单调的解析结构与繁杂的字节，那是处于械装调整位中的外甲数据。 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按照实战留下的参考，这架原型机体上需要调试更改的地方还有很多，尤其是武器与机动。 然而可以作为搭档和助手的埃利诺不在，她独自处理起这样大量的数据难免会有些缓慢。 即使是这样，她也一点都不想在完善设计图之前就敷衍地将数据移交给厄休拉所在的分部[忘川]。 “……” 有没有可以代理这方面的东西呢…… 轻叹的琳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工作，然后从研究服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台经常会用到的全息平板。 睡眠的设备被唤醒，浮显在轻薄透明的玻璃上的，是与灰烬常用系统截然不同的界面。 在确认四下无人后，专注起精神的琳滑动着手指，将面板上的系统转为了更加复杂的另一面。 “……” 反正一时半会做不完。 现在的话……先随便找找看好了。 点击了几次，她对着扩展的分页熟练地操作起了虚拟按键。 紧接显出的画面里，大部分都是排列的文字或字符，只有偶尔的跳转，才会有混入的图像与音频出现。 另一边的位置，环境的嘈杂掩盖了嘀嗒的轻音，由于无人的搁置，调整台的系统进入了待机状态。 在她看来平淡短暂的时间内，经过了几番搜寻与查看，她终于找到了符合要求的项目。 一个名为[M-Prototype]的隐藏端口，要求读入口令才能访问。 “……” 奇怪…… 这好像不是…… …… 应该不会吧。 破解口令对于她来说不是问题，但最令她无法理解的是背后的程序。 “……” 难道是这样…… 在思考中又做了几次操作，敲下按键的琳放低了手中的平板。 在少许的等待后，被分类为音频的通讯视窗展开在了她的面前。 一处从弧形的观察罩中亮起的深蓝光点闪动着，与线路间的淡芒一同破开了附近的黑暗。 [“……”] [“非法接入点。”] “等一下！……” 泛红的光芒回到蓝色，盯向了视窗前的少女。 “你是AI吗？” [“虹膜扫描完成。”] [“当前绿都所属，一级研究员，琳?塞西尔。”] [“你的行为已构成三级骇客罪，接下来会进行通告与记录。”] “……” 沉寂的气氛里，昏暗中的光点停住了。 这样的结果让原本紧张的琳松了口气。 “能先当我的助手吗？……我这边有一些急需要人帮忙的事。” [“……”] “应该没问题的吧，到中午就好了，可以吗？” [“你需要知道该行为所需要承担的后果。”] 沉默一会，略微移动的光点扫向了试探询问的少女。 “一部分也行，拜托了。” [“在你获得权限之前，我没有任何这样做的理由。”] “嗯……” 感到困扰的琳沉低了目光。 无机质的合成音中，她只听出了冰冷的拒绝，如同那处包裹着湛蓝的冷意，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留下妥协的选项。 “那如果……你帮了我的忙，等我有空的时候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 “这样可以吗？” 又一次的尝试，这次她想出了特别的方案。 [“我不理解你的语意。”] “就是……你应该没看过外面的样子吧。” [“你最好不要这样认为。”] “要好好看过才算看过嘛……” 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琳缺乏底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而不远处注视她的光芒间断着，更加紧凑地凝聚到了一点。 [“……”] [“未知逻辑。”] [“你的动机似乎不在我的解析范畴内，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帮忙啊。” “因为怕你不愿意，所以才……” [“……”] 等待了许久，近乎凝固的光点扩散开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请提供协助中包含的相关信息。”]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琳在惊讶里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她忘记了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稍显疑虑的呆看着视窗中的设备图像。 “……真的吗？你答应了？” [“准确来说，这是只对未知样本进行的，必要的观察与信息收集。”] “那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吧？……” [“没有必要。”] “太好了，那……” 显出笑容的琳站起身，顾不上回应就凑到了调整台前。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着手操作被唤醒的窗口。 “那个，你肯定……不会骗我的吧？” [“我的系统中没有录入谎言规则。”] 听完了对方最后的答复，琳稍有顾虑的神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像是得知了彼此的信任，她对着视窗中等候的蓝芒郑重地点下了头。 “嗯，那就请多指教了。” [“……”] “梅卡普洛先生。”? 第076章诅咒 1 [现在是-上午10:07] [天气-晴] [请在窗口前有序的排队] [……] 弧形的引导台旁，晴空的阳光穿过了位于二层的幕墙玻璃，与围栏的影子一同投射在了大厅的地面上。 稀疏的人群间传递着平和的低语，从远处全息屏幕中收回了目光，赫蒂迈着稍快的步伐，略过了几列排布的长椅。 周围少许变化的场景中，她没有做任何停留。 —— 地砖上的步音轻响，随着走廊尽头通道的自动装置感应到了靠近的信号，两扇全透明的玻璃门扉很快打开，分别向着两侧划去。 赫蒂直接越过了那片分隔，来到了室内更深处的区域。 与刚刚走过的大厅不同，这里不再有幕墙提供的光照，室内的照明也改为了顶灯与光带。 [注意] [以下编号的药物将延迟供应] [……] 和开始时一样，她的视线只在浮空的列表上停留了一瞬。 边角的灯带持续延伸着，到了另一处投下日光的长廊，有许多穿着各异的人在其中来往，不时还会有独自巡视的警备员映入眼中。 这样的光景同样被留在了后方，又是一处转角，放慢速度的赫蒂四下查看了几次，最后停在了一扇关闭的小型窗口前。 咚—咚— 她的指节与模糊的玻璃表面相触，发出了轻短的响声。 片刻的等待后，窗口的滑门被后面的人打开了。 随后将视线探出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制服，带着疑惑表情的医护员少女。 “……？取号不是在这里，是在……” “这里可以查到医疗记录，对吧？” 对方的话还未说完，摸索向外套口袋的赫蒂提前打断了她。 “您是？……” “灰烬所属上级小队[心之音]的队长，赫蒂?乔伊斯，这是我的证件。” 犹豫的医护员皱起眉，看向了递到窗口内的卡片，还有一张不大的指令书。 配合着她比对卡片的视线，赫蒂理了理微卷的红色长发。 “……乔伊斯长官，您想查什么？” “我想要调取和一位名叫[伊迪丝?克拉克]的少女有关的，全部病症与药物的信息。” “好的，您稍等。” “嗯。” 看到赫蒂点下了头，座位上的医护员推远了椅子，起身走向了一侧的门内。 2 [——] 窗口逐渐远去，不合时宜的音乐铃声突然响起，提醒了走入另外房间的医护员。 就这样，她将手放入了制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部宽屏的轻薄手机。 “……” 这个时候…… 思考间，可以用来查询资料的座位近了，她顺手接起了通话。 [“喂，妮娜，在忙吗？”] 从听筒中传来的，是一位青年略带笑意的声音。 “嗯，是啊。” 座位前待机的屏幕被启动，显示出了医疗系统的界面，落座的医护员少女用肩膀和脸颊顶住了手机，转而用手指在键盘上操作了起来。 [“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饭？我们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听说那里又推出新菜品了。”] “应该有吧，不过可能要晚一点。” [“今天还要晚吗，又是什么？”] “有一些临时的表单要录入……这边还有一位灰烬的长官想让我帮她查一些东西。” [“啧，又是他们，本职工作没看出多认真，仗着权力使唤人倒是有一套……妮娜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嗯……” [——] [权限不足] “……？” 弹出的窗口阻止了她的操作，使得原本顺利的进度停止了。 [“怎么了，妮娜？”] “等等……” [——] [权限不足] 再度皱眉的医护员用收回的手拿下了手机，同时将自己胸前挂着的身份卡滑过了一旁的设备槽位。 [身份权限不足] “……” [“怎么了吗？”] “一会再跟你说吧，我这边出了点小问题。” [“没事吧？”] “应该没问题，一会我打给你。” 3 “……” “长官？” 意识中捕捉到了许久未闻的呼唤，沉思的赫蒂抬起头，看向了返回的医护员。 “您要查的是伊迪丝?克拉克对吗？” “没错。” “这边我的访问权限不够，更早一些的被锁住了，要不我先帮您去找院长吧？” “不用了，你这里有卡片的登录设备吧？” 赫蒂几乎没有迟疑的回答让眼前的医护员少女有些奇怪，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有。” “那用我的卡片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 略显紧张的医护员勉强笑了几声，把送近的身份卡又推了回去。 “没事，不用担心那些，我会处理。” “……” “你暂时先用着，之后查到的信息也都存进去就好。” “……好吧。” 这一次，在赫蒂的注视下，离开的医护员小心拿过了身份卡。 “请再等一下。” “嗯。” 话语的落下，让气氛变得孤寂了起来，即使远处仍会有路过的行人，这一点也依然没有改变。 无法想通。 她将未完的思绪重新放回了先前的记忆。 关于伊迪丝的房间内找寻到的药片与药瓶。 后者的外部与其中残存的药片成分完全正常，前者的成分则是稍有不同，多出部分的解析结构与黯灵的残骸类似。 那样奇怪的成分，存在于本应正常的药物中。 “……” 可能是伊丝佩克特的库存出了问题吗。 …… 需要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 “长官。” “……？” “好了，都弄完了，您看看吧？” 时间比赫蒂预想的要快。 放置在眼前的，是那张卡片，赫蒂伸手拿回了它，并对着对面医护员少女礼貌地笑了笑。 “嗯，麻烦你了。” “不敢……” 简略地查看了显示在面板上的数据，她神情中的严肃一点点转为了不安。 …… 精神病史…… 包含严重的幻听……认知障碍…… …… 5年前痊愈…… “……？” 明明痊愈了，为什么还会…… “这里能拿到清单上的药物吗？” 暂时舒缓了自己低沉的神情，试探询问的赫蒂抬起头，看向了在窗口后等待的医护员。 “这边没有，发放这些的窗口在主楼那边的二层西侧，那里可以取到这种类型的药，不过最新的那份暂停供应了。” “知道了，你先忙吧，我去看一下。” “长官再见。” 点头的赫蒂转过身，缓步走出了一段距离。 在那之后的偶然一瞥，她看到了身后医护员探出的目光。 “……” 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察觉到被发现的对方立刻将头缩回，轻缓地拉上了滑窗。 4 回归的路和来时没有区别，除了流动的人群外，唯一变化的就只有阳光照来的方向。 赫蒂一如往常地迈动着脚步，这次她的方向是通往二层的自动扶梯。 …… 预计的停库清查是在下午。 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到药品的负责人，从他身上了解到可能存在的信息。 若有所思的赫蒂踏上了扶梯，在斜升的平台上，她停下了步伐。 因为设备与地面倾角，之前那片没能有空闲观察的玻璃幕墙远去着，让她有了更好的观察角度。 虽然阶梯整体的速度不算快，但这算得上是一种对精神层面的舒缓与放松。 转过头的赫蒂望着远处，仔细打量起了位于幕墙前的几排长椅。 没有其他人坐在上面。 除了一位灰发的少女，几缕崭新的绷带缠绕着，分布在她的发丝间。 “……？” 应该没有任何人坐在上面才对。 在她眨眼的瞬间，前一刻的光景消失了，一切都像是一场错觉。 真实存在于某一时刻的错觉。 有了短暂的错愕，到达二层的赫蒂离开了扶梯，她直接绕过转角，走向了在阳光下排列的长椅。 “……” 那应该不是…… …… 她有些不确认。 距离缩短着，一言不发的赫蒂加快脚步，近乎匆忙地走至了刚刚看到幻象的长椅，紧接着她扶住椅背，将视线落在了同样布有软垫的座位上。 似乎并无特别的，有几条还算洁净的绷带散落在沐浴着光芒的椅座表面，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的。 也许只是清扫人员的疏忽。 “……” 这是…… 感到有些熟悉的赫蒂在阳光中凝视了许久。 仅存平淡的暖意与素白，某种若有若无的预感。 是否真的曾经有人坐在这里，迎面看着那片平和的云空与光，或许她还能有机会知道。 但余留下来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 直到被清扫机器人由远及近的声音中断了沉思，她考虑着伸出手，收起了四散的绷带。? 第077章谎言的真实 1 “我回来了——” “……” 安静的装甲车内，听到声音的几人先后转过头，看向了车辆踏板之外的雪道。 声音是从另一边的地方传来的。 注意到了这一点，最先行动的卡米拉关闭了眼前的视窗，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 “这些人干活都不会干，还把石块弄的到处都是，害得我差点绊倒……啊，队长，我带吃的了。” 在余光中看到了有人迎接，行走在路边喃喃自语的艾丽卡很快缓下了步伐，随后她抬起手，向着从不远处走出的卡米拉展示了自己所拎着的一份包装袋。 “……你们不会吃完了吧？” 几人的目光相视，跟随在卡米拉身后的，是稍迟出现的瑟维斯和加登。 “还没呢，艾丽卡，午餐要再晚一点才会发过来。” “那别等了，来吃我带的吧。” 扫视着集合的众人，继续走近的艾丽卡摸索取出摞放在包装袋中的透明方盒，首先递给了眼前最近的卡米拉。 “这是？” “吃了就知道了。” …… “谢谢。” 她继续递出了第二份，在道谢过后的加登也拿到之后，就只剩下了底层的最后一份。 “哎呀，好像算错了，那这里就没你的份了啊，瑟维斯。” 刻意地看了看余下的数量，微俯身体的艾丽卡用近乎挑衅的神情和语气炫耀起了手中的包装。 “呃……” 不止是瑟维斯，其他两人同样停住了。 “……没事的，我一会吃其他的就行了。” “要不我这份分你一些吧？” …… “队长……” 有了些许的不满，冷下目光的艾丽卡捏起手指，在略过卡米拉后瞪向了对面不知所措的瑟维斯。 “艾丽卡，不能只有我们吃，所有人都需要休息，而且上午的巡查工作都是瑟维斯做的，他……” 就在想要劝说的卡米拉重新将视线移回时，艾丽卡的神情突然收敛了，这让她还未说出的话留在了嘴边。 这样彼此无言的注视里，恢复平常的艾丽卡缓出了一口气， “算了，我是骗他玩的，我吃过了。” “……” “这份就是买给你的，拿去吧。” 一边说着，她利落地抬起手臂，将手中的袋子提至了高处。 试图对此应对的瑟维斯有些慌乱地做出了承接抛投物的动作，不过在短暂的迟疑后，那份包装袋依然还在艾丽卡的手里。 “……” “干嘛，你还想着我扔过去吗？自己过来拿。” 无视着眼前尴尬的青年，艾丽卡松开了几根手指。 2 属于瑟维斯的工作暂时结束了。 所有人都是。 整个上午的时间里，巡视很顺利，没有算得上意外的状况发生，所以早在中午之前，他就提前完成任务，先一步回到了位于装甲车驻扎处的集合点。 将印有标识的包装袋打开，已经和其他几人一同返回车内落座的瑟维斯将目光落向了内部透明的盒盖下。 盛装在里面的，是一份足量的三明治。 方形的吐司面包与下方夹嵌的一切被斜划的刀痕一分为二，成为了两块单独的部分，悄无声息的，藏匿在缝隙间的热气隐约浮出，沾湿了内侧的盒体。 “……” 艾丽卡她…… 再次想到了什么，瑟维斯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交付午餐后的对方没有同他们回归，所以他莫名有些放心不下。 一旁的不远处，加登已经拿起了自己的那块，另一边的卡米拉则用手摸了摸盒盖，大概是在试探温度。 “……卡米拉，我先出去一下。” 最后从沉思中做出决定的瑟维斯没有拆开包装，而是将它尽量按照原状包了回去。 “应该等一下就会回来了，你们先吃。” “……” …… “嗯，去吧。” 相视的视线里，卡米拉感受到了少许来自青年的意味，于是她点了点头，一直目送着对方起身走向了后门的转角。 3 苍白茫然的雪地间，沉默的艾丽卡正独自一人坐在路边低矮的石骸上。 积累在长石表面，离她最近的雪层都被清理过了。 她将左臂横放在半并的双腿上，用靠前支起的右手半握着扶住了自己的脸颊。 微风轻拂淡去，指间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皮肤也能感受到装甲的冰凉。 …… 有些无聊。 艾丽卡看着遍布在远处的雪色，随之放空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吱—— 是积雪被压陷的轻响。 察觉到了声音的接近，她放下右臂，抬头看向了身前的不远处。 “……” 又是他…… 向着艾丽卡所在的位置，拿着包装袋的瑟维斯正一步步地走着，同时在素白一片的道路间留下了第二排延伸的脚印。 想要回避的过程里，对方已经接近了。 “艾丽卡，你在这啊。” “你来干嘛。” 这一次她的声线不同于往常，有了低沉冷漠的意味。 “你还没吃饭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吃了。” 有些不耐烦地瞪了瑟维斯一眼，从石骸上坐正的艾丽卡环抱起双手，心不在焉地别开了视线。 “我知道你没吃。” “……” “如果是平时的你，一定会选择回来和卡米拉一起吃的。” “……随便你。” 艾丽卡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为了不让对方看到，她又将头偏开了些。 “还是吃一点吧……之前你给我的这盒分给你。” 犹豫了片刻，低头查看的瑟维斯从包装袋中拿出了那份三明治。 部分的水雾已经汇集为水珠，一点点地划过了透明的盒壁边。 “……拿回去自己吃吧，我不饿。” 对于眼前的食物，艾丽卡没有去看。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饿了再吃。” “等下。” “……？”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瑟维斯想要在一旁坐下的动作。 随着一阵沙沙的响声，阻止他的艾丽卡横过右臂，用手在身旁的石面上清理出了一处没有积雪的区域，刚好够一人坐下。 “别坐那边，碍眼。” “……嗯。” 4 啾—— 降落在废墟裂口边的鸟雀鸣叫着，用爪足划下了些许雪块。 那团不大的雪在空中解体，洒落砸在了折断的残枝枯叶间。 相距不远的地方，无言的两人坐在矮石上，气氛还是一样的安静。 等待永远是漫长的。 最差的是流逝的时间中，没有任何事情被改变，即使盲目地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低头的瑟维斯沉思着，又看了看手中的包装袋。 盒中外层的面包已经有些被雾气浸软了，不需要再过多久，残存的温热也会散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 “艾丽卡。” 没有得到回应。 “你不开心，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别做梦了。” 听到这句话的艾丽卡很快转过头，以不屑的眼神回绝了他。 “你还真会自作多情，是谁都不会是你。” “……” 尽管初次试探的结果不尽人意，但最起码，对方回答了。 瑟维斯继续考虑着后续要说的话。 “那你为什么……” “你怎么每次都要这么烦，和你说了你又不懂。” “但还是说出来好一些吧？……可能说出来，你才会发现……事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的话就好了。 叹出一口气的艾丽卡将目光放低，落到了脚下。 没错，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不管相信与否定，理解与排斥，真实发生的事不会改变，这一点，她当然知道。 但或许对方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在迷茫的漩涡里，她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她的想法，作为坚定自己内心的过程。 即使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总会聊胜于无。 “你就那么想听吗？反正这些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主要是我想要帮上一点忙……而且如果卡米拉知道你今天连饭都没吃，她肯定会担心的。” “……那等我说完之后，你就别再来烦我了。” “好。” 默默瞥了一眼对方的神情，艾丽卡不算情愿地思考起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如果……” “算了没有如果。”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叫做艾希克斯的女孩子……你觉得她会是坏人吗。” 将视线留在低处的艾丽卡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在积雪中漫无目的地划动了起来。 附近被翻开的雪层成为了细碎雪花，它们推挤着覆上漆黑的足甲，又逐渐分离，四下滑落。 “那天晚上你也见过她，应该还记得吧？” “嗯……” [艾希克斯]。 瑟维斯记得，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止一次。 都是从艾丽卡的口中。 “应该不是吧，她救过你，而且……” “为什么是应该？” 有所察觉的艾丽卡停下了腿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这次的追问让瑟维斯沉默了。 大多的问题，不论如何，都会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然而现在不同，他无法从那天夜晚目睹的场景分辨出那位少女真实的立场。 面对着眼前的鲜血，他还记得那双渗出狂气的竖瞳与显露欢愉的笑容。 那时对方的表现，就像是有着某种最原始的渴求。 渴求毁灭，渴望看到猎物的痛苦与死亡。 而作为猎物的，正是他们。 作为信息提供的灰烬没必要说谎，艾丽卡的话和那天的亲眼所见也是真实，毫无虚假的。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那么她究竟是善是恶呢？ “那天明明是你们先袭击的她，还差点把她弄伤，换做是谁都会害怕吧……而且，就算是这样的情况，她也没有再去伤害其他的人，这还不够证明吗，为什么你们都不想相信……” 和那双隐约透出责备的眼瞳不同，艾丽卡低缓的语气只有了一丝细微的起伏。 “……” “你也一定认为她杀过很多人吧。” 读懂了青年的无声，失落的艾丽卡将目光低回了脚下。 “呃……可能，她……” “别说了，就这样吧。” 还未等瑟维斯说完，艾丽卡打断了他。 不知为何，残存在她眼神中的情绪意外有些平淡。 “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紧接起身的艾丽卡习惯地拍了拍身后。 “我先回去了。” “……那这个三明治。” “你吃吧，我一会去吃别的就行了。” 看了一眼身后询问的瑟维斯，做出答复的艾丽卡没有再停留。 雪声作响，远离两人的街道边，叼起树枝的鸟雀一飞而起，消失在了转角的天空。? 第078章被遗弃的记忆物 1 嗒嗒—嗒嗒— 悬浮的全息视窗中，简单而精细的像素风画面滚动变幻。 为此投入全部专注的艾丽卡正独自坐着装甲车外的箱子，她轻描淡写地用抬起的手指在触摸面板间滑动，不时还会对不同的虚拟键位做几次轻敲。 就这样，在她的连续操作下，画面中的主角穿梭了几个场景，经历了几次战斗，最后随着一行代表失败的文字，界面跳回了主菜单。 “……” 不玩了。 没有再变化的视窗收叠关闭，简单的抱怨后，像是有些打不起精神的艾丽卡默默偏下身体，从矮箱滚落至一旁的雪地上，以躺卧的姿势看向了天空。 开阔的视野，身下细碎的雪片沾附依上了她的发丝。 即使是最高处，也是空无一物。 唯一存在的只有那片湛蓝，以及无法再看到痕迹的屏障。 她放松着身心，对着半空缓缓呼了一口气。 眼前同样是习以为常的白雾，只是这次没有再被卷过的寒风提前吹散。 “……” 还是好无聊。 近乎慵懒的思考间，艾丽卡偏动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架在极远处飞行的小型侦察机。 可以大致看到的，是纯白色的机身与模糊的旋翼。 ……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又跟随了一会，她移开了视线。 按照已知的安排，大概整个下午，甚至未来的一周内，他们都只能在这里度过。 平常的艾丽卡从来不会担心这些，只要能和卡米拉在一起，她就可以完美消磨掉所有的时光。 但是现在，她的心中总会莫名的迷茫。 就像是早已习惯的生活有了某种莫名的空缺。 不知从何时开始，关于“未来”这个词，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像以前一样简单地去考虑了。 …… 到底是为什么呢。 “……” “艾丽卡？你怎么躺地上了。” “……？” 顺着声音的方向，从思绪中脱离的艾丽卡转过头，正好看到了不远处惊讶的卡米拉。 “快起来，地上很凉的。” “……还好啦。” 半推半就的，独自仰望的时间结束了。 被赶来的卡米拉搀扶坐起的艾丽卡顺应着，和对方一起拍扫下了沾留在自己短发上的雪尘。 不过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寂寞的存在，于是她无趣地闭上眼，倒向了身边人的怀中。 “……？怎么了艾丽卡。” “队长，我能不能回去睡觉啊。” “不行。” 前一秒还有些疑惑的卡米拉沉下目光，直接拒绝了她。 “我们现在还是在留守状态，如果随便偷懒，被抓到是会有处罚的，要晚一点才能回车里休息。” “反正都交给瑟维斯就可以了嘛，他那么有精神。” “艾丽卡……” 无奈的卡米拉推了推用贴蹭的方式靠近的艾丽卡。 这样的情况很难使全力气，所以她用了不少努力才勉强和对方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先起来吧，这样被别人看到不好。” “谁会说不好啊，而且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 “……” “如果谁说不好，我就……” 不知为何，后续的对话突然沉寂了。 谨慎的卡米拉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及周围。 …… 一切寂静如常。 “队长。” “……？” 又一次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已经迟疑了许久的艾丽卡先行打破沉默，在卡米拉的注视下坐直了身体。 “车里还没做过清理吧？……” “嗯，还没有，不过现在很干净，可能要……” “等我一下！……” 没有听完后面的话，隐约显出些许慌乱的艾丽卡提前起身，在对卡米拉说明的同时起步跑向了后门敞开的装甲车。 2 所有由灰烬制造的装甲，都有在外层的材质上做过特殊处理。 这样的改造能够让装甲本身在造成不利的环境，包含雪地与泥泞中，即使不使用护盾，也不会因为打滑与粘连丧失机动性。 然而小跑的艾丽卡还是将部分积雪带进了装甲车中。 出口处的屏障虽然会隔绝寒流，但是并不会阻挡正常的实体。 “……” 是放在这里来着…… …… 这里？ 顾不上处理融化的雪沫，蹲俯下身的艾丽卡仔细翻找起了车内空间的每一处，甚至包含一些留出的缝隙。 “……” 拿进来之后就随手扔了…… 不会真的丢了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丽卡的内心开始在一无所获的寻找中发酵，逐渐由急切转变向了不安。 “艾丽卡……都说了进来要先弄干净。” “……” “……你在翻什么呢。” 被落在远处的卡米拉也来了。 在发现艾丽卡的异常后，她试探地接近了对方的背后。 “队长，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 “就是一个圆圆的球，下面有底座，里面是雪景……” 沉思了几秒，艾丽卡用手配合着话语描述，在空中划出了大致的曲线轮廓。 “雪景球吗？” “嗯……应该是。” “那个我放到前面的储物盒里了，应该是你在外面捡的吧？” “……我怎么可能会捡那种东西。” 稍微偏开目光的艾丽卡低声喃喃着，就这样，她慢慢走过分隔，来到了驾驶室旁。 “是吗，不过上面倒是有挺多灰的。” “……” “放心，就算是捡的也没关系，我已经帮你擦干净了。” 跟随在艾丽卡身边的卡米拉笑了笑。 在那之后的少许轻音里，两人眼前密封的盒盖被缓缓打开了。 这一次的艾丽卡终于见到了那颗阔别已久的水晶球。 相比废墟中见到的那时，表面与边角处积留的灰尘已经被尽数清去，那片属于雪景的天空终于摆脱昏暗，发出了晶莹透彻的光芒。 这才是它本来应有的样子。 晴空与雪，永远交织。 “……” “还真是有点可惜，到底是谁会把这种东西丢掉呢……” “这个才不是丢的。” 缓声回复的艾丽卡看着球中平静的世界。 她想轻抚那光滑的外表，却因为围绕的淡芒而放下了手。 “不是吗？”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 “……” “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艾丽卡补充着，将视线落向了不远处挂着的便携扣包。 里面那枚装了许多水晶碎片的小瓶，她还保留着。 “是哈莉特吗？” “当然不是，她才不特别。” 合回盖子的艾丽卡站起身，拿过了相邻的清洁工具。 “说起来，我最近都没看到她给我发消息……不会还是在那边加班吧？” “嗯……是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次的伤亡，她作为里区极其稀少的B级治愈者，应该会很忙没错。” “好吧，那我就不找她了。” 几次简单的来回，艾丽卡清理了留有雪水的地面，然后在卡米拉的目光里，她顺势躺在了一旁临近的座位上。 “艾丽卡……” “反正出去也是躺着，不如躺在这里嘛。” “……” “诶诶，队长你别拉我啊……” [——] 两人的争执还未落下，一则突然弹出的通讯引过了她们的注意力。 似乎是陌生的外部来源。 观察着窗口上的显示，有所察觉的卡米拉松开手，谨慎地移步坐在了从疑惑中起身的艾丽卡身旁。 [“……”] [“是灰烬中队吗？”] 讯号接通，变化的视窗成为了狭窄的结构，在这种不存在图像的情况下，声音会由一条律动的波线显示。 “中队？……” “先别打岔……是的，我们是部署在这里的第二中级小队，有发生什么事吗？说吧。” [“啊……我们是施工队，这边的建筑里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可能是黯灵……附近的小队都不肯过来，只能请你们……”]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年轻的男性，在他稍带担忧的语气中，也夹杂了些许不确定的感觉。 “换我我也不想过去，连点探测痕迹都没有，哪里来的黯灵……” “艾丽卡……” [“……”] “你们先等一下，我们马上就会赶过去，暂时不要靠近发出声响的地方。” [“好的，谢谢，麻烦你们了。”] “嗯。” [——] 通讯结束了。 最后瞪了一眼身边满不在意的艾丽卡，转过头的卡米拉整理着短发，把视窗界面换到了另外一边。 “队长……你都没问在哪里，我们怎么去啊。” “有信号源定位的。” “……” “嗯，瑟维斯和加登都还暂时回不来，我们先过去吧。” 短暂查看了片刻，关闭窗口的卡米拉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仍然坐在身旁座位上的艾丽卡叫住了她。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不行的，艾丽卡……” 听到这里的卡米拉神色中多出了少许无奈。 “那边应该还会有一些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你自己去的话，我不太放心，我怕你……” “好吧，果然还是队长对我好。” “……” 话音落下，看到艾丽卡微微扬起的嘴角，有些欲言又止的卡米拉抿回嘴唇，选择了不接上后面的语句。? 第079章未知点 1 “……请让一下。” 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打破了寒风间此起彼伏的低语气氛。 搭有设备的车辆旁，几名停止议论的工人回过了头。 彼此一致的，他们都穿着最基础的工业轻甲防护服，同时还包含了一张连接净化装置的面罩。 向着声音的方向，他们共同将目光落至了一前一后穿过路障的两位少女身上。 “嗯？……” “怎么只有两个小姑娘……” …… “怎么了。” 从人群间听到了部分怀疑的话，皱起眉头的艾丽卡加快脚步想要走上前，但身边抬起手的卡米拉提前拦住了她。 “艾丽卡，你先到后面……” “……” “我们就是驻扎在附近的第二中级小队，请问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看着缓步停下的两人，人群迟疑着散开，露出了最后方的一名带着疑惑神情的青年。 “是我，刚刚就是我联络的你们……叫我查理就好。” “嗯，你好查理，我是小队的队长卡米拉，她……” …… “叫我莱斯利。” 相比身旁的卡米拉，艾丽卡的神情中看不出太多的友善。 不过因为当下还有尚未处理的未知事件，所以卡米拉暂时还没有去处处纠正的闲暇。 就这样，短暂怔了一会的青年应付地笑了笑。 “好的。” “……查理，你之前和我们说过的，发出异常声音的位置具体是在哪里，就在这边的附近吗？” “啊，那个的话，应该……” …… “就算是忘记了也不需要想那么久吧。”。 看到卡米拉的询问许久都未得到回复，环起双手的艾丽卡用和先前同样的语气提醒了对方一句。 “没，还记得，就是……” “艾丽卡……” 察觉青年头盔面罩下的神情像是在纠结什么，卡米拉默默阻拦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艾丽卡。 就在这时，对面若有所思的查理重新抬起了目光。 “如果那边真的有黯灵，你们不会有危险吗？” 意外的话语。 看到对方认真的眼神，有了一瞬犹豫的艾丽卡微微睁大眼睛，显露的神情从惊讶转为了迷惑与不满。 “喂……你说什么，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要是连最基本的黯灵都打不过，那我们还当什么战斗员。” 在艾丽卡质问的视线里，有些无法回应的查理沉默了。 这一次缓解气氛的依然是卡米拉，她瞪了身旁的艾丽卡一眼，直到确认安静后才转回了逐渐平和的目光。 “没事的查理，这附近没有异常反应，如果我们真的在那边遭遇了黯灵，就算是不能及时处理的种类，做好最基本的撤退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用担心我们。” “……好吧。” “嗯。” “位置就在前面，我来带你们去。” 抬手扶了下面罩，对着人群稍作示意的查理迈动步伐，带着稍晚跟随的两人走过了散落在雪地间的设备。 2 嘎吱—— 又是几段新鲜的雪层塌下，以青年为首的三人扫视着四周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部分缺损的高大建筑前。 视线中，正门的位置似乎遭受了相当猛烈的冲击，几乎没有保留下能够称得上完整的结构。 其他部分也并不完好。原本的街窗只残余了一部分，摇摇欲坠的缀留在框边。 “应该就是这里面了。” “……这里吗？” …… “哪有声音啊？” 无视一旁观望的两人，绕开警戒带的艾丽卡穿过地面的碎片，独自向前走了几步。 “先别说话，艾丽卡。” “……？” 听到卡米拉的提醒，止步的艾丽卡静静站立在了正门塌陷的石堆上。 —— 噜—— 夹杂着风声，沉闷却又空灵的微小声音扩散开来，浅淡地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是哪里漏水了吧？” 并没有对此在意的艾丽卡随意猜测着，又将转过的视线落回了大楼的废墟内。 “不是，这个声音不太像……” “……” “查理，你先回去吧，在比之前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就好，等处理完这些我们再回去找你。” 和停在前方的艾丽卡一同，凝起目光的卡米拉看向了身旁还在远望的青年。 “对，这里交给我和队长就好了。” “……这样可以吗？” 略作迟疑的，对方视线的焦点又在她们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没问题的。” 卡米拉重拾温和的声音落下，或许是仍然对看似柔弱的两人存在着担忧，即使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的动作还是显得有些缓滞。 “那你们在里面小心点，我先回去了。” “嗯，会的。” 平静的等待，目送着告别的查理一点一点地走远，留在原地的卡米拉与艾丽卡先后展开了散发微光的面甲，用方便搜索的缓慢步伐走近了建筑损毁的大门。 3 临近的轻音在四下开阔的大厅内回荡。 就在两人视野外的四周，随处可见的，是被寒风吹进的积雪，以及爆炸留下的痕迹。 曾经由冲击波带来的热量烧焦了名贵的地砖与华丽的顶饰，同时也撕碎了室内原有的布设。 就像眼中所见的那样，所有最初的绿意繁华已经消失，此刻存在的只有一片毫无生机的苍凉与死寂。 “这些痕迹……应该是破坏者留下的。” 查看了几处可能处于声源的地点，神情严肃的卡米拉抬起头，看向了台阶碎裂的二楼。 “队长，不用那么认真吧……这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简单环顾过四周的艾丽卡停在了一处还算是完好的地砖上。 视线的另一边，卡米拉在浮显的窗口中调试起了探测的频率。 “不要总是放松警惕，艾丽卡，虽然雷达上没有出现反应，但也可能是比上次还特殊的伪装者。” “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在还没确认之前，一切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也不是真的没有……我先去二楼看看，你自己在一楼找一下。” 残破的光景随着两人的对话渐渐略过，一路查看的卡米拉收起侦查视窗，尽量轻缓地使用装甲的机动跃过了楼层间塌陷的断面。 “……我也要去。” “不行，你先在一楼找一下吧，有什么发现直接告诉我……记得当心一点。” 对着留在远处的艾丽卡嘱咐过后，望了几次上方的卡米拉回过身，起步走向了另一侧的楼梯。 “好吧……” [黯尘浓度：0%] [黯能量：无] 再次确认了面甲的数据，在沉寂中感到少许乏味的艾丽卡将思绪放空，更加接近漫步地在室内走动了起来。 周围的大部分地砖都是碎裂的状态，或是塌陷，或是突起，唯一相同的，它们都是能够干涉前进的障碍。 “……” 好无聊……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 如果艾希克斯能一起来就好了。 低头绕过几道裂痕的艾丽卡有些出神地想着，稍微将自己挪动的脚步放慢了一些。 四周沾上许多雪片的地砖应该会有些滑，不过这对于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 [我只希望你能在回去的时候好好想想……] 偶然闪过的思绪，不自觉地在回忆中想到了某一刻的话语，像是要甩掉所有的忧虑般，闭起双眼的艾丽卡用力地摇了摇头。 “……” 烦死了…… 都是这样…… 脸颊上感受到了发丝擦过的触感，不知为何，就连这样平常的事都会令她感到心烦意乱。 正当紧皱眉头的艾丽卡准备寻找些东西来发泄累积的烦闷时，一阵更加清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引过了她的注意。 “……？” 先前散乱的精神再度回到了集中。 声源的位置，是墙壁的一处布满裂痕的空洞中。 室外洒入的阳光没能照亮其中的内部，只是让整体的氛围变得有些神秘，而余留在那边的黑暗正是对来者的邀请，代表着对少女后续行动的期待。 …… 是从那边发出来的吗？…… 疑惑望着的艾丽卡小心地避开塌陷，独自走向了那处未知。 咔嗒—— 脚下破损的地砖接连略过。 似乎凝固的时间流逝着，很快，艾丽卡与目标的距离缩短到了数步，只需要再前进片刻，她就可以探索其中。 “……” 应该不是听错…… 最后的简短路程，她放慢了许多，甚至连步伐都完全移去了先前的轻松随意。 [黯能量：未检测] 裂口内的场景逐渐在阴影下清晰，缓缓靠近的艾丽卡用手扶住一旁的残骸，将试探的脚步迈入了不算小的空间内。 大概是受到了同样破坏，安置在内部的所有物件都损毁了，唯一能看到的是大量杂乱无章的残块。 [黯尘浓度：0%] 传感器所散发的光芒在黑暗中更亮了些。 透过面甲大致环视了身边的近处，四下观察的艾丽卡继续向着深处走出了几步，直到突然从脚下传来的粘稠触感打断了她的动作。 “……？” 稳定了停滞的重心，她低下了头。 …… 什么都没有。 位于足甲之下的，只是普通的，堆有一些残渣的地板。 “……” 像是从明晰的眼前注意到了什么，停在原地的艾丽卡困惑着，将探抚的手指轻轻擦过了脸边。 原本覆盖的面甲不知在何时自动收叠了，甚至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有哪里不对。 某种强烈的违和感，想要确认什么的艾丽卡匆忙地回过身，快步走向了来时经过的裂洞。 然而还未等她回到大厅，外部明亮的光线刺激了她毫无防备的瞳孔，让她不自觉地将手臂横在了眼前。 “唔……” 片刻过后，那份不适的感觉终于被时间缓解了，舒缓眉头的艾丽卡放下手，看向了眼前的场景。 没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了。 肃穆的冬季，变为了阳光明媚的夏日。 堆积在残骸间的雪块全部消失，露出了下方碎裂的地砖，在那样的缝隙中，生有几片碧绿的新芽。 “这是……怎么回事……” “……” “队长……” “队长？……” 感到些许不安的艾丽卡起步跑过断裂的砖隙，在废墟的大厅中呼喊寻找了起来。 “队长你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答，眼下的四周就如同一座寂静的空城，任何人迹都不会存在于此。 “队长！” 通往二楼的阶梯处，有几丛静谧茂盛的藤蔓生长在堆积的石骸边，封住了仅存的通道，目睹眼前景象的艾丽卡担忧地后退了几步。 机动和武器没有回应。 同样令她无法理解的，所有与装甲相关的设备也都无法使用了。 “……” 到底发生什么了…… 要怎么才能…… …… “你好啊。” 一切未明的现况中，身后传来了陌生沉缓的男音。 慌乱的艾丽卡转过了头。? 第080章意识之海 1 “你是谁……” 看着伫立在远处的男人，警戒的艾丽卡抑制了后退的冲动。 “不需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不，是无法伤害你。” 略显低沉的声音落下，对面的男人抬起了头。 随着阴影的散开，在他布有护甲的黑色长风衣下的衣物逐渐显现。 最先看到的，是暗色的红边白十字上衣与轻甲长裤，最后则是一双厚重的十字纹长靴。 那张将整体面庞覆盖的白色面具上的突起形成了宽长的鸟嘴，位于眼部的空洞中则是一片漆黑，只能从割裂的边缘看到少许暗红的痕迹。 “你到底做了什么？” 站定在原地的艾丽卡握紧了手指，即使当下无法使用装甲与武器，面对眼前的陌生者，她仍然保持了战斗的姿态。 “我只是抵达了你的意识之海。” “你在说什么鬼话，快把队长还回来！” “我从来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这里是你意识中的一处虚拟世界，他们只是留在了现世而已。” 看到少女紧咬齿间的样子，镇定自若的男人微微抬起了手。 “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的梦。” “……梦？” 笼罩在四周的沉寂覆盖了男人平静的声音，让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转为了僵滞。 思考着对方话语中的具体含义，在经过了短暂的无声后，保留戒备的艾丽卡稍微收敛了些许神情中的敌意。 “所以你是谁？我怎么会到这……不对，你是怎么……” “我是辛克莱?戴维德。” “……？” “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意义，我告诉你了，但你还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不是吗？” “……别废话，快点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听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对此有些恼怒的艾丽卡再一次沉下了目光，然而远处如阴影般的男人却始终伫立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我会来到这里，只是想和你聊一些事。” “……” “你所看到的，并非真实。” 某种无法言明的压抑围绕着缓缓开口的戴维德，让艾丽卡感到了少许不适。 “什么意思……” “你正在落入恶魔的圈套。” “到底……能不能好好说人话。” “也就是曾经和你一起的那位少女，她欺骗了你。” “谁？……你是说……艾希克斯？” 听到艾丽卡脱口而出的名字，挪动视线的戴维德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独自沉思着什么。 “你了解，黯尘之主吗？” “……怎么了。” “你对于它们的出现，从来没有抱有过疑问吧。” …… “那么，你是否有想过这些与她的联系呢。” 微明的绿意之外，从窗外倾洒的茫茫光束照过了室内空荡的半空，把男人的正面隐入了阴影当中。 “在你所不知道的，已经成为遥远过去的七年之前，与她出现在同一座城市的[盖亚]彻底摧毁了灰烬的[月华]，让那里成为了你们口中的零号废墟。” “七年前？你在说什么啊……七年前的话，她不是应该和我一样，才……” “呵呵。” 无法看到面容的男人突然深缓地笑了笑。 “你还在天真的以为她是人类啊。” “……那又怎么了，你说的这些到底想表达什么，而且她不是人类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先不要心急去下定论。” 看到艾丽卡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戴维德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讲述一些始终存在着的事实，在此之前，你可以慢慢去回想，在你眼前流过的短短几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废墟的天空之主[埃忒尔]，出现在这座城市的空间之主[俄尼里伊]，我相信这些你都没有忘记。” “只要是她来过的地方，都会有人们所无法预料的灾难发生，这确实只是巧合吗？” “比起我所说的话，你现在的记忆才是最好的证据。” 眼前男人的话提醒了一时无声的艾丽卡，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不止是思维变得比平时更加清晰，就连回忆也是，即使是完全陌生，从未听过的名词，也会有无数与之相连的记忆片段闪过，不断随思绪填补着她的困惑。 时间，地点，人物。 一切的要素。 “怎么可能……那些只是……” “巧合吗？” “……” “或许真的是吧，真相从来都不是被确定的。” 艾丽卡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 虽然她不能完全理解男人的话语，但无法否认的，所有已经发生的事在某些时间点上的确有着莫名的契合。 看似毫无逻辑，却又能彼此相联。 “人类都是这样，在未知面前总会显得无力，就连我也是。” “……” “盲目而不求回报的信任并不会为你换来什么，你认为，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值得几分？她真的是全心对你吗？” “你懂什么……” 最后听到了这里，沉默许久的艾丽卡抬起头，阴沉地看向了对面静立的男人。 “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你也没有资格说这些……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你说的对。” 男人的语气很是平缓。 “在你看来，我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不过，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期待下次，期待下次她的表演。” “……” 不知何时，原本完整的思绪被愤怒的情感取代成为了空白。 无法继续容忍的艾丽卡想要直接冲向对方，但就在她起步之前，眼中温暖的阳光渐渐暗了。 呜—— 夜色般的淡影覆盖而下，一阵像是风声，也像是嚎叫的音色缥缈响起，在四周回荡了开来。 “看来，有些家伙好像不想让我们聊太久呢。” 数点淡蓝的粒子从褪色的地砖缝隙中悠然浮起，余音之间，那些明亮的光点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荧光，一路飘往了两人视线的最高处。 呼呜—— 很快，低吼的庞大影子汇聚成型，出现在了艾丽卡的身后。 “真是出乎意料的怪物啊……” “……？” 从轻颤的空气中同样察觉到什么的艾丽卡回过了头。 映入眼中的，只有一具拥有龙态外观的骸骨虚影，以及一对亮青色的幽光眼芒。 本应充满冷意的色彩并没有带来任何压迫感，与之相反，仰望着那处光亮，处在巨影之下的艾丽卡莫名感受到了少许能够缓和情绪的安心。 “如果问心无愧，又何必这样呢……” “记住吧，她不会拥有对于他人真正的同情与真心，一直以来，她都是利用善意作为伪装。” “至于所有与她无关的生命，她最终的渴望就只是为了享受杀戮，仅此而已。” ——…… 接近具现化的独角龙影将利爪交错架在了艾丽卡的前方，遮断了男人的目光所及。 “最后再说一句吧。” “代号[骸]。” “记住这个词，它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吼呼—— [滚……] 与扩散的低吼一同，无法分辨出男女的杂音传达至了戴维德的脑海中。 “呵呵，那下次再见了。” “……” “如果有机会的话。” 2 [——] [黯能量侦测失败] [未知错误] [黯尘浓度：0%] 回过神的艾丽卡从仅存空荡的脚下抬起了视线，周围依然是先前空洞中的黑暗场景。 “……？” 什么…… 这是……怎么还是这里…… [黯能量：无] 位于眼前的所有事物都似曾相识，不同的是，面甲的工作状态并没有发生异常。 咔啦—— 还未等满是困惑的艾丽卡完全安定，身后的空洞外突兀的传来了地砖破碎的声音。 “……？！” 队长…… 从本能的警觉中记起了什么，回身的艾丽卡连忙开启机动，冲向了泛光的出口。 嗞—— 随后的瞬间，同时相遇的两人撞在了一起，由于护盾的冲击相斥，暂时失去视线的艾丽卡又跌回了后方。 “谁！” “……” 残存的少许碎块飞散落下，另一边同时跌坐在地的卡米拉抬起头，看向了黑暗中以极快速度卸势起身的少女。 “……艾丽卡？” “队长？……” 低浮的灰尘间，察觉到视线主人的艾丽卡呆怔地迟疑了数秒，在那之后，她收回了弹出的热能刀刃，黑暗中炽热的火光随之消失在了余温之中。 “……” “你没事吧？” 带着担忧的表情，稍晚反应的艾丽卡跑上前，伸手扶向了起身途中的卡米拉。 “……没事，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刚刚……啊……没有……” 听到对方紧接的询问，她尽量以平常的表现掩饰了自己犹豫的神色。 “那就好……刚才雷达的侦测信号突然受到了什么干扰，我还以为是有黯灵出现了。” “嗯……没有黯灵。” 使用了这样的回答方式，艾丽卡还是有些不安心。 大概是周遭一切的变化太过超脱常理，她还很难提及刚刚在虚幻中所经历的事。 或者，存在着某些不愿提及的理由。 嗒—嗒—嗒— 宽阔的室内回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循着声音的方向，检查过装备完好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了从远处跑来的，身穿防护服的青年。 是先前已经离开的查理。 “你们没事吧？” 他的样子似乎对眼前二人的现状有些惊讶。 “没什么事……不是黯灵，就是有一点小意外。” “不是叫你去别的地方了吗。” 在卡米拉之后，开口的艾丽卡收叠了运作的面甲，无奈地看向了对方在透明面罩下的眼睛。 “啊，主要是那边离这里也不远……而且，有年龄比我小的女生进到这种地方，我实在是没办法放得下心……” “……还是算了吧。” …… “好啦，艾丽卡……查理，你先回去吧，我们这边目前还没什么问题，应该再过一会就能处理好了。” 看了一眼神情稍显无力的艾丽卡，一旁的卡米拉同样抬手解除了面甲的着装，只是在她的话语之后，眼前的查理并没有如两人所想地离开，而是依然迟疑着，像是有所顾虑地留在原地站立。 “我还是先叫他们来干活吧……我想了想，排查这么大的地方还是太麻烦你们了，毕竟这附近都被灰烬那边仔细清理过，应该只是之前听错了。” “没关系，我们……” …… “来都来了，就别说那么多话了，再等一会就好。” 紧接着卡米拉发话的艾丽卡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随手拍了拍身侧的灰尘。 听到这里的查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那辛苦你们了，我就暂时回去等消息了。” “嗯。” 言语之余，留在原地的两人打量起了青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在确认这一次的对方没有折返的意图后，其中微皱眉头的艾丽卡默默移动着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的昏暗空洞。 “……艾丽卡。” “啊？……” “刚刚你一个人在这边的时候，真的没看到什么吗？” 回神看着身旁再次询问的卡米拉，控制自己不将视线移开的艾丽卡有些紧张。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眼中多出了些平时没有的认真。 “……” “没有。”? 第081章逐影者 1 “小妹妹？” 咕呜—— 陌生的鸟鸣，模糊的半梦半醒间，同样从未听过的男声传递着，逐渐唤醒了靠坐在电梯墙边轻闭双眼的琳。 就这样，残留的困倦感淡去了许多。 “你还好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睡觉？” 咕咕呜—— 后续的话语一点点清晰了起来，那片从眼睑缝隙中钻过的光芒照进了瞳孔，缓慢而慵懒地，在醒来后微微眨着眼睛的琳抬手揉了揉眼边。 “是父母带你来的吗？” 咕— “……？” 寻找着声音来源，放松目光的少女疑惑着抬起头，看向了在灯光下显得很是高大的青年身影。 一件灰色的短风衣。 对方一侧的肩膀上正站着一只白腹灰羽的猫头鹰，在它微低的头部上，有一双透出好奇的亮棕色大眼正注视着她。 “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我是塞西尔。” “塞西尔吗？……” “嗯，琳……塞西尔……” 我怎么睡着了…… 之前好像是在…… 交流的间隙中，取回思考的琳低下头，默默整理起了垂散的长发。 紧接从身边空荡的四周想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她连忙用手摸向了自己研究服的口袋。 熟悉的触感。 里面的东西都完好的留在原处，没有任何一处缺失。 “……” “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在这，是不是迷路了？” 向着在角落长舒一口气的少女，略带关切的青年继续询问了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我不是迷路，应该是之前想去一下这边的机库，结果好像睡着了……” “你要去下层的机库？不行的，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 危险？…… 短暂疑惑的琳缩回双腿，用手轻扶着内壁站起了身。 “不算是危险吧，就是声音有一点吵。” 就在眼前的青年还想说出什么时，随着少女的完全起身，他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了对方胸前所垂挂的卡片。 因为先前倾斜着被外衣完全遮挡的原因，她稍迟了些才让卡面露出全貌。 似乎是一张非临时的身份卡，上面记录有一些简略的个人信息。 “……” 塞西尔…… 这孩子，是研究员？…… 简单看过内容的青年怔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大叔，你要去几楼？” “……” “大叔？” 咕咕呜—— 听到身边的低鸣响起，他回了神。 这样的事实所带来的惊讶已经盖过了对称呼的在意，在缓和中思考了片刻，他重新低头看向了询问着的琳。 “没事，先去地下吧，我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好。” 确认过后的琳抬手将身份卡扫过了认证区，然后按下了全息面板上标注[-2F]的按钮。 显示在时钟上的时间距离她最后记忆中的偏差了一部分，勉强还不算是无法接受的程度。 “你当研究员多久了？塞西尔。” 一旁询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彼此距离不远的两人相视了一瞬，很快，琳陷入了沉思。 浅淡的光带从内壁边缘缓慢上升着，代表了电梯下降的过程。 “嗯……可能……快有两年了吧，不过大叔你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稍微有点好奇，你今年是13岁吗？” “应该可以算是14了。” “……” 经过了-1F后，下行的进度减缓了许多。 这并非是电梯速度的减慢，而是整体空间的扩张。 流光未停，在回归安静的气氛中继续等待了一会，若有所思的琳抬起头，望向了身旁的青年。 “对了，可以问一下，大叔你的名字是什么吗？” “我的名字吗？……我叫，杰弗里?安德森。” “哦……” 回应目光的青年笑了笑，没有将视线移开，他发现已经恢复精神的琳正看着他的肩侧，不知何意。 “那个……安德森大叔……” “……” “我可以摸摸它吗？” 咕咕—— 感受到了少女投来的目光，轻挪眼瞳的猫头鹰抖了抖翅膀，柔顺的绒羽随之轻张。 “呵呵，可以。” 大概是早已有所猜测，没有丝毫犹豫的青年更加亲和地笑了笑。 随后在示意中半跪沉低了身体，他用横过的手臂接下了站立在肩侧的猫头鹰，将其慢慢移至了琳的身前。 “谢谢……” [-2F] 小心伸展的手指还未触及猫头鹰的头部，运行的电梯停下了，伴随着厢门的打开，边缘流动的光带暗了下去。 察觉到了这一点，琳的神情间多出了些许遗憾。 不仅是她，对方也有需要去做的事，她不想在匆忙中敷衍地抚摸，所以看了一眼门外宽广的光景，她还是选择了收回手。 咕呜—— 近处眨了几次眼的猫头鹰低鸣着，放松了微微缩起的身体。 “那个……安德森大叔，我要先去忙了，现在可能没时间……不过如果下次再遇到的话，还可以让我摸摸看吗。” “当然没问题，我可以等着你。” “嗯，那我先走啦。” 起身的青年将站立在手臂的猫头鹰放回了肩侧，在轻缓许多的目送之下，挥起手臂的琳微笑地跑出了电梯。 对于她来说，只是看着猫头鹰那双特别的眼睛，就已经很开心了，仿佛一整天的疲劳都被消去了大半。 如果真的能好好摸一下就好了。 这样想着，回头观望的琳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直到她看到了对方表情的变化。 “……？” “喂！小心点啊……” 没来得及对面前的情况做出反应，她与巡查的警备员相撞，两人一同翻倒在了地上。 2 喀喀隆—— 均匀排布的光带与信号灯遍布在各处，照亮了暗色钢铁设施的每一隅空间。 远处庞大的黑色战机被拆解了一半，附近几架灵活的操作臂在电路间作业的同时，另外的部分正在处理破损的结构与装甲片。 少许飞溅的荧亮火花陨灭在了空中。 人踪稀少的道路旁，用手轻抚着发间的琳抬起头，将目光移向了几架位于输送区，已经完成了维修的中型战机。 早一些的时候，那边还只有部分未处理的主体残骸。 “……” 还有这么多啊…… 这是第几架来着？ 在观望的琳想要仔细察看时，又是几架组成编队的小型多旋翼运输机从上方掠过，用不大的桨音遮盖了通讯器的微鸣。 [——] 稍晚发觉到了跟随展开的消息视框，在道路外围行走的琳停了下来。 “……” 这是…… …… 艾丽卡姐姐？ 看过了上面所显示的标注，她接通了通讯。 不知为何，作为彼方的艾丽卡没有选择图像通讯，而是选择了最基本的语音通讯。 界面变化，那条代表声音的波线颤动了瞬间，又沉寂了。 [“……”] “是艾丽卡姐姐吗？” [“嗯……是琳吧？”] “怎么了，艾丽卡姐姐，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因为无法看到对方的神情，所以听到这样相比平常似乎更加缺乏精神的声音，疑惑的琳感到了少许担心。 [“没，没发生什么事……就是……”] “真的没事吗？……”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忙吗？”] 像是在发话的途中思考，艾丽卡的话语没有十分流畅。 “嗯……现在还不算忙，要一会才会……怎么了吗。” [“……”]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了，艾丽卡姐姐想让我帮什么忙。” 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轻声开口的琳答应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遗漏。 “只要不是那种，需要很大力气的……” [“肯定不是那种……”] [“就是想问一下，研究员的话，应该可以弄到很多资料吧？”] 听完这句话，稍作迟疑的琳看了一眼稀疏驻留在各处的要塞人员，接着悄悄起步走向了避开人群与监视器的地方。 “应该……算是吧。” [“姓名之类的信息也能查到吗？”] “那是什么？” [“大概就是身份资料什么的。”] “资料那些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为什么要查这些？” [“……就是……有一些地方需要用到。”] “是吗？……” 仍然好奇着对方的话语，喃喃的琳重新移回了目光。 “那，艾丽卡姐姐想查谁的？……” 询问落下，通讯另一边的艾丽卡再次沉默了，这一次的时间要比先前长上很多。 对于观看波线的琳，这让她的心中莫名多出了些许带有未知与不安的期待感。 [——] [“……嗯，就这两个吧。”] 并不算漫长的等待结束，待命的收信区中接收到了两条关键词，挪动起视线的琳简略地扫了一遍，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名词。 [“等等，还有一个。”] 在那之后的尾端又追加了一条不同于前面的名字，同样是她没有见过的。 [“应该是这个……”] [“就这样吧，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的，一点也不多，就算多一点也没问题，只要没丢掉我就可以找出来……但可能，要先等几个小时才行。” [“没关系，谢谢你了。”] 就近靠在墙边坐下的琳没有立刻做出回复。 用了很短的时间思考后，她问出了话题外的疑问。 “艾丽卡姐姐？” [“怎么了？”] “你有心情不好吗？” [“……”] 相似的沉寂，只是颤动的波线隐约有些不平稳。 [“没有啊，我这边都挺好的，可能就是之前起的太早了吧，所以现在才会有点没精神。”] “……好吧。” [“那我就先……”] “对了，艾丽卡姐姐。” 将要结束通讯的前一刻，琳又叫住了她。 “我帮你找资料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将声音压低的琳小心地用目光查看了附近，确认了没有接近或注意到这边的人。 只不过，她的动作与神情，艾丽卡不会看到。 [“……”] [“嗯。”] 3 嗒—嗒— 残破大厅的裂痕边，从不远处听到了回荡的脚步声，坐在一处缺损台面上的查理站起身，看向了从正门走进，穿着雪地伪装衣的少女。 “……” “请问……” 两人的距离很快拉近，提前查看过了查理所佩戴的臂章，开口询问的少女停下步伐，淡淡地笑了笑。 “您就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对，是我，叫我查理就好，有什么事吗？” “嗯，您好，查理先生，我是隐城联合支援团的临时成员，伽希娅?弗莉达，可以允许我在这里做一些调查吗？” “隐城支援团？……” 从少女的服装间注意到了什么，收起疑惑的查理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当然可以，需要我们配合些什么吗。” “不麻烦了，我只是在附近检查一些东西，应该用不了太久的。” “……好的。” “谢谢。” 道谢过后的少女环顾着，起步向着通往更深处的方向走开了。 地砖上轻踏的脚步逐渐远去，默默望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的查理陷入了沉思。 距离上一次有人和他使用这样的称呼，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对于这样的交谈，他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但对方那双蓝紫色瞳孔中所透出的情感很真诚，没有任何为了表面礼仪而做出的虚假伪装，以及那份平淡的笑容。 就像是在早些时候离开的另一位同样陌生的少女。 “……” 想到这里，轻叹着转身的查理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重新拿起了放置在一旁台面上的器械。? 第082章寒夜的火苗 1 “呼……” 雾气与残存在雪层上的光覆上了相同的暗色，独自行走在雪路中央的瑟维斯抬起头，望向了远方。 在无法观察到的地平线尽头，苍凉的落日已经沉没许久。 新一轮的夜色笼罩着冬幕下的城市，路边少量布设的照明设备相隔很远，只能勉强照亮不大的区域。 而没有再落雪的深邃天空上，久违的显露了星辰，它们暗淡，稀疏，与寂静的环境相衬，让人感到内心平和。 如果是按照先前所记下的安排，晚上的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再有更多的任务了。 出于习惯，瑟维斯看了一眼微展的面板。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上面的列表到达了底部。 “……” 总算都做完了。 他继续转动着视线，看向了位于河水对岸的黑暗废墟。 那片曾经繁华的，被绿意环绕的浮岛建筑，现在已经完全沉寂，成为了屏障外的破败光景，唯一留下的，就是存在于低处的点点光芒。 前路仍在延伸，所有比白日所见更为荒芜。 “……”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将目光移回的瑟维斯看着脚边雪路上由车轮留下的纵深痕迹，陷入了思考。 虽然战斗的疲劳让他没有在昨夜顾虑太多，但是今天的顺利给了他额外的时间去选择。 从能用的设备中看一些晚间的电视节目，这是其中的想法之一。 —— 安静的气氛中，传来了微小的噼啪声，就像是燃烧的木柴在火焰中所发出的声音。 “……？” 那是…… 疑惑的瑟维斯扫过了目光，在远离照明冷光的一隅，是一处扩散的暖意。 那片摇曳的火光位于与装甲车隔出一小段距离的雪地中，由不知从哪里收集而来的石质残骸所围绕。 …… 篝火吗？ 奇怪，是谁…… 保留着心中的疑问，瑟维斯加快脚步，将前进的路线改为了从未经踩踏的雪层中穿越。 然而这样的方法并没有快上太多，稍微费了些力气，他才以预想中的速度抵达了火堆的不远处。 “……” 没有人吗。 想要找到线索的瑟维斯来回扫视着附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火堆的一个范围内，残留的积雪都被扫开了，可能是为了防止附近的雪块融化后形成的水流再次冻结，成为隐患的冰层。 另外在清理的距离外，还分布有一些通常留下的脚印。 整体来看，似乎只是某人，或是几人的刻意所为。 —— 依旧活跃的火苗跳动着。 就在瑟维斯注视火堆的间隙，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 “你回来了啊。” 两人的目光相遇，出现在瑟维斯眼前的是艾丽卡，有几根被削去外皮的细树枝和一些单独封装的香肠被她拿在手里。 她的声音不算冷漠，也不含热情，更不是平时的样子。 平淡无常，却有着无形的距离感。 “拿那个坐吧。” 指了指离瑟维斯身旁最近的石砖，低头查看的艾丽卡自顾自地走到正对面的火堆边坐下了身。 “……这边允许生火吗？” 沉默了一会，移步的瑟维斯用双手将脚边的石砖拖近了些。 “没说不允许，就是允许吧。” 艾丽卡没有去看在对面坐下的青年，而是把目光专心地放在了手中的树枝与包装上。 非常熟练的，她剥开了稍厚的肠衣，然后将褪去的外皮随手扔入了燃烧的火中。 “等等，那个……” “不会留下东西的。” 瞥了一眼对方，她用已经削净的树枝穿起了肠身。 那卷被火焰吞入的包装颤动着，在热流中扭曲，收缩，没有散出任何的味道。 “接着，自己随便烤吧。” “……？” 面对从热流间抛来的完成品，反应过来的瑟维斯避开肠身，用手勉强抓住了余留在外的枝节。 “……卡米拉和加登他们呢？” 询问的同时，他将肠身的下侧凑近了火边。 “队长他们马上就回来，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专心烤你的。” “好吧……” 香肠最外层的颜色改变了，变得更深了些，几点烧灼的痕迹开始在表面缓缓蔓延。 转动再转动。 “对了，艾丽卡，这些木头和树枝是哪里来的？” “路上随便捡的。” “……” “签子的话，是队长削的。” 艾丽卡移回香肠，在表面看了几眼。 “这里的话，不会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啊，外面削掉都一样，又不是在废墟里。” “……” 相对的无声，雪夜中的篝火燃烧着，带来温暖与光亮。 以及很久都没有闻到的特殊味道。 “瑟维斯。” “……？” “你的异能能不能用来烤东西啊？” 询问着稍晚抬起头的瑟维斯，又一次将香肠移回的艾丽卡看着表面的几处焦糊，皱了皱眉。 “这个，好像没试过……我只试过保温，或者用来加热水，其他的就没试过了。” “是吗，感觉这样烤的话，放在火上太容易糊掉了。” “是你放的太近了。” “可是不放近熟的很慢啊。” 无奈的艾丽卡咬下了顶端不能再烤的部分，默默咀嚼了起来。 “呃……你先吃这个吧，那个给我，一会我帮你烤。” 这样说着，瑟维斯站起身，绕开火堆走向了没有回答的艾丽卡。 随着视角的变化，眼前的少女干脆落下了目光，没有将视线跟随着他抬起。 “不用，你自己吃吧。” “我现在还不太饿。” “那就给队长留着。” 咽下食物的艾丽卡将空出的木枝顶端咬在了嘴边，用和最开始相同的方法，把穿出的下一根香肠递向了身旁的瑟维斯。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短暂的迟疑，瑟维斯从她手中捏过了木枝的下端。 “不吃的话把加登的那份也烤出来吧，反正你会烤。” “……嗯。” …… 用能力烧烤啊…… 回到原位后，专注思考的瑟维斯翻看着香肠细嫩的表面，还是没想出合适的下手方式。 这和加热水杯不同，能更好派上用场的应该是其他的办法。 “……” 如果是用…… 思考的最后，他试探地将手放在了香肠紧邻的一侧。 “我们回来了！……” “……？” “瑟维斯也回来了啊。” 放低手臂的瑟维斯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道路。 不出所料，这次回归的是卡米拉与加登，没有多余的物件被他们拿在手上。 “啊，卡米拉，加登。” “队长，来坐这边。” 转过头的艾丽卡笑了笑，用手抚向了一旁石砖上临近的位置。 “……先等一下，艾丽卡。” “我来吧。” 稍作示意的加登接过了卡米拉从背后取下的枪械，然后带着那两把隐去余芒的暗色步枪继续走向了装甲车后门的位置。 “……” “卡米拉，这里有烤过的香肠，你要吃吗？” 等待了片刻，抬高手臂的瑟维斯先行发话，叫过了留在原地的卡米拉。 “……是已经烤好的吗？” “嗯，还没凉，是艾丽卡让我帮你烤的。” 走近途中的卡米拉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艾丽卡，随后将目光移回了瑟维斯的手中。 “那另一根不会是帮加登烤的吧？” “是。” “不用的。”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走到瑟维斯身前的卡米拉伸出手，轻轻取过了较晚还保留原貌的那根。 “我自己烤就可以了，那根烤好的你先吃吧，加登也是，一会他会自己烤，不用帮他留。” “……好吧。” 对面的艾丽卡依然没有发话，她正在等待着卡米拉。 …… 应该不是吧…… 余光中，不远处的两人回到了一起。 转动着手中均匀的烤肠，一时无言的瑟维斯打消了自己的某个想法。? 第083章余光 1 烧尽成灰的木屑坍塌了，让本就减小的火苗更加微弱了些。 无言的火堆旁，除了瑟维斯，就只剩下了卡米拉还留在附近，其余两人都回到了车内，包括艾丽卡，她也反常的没有留下。 脚步与火音轻响，不远处的卡米拉正低着头，寻找着最后一些残余下来的丢弃物。 “……” “卡米拉。” “怎么了？瑟维斯。” 听到瑟维斯的呼唤，她暂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而看向了应她要求坐在原地等待的青年。 “今天艾丽卡她这么早就回去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是说艾丽卡啊……嗯，今天确实比平时要早……”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有些犹豫着看了一眼路边装甲车的卡米拉回过头，继续了手头的搜寻。 “可能是我之前和加登出去没带上她吧，所以稍微有了点小情绪。” “……” “她以前也经常这样，过一阵子应该就好了。” 平和的话语随风散去，没有用掉太长的时间，周围的地面恢复了最早的洁净状态，几片不起眼的包装余留都被卡米拉捡起，放入了便携的处理袋中。 或许都是被艾丽卡丢下的。 就这样，看着无需清理的四周，卡米拉松了一口气，她将密封完成的袋子放在了最近的一旁，然后俯身坐回了邻近火堆的位置。 气氛完全安静了下来，月色无声，只有那团预示着结束的火光明暗不稳，不时会在吹过的冷风中颤动着摇晃。 “要先回去吗？” “……你要回去吗？” 抬起视线的瑟维斯用同样的疑问回答了对方。 “我的话，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可以在外面再待一会。” “嗯，我也没什么事……反正今晚不是特别冷，留在外面烤烤火挺好的。” 彼此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安静下来的两人都留在了雪地的火堆边。 因为邻近的装甲车阻隔了大部分的寒流，这才最大程度的延长了火堆的寿命，他们大概还有一段可以沐浴光芒的时间。 “话说，瑟维斯。” “……？”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明明只是一支中级小队，为什么却可以分配到这样方便的车辆？” 轻缓地说着，抬起头的卡米拉对上了他的目光。 “是说我们队里的这辆装甲车吗？” “是啊，要猜猜看吗。” 没有立刻回复的瑟维斯沉默了一会。 对于他来说，由于并不了解小队的组成与运作方式，眼下能够猜想到的可能只有寥寥几个。 “是……因为任务类型的不同吗？” “不是哦。” “……” “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这种型号的装甲车都是不会随便配发给一般级别的中级小队的……应该说，就算是上级小队，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使用这样载具的资格。” “……那是因为什么？” 看着对面更加疑惑的瑟维斯，暂时将话音落下的卡米拉笑了笑，接着转为了思考的表情。 “其实是负责武装分配的人搞错了，他直接处理了上一支同序号小队的资格，并且在分配完成后才发现。” “上一支？” 众多的疑问中，瑟维斯首先选择了这个。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第一支叫[第二中级小队]的队伍，在我们之前还有很多，或者是更多曾经用过这个名字的小队，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编号才会交接。” “……” 各种各样的原因吗…… 也就是说…… “也不一定是那种……不要想的太悲观啊。” 卡米拉稍显无奈的话语打断了瑟维斯的沉思，他发觉自己的神情被注意到了。 “可能是解散，或者是晋升，都有可能的。” “……” “总之，一般来说，这样的误分配都会进行回收处理。” 看到瑟维斯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继续话题的卡米拉提到了他的下一轮疑惑。 “但是指挥官大人他认为，没必要以个人为借口强行收回交付完成的设备，因为那样就相当于把一个人的错误交给多个人来承担……应该是这么说的。” 回想的同时，卡米拉用稍慢的语速复述了记忆中属于指挥官的话，那时的场景还不算模糊。 “原来是这样……” “是啊，那次的结果确实很让人惊讶，当时没人能想得到……不过好在最后还算是圆满解决了。” “……” “可能也有那件事的影响吧，至少在我看来，指挥官大人他还是很知道体谅别人的。” 在笑意间瞥了一眼视框中显示的数字，向着四周稍作察看的卡米拉轻扶着石砖起身，小步走近了暗淡的火堆。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应该可以回去了……走吧，瑟维斯？” “……” 现在就回去吗…… 略显迟疑的瑟维斯思考着，缓缓将目光移至了夜空覆盖下的远处。 微弱的灯光依然点缀在黑暗的残骸间。 “还想再待一会吗？” “啊，是稍微想起了一些事……” “……” “还是你先回去吧，卡米拉，我想一个人去附近随便逛逛。” 在那之后停顿了片刻，做出决定的瑟维斯站起身，看向了等待的卡米拉。 “一会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走出太远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随时回来。” “一个人吗？” “嗯。” “……好，去吧。” 缓下目光的卡米拉笑了笑。 “那我就先回去陪艾丽卡和加登他们了。” “好。” 这样简单的告别后，微微挥手的青年迈起步伐，独自向着夜色下的雪路离开了。 这一次的火堆旁只剩下了卡米拉一人。 …… 先把火灭掉好了。 不再目送对方的背影，她思考着，准备从可用的方法中选出一种。 然而还未等她实施，那缕微弱的残火最终熄灭了。 灰白的余烬间，交汇的暗光闪烁流淌，随着仅存的温度逐渐消散，一切成为了终点前的辉芒。 2 静谧无光的色彩。 一片宁静覆盖着深沉的室内。 [……] 做了喜欢的梦。 从渐醒的意识中感受到了少许舒适与缓和，伏在桌面浅睡的琳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先前所见到的，有一台小巧的电子时钟荧亮的摆放在研究室长桌的分隔旁，视线中朦胧的黑暗被它的淡光驱散，隐约展现出了神秘的意境。 “……” 好暗…… …… 我已经睡到这么晚了吗？…… 察觉到了眼下场景的似曾相识，有些茫然的的琳扶着桌面坐起身，惊讶地环顾向了四周。 室内的灯光没有亮起，这说明最早离开的埃利诺还没有回来。 她只记得自己是在机库忙碌过后想回到这里小憩一会，但现在似乎已经错过了很多时间。 “……” 几点了…… 微皱眉头的琳定睛看向了一旁摆放的电子时钟。 在那片柔和的浅蓝淡芒中，显示的时间还不算太晚。 还有挽救的余地。 “嗯……” 今天怎么好像一直都在睡觉…… 随后想起了艾丽卡所拜托的事，她习惯地抓了抓被压起的发丝。 在那方面的进度还只完成了些许。 关于那几个神秘的短词，除了[代号骸]以外，其他的两个名字，[艾希克斯]与[辛克莱?戴维德]得到的都是不存在的结果。 而仅剩的[代号骸]，处于极高的加密状态。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有如此的结果，她还没有能够确认的合理推测。 “……” 嗯，要快点开始才行。 暗下决心的琳起身离开了座位，向着远处唯一的亮处，她小心摸索着身旁，从已经被适应的黑暗中一步步地走到了窗前。 由于一些原因，普通研究室的窗帘使用的是隔光材质，只要完好的拉上，就可以隔绝大部分的光线。 正因为如此，室内才会如此黑暗。 没有做太多停留，琳抬起手，直接划开了那片暗幕，窗外皎洁的月光随之洒进，如同阳光一般短暂刺痛了她的双眼。 “唔……” 至少，晴朗的夜空能够减少她对于暗处的恐惧感。 直到眼前缓和之后，大致将窗帘的边缘整理好，松了口气的琳重新走回自己的桌面前，伸手点亮了近处的台灯。 “……” 咦…… …… 为什么刚才不先打开…… 对于突然涌出的想法，她迟疑了一瞬。 …… 算了。 最后决定了不再去考虑，转身落座的琳拿过了一旁放置的巧克力。 条形的外包装被她撕开，露出了下方彼此联接的暗棕色表面。 默默感受着灯光带来的安心，她小口咬下了一块，然后轻咀着拿出了口袋中的平板。? 第084章月河彼岸 1 月明星稀，这是对于眼中场景最好的形容。 在河堤下独自漫步的瑟维斯沿着河岸边的围栏走着。 入冬的夜晚不再有喧闹又让人放松的虫鸣，只有寒冷空虚的北风。 部分缺损的栏杆外，起伏的河水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暗，那片覆上夜幕的波浪深不见底，唯一依靠的是映照其上的月光，它得到了一份和美。 …… 虽是和白昼相同的场景，但却是完全不同的观感，瑟维斯抬起头，沉默地看向了远方架设的桥梁。 稍有变化的桥身上，有几点微弱的光芒分散在铁架投下的阴影中。 似乎是还有人在上面走动，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几处非固定光点的变化。 “……” 还有人在…… 是工人什么的吗？…… 思绪未落，青年的脚步被视野外的东西阻挡了。 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打破了身体的平衡，他连忙在惊愕中转移重心，这才避免了最后被绊倒的结果。 “……？” 脚边的不远处，大量明显的裂痕与残骸破坏了一旁道路，不平整的银白雪层包覆其上，遮盖了它们本应展现的外表。 而那些痕迹最终收拢的地方，是河堤上盛满积雪的巨大疮坑。 早些的时候，他也来过这里。 …… 还好。 这次的瑟维斯看了看脚下，然后移步回到了偏离少许的原路上。 就像平日里一样，每次这样安静的独处时光，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很多事。 关于过去，未来，或只是对眼下一切的沉思。 不知何时，大多数人对于战火留下的残破景象都已经麻木，屏障外的世界同样如此。 因为他们本就了解那里。 从最初的难以相信，到最后的习以为常，所有人都经历过这样的转变。 只是这究竟是对是错，没人能够真正知道。 —— 风忽然大了些，呼啸的气流扫过地面的雪层，挟带着飘起的霜花一同拂向了河边。 那股席卷的冷意渗透了不算严密的外套，勉强被更下方的衣物挡下。 “……” 今年的天气还真是突然…… 明明半周前都还是温暖的晴天，结果只是下了一场不大的雨，就直接入冬了。 可能，接下来还会再冷一些吧。 沉思着少许平常的事，瑟维斯保持着步伐。 他的目光不时会在远处游离，毫无目标地略过几处地点。 其实他也不确定今天真正来到河岸边的目的。 如果是以往闲暇的冬天，他几乎都会一个人留在家里，在荧幕的陪伴下度过平淡的夜晚。 然而最近发生的事件繁杂无序，在给他带来挥之不去的忧虑感的同时，也占据了他归家的空余。 所谓的闲逛并没有带来太多舒缓的心情。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这点。 “……” 再走一些就回去吧。 伴随着青年的呼吸，出现在半空的白雾消散了。 后续映入视线的岸边街道依旧平淡如常，没有和先前的记忆产生反差。 不过不同的是，眼中的场景莫名的有些熟悉，这让他想起了什么。 …… 对了…… 她应该不会还在那里吧。 “……” 肯定不可能。 虽然在远望的前一刻，瑟维斯已经得出了答案，但他还是无法抑止住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尽量仔细地，他放远目光，将注意力移向了位于遥远的河岸边的围栏。 月光洒下的冷色中，他迟了些才找寻到那个身影。 那样静谧的服装，为了冬日而生。 “……？” 真的是她？ 可是这么晚了，她怎么还在…… …… 难道是…… 2 —— 单调的风音中传来了踩过积雪的脚步声。 和之前一样，注意到对方的伽希娅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向了眼前道路的不远处。 结果既算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中，从那边走来的，是她曾经在这里遇到过的同一人。 只是按照她得到的参照资讯，现在的时间，绿都的巡查安排应该都结束了才对。 共同保持着不同的疑惑，两人在等待中再一次相遇了。 河水轻触着岸边。 “是……弗莉达小姐，对吗？” “嗯，是我。” 一直看着他的少女做出了回应。 “有发生什么事吗，鲁珀特先生？” 很明显，眼前的对方记得他的名字，这让已经准备好重新自我介绍的瑟维斯松了一口气。 “没有，只是在这边又看到你，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呃，话说，你应该不是一整天都站在这里吧？” “不会的，我也是刚刚才到这里没多久……” 静静听到这里的伽希娅笑了笑。 “对了，冒昧的问一下，您是路过？还是……？” 也许是上午的交谈缓和了彼此的陌生感，她的语气平常了许多。 在那头同夜色变得稍暗的长发边，不止是让人心生涟漪的脸颊，她瞳孔的色彩在星空的映衬下也显得很是漂亮。 “算是路过吧，稍微有点没事做，所以想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是这样吗……不过确实没错，不管是哪里，这边的景色都很特别，很能让人静下心来。” 察觉到了对方视线的移动，暂时没有回复的瑟维斯转过身，看向了伽希娅目光落下的位置。 在彼岸的河边，有一些只存在于那一侧的模糊残骸，但是由于距离和损坏度的原因，他无法直接看出真正的用途。 “那边有什么吗？” 隐约的，他看出了部分像是为了船只停靠而延长的部分。 “应该是乐园船屋吧，在过去还挺常见的，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去玩。” “……是吗，你以前也玩过吗？” 稍作思考的瑟维斯扶在围栏边，看向了近处的伽希娅。 “没有。” “……” “不过我妹妹很喜欢，所以我经常会带她去看。” 对于这一次的答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瑟维斯心中有了些许疑惑。 下一句话，他想了稍微有点久。 “没有带她玩一下吗？” 很快淡去的话语里，一旁伽希娅平和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阴郁，在她隐藏前，瑟维斯还是看到了那抹若有若无的遗憾。 “呃，抱歉……” “……” 听到身旁青年的道歉，回过目光的伽希娅短暂怔了一下，随后她淡淡地笑了。 “没有，我妹妹她好着呢，只是那个时候和现在都有事情缠着，所以才没带她玩上。” “……这样啊。” 感到有些尴尬的瑟维斯笑着抓了抓头，无言地把目光低入了波动的河水中。 “不过，您说的对，我确实是应该……” “……？” “失礼了，我不该说这些的。” 等到瑟维斯转过视线的时候，恢复如常的伽希娅停下了自己未完的话。 她的样子很违和。 “如果有空闲，鲁珀特先生，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踌躇了一瞬，她没有在衔接的语句中使用敬称。 “……当然可以，问就好了。” “嗯。” 少女错离的目光微微挪动着。 “在这座城市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位，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 3 嘀嘀—— 平静的装甲车内，停止操作视窗的卡米拉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加登。 简单的确认过后，她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将视线移向了在身旁侧卧的艾丽卡。 声音的来源是她的通讯器。 “……” 通讯吗……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默默想着几种可能，将眼前窗口待机的卡米拉伸过手，想替艾丽卡查看一下。 但还未等她的手接触到对方的身体，本应睡着的少女突然微微睁起双眼，稍重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 “艾丽卡，你没睡吗？” “队长？……” “……？” 缓和的眼瞳继续睁开，像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皱着眉头的艾丽卡松开了紧握的右手。 嘀嘀—— “嗯……” 通讯的声音还在持续，将手扶在额前的艾丽卡慢慢坐起身，从面前打开了预览视框。 [琳?塞西尔] 这是已经被她熟悉的某个名字，以及与之关联的记忆。 “……” 对了……我拜托了她那个…… 难道，是已经好了吗？ “是琳吗？……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你，她也还没睡吗？” 沉默的艾丽卡放下了手。 她忘了卡米拉和加登也在看。 “没……没什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事情吧……对了队长，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还有些混乱的意识清醒了很多，在勉强应付好还想询问的卡米拉后，艾丽卡站起了身。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别走太远了。” “嗯。” 干脆回应的艾丽卡稍显匆忙地走向了后门的屏障，由身后的卡米拉目送着她的背影。 “……” 余光之外，始终一言未发的加登扫过了视线。? 第085章恶意螺旋 1 咚—— “诶……” 微明的灯光之间，一声毫无征兆的闷响惊到了身心紧绷的琳，更多出于条件反射的，她起身拖着身旁的椅子后退了几步，然后试探地看向了远处的大门。 “是艾丽卡姐姐吗？” 昏暗封闭的研究室内，隔音的环境也阻挡了可能到来的回应。 知道不会得到结果后，她轻轻松开椅子，保持着视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门口。 仍未回归的埃利诺拥有权限，如果只是按照她告知的时间，门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 在谨慎和疑惑中缓缓靠近着，最后靠在框边的琳抬手解除了门扉的锁定。 随着阻隔的消失，从身后窗外投进的月色与灯光相汇，映亮了眼前空荡的走廊。 “……？” 没人？…… 呆怔的琳稍微挪了挪身体。 这样的惊愕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在那之后，紧接着响起的脚步声从侧面的死角临近了。 听到声音的琳又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几步，不过意识到了什么，平复着慌乱的内心，她勉强说服自己留在了原地。 好在如她所想，直到对方的身影在灯光下明了，她彻底松了口气。 “艾丽卡姐姐你终于来了……” “已经很快了……我可是从外面那边的广场一直跑过来的，比平时快多了。” 面前无奈的艾丽卡调整着呼吸，她的表情并不算轻松，但还没到疲劳的程度。 “刚刚这个门还没反应，我还以为是走错地方了。” “……” “不过到底是什么啊，一定要我过来看？” “那个……先进来吧……” 没有直接和对方解释，抬起手的琳将艾丽卡拉进室内，同时关起了两人身后的门。 “怎么神神秘秘的……” 感到些许疑惑的艾丽卡迈动步伐，不安地跟在了琳的身后。 虽然有着月光的照明，但只有一盏台灯发出光亮的室内并没有比微暗的走廊好上太多。 从最初接到对方消息的那一刻起，为了得到这份所谓的真相，她就几乎用了最大的努力。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到要塞，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从迷宫般的地图中找到正确的路线。 然而当她真正到了这里的时候，关于这份在琳口中被称为禁忌的资料，她却有些退缩了。 那是，关于自己心中好友的禁忌。 “艾丽卡姐姐……你真的要看吗？” “是代号[骸]对吧。” 听到了对方询问的声音，她又确认了一次。 “嗯……” 轻响的脚步渐缓。 随后的停滞，来到长桌前的两人谁都没有坐下，就这样踌躇了一会，拘谨的琳拿起桌面上被留下的平板，将上面预览的一份资料调整为了最上页。 “……” 一定不会有关系的吧…… 看着对方不安等待着的目光，再次犹豫了片刻，深深缓出一口呼吸的艾丽卡接过对方手中的平板，将视线落了上去。 [残留记录] [记录A：代号-骸] [时间——] “……” 时间…… 是…… …… 是15年前…… 她没有看错，那是陌生的15年前。 沉默的艾丽卡继续向下翻动着页面，映入眼中的所有都和在布鲁斯特那边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份她从未见过的档案。 其中提及的遇难者不再是模糊的数字，这次是具体的名字，相邻发生的事件也不再是简单的概述，这次是完全的记录。 有序而杂乱，正如她的思绪。 “……” 这些…… 都是真的吗…… 努力想要阅读的艾丽卡迟疑了。 手法，证物，现场，目击者……幸存者。 从15年前一直排列延伸。 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已不再能得到踪迹，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还是处于可追寻的生还状态。 艾希克斯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些，那是因为，她在15年前就是现在的模样。 定格在图集中的场景，以及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少女，仿佛时间从未存在过。 …… [布莱克?加里] 当前页的唯一一名生还者，他没有提供有关的信息。 艾丽卡不想看下去，于是她加快了滑动的速度。 翻页，再翻页，逝去的一切化作流辉。 那片记录还是太长了。 最后，位于尾端的，是一份录制于不算太久之后的音频文件，她的手指无用地划动了几次，这才发觉了自己已经看完的事实。 台灯的光芒照耀着四周，却无法照亮留存在视频窗口中的黑暗。 “……” 神色阴郁的艾丽卡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将其点开了。 扩散的全息界面切换为了放映模式，近乎迟缓地，她将作为载体的平板摆放在了面前的长桌上。 终于，久远的时间开始流动了。 片源的影像似乎是使用便携设备拍摄，整体的画面质量不是特别好，但那只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 如果是十几年前，已经算是十分优秀的清晰度了。 不知为何，镜头的主人有些惊慌，画面一直在随着他的奔跑而抖动。 [“哈……哈……”] 对方大概是一名还算得上年轻的男性，粗重的喘息声里，他跑到了一个转角，而此时的背景音异常的杂乱，隐约可以听到爆炸和枪声。 [“……”] 做着稳定努力的镜头从转角探出。 拉近，对焦，展现了外面的景象。 一片混乱的街道上，几辆黑色的旧式装甲车横七竖八地挡在道路中央，另外的后方还有数队身穿同色防弹警备服的人，在他们的背后，能模糊的看到以类似纪念碑为主体的标志与混成一团的编号。 艾丽卡不懂那标志的原型与含义。 [“……！”] 前方像是队长一样的人大喊着一些难以听清的话，散乱的队伍很快在他的声音中集合成列，架起防爆盾牌逐步做起了缓慢的推进。 嗒—— 装甲车组成的路障外，从一片火海中跳起的少女踏在了车顶。 很明显，她就是这份资料所记述的主人公。 绒羽轻摆，如同月光纯白的长发下，是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猩红竖瞳，沾有不详绯色的光粒从她的身边与四周飘散，染红了临近的街道与空气。 [“……！”] 警戒的队列停下，此起彼伏的枪声响彻开来，但那些弹药无一例外地被跳动的电弧弹飞，击中阻挡在人群前的盾牌，或是附近的墙面。 俯视一切的少女阴沉地笑了。 在几架受到电磁干扰的旋翼无人机坠落，倾斜砸在了人群的肩膀与头顶后，终于有一名警备员再也无法忍受这份绝望。 他丢下了手中的盾牌，带着那把打空子弹的枪械跑向了后方。 这时的防御阵型本应补回他的空缺，然而由于他的逃跑，队列彻底散乱了。 即使镜头有些摇晃，也仍然可以看出病态的神色正在少女的脸上蔓延。 于是又有几人丢下了武器。 血色的眼芒划出残影，她一跃而下，一道扩散的气波震飞了几张盾牌，将混乱的队列撕开了大大的缺口。 [“…撤………！撤……退！”] 这次的话语捕捉到了大概的意思。 被气流掀翻在地的警备队员惊慌地爬起，他们放弃了砸落在不远处的盾牌，选择一边散开，一边向着接近的少女继续开火。 无数致命的弹线在火光中横扫。 一人被反射的子弹击中了肩膀，附有电流的弹头穿透了护甲，重创了他持枪的右臂。 一人则被击中了大腿，再也不能站立一秒。 最后手持盾牌想要站起的队长被凝结的冰块禁锢了身体，连唯一的行动都被封锁了。 不管那些人怎样努力，都伤不到她分毫。 少女继续漫步着，镜头重新抖动了起来。 [“……快一点！”] 声音从另一侧传出，画面随之移动，录入了数列武装整齐的警备员奔跑着排开阵列的过程。 只是还没等他们举起盾牌，远处延伸而来的冰浪就撞散了他们的队列。 [“……”] 镜头变低了。 [“用……！”] 崩塌的冰柱散发着寒气，勉强后退着，纷纷站起的人群努力稳定了防御。 从移动的画面中，可以看出镜头的主人想要重新寻找先前的少女，但他的画面没能跟上对方的移动。 仅仅数秒，另一端的少女消失了。 等到他摆回画面的时候，再次出现的少女正站在队列前，她看着滚落至身旁的暗色圆筒，短暂的迟疑后，猛烈的闪光如同白昼般照亮了街道。 [——] 平板沉寂，记录过去的音频在无限持续的刺耳噪声中结束了。 “……” 艾希克斯…… …… 你真的…… 迷茫的艾丽卡仍然无法从影像带来的现实中脱离。 难以形容的，有一种混乱而复杂的情感。 也许所有人都没有欺骗过她。 不管是[染血者]也好，[恶魔]也好，还是她所认识的[艾希克斯]。 一直都真实存在着。 或许，只是她自己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而已。 “……” 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艾丽卡……姐姐？” “啊……” 无限沉重的思考中，琳的声音唤醒了她，于是稍晚缓和着有些僵滞的目光，隐藏起情绪的艾丽卡转过头，尽量平常地向着一旁担忧的少女做出了微笑。 “没事，没什么事……” “……” “总之，今天先谢谢你了……一会的话，我可能要再去忙一下……” 不知道此刻该回答些什么，沉默的琳看着勉强留下笑意的艾丽卡。 她看得出，对方的眼神不符合那抹表情。 “我先走了。” “唔……嗯……好吧……” …… “嗯？” 这时归来的埃利诺打开了大门，从一旁走过的艾丽卡没有打招呼，自顾自地，她直接低头擦过了他的身边。 视线远去，看着埃利诺回过的目光，欲言又止的琳摇了摇头。? 第086章没有终点的旅途 1 开启着陆引擎的机身散发着湛蓝的光芒，混杂着热流的风中，随着几股固定的探照灯光熄灭，巨大的运输机平稳下降，缓缓降落在了机场宽广的停靠区内。 这里的全部积雪早已被清扫一空，在堆积有物资的其他区域，也有数架提前整理完成的同类机体，它们无一例外的关闭了系统，整体为黑灰色的机身上，就只有皎月光辉的反射。 “好了，完成了，这架上面是空的，直接走吧。” 负责后续处理，身着轻甲防护衣的男人转过身，对着即将到来的警备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需接应。 停下的几人明白了意思，连带着待命的旋翼运输机一同，他们回身离开了。 “……” 没想到这次的货物比上次还少，居然都空跑了。 如果下次还这样的话…… 眼前完全落下踏板的运输机内部，排布着习以为常的暖意灯光，看着那片光芒，独自一人走进的男人停了下脚步。 很快，它们逐一熄灭，最后只留下了微弱的一列。 “收工。” “等等……” 从未听过的女声打断了他。 等到疑惑的男人转过身时，一位穿着黑色装甲的战斗员少女已经跑到了运输机的出口前。 “这架飞机能用对吧？……” “什么？” “带我去零号废墟。” 对方轻喘着，说出了让他难以相信的话。 “快点回去休息吧，这边不能乱来。” “我说，带我去零号废墟。” 面色阴沉的少女继续走近了几步，她抬手弹出了左侧银白的刀刃，眼神中带着并非玩笑的敌意。 “……你先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话，立刻带我去那边。” 缓步退入机舱的男人困惑地打量着眼前少女被灯光微微照亮的脸颊，在那双蓝色的瞳孔中，并没有存在其他的想法。 “如果是有什么不满，我可以帮你……” “我都说了！我就是想去那边，不要和我说这些，我现在就要去，快点！” 镀着一层寒光的刀刃指向了他。 “这是无人操控的运输机，我没办法改变它的路线。” “你以为我会信吗？” “……” “我是说真的，现在我就要去，把手拿起来！” 就连很小幅度的动作都被看到了。 或许这就是战斗员与普通人的区别，无奈之下，退到机舱尽头的男人抬起手，放弃了触发警报。 “到底发生过什么，都是可以说的……” “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不会用掉多久的。” 看到他遗憾的神情，对面的少女皱着眉头，将声音缓和了些。 “……别让我真的动手。” 2 [——] [警告] [运输型梅卡尔（HT-211）异常离开预定区域（2-4）] [警告-内部导航被重置] 窗外洒进的夜色里，坐在办公桌前的布鲁斯特转过视线，看向了面板中弹出的警示框。 “……” 运输型梅卡尔？…… 怎么回事。 …… “梅卡普洛！” 3 隆隆—— 数点眩目蓝芒的尽头，逐渐升高的运输机收起了起落架，直到一阵持续的微震后，机舱内的环境终于趋向了平稳。 稍作环顾的艾丽卡转动着目光，在她身旁的不远处，几处用作观察的透视荧幕先后启动，映出了下方快速远去的繁华城市。 在那之下，星星点点的淡光汇聚奔流着，代表了她的成功。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下去。 氛围渐渐平静，在无人的静默中走出了几步，不再观望的艾丽卡俯下身，靠坐在了空荡的长凳边。 不知何时，有一阵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让她的身体变得沉重了许多。 “……” 只要一会就好了…… 如果是那里的话……就只能这样了吧…… 无觉地回想着，她微微闭上了眼。 对于心中这份隐约的预感，实现的方法只有一个。 萦绕在耳边的风音低响，独自沉浸在记忆中思考了片刻，失神落魄的艾丽卡抬起头，看向了机舱顶端的角落。 不起眼的一隅，无声的暗面照入了她的身影。 “……” 监视器…… 4 [虹膜验证] [已确认篡改者为：B级战斗员-艾丽卡?莱斯利] [资料导出中] “指挥官大人，成功连接到了内部的监视器，不过AI的导航系统被锁定了，这里远程操控不了。” 用了极短的时间，稍暗的指挥大厅中集合了接近一半的人数。 其中相应的设备同样只开启了部分，虽然操作员们没有全员到齐，但他们已经足够应对全部非黯灵的突发事件。 “一个B级战斗员居然能改动战机系统……” “怎么办，指挥官大人。” …… 听着大厅内的低语，布鲁斯特放下手，将目光放向了机舱内的监控画面。 仍然坐在原地的少女同样在望着他们。 “梅卡普洛，对子项目进行重设定。” [“了解，指挥官，接下来我会中断这里的远程连接。”] “嗯。” 蓝光熄灭的同时，屏幕的信号传输结束了。 5 “……？” 角落摄像头的淡光闪动了几次，随后暗了下去。 起身疑惑地观察了一会，再次皱起眉头的艾丽卡转过身，缓缓走向了舱内设定为封锁的操作面板。 按照目前的最大速度，她马上就会离开绿都，到达废墟中的城市。 一定要成功，这是她的想法。 [——] [“艾丽卡?莱斯利。”] 还未等她回过身，面板的图像变化了，额外展开的声源视窗覆盖了调整界面，在窗口中出现的是她曾经见过一次的机械设备。 [“你同时触犯了战斗员条例中的多条协议，已经构成四级反叛罪及其他数罪。”] [“接下来我将会接管系统，立刻停止所有的反抗。”] “等……” “等一下！……” 晚了些才做出反应的艾丽卡喊着。 如她所愿，对方的进程确实停下了。 “只要让我去零号废墟就好了，其他随便你，就这一次不行吗？” [“这不是可被接受的请求。”] “喂！……” 锁定被解除了，机身略微倾斜。 大概用不了几秒，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本就是一场无法停下的旅途。 “你再继续我就把这里切开！自己走着过去！” [“……”] 热能刀刃的炽辉中，进度停了。 这样迟疑的几秒，保持速度的运输机穿过了最外层的屏障，由荧幕传达的一切开始变得荒凉了起来。 “……”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 “你拦不住我。” 因为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达到目的。 [“B级战斗装甲在零号废墟的环境中不存在生还概率，你只会——”] 显示着影像的窗口撕裂抖动了几次。 [“放弃抵抗，我会带你回去。”] “不，我一定要去。” [——] [“你会死。”] 视窗中的红光闪过了一瞬，下方残破的废墟连成一片，如同白与黑的汪洋，无边无际。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只是普通的人类。”] “……” “哼……” 看着视窗中的光点，艾丽卡冷哼了一声。 “总比你好。” “摄像头。” 6 “运输机还在前进，梅卡普洛没有发回进度。” “有点太久了吧……这是怎么了？” 时断时续的低语之外，眼前的大屏幕展现的是定位图，作为机身代替的圆点只是在一直加速前进，没有任何停止或迂回的迹象。 时间还在流逝，按照这样的速度，过不了多久，运输机就会抵达那个最坏的目标点。 “梅卡普洛？” 布鲁斯特低沉的声音落下，几人的视线里，稍晚才展开的声源窗口中点亮了蓝芒。 [“……”] [“系统已经接管完成，10秒后返航。”] 7 [“无分配时间。”] “……什么？” 灯光暗淡的运输机内，视窗中的机械将焦点对上了艾丽卡的眼睛。 [“航程达到最大值，我会执行返回命令。”] “怎么……不是说好，你？……” 话音未落，机身的两侧如肋骨的结构向上打开，放进了猛烈的气流。 呼隆隆—— [“那么，艾丽卡?莱斯利。”] [“祝你好运。”] 加快的速度制造了吸引的涡卷，那股刺骨的狂风环绕聚集，将试图抵挡的艾丽卡毫无悬念地拖出了舱外。 与抛离的少许杂物一同，明暗交接的视线带来了混乱。 “……” 可恶…… 经历过一次的失重感。 转回的运输机离去了，冷月下的天空无限广袤。 废墟，寒意。 视线中的一切没有温暖。 除了位于遥远之处的，那座依然矗立的大楼，那是记录了过去记忆的地点。 “……？” 这里…… 已经是零号废墟外面了？ …… 对了……我还要…… 呼啸的急流间，从月空中坠落的艾丽卡翻转身体，漆黑的面甲扩展组建，覆上了她的面部。 [系统就位] 下方是终焉的世界，湛蓝的光辉刺破了夜。? 第087章送葬的锋刃 1 听到了不远处的响动，站立于废墟街道中央的，有着啮齿类外观的黯灵[撕咬者]抬起了头。 在它的视线中，穿着战斗装甲的少女临近了。 哧—— 伏在地面的黯灵立起了高出一人的身体，将展开的暗色爪刃迎向了对方的轨迹。 “都给我让开！” 清脆的声响中，弹出的炽热刀刃切断了它的半身。 灰烬飞扬，开始有更多散发着幽光的黯灵将暗色的身躯从建筑间的阴影中探出。 “……” 好多…… 密密麻麻的光点浮现在了各处。 零号废墟的夜晚与白昼，这就是最大的差异。 [黯尘超出标准值] 亮蓝色的光芒爆发，调整机动的艾丽卡绕出弧线，避开了蜂拥而出的一侧黯灵。 被远远丢下的黯灵随即汇集，继续从后方追向了她。 …… 她能感觉到艾希克斯。 明明没有见到，她却能知道对方的所在，就像是回应她的想法一般，她越是急切，那份奇怪的预知就越是强烈。 “……！” 诡异的破空声传来，警觉的艾丽卡滑向一边，数根暗紫的骨刺钉入了布满裂痕的积雪中。 在前方的建筑外墙，攀附着类似蜥蜴样貌的黯灵[黑尾]，它的名字正是来源于那数条漆黑的长尾。 确认了袭击者的位置，沉下目光的艾丽卡利用机动跳起，攀跃上了外墙平台的残骸间，她不断利用一个又一个的支点微调身体，最终到达了黑尾的面前。 然而就在她挥出刀刃的前一刻，一直注视着她的黯灵滑入了破败的建筑内，没有给她留下攻击的机会。 连续的速度与惯性让迟疑的艾丽卡直接错过了裂口，当然，她也无法回头。 于是想着接下来的路线，她将落点调整更高了些，为了尽量避开在下方尾随的黯灵群。 隆隆喀—— 突如其来的震动碎解了建筑中的脆弱结构，纷纷崩裂的墙体翻出脏污的灰尘，失重的碎块与扬起的雪花混杂，接连坠向了下方。 “……” 什么…… 惊讶于这样破坏力的艾丽卡躲避着裂痕，勉强稳定了机动的重心，没有随着残骸跌落。 弥漫的尘雾被夜风吹散，显露了下方送葬者的庞大身影。 真红的能量，四片锋利的镰刃和她看过无数次的一样，渗透着血色的微光。 噶咔咔—— 展开鞘翅的送葬者咆哮着，同样被甩在了后方，没能及时跟上。 回望的目光短暂驻留，就在这样缺乏防备的间隙中，一只从建筑边借力扑袭的食尸鬼挥起尖爪，从前方迎面击中了她。 “切……” 异色的交错，锐利的爪刃在朦胧的纹理间擦起了数点飞溅的淡光。 虽然极度危险的攻击被护盾抵挡了，但她还是被黯灵身体所带来的冲击扑下，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坠落的过程只持续了片刻，看着闪烁在眼前的紫芒，将右臂挡在身前的艾丽卡用空出的左侧刀刃切裂了食尸鬼的身体，然后翻身落在了塌陷的街道。 雪层下的触感有些奇怪。 起身的艾丽卡没有顾得上查看这些，就这样，停滞的装甲再次启动，将她带离了送葬者即将到达的区域。 呜呜—— 紧随呼啸的气流之外，四周传来了异样的人声，保持速度的艾丽卡抬起左手，用还未收起的破甲刀刃横在了前方。 不远处道路逐渐扭曲，随后大量液状的形体涌动着，拉起了地面的碎块与积雪，以及下方的森森白骨。 所有的杂物无法理解的强行拼凑，构成了似人非人的结构。 “……！” 距离转瞬间被拉近，惊愕的艾丽卡挥下银白的刀刃，切开了黯灵的腰部与其中混杂的骨骼，只不过后续延伸的液体立刻凝聚，缚紧了她的刃锋，连带强行牵制了她的机动推进。 雪花飞起，在离心力中绕出半圈的艾丽卡迅速弹出了另外的热能切割刀，将炽热的刃部切入了对方的胸口。 呼呜—— 蔓延燃起的火焰烧焦了与刀刃接触的液体部分，哀嚎的黯灵最终放开了吞没的刀刃，而绕回的艾丽卡随即恢复行动，没有再回头观察挣扎于火光中的黯灵。 呜—— 损坏的街道上，更多的液状黯灵钻出了缝隙。 “……” 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 察觉到了脚下的异常，收起刀刃的艾丽卡跃离地面，避开了几只探抓的骨手。 仅存能够反应的时间里，数颗展开的圆球被她抛出，落在了雪中，或是被液态的形体吞入。 闪烁的红光熄灭了。 很快，耀眼的热浪爆发而出，彻底撕碎了扭曲的黯灵。 一轮与爆炸一同扩散的沉重冲击震起了积雪深层的沙土，它们粉碎道路，将后方的街景尽数吞入了烟尘当中。 2 “……” “真是比预想的还要乱来。” 遥远建筑的高高一角，天边冰冷的月光照亮了风衣兜帽下的淡白鸟嘴面具。 始终伫立在楼骸残存的边缘处，独自言语的男人默默眺望起了下方起伏的尘雾与其中混乱的黯灵。 “但也只有这样……” 几缕寒风拂过，动摇了面具上的阴影。 “我才能有机会去实现她真正的价值。” 3 [负载过高] 身边破败缺损的街道快速掠过，眼前杂乱视野的一侧，面甲的视窗中弹出了一条警示消息。 装甲机动的速度随之慢了下来，皱起眉头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暗夜下的后方。 道路堆积的残骸间，交错的异芒还在迫近着。 …… 某种本能的厌恶感。 将目光转回的艾丽卡偏离身体，挡出了左手的破甲刀刃，紧接着在空气中显现的红色利爪划过了她的身侧。 一路擦过爪间的刀刃带出了明亮的火花，面色低沉的艾丽卡闪身踏上了伪装者稍晚刺下的右爪，转而飞跃到了对方的背后。 横斩的破甲刀刃切裂了肩甲，斜刺的热能切割刀贯穿了颈后。 嘶—— 受到重创的黯灵嘶吼着，试图用利爪抓下背后的袭击者，但身后艾丽卡的速度比它更快。 交替挥刺的刀刃每一下都是为了致命，紫色的暗血四溅，创口快速的增加与扩大。 咯咔咔—— “……！” 咆哮的最后，街边邻近堆积的石骸被再现的巨影撞毁，无数分裂的残块挟杂着碎雪，在巨响与冲击中被共同砸起抛至了半空。 震颤的红芒愈加闪耀，猛然从烟尘间突破的送葬者奔爬冲锋，毫无顾虑地向着面前斜上方的位置挥动了镰刃。 稍微犹豫了一瞬，将刀刃挡在身前的艾丽卡离开伪装者的肩部跳向了后方，只是她没想过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行动，那片攻击的范围还是太近了。 错离了阻挡的尘雾与碎屑，前一刃的攻击切断了伪装者的身体，下一秒接上的刃锋突然在艾丽卡的视野中放大了。 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路破空的镰刃挥向了高处，伴随着手臂的麻木，面甲的显示屏变为了一片漆黑。 似乎有什么破碎的杂音，除此之外，她只能感受到，被冲击影响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微睁的眼中透进了月光。 “……” 反应过来的艾丽卡想要调整重心，不过坠落的速度提前了一些。 透过积雪，坚硬的碰撞感在装甲与衣层上传递，好在那份冲击大部分都被吸收分摊，她只感受到了最低程度的钝痛。 在地面翻滚了几圈后，强行在惯性中后滑起身的艾丽卡抬起手，扯下了脸上几乎被分为两截的面甲。 霜雾四散，破损的零件掉落在雪中，又制造了几处凹陷。 装甲的护盾失效了。 嘈杂的气氛渐渐安静，已经隔出一段距离的黯灵似乎没有追击，她只能从微鸣的四周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看了一眼折断的左侧刀刃，半跪的艾丽卡移过手臂，用覆盖装甲的手指一直抚下了微痛的眉间。 …… 没有想象中的血。 她抬起头，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黯灵， —— 黑压压的队列一如往常的躁动，先前发起突袭的那只送葬者想要接近，却像是被前方某种无形的东西威慑，陷入了无法前进的窘态。 这样略显不甘的，它只能留在原地，在振动鞘翅的同时，用较低的镰刃在地面划刻了几道痕迹。 所有的黯灵都一样。 仍然困惑地观察了一会，努力站起身的艾丽卡回过头，将视线落向了身后熟悉的高大建筑。 “……” 是…… …… 艾希克斯吗……? 第088章雪梦泡影 1 如同寂静的避风港。 脚下的地砖轻响，从寒风呼啸的街道来到了更为温暖的室内，停留在门边稍作缓和的艾丽卡抬起目光，看向了封闭四周的门厅。 一如往常的旧意，些许褪色的摆设排布在简单的长凳旁，这样平淡的景象代表着这里曾经的存在。 在那之后继续挪动起了沉重的步伐，慢慢走过暗色地毯的艾丽卡抬手推开了眼前第二扇阻隔的门扉，然后将有些显得无力的手臂垂放在了身侧。 没有积雪再被她带入。 就像是远离了夜色的黑暗，尽头宽广的大厅中央，那片始终祥和的草地正沉浸在月夜的光华中。 身后浑浊的玻璃轻声闭合，变得微弱的喧闹声完全消失了，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初的平静。 …… 望着从未改变过的光景，默然不语的艾丽卡停下了脚步。 和身处在似真似幻的梦境中一样，她真的回来了，她还能记得所有关于她们经历过的事。 废墟，乐园。 即使是现在，她也希望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梦，等到醒来，所有人都能安好的在一起，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 —— 远处窸窣的声音泛开，似乎是察觉了艾丽卡的到来，侧躺在草叶中的少女缓缓支起了身体。 有一枚清澈的冰花项坠垂挂在她的胸口，此刻的月光中，那头熟悉的纯白长发沐浴着淡芒，莫名展现了一种独特的美。 和任何时候都不同，过分的平和，以至于，完全无法让人将她与恶意的形象联想。 “……” 看到不远处走近的艾丽卡，她有些惊讶，在那双荧红的眼瞳里，展现了淡淡的希望与担忧。 然后她看懂了艾丽卡的神情，那是苦涩与无奈。 于是就这样跪坐在草地中，她低下了头。 大概对于两人来说，谁都不会想到再一次的相见会是以沉默作为开头。 洒下的月光依旧静谧，少女身下的绿意被阴影覆上，巧合地代表了她此刻的内心。 “……艾希克斯，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稍晚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艾丽卡移过了缓滞的目光。 简短却格外漫长的话语里，她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音色，缺少了那份只属于她的活力。 “……” “所有的这些黯灵……全都是你做的吗？” 视线延续，在余音的最后听完了艾丽卡的询问，沉默着抬起头的艾希克斯望着对方的双眼，略显低落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中并无闪躲。 “你不会骗我吧。” “嗯。” 这一次的艾希克斯轻轻点下了头。 至少，要在最后一刻之前去相信，不论结果如何，艾丽卡都不想认为对方会对她做出欺骗的事情。 倾洒的月光无声，注视着眼前的艾丽卡默默做着呼吸。 想象无数次的场景还是到来了。 “……” “你以前……杀过很多人，对吗。” 努力平稳的话音落下，两人相视的目光中，偏离视线的艾希克斯隐约有了一瞬的失神。 短暂的犹豫过后，一言不发地，她重新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那么做。” 仍然无法理解的艾丽卡想要看向对方的双眼，但眼前沉默的艾希克斯又将头低了些。 “你明明很……难道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就一直在骗我吗。” “只是想杀……” 低沉平静的话语。 难以关联的意识忽然有了几秒的眩晕，听到这一次的回答，深深缓出一口气的艾丽卡稳定了步伐。 好像一切都变了，头有些昏沉。 “……为什么要做那些。” “只是想杀。” 低声重复的艾希克斯微微抬起了头，她没有看艾丽卡的眼睛，只是露出了那双变化后的竖瞳。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把我也杀掉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只是认为还没到时候？” “……” “为什么不说话。” …… 太可笑了。 明明是那样冷酷的家伙，却是一副犯错的样子。 艾丽卡尽力抑止着临近崩溃的思绪，正如同眼前少女那毫无伪装的外表，她无法理解。 多少要有一些，多少要像一些，她才有办法去相信，才有办法去告诉自己，对方只是在骗她。 就像是那个男人所说的，她只是利用她。 究竟该做些什么，她才会给自己失望的机会。 “……” “就算我说要在这里杀掉你，你也要这样等着吗？” 无数次的思考，冷下话语的艾丽卡移回了目光。 即使她这样说着，一直低着头的艾希克斯也还是没有回答。 “你救的这条命我可以还给你……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说……那么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 本能的反应慢了许多，等到察觉的艾希克斯抬起头时，落下话语的艾丽卡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紧随其后的是肩膀的痛感，那股推力破坏平衡，将她压回了草地之上。 几缕断裂的草叶飞起，沉入月影中的艾丽卡弹出了左臂断裂的刀刃，刺向了身下少女的脖颈。 …… 不管是什么都好。 无论是伪装，还是现实。 只要是为了活下来，眼前的少女一定会使用异能。 反击，限制，或者……将她杀死。 如果是后者，那样就不会再有亏欠了，反正她从来都只是对方的棋子。 究竟为了何种目的呢？ 都结束了吧…… “……” 无法理解的思绪一闪而过，落下的断刃接触了艾希克斯的颈边，最后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抵抗。 只是那双竖瞳中的情感，让艾丽卡回想起了一隅过去的片段。 [……] [对不起……] 隙间的乐园中，那时的艾希克斯，很害怕。 [我……] 沉寂的钢琴前，那时的艾希克斯，很悲伤。 而在此时，少女瞳孔里的那种无助的感觉，并不是祈求活下去，而是另外一种她所不知道的情感。 …… 她差一点真的下了手。 或许真的，她会杀死对方。 想到这里，如梦初醒的艾丽卡缓缓将残缺的刀刃挪离，不安地放低了视线。 对方隐约的喘息声还在继续，只是其中混入了些许颤音。 无法再度思考的艾丽卡僵滞地抬起目光，看向了身下少女的脸。 “……” 几点映出月色的泪珠滑下，如露水般渗过了发丝。 看到了回望的艾丽卡，艾希克斯真正的哭了。 和影像中相同的竖瞳中只有悲伤，一滴一滴流淌的泪，带出光痕。 无法言语的绝望，她压抑地偏过头，将从艾丽卡身边解脱出来的手擦挡在了眼前。 ……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身体的每一处，包括思维都无比沉重。 所谓的正义与邪恶，也已经没办法再区分下去了。 她做不到任何事。 除了那一件，必须要做的。 在时间流尽之前。 “艾希克斯……” 听到艾丽卡低声的呼唤，轻声抽泣的艾希克斯微转着脸颊，试探地放低了遮挡眼边的手臂。 她的眼眶泛着红痕，悲色依旧的竖瞳中带着无法理解的情感。 勉强站起的艾丽卡做了最大的努力，才有勇气去直视对方泪意朦胧的双眼。 “你快走吧……都是我……” “……” “灰烬那些人一定会来的，如果他们抓到你……” 喀咯—— 苍穹的天顶破碎了。 那片四分五裂的玻璃翻转坠落着，留存在边缘的积雪随之塌陷，在空中散出了梦幻晶亮的霜幕。 两人抬高的视野中，大块的碎片先一步接近，砸向了她们的位置。 在惊愕中来不及反应的艾丽卡想要拉对方离开，但是已经坐起的艾希克斯提前对着天空高高抬起了手臂。 很快，数块回转的碎片剧烈地减速，接着完全停滞在了半空。 锋利的边角反射着寒光。 片刻后，飘洒飞扬的雪花落下，所有缀上寒意的残骸按照更加轻缓的速度浮动，平稳地落至了两人所在的草地外。 “是灰烬……” 立刻理解了来袭者的身份，无暇从危机中缓和的艾丽卡落回目光，再次看向了身旁收起手臂的艾希克斯。 随着高处回荡的引擎声音远去，两架快速降低高度的装甲旋翼无人机从空洞的天顶间飞落而下，用灯光探照汇集，迅速锁定了大厅中央的两人。 “快点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 也许是同样明白了什么，仍显不舍地，落低视线的艾希克斯点了点头。 喀隆—— 紧跟传来的剧烈声响，远处的大门也被破坏了，惊觉的艾丽卡转过身，就在那片与残骸四散迸飞的浮尘中，她看到了微亮的紫芒。 那是少见的全覆盖式装甲，从对方高大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位训练有素的男人。 骑士一般的重型装甲通体漆黑，只有极少的部分和头盔的几处有暗紫的光芒发出。 他手中握着从未见过的武器，一柄与整体相配的装甲骑士枪，对比通常的尺寸，组合式的枪身显得有些巨大。 与涌动的寒流一同，他两肩重甲处延伸的刀刃状透明飘带随风扬起，显露了上面暗色的蜂巢纹理。 向着她所在的位置，对方迈步踏过了地面的玻璃残骸，站立在了距离不远的地方。 “……” 感受到了从面前传递的压迫，欲言又止的艾丽卡回过了头。 她的身后只有被压弯的草叶。 艾希克斯已经消失了。 数架失去目标的无人机调转方向，将探照灯光扫向了四周。 …… 总算…… 低沉地松了一口气，她直接凝起目光，看向了前方的骑士身影。 对方没有说话。 此时的大厅，草地中只剩下了艾丽卡一人。 “……” 从视线外看到了陆续抵达的其他直属小队，一言未发的男人转过了身。? 第089章从未留下的歌 1 要开始了。 “……” 扎起淡粉的长发，穿着演出服装的少女走过视线，跃跃欲试的停在了话筒前，两侧是拉起的暗红幕布。 宽阔的舞台外，有无数台阶状升起的座位，每一处的空余都被议论纷纷的观众占满。 真正的座无虚席。 “……” 独自观望了一会，排列的聚光灯打下，她开始等待音乐的响起。 一秒，两秒。 前奏的旋律荡漾开来，充溢了室内，她终于开口，用清柔的声音跟上了节奏。 正是因为她令人痴迷的音色，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了她的歌声中。 “……” 太好了，很好听。 她也这样想着。 只是接下来的情况没有给她继续自满下去的机会。 …… 糟了，忘词了…… 后面是怎么唱来着…… “……” 明明是最重要的时刻，她却突然忘记了后续应该衔接的歌词。 为了跟上旋律，她只能勉强应付着，尽全力地使用自己的填词或是模糊的缓音。 好在观众没有对这份失误做出反应，演出还算是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2 “……” 还好…… 歌曲的尾声结束后，有些尴尬的少女离开舞台，默默落座在了观众席侧面的一处不起眼的座位。 正好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在安逸的空闲中，她查看起了位于眼前桌面上摆放的物品。 “……” 一会的话，还要…… …… “……？” 观众议论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少女疑惑的转过头，看向了从中央席位站起的，穿着正装的男人。 对方手里拿着话筒，短暂地看了一眼她的方向。 “从各方面来说，埃拉?莎洛姆小姐的歌声无可挑剔，而且是我的理想型。” “……” 诶？理想型？ 难以置信的少女露出了惊慌的表情，有些不自觉地收回了放在桌面上的手。 “但是按照公正的角度，我还是认为她应该离开这个舞台，因为对于观众，她的态度过于敷衍，而且……” “……” 什么啊…… 她拉下嘴角，没有再听完后面的话。 3 “……” 大厅外的休息区，沿着整齐分割的落地窗，排布着一长列简洁的座位，繁华夜色下的城市将缤纷的光斑透过玻璃，映入了她的眼中。 “别气馁，埃拉，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不差这一次。” “嗯，老师。” 低声回应的埃拉转过头，看向了白色桌面另一边带着和蔼笑容的棕发女人。 对方戴着一副眼镜，穿着米白的保暖衫与棕色薄外套，年龄已经有了她的三倍以上。 “不如一会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 听到晚饭的着落，埃拉笑了，就像是忘记了先前的落选。 “那我可以……” …… “带着费利克斯一起去吗？” 4 寒风呼啸。 白昼的废墟中，街道上稀疏的积雪飞扬飘散，几片翻转的冰花闪着淡光坠落，擦过了少女的手臂。 她倒伏在地面，残破的衣物与发丝上都积留了部分雪块。 “……” 丧失的知觉逐渐恢复，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 “我……” “我这是怎么了……” 喉咙的声音有些嘶哑，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她一点点扶着积雪坐起身，看向了身下破碎的地砖。 周围的雪层没有很厚，只是到了粗略覆盖表面与裂缝的程度。 “……” 习惯性的，挪动目光的少女在耳边抓了一把，却发现自己扎起的头发已经散掉了一半。 滑在手中的长发，苍白无泽，只有发丝的末端还保留着渐变的淡淡粉色。 “……” 她干脆解开了另一面，将不对称的褪色长发彻底披散了开来。 …… 身体很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 少女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上衣与短裙。 …… 上衣被完全撕毁了。 大片的裂痕，露出了遭到切破的淡色文胸，外层半悬的布料勉强相连，大致保持了原本的样子。 裙子还算蔽体，但也分布了几处割口。 “……” 发觉了腿上的异样，面无表情的少女抬起手，看向了蔓延着紫色纹路的指间。 翻转，手背同样有着丑陋的痕迹。 “我……” “怎么会这样……” “……” “要把这些遮住……要把这些遮住才行……” 虚弱的少女在喃喃自语中努力站起身，摇晃着走出了两步。 …… 眩晕感。 步伐无法控制了。 她无力地跪坐在了塌陷的地砖上，那里正好有一小片冰面。 “……” 轻喘着呼吸了几次，她迟钝地伸出手，缓慢擦拭起了残留在冰面上的雪片。 被遮盖在下方的景象很快可以看见了。 稍显透明的冰层上，映出了她的脸。 “……” 默不作声的少女伏下身，仔细地看向了自己的样子。 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脏污，一侧暗粉的瞳孔中毫无光彩，还有浓重的黑痕残留在她的双眼边，显出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 “这是……我？……” 另一侧的瞳孔是紫红色，少许诡异的纹路从眼边的暗色皮肤上流下。 “好丑……” “这样的话……” “他……他一定会……” “不行……我要遮住……全部遮住……” 少女再次爬起，想要前进，然而她忘记了脚下的冰面。 一次重击。 失衡的少女摔倒在地，她的手臂被地面的岩石划破，流出的暗血浸染了四周纯白的霜花。 融化的雪块分解着，连带着下方的地砖。 碎裂的声音传来，其上光滑的表面因为血液的侵蚀而崩裂，整整削去了半层的厚度。 喀—— 直到血迹的消失，地砖的破损才停了下来。 “……” 呆呆坐起身的少女无法理解。 于是她转过手臂，用另一只手探地抚向了伤口，无光的暗色随即被擦起，沾附在了她并拢的指尖。 不怎么痛。 “……” “这样啊……” “我……已经……” 少女眼神中仅存的光全部暗了下去。 她垂下了手，就那样一言不发的跪坐着。 [……] [▓▓……] …… [▓▓……] [埃拉……] …… [埃拉，没事了。] “……？” 被声音唤醒的少女抬起头，看向了眼前。 [你还记得我吗？] 熟悉的年轻男声回响着。 “……费利克斯？” [对。] [我找到你了。] 与温和的音色一同，对方的笑容很让人迷醉。 [我们一起回去吧。] “……” “真的是你……费利克斯。”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我真的好想你……这次别离开我好吗。” 少女惊讶的脸上，有着哀愁的笑容。 她的心中有满满的心情，想要和面前的青年分享，如果能一直诉说下去，那便是她的愿望。 [没事了，全都没事了。] [安心跟着我走吧。] “嗯。” [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会为你创造出一直幸福的世界。] [不会有任何人来妨碍。] “……” 迟疑了一瞬，少女那抹安定的表情变淡着，最后消散了。 “费利克斯……”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也很想你。] [我很怕失去你。] [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对你发誓。] “……” [来吧。] 朦胧的青年伸出了手，缓下内心的少女也试探着，将手臂递出。 斜划的伤口映入了眼中。 “……” [别担心。] 对方的笑容更温暖了一些。 “……” [怎么了？] [握上我的手就好了。] “……” [来吧。] “你……” “不是费利克斯……” 低声说着的少女阴沉地放下了原本接近的手臂。 “你是谁。” [我就是费利克斯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埃拉？] “……” “你觉得我的样子……像话吗？” [没关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 [握上我的手吧，我会带你一起回去。] “我不允许你模仿他……” 少女的语调中透出了窒息的冷漠。 [你在说什么啊？] [我就是费利克斯啊。] “费利克斯不会这样说话，也不会像你一样……” “你只是冒牌货……” [你误会了。] “立刻滚开。” “从我眼前……”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少女横出右手，满布绝望的漆黑尘粒从半空中汇集，在她手中凝成了巨大的镰刀。 “彻底消失……” 冰冷的话语间，踏开雪片的少女起身冲向了对方。 那片挥动的刃锋将一切都斩断了。 青年的身影。 希望与时间。 以及她心中的某些情感。 眼前断成两截的虚影扭曲着，失去了完整的形态。 [可怜者……] [……] [为了▓▓▓▓▓▓▓……] [▓▓▓▓▓▓▓▓] [▓▓▓▓……] [……] 随着臆想的散去，变调的声音也消失了。 伫立的少女松开了手中的镰刃，任其崩解为尘雾消散殆尽。 “费利克斯。” 她的脸上不再有迷茫与惧意。 “我一定会找到你……” 第090章地狱重生 1 迎着天边无色的日光，苏醒的埃拉在街道上一步接一步地慢慢走着。 在她身上破碎的衣物外，多了一件从路边捡来的暗色扣带风衣。 上面附着着些许灰尘，虽然尺寸大了一些，服装的下摆也因为损坏而破烂不堪，但最起码，这样的衣物可以给她提供足够的温度。 迎面的冷意卷起大衣的边角，打在她的双腿。 摇晃的埃拉抬手拉了一下衣边，没有保暖袜来遮挡寒风，此时的她只能默默忍受。 “……” 茫然的漫步走了许久，又是一处废旧的街角，埃拉转过头，看向了路边的店铺。 好像有一家还算显眼的鞋装店。 在视线中短暂地发了一会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上早已穿旧的夏装鞋子。 和衣服一样，她莫名的不喜欢。 “……” 简单察看了四周，她继续走近了眼前大幅碎裂的橱窗。 里面结构已经全被毁坏了，设置在玻璃后的货架折成数段，分离在了后方的两侧，各种鞋子和零散的残骸散落了满地，一直延伸到堆有雪花的室内。 避开了尖利的玻璃片，埃拉来到了内部。 风小了。 “……” 她的目光在翻倒的柜台上停留了一会，随后移向了在两侧墙边陈列的货架。 上面仍然有摆放的鞋子，只是它们全都在无人打理的漫长时光中褪色，甚至开裂了。 “……” 那样的鞋子不能要。 沉默的埃拉重新起步，走入了中央的矮架间。 沙发长座对面布设的衣装镜还在，几处裂纹刻印在反射出光芒的表面，错位了她的视线。 “……” 这一侧是高跟鞋与长筒靴。 埃拉对此没有兴趣，所以她直接走开了。 在另外的一面，还有最后的一些。 她观察着，停在了一处倾斜的货架前。 那里有一只可以与身上大衣搭配的宽口短靴，从较为厚实的表面来看，应该不是普通的女鞋，排列的扣带尚未束起，下方平整的鞋跟也没有很高，刚好是方便行动的程度。 另一只，掉在了下面。 相对于其他被遗落的鞋子，这套已经算是最完好的了，俯下身的埃拉捡起躺在地面的短靴，接着顺过了货架上的那只。 “……” 就这样吧。 不再搜寻的埃拉走了几步，转身坐在了矮台的沙发垫上。 面色平淡的，她脱下了脚上的鞋子，将其毫无挽留地扔向了一边。 砸落的余音中，她套上了那只半新的短靴，可以看出，两侧鞋领敞开的位置高处出了脚踝一部分。 “……” 尺码算是合适，不小就没问题。 她懒得去仓库了。 很快，按照同样的方法，埃拉又穿上了另外一只。 这次看着脚上的鞋子，她满意地用手束起了低处的扣带。 “……” 这样就可以了。 移回放低的目光，她轻松了一些。 2 陌生的城市与旅途，无法抓住的太阳开始坠向西方。 原本还算明亮的阳光中染上了少许昏暗的橙红，扯紧大衣的埃拉抬起头，看向了天空残存的云。 不知为何，令人厌恶。 “……” 究竟该去哪里？一直走下去吗？这样真的能找到费利克斯吗？ 就像最初的时候，所有的疑问，她的心里都没有答案。 街道的样貌不断改变。 残楼耸立，塌陷的车道上，废弃的车辆遍布各处，就连宽广的街边也毫无生机，除了满目的灰暗和白，没有太多其他的颜色。 单调与乏味。 孤独的感受在扩散。 “……” 偶然的一瞥，目光无神的埃拉看到了位于苍白街道一角的十字标牌。 那代表的是医护地点。 “……” 像是记忆起了什么，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埃拉改变方向，走向了那边。 她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需要看医生，那里也不会有医生的存在。 她需要的是另一种东西。 3 吱嘎—— 断裂的牌匾摇摇欲坠，朝上的部分积落了薄薄的积雪，还有一些凝结的小冰晶。 “……” 在雪地间缓步的埃拉停在了门前。 大门的一面大开着，根本没有锁上。 眼下的情况，这方便了许多。 她无觉地推向了另一边闭合的门，然而那扇破损的玻璃直接砸下，在刺耳的声音中化为了碎块。 “……” 无所谓。 毫无波动的埃拉踏过残片，继续走进了室内，这里似乎只是大型的诊所，里面的环境距离正规的医院还差很远。 不过还算是拥有了像样的布设。 “……” 埃拉转动着视线，在室内寻找着她所需要的物品。 最外面的大厅与导台都不会有，就这样，她查看着，逐步深入了诊所的内部。 “……” 会放在哪里呢？ 仔细观察的埃拉打开了几处蒙上旧意的墙柜，如果有锁住的，就用汇集的尘粒将其腐蚀。 “……” 找到了。 碎片落下，她抬起手，从眼前变得千疮百孔的墙柜中拿出了几卷绷带。 可能是处在封闭环境的原因，上面还很洁净。 “……” 终于可以把这些遮住了。 这样费利克斯就不会看到这些了。 微微咧起嘴角的埃拉脱下风衣，然后扯开了已经快要到达极限的内衣与外套。 拆解的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环绕，从她的胸口覆盖而下。 “……” 这里，还有这里。 倾斜，在腹部收紧。 蚀断，在腿部起始。 紫色的肮脏，全部盖住。 …… 接下来是手指。 一处都不能留下。 过程的最后，她的双手，连带一侧受伤的手臂，全部覆上了洁白。 绷带用光了。 “……” 太好了。 都盖住了。 埃拉满足地笑着，她反复看着自己的身体，真的没有一点暗紫的痕迹了。 “……” 这样就好了。 —— “……？” 就在安心的埃拉俯身捡起地面的风衣时，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响动。 她回过头，看向了后方墙面的巨大裂口。 ——…… 一只撕咬者的身影从隔出一面墙的另一边出现，用幽光的双眼盯向了她。 “……” 看着靠在裂隙旁的黯灵，面色淡漠的埃拉什么都没做。 在那之后彼此相视了几秒，对面悄然伏下身的撕咬者提前后退了几步，原因不明的逃离了。 她不在意地穿上了扣带风衣。 嗒—嗒—嗒— 还未等窸窣的声音远去，大门的方向突兀的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与几点踩过积雪的轻响。 “……” 她想起来了。 自己还需要一卷绷带，来遮盖最重要的位置。 自己的脸。 …… 脚步声更近了，大概是来到了室内。 “……” “目标逃跑了！” “先处理这边，掩护我！” —— 话音落下，漆黑的装甲在地面擦过，翻滚起身的战斗员将手中的步枪对准了埃拉的背后。 另外一名战斗员也随即跟上，抬起了手中的轻型狙击步枪。 “等等。” 半跪在地面的男人抬起左手，示意了后续进入的队员暂时先不要开火。 “是个小姑娘？” “不对。” “……”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埃拉停下翻找的动作，又一次缓缓转身看向了背后。 “……是感染者。” “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绷带吗？” 面对着指向自己的枪口，轻挪目光的埃拉问出了毫不相关的问题。 “她还能说话，这样能处理吗。” “……先通知他们过来。” …… “没看到就不要再说话了，很吵。” 阴沉的埃拉起步走向了另一边。 “现在可以听得清我说的话吗？” “……” 这一次的话语，她没有理会。 “我说队长，你敢开枪吗？” “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最后可能没办法……现在的这个时候来不及回到[未来]。” …… “……” 未来？…… 隐约听到两人交谈中的语句，埃拉的动作迟缓了一些。 那是一个熟悉的名词。 思绪流转。 “……” 对了…… 拿下柜中绷带的埃拉回过了头。 “你们，是灰烬的人？” “……？” “……” 灰烬……未来…… 费利克斯…… 脑海中零碎散落的回忆连接在了一起。 埃拉想到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们知道费利克斯对吧，告诉我。” “停在原地！”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先用麻醉弹。” 后方得到指令的战斗员快速抽换了狙击步枪中的弹匣，然后对着埃拉扣动了扳机。 “你们……” “……” 升起的黑雾瞬间分解了高速的弹体，看着展露杀意的少女，两人在极短的惊愕中迅速脱离，不假思索地撤向了大厅。 “为什么。” …… “费利克斯……” 第091章梦中之梦 1 “感染者怎么可能会使用异能……” “那到底是什么。” 地面的雪层被螺旋桨的气流卷起，与时机巧合，奔出大门外的两人正好看到了降落途中的直升机。 “不知道，我没见过那种异能。” —— “糟糕，快起飞！” 还未等跃入机舱的两人安定，扩散的黑雾形成锋刃，轻松撕开了原本破损的门框，手持黑色巨镰的埃拉直接越过砸落的残骸，挥手砍向了前方。 “什么？……” 一道割裂地面的刃风与雪花卷过，在将直升机尾部截断的同时，连带破坏了部分运行中的旋翼。 受到重击的直升机颤动着，开始向一侧翻去。 “费利克斯在哪里，告诉我！” “当心……” 紫红的光芒闪烁，来自弥漫的黑雾中，形成了数条弯曲的长带，它们以极快的速度绕转缠上了机身，将立回的直升机在地面拖擦，一路拉到了她的面前。 “怪物……” “分散，我来争取时间！” 被长带接触的外壳装甲开始腐蚀，除了队长，惊慌的三人先后跳出了直升机。 “你们全都跑不掉……我要找到费利克斯……” 快速延伸的黑雾绕起了场地，又有数条新的长带从中探出，对准了僵滞在原地的几人。 “……你要找费利克斯对吧！” 眼看脱离无望，在迫近的危机之下，留在直升机中的男人选择了最后的想法。 也许他早该这样，但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够正常的对话，以及还能保持多久的理智。 “……” “对，我要找到他。” 神情停滞了一瞬，抬起镰刃的埃拉停下了动作。 “费利克斯?特纳，是这个名字吗？” “是……” 这样简单的对话似乎起到了作用，与那侧逐渐暗下的紫红瞳孔一同，从少女身上释放的杀意减淡了。 “你先放其他人离开，我来帮你找他。” 几缕黑尘蚀穿顶部，擦过了他的身侧。 [护盾受损] “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 “我不会骗你，先放了他们。” …… “队长……” 长带崩解，笼罩的黑雾尽数散开，消失在了半空中。 “没事！你们先走，我来帮她找人。” “……” 回应后的男人转过头，看向了埃拉阴沉无神的双眼。 费利克斯?特纳，她为什么要对这个人这么执着。 “……” 看到展开的通讯视窗，安心少许的埃拉消除了剩余的尘雾，包括她手上的镰刀。 得到解放的直升机终于不再发出扭曲的声音，随后瞥了一眼机舱外的少女，谨慎坐下的男人抬起手，在界面上操作了起来。 [——] [“……”] [“这里是未来，请回报状况。”] “转接指挥官。” [“……？”] “立刻转接指挥官，这里有需要……” “为什么你要打给别人？” 面前埃拉的那双异色的眼瞳盯向了他。 不止是神色与语气，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恐怖。 [“怎么了，谁在那边？”] “转接指挥官。” [“……”] “听着，你要找的费利克斯?特纳属于最高直属小队，要有指挥官的许可权限才可以私下联络他，我必须先打给指挥官。” “……” 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男人的双眼，在那之后重新露出微笑的埃拉移下了目光。 “好，快一点。” 她扯起握在左手的那卷绷带，仔细地用洁净的表面覆盖了自己的右眼。 缠绕，收拢。 视野变小了，但是没关系。 [——] [“……”] 两人的一旁，处于等待的画面切换到了另外一边，而稍晚显现在视窗中的，是一位身披指挥服的老人。 “很抱歉打扰您，指挥官大人，我是第七中级小队的队长齐默尔，这里的任务区域内发生了紧急事件，请让我和费利克斯?特纳进行通讯，我可以承担之后的影响和后果。” [“……”] 画面中的老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大致了解了正在发生的事，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挂起连接，将通讯转接到了费利克斯的频道。 [请求连接中] “……” 对面等待的埃拉正在看着他。 “我这样可以吗，你说，费利克斯他不会介意的吧？” 即使她遮起了那只变化的眼瞳，两侧眼边的阴影依然衬托着缺乏神采的目光，让整体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嗯……” [——] [“……”] [“我是特纳，齐默尔，是你找我？”] 死寂的气氛中，响起的是被变音器刻意混入杂质的低沉男性声音。 “不是我，是这里的一个女孩……她说认识你。” 视窗的角度变化，将满含期待的埃拉照入了其中。 “……” [“你是谁？”] 几乎没有犹豫，对方这样问着。 埃拉并没有为这样的回答失落，那是因为，她也无法认出窗口中的人。 “摘掉你的头盔。” 重铠的紫光暗淡的散发着。 [“为什么要我摘下头盔。”] “……” “他不可能是费利克斯，你在骗我……” 再现的黑雾中，显出了巨镰残缺的轮廓。 机舱内的男人忧虑地凝起了眉头。 “他确实是费利克斯?特纳！这一点绝对没错。” “那你让他来这里见我。” [“……？”] “……” [“别对其他人动手。”] 装甲上的光芒偏动了些许，语句的末尾，通讯结束了。 2 “他是费利克斯，为什么会不认识我。” …… “我只是想见他……为什么你们都要想妨碍我。” 重复的喃喃自语。 从身心上都感受到了久违的疲累，徘徊在杂乱广场上的埃拉缓步坐在临近机身的一旁，沉低了头。 “费利克斯……你在哪里……” “……” 就在千疮百孔的直升机上，全程看在眼中的齐默尔无法言语。 他有太多无法理解的问题。 眼前的少女，是处在未知阶段的感染者。 她为什么能在变成游荡者之前，以拥有自我的状态使用异能。 如果是逆能者。 那又根本无法说通。 “……” “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突如其来的话语，低声说着的埃拉抬起头，用覆盖绷带的手指抚向了脸边。 “……” 脱离沉思的齐默尔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很年轻，可能是17岁左右的年龄，即使是如此缺乏活力与精神的状态，她精致的脸颊上依然有着另外一种偏向病态的美。 她的基础确实如此。 “没有，你已经足够漂亮了。” “真的吗？……” 少女的样子仍然有点沮丧。 “……真的，你要相信自己。” “那费利克斯一定不会离开我了……我很怕如果我变丑了，他就会不喜欢我……” “你说的费利克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他好像……” 坐在地面的埃拉皱起眉头，样子有点奇怪。 “他好像丢下我……” “……” 有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与思绪都在抗拒，回忆的路程中断了。 忽然涌出了某种恐惧感。 埃拉将手臂交叉在身前，抱紧了自己。 “他不会离开我的……他马上来了对吧？告诉我？对不对？” “嗯……他已经说了要过来了。” “……” 少女的眼神变化了，是某种执念。 [“……”] 通讯自动接通了，画面中的费利克斯看了一眼对面的情况，随即直接选择了中断。 遥遥之上的风音回响。 在天空的无人运输机划过的同时，穿着全覆盖骑士铠装的男人迅速脱离了后舱。 跟随着那道轨迹，几点暗紫色的光芒闪耀，坠落的速度很快被大幅减缓。 “……” 半并双腿的埃拉慢慢扶着地面站起身，她看到了地砖表面的积雪被机动产生的气流吹开。 几秒后，对方平稳的降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 那身极具威严的漆黑装甲，是她记忆中所没有的。 “……” 有费利克斯的气息…… 费利克斯…… 真的是费利克斯…… 太好了。 “费利克斯！……” 她想要奔跑上前，对方却从半空传送了透出窒息压迫力的骑士长枪。 “你是谁？” 比先前更加低沉的语气。 “我……我是……” “……” “你不认识我了吗……” 将隐藏在装甲下的视线从少女的脸庞移开，沉默的费利克斯看向了对方风衣下的短裙。 残破褪色的布料，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我是埃拉啊……” 面露悲伤的少女断断续续地说着。 “埃拉？” “……” “你怎么……你还活着？” “嗯嗯，我一直在找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在说什么？” “费利克斯……别再丢下我了……” 看到对方的态度，埃拉把手臂收在胸前，语气转为了祈求。 “你还好吧？” “费利克斯……” ……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回答她啊。” 无法再坐视不管，捶打内壁的齐默尔跳出机舱，吼向了远处陷入沉默的费利克斯。 “你想当混蛋吗？” “我会回答她，你立刻离开。” 语气没有太多变化的男人松开手，脱离的骑士枪在半空消失了。 “……？” “以费利克斯?特纳之名，我起誓，我会给她最好的答复。” “……” “尽快离开，不要做任何驻留。” 许久的无言，又打量了几次男人的手势，仍存犹豫的齐默尔最终还是转过头，起步使用机动撤向了队员离开的方向。 “……” 斜阳的昏暗之下，寒风依旧。 街边的广场，在场的只剩下了费利克斯，与不断颤抖的埃拉。 “……” “埃拉。” 眼前的少女小心地看着他。 “清醒一点吧。” “……” “我不是费利克斯。” “……？” 男人的话语中有着无法理解的含义。 困惑的埃拉怔住了。 没有尽头的回音，冲击了她追寻已久的希望。 “你骗我……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你是不是……” “你记得，艾登?克莱夫吗？” 对方打断了她。 这次的问题，埃拉没有回答。 某种特别的记忆发芽了。 “代号-颤栗，盖亚的那次作战后，你们失踪了两年。” “两年了……埃拉。” “你还能想起为什么吗。” …… “我……” 欲言又止的，无法回答的埃拉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 …… “费利克斯?特纳。” “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只是你一直想要逃避那件事。” “……” “艾登也是为了找你，才会和你一起在废墟失踪。” 夹杂着眼前男人平静叙述的声音，早已破碎的记忆在埃拉的脑海中如同沙漏般奔涌着，无法停止。 有那么一刻，她想要放弃全部，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 从她和对方彼此相见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你真的忘了吗。” “那次的作战。” “他……” …… “不要……” “不要再说了。” 少女祈求的语气归于了平淡。 她放下了手，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 青年的微笑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漫天散去的灰烬。 飘荡，飘荡。 一切都结束了。 …… 她失败了。 她一无是处，只是个笑话。 她没能拯救对方，没能拯救任何人。 她只能无力的看下去。 …… 没有他的世界，变了。 不再有任何意义。 “……” 淡漠的埃拉抬起手，凝聚了象征终末的黑色巨镰。 一端握在她的手中，一端横在她的颈边。 “……” 是啊。 费利克斯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 她的心。 也早就不在了。 自嘲地淡淡笑着，放下所有的少女拉动了镰刃。 “……” 好想再见到你。 …… 喀—— 恍惚之外，感受到了无法移动的阻力。 “……” 失神的埃拉抬起头。 无法维持的巨镰逝为尘雾，消散了在了两人之间。 是眼前高大的身影握住了她的手臂。 无法透过那片紫芒，看到对方此时的表情。 …… 她没了力气。 “这不是你的能力。” “……” “你……感染了黯尘？” 朦胧的万物，齿轮里的时间停止了转动。 …… 如梦如幻。 第092章美丽世界 1 白色的世界。 虚幻的窗帘轻飘在墙边。 白色。 在身边洒下的颜色。 …… 有一片纯白。 梦境的颜色。 2 “……” 无觉的尽头，躺在素白床上的贝琳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沉寂许久的视野里终于透进了久违的光照，这样仍存朦胧的意识间，她茫然的适应了片刻。 无限的陌生感。 连自我的存在都是虚无缥缈。 无精打采的瞳孔轻挪着，她将视线的焦点凝聚在眼前的天花板，余光的另一边，窗外洒进的阳光明亮了四周。 “……” 这里是…… …… 全身充斥着乏力。 安详的气氛中连一点噪声都没有，时间像是静止了。 “……” 我…… 她努力唤起了本应一同停滞的思绪。 那片仍然存在于旧日的水雾。 坠落的雨滴，纷飞的花瓣。 “……” 对了…… 我应该死了才对。 …… 这里是？ 终于察觉到了某种身心之外的真实，凝起目光的贝琳活动着手臂想要坐起身，但随即从肋边传来的撕裂痛感阻止了她。 “嗯……” 勉强将沉重的身体靠上床头，她又清醒了一些。 在稍有缓和后，她轻轻拉开遮盖的被子与病号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下方。 …… 那里缠绕着洁净的绷带。 还有右手手掌。 “……” 感到困惑的贝琳试探地转过了头，不知为何，她眼中所见的光景有一侧的黑暗。 短暂的迟疑，她抬手摸向了左眼的位置。 同样是绷带的触感。 “……” 我还活着…… 怎么回事。 …… 还有其他人…… 对了，其他人在哪里。 有些不安的贝琳偏动着目光，开始在寂静无人的病房室内寻找。 “……” 对了，要先找到通讯器。 床头柜的花瓶边，摆放着小巧的电子时钟。 和平常见到的款式没有太大差别，贝琳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数字，现在的时间还是清晨。 不过下方的日期与她的记忆错开了。 “……？” 毫无征兆，这份真实感的剥离，加重了她内心的无措。 [伊丝佩克特]。 如果先前的不是梦，她已经在这里昏迷了不止七天。 “……” 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挪动身体坐到床边的贝琳用手指勾动一旁的把手，打开了矮柜紧闭的抽屉。 里面都只是一些看起来很平常的药物或医用品。 以及一面背向她的方镜。 “……” 镜子…… 贝琳犹豫了一会，还是用缠着绷带的右手尝试着拿起了它。 不算困难。 展露在阳光中的，是磨砂材质的特殊镜框。 在那之后的贝琳转动手腕，藏于底层的镜面很快显现，映照出了她的脸庞。 “……” 嗯…… …… 这绷带应该可以拆了。 略显虚弱的面容没有太多变化，反复打量了几次，贝琳用左手抚上绷带，摸索起了解开的方向。 她有点想看看下面的样子。 “……” 这里。 嗯…… 没有用掉多少时间，她拆开了绷带。 如她所想，一道微斜的疤痕从眉上起始，一直划过眼睑，到达了下方脸颊的位置。 视线没有恢复。 “……” 察觉到某一件事的贝琳凑近了些。 …… 原本淡蓝色的瞳孔，已经失去了光泽。 确实是这样的。 随着微颤的手指逐渐捏紧，突然从掌心传开的刺痛让她失去了握力。 就这样，坠落的镜子跌在地面，碎成了几块。 “……” 余音散去，落缀在脚下的倒影闪烁着微光。 回过神的贝琳看着自己的手掌，努力做了几次抓握的动作。 讨厌的痛感。 “……” 没关系。 只要不是右眼…… 还可以…… 几次深缓的呼吸后，她继续翻向了下方。 下一格就是她的通讯器。 大概是太久没有启动的原因，紧凑小巧的外壳上附着了些许细微的灰尘。 贝琳按捺着痛感，仍然选择用右手拿起了它。 “……” [——] [初始化] 熟悉的视窗闪烁了几次，随后归于正常。 “……” 队伍…… 心中泛起焦躁的贝琳操作着窗口，想要找到其他成员的通讯信息。 不过这一次，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 那些家伙，去哪里了…… 忧虑中渗出的迷茫与无助，她的世界在崩塌。 最终经过了漫长无用的寻找，她将窗口的界面停在了一份由灰烬官方发来的报告。 “……” [冥视小队] [三人阵亡] [解散] 冰冷的文字排列着，几条关键词映入了她的眼中。 “……” 莱依…… [贯穿撕裂伤] 莎莉…… [肢体切断伤] 艾丝特…… [骨折与内出血] “……” 晕眩取代了思绪，沉默的贝琳动了动僵硬的手指，除了回响在这片死寂里的嗡鸣，她什么都没有再听到。 “……” 又是…… 因为我。 如同少女的瞳孔，周边的光景暗淡了。 她想要再叫一次她们的名字。 哪怕只是在心中。 …… 但她做不到。 她只为自己感到恶心。 那样毫无意义的生命，害死了太多人。 是她的自私与傲慢，夺去了别人应有的幸福。 如果是为了所有人，她应该选择去地狱赎罪。 “……” 将手中的通讯器放在一旁，一言不发地，俯下身体的贝琳捡起了地板上的镜面碎片。 在那其中最为合适的一块，足够割开她的皮肤。 她抬起手，将尖锐的刃边对准了脖颈。 “……” 这样就好了。 …… 3 浮云间满载着晨光。 一位穿着暗色保暖外套的青年在公园的长椅边缓步停下，接着磕了磕短靴上残留的积雪。 他紫灰色的短发很有特点，正和他随心的装扮一样。 黑与白交界的雪顶路灯排列在远处，为了来往行人的便利，附近低处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同样包括长椅上的部分。 “……” “让我看一看……” 轻浮地笑了一会，略微弯下腰的青年看向了在长椅上侧躺的少女。 几缕末端泛着淡粉的白发垂搭而下，遮盖了她极差的脸色，这并非是指她显得病弱的面容，而是她的神情。 皱起的眉间带着苦痛，亦或是悲伤，不管是哪一种，这都已经代表了她对于梦境的极度抗拒。 “你这是又梦到谁了？” “……” 渐渐的，听到声音的少女平缓了一直压抑的呼吸。 直到无声的许久之后，她才虚弱地睁开了唯一没被遮起的暗粉色眼瞳。 “看起来不是想梦到的人啊？” 依旧是低沉的静默，持续了许久。 “……你来这里做什么。” 认出青年身份的少女迅速冷下目光，掩藏了前一刻眼神中的伤感。 对方则没有显得在意。 “没什么做的啊，这么早我很闲的。” “可以滚开吗。” “我也是好心啊，埃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青年笑了笑，与话语相配的动作很是随意。 “你说你总是这样睡，就不怕被冻死吗？” “……” “今天应该没有要办的事了吧。” 看着依然停在长椅前的青年，她有些懒得去开口回应了。 即使她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变化，习惯到不会有任何感觉。 眼前的青年是艾登?克莱夫。 而那些仿佛亲身经历的，留存在梦中的一切，都是她过去真实的记忆。 或许，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无数个春秋冬至的交叠，她以为自己可以忘掉。 然而无论何时，只要她沉沉睡去，刻入灵魂深处的回忆就会重新涌来，将她再次拉入那片痛苦与绝望的深渊。 一次又一次。 所以她不想入睡，也厌恶自己身体的疲倦。 寒冷是她的麻醉剂，让她忘却曾经的温暖，不会空虚的幻想。 …… 这样的生活本该失去意义。 不过对于她来说，还有最后一个目标，她要在生命的尽头前完成。 “还要再睡会？我和你一起吧，我躺在路边怎么样？” “……” 长椅上的埃拉呆呆地看着积雪，没有理会他。 “要知道，找人不是你那么找的。” “……” “先给点反应吧，不然我这样不太好说。” 艾登摊了摊手，几条暗紫的纹路分布在他的掌心。 “算了……我说，你都在月华那个破地方疯找一周了，就剩那么一个好楼你也给拆了，就不能休息几天吗，我找你找得也累啊……要不，你别总是乱用黑名单，这样也能让我方便一点。” “你好吵。” 冷漠的埃拉移动瞳孔，看向了身前的青年。 “这次我说的可不止是废话。” “……” “你想想，如果特纳他找到了代号骸，想让我告诉你，那怎么办？” 她的瞳孔又偏离了一些。 “事情总要留个备用方案，我可不想每天有空就去找你。” “你可以滚了。” “呵呵呵，真不可爱，乞丐都不会像你这么说话。” “……” “真可怕……” 看到埃拉变得阴沉的目光，敷衍着回应的艾登慢慢转过身，按照先前必经的路线走开了。 “可别吓到别人啊。” “……” 从青年远去的话语中想起了什么，她缓缓握紧了缠满绷带的手。 第093章永寂的炽心 1 “贝琳！……” “……” 残缺的镜面反射着寒光。 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呼唤，她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四目相对，在接触着碎片的指间，殷红的血液流过镜面，在地板上坠落泛开。 “别！……对不起……” “……？” “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变成这样，我知道……我……” 有所察觉的贝琳放松了紧握的手。 远处的少女停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 是…… 哈莉特？…… 时隔了许久，不管是那头蓬松无法显出神采的咖啡色短发，还是她所穿的那件防护衣，都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但此时的贝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样子会显得陌生。 或许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谈不上确定。 “呵……” 轻哼了一声，贝琳放下了手臂。 “就是不小心把手划破了，别大惊小怪了。” “你不是要……” 看到她毫不在意的表情，几乎快要红了眼眶的哈莉特缓和了一些。 “想什么呢？” “……” “下次换个质量好点的镜子吧……” 一边说着，贝琳准备丢下那块斑驳的镜片。 然而麻木的手指没有顺应她的想法。 “……” 默不作声地，回避目光的贝琳用左手取下碎块，接着将受伤的手臂垂在了腿边。 绷带与床单，无明的鲜红沾染了纯白。 “……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眼前担忧的哈莉特走近，另外的声音已经从对方的身后传来。 “你们两个打起来了？” “……” 贝琳移过了视线。 这一次出现在眼中的，是一位留有红色长卷发的女人。 赫蒂?乔伊斯。 对于她来说，这是意料之外的。 因为她们能够见面的机会不多，互相并不算是熟悉，最为正式的对话，还是上次在[伊甸]的时候。 她想不出对方为什么会和哈莉特一起。 “她……” “我不小心把手划破了，没什么。” 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女，走进房间的赫蒂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旁小心越过碎片的哈莉特握上了贝琳的右手，开始用异能为她治疗。 …… “贝琳。” 沉默了一会，赫蒂再次开口了。 “你知道你的小队……” “我知道。” 贝琳的回答要比她的话更快。 “是我的失职，有什么处分？” “……” 气氛变得有些僵滞，走到床前的赫蒂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的双眼，其中没有什么波澜。 “那不是你的责任，你尽力了。” “……” 听到她的话，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屑的贝琳转回了头。 “看看这个吧。” 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无法继续，低下头的赫蒂摸索了一会，然后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盒身由实木制成，上面光滑整洁，刻有灰烬的火焰标志。 “是指挥官发给你的。” 随着紧闭的盒盖打开，其中显露了一枚以金质为主体的镂空勋章。 窗外的阳光依旧，曲折的表面上，雕刻的棱角隐约闪烁着辉芒。 平淡的看了几秒，贝琳意味复杂地叹出了一口气。 “我17岁，发给我炽心勋章，什么意思。” “……” 嗒—— 一声轻响，略带严肃的赫蒂合起了装有勋章的盒子，将其握在了手里。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办法再回到灰烬任职了。” “回家休息吧，贝琳。” “有了这枚徽章，其他人都会关照你。” …… “我要的是那个吗？” 捏紧了空余的左手，反问的贝琳看向了对方。 “其他人都因为我死了，现在告诉我让我回家？” “但如果我没猜错，你连枪都拿不起来了吧。” “……” “这里不需要累赘。” 停顿片刻的赫蒂加重了语气。 贝琳知道，她的话确实没错。 “……” “早点放弃吧，做个普通人，以你现在的年龄，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完成。” “不需要……战斗就是我的生活，我还能做下去。” 即使赫蒂已经说到了最不想说的程度，她所得来的回应仍然是拒绝。 “贝琳……” 坐在一边的哈莉特开口了。 “之前从街道上找到你之后……这一周，我都在帮你治疗……可是你的伤口太大了，连活下来都很勉强……” “……” “如果再受伤，真的会死的……你就，原谅我吧……” “哈莉特。” 放缓神情的贝琳正视了身边少女的眼睛，同样平和的还有她的语气。 “我根本没怪过你。” “……” “那种情况，不管是谁留下来都会死……和你相比，我留下来才是最好的。” “我……” “如果你真的在那个时候跑过来碍事，那样我才会恨你一辈子。” 本着安慰对方的态度，贝琳勉强笑了笑。 她看得出哈莉特在一周里的辛苦与努力。 从她眼边少有加重的黑痕中。 “贝琳，这是指挥官的命令。” 等到两人的话音落下，远处旁观的赫蒂移过目光，重新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别忘了，这枚勋章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它也代表了你队员们的努力，如果你拒绝收下，就是否定了其他人牺牲的价值。” 看了一眼时钟上显示的时间，赫蒂从床前移步，来到了床头柜的位置。 “劝说的话就先说到这里，马上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动作轻缓地，她将装有勋章的盒子放在矮柜的桌面，然后转身走向了门口的位置。 “自己考虑一下吧，多想一想其他人。” “……” 挽起窗帘的窗外，晨光依然明媚。 一切余声散尽了。 只有贝琳的心中还残存着回音。 “……” 其他人…… 沉思着，她低头看向了散落着破碎镜面的地板。 …… 我有这个资格吗…… 这样活着…… “……”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该怎么做。 直到沉重思绪的某一刻，哈莉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了。 “贝琳……你能醒过来真的太好了，之前我还以为你可能不会醒了。” “……” …… “你很想我醒吗。” 短暂的迟疑后，贝琳问出了这样的疑问。 “当然了，因为……如果你是为了救我才会死，那我以后肯定都没办法踏实的。” 低声回应的哈莉特皱起了眉头。 “而且……对不起……” “怎么了。” “是我没得到批准就参加战斗，才会害你这样……” “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帮其他人的忙。” “想帮忙的人，就没有错吗……” 不知为何，哈莉特的语气改变了少许。 “对。”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莱依她们是因为你才死的，你不想帮她们的忙吗。” “我当然想……” 压抑情绪的贝琳低下头，一点一点地抿紧了唇间 “可是为了保护地面的小队，我把队列分的太散了……信号断了，我……根本找不到她们……” “……” “都是因为我，她们才……” “贝琳。” 哈莉特握紧了她愈合的右手。 “如果我没有救你，自己逃跑了，你会希望我死吗？” “怎么可能……” “其他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 感受到了话语中的些许意味，欲言又止的贝琳沉默了。 “莱依她们，肯定不会想让你死的……我也不想。” “……” “既然我们都是想帮别人的忙，那为什么要说没错的只有我呢……”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我才对。” 她稍有混乱的思绪被哈莉特打断了。 “别再自责了，贝琳。” “……” “她们最后的愿望肯定都是想让你活下去……” “……我……真的有资格吗。” “所有人都是这么希望的啊！你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手边传达的力度重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哈莉特现在的表情。 “你也死了，莱依她们就会开心了吗？汉妮也会开心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回荡的声音逐渐淡去，少女泛红的眼角，一滴清澈的泪映入了贝琳的视线。 她沉低了目光。 [……] 她们之间的记忆。 …… 所有人都相信她。 为了这份信任，她也一直在努力地做着改变。 为了成为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样子。 [……] 她们都是笑着的。 “……” 莫名有些难受，偏过视线的贝琳抬起了头。 大概这样，自己讨厌的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 明明从来没哭过的。 回避着内心的情感，她努力想做出笑容。 眼中平和的光景，洒落在墙边的阳光很美，就像是过去看过无数次的那样。 安静的气氛里，贝琳还感受到了手掌间传递的体温。 这是第一次，有人算是真正意义的牵上她的手。 很久。 虽然只是同伴。 …… 飞舞的花瓣，永远的晴空。 如此美丽的世界。 广袤，无垠。 如果可以。 她真的想获得原谅，一直看下去。 …… 或许哈莉特说的对。 为了所有人。 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 收止住了泪意，有些明朗的贝琳转过头，看向了身旁一言不发的哈莉特。 留下的泪痕已经被她用准备的手帕擦干了。 “哈莉特……” “……嗯。” “一会，可以帮我办好出院吗？” 平缓的话语中，尽力微笑的贝琳落下了目光。 “……” “我想回家了。” 第094章重会 1 [“艾丽卡?莱斯利。”] [“时间到了。”] 广播中传来的男声平淡无奇。 随着电子门锁的自动解除，独自一人躺卧在沙发上的艾丽卡睁开了眼睛。 “……” 片刻的无声后，她转头看向了不远处。 室内的光景没什么变化，简洁而单调的陈设，只有少许用作点缀装饰的绿植成为了这份平淡中唯一的新意。 中央摆放的还是那张记忆里见过无数次的双人长桌。 有些模糊的时光里，除了最平常的寝食与休息外，她最多停留的地方就是那里。 [“你已经可以走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 一声轻缓的叹息。 2 —— 安静的长廊上，脚步回荡。 披上一件冬季外套的艾丽卡慢慢走着，和身旁护送的警备员一同，他们将相邻的身位靠在道路的右侧。 那件临时得到的衣物还算暖和，银白色的衣料表面有几处简单的纹理，另外在服装兜帽的部分，分布着淡白的绒毛。 鞋子同样是临时的，她不是很习惯。 …… 顶边的光影持续延伸。 低下头的艾丽卡看向了地面。 相比她记忆中的感觉，这条来时经过的走廊又长了许多。 跟在一旁的警备员戴着封闭的头盔，她无法看到对方的脸，理所当然的，在彼此无言的气氛里，他们只能一直前进。 “……” 独处的这一周，有许多人来见过她。 他们都坐在那张桌子的另一端。 指挥官，赫蒂。 小队的同伴们。 以及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几天之隔，换过了很多次。 卡米拉偶尔会带来食物，或是其他成员的问候。 而其他人，就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想要从她嘴里得到所有。 体检与抽血也包括在内。 …… 除了艾希克斯的名字，她对对方的一切一无所知，这是事实。 能够连接过去的，只有那份影像，但那样会把帮助过她的琳也牵扯进来。 所以，在重复到厌烦的回复中，她有两样东西没有说。 “……” 经过了封闭的大门，走廊的光景不再廖无人迹。 艾丽卡稍微看了一眼周围，接着又没什么精神地落回了目光。 她还记得，印象最深的。 是一位身着残破风衣，模样怪异的少女。 她的身上缠着不算整齐的绷带，年龄大致和卡米拉相仿的样子，但因为病态的面色与遮起的半侧眼瞳，不能接近的艾丽卡并没有办法看的太详细。 除此之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举止傲慢的青年。 全程都是他在配合着提问，而那位少女，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样的眼神很奇怪。 “……” 就像是…… “莱斯利，到了。” 面罩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从地面抬起头的艾丽卡做了一次深呼吸，远处宽广的要塞大厅很快扩展开来，填满了她的视线。 各自不同的身影在道路间往返着。 而在冬季特有的阳光里，有一队穿着便装的人正等着她。 另外，还有一位身穿防护衣的身影。 “……” 哈莉特…… 她怎么来了。 印象中，对方在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从未露面。 可以看到她的头发没有打理，末端的发丝随意的翘着。 艾丽卡本想说很适合她。 好像有哪里不对。 “……” “我来吧。” 不远处的加登对着同行的卡米拉做了示意，然后转身跟上了一旁的警备员。 他所穿的衣物和早些时候差不多，只是外套换了一件。 “艾丽卡。” “……” 看着面前走近的三人，艾丽卡对着迎接的卡米拉笑了一下。 长裤与附绒的雪地靴，搭配毛衣的外套上搭着一条围巾，这就是她度过冬日的服装。 “我没事，队长，哈莉特怎么来了。” “她啊……她听说你从禁闭室出来了，就过来看看。” …… “嗯，好久不见了……艾丽卡。” “好久不见。” 向着对方似乎如常的问候，艾丽卡淡笑地回应着。 这样的间隙里，她想到了一件被忽略的事。 “……对了，琳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嗯……琳的话，她正好和埃利诺一起去[未来]那边了，应该是要参加什么会展，所以才没办法来看你。” 短暂的停顿了一会，稍加思考的卡米拉再次移回了目光。 “她有托我带道歉的话。” “那个就不用了……” …… 还差瑟维斯。 “……” 没什么好说的。 刚好对方也没有说话，于是艾丽卡直接跳过了目光。 “吃过饭了吗？艾丽卡。” 一边询问着，移步上前的卡米拉关切地抬起双手，理了理艾丽卡外套的领边。 “早上吃过了……晚点再说吧，我想先去洗个澡。” “先去加点衣服吧，你身上的这些太少了。” “嗯……” 艾丽卡想起来了。 她现在的样子，其实和眼前的哈莉特差不多。 不管是哪方面。 “……” “瑟维斯不说点什么吗？” “呃……” 经过了卡米拉的提醒，原本在一旁沉默的青年移过了视线。 “能这么早出来真的挺好的，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担心你……” 大概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原因，他的话在艾丽卡听来毫无诚意。 “……嗯。” …… “好了，卡米拉，我们可以带她走了。” 远去许久的脚步声回来了，是先前离开的加登。 “这么快吗？” “嗯，流程本来就差不多了。” …… “队长，我的那件装甲呢？” 又看了几眼身边的卡米拉，依旧平和的艾丽卡说出了有些在意着的疑问。 “今天暂时还领不了……不过明天就是战斗员考核了，如果我们能通过，会有新的发下来。” “嗯。” 没有太多的顾虑，表示同意的艾丽卡稍微点了点头。 “那先走吧，我去看看我的那几件衣服还在不在。” “……” “哈莉特也一起吧。” 她继续看向了还在犹豫不决的少女。 这样顺利的结果，对于一直注意着对方变化的卡米拉来说，她的态度有些反常。 战斗员的考核并非是第一次。 以往的时候，艾丽卡都会由于优秀的实战分数和极端的理论分数被淘汰出局，不管是哪一次。 如果是为了队伍的完整，他们就必须放弃晋升。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放弃。 有人受不了艾丽卡的刁难，有人想要更高的职位。 一切大同小异，这才有了后来瑟维斯加入的机会。 不过有一点卡米拉始终没能理解。 那就是，为什么一名A级的逆能者，会被首先安排在一支普通的中级小队里。 “这期也还是那些吗。” “对，他们基本不会更换那些东西。” 几人起步的途中，艾丽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代替走神的卡米拉回复的，是加登。 “另一方面也是，目前没有比伪装者更合适实战的对象。” “理论呢。” “有一些新的，不过不多。” “嗯，那我回去就准备。” …… “艾丽卡……” “我知道，队长。” 听出了隐藏在言语间的担忧，轻呼一口气的艾丽卡转过头，对着投来目光的卡米拉笑了笑。 “我没有不开心。” “……” “我就是感觉，自己这样耽误你们的时间太多了。” 平缓的话音落下，还想说些什么的卡米沉默了。 就在那份逐渐淡去的笑意里，默默观察着两人的瑟维斯皱起了眉。 “艾丽卡。” “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 下定决心的话得到了如此的回应，他一时有些无奈。 但是，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太坏。 …… “瑟维斯，前面差不多就到寄存区了，我们可以不用去那边。” “……” 放缓脚步的几人纷纷停下，在对着瑟维斯示意了眼神后，开口说着的加登又看向了卡米拉。 “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机会，不如一会带她们两个去玩一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你和瑟维斯……” “会早点回来的。” 还未等她说完，加登已经回复了。 向着远处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的卡米拉从几人的视线外看了一眼投落的阳光。 “……” “那，晚点见吧。” 第095章残缺之翼 1 “我回来了……” 步伐迟缓地，扶着一侧背包肩带踏进室内的贝琳停在了门口。 空气中依旧有着某种熟悉的气味，移动着目光打量了几次空寂的室内，她抬手拉上了身后的大门。 即使知道不会得到回应，她也想说一下。 “……” 真是的…… 现在连背个包都这么费劲了。 …… 明明以前还没什么问题的。 脱下了脚上的鞋子，贝琳顺手把装着一些平常物的单肩包放在了身边的地板上。 “……” 是啊，已经是以前了。 扫视着远处，她继续褪下了身上的那件防寒的外套。 衣架的位置不在门前，她必须先到客厅的衣柜那里。 室内光洁的地板映射着窗外的光，气氛寂静无比。 没有多加停留的贝琳走过了地柜的转角。 “……” 好像有几天没回来了。 不知为何，眼前房间的场景有点违和，让她同时产生了亲切与陌生的感觉。 “……” 是半个月了吗…… 还真的好久啊。 四下打量的贝琳抬手打开柜门，将手中拎着的外套挂了上去。 先前位于伤口处的阵痛减轻了许多，基本只有在大幅度动作的时候才会牵起。 不过这不代表除此之外她就可以无所顾虑，因为身上包扎的医用绷带还需要滞留一段时间，所以她在饮食和日常方面也要注意。 比如，暂时不能洗浴。 “……” 关好眼前的柜门，不再环顾四周的贝琳转过身，缓步走向了茶几后的沙发。 正在穿着的短裤和保暖袜，她还不想换掉。 这样短暂的路途中，她看了看刚刚从上衣口袋内拿出的木盒。 外表的样子和最初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 又低头查看了一会，一言不发地，她将盒子放在茶几的台面，然后俯身坐在了沙发前的位置。 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 完全没什么想做的事。 日常的生活与行程都成了空白。 “……” 空荡的身下还有着地板传递的温度，注视着背景墙纸上的照片，将手搭在腿边的贝琳出了神。 那都是一些过去的合影照。 训练班，晋升留念，小队活动。 只是和汉妮有关的，她都丢掉了。 在她最难以接受的那一段时光里。 玻璃上反射的日芒闪耀着，阳光倾洒，挡住了照片中几人的面容。 贝琳知道，她们的笑意一如往常。 视线中满是暖意。 “……” 哈莉特。 思绪继续远去，在最初那片苍白的梦境里，呼唤自己的声音是她。 贝琳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会回来救自己。 在她的印象里，哈莉特一直都是一个胆小的人。 默默地逃走，默默地为她哀悼。 应该是这样的。 …… 曾经的某个时候，大概是那一次，在听到艾丽卡阵亡消息的那天。 她的心情不太好。 虽然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连朋友都不能完全算上。 但她们曾经有过一段共处的时光。 和所有人一起。 …… 至于那次的哈莉特，她没有太大变化。 除了反常的想尽办法请假，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只是为了要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说实话，一开始的贝琳不太理解。 直到现在，她才懂一点。 “……” 百无聊赖的贝琳伏在桌面，放松了身体。 在享用伊丝佩克特的早餐时，她从哈莉特的口中听说了最近艾丽卡的事情。 似乎是在一周前，在涉及个人纪律的部分出了不小的问题。 虽然哈莉特想要留下陪自己，不过考虑到今天是禁闭的最后日，她还是让对方去找艾丽卡了。 顺便不要说出自己的现状。 先前也是因为一些考虑 ，哈莉特才想等她的情况完全好转后再去告知艾丽卡。 “……” 总之现在不用了。 贝琳枕着手臂，悠闲的沉思着。 “……” 希望她知道，在家睡觉可是比禁闭舒服的。 连工作都不用做了。 想要在这样的安逸中入睡，口中却传来了干涩感。 于是不算情愿的，重新睁开双眼的贝琳横出手，在顺过一旁倒放的水杯后慢慢站起了身。 地板表面的触感有些滑，她慵懒地绕开茶几，一路轻缓地走到了客厅净水器的位置。 压下开关，用手中的水杯承接清澈的水流，整个过程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 在那之后抿了一口摇晃在杯边的水，抬起视线的贝琳回身走向了来时的茶几。 这次的路上她放慢了步伐。 “……” 一成不变的光景，家中早已被习惯的格局透出了些许乏味。 又随意观察了几处，贝琳将水杯放上茶几，俯身坐回了仍留有余温的地板。 “……” 这次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睡醒之后要做什么呢？ …… 依旧是空白。 隐约的睡意淡了，伏在茶几上的贝琳轻轻睁开了没被压住的右眼。 “……” 说起来，通讯器还放在衣服里。 偶然想到了什么，贝琳将目光落向了远处的衣柜。 她知道，离开灰烬的时候，她的通讯器被做过了一些改装。 去掉了全部的战术功能，只保留最基础的部件，作为一件不可多得的微型智能设备。 这算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上级没有让她自行解决后续问题。 “……” 还是晚点再说吧…… 想要在睡前最后喝一点水的贝琳伸出手，抓向了不远处的水杯。 无觉之中，她的手落空了。 “……” 漫不经心的贝琳没能注意到原因，些许的无奈里，她又做了一遍相同的动作。 …… 依然没有拿到。 不知何时，杯子的位置和她所见的发生了偏差。 对于异状的警觉，让贝琳瞬间从朦胧中清醒了起来。 “……？” 奇怪，明明是在…… 不可能看错的吧。 …… 难道是因为异能…… 这里…… 有谁吗？ 不安的贝琳扶着桌面站起了身。 无声的寂静笼罩在房间中，看不到任何痕迹，也没有可疑的响动。 就这样迟疑了片刻，她谨慎地低回视线，想要重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 “……？” 突然在发生的变故让她不自觉地缩回了手。 这一次，处在她完全注视下的水杯在一片涟漪和残影中消失，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茶几的另一边。 “……” 怎么…… 眼前事实所带来的惊愕让贝琳怔在了原地。 “……” 不对…… 好像不是…… 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并非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干涉，这份异样的感觉来源于她自身。 就像是一种深刻在意识层面的感知联结被触发，包括先前的过程中，她越是集中注意力，水杯在方位上的变化就越为明显。 “……” 不应该吧，难道说…… 再次确认了四周，眯起眼睛的贝琳坐下身，将微张的手放在了茶几的另一边。 “……” 是这样？ 眼前的杯子安静的留在原地。 “嗯……” 回忆，再回忆。 满心困惑的贝琳努力回想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熟悉中带着未知。 让人抗拒，又会想要去探求。 如果意识如同海潮。 那么此时的她，就是一条想要跃出水面的真燕鳐。 即使伤痕累累，但只要成功，她的一切都会永远改变。 …… 咔嗒嗒—— 桌面上杯身轻抖了一瞬。 “……” 没错…… 成功了。 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缓出一口气的贝琳暗自喜悦地移开了目光。 然而还没等她放松心情，再次瞬转的杯身出现在了她的手臂上方。 “诶！等……” 慌乱的贝琳想要挽救，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失去平衡的杯身倾覆而下，那片溅洒的水流终于得到了自由，将地板染上了澄澈的颜色。 第096章约定 1 太阳愈加升高，云层反而变得厚密了起来。 城市的道路上缺失了车与人踪，挂在歪曲杆架上的几处路牌锈蚀已久，连上面的指引都无法辨识。 冷冽的风推动着地面的浮雪，一些怪异形状的未知物伫立在荒凉的街道两旁，白色的霜花同样覆盖了它们，如果不是位置的无规律性，被误认为雕像也不奇怪。 万籁俱寂的此时，位于大楼的屋顶，一团吹起的冰尘隐约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四散开来。 “……” 今天是最接近的一天。 蹲俯的伽希娅收回了在地面探抚的手，转而从雪地伪装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条压缩饼干。 …… 距离对[狼影]的追踪任务开始，已经过去了很久。 因为能力方面的考虑，主要的队伍中只留下了她一人，其余的侦查小队全部呈分散状，部署在其他需要搜寻的区域。 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对情报进行收集。 “……” 保持着隐藏态，伽希娅无声地咬下了一块饼干，随后传来的是稍显干燥的口感。 …… 还是差了一点。 她继续查看着附近理开雪层的地面。 已知的线索里，除了当前这一处微小的能量残留，其他地方的痕迹全都消失了，大概只有自行推断对方的去向，她才有机会跟上[狼影]的行踪。 “……” 沉思了许久，平整好包装的伽希娅抬起视线，看向了覆盖着积雪的四周。 这次的任务有一些与先前不同的地方。 或许这会带来对现状的改变。 [——] “……？” 不起眼的视框展开在了面前的不远处，注意到的伽希娅停下步伐，看向了讯息中显示的图标。 并非是来自上级的通讯。 “……” 卡萝…… 对于她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份温暖。 尽管按照规定，隐秘任务的途中不允许接听私人的通讯。 [“……”] 展开的视窗中显出了熟悉的大厅，以及一名将短发留得稍长的少女，她的年龄并不大，两人的差距可能是五岁左右。 如果仅从外貌来看，不管是拥有特点的发色，还是那双蓝紫的瞳孔，都和正在等待的伽希娅极为相似。 [“姐姐！”] 相见的第一刻，被称作卡萝的少女迫不及待地呼唤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名字。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咧起的嘴边，可以隐约看到一颗虎牙，这一点和伽希娅有很大不同。 “怎么了卡萝，姐姐现在还在忙，要很晚才能回去。” [“还是不要用那种语气了吧，嘿嘿……就不能也像和别人那样和我说话吗。”] 笑容变化的卡萝扯了一下自己雪地外套的领边，将原本期待的目光放得认真了些，这使得两人本就差异的气质变得更加明显了。 “那你想要姐姐怎么和你说话。” [“可以是帅气一点的，比如……”] “不行的，姐姐用不了那种。” [“我还没说呢……普通一点的也行……”] [“好吧，姐姐吃饭了吗？”] 停顿了一会，她偏开了话题。 “吃过了，卡萝呢？” [“……”]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视窗中的卡萝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拉起了自己的带绒兜帽。 [“放心吧，我都有安排好的。”] [“吃饭这种小事情，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 打量着对方的样子，伽希娅不自觉地笑了笑。 “好，还有什么想和姐姐说的吗？” [“……”] [“等到回来的时候，要吃点冰沙吗？”] 将视线短暂落下的卡萝思考了一会，最终得到了有些特别的答案。 伽希娅有些无奈。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吃那个会受凉的。” [“嗯……那……”] [“卡萝队长……你的午饭被迪莉雅拿走了。”] [“……哈？那小鬼又在做什么？”] 随着画面外传来的声音，撩下兜帽的卡萝沉下目光，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与她完全不符的词语。 直到片刻之后，她的身体从余光外的地方感受到了伽希娅投来的视线。 “……” [“是她先乱拿东西的，我只是……”] “不要学那种不礼貌的词……要好好和队员沟通，迪莉雅她人不坏，你们应该能处得很好的。” [“她天天都那么奇怪，我才不想和她说话……”] “好啦，姐姐相信你能解决，认真工作，嗯？” [“……”] 卡萝略有不满的沉默了。 全程看在眼中的伽希娅知道这是她默认的表现，所以没有再询问第二次。 “那姐姐先去忙了，晚点再找你。” [“可是，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边都太无聊了，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去很远的地方。”] 对话的途中，那颗精致的虎牙时隐时现，偶尔会引过伽希娅的注意。 “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还太危险了。” [“不就是那些黯灵吗。”] “……” [“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啦。”] 没有迟疑的卡萝继续说着，眼神中浮现了少许自信。 [“反正只要把它们统统做成冰雕，就没问题了，姐姐根本不需要担心的。”] “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这句话我都听到腻了……可以换一句吗。”] “这样啊……” 明白卡萝话中所指的伽希娅逐渐落下了话音。 她也认为自己需要换一种更好的说法，但某种处于隐匿状态中的本能感知更快了一些。 “……” 这是…… 毫无疑问，是之前那股没有被识别的[夜岚]能量。 位于感知界限的边界处。 [“……？”] “卡萝，等晚点姐姐想好再和你说吧，乖一点。” [“姐……”] 2 “……” 挂断了。 …… 又是这样…… 要塞大厅的灯光下，一边抱怨着，无言的卡萝收起视窗，转身回到了通往餐厅区域的道路。 “……” 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忙呢。 先前那位来提醒她的队员已经回去了，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她也想早点回去，去找对方所提到的迪莉雅问个清楚。 周围的空间，包括大厅及走廊长道，整体封闭的部分完全由顶边隐藏的灯光提供照明。 而内部墙壁的钢铁，采用的是以浅黑色为主，淡蓝色为辅。 另外的少部分，通过中间色调的运用，区分了地面及结构的颜色。 至于作为人流中枢的大厅，在一切的上方，精密的全息设备在宽广的天顶构造了无垠天空的投影，聚集的云朵和拟真的阳光，这是任何的普通设备都无法比及的。 当然，大厅的部分早就被她的步伐甩在身后了。 “……” “迪莉雅?杰斯特，给我出来。” 来自人群的低语掩盖了她的呼唤，经过了餐厅的大门，扫视四周的卡萝走向了某个方向。 眼前的气氛与外部截然不同，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数是集体相伴，他们都在座位和前台边围聚，或是在宽敞的过道上停留。 虽然热闹，但是并不显得吵嚷。 “……？” “你居然还敢回来……” 坐有两人的座位旁，穿着十分有特点的少女转过头，一言未发地看向了不远处走来的卡萝。 她半开的上衣大概是类似于斗篷外套的一种，内衬的袖子不长，依靠着白底黑边的特殊面料，披风分散延伸着，遮挡了手臂，以及里服腰部露出的肌肤。 米白色的长发从下端被简约的发饰大致束为两股，经过连接于领边的兽耳兜帽，与燕尾般的宽大后摆错离，垂到了浅黑色彩的短裙边。 印有不对称黑纹的白色保暖袜的最后，是一双宽松的短靴，两颗大大的纽扣缀在鞋领的两侧，和所有已有的风格意外贴合。 “如果你现在好好解释一下的话，我可能心情好就会原谅你了也说不定。” “解释什么。” 更为轻和的嗓音，迪莉雅的身高只比卡萝高上些许，合立的领边将她的脸庞挡住了少半，唯一显眼的是一双蓝灰色的眼瞳。 “你以为放回来我就不知道了吗。” “是这个吗。” 面对着卡萝的质问，声色未动的迪莉雅坐上了空出的座位。 “今天想不出吃什么，所以就拿你的去配了份一样的。” “……为什么是我的啊。” “之前听你姐姐说的。” “……？” “好了，一起坐下，吃饭了。” 没有再解释，迪莉雅笑了笑，用期望中带着莫名怪异的目光看向了她的脸。 “……” “切……” 无视身旁两人避让的动作，毫无退意的卡萝瞪了回去。 “下次不要再乱动我的东西。” 第097章猎人与猎物 1 林立建筑的高处，一些被擦落的雪片从边缘飞出，缓缓坠向了街道。 跟随着感知目标的伽希娅不断调整钩索的方向，以此翻越天台，或是掠过大楼的外围。 这是最快，也是绕过地面黯灵最好的方式。 通常的情况，长时间暴露在冬季的室外，低等的黯灵会陷入浅眠，直到猎物的接近。 虽然看上去没有威胁，但她这样做，是为了尽量避开可能给对方提供警觉的范围。 “……” 这次的能量源头十分清晰，而且移动速度不快，伽希娅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把握找到对方。 现在的情况，只需要提前做好侦查。 …… 远处的阴云无边无际，下方随视角变动的建筑千疮百孔，在满目的苍白下，一切呈现出了无人的荒凉。 又是几次前行，减速的伽希娅停在了一处相对空落的天台，几列扁宽的管道排布在四周不远处，上面积落了一层冰化的积雪。 “……” 再向前的区域，建筑落差会变得更大，追踪也会变得困难。 她眺望着远处废弃的街道，一层朦胧的雾气弥漫在相邻的楼影之间，遮盖起了曾经的繁华。 几片无痕的白从眼前划过。 “……” 察觉的伽希娅抬头看向了高处。 本就不明朗的天空已经变得暗沉，还有更多霜花先后凝结，在褪色的空中飘飞。 “……” 又下雪了…… 挟带寒意的风将洒落的雪片卷起，吹打在了伽希娅的身上。 她没有闲暇留心于景色。 雪天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帮她隐去痕迹。 2 满是陌生的冰冷色彩。 久远的时间流过，空荡废旧的大厅笼罩着寂静，只有一片虚白的景色倒映在仅存暗淡的地砖上。 “……” 无人注意的一隅，略显微弱的呼吸声依然起伏着。 直到一阵飘忽的风音淡去，缩靠在走廊边一处角落的艾希克斯缓缓睁开了双眼。 “……” 稍晚才察觉到了四周环境的变化，她移动着低落的竖瞳，将视线落向了大厅的窗外。 正从远处飘过的，是静谧的雪。 “……” 在注视中呆滞了片刻，低回目光的艾希克斯抚起了胸前的项坠。 冰花般的水晶一如往常的柔美。 只有看到这份光芒的时候，她的心中才能拥有短暂的安宁。 …… 即使是虚假的也好。 “……” 无法找到回忆的方向，茫然的竖瞳散开了， 曾经属于她的世界里，一切很美好。 她喜欢绿叶的样子，喜欢阳光穿过空气形成的光束，更喜欢那份普照的温暖。 那样的场景，的确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 窗外无声的雪花纷飞，仿佛落上了地砖。 时间仍然流逝着。 —— 低沉的鸦鸣响起，在空旷无人的空间中回荡。 看到回过神的艾希克斯，几只临近的乌鸦在腾飞后滑翔，各自落向了她的身边。 “……” 缄默的艾希克斯伸出手，用指背接上了其中的一只。 在那之后，乌鸦将幽绿的眼瞳对上了她的目光。 很快，无声无形的意味传达了。 —— “……” 羽翼的余音中，艾希克斯痛苦地低下头，将空出的双手覆在了脸前。 3 “……” 很近了。 拉回钩索的伽希娅翻过了大楼的外壁，一片布有少量换气设施的天台随即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 她的方向是…… 伪装衣的兜帽挡下了部分飘来的霜花，伽希娅小步踩过脚下的雪层，尽量谨慎地靠在了天台边缘的矮墙后。 远处的下方，是宽阔的庭院广场。 几棵枯萎的黑树伫立在皑皑白雪间，它们扭曲的枝干上包覆了一层积雪，同时凝结了少许垂下的冰凌。 另外的中心位置还有一座占地稍大的平底喷泉，只是由于长时间的废弃，其中水池的底部早已干涸，作为代替的是一片平整的雪堆。 “……” 喷泉的侧面，一位灰色短发的少女正跪在雪中。 大概是为了什么，她将露出的双手交叉合起，抬放在了蓝灰色斗篷外套的胸口。 …… [伊迪丝?克拉克]。 伽希娅认出了对方。 [绿都]作战的失踪者，似乎正像是某个猜测中所说的，她已经转变为了夜岚。 “……” 先要把通知发给他们。 数行文字与数据快速的排列，被逐一输入到了展开的视框中，片刻之后，发出信息的伽希娅再次回过头，看向了位于广场中心的伊迪丝。 她已经站起了身，现在正向着冰封的喷泉前迈步。 “……” 按照目前的所知，伽希娅还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 但是为了能在支援到达前收集更多的情报，她必须看下去。 “……” 足够靠近后，面无表情的伊迪丝伸出右手，一道模糊的波动切开了她的手背。 鲜血流淌的途中，她继续翻转半张的手掌，将手心的位置朝向了上方。 一点一点。 暗色的血滴坠入池下的积雪，异色泛开，侵染了大片的区域。 “……” 这个能量反应…… …… 是黯巢？ 扩张的能量如水波动，填满了喷泉的底部。 原本素白的池中，成为了暗紫的深渊。 随后收拢的波纹吞入了最后滴下的血液，转而变得鲜红。 呼咯咯咯—— 伴随着回荡的低吼，附近开始变得昏暗，包括天空在内，一切如同蒙上了夜色的迷雾。 “……” 某种极度不详的能量。 有所察觉的伽希娅皱起眉头，将身体压低了些。 这样的余音只持续了一会，终于，包裹着腥红的巨大爪臂从黑洞中探出，向着一旁抓住了喷泉的边缘。 在那之中浮现的头部要比预想中的诡异许多，由于延长的颚部，使得它嘴边可怖的利齿排列着，从两侧共六只的幽紫眼芒下方，一直生至了隔出一段距离才结束的嘴前。 —— 石砖崩毁，飘落的雪花中混入了尘土。 眼前黯灵的身躯瘦弱而庞大，那片流淌在外壳上的血色被暗紫的缝隙尽数吸取，逐渐显出了下方被掩盖的漆黑。 “……” 就这样，举止平静的伊迪丝后退了几步，以便于对方伸展的利爪更好地找到着力点。 “……” 这是……[死疫]…… 不对。 背后覆盖的灰黑色毛发遮不住暴露的脊椎，渗出暗红的骨节尖利的突出，分段向后延伸。 将身体露出大半的黯灵用后爪踩上地面，连带抽出了同样生有毛发的半骨长尾。 直到整体的显露，褪去血色的黯巢才波动着消散。 “……” 伽希娅清楚的知道，[死疫]是必须被歼灭的黯灵之一。 因为它所携带的致命尘雾，只要有它的出现，就必定伴随着伤亡。 然而这一次，除了变化过的外貌，眼前这体黯灵向她传达的信息就只有极度的危险。 —— 环绕着黑雾的黯灵用前爪支起了上身，它胸腔的暗红肋骨全部呈打开状，隐约露出了其中紫色的内核。 “……” 沉默的伊迪丝看着对方。 黯灵也略微偏过头，用头部一侧的三处眼芒观察着她。 叩咯咯咯—— 弥散的黑雾绕过少女，侵蚀了接触的雪地。 “……” 果然要等特纳过来才能处理。 先要撤退才行…… 这样的决定还是晚了，就在伽希娅准备离开的那一刻，外形诡异的黯灵将视线转向了她。 “……” 站在一旁的伊迪丝同样移过了暗紫色的眼瞳。 只不过，那是寻找与确定的区别。 “……” 怎么会…… 第098章最初的暗 1 “……” 还在跟着吗…… 身边的建筑快速远去，利用钩索从雪中荡过的伽希娅转过头，看了一眼模糊的后方。 她能感受到，那股能量正跟随着她。 “……” 只要拖延到特纳到达就好了。 迎面的雪片不断撞来，随后纷纷陷入到了伪装衣的绒毛中。 弥漫的薄雾封锁了她的视野，这样的混浊里，只有她自身的感知还可以用来依靠。 “……” 定位不了它的位置…… 伽希娅在着陆的天台上改变方向，奔过了平缓的雪层。 久违的，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 先从这边的话…… 飞散的霜花洒向四周，急转步伐的伽希娅再次弹出钩索，试图直接跨越下一边的路口。 然而此时的她却突然察觉到，身后紧跟的反应停下了。 “……？” 就在这迟疑的数秒，身周的光芒毫无征兆的暗下，让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变为了虚无。 从短暂的漆黑中迷失了方向，伽希娅似乎撞到了未知的物体。 “……” 随着这份阻挡的力度，再也无法支撑的抓钩崩落，带来了深渊般的失重感。 她来不及思考。 刹那消逝的时间里，坠落的尽头，寒风中绽放的苍白破开了黑暗。 晕眩的伽希娅看到了被冲击推起的雪花。 “……” 泛开的痛感几乎快要撕裂她的身体，意识想要远去，不管是视线，还是听觉，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 耳中有着焦躁的嗡鸣。 “咳……” “咳咳……” 完全失去了隐匿的保护，已经落至街道上的伽希娅勉强侧过身，试图清开堵住喉咙的腥味。 几滴鲜血落下，染开了虚幻的白。 “咳……” “……” 身体依然沉重，痛感无处不在。 伽希娅移动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上面的布料被划开了，不知道是什么，她只能看到溢出的暗色。 “……” 不能在这里…… 极力喘息的伽希娅支起了身体。 如此反复地，她聚集着涣散的焦点，想要看一眼视窗上的进度。 “……” 还来得及…… [死疫]的异常反应消失了。 属于休眠期的冬季里，短时间也不会有黯灵接近。 “……” 要快一点…… 她抬起头，虚弱地看了一眼自己投出的影子。 …… 影子。 思绪僵滞了。 阴暗的长影浮在雪中，显得有些过分的漆黑。 与虚假。 “……” 忍耐着痛感，站起身的伽希娅轻晃着后退了几步。 那片位于她身前的阴影没有再跟随她，而是突兀的独自变化了形状。 延伸，扭曲。 原本单一的平面成为了立体，片刻之后，从雪层上抬高的身影露出了三对幽紫的眼芒。 呼咯咯咯—— “……” 这个能力…… 踏碎积雪的死疫屈起后爪，用偏过的侧眼看向了她。 伽希娅知道，她已经没办法逃走了。 注视着不远处的黯灵，她抬起还能活动的左臂，从半空传送了一把由黑色装甲覆盖的长刀。 淡红的光芒流动在能量刃的表面，其中位于刀身的一侧，可以看到白色图形与编号。 “……” 只要拖住它一分钟…… —— 还未等她反应，撑起后爪的死疫瞬间正过头部，从微张的利齿间吐出了足够拉出残影的物体。 它的舌头。 “……” 黑红的长带绕过刀刃，卷上了伽希娅的腰部，在被带动的痛感中，她稍晚挥下了手中的长刀。 散发着红芒的利刃将舌面轻易的一分为二。 但令她不能理解的是，断口处的结构虚无缥缈，没有血浆洒出，更没有砍中的实感。 就在这样的变化里，缠绕在身上的残余部分化为了黑色的雾气。 远处的死疫毫不在意地将缺损的长舌收回，那股雾气也跟随着，重新组合具现在了断面的前端。 —— 坠下的长刀失去光芒，沉入了雪中。 有了些许恍惚的伽希娅摇晃着跪向了地面。 …… 痛感麻木了。 眼中的建筑继续转动起来，迎接她的是苍白与冰凉。 “……” 这样…… 就结束了吗…… 不再能听到黯灵的低吼，最后的力量也与知觉一同散去，归入了一片朦胧。 满目的雪花还在落下，一只轻灵的蝴蝶飞过倒下的少女，在遥远的空中舞动。 那对散发着苍蓝的荧光翅膀间，点点柔和的星芒伴随着它。 “……” 卡萝…… 某种从未感受过的预感临近了。 虽然思绪意外的困倦，但她可以听到一切美丽的音色。 雪片落下的声音，像是回响的风铃。 “……” 姐姐……真的…… 可能没办法再…… …… 雪中的世界变慢了，唯有那只蝴蝶还在雪与风之间穿梭。 划出的轨迹如梦似幻。 “……” 如果还能…… …… 梦境的颜色褪去了。 现实的颜色也褪去了。 卷起光粒的蝴蝶拍动着翅膀，轻缓地落上了伽希娅的脸庞。 “……” 原谅我。 …… 沉入黑暗的心愿散尽。 少女轻闭的眼边，光芒中的蝴蝶给了她一个吻。 2 “……” “迪莉雅……” “……？” 要塞上层大厅的窗边，被呼唤的少女转过头，看向了对方。 “为什么我会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低下头的卡萝用手按着胸口处的衣物，略显阴郁的神情下，她微颤的五指还在收紧。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 一言不发地观察了一会，迪莉雅抬起手，将身旁喃喃的卡萝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 “这样会好吗？” 外套的领边遮挡了迪莉雅的脸颊，没办法看到她说话的样子。 不过那双蓝灰色的瞳孔意外的平和，即使是现在，它依然深深的映入了卡萝的眼中。 如此近的距离里，移下目光的卡萝皱着眉头，保持了沉默。 “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可以和我说。” “……” 卡萝还是没有回应，在彼此无言的气氛里，迪莉雅的视线与手臂的动作变动了几次。 “有点……” “……” “想让你当我的娃娃呢。” “别太得寸进尺了，小鬼。” 依靠着对方的肩膀，卡萝低沉地回应着。 “……” “我知道了。” 领边的阴影下，没人看到迪莉雅咧起的嘴角。 第099章夜之骑士 1 四下席卷的雪风抛洒着霜花，扬起了铠装背后的飘带。 在特纳的身侧，一架处于降落状态的运输机在薄雾中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缓缓停至了被气流清开积雪的道路上。 “……” 眼前是漫天的雪花，还算完好的复数车路与街道极其开阔地延伸，分割开了视野远方的废墟大楼。 按照道路的结构，这里曾经似乎是相当大的路口。 …… 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一处塌陷的积雪旁停下了步伐。 “……” 落低的视线中，侧躺的少女倒在空荡的雪地里，她撕裂的外套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就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一般。 细碎的冰晶凝结在她的睫毛与脸颊，无色与苍白，不管是哪一种，都遮不住她嘴角的那一抹暗红。 …… 很快，两名武装的战斗员从远处敞开的机舱中奔下，其中落后的一人抓着黑色的折叠式担架，另外较晚出现的几人跟随在后方，逐渐的分散成队列，以便警戒周围。 “……” 更近的地方，雪地的颜色改变了，连同少女腹部的衣物，所有接触到的雪层转为了染血的冰屑。 仍未言语的特纳伫立着。 “先别靠近。” 顺着传来的声音，特纳抬起头，那两名正在展开担架的战斗员同样在雪中停下，他们都看向了一个方向。 “……” 正在快步跑来的，是一名围着灰白色兜帽披风的少女。 她用左手抓着胸前披风的布料，帽沿的阴影下，浅黑色长发额前的部分汇成一缕，斜顺的垂过了眼边，其他临近的发丝则稍微岔开，向两侧遮搭在了耳前。 随后接近的少女直接蹲下身，顾不上对身旁的人说明就检查起了眼前的情况。 这次错开的披风完全露出了她所穿着的淡黑色扣带高筒靴，通过仅存的光照，可以大致看清更里层近色的的裙装与短风衣。 “……” 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她的神色就已经变得很差。 迎着几人注视的目光，她缓慢站起身，不太顺畅地呼吸了几次。 “她已经……” 又踌躇了片刻，她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了。” “……” 沉重的话音落下，原本压抑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份最不想得到结果来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虽然他们早有预感，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刻的事实。 “……” “嘉比露拉，你先和其他人回去吧。” 望着一边拢起披风的少女，特纳平静地说着。 “我……和其他人？……” 或许是没能及时读懂对方话语中的含义，面露愁容的嘉比露拉稍晚了一些才做出回答。 “对，你们回去，我独自留在这里。” “……” “情况我之后会和弗格斯说明，记得要提醒其他分部的小队不要接近。” “遗体呢？现在离开的话，要帮他们运回[隐城]吗。” 听完了特纳全部的补充，沉默了许久的嘉比露拉再次开口，这次她所询问的是关于后续的事情。 “按照你想的做。” “……” 将落下的视线移开，若有所思的少女招了招手，一直在近处等待的两名战斗员随即会意，将先前搁置的担架抬了过来。 “当心点，遗体上好像有未知的污染源，一会记得做好隔离。” “……” “特纳先生，这么匆忙的原因是……” 应付好操作担架的两人后，嘉比露拉转过身，看向了无声驻留在原地的特纳。 “……” “回去吧。” “是……” 短暂的等待换来了相同的回复，顺从的少女拉紧了披风，回身快步跟上了撤退的战斗员。 “……” 特纳沉闷地呼了口气。 从开始的过去，到现在。 不管何时，他的声音都会被装甲上的设备所处理。 改变音调，混入杂质，为了足够隐蔽。 当然也包括此时的呼吸。 …… 而装甲外的独处时间，他从不说话。 一切的话语只存在于这身装甲中。 这样的久而久之。 他忘记了自己的声音，模糊了自己的身份。 ……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是他，在此刻作为[费利克斯?特纳]。 作为曾经的巅峰。 —— 引擎的余音回响在路口，远处荧亮的机身腾飞而起。升向了凛白苍茫的空中。 彼此错离的雪花纷纷扬扬。 “……” 目送运输机远去的特纳抬起手，在空中传送了漆黑的骑士枪。 “你知道吗。” 随着他手指的握紧，受到重力影响的枪头低下，指向了积雪的地面。 “不管你躲到哪里。” “都会有人记得你做过的事。” 冰冷的北风中没有任何回应，独自一人的特纳喃喃着。 “你真的以为你能逃掉吗。” …… “你这家伙。” 猛然转身的特纳向着身后掷出了手中骑士枪。 螺旋的深暗枪身划出残影，在与半空的一处虚无碰撞后，击发出了巨大的火花。 “……” 在冲击中后退的艾希克斯失去了能力的隐藏，完全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我知道是你。” 绯色电弧消失的下一刻，积雪四散。 急速俯冲的特纳瞬间抓回了半空偏离轨道的骑士枪，转而用枪身扫向了惊慌后退的少女。 极短的反应时间，淡蓝的冰块凝结为了长剑，被艾希克斯斜挡在了身前。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 迫近的骑士枪与她的长剑相撞，恐怖的冲击波散向两侧，割裂地面，震碎了堆积造就的雪层。 由乱流推动的冰尘狂乱地飘扬，被余波击飞的艾希克斯撞向了身后的建筑墙面。 “……” 长剑粉碎为了数块。 砸落的残骸间，重现的漆黑撕碎了留存的电流。 看到了面前散发着威压的身影，在痛感下挣扎起身的少女勉强逃离了深陷的墙边。 —— 冰霜与烟尘爆散而出，这一次的追击毁坏了大片的区域，随之呼啸的震波打断了她的平衡。 “你没资格活着。” “……” 猩红的竖瞳中，刻入了惊慌。 破开弥漫的雪雾，一刻未停的特纳来到了艾希克斯的面前。 紫光划动，携带巨大动能的骑士枪刺向了她。 …… 场景放慢了。 她忘记了该怎么做。 “……” 红色的电弧层层叠叠，挡下了锐利的枪头。 稳定着重心，后滑的艾希克斯尽力抓住了枪身，抵抗着透过电流屏障传递的压力。 “……” 能够阻挡[破坏]…… 果然你使用的不是异能。 重甲间发散的紫光闪耀着，特纳利落地抽回了骑士枪，紧接着用转动的枪身贯穿了地面。 两人的脚下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两枚机械装置从特纳双肩的重甲中弹射飞出，砸落了两侧的不远处。 其中数层怪异的结构展开，释放出了侵占天空的淡黑屏障。 [T?R?D] 即使是夜岚，也无法承受。 “……” 特纳微俯视线，确认似的看着面前的艾希克斯。 她已经稳定了在震动中失衡的身体。 在那之后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想要远离。 “……” 起不到作用吗？ …… 脚下的裂痕扩散塌陷，试图后退的艾希克斯踩空了。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别想逃。” 探身的特纳用空余的左手向前抓去。 两人的距离意外的拉远了，那枚挂在艾希克斯胸前的冰花项坠失重的扬起，正好处在扫抓的轨道上。 “……！” …… 咯啦啦—— 漆黑的装甲碎片飞出，在雪空中极缓的转动着。 特纳抓到项坠同时，艾希克斯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维持了平衡，接着用收回的双手击碎了他的臂铠。 “……” 久违的微痛传来，特纳握起的手指条件反射地张开了。 那枚被遮盖的冰花终于恢复自由，又垂落回了艾希克斯的胸口。 “……” 居然能够击碎[圣殿]的铠装…… 那样的眼神…… …… 这才是你。 “……” 看着在眼前塌陷碎裂的黑色装甲，将双手分别握在特纳手臂上的艾希克斯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样的空隙，她忽视了自己放松的双手。 滑动的铠臂继续向前，直接突破警戒，抓住了她的脖颈。 随着特纳手指的收紧，迸发的绯红电流缠上了他尚未彻底毁坏的臂铠。 “……” 保持着压迫的力量，对现状漠然的特纳抽出骑士枪，直接用单手将来不及挣扎的艾希克斯按向了碎裂的街道。 扫过的骑士枪划起了地面的雪灰。 “看着我！” “……” 碎石飞溅，努力眯起双眼的少女仍然偏开了目光。 —— 飘雪漫漫的四周，回荡起了嘶哑的鸦鸣。 “……？” 展开双翼的阴影掠过了天空。 一只，两只。 先后聚集的乌鸦在雪幕中俯冲而下，阻挡在了特纳的眼前。 密集的黑羽交织缭乱，让一切染上了令人厌恶的漆黑与幽绿。 他几乎失去了外部的光线。 然而左手处的那股斥力依然在顽抗。 “……” 又一次的冲击爆发开来，撕裂了紧附的鸦群。 附近残存的积雪与灰尘被尽数震起，混杂在半空，在那片黑幕的笼罩下形成了诡异的色调。 “……” 几秒的忽视，眼前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逃走了……” ——…… 震颤的能量间，残破的碎羽重新聚集，逐一复现为了先前的乌鸦。 它们嘶鸣着，再次向起身的特纳冲来。 幽绿的眼芒划出残影。 “……” 你是逃不掉的。 …… 空气扭曲了。 第100章代号骸 1 “……” 莫名的心慌。 …… 突破风雪的运输机飞行着。 已经放下了兜帽，将双臂隐藏在披风内的嘉比露拉皱了皱眉，接着抬头看向了机舱的四周。 随着视线的转动，除了正常留在原位的众人外，她还看到了有离开走远的几人正在一旁交谈。 虽然眼下的气氛还算是安静，不过因为距离的限制，她很难听清对方话题的内容。 似乎没有什么异状。 “……” 沉默不语的嘉比露拉依然无法放下心。 就在之前，关于特纳的命令，她选择的是在告知后将遗体暂时运回技术先进的[未来]，以便对那股未知的污染源做好进一步的解析。 即使[伽希娅?弗莉达]本就隶属于[隐城]，这样的过程也是必要的。 …… 又是一阵心悸。 连呼吸都受到影响的嘉比露拉小心地抬起手臂，轻而缓地捋了一把耳边的发丝。 从起飞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凭空的感到不安。 这方面的原因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是偶然，还是因为先前的事，她不明白。 “……” 到底是怎么了…… 抑止住想要拉起兜帽的冲动，嘉比露拉站起身，看向了机舱内隔离遗体的位置。 封闭的冷箱正散发着暗光。 “嘉比露拉小姐？” 几名临近的战斗员察觉，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闲暇去在意其他人的视线，额前垂下的发丝旁，她棕红色的瞳孔谨慎地移动着。 …… 座位的不远处，箱体投下的阴影长而重。 就像是从附近的场景中剥离了一般，她无法理解那片笼罩于地面的黑暗。 “影子的方向……” …… “你没事吧，嘉比露拉小姐？” “她怎么了？” 身边感到疑惑的战斗员纷纷议论着，他们也先后站起了身。 “……” 终于，她感受到了。 这份不安的源头。 …… 呼咯咯咯—— 流淌侵略的阴影间，亮起了幽紫的光。 2 废墟与满目的苍白。 逃离，逃离。 从身边远去的方向，沉入雪雾的楼影起伏不断，让奔跑在街道间的艾希克斯迷失了方向。 未知的，可能不存在的终点。 …… 只要不遇到他，这样就好了吗？ 茫茫的积雪阻止着她的脚步，继续出现在面前的道路如同轮回，遥远的延伸到了没有尽头的彼方。 “……” 不……我…… …… 该怎么办啊…… …… 内心只有无措与茫然。 荒凉的街路塌陷了一半，早已落下的残骸混杂着废弃的车辆，凌乱的堆积着。 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停留地，艾希克斯踏过了平整的一面。 “……” 一定不要再过来了…… 外套的衣角与黑色的绒羽在迎面的寒风中起伏飘动着。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撞上她苍白的肌肤，又从上面滑开。 …… 重复的色彩。 或许是必然，最不想遇到的岔路口还是来临了。 远处笼罩着雾气的建筑间，数条看不到通往的道路呈十字形，映入了艾希克斯的眼中。 那样的光景里，某种突然传达到全身的无力感让她放缓了脚步。 “……” 好难受…… …… 好累…… 行走于雪地上的步伐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 在无觉中到达路口中心的艾希克斯停止喘息，然后无力地跪坐在了空旷无人的道路上。 “……” 已经…… 不想再走了…… …… 不想再经历这些了…… 她疲惫的竖瞳低落地看着身前的积雪。 散开的雪块接触了她的手背，却没有在上面融化。 “……” 如果…… …… 能杀掉我…… 他应该就会开心了吧…… …… 可是…… 积雪被挤压的声音传来。 艾希克斯迟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出现在远处的黑色骑士，几点暗紫的光影逐渐从她眼前朦胧的世界中亮起。 “……” 要怎么…… 才算死呢…… 一点一点落低的目光中，男人走近了。 她只觉得周围的光线暗了。 压迫的身影越来越大，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 喀—— 数秒的无言后，没有做出行动的特纳在道路上支起了武器。 “起来。” “……” 意味不明的话语。 低着头的艾希克斯没有回应。 “逃走，或者战斗，你没有放弃的权利。” “……” “看到了吗？” 特纳抬起手，展示了左手破损的臂铠。 “如果不想死，就用你用过的全力打倒我。” “……” 翻飞的雪片擦过了扬起的发丝，眼神暗淡地看了一会男人的动作，艾希克斯再次低下了头。 “你以为你算什么？” “……” “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就可以忘记一切吗。” 看到跪坐的少女仍未做出反应，沉低身体的特纳扫过左手，以相同的方式抓向了垂在对方胸口的项坠。 “……” 这一次的艾希克斯晚了一些才注意到。 等到她跟随着丢失的触感抬起头的时候，特纳已经捏碎了那枚陪伴她许久的冰花。 “这样呢？” 语气低缓的特纳松开手，洒下了破碎成微粒的粉末。 “……” 神情中涌出惧意的艾希克斯想要伸手抓住那缕晶尘，但卷过的寒风从雪花中提前吹散了它。 她半张的嘴想要说出什么。 …… 一切都晚了。 无声的泪水溢出了眼眶。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 从少女的情感中隐约感受到了周围的某种变化，默然不语的特纳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雪地。 些许淡金色的粒子浮荡着升向了半空。 “我……我不要……” 面前的艾希克斯用抬起的双手挡住了悲伤的脸，满是痛苦地摇着头。 虚白的世界被金色染开，那些飘摇的光粒逐一裹住了远去的尘末，以绝对不可能的方式收集起了破碎的冰花。 随后落入雪中的项链浮起，在特纳的视线中，它成为了光点的中心。 从各个方向汇聚的光粒集中到了坠饰原本的位置，华美的梦幻中带着更多的不真实。 “……” 艾希克斯抽泣着。 聚集成型的辉团褪去了耀眼，渐渐转为了淡蓝。 片刻之后，光芒散开，重新显现的冰花流动着莹亮的色彩，与包裹项链的粒子一同漂浮在了空中。 从这失色的世界里，艾希克斯又感受到了某种熟悉，于是她小心地放下手，用泛红的双眼看向了身前。 “……” 她没看错。 那枚项坠又回来了。 几滴残存的泪滑下脸边，仍显忧郁的艾希克斯缓缓伸出手，想要抓回它。 “你……” “……” “根本没有资格……” 将语气放得低沉的特纳落下足甲，将少女的右手与漂浮的项坠一并踩进了地面的雪中。 …… “呵呵呵……” “呵呵呵呵……” 痛感传达，她无力地笑了。 “不要再继续了……” “为什么不战斗。” 看着眼前毫无挣扎的少女，特纳的话语有了更多的起伏。 “被你杀死的人有多少，你想过吗。” “还有更多痛苦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摆出现在的样子？” …… “没错……” 听完的艾希克斯用稍显虚弱的语气叙述着。 “我杀了很多人……” “因为我……才让你们……” “对不起……” “……” “我真的……” “不知道该怎么做……” 艾希克斯的脸上，减淡的泪痕随风消尽，仿佛从未存在过。 “呵呵……” “……” “但我是恶魔……” 少女语气平稳的同时，提前察觉到空间异常的特纳抬起足甲，毫不犹豫地闪向了后方。 “……” “对于我来说。” 幽光亮起，巨大的龙骸破壁而出。 …… “杀人就是我的本责。” 第101章守护之龙 1 看着在掀起的雪浪中滑远的特纳，踏裂道路的寒冰龙骸挡在了艾希克斯的面前。 “……” 这是…… 颤动的绯色能流扩散张开，在包裹着寒气与光粒的龙骸背后形成了极具威压的四片龙翼。 伏下身体的巨龙握紧了右爪，那股力度难以想象，甚至崩碎了骨爪间覆盖的冰晶。 吼呜嘶———— 紧接而来的咆哮引发了音波，震开了大范围的积雪。 特纳将骑士枪架在身前，稍微阻挡了那股冲击的力度。 “……” 傀儡吗…… 不，应该不是。 —— 复现了右爪处碎解的冰晶，停止咆哮的龙骸转过身，看向了身后跪坐的少女。 完整无缺的项坠已经被她戴回了胸前，阴郁的神情下，她用另一只手遮住了缩起的右手，但无法掩盖的，是雪地与她苍白的指缝间残存着的殷红。 “……” 少女逐渐抬起的目光中，暗淡的竖瞳传达了某种信息。 ——…… 利齿合拢，律动的龙翼破碎为了四逸的光流。 那片繁光的结束，从分裂的空间里唤来了另外两只龙骸。 的确有扭曲空气的高温产生，却没有融化临近的积雪。 明橙的火焰，绯红的电流，苍蓝的冰晶。 以遣散光粒的寒冰龙骸为中心，组成了进攻的阵列。 “……” 也不是黯灵。 …… 来了。 顺着地面传来的震动，与龙骸一同冲锋的特纳做好了迎战准备。 喀嘶—— 瞬间的交锋，处于最前方的火焰龙骸被特纳挥动的骑士枪击中，它庞大的身躯因为强烈的震波失衡，在与地面擦出灰尘与雪花的同时倒飞砸进了路旁的店铺。 残骸碎屑飞溅的几秒，冲击波从后方寒冰龙骸的头部绽放，它的白骨身体大幅度倾斜，出现在它上方的特纳开始旋转武器。 ——…… 落下的骑士枪再次击中了倒下的龙骸，它的头部因此深深陷入了地面，破裂的冰晶四散飞溅。 “……” 移动视线的特纳踩在龙骸不能行动的身体上，漆黑的骑士枪在他手中改变形态，磁轨一样的装置出现在了展开的枪体中。 枪口的方向，是远处的电磁龙骸。 —— 迅速的开火声响中混杂了一些尖锐的杂音，由能量构成的弹丸破开电磁的虚构外壳，击中了龙骸的白骨。 爆散的暗蓝热浪模糊了色彩，重踏脚下的特纳向着在留坐在雪地中的艾希克斯凌空冲去，下方龙骸周身的寒冰尽数破碎，地面由于恐怖的重压绽裂开来。 …… 最后的阻碍还在。 利刃一般的电流扫来，在与特纳的骑士枪相交后迸出了巨大的火花。 “……” 翻身的特纳甩动骑士枪，切开了地面。 裂痕震动延伸，身形不稳的电磁龙骸很快陷入其中。 暗紫的光芒一闪而过。 低垂的枪身继续割裂着地面。 “……” 即使接近，艾希克斯也只是用那双平淡的竖瞳看着他。 喀咯—— 碎裂与摩擦声中，特纳手中的骑士枪镶入了地面升起的寒冰障壁，虽然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坏，但还是没能穿透。 “……” 暂时停下的特纳放松了手指，接着又猛地握紧。 自枪体圆周扩散的冲击波撕裂了冰层与千疮百孔的地面。 粉碎的霜花在石块和沙尘中四下飘散。 “……” 后面并没有艾希克斯的身影。 了解现状的特纳回过头，彻底成为废土的道路上，被他压制的寒冰龙骸已经重新起身。 破损的冰块还在从它的头部掉落，但后续补充的冰块很快覆盖了缺失的部分。 它的左臂爪心躺着前一刻消失的艾希克斯。 就这样失神了一会，少女偏过头，看了一眼望着她的龙骸。 …… “……” 这样的距离…… 思考的间隙，爬出裂痕的电磁龙骸想继续进攻，然而特纳投出的骑士枪精准击中了它的下颚，使得它再次向后方倒去。 ——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久违的虚空裂缝展开。 保护着少女的寒冰龙骸转过身，缓步穿入了其中。 “……” 果然是空间。 不能让她逃掉。 就在特纳准备行动时，某种不协调的感觉向他传递了一种信号。 那是他几乎忘记的。 疲惫。 “……” 骑士枪在他的右手重现，他加速冲向了寒冰龙骸。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接近，可以明显感觉到气温的剧烈降低。 毫无悬念的，那足够冻住他的装甲。 —— 喀啦的结冰声开始响起，铠装的速度不断降低。 “……” 可恶…… …… 还是晚了，在艾希克斯的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瞳闭上后，龙骸的长尾完全隐没在了空间的波纹中。 凝结的冰块被震动的空气击碎了。 不知何时冲来的火焰龙骸在扭曲的空气中刺出了长爪，移开骑士枪的特纳直接单手挡下了燃烧的爪间。 意外的冲击力分散到地面，让他在扬起的尘雾中后滑了一些。 “……” 烈焰攀上了特纳的身体，只有装甲传感器的紫色光芒还在火流中微弱的摇曳。 交织涌动的热浪间，龙骸幽绿色的眼芒闪耀着。 …… 令人厌恶的家伙。 “……” 特纳加重了力度，逐层炸开的震波消尽了白骨右臂上的火焰，击斜了龙骸的半身。 随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选择追击的特纳偏过身，躲避了从后方扫来的绯红电光，那股尖锐的能流直接切过了留在原地的火焰龙骸，让它在重击之下倒向了地面。 ——…… 远处低伏身体的电磁龙骸闭合了齿间，继续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看上去挺忙的啊。” “……？” 喀啦啦啦———— 意料之外的青年声音落下，无数暗紫的能量锁链从电磁龙骸附近的地面升起，冲向了天空。 “……” “不是来找你的，冒牌货。” 稍晚出现的埃拉落在了特纳身旁，那片受她指挥的黑雾围绕着几人的不远处，在街道上奔流散开，席卷吞没了即将伏起身躯的火焰龙骸。 吼咯咯—— 最终，收拢的锁链穿入了地面，将还在抵抗的电磁龙骸压倒，牢牢固定在了碎石间。 另外生成的部分也贯透黑雾中减淡的火花，似乎在包围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艾登？” “对对，是我。” 震颤的街道上，迈动着脚步的青年笑了笑，抬手将束缚的锁链完成了稳定化。 “刚好和埃拉有抽出时间。” 第102章绯色光辉 1 吼呜—— 艾登身前的不远处，散发着烈焰的龙骸终于被锁链彻底压制在了道路上。 这场战斗的结束，并没有停下天空的飘雪。 无数回转的冰花坠入扭曲的热浪，意外的是，它们安然无恙的穿过其中，到达了地面的终点。 “真是不得了，一会可别再喷火什么的。” 又是几条暗紫的锁链穿出，缚紧了倒伏龙骸的颚部。 ——…… 这次的龙骸虽然安静了下来，但它那对空洞中的眼芒始终幽亮着，凝视着在场的几人。 “……” “你和那女人交过手了？她在哪？” 明暗的火光里，低蔓的黑尘起伏散去。 稍微看了一眼对方破损的臂铠，阴沉的埃拉将视线抬起，望向了收起骑士枪的特纳。 “她已经用空间能力逃走了。” “逃去哪里了？” “暂时还不知道。” “……” …… “没用你的能力吗？怎么连几只黯灵都收拾不掉。” 看到一旁的埃拉缓步离开，艾登转过了头。 “打断四肢也行啊，不然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它们的结构不在我[破坏]的范围内。” “同能力？” “是我的能力对它们无效。” “嚯，厉害……居然有这种情况，我还以为你的能力天下无敌呢。” 摊开手的艾登随意地笑了笑，然后将目光瞥向了远处试图用雾刃蚀切电磁龙骸的埃拉。 “……”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很快转回了视线，他轻浮的语气平常了些。 “按照之后的指示吧，目前能力未知的情况下，暂时进行不了捕获。” “你没有办法吗。”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随着特纳的话音落下，看向龙骸的艾登短暂的沉默了。 眼前稳定许多的火焰燃烧着，抽象的勾勒出了苍白骨骼外的巨大形体。 “不如拿能用的设备分析一下？” “战斗的时候解析过了，不存在黯能量，也不是异能生物，结构的最外层有点像光团，内部看不了。” “……” 听完特纳的解说，没能保持多久严肃的艾登偏过头，用敷衍的态度笑了笑。 “基本和没说差不多……” “……” “行了，再想想办法吧，不然一会我不太好和埃拉应付。” “……？” 一闪而过的违和。 在艾登回身的前一刻，特纳清楚的察觉了龙骸眼芒的移动，那是错开两人的方向。 “……” 这家伙…… 听得懂语言？…… …… “艾登。” “有发现什么了？” 喀啦啦—— 没等他的话语脱口，锁链震颤的声音传递了过来。 仍然处在能量约束中的龙骸如同虚幻，骨与火之间逸散出了绯红色的淡光。 “……？” 什么…… …… 另一边的埃拉同样进入了警戒状态，她将垂下的镰刃抬起，以战斗姿态摆向了旁边。 呼—— 眼前龙骸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形体，逐渐分解为了荧亮的光粒。 那对幽色的眼芒也脱离了束缚，与满目的绚烂一同浮荡升高，最后在半空中开始消散。 “……” 置于这样不可思议的景象中，重新做好战斗准备的几人迟疑着放松了手臂。 时间流逝，漫天的光华飘尽，唯独留下了风铃般的回音。 以某种令人难以相信的方式，在几人的注视下，两只被捕获的龙骸全部化为残光消失了。 “……” “真是离谱。” 沉寂的气氛持续了一会，稍作环视的艾登解除了悬空的锁链。 “既然是能量体的话，应该是类似空间型黯灵的构造吧？” “空间吗……” 对于艾登随口的猜测，特纳的脑海中浮现了最初龙骸出现的场景。 [……] 那片裂缝的色彩与黯巢有着明显的差异，同时也包括着一些其他的不同。 空间型黯灵没有能力主动打开黯巢，它们的能力只局限在可见世界中。 “……” 似乎还拥有着一定程度的知性与理解力。 到底会是什么…… 可能是与代号骸能力相似，并且不携带黯能量的亚种吗。 …… 亚种…… 那只报告中的[死疫]…… 偶然回想起了什么，特纳的思绪停滞了。 “……” 重点错了。 [——] 还未等他做出行动，稍晚在视框中显示的通讯唤回了他的注意。 沉默后的等待与接通，另一端的大厅，身披着一件指挥服的老人在走廊边缓下脚步，从一并停止的画面中看向了他。 [“……”] [“特纳，现在回到本部。”] 语气的平稳遮不住他神色的阴沉。 [——] “……” 直到讯号的结束，伫立在原地的特纳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向了位于雪色中的废墟。 …… “看来这次你有的忙了。” 艾登瞥了一眼身后走近的埃拉。 覆有绷带的脸上，她淡漠的神情和往常一样。 2 静谧的街边，素白蔓上了天空下此起彼伏的繁华建筑。 或许是因为这份久违的平和，最早从四周城市间传达而来的陌生感淡去了许多。 [“……”] 几片飘落的雪花擦过了静滞的全息窗口。 黑暗里淡蓝的光点移动着，随后将焦点落向了雪地上的少女。 “……” “怎么样，梅卡普洛先生？” 回头的琳抬起了手，在她所指的方向，是两块堆起的雪团。 由下到上的渐窄，塑造了圆胖的身体，除了充当纽扣与双眼的石子，头部的部分还额外使用了一根胡萝卜。 当然，她的围巾也在上面。 那片交替的色彩围在雪人脖领的位置，缠绕了几圈，垂搭而下。 [“……”] “你看不看得出它少了什么？” 发现梅卡普洛没有回应，她又询问了一句。 [“我的资料库里没有对此记录。”] “你可是很厉害的AI，如果是你自己想呢？” [“……”] 蓝光闪烁了几次，声源窗口中的设备沉寂了许久。 [——] [“我认为，它缺少了生命。”] “诶？……” 这样的回答让琳怔住了。 平时根本不会想到的这一点，是她思维的盲区。 [“即使外在的构造与生物相似，它也只是失败品。”] [“因为生命的本身是不可赋予的。”] 对方还在说着。 “那……” “梅卡普洛先生，你认为……” 大概组织着语言，将手套交叠在一起的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认为你自己有没有生命呢？” [“我的本质由无机物构造，不具备生命的基础。”] 梅卡普洛的回答中没有任何的犹豫或思考，就像是某种提前准备过的台词。 “……” “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如果有了自己的思维，就是有了自己的灵魂。” “灵魂才是生命的基础。” [“……”] [“我无法对[灵魂]该词解析。”] 等待了片刻，梅卡普洛的光点闪动了几次。 [“但所谓的[思考]，是神经节点的相互作用，”] [“只要复现相似的神经网络并对其进行设定，就可以让任何搭载的物件拥有理想程度的自主思考能力。”] [“通常情况下……”] “那个才不是……” [“……”] 传达不满的话语让梅卡普洛停下了。 “那样的话，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的思考，除了身体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他也算是生命吗。” [“是的。”] 平淡的合成音和视窗中的光芒一样冷寂。 “……” 稍暗的天空上，是茫茫的雪。 琳的样子有些失望。 “形体只是外在的，你这样是本末倒置了……” [“……”] “而且你会像人一样思考。” [“那是由中枢……”] “可是你会犹豫。” 瞬间将目光移回窗口的琳看着那点蓝光，直接用提问打断了对方。 “如果只是解析我的话，再按照词语逻辑从数据库中生成智能答复，应该不需要处理这么久吧。” [“……”] “你还会说谎……” [“我的系统中没有录入谎言规则。”] “不，你说了。” 在琳认真的眼神里，有着梅卡普洛没能看出的意味。 所以又一次的如她所想，视窗的另一边没有做出答复。 …… “你说自己没有生命。” “这就是说谎。” [“……”] [“我不理解你的话。”] “你肯定会理解的。” 琳自顾自地说着，接着从地上捡起了几块准备好的石子。 “这个雪人，它缺的是嘴巴。” [“……”] “所以现在我们给它摆一个笑脸出来。” 看了一眼梅卡普洛的方向，专注的琳用只分出拇指的手套将散落在另一只掌心位置的石子夹起，小心地嵌入了与胡萝卜隔出一段距离的雪层上。 “嗯……” 一颗又一颗，石子很快消耗一空。 [“……”] “怎么样？” 确认好了没有遗漏的部分，她走到绽放笑容的雪人身旁站定，做出了炫耀般的微笑。 [“很完美的工艺品。”] “是你自己认为的吗？” [“……”] “嗯……这个叫雪人。” “要记好了哦。” 叮嘱的话音在飞雪的无声中淡去，打量着眼前的雪人，若有所思的琳抬起手，摸向了头顶垂下绒球的针织帽。 “……” [“预计气温与体表的热量流失，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第103章无心 1 [海洋类黯灵] [通常的黯尘会溶于水] [一旦接触水体，会转化为无法通过空气传播的二型黯尘] [该类黯尘离开水体后会自我消亡] …… [除去两栖类，海洋类黯灵大多数无法在陆地中自由行动] [因为此种黯尘的特性，目前所有已发现的，包括两栖类在内的海洋类黯灵，在离水状态下会失去非接触类的污染能力] [需要注意的是，海洋类黯灵不会因为缺水而死亡] …… [两栖类列表] [等级A ] [当前页数1/1] [1][灭绝者] [2][粉碎者] [3][深渊蛇][+] …… “艾丽卡……海洋类现在不会考到的，那是临海的[忘川]支部那边才有的特殊黯灵。” “……” 气氛安静的咖啡馆内，将脸颊贴在桌面的少女缓缓抬起头，稍显慵懒地眨了眨眼。 “嗯。” 和以往外出的时候不同，她少有的穿上了暗色的短裙与保暖袜。 而先前得到的那件银白的羽绒外套被她脱下，简单的叠放在了沙发长座上的位置。 ……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算是喜欢裙子。 只是过去被训练班时的贝琳嘲笑过，任何裙子都不会适合她这样的人，所以才赌气穿搭上的。 直到后来正式加入灰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战斗装甲，她才逐渐放下了过去的执念。 可能她早就已经养成习惯了。 “……” “喝点水休息一下吧，艾丽卡。” 座位的另一侧，卡米拉正用双手环着自己那一边的水杯。 只露出少部分的杯面上有着光滑的纹路，悠然浮出的热气还未来得及遮上她的眼边，就已摇晃着在空中散尽， “没有想和哈莉特说点什么吗，你们应该已经很久都没像今天这样一起了吧？” “……” 收叠窗口的艾丽卡划过右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放至温和的热水。 些许的暖意里，她转过了头。 坐在身边的哈莉特一直沉默着。 就在最早准备出行的时候，她也换掉了那件偏向作战的防护衣，改为了一套再平常不过的淡色冬装。 “……” 思考了一会，艾丽卡拿起挡在两人之间的外套，将其放在了长座上临窗的一面。 冬季的阳光并没有像冬季本身一样漫长，与其相反，它总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提前退场。 仅仅留下步入黄昏的黑暗，以及淡白帷幕下渐升的月色。 …… 记忆中的月光许久未见。 “要不，我再帮你们两个点点什么？” “……” 看了一眼对面询问的卡米拉，艾丽卡将目光移向了身旁。 “哈莉特，你还要什么吗？” “啊，不用了……谢谢卡米拉姐，就点艾丽卡喜欢的吧。” …… “艾丽卡？” “我没胃口，这样就好了。” “……” 几次的问答又回到了最初，无奈的卡米拉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翻到甜点页面的点餐簿放在了一旁。 “一会休息完，还想去哪里？” “都可以。” 伏在桌子上发呆的艾丽卡很快回答了，而相比她的心不在焉，哈莉特的那边更像是有什么顾虑。 截止到刚才为止，她最少看了三次通讯消息。 “我一会可能要回去了……” “是回伊丝佩克特那边吗？” “……” 听到卡米拉的询问，欲言又止的哈莉特抬起手，抓了抓头顶打理后微翘的发丝。 “怎么了吗？” “嗯……”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怎么了，哈莉特。” 艾丽卡也偏过了头。 “……” “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下定决心一般，保持镇定的哈莉特笑了笑。 这并没有掩盖住两人的疑虑，在那之后，艾丽卡说出的话让她的笑容僵住了。 “别装了，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 “你刚刚还在那边看信息。” …… “如果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一点忙。” 轻挪杯子的卡米拉附和了艾丽卡的话。 “……” 看着投向自己的视线，哈莉特低下了头。 面前杯中的波纹归于平稳，倒映出了咖啡馆顶面的灯光。 寂寥的窗外，伫立于路边的街灯也亮起了，一切都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变化，代替了远去的落日。 “哈莉特？” “……不行，贝琳不让我说的。” “贝琳？” 想要改口已经晚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紧张的哈莉特默默抿起了嘴。 “她怎么了吗？” 带着少许疑问的艾丽卡稍微偏过了原本的坐姿，以便更好的看到对方的样子。 “没……” “……” “总之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在两人的注视下，起身的哈莉特抓起了近处的衣物，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身后的大门。 “……？” “她平时应该不会这样吧。” “是啊。” 移动目光的艾丽卡回应着卡米拉。 随着那扇泛上霜气的大门落回，少女离去的背影融入了悄然降临的雪夜。 “……” 确认哈莉特确实没有再折返后，艾丽卡回过头，慢慢拿过了对方留在桌面上的杯子。 里面留下的是类似咖啡一类的饮品，大概剩余了一半不到。 “队长，你喝吗？” 轻晃了几次杯身，她将杯子放在了长桌偏中的位置。 “嗯……确实挺浪费的，给我吧。” “……” “不过贝琳的话……” 拿起杯子的卡米拉喃喃着，在眼前的不远处打开了通讯视窗的列表。 …… 贝琳的名字还在那里。 如果只是从表面来看，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差别。 “说不定是她们有什么约好的事情。” “……大概吧。” 听着卡米拉的话，艾丽卡将视线落向了窗外的夜色。 “……” 稀疏的雪片纷飞着，不知为何，那种莫名的预感又来了。 即使对现况一无所知，她依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样的猜测并不是正确的。 过去，也是最初的那次，是在月夜下的废墟中。 …… “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见到过贝琳了吧，不如今天跟着哈莉特一起去看看她？” “……” 坐在对面的艾丽卡自顾自的沉思着，除了必要的话语，她没有去注意被卡米拉推远的空杯。 “艾丽卡？” “啊……” “怎么样。” “……” …… “嗯。” 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了神，放下犹豫的艾丽卡轻轻点了点头。 第104章音符的末端 1 [哈哈哈哈……] [队长你又把重要的事忘记了。] “……？” 虚幻之间，熟悉的声音透露着欢快。 那片始终朦胧的树荫下，就在身旁的不远处，穿着黑色风衣装甲的少女笑着俯下了身。 “……” “没有吧。” [明明有的。] 紧跟着落下的话语，眼前的少女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不太清晰，但是可以看到那头棕红色的短发，与嘴角咧起的笑意。 “是吗……” [当然了，下次可不要再忘记了。] “……” [那就是……] …… 2 [该起床喽。] “……” “嗯……” 轻缓的呓语落下。 逐渐张开的双眼中，充斥的是被适应的黑暗。 隐约有几点家电的微光和按键上的荧亮混合在一起，简单柔和，组成了黑夜里的彩色星辰。 “……” 已经晚上了？ 前一刻还伏在茶几上的贝琳惊觉地直起身，转头看向了阳台的窗外。 笼罩的夜色下，城市与街道的光辉散漫的透过雪花，映亮了高处朦胧的天空。 “……” 又下雪了啊…… 缓和的贝琳抹了抹眼角。 就这样将重心放在左臂，她撑着稍显沉重的身体站起了身。 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中午前小睡一会，不过现在看来，同梦境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时间观。 “……” 无奈的叹息过后，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的贝琳起步缓缓走过四下黑暗的客厅，用指尖轻探着触及了那点荧弱的光。 随后泛开的白刺痛了她的眼。 她本能地抬起手臂，勉强挡在了垂搭着几缕发丝的额前。 这样的周围，一切有些过分的清晰。 “……” 还是开个暗点的吧…… 按键轻响，回归的黑暗里，她轻滑的手指按下了紧邻的一边。 嗒— 这一次顶灯的光芒柔和了许多。 虽然在照明范围上无法比及先前，但可以让她感到放松。 “……” 一天过的还真快。 …… 说不定…… 以后每天都是这样了。 自嘲的贝琳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了回家时放置背包的位置。 门前的样子没什么改变，曾经反射在地板上的阳光消失了，作为替代的是模糊的灯光。 “……” “过来。” 对着倚靠在不远处的单肩背包，扬起嘴角的贝琳伸出了手。 只不过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愿，纹丝未动的背包依然留在原地。 …… 她不满地向台边转过了头。 下一秒，平放在一旁柜台上的烟灰缸忽然移至了毫无支撑的空中。 “……？！” 在那之后，水晶的缸体穿入波纹，转而重现在了背包的顶端。 “……” “不是这样啊……” 看到没有物品被损坏，无奈的贝琳用手扶住额边，松了口气。 毕竟是从未接触过的能力，想要到达运用的程度，大概还需要更多的练习。 想到这里，她重新将目光落向了背包上斜靠的烟灰缸。 即使处在光芒暗淡的黑暗中，那样精美圆润的外形也很是显眼。 “……” 说起来…… 那个烟灰缸，自从买到，好像就用了一次。 …… 贝琳还记得。 那时桀骜的她本来是想像其他人一样学得酷一些，结果没想到，烟草的味道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不仅没能得到什么，反而带来了许多麻烦。 好在那件偶然买到的透明外形很漂亮，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将其一直留在家中。 …… “呵呵……” 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用来放点什么。 轻笑着摇了摇头的贝琳走到了稍微被压塌的背包前蹲下，在拿下烟灰缸的同时伸手划开了咬合的拉链。 出现在眼前的，都是一些日常的杂物。 在最底层的部分，另外还铺叠了几件收起的衣装。 贝琳的目标不在那边，她想找到的是自己的耳机。 上午留下的记忆里，她有放进去。 “……” 这里…… 还是这里…… …… 找到了。 偏开几处物品的妨碍，她伸手从分隔旁拿回了白色的耳机。 不出意外的，上面的线又打结了。 “……” 对了，那个还在衣柜里。 音乐也应该都存在里面。 想了想，起身的贝琳顺手划上了背包。 “……” 好像又有点困了…… 明明是刚起来，这怎么行。 “嗯……” 为了甩开眼下如影随形的困意，她用左手扶住高举的右臂，尽量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伴随着胸腹的伸展，少许细微的痛感再次提醒了她。 “……” “呼……” 这样就精神了。 3 嗒—嗒—嗒— 凝结着寥寥霜花的窗外，雪空依旧。 坐回客厅沙发上的贝琳轻短地点击着眼前全息视窗的面板。 灯光下的气氛很是平淡，空寂的键音里，她偶然看到了收信区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 有人找我吗？…… 放下先后塞好两侧耳机的右手，贝琳切离歌单，略加猜测地打开了位于角落的通讯列表。 全部的消息都集中停留在一处像素的头像上。 “……” 原来是哈莉特。 …… 她点开了页面。 收到的消息一一被显出，其中的大部分短句是询问的语气，比如地点或是安好。 剩下的部分则是担忧，对方似乎对她的沉默并不放心。 “……” 先回复一下好了。 [……] [刚刚在家里睡觉，没做什么。] “……” 看着发送出界面的短句，静坐的贝琳考虑了一会，又继续补充了一行新的文字。 [不用担心我。] “……” 好，完成。 贝琳伸过手，拿起了早就倚放在身边的吉他。 光洁的琴面映出了远处的灯光，在腿边架好吉他后，她点下了面板中音乐的播放键。 嗒—嗒— 暂时空置在音孔下方的指尖抬落，敲击了几次琴面。 空虚的余音里，她没有等到伴奏的响起。 “……？” 没有声音？ 下意识地，疑惑的贝琳查看了视窗中的播放面板，可以清楚看到的是，那边的进度并没有出现异常。 “……” 突然间的思绪，她将收回的手放上耳机的调整键，重复按压了几次。 这次的结果如她所想，没有任何呼应的微光渗出。 …… 雨落。 水潭。 雾气的寒意。 白中之色。 “……” 果然是泡水了…… 扫兴的贝琳收叠了窗口，顺手将拔下的耳机扔在了茶几上。 一同传来的脆音，她没有去理会。 “……” 下次再买个防水的好了。 …… 先随便弹弹吧。 —— 贝琳尝试着拨动了琴弦。 然而手中吉他的声音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相比平常，现在的音调有些奇怪。 “……” “啊……” 忘记调音了。 松了口气的贝琳缓和了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接着她偏过头，把搭在品格间的手指移动到了弦钮的位置。 …… 彼此并列，六根相伴的弦。 从宽到窄，从粗至细。 从光辉到褪色。 人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 “……” 她一边轻缓地弹着，一边听着反馈变化的音调。 一次又一次的扭转，没有就位的琴弦逐一收紧。 …… 但是，只有所谓的最后。 只有那一根最为浅淡的线，才能发出最为高亢的鸣响。 ?—— 终于，印象中完美的音色回荡起来，让对此期待许久的贝琳感到了一丝欣慰。 “……” 好了…… 现在可以弹了。 …… 深沉的呼吸消散了。 将悬在品格上的部分压下，贝琳并起两指，扫过了排列的琴弦。 ?—— “……” 回想着脑海中平缓的音符，贝琳变动着按压的手指。 那片极富穿透力的旋律随之改变，在虚幻的音海中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为什么会想到学吉他呢。] 曾经，有人这样问过她。 …… 就是因为喜欢吧。 那时的她没有想过太多。 当然，也没有想到对方接下来会说的话。 [可以教我一点吗？] …… 这个啊…… 那一次，她笑着拒绝了。 …… 因为…… …… 手上。 可是会起茧的哦。 ?—— —— “……” 些许疼痛撕开了音海间飘荡的回忆。 想要弹奏的手僵在了仍存余音的弦边。 仅存孤单的世界，寂寥的雪光倾洒在她的脸颊上。 “……” 真可惜…… 贝琳垂下缠有绷带的右手，将失声的吉他放在了一边。 “……” 如果能和以前一样…… …… 未完的思绪停留在了那一刻。 代替琴音回响的，是少女的轻叹。 第105章旧日 1 灯光的阴影边，转身的贝琳关好了衣柜门。 先前挂着的外套已经被取出，在将手穿入衣物的袖口后，她拿下了叼在嘴边的袋装面包。 最喜欢的吉他是没有办法再弹了，所以她的计划是出去散散心。 感受一下外面许久不见的夜景，以及，她希望能顺路买到当前耳机的替代品，或是其他一些符合心情的杂物。 …… 看情况再说。 “……” 一路撕着包装的贝琳抬起手，关闭了临近的顶灯开关，随后顺着黑暗里的荧光，她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门前的小灯。 那片轻淡的光芒虽然无法照亮室内，但它足以将少女的身形笼罩于暖意下。 就这样，一边做着出行前的检查，贝琳咀嚼起了咬下的面包。 大概是晚餐前饥饿的原因，她意外觉得味道不错，虽然里面只有一点点甜味的夹心。 “……” 只吃这个应该也没问题吧。 …… 很快，兜帽也就位了。 放松的贝琳伸出手，握向了大门的把手。 不过她没想到，比这更快一步的，是传来的叩门声。 —— “……？” 谁啊……不是有门铃吗？ 声音还在持续，暂时放下疑惑的心情，收回手臂的贝琳将身体贴近，看向了眼前的门镜。 对于门外人的身份，她多少有猜到。 只是她并不认为，哈莉特真的会这么快找过来。 “……别敲了。” 贝琳打开大门上的锁，稍微向着外推了一把，被阻隔在门后的少女也随之退后，小心地移步到了另一边。 “……” “贝琳？……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这不是挺好的吗。” 看着门外的哈莉特，漫不经心的贝琳又咬下了一口面包。 “那就好……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有点不放心。” “我回了。” “……是吗？” “可能是有点晚……先进来吧。” 没有再继续追答，贝琳脱下鞋子，在门前让出了一处位置，以此示意对方可以来到家中。 “你是要出门吗？” “是啊，不过晚点也可以。” “……” 若有所思的哈莉特放缓关门的动作，将视线从贝琳离开的背影放到了延伸至黑暗的地板上。 “没想到你会来，家里还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东西。” “没事，我这样不会耽误你吧，要不我……” “……” 部分像是脚步的声音引起了贝琳的注意，于是她停下想要开灯的动作，转而看向了还未闭合的门隙。 “……？” 确实是有人在接近。 等到哈莉特反应过来时，门边的一隅已经被对方抓住了。 “……” “艾丽卡？” 尽管那件银白外套与短裙的陌生搭配还未能取代属于对方的印象，但是毫无疑问，那不是别人。 这次她真的有些意外。 “你果然来找贝琳了啊。” “……” 随着哈莉特的沉默，放下手臂的贝琳偏开了头。 此时的她突然想留在黑暗里，将自己的一切暂时隐藏。 来自门口的光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那股暖意一如既往，即使是现在，它也依然想着要破开一切所接触的暗。 “贝琳？” “……” 出现在门边的视线，代表人数又增加了一人。 那是和艾丽卡同行，却一言未发的卡米拉。 …… 接受总比逃避要好。 至少前者能够彻底了结后事。 “……嗯，都进来吧。” 做出微笑的贝琳重新抬手按下了开关，熟悉的光芒在室内点亮，同时照亮了她的脸。 “……” 正如她的预料，寂静的氛围取代了几人的话语。 2 “……” “喝吧。” 环视着在客厅落座的几人，神情平淡的贝琳将最后一杯热水放在了卡米拉面前的茶几上。 “只有这个了。” “你真的……一个人去和空间型黯灵战斗了吗？” “是啊，不过那都是一周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贝琳，你这样太冲动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嘛。” 沉默了片刻，坐回沙发的贝琳倚靠在了身后的抱垫上。 “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黯灵，而且它当时已经抓住哈莉特了，如果再晚一点的话……” “……” “还是要庆幸它会放手吧，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魔术师]。” 卡米拉与贝琳交谈的间隙里，坐在沙发上最远处的艾丽卡默默地看了几次对方的眼边。 那道疤痕的观感，让她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曾经相似的境遇，不同的结果。 “……”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资格想这些。 …… “你的队员呢？她们没事吧？” 听到卡米拉的后一句话，神情变化的贝琳怔了一下，接着她用手挡在脸前，勉强笑着看向了别处。 “呵呵……她们啊……” “……” …… “抱歉……” “……没什么。” 四周的气氛蒙上了阴郁，将左腿蜷起的贝琳干脆斜躺枕在了抱垫上。 近乎空白的思绪间，她的身体陷入其中，传来的触感是无比柔软。 “总之……” “我挺好的……” “可能等一下我还要出门，你们要留在这里吗？我不介意的。” …… “……我和你一起去吧。” 回答她的人是哈莉特。 “我是去逛街哦，你不喜欢的，很无聊的那种。” “没关系。” …… “那……艾丽卡也……” “不用了。” 叫住了转头想要询问对方的卡米拉，贝琳继续说着。 “你和她单独一起吧。” “……” “应该是禁闭太久了，感觉她的心情比我还糟呢。” 两人短暂的相视，无言的艾丽卡偏开了目光。 “……” 大概贝琳说的没错。 她确实不能像对方一样轻松的笑出来。 甚至包括言语在内，都很难做到。 或许还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 忘记的时间…… “……” “对了，我没在的这一周，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向着卡米拉移过视线的贝琳缓缓坐回了身。 “大事？……是指什么样的？” “比如灰烬，黯灵……还有物价……嗯……” 话音未落，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 “……” 奇怪…… 某个快要被忽略的必要过程重现在了她的脑海。 “上次的那场作战……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是费利克斯?特纳来了吗？” “应该是吧……我们了解不到那么多，当时是黯能量屏障突然消失后，所有的黯灵就都逃进黯巢了。” “是吗……” “……” “啊……” 察觉到卡米拉和另外两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略带慌乱的贝琳从嘴边放下了手。 “……？” “不好意思，又咬指甲了。” “……” “后面处理的还好吧？” “嗯，还算顺利，城区的整体已经恢复很多了，暂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果然应该说……不愧是[追放者]吧。” 赞叹的余音里，没人注意到贝琳神情上的那抹变化。 应该说，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嘛……” “……” “出发吧，哈莉特。” 她扶着靠垫站起了身。 “去逛街了。” 第106章雪游 1 “……” 久违的雪啊…… 前路茫茫，街边漫步的贝琳抬起左手，从半空中接住了几片飘落的雪花。 摊开的手心之上，微小的六角形冰晶在露指手套的布料上沉寂，而比夜风更加冰凉的触感来自于指间，那是几点融化的水珠。 “贝琳，你真的不要围巾吗？” “不用，我这件足够了。” 从思绪中回过神的贝琳笑了笑，接着看了一眼身旁跟随的哈莉特。 飞舞的雪片同样沾在了她的衣物上，相比自己的发色，霜点在她的发丝上更为显眼。 “说实话，睡的太久真的连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 “上一次你有时间出来玩的时候，是和我还是和艾丽卡来着？” “我也忘了……” 沉默了一会，哈莉特说出了贝琳意想之内的答案。 “最近忙的有点多。” “嗯……确实。” “……” “不过还好你们都没事，没有伤到哪里。” 即便茂盛的绿意被满目的雪色取代，夜晚的街道依旧繁华，这让环顾四周的贝琳感到了些许安定和温暖。 更重要的是，她并非独自一人。 “对了，你们都换成常装了啊，连艾丽卡都换了……是灰烬那边有假了吗？” “没，是今天情况有稍微好一些，所以暂时可以不用加班，不过明天还是不行。” “就是说，只有今天才有时间好好玩一下了吧？” “对……” “……” 贝琳长呼了一口气，接着把目光放向了远处的街景。 “有种跟不上潮流的感觉呢，真不适应……” “……” “大概我确实该退休了。” …… “哈莉特，你说……我以后做点什么好呢？” 悠闲的视线扫视着几家开放的店铺，沉思的贝琳屈起手指，将指侧抵在了唇边。 “如果是这方面的话，你应该懂的比较多吧，指点我一下？……我可不想混着日子过，那样太无聊了。” “呃……” 看着贝琳稍微偏过的脸庞，哈莉特陷入了思考。 她明白对方的话中所指，只是她的确很久都没有去接触了。 “以前我都是随便找的临时兼职，没有能做很久的。” “那你是在哪里找的？” “……都是路上看到的一些招聘信息。” “这样吗……” 若有所思的贝琳转过头，留意了一下路上显有文字的屏幕，其中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或是普通的介绍与宣传。 “嗯……” “你现在还不能工作啊，你的伤……” “不要紧，我之后再找适合一点的就好了。” 略带笑意地说着，贝琳移开了视线。 “对了，要吃点东西吗？那边好像有卖鲷鱼烧的。” “啊……好。” 有了下一步的目标，还未等重新起步的二人走近远处的店铺，神情变化的贝琳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贝琳？”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你去买比较好啊。” 她抬手摸了摸左边的脸颊。 虽然皮肤触感和平常一致，但还是能感受到少许的异样。 不知为何，莫名的顾虑阻止了正要开口答应的哈莉特，这让她想到了什么。 “没关系的，别人肯定不会在意那些……我们一起过去吧。” “……” …… “别吓到小孩子就好。” 犹豫了片刻，贝琳笑了笑。 2 嗒嗒— 鞋子踏上台阶的声音渐近，坐靠在店面后椅子上的男人抬起了头。 映入眼中的是两名结伴的少女。 于是他放下手机，起身缓步走到了烤炉前。 “……” “要六个，分两份包。” 店内的男人一言未发，准备付账的贝琳扫了一眼炉架，在排列的铁格间，只有三枚嵌置在其中的鱼饼。 很明显，她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等待。 因为炉面的温度，店铺内迎面透来的气息充满了温暖。 那片气息盖过了雪夜的寒冷，为周围增添了一丝家中熟悉的感觉。 “呼……” 安逸的气氛里，贝琳搓了搓手。 “你冷了吗？” “不冷啊，就是以前的习惯而已，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一团团豆泥坠入素白的奶浆，某种特别的香味散发开来，让两人的身心都随着嗅觉轻松了许多。 “哈莉特，你喜欢吃豆类的食物吗？” “红豆这样的吗？” “不止，也可以是绿豆黄豆和黑豆啊。” “……还算是挺爱吃吧。” “这样啊……” 贝琳看着眼前的鱼饼，做出了思考状。 “说实话，我不爱吃那些，但是我很喜欢鲷鱼烧里的红豆……是因为甜的原因吗？” “应该是吧，我听说过，多吃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 “多吃甜食？” 顺应着哈莉特的话题，从炉架上移开目光的贝琳转过了头。 “嗯嗯。” “那个就算是真的……万一吃多了变胖，也就没办法开心了吧。” “这个……” “不过，确实有很多人喜欢甜食呢。” 不同种类的食材与成品一一浮现在贝琳的脑海中，让她的回忆也染上了淡淡的甜味。 “说不定就是你说的那样。” 最后，她笑了笑。 “那我们都算是甜派了。” “没错……那卡米拉和艾丽卡她们呢，你觉得她们应该叫无甜……还是少甜？” “……叫健康派？” “嗯……” —— 一声轻响，烤炉被翻开了。 那柄不大的夹子穿透四溢的香气，夹起了成型的鱼饼，酥软的表面上，是鳞状的纹理，所有的场景都让人垂涎。 “贝琳，已经好了！” “还挺快的。” 只填上一块面包的胃部比它的主人更为急切，伸手从男人手中接过纸包的贝琳清楚的感受到了。 “……” 她仍然习惯地把第一份递给了哈莉特。 然而到了第二份，对方依然是从炉上所取，似乎一开始烤多的部分并不是为了补充。 “……这三个不是卖的吗？” “那三个凉透了，口感不好。” 装好鱼饼的男人轻描淡写地回应了询问的贝琳。 “嗯……” 接过第二份的同时，贝琳的余光偶然留意到了一旁的小型投影屏。 那是几排对她有帮助的文字 …… 一人…… “对了，老板，你这里招助手吗？” 没有品尝鱼饼，她直接问向了将要回身的男人。 “是你这位朋友要做吗？” “是我。” 留意了一下身边咬下饼边的哈莉特，贝琳随即做出了回复。 不过对方的神情并没有如她所想。 大概有些难以看懂。 “这样啊，抱歉，我这边主要还是想招年龄小一点的，这样方便一些。” “嗯，知道了。” …… “走吧，哈莉特。” 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身的贝琳对着怔在原地的哈莉特招了招手。 “……” “下次再来。”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隐约的，话语中透露着什么。 第107章未完之结 1 “贝琳……你没不开心吧？” “……？” 减小的雪花间，有所疑虑的哈莉特问向了身旁一言不发的贝琳。 她正咬着手中的鱼饼。 “没啊，就是感觉大街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 “上午的时候人有点少，不过晚上还是挺多的。” “那就好……我现在还想不到适合你的工作。” “啊……那个啊，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那么在意，我嘛，是无所谓的。” 偏过头的贝琳仍然笑着。 “反正早晚都会有，急也没用。” 街灯远处的建筑一轮又一轮的延伸，排列到了两人此行的终点，四周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对了，哈莉特，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衣服？” “你这件衣服，我从去年就看到你在穿，没打算换一件吗？” 她用目光观察着对方身上的衣物。 “有啊，但是没有时间，明天还要……” “我帮你买吧。” 吃掉最后的鱼饼，贝琳用左手灵活地将纸包夹叠，然后精准甩进了路边的回收桶。 “你帮我买？可是……” “不用考虑那些，之前发了那么多的伤费，一百件都是小事情。” “……” “别看我现在退役了，我的等级还是比你高的，长官的话你可要听，呵呵呵呵。” 对于哈莉特，贝琳的笑有点久违。 如果平常的微笑不算笑，那么她几乎没笑过。 从那个原本充满希望的春天开始。 “是，贝琳长官。” “我开玩笑的，以后可千万别那么叫我，难听死了。” 对着懒散回应的哈莉特摆了摆手，将手揣回外套口袋的贝琳看向了身前那列向下的台阶。 那是可以通往道路另一侧的地下通道。 底层宽阔的同时，在两侧空余的空间还设立有数家不同种类的店铺。 “我记得，这下面也有几家店……就先从这里看起吧。” “我都可以。” …… 视角变化，一阶又一阶，放缓的脚步踏下。 台阶上的积雪消失了，顶边的结构挡住了飞落的雪花，将蔓延的白留在了两人的身后。 眼前的场景一点点的平稳，旁侧的不远处，店铺的橱窗投射着灯光，那份简单却不显单调的暖芒混合着光晕下的人流，确确实实的为这安静的地下带来了繁华。 “今天的人还真的不算少呢……嗯，这边也有卖吃的啊。” “……真的诶，我记得上次还没有。” “应该是新开的吧，还吃点什么吗？” “不了，刚刚吃饱了。” “……” 来回扫视着地下街道的两旁，短暂考虑后的贝琳停在了一家规模中等的店铺前。 顺着她的目光，哈莉特看到了顶端实体招牌上的文字。 [常装，可定做……] 除了最大的店名，还有几个关键词映入了眼中。 “稍微，有点好奇这家店。” “那就先进去看看呗，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 “我啊……” 若有所思的贝琳抬起手，仔细地看了看自己外套的袖子与胸前。 这件衣服本身是较早的设计，整体风格不算突出，另外她还有几件类似的，基本都是以中性化为主。 比起这些，她更喜欢那套在灰烬任务时所穿的特化型隐匿装甲。 …… 说不定是审美退化了。 “贝琳？” “啊，没事，稍微想了点东西……” “……” “先进去看看吧。” 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毛病，总是发呆，这样下去应该不会得痴呆症吧。 带着些许的无奈，在步伐间默默思考的贝琳先行推开店门，为身后的哈莉特留出了一条路。 这一系列的动作牵动了门边悬挂的风铃，于是在这冷清的室内，多了一阵回荡的细脆铃音。 “……” 风铃…… …… “欢迎光临，想买什么。” 平和又稍显冷淡的女声。 柜台的后方，一位蓝灰色长发的中年女人站起了身。 大概是为了让整体的仪容不会显得过于疏忽打理，她在及腰的下端简单束起了雅致却光泽暗淡的漫长发丝。 而那件没什么特点的短风衣随意半敞着，可以看到更里面衬着一件朴素的针织衫。 略带阴郁的神情下，移过的瞳孔如同无光的祖母绿般，数缕浅淡的皱纹分布女人的眼角，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也依旧没有遮盖住那柔美的容颜。 “啊，我们先看……” “你这是怎么了？……” “……？” 随着开口的贝琳将头转过，对方看到了她的左脸。 出乎两人意料的不止如此。 那位皱起眉头的女人急匆匆地走出了柜台，接着小步来到了来不及反应的贝琳身前。 “没事吧？” 靠近的第一时间，她用双手扶住了少女的脸边。 “疼不疼？” “呃……” …… “诶……” 一旁惊讶的哈莉特不自觉地让开了几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贴近的两人。 “这么漂亮的脸……如果我女儿也这样，那我可怎么办啊……” “阿姨，您冷静下……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被控制住的贝琳无法行动，只能任凭对方急切的目光移动着，反复检查她的脸颊与眼瞳。 “我们是来买衣服的……” “……衣服？” 停下了想要在少女脸颊上抚摸的手，有些疑惑的女人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排列的栏杆与衣架。 她无声的嘴边像是在喃喃着什么，直到气氛凝结的几秒后。 “抱歉……我差点忘了。” “……？” 从眼前女人的身上，贝琳察觉到了一份违和。 好在对方终于放手，这才给了她机会，让她能够活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这是老伤了，阿姨，不用担心。” “真的不好意思……我有的时候可能就会这样，你们别放在心上……” “……” 长舒一口气的贝琳横过手臂，抚了抚腰侧。 “随便看看吧，如果有喜欢的衣服，这次就不用付账了，就当我送你们的。” 尽管女人的态度很热情，但经历过刚刚的事，现在传达给两人的感觉就只有一种莫名的怪异。 “我们不会占这些便宜的，您开店也不容易。” “那是什么话，我不差这些的，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比较辛苦，尤其是那些战斗员，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出去对抗怪物，真是太可惜了。” “……嗯，还好吧。” 一旁话语未停的女人回到了柜台内，在敷衍的跳过了话题后，重新起步的贝琳回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不远处的哈莉特。 见状的对方稍微安下了心，和贝琳一样，她也移步走入衣架的过道，观察起了悬挂或摆放的服装。 …… 在顶灯光芒的下方，映入眼中的无一例外都是女士衣物。 服装彼此摆放的位置虽然整齐，但仔细看过去的话，就会察觉到具体分类的混乱。 刚刚她有大致看过，其他的行列基本都和眼前没有太大差别。 “……” 店名好像没说是女装店吧…… 之前倒是没进来看过。 低头察看的贝琳随手拿起了其中一件感兴趣的衣物。 “哈莉特，这件你穿怎么样？” “……那不是夏装吗？” “是啊，你说这里夏装怎么也这么多啊。” 轻松地笑了笑，她将那件百褶的短裙放回了原位。 “虽然还可以……但是现在买了的话，放到夏天就会变旧了。” “是哦。” 脚下洁净的地砖反射着模糊的光团，它们排列着汇集向了店内的中央。 在衣架间过道交集的最中心，额外空出了一片像是小广场的区域。设立在那边的，是一处高起地面的开放式展台。 一件最为特殊的，像是礼服一类的连衣长裙悬挂在架子上，由围起的栏杆所保护。 “……” 那是什么…… 贝琳最先注意到了那里。 目光的所及，淡色与纯白的薄纱层层叠叠，盛开绽放着，构成了似真似幻的裙身。 星空般的帘幕轻如蝉翼，极具浪漫的从肩膀与胸侧垂下，装饰了整体的色彩与空缺。 头冠的部分，则固定在上方，点点淡芒扩散开来，给了所有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如果不是尺码的违和，初次见到的两人几乎快要以为这是一件特别定做的礼服，为了某场夜色下的辉煌晚会。 “……” “非卖品……” 不大的铭牌上刻着一串简单的文字。 “哈莉特，你说……” “阿姨！中间的这件礼服是什么？……” 还未等贝琳说完，同样受到吸引的哈莉特已经将声音抬高，呼唤起了被店内摆设遮挡在另一边的女人。 “……是说那件非卖品吗？” “嗯，就是那件。”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又响起了，随着声源的由远及近，片刻不见的女人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 “这件的话……” 一边说着，她的脸上泛起了笑意，那是某种真正能让人感受到温暖的笑容。 “这是我帮我女儿买的生日礼物，漂亮吧。” “阿姨您还有女儿啊？” “是啊。” “……她叫什么，多大了？” …… 看了一眼身旁好奇的哈莉特，沉默的贝琳思考着，将目光放在了女人的脸上。 “她叫露娜，明天就是她7岁的生日了，什么我都帮她准备好了，就等她回家了。” “哦哦……那她真的太幸福了。” “是啊，我们家露娜可可爱了，是让人忍不住抱起来的那种，你们要看她的照片吗？” “……我看看。” …… 和哈莉特不同，贝琳没有去看女人从里侧口袋中拿出的照片。 像是要确认什么的，她把视线移回了不远处的礼服。 [常装，可定做……] 最初在店外看到的关键词。 “阿姨，您有自己的店，为什么还要去买衣服，自己亲手做一件不是更好吗？” “……” 想象中的回复没有到来，对方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阿姨？” “……是啊，都这么久了，我的女儿还没有回来……我的尺码是不是做小了……” “……？” “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大了吧……” “阿姨……您说什么呢……” 哈莉特疑惑地看着目光有些出神的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阿姨？……” “嗯……” 无视两人的声音，对方转而坐上了一旁的沙发长凳。 一阵沉思过后，她支起了脸颊。 “怎么了？” “……” 默不作声的贝琳再次移过视线。 …… 这一次的她，看到了礼服上积落的微尘。 第108章往时交接 1 墙面壁灯的光芒照亮着四周，在风铃淡去的余音中，一前一后走出的两人关上店门，停留在了地下街人流稀少的路边。 “怎么了贝琳，突然拉我出来，还没和那位阿姨……” “有些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沉低声音的贝琳看了一眼身后，接着收回了拉着对方袖边的手。 “她应该是需要自己安静一下，我们再留在那里就是打扰了。” “你的意思是……她……” “先去旁边的店看看吧。” 没有正面回答哈莉特的疑问，贝琳转开话题，用目光示意了一家位于对面，牌匾风格更具层次感的店铺。 “那家吗？” “嗯，怎么样。” “……好像还不错。” “走吧。” 简单看过了暗色调的店面，尽量甩掉先前思绪的贝琳呼了口气，和跟随的哈莉特一同离开了门旁壁灯的范围。 尽管时间已经到了不早的时候，但道路上来回的行人却依然没有减少。 繁华的夜晚，有许多人沉留于此。 大概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才是最好的时间。 “……好像有点想喝甜的了。” “那一会我们一起去买点吗？” “不用了，饮料喝多了不太健康，还是少点吧。” 走在最前的贝琳低声喃喃着，没什么考虑地拉开了身前的店门。 这一次的门边不再有垂挂的风铃，在装饰截然不同的店内，迎接两人的是稍显热闹的气氛。 “这么多人……” “是哦……说起来，刚刚那家店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等待了片刻，让出门边的贝琳扫视了视线中的近处。 即使不考虑客流，只是从规模上来看，前一家的店铺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数排整齐分类的衣物或是悬挂，或是码放在特制的衣架边，上面清楚的贴有价位的标识。 另外包括前台的位置，可以看到不止一名的导购员，他们都在为来到这里的客人忙碌。 “……” “欢迎光临，两位想要买什么，是冬装吗？” 注意到了门口滞留的两人，其中最近的一名身穿暗色调制服的女人独自上前，停在了旁侧。 她的年龄不算大，相比两人要年长一些。 “我们先随便看一下，不麻烦了。” “好的。” …… “我们先从哪一边看好一些啊。” 送走了询问的导购员，与贝琳结伴向前走出几步的哈莉特看着满目的色彩，逐渐陷入了思考。 “你看看哪里比较喜欢吧，要不分头也可以。” “……” …… “迪娜！是你啊。” “……？” 想要就近查看衣物的哈莉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身前的不远处，快步走来的是一名抱着深色冬季外套的少年。 “里切尔？” “没错是我，这么久没见，真的太巧了，没想到你也会来这家店，是来买新款衣服的吗？。” 面带微笑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会不时地看几眼站在一旁的贝琳，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呃，不是……我是和贝琳一起来的，就是随便逛逛。” “贝琳？……哦！您就是那位，被称作[鹰眼]的贝琳长官吗？……果然很威风。” “……” “初次见面，叫我里切尔就好。” …… “嗯……你好。” 对于面前少年的招呼，有些不想交谈的贝琳勉强做出了回应。 然而这并没有减少对方的兴致，将话语短暂的停顿后，他重新看向了最近的哈莉特 “话说起来，有点没想到你能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太好了，最近应该很忙吧。” “还好……你也是啊，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可能……” “没啦，那次我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就借口先跑了，还好我走的早，不然肯定要被那个四手怪给撕了。” “……是挺危险的。” “能保住命才是最好嘛，就是因为那个，我现在都还有点不敢回去干活……不过你是怎么逃掉的，我记得有看你被它抓到，当时太危险了，我就没敢继续看，好像之后还有枪声。” “啊，是贝……” 哈莉特的话音未落，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 “就先说到这里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一会买完还要去其他地方呢。” 没有太多表情的贝琳看着对面的少年，眼里显露了少许驱逐的意味。 “好奇那么多没什么好处。” “……好，那我就先走啦迪娜，你们慢慢买，之后有时间重新用消息联系吧。” …… “嗯，下次见……” “……” “贝琳，怎么了吗？” 确认挥手的少年走向店门后，询问的哈莉特转过了头。 “突然有点想打人。” 平静的话语没有隐藏住贝琳变化的神情，理所当然的，她的这句话给哈莉特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困惑。 “……你说里切尔吗？” “算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懒得理他。” 将散去阴沉的目光偏回，看了看周围挑选衣物的几人，挪动脚步的贝琳随手滑开了几件衣架上的冬装。 “……” “这件怎么样，哈莉特？你穿的话应该可以吧。” “这件……颜色有点太淡了，这边有你喜欢吗？” “好像还没有。” “那再去里面一点吧。” …… 起步经过了几处转角，两人来到了另外一列衣架的过道前。 可能是偏离大厅的原因，这里的人数看上去少了许多。 虽然和她们驻留在此只有寥寥几人，但每个人都像是寻觅宝物般，认真地在一件又一件的衣物前查找。 “这边也有一些反季的衣服啊……” 顶边投下的灯光缓和而平淡，与贝琳环顾走入过道的哈莉特若有所思地查看着，略过了几件看起来不适合的衣物，然后转身看向了另外一面。 可能是注意到了服装的某些细节，她试探地伸出手臂，用手指来回捻了几次眼前不显厚重的衣料。 “奇怪……这个材质，我以前好像没见过。” “你说这件吗？” “嗯，我再看看其他的。” 看到身侧凑近的贝琳，哈莉特挪动着步伐又到了一旁。 和服装风格多变的大厅不同，在靠近外围的部分，大多数服装都是搭配各异的暗色调，似乎是店家专门为了整体颜色而做出的分类。 不过她更喜欢的是偏向中间的色彩。 “这好像不是普通的布料，说不定是……” “啊，贝琳快来看这件！” “……？” “这件好像很适合你。” 一件黑灰色的上衣前，哈莉特停下了脚步。 随之抬起头的贝琳放下了手中的价签，在观望的同时，她慢慢走到了哈莉特的身旁。 “这个算是露肩装吧……” “是啊。” “不过……看起来好像……” 连至颈边的服装上分布了银白的扣饰，在胸边分至腰侧的位置，是第二层相连的外层布料，上面的颜色有所减淡。 而服装的其他部分，是与主体分开，同样收紧的扣带臂袖。 其中臂带一样设计与她过去曾经穿过的装甲有着少许相似，袖口的部分则向回卷起，围起了空出的部分。 装点搭配的副色，是白与蓝灰色。 “还真不错。” “试试看？” “……如果能把小队的图案印到臂带上，那就更好了。” “应该可以改的吧。” “当然是随便说的，那个肯定不能拿来乱用。” 落低视线的贝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其随意地放在了临近的矮台上。 “……” “一直穿着，都有点热了。” 在哈莉特的注视下，她拿下了衣架上唯一的套服，接着用目光从过道边寻找起了试衣间的方位。 …… 最近的标识在隔出一段距离的墙边。 “好像有点远……” “……” “先在这里帮我看一下衣服吧，哈莉特。” “嗯。” 向着转过身的贝琳，她点了点头。 2 —— 隙间的残光被黑暗吞没，再次回归一人的贝琳停在了房间中。 意料之外的，随着试衣间大门关闭的轻响，低语着的人声被完全阻隔在了门外，就连仅存的光芒也是。 “……” 隔音还不错嘛…… 留在原地的贝琳沉默着。 望着那片覆盖在眼前的黑暗，她莫名有了一丝孤独的预感。 不知为何，早已习惯了嘈杂的身心反而无法接受此刻的寂静。 真实的世界化为了虚无，空荡荡的耳边与脑海里回荡的，只有从未存在过的蜂鸣。 “……” 默默叹了口气，贝琳打开了一边的开关。 微冷的灯光很快亮起，她将抱起的衣物放在一旁，随后抬手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毫无停留，大片同灯光暗淡的肌肤显露开来。 紧贴着黑色文胸的，是彼此纠缠的绷带。 “……” 应该有变好一点吧…… 计划的换衣前，她首先靠近了附在墙边的衣装镜。 清晰的镜面反射出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 是不是瘦了？ 她用手指抚摸着绷带数量较少一侧的皮肤。 从光滑的触感里，隐约可以感受到起伏的肋骨。 …… 可以多吃点了。 “……” 所有都准备好了，最后拿过了手边的衣物，期待的贝琳对着镜子笑了笑。 第109章前路的方向 1 “我换好了，哈莉特，你看怎么样？” “……”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先前还坐在软凳上翻看着网页窗口的哈莉特抬起了头。 映入眼中的是已经换好套服的贝琳。 那件服装的整体颜色意外的与她短裤和保暖袜的风格契合，没有衍生出任何违和感。 “哇，这件好显身材啊。” “是吗，我还以为会看起来胖一点。” “没有，真的特别适合你。” “呵呵呵。” 抬起双手摆着姿势的贝琳笑了笑。 “虽然肩膀这边有点凉凉的，但是其他地方倒是很舒服，说不定冬天穿也可以。” “冬天有点薄吧……” “实在不行外面再套一件。” 对准哈莉特的身旁，神色愉快的贝琳抛出了搭在手臂上的旧衣。 “对了贝琳，刚刚我看到这上面好像还有一些外套，想说等你回来再一起看。” “上面？” “是啊。” “……” 后退了几步，顺着延伸的墙格，贝琳看到了放置在高处的几叠衣物。 从大致的外观上来看，似乎还是同样的系列，如果是平时的视角，这样的位置即使被忽略也不奇怪。 “怎么放那么高，正常拿不到的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刚刚还在旁边看见了这个，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一边对贝琳说着，起身的哈莉特从另一边拿过了倚放的长杆。 在快要比及她身高的杆体顶面，有一个圆滑的弯钩结构，用在此处刚好合适。 “嗯？……你从哪里找到的？” “就是那边，我看没什么问题就拿来了。” “……” “我先帮你拿下来吧？” “……好，试试吧。” 贝琳点了点头，默默地等在了一旁。 她本来是想做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小心点。” “嗯……” 抬高的长杆在空中摇晃着，一点一点地触及了高处墙格的位置。 “……” “碰到了。” 又做了几次微调，高举手臂的哈莉特成功挂起了位于路径上的衣物。 很快，移出的重量压在顶端，让哈莉特有了托举的实感。 “马上了……” 两人的视线里，轻晃的钩杆逐渐下移。 最终毫无意外的，收回手臂的哈莉特拿到了留在顶端的衣物，然后将其递给了身旁始终注意着的贝琳。 “成功，这件怎么样？” “我看看……” 接过的贝琳摸索着，试探展平了散开少部的衣物。 然而实际服装的设计和她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找到袖口的位置。 “这是……披风？” “……？” 黑色之外，交错的暗白与蓝灰分布在披风分层的主体与边缘，构成了利落的几何纹理。 大概为了防风考虑，颈边的部分设计为了近似围巾的外观，另外附属的，还有同样带有纹路的兜帽。 “和我那件还真有点像……” “你是说那件装甲吗？” “是啊。” 看着手中的披风，贝琳再次回忆起了服役时的着装。 不过与过去相比，眼下的这一件并没有那时的战术斗篷所具备的独特科幻感。 “这边还真是什么都有……早知道，我一开始就来这边买衣服了。” “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早啦。” “……也是。” “穿穿看吧？” “嗯。” 转身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想到什么的贝琳停住了。 “……” 我在想什么啊…… 只是外套哪里用得到去试衣间…… “怎么了？贝琳。” “啊……没什么，刚刚在想要怎么穿好一些。” 尴尬地笑了笑，贝琳解开领边固定的扣列，将整体的披风套过了头顶。 其中垂下的前部恰好挡住了肩臂，遮起了上衣露出的肌肤，后摆则更为潇洒的被她扬起，在短暂飘扬后安静地落回了原位。 “……” 复位处理好松垮的领前与肩侧，还未来得及询问对方观感的贝琳发现面前的哈莉特呆住了。 “……怎么了吗？” “刚刚那个表情和动作太酷了，可以再做一次吗？” “诶……” “真的，就是刚刚扬披风的那个。” 顺应哈莉特的要求，努力回忆的贝琳尝试着重复了想象中的动作。 “……这样？” “嗯呃……” “……” 实际的结果看起来有些不尽人意。 “总之这件衣服和那件装甲……不对，比那件装甲还要漂亮，和你太适合了。” “嗯……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怎么找得到这些。” 话题回复了平常，微笑的贝琳扫了一眼拆下的第二枚价签，随后将其揣入了短裤的口袋中。 “要知道我挑衣服很随便的。” “没有的吧，我不来你肯定也能找得到这些。” “倒也真的没那么容易……” 喃喃的贝琳抬起头，仔细查看起了墙格间的遗留。 最后她确认了，里面没有她想找的东西。 “还要买一件吗？” “不是想买衣服……是我感觉，和这套搭配的话，鞋子也应该换一下。” “……” 跟随着贝琳的目光，哈莉特低下了头。 的确如她所说，在全部的衣物里，与整体最为不符的只有那双普通的便鞋。 “你有看到差不多的吗？” “没有，这边好像都不怎么卖鞋子……不如我们去问问刚刚的导购小姐？” “好，走吧。” 2 “这件裤子如果现在买的话，还会有七折，您真的不再考虑下了吗？” 大厅排列的一处衣架前，摇着头的男人挥了挥手，转身从欲言又止的店员面前离开了。 “又是只看不买……” “请问一下。” “……？” 自言自语地看了一会对方去往别处的背影，听到身后呼唤的店员回过了头。 “店里面有卖这样差不多风格的鞋子吗？” “客人您真有眼光，这几件都是限定款，前天才到，今天刚挂出来的……” “……” 听着对方毫无关联的话语，一时无言的贝琳拉下了嘴角。 对于这样的话题，她有着本能的抗拒。 这就好比在她面前谈论如何在工作上偷懒。 …… 当然哈莉特除外。 她认真的时候远比偷懒的时候要多。 “您要不要办一张会员卡？我们这里……” “不用了……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差不多的鞋子，我想再买双鞋子。” “好的，可以搭配的套件里是有一双，今天还没摆出来，我现在就去帮您拿。” “嗯，谢谢。” …… “她怎么好像比来的时候更热情了？” “……不知道，可能是心情好吧。” 思考了一下口袋中的价签，坐上临近沙发长凳的贝琳略显敷衍地对一旁的哈莉特做了回复。 “那……贝琳，等一会我们买完了衣服，之后要去做什么。” “看时间吧，时间足够就再去逛逛其他的店，时间不够的话，就直接回家睡觉。” “这么早吗？” “还行吧……毕竟医嘱要早点休息。” “……对哦，你的伤还没好。” 断断续续的，哈莉特的话音低了下去。 “别总想那个了，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 “……” …… “久等了，客人，这双就是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两人看到了回归的店员。 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黑色的方盒，以及一份印有相同图案的加厚包装袋。 “这个型号是通用的，只要不是很特殊的尺码，都可以穿。” 解说的同时，放下包装袋的店员滑出了方盒的内层。 静置在里面的，是一双和服装同风格的宽口短靴，与前者一致的标志排布在鞋舌的表面。 不同的是，这样的设计只存在于一侧，另一面的鞋舌是几何的图案，这是两边唯一不对称的地方。 “……” “怎么样，合您心意吗？” “就要这双了，我先穿穿看。” 几乎是第一眼，贝琳就满意了这双短靴的外观，所以她礼貌地伸过手，接过了店员递来的鞋子。 “用我帮您吗？” “不用，我自己能穿。” 短靴本身采用的是扣带的设计，整体较为宽松。 逐一换下自己的鞋子后，整理鞋周的贝琳很快将双脚穿进了短靴。 鞋边恰到好处的高度在脚踝附近，没有想象中松垮的状况发生，通过扣边的处理，实际的内部贴合度近乎完美。 “真的是一套了啊……” “合适。” 在哈莉特与店员的共同注视下，打量着起身的贝琳走到了衣装镜的前方。 等到外部的一切条件达到饱和时，人们反而会更加在意起自身。 贝琳知道这一点。 “……” “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非常好。” 她放下了想要抬起的手臂。 “那这些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帮您装起来吧？” “嗯，麻烦了。” …… “贝琳，你要穿这件出去吗？” “这个嘛……有了这件披风的话，可以试试看。” 回应的贝琳掀动了几次衣摆。 对于她来说，这几件衣服的质感有些似曾相识。 “我感觉是没问题。” “那如果感觉到冷的话，一定要早点换掉，不然会受凉的。” “当然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 “都帮您装好了，前台那边可以结账。” “嗯。” “下次再来，如果有办卡的意愿……” “那个就不用了……” 又一次婉拒了对方，用左手拎起两份包装的贝琳拿出了短裤口袋中的三条价签。 她知道，即使不合计，上面的数位也已经超过了某个常用值。 “……” 真是不便宜…… “我帮你拿这个吧。” “……这个？” “对，你只拎袋子就好了，这个我拿。” 没有等贝琳做出回答，哈莉特快走几步，伸手接过了同时拎着有些费力的黑盒。 “交给我吧，你还有伤呢。” “……” 这确实是她不得不承认的。 “拿不动的话，就和我说。” 更多出于玩笑的，改变语气的贝琳偏过了目光。 “……” “怎么可能……” 第110章曼珠沙华 1 室内旧式吊灯的暖色光芒下，朦胧的金属与沉静的木纹无形交叠在了一起。 平和的气氛里，有一处观望的目光。 “这里的人好像不怎么多啊……” “今天确实不多。” 略过了几排无人的座位，一同缓下步伐的加登与瑟维斯先后坐在了高脚的圆凳上。 眼前认真打扫过的木制台面上显得有些空荡，不知道是否有光照与环境的原因，加登的神情隐约透露着低沉。 “……”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继续从身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瑟维斯想要环顾的目光。 “……算是吧，以前最多就是在外面或其他地方看过一点。” “是吗，不过，你这个年龄段的人，已经可以喝酒了。” “我不喝酒的……” 稍微犹豫了一会，尴尬的瑟维斯笑了笑，看到这样的反应，座位上的加登没有做出什么反驳。 “没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很难戒掉……” “……” “有很多年了。” 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的空缺，瑟维斯以为还有后续的部分，然而他并没有猜中。 说完这句的加登自顾自地陷入了沉默，一阵深缓的吐息后，他对着临近等待的酒保招了招手。 “两杯曼珠沙华。” …… “曼珠沙华？” 比起对数量的疑惑，瑟维斯最先询问起的是关于名称的细节。 “是酒的名字吗？” “对，一种鸡尾酒。” 得到的只有短暂的回应，偏开视线的加登望着远处台架上洁净空落的酒杯，灯光在上面点缀了些许柔和的淡芒。 “算是很久之前就有的东西了，度数不高，即使对于没喝过的人也不会有问题。” “有一杯是我的？” “嗯，今天既然能有时间出来，不如试着尝一点，曼珠沙华的味道和樱桃汁差不多，当做饮料就好。” “……” “不会喝醉的。” 向着身旁迟疑的瑟维斯，加登又补充了一句。 “倒不是那个……” “也不用考虑价格，这边的价位都算是合适。” “……好吧。” 尽量安顿下来的瑟维斯将手臂交叠放上了桌面。 另一边的桌前，还有看上去微醉的几人正说着什么。 刻意放低的声音模糊了本就不连贯的短句，以及时断时续的低语，虽然共处在同一片光芒下，但那也只成为了融入周围场景的一部分。 就在他们来到这间酒吧前，提前发来消息的卡米拉已经告知了晚点会带艾丽卡直接回到宿舍，那么对于瑟维斯来说，今天应该没有更多需要在意的了。 只要别忘记重要的事。 “……” 对了…… 明天的考核…… 酒保的脚步声回到了两人面前。 只是短短的一小会，由高脚杯盛放的两份血红色的鸡尾酒飘着气泡，被放上台面，滑动了一段距离。 泛起波纹的杯中，同样妖艳的诡异花朵绽放着，与吞没其下的层次感相映。 这样的搭配带来的并不是压抑。 而是另外一种隐约的，对内心层面的诱惑。 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 “这是真的花吗？” 看着加登划过的酒杯，瑟维斯将视线落入了交错的花瓣间。 “当然不是。” 这样说着，微抬手臂的加登撕下一片细窄的花瓣，轻描淡写地丢入了酒中。 “因为含义，这种花几乎没人会养，现在已经见不到了。” 渐渐的，无声漂浮的花瓣开始溶化。 一点一点的沉没，孤单的抵抗着时间的流逝。 “……” “这个只是用其他材料做成的仿冒品。” 最终，漫开的血色覆盖了它。 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是吗……” 喃喃的瑟维斯拿过酒杯，一股迷乱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毫无预兆地刺激了他的感官。 “……” 这个气味…… 暗色的花枝在杯中轻晃，很快便停了下来。 他深呼了一口气，稍有停顿的思考总算是恢复了。 无法形容的异香，这还是全新的体验。 “……” 效仿着加登的样子，考虑片刻的瑟维斯用两指夹住枝间，抬手从杯边饮下了那抹猩红。 …… 倾倒的液体流入口中，微苦的味道扩散开来。 被擦过的舌尖似乎有些微麻，紧接着气泡开始炸裂，淡淡的清甜逐渐覆盖了苦涩。 其中或许真的有着少许樱桃的香气，但同时也有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味道。 很特别。 “……” 等到察觉的瑟维斯放下酒杯时，杯中余留的酒只剩下一少半了。 看着眼前褪色的杯壁，先前的感觉仍然有些虚幻，只有口中残存的味觉还在提醒着他，所谓白梦中的真实。 味道意外的不错。 这样想着，他再次看向了一旁的加登。 他的那份只消失了极少的部分。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很久都不喝这个了，有点不适应味道。” 加登轻轻摇动着杯中的曼珠沙华，又有几片血红色的花瓣凋落，飘过了杯边。 “这次也就是随便尝尝吧。” 神色缓和许多的加登继续拿起了高脚杯。 因为溶化的花瓣，液面之下的色彩变得更加浓艳了。 “你知道吗，其实卡米拉她很不喜欢我出来喝酒。” 更像是自说自话的，加登平淡地说着。 “只是有些时候，我不说……她虽然知道，但还是会默许。” “……” “以前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出来和朋友喝几杯，不过现在很少了……不敢说是为了她，可能也是我自己想节制一些。” 远处一直空置的圆桌边，灯光熄灭了，这让本就不显明亮的酒吧又昏暗了一些。 “那今天她也知道吗？” “今天……大概不一定吧。” 看着重新开口的瑟维斯，加登的语气变化了一些。 “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出来，这次和我一起来的有你，她可能不会考虑那么多。” “这样啊……” 不时回看几眼的瑟维斯又将目光落回了杯中。 相比最初的魅惑与优雅，此时凋谢的曼珠沙华已经不再是完美无缺，正如远处渐暗的光芒。 “对了，加登，可以问一下……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以前？” 他停顿了一下。 “多久以前。” “大概，是当战斗员之前吧。” 思考了一小会，滑开手臂的瑟维斯移过了视线。 “那个时候吗……” 微微将头沉低的加登若有所思半闭着着双眼，直到许久之后。 “只是普通人而已。” “……那你和卡米拉艾丽卡她们认识很久了吗？” “应该算是吧。” 这一次的回答要慢上许多。 “卡米拉当战斗员的时间要比艾丽卡早很多，我算是她队伍里的第一名正式队员。” “……” …… “第一名队员……” 想到什么的瑟维斯喃喃着。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等到正式加入灰烬的时候，我只有15岁……] 过往的记忆。 这是卡米拉在疗养院时，说过的话。 “……” 奇怪…… “有什么想问的吗？” 注意到了瑟维斯沉思的神情，加登转过了头。 “那个时候的卡米拉……也是队长吗？” “是。” [呃嗯……就是加登说的那样，我没参与过那场战斗……] 又一次涌现的记忆。 “……” 好像有哪里不对。 梳理着过去的回忆，许久无言的瑟维斯重新移回了目光。 “如果是平时的话，灰烬的小队队长是怎么决定的？” “……” 最后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眼前不知何意的加登摇了摇头，随后他抬起手，一言不发地饮尽了杯中的曼珠沙华。 第111章无明的过往 1 在萦绕的轻快中逛遍了地下街边的店铺，从另一端的台阶踏上的哈莉特与贝琳回到了地面之上的街道。 重新展露的雪空之下，夜色的光依然柔和。 漫天飘舞的飞絮小了很多，大概再一晚些的时候，这场雪就会停下。 “……” “嗯……真惬意啊……” 身旁少女的注视下，闭起双眼的贝琳举起购物袋，放松地在覆满积雪的地砖上伸了个懒腰。 “贝琳，这套衣服还暖和吗？” “还真挺暖和的，稍微有点没想到……不过非要说哪里还冷，那就是手了。” 贝琳抬起手，模仿先前的样子抓过了几片雪花。 “你呢，那件怎么样？” “当然暖和了……” 哈莉特的身上，一件搭有内衬的浅棕色毛衫取代了原本的服装，宽松中不失保暖的衣料稍微连上了肩旁的袖臂，配合那件崭新的牛仔长裤，整体的观感显得十分平和与自然。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都是没问题的……” 偏回视线的贝琳望向了被映成暖色的天空，因为连绵不断的雪云覆盖其上，她无法看到平日里熟悉的繁星与月亮。 不过能帮自己和哈莉特买到合适的衣物，她已经有足够开心的理由了。 “下次还想买什么就直接来找我，不然，以后也这样闲着的话，我可能都会无聊到发霉了。” 说完的贝琳默默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的哈莉特看到了这一幕。 “困了吗？” “有一点吧。” “要不我送你回家休息？” “不用了……” 无奈的贝琳摆了摆手。 话语的空隙，几点模糊的白影擦过了她的眼前。 “最近睡的已经够多了，我想多呼吸点外面的空气。” “睡足觉应该会更好一点吧。” “这方面应该注意的是你才对。” “……” 远处茫茫的道路上，偶尔来往的车辆推散了街灯间微弱的雪幕，那些不断被车轮碾扁的雪层飞落着，向后抛洒，在临近的半空形成了短暂的尾迹。 和地下街的景象不同，这样寒冷的天气，会在外面长时间停留的人只占少数。 “一会的话，我看看……” “……” “再去百货买点吃的吧，怎么样？我可以顺路换个新耳机，一直看衣服看到现在，都差点把这个忘了。” 想起了未做的安排，与哈莉特一同向路边起步的贝琳用目光打量起了对方的反应。 “可以啊，买来我帮你拿。” “是吗，那如果我买到你拿不动呢？” “啊……” “开玩笑的。” 暗暗笑着的贝琳扬起了嘴角。 前路依旧漫长，行走在街灯的余辉下，相伴的二人拾回笑意，再次开始了未完的旅途。 2 窗外的繁华减淡着。 仅存寂静的室内，填满房间的，是无声的夜幕。 紧闭着双眼的少女独自躺在稍显空荡的床上，数缕入暗的粉色发丝搭在她的枕边。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宽厚的长被遮盖了她的身体，却始终无法安定她的内心。 …… 咕噜—— 远离现境的一隅，是沉入深夜的黑暗。 略过眼边的发丝凌乱地漂浮，似曾相识的窒息感。 咳咳…… 无边无际的波纹，她伸出手，没能抓到近在眼前的水面。 噜—— 她看不到气泡的色彩，。 …… 想要呼吸。 [……] [你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没用的废物。] [我真是倒霉……] [自从遇到你们，我所有的生活都被毁了。] …… 光景变化，眼前的世界碎裂了。 分裂的空间组成了无数漆黑的立方，向着四周汹涌扩散。 那双来自阴影的眼芒散发令人颤抖的深红。 [……你在看什么？] …… 我只是…… 噩梦般至暗的身影扭曲着放大，接着又在破碎的视野中消失。 裂解的立方体渗出了血色。 那抹鲜红撕开了崩塌的夜，一切像是机械般被转动拼接，只有苦痛的窒息感短暂消失了。 …… [希格莉德……] 阴影中的一线红芒，裂成了渗人的笑容。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模糊的视线被阴森的笑意侵占，逐一浮显的方体彼此拖擦，错位了疯狂的混沌。 [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可以向你许诺……] 杂乱的意识里，仿佛喉咙被扼住了。 …… [你真美……] [希格莉德……] …… [真是迷人……] 存在的所有都失去了，无数溶化的手臂，流淌着脏污，渐渐地占据了每一处。 耳畔蔓延着轻声的低语。 [我当然会只爱你一人……] [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 [只要……] 将你的一切，全部交给我。 它将由我吞噬。 从奈落深处生出的花，这就是我对你的馈赠。 满怀感恩的收下吧。 这就是…… …… 你唯一的价值。 [……] [呵呵。] “……” “别过来……别碰我！” “啊啊……” 梦境的颜色悄然浸染了窗外。 想要挣扎起身的少女叫喊着推离了被子，在抓紧自己手臂的同时，她充满惧意地缩靠在了床头。 “……” 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昏暗的室内，一点一点的淡去。 直到许久过后，她终于察觉到，噩梦的怪物已经回到了它所归属的阴影中。 “……” 好脏…… 淡紫的瞳孔微微收缩，紧扣的指甲刺破了失色的肌肤，在上面划出了数道暗痕，似乎有什么流淌下来了。 就这样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仍未安定的少女伸手拿过了一旁桌面的刀片，完全没有顾及被刃锋割开的掌心。 “……” 为什么…… 太脏了…… 落下的刀片横向切过了小臂的内侧，同样的暗色渗涌而出，分隔开了交错的疤痕。 “……” 为什么不能把这些都清理干净…… 如果能这样就好了…… 失神的无觉中，又是几次切割，终于能感受到微痛的少女缓缓停下了动作。 某种未知的抗拒。 不知道是从醒来的什么时候开始，部分稍有朦胧的记忆片段闪过了她缓和的思绪。 [……] 伫立在月空下的身影，苍白阴暗的乌鸦面具。 [你……] [相信神吗。] 无数低沉而模糊的话语，她记得，那时身旁席卷的夜风吹起了他风衣的下摆。 ……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们正是为此而生。] 只在回忆中存在的男人递出了手。 “……” 没错…… 这样不行…… …… 一定要他们得到惩罚…… 嗒—— 隐约的腥甜，逐渐在皮肤间汇聚的液滴砸落在床单，泛起了污秽的花朵。 “……” 我必须活下去…… …… 为了…… 意味不明的喃喃着，垂下双手的少女沉低了头。 [……] [为了创造新的世界。] 第112章苍白黎明 1 咯嗒—— [——] [6:12] 天色微明。 寂静的寒风中，倚靠在天台座位旁的埃拉睁开了眼。 在她身旁浮显的视框上，有一圈暗淡的光晕正围绕着闪动的分隔符，与其相伴着时隐时现。 “……” 早上了…… 独自发了一会呆，埃拉抬起了目光。 破晓前的夜空昏昏沉沉，透出些许光亮。 只是和深夜相同的，在那之下伫立的建筑依然被笼罩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一次的夜晚她也没有入睡。 “……” 这样…… 真的能找到她吗？ 绷带边孤单露出的眼瞳在那片暗痕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憔悴。 虽然早就想过要起身，但她真的有点走不动了。 从最初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一直以来，她都是用无休止的寻找来替代本应存在的休息。 即使逞强的精神让她适应了如此的生活，身体上累加的疲惫也绝非是可以忽略的部分。 “……” 费利克斯…… 看着远处仍然朦胧的天空，她短暂地失神了。 …… 等我做完这些…… 你还会接受我吧？ 视线轻挪，万籁俱寂的黑暗里，只有几列破旧废弃的灯柱伫立着。 “……” 没关系。 不管怎样，我都会让她先下地狱。 支撑着钝重的身体，埃拉从压塌的积雪中站起了身。 雪夜的寒冷早已渗透了她的衣物，所以她只能慢慢地寻找最近的搀扶物来稳定自己僵滞的身体。 身旁的长凳与桌面是不错的选择。 “……” 看来要吃点东西才行呢…… 尚未平稳的身体摇晃着，努力站定的埃拉考虑了一会，然后将视线落在了缠有绷带的右手。 不知是在试探着什么，她连续做了几次抓握的动作。 …… 2 窗边破碎的玻璃将冷清洒进的光束分成了数缕。 一台倾倒的废旧冰箱前，蹲俯的埃拉扔出了手中的罐头。 “……” 空的。 半空自由落体的铁盒与干裂的地板碰撞，发出了空洞的响声。 又翻看了几处位于下层的抽屉，确认全无收获的埃拉直起了身体。 “……” 全都是空的。 …… 这边应该还会有商店一样的地方。 暗沉的眼神中没什么波动，默默思考着来时的路线，她转身走出了门外。 尽管环境杂乱，但是周围的空气中意外的没有什么气味。 满布旧意的废弃物堆积在留有长窗的走廊两边，延伸指出了建筑中现存唯一通往外部的方法。 数阶不断向下的楼梯。 一路绕开残骸的脚步未停，随着埃拉眼中景物的移动变化，楼梯间坍塌损坏的外墙显出了远处渐亮的云层。 相比先前的混浊，天边的尽头已经初显光芒。 然而另一侧的夜色并没有褪去，它与即将降临的黎明彼此相融，共同分割了宽广的天空。 “……” 没有选择远望的埃拉继续向下走着，漫不经心地踏过了阶梯上积落的雪层。 …… 她不在这附近。 —— 在碎裂的残骸间经过了几次转角，埃拉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大门就在眼前了。 出口处遭到破坏的门扉已经被随意遗弃在了一旁，缓步接近的途中，她将扫视的目光落向了身旁的长座。 上面的皮革因为风化的缘故碎成了几块，此时可以看到位于内层部分的填充物。 “……” 沉默地打量着四周，扶上临近门边的埃拉重新走出了室外。 视线中的光景一如往常，远方林立的废墟建筑遮挡着天空，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不过她能感受到，始终偏低的气温似乎缓和了少许。 …… 她对于这样看过无数次的景象没什么兴趣，漫步与寻找，这就是她每天所循环往复的。 如果不是上一次的事情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她或许还能做得更快些。 “……” 起步离开了门前的庭院，向着街道的方向，稍作环顾的埃拉行走着。 满目茫然的雪地残骸，真实的无边无际。 她很害怕的其中一件事，就是自己可能永远走不完这眼前的道路，也永远做不到心中所想的事。 自己的生命究竟会在何时到达尽头，她无法得知，唯一留存的，只有那份不断走下去的信念。 “……” 垂散的长发在风中轻晃摇动。 偶然对此注意到了什么，埃拉伸出手，随意地抓过了搭在肩旁的几缕发丝。 粉与白的长发末端，依旧是往日渐变的色彩。 …… 剩下的时间，会不会不多了呢。 总感觉，头发的颜色越来越淡了。 “……” 在步伐中试图回想的埃拉轻触着手中的发丝。 其实她也不记得一开始的样子了。 最初的记忆丢失了很多，不管是经历的悲伤，还是获得的幸福，都在随着时间消逝。 “……” 想到这里，任由着指间的发丝滑过，她垂下了手。 3 “……” 找到了。 漫步于街边的无觉中，埃拉转动的瞳孔捕捉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 那片早已暗淡的色彩融入了灰暗的背景，就像废墟中随处可见的景象，上面并没有太多能够吸引人注意的东西。 数排升起的阶梯顶层，大门与橱窗的部分保存的还算完好，如果对比周围的建筑，可以看出整体宽阔的面积。 “……” 一阵毫无预兆的细微闪光中断了她的观察。 停下脚步的埃拉疑惑了片刻，接着将搜寻的目光落进了雪地。 初洒的晨辉覆在雪层之上，除了眼前长长的阴影，所有的冰晶都在灿烂着，如同星尘陨落的海洋。 …… 刚刚她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更亮的光。 “……” 向着偏离的路线找寻了几步，蹲俯下身的埃拉伸出手，用手掌划开了多余的雪块， 很快，她在分布的残骸边发现了一条银白的项链。 链扣的部分非常完好，只有最下方的水晶坠饰有些违和。 “……” 想要看到全貌的埃拉拿起了它。 这一次，可以清楚看到的是，有几条明显的裂痕分布在淡蓝色的水滴坠饰上，使得整体的美感遭受了破坏。 另外一侧的背面，还有几处明显的缺失，大概都是与硬物的碰撞造成的。 …… 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了。 “……” 来回打量了几次，移开视线的埃拉站起身，毫不在意地丢出了手中的项坠。 能够沐浴黎明的时间是短暂的，那条落下的项坠再次消失在了苍茫的积雪里，没能看到少女隐入残骸的背影。 4 嗒—— 嗒—— 嗒—— “……” 轻缓的脚步声回响着，从地砖上踏过的埃拉走过杂乱的门前，环视着深入了建筑的内部。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开阔而沉寂的大厅。 有很多陈旧的物品被遗留在远处的墙边，大多是用来承装货物的箱盒，其中的一部分被塌落的建筑结构所掩埋，另外一些则完全处于空置的状态。 “……” 简单观察的同时，她走近了少许。 不远处还有一列敞开的长箱，里面堆放的是圣诞节的装饰，由于放置了相当久，表面的颜色已经消褪了。 …… 都是些无聊的东西。 埃拉转过头，看向了另外一边。 几家脏污的店面互相连通，里面售卖的都是无人拿取的工艺品或是日常用具，对她来说没什么帮助。 “……” 清晨柔和的阳光被留在了身后，更深处的环境开始转向昏暗，检视着破败的每一处，没有太多停留的埃拉放缓了步伐。 咚—— 伴随着脚下的触感，随即传来的沉闷响动逐渐转为了滑动的声音，等到她低头查看时，圆罐状的物体已经滚下了临近的坡道。 “……” 迟疑的时间里，她认出了包装表面因为转动而模糊的标识。 那是某种在废墟里不算常见的东西。 …… 罐头。 怎么会在这里。 无光的暗幕笼罩着远处，目送着满装的铁罐一往无前地滚动前进，神色漠然的埃拉眨了眨眼。 “……” 真是浪费。 第113章第一次接触 1 “只有这些了吗？” “大概只有这些了。” 一片昏暗的商区内，回应着身旁的青年，在废旧货架间低身探查的男人将手电光停在了缝隙间一盒落满灰尘的罐头上。 他的年龄看上去要比另外一人大上许多，已经临近了中年，脸边打理不充分的络腮胡有些卷曲，但整体的仪表还不算肮脏。 “只是这么点有点不够吧……要不我们一会再去地下看看，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其他能用的物资？” “之前我已经看过了，地下那边的入口全都是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估计整个地方都被淹了。” “不是吧，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水？” 嘴角僵硬的青年伸手接过了男人努力捡出的罐头，在擦去外表的灰尘后将其顺势放入了身后的背包里。 “还不清楚，不过情况不算太坏，那些水都是可以饮用的地下水，黯尘不多，而且没有水生黯灵，刚好可以解决现在的用水问题。” “那还不错啊，这么巧，等下就去那里多装一点吧，这样回去也能跟他们交差。” “嗯……” —— 嗒—— 就在两人将要做好准备离开的前一刻，从隔墙外传来的脚步与滚动的声响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 “……什么声音？” 谨慎地压低了话音和身体，消去笑意的青年向着旁边同样蹲俯下身的男人小声询问了起来。 “……” 迟疑了一会，关闭手电的男人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然后以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潜行姿态走出了几步。 会意的青年随即拉上背包的拉链，同样跟在了后方。 ……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临近了，伴随着某种物体与地面短暂拖擦的声音，近乎僵滞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死寂。 身处在这份诡谲的静默中，最终靠近门边的两人缓缓停下了身。 位于最前方的男人小心地探出头，将紧凝的目光移向了外部笼罩在阴影中的走廊。 …… 搜寻的视线锁定了一个身影。 似乎是一名少女，金属的扣饰隐约反射出暗光，对方穿着一件稍大的风衣，泛粉的白色长发随意披散着。 “……” 不是[黑羽]吗？ 勉强可以看出包装纹理的圆罐被少女拿在手中，此时的她正低着头，不知道是在上面查看着什么。 “……” 奇怪…… 是黯能量…… 难道是[游荡者]吗？明明看起来…… 思绪未落，身后的青年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对方的手势，凝起眉头的男人解读出了对方动作的含义。 [怎么样了] “……可能是低级的游荡者，黯能量很弱。” 微小的话音让两人紧绷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至少，当前的危险可以不用像刚才那样过于警戒。 “正常的游荡者都死绝了吧……” “……” “我也看看。” 避开身旁沉思的男人，喃喃自语的青年站起身，试图以更高的视角观察商区外的景象。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降临的阴影比他更快。 有一处压迫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 “……！”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重心不稳的青年跌向了后方，这样失衡的动作一并碰倒了靠放在墙边的铁架，随后回荡开来的杂音里，墙边惊觉的男人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抬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 即将扣下的扳机的手指僵住了。 …… 看着对方深暗的枪口与倒在铁架间的青年，从门旁显露身影的埃拉意外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沉低的瞳孔中，只有一成不变的冷漠。 “以前没见过你们呢。” 她略带沙哑的嗓音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一直在这边窃窃私语，你们是灰烬的人吗？” …… 不是游荡者？ 看着眼前的情况，仍存困惑的男人逐渐放下了抬高的枪口。 少女缠着绷带的右手里，拿着的是一罐原本淡黄包装的水果罐头，由于时间的侵蚀，上面的大部分色彩与文字都已经褪色，此时残留更多的只是惨淡的白。 “这位姐姐，您会说话啊？……” “……？” “刚刚可把我吓死了……” 尴尬的青年扶着一旁的铁架，劫后余生似的松了口气。 “你们是灰烬的人吗？” 埃拉没有过多的理会对方，又一次地，她重复了先前未得到回复的话语。 “不是，早就不是了……” “……” 青年回复的同时，在他身旁一言未发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枪械。 经过了第二次详细的观察，他已经确认那股不详的气息就是来自于身前的少女。 因为有着成型的黯能量存在，这样的状况，即使作为普通的感染者也不会合理。 虽然对方没有在行为和言语上表现出异常，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隐约有着一丝异样的违和潜藏在某处。 “你也是从灰烬那边逃出来的吗？” “为什么要逃。” 听到青年后一句的询问，心不在焉的埃拉转过头，旁若无人地查看起了店内残留的物品。 “你不是逃出来的吗？” “我是来找人的，你们知道这里能吃的东西在哪里吗。” “应该都在地下……不过那边已经被淹了，只有里面的水还勉强能喝。” “……” 埃拉的动作停了。 片刻之后，她转身看向了青年背后的背包。 只是还未等她说出什么，眼前像是猜出什么的青年已经略显踌躇地笑了笑。 “啊，这些是……” “我对别人的东西没有兴趣。” 黑暗依旧覆盖着四周，握着先前拾得的罐头，平淡做出回应的埃拉起步走向了门外。 “……” “等一下。” 稍晚从身后传来的呼唤。 这次叫住她的，是那位沉默许久的男人，对于埃拉来说，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理解。 “小姑娘，你是逆能者吗？” “……” …… “以前是。” 时间流逝，随着意味不明的话语落下，没有再做停留的埃拉回身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听着最后远去的脚步声，皱起眉的男人看了一眼身旁远望的青年。 “……” 2 嗒—嗒—嗒— 地砖上回响的步音短而轻快。 不知不觉中，从远处云层间洒进室内的光芒变得更为明亮了。 面对着大门外完全到来的白昼，放缓步伐的埃拉本能地眯起了眼。 “……” 大概省了不少时间。 回想着刚刚的两人，她抬手将缠有绷带的食指放在了罐头顶部的金属扣环上。 只要简单地将其拉起，就可以将铁质的罐体开封。 然而过程并不顺利。 在行走中尝试了几次，察觉到某个事实的埃拉停在了原地。 可能是由于饥饿与疲惫所带来的虚弱，她几乎使不上太大力气。 …… 很快，她拿开了左手，紧随浮现的黑尘凝聚成了锐利的环状，轻易切开了顶盖的贴合处。 “……” 之后再去找吧。 轻淡的香气残缺不全，满意地看着罐中显出的果肉，埃拉将完整剥离的铁片扔在了一边。 第114章敌与友 1 “嘿！卢兹，你回来了。” 云层下的素白一片平静，街边荒凉的公园长道上，抬手示意的青年放低了手中的步枪。 他灰白迷彩的长裤所配的是一双军用长靴，而除了黑色的护膝之外，那套轻便贴合的冬装衣物还有几处类似的轻甲。 “肯定的，这边怎么样，解决了吗？” “还是不太行……莫里森也跟着你一起回来了吧？” 两人屈臂握手的招呼很快结束，确认似的，他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后。 不远处的道路旁，落有积雪的装甲掩体分布着。 “他在后面呢，我先过来看看情况，对了，我们这次在附近百货的地下发现了现成的水源。” “水源？你确定是能喝的？” “当然了，清澈的很，是莫里森先找到的，我也带了一些。” 想要炫耀的卢兹笑着抬手，拍了拍肩后的背包，从布料的起伏来看，里面的收获并不算少。 “这么巧，有多少？” “绝对够你随便喝的，哈哈。” …… 闲聊的话语没有填满整体空荡的气氛，从街边稍晚走近的莫里森一路沉默着，首先将观察的目光落向了公园中心的广场。 在那边，有一座被类似先前的掩体所围绕的低矮堡垒。 完全的装甲结构覆盖着外部，其中一侧的表面印有抽象的徽标与文字，似乎是某种变化的火焰纹。 这样与众不同的外形使得它与周围的环境独立了开来。 “辛苦了莫里森，一起过去看看吧。” “确定里面已经没人了吗，杰德。” 为了打消心中的某个猜测，停在对方眼前的男人又确认了一次。 “当然，刚刚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是灰烬的废弃据点没错，不过上面没有势力徽标，要进去了才知道是哪边的。” “……” “不用担心的，灰烬那些人才不可能让自己的设施旧成这样，你看那边快被雪埋起来了。” “……说的也是，你们找到进去的办法了吗” 沉思了片刻，与另外两人一同起步的莫里森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小团纸包，随着折叠的部分被张开，里面显露的是一支已经燃烧过一半的雪茄。 “没有，方法都试了，拉格纳的异能也用了，都起不到作用。” “……” “主要是这里只有你在灰烬服役过，所以想让你最后看一下再做决定。” 金属间的火苗点燃了雪茄的前端，收起打火机的莫里森放松着肺部，接着叹出了一口烟雾。 “我也没什么办法，而且如果废弃的话，里面还留有补给品的可能性不大。” “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走在几人最前的杰德将视线落回了远处。 2 “我都说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这锁打不开。” “拉格纳！” “……” 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倚靠在掩体边的青年转过头，顺着声源看向了从满目枯枝的长道上走来的几人。 那件印有图案的浅色冬季外套很是宽松，此时的他正将双手揣放在口袋里。 “来的正好，卢兹，来管管这几个人，简直有病，说了开不了还要我再试，真当我是万能的吗？” “先别吵架。” 扫视了站立在大门另一边的几人，开口的莫里森夹下雪茄，尽量平和了语气。 “他们是认可你的能力才会这么说的，不要总是放在心上。” “……行，反正我是管不了，其他随便你们。” 不远处偏开视线的青年摆了摆手。 虽然看上去并不为对方的话语领情，但他也没有选择继续争吵下去。 “……” “就是那个了。” 在那之后将背包递给了离开的卢兹，皱眉察看的莫里森咬回雪茄，与同行的杰德走近了处于封闭状态的堡垒。 面前漆黑的装甲反射着模糊的光芒，同样无人清扫的雪层堆积在四周，挡住了一部分构造的纹路。 控制大门的安保系统需要生物认证，不过由于长时间的搁置与供给缺乏，所有设备都已经进入了无法使用的待机状态。 这也正好验证了先前的说法，这座堡垒的确废弃已久。 “差不多就是这些，怎么样。” …… “别费力了，这些都是防电磁构造，累死你们也打不开。” 看到不远处的两人依然停留在门前，心情缓和许多的拉格纳用手敲了敲身边掩体的装甲片。 传来的是厚重的闷响。 “直接回去吧，又不差那些。” “是啊，打不开就算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去吃饭，以后再想办法。” 瞥了一眼脚下的背包，靠在近处的卢兹一并附和着。 “……” “嗯，恐怕不太行。” 察觉了杰德逐渐动摇的神情，莫里森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里的系统已经瘫痪太久了，而且他们设计的时候应该有考虑到异能的影响，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是打不开的。” “你也没办法吗？” “没有……只能先这样回去了。” 莫里森熄灭了夹在指间的雪茄，将其重新放回了从衣袋拿出的纸包中。 “……好，回去了，都回去了，把东西都拿好。” 转身的杰德用空余的左臂对着等待的众人挥了挥，领会意思的拉格纳随即迈步，抬手拎过了挂在掩体上的单肩包。 “……” “……？” 就像是提前的约定一般，在话语停下的瞬间，毫无预兆的寂静笼罩了几人。 近乎无声的空气里，只留下了远处踩过积雪的脚步声。 —— 彼此有了共同的疑惑，向着声音方向，先后转过视线的几人看到了一位从长道上缓步走来的少女。 与几缕低滑的浮雪一同，偶然卷过的寒流掀动了她暗色的风衣，显露了下方缠有绷带的肌肤。 “……” “这边的人还真是不少。” 迎着眼前落来的目光，神情冷淡的埃拉停在了广场的一处长凳旁。 “你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 …… “……？” “怎么会有女孩子出现在这里……” 一瞬的警戒过后，仍然与莫里森站立在堡垒旁的杰德喃喃着，放松了想要抬枪手臂。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我很好。” “可你……” 看到对方的神情向着阴沉变化了少许，杰德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身旁拉住他的莫里森。 “先别靠近她。” …… “这不是之前遇到的……” “你知道？” 卢兹的话引过了一旁困惑的拉格纳。 “是啊，就是我们之前在百货那边遇到过的，莫里森还怀疑她是游荡者……不过她说话确实挺怪的。” “什么游荡者啊……” 背上手中的单肩包的拉格纳收起了不屑的表情，转而向着埃拉的方向起步走出了一小段距离。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是打算和我们要物资吗？” “……” 雪声渐缓，从话语间简单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理会的埃拉稍加无视地移回了目光。 “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 这一次的她将视线对上了莫里森的双眼。 “……？什么啊……她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莫里森。” “拉格纳，退后点。” “……” 大概是无法理解对方的语意，无奈着撇下嘴角的拉格纳不情愿地移出了几步，将视野的更多让给了后方观望的几人。 “小姑娘，我们聚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顺路搜集一些日常能用到的物资。” “……恶意？” 听完男人的说明，埃拉挪动着视线慢慢扫过了几人。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不需要妨碍到我的人。” “……如果你真的很需要物资，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分给你。” “我说过了，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与那抹留存于少女眼瞳中的暗淡色彩不同，她话语中的情感有了极其细微的起伏 “找人？……” “嗯。” “……” 似曾相识的回复，就在不久之前，他也从对方的口中听过相同的答案。 望了一眼不远处低语的几人，沉思着什么的莫里森转回了头。 “可以告诉我们你要找的人的样子吗。” “……” “如果这里有人知道，也可以帮上你一点忙。” ……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的埃拉旁若无人地沉默了。 直到她稍微发了一会呆，某一刻真实存在于回忆中的面容突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一个白头发的女人……” “……” “眼睛是红色的，你们见过她吗？” 没有流露太多感情的话语中，她阴郁的神情中隐约多出了一份杀意。 或许是某种直觉，对于这两人关系的可能，此时的莫里森多少猜出了一些。 …… “年龄呢？说清楚点。” 几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只有最近的拉格纳回问了对方。 “别问那么多。” “啧……你脑袋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我都站着等这么久了，你说的都是什么？就是看你是个女孩子我才忍你到现在，别在这得寸进尺。” “……” 嘈杂的声音里，数缕环绕的黑尘撕碎了积雪，在埃拉微抬的右手中快速凝聚为了漆黑的巨镰。 “闭上你的嘴。” 没有任何玩笑的语气，紧接垂低的镰刃割裂地面，震起了些许破碎的霜雾。 “这是什么……沙子吗……” “是可以杀了你的东西。”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武器，正如冰冷而沙哑的话语，那是此刻少女情绪的具现化。 “……” “冷静点，他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强行压下了杰德试图警示的枪口，抬手示意的莫里森向前了一步。 “他只是比较情绪化一些，我们也确实没有遇到过那样外貌的人，这一点所有人都不会说谎，你先把武器放下，其他的我们可以慢慢说，好吗。” …… 这家伙……真的有毛病啊…… 看到埃拉的目光被吸引，僵在原地的拉格纳不动声色地查看起了对方手中的镰刀。 明明感受不到什么强大的能量，从那之上传递而来的却是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这让他有点想不通。 …… “……没见过也没什么。” 就这样彼此僵持了一会，埃拉变化的神情回到了最初的漠然。 “所以你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找到有用的东西吗。” “……” “你们是什么人。” 从中央粉碎的镰刀化为了消散的雾尘，走出几步的埃拉扫视着，不带兴趣地略过了身旁的青年。 第115章步向黑暗 1 单调的漆黑中透进了淡光。 几道转瞬划过的暗痕切断了封锁，在分离结构的同时，将原本闭合的大门破坏推向了后方。 “就是这里吧？” 嘈杂的沉响间，苍白的阳光照亮了室内。 等到装甲间碰撞迸出的火花完全熄尽，避开浮尘的埃拉踏入了仍存阴影的堡垒。 “……” “怎么了？” 四周的环境回到了无声，在门前不远处停下的埃拉偏过头，看向了身后依然留在原地的几人。 “你们说过无所谓，我就直接切开了，不行吗。” “……问一下，你用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拉格纳的声音首先响起，稍微缓和了僵滞的气氛。 “和你没有关系。” 回应他的是淡漠的话语。 在那之后不再理会议论的人群，转回视线的埃拉自顾自地动身走向了室内的深处。 明暗的光线很快被适应，临靠着大厅的墙边，有许多日常通用的桌椅设施与铁质箱盒逐一展现，进入了她的视野。 意料之内的是，上面都积满了厚重的灰尘。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痕迹。 “……” 埃拉将四下察看的目光抬高，落向了顶面。 其中暗藏的灯组似乎没有损坏，不过由于开关所在未知的原因，她并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 …… 已经隔出一段距离的远处，另外迟疑的几人也来到了室内，除了莫里森与杰德外，其他人大多停留在了门口附近。 “我在门口帮你们放哨，一会就不进去了。” “你不进来吗？” “又不是我开的，进什么，你们慢慢找吧。” 看着眼前疑问的莫里森，拉格纳无奈地用握起的左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就这样，对方停顿了片刻。 “那其他人留在这里，我和杰德卢兹他们到里面先找一下。” “……” “你们也可以看看附近有没有像是电力开关一类的东西，试一下能不能用，注意别碰到其他东西。” 对着等待的众人做过了示意，与身旁两人同行的莫里森起步跟向了埃拉离开的方向。 2 “……” “小姑娘，你需要手电筒吗？” 身前的不远处，驻留在黑暗中的少女背影有些模糊。 试探着走近了几步，保持着距离的莫里森抬起手，向对方递出了还未开启的手电。 “留着自己用吧。” 铁桌边的埃拉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将目光重新移回了位于角落的地板。 十分明显的，那里的布局和周围并不相同。 从那里，莫里森看到了一片被尘埃覆盖的区域，某种暗淡却整齐的标识纹路围起了四周，组成了接近长方的结构。 根据占据的位置和空间，他想到了某种通往下层的隔离门。 “……” 这里还有地下吗…… “怎么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思绪未落，晚些走近的杰德与卢兹停在了一旁。 “还没确定，你们找到控制台了？” “刚刚找到了，但是用不了，补给也根本没有，估计都被他们提前带走了……那是什么？。” 无奈的抱怨后，同样察觉的卢兹看向了两人先前注意的位置。 正独自停留在那边的埃拉没有理会几人的视线，她默默蹲俯下身，直接用手抚开了地面的灰尘。 随着阻碍的消失，隐藏在下方的纹理清晰了很多。 …… 和莫里森预想的相差无几。 “……是隔离门，这里还有地下。” “还有地下？” …… “刚刚居然没检测到……下面是仓库吗？” “有可能，不过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通往其他地方的路。” “那我们还是……” 喀嘶—— 还未等思考的杰德说完，被黑尘切断的门板已经失去支撑，沉重地坠落砸至了阶梯间滑出了些许距离。 微小的火花无法照亮尽头的深处，直到回响的重音淡去，包裹着未知的黑暗恢复了平静。 气氛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 “我要看一下这下面，你们可以先走。” 久违开口的埃拉没有再停留，她在几人的注视中站起身，轻缓地踏上了通往下层的台阶。 “……莫里森，你觉得呢？” “走吧，先去下面看看。” …… “还要去下面？” “怎么了？卢兹。” 也许是还未达成共识，看着两人转过的目光，在接近途中停在后方的青年尴尬地笑了笑。 “啊，我就不下去了，上面还有几个地方没找……” …… “好吧，那我们先走，不然一会可能赶不上她了。” “嗯。” “我在前面。” 瞥了一眼身旁整备的莫里森，维持着枪挂手电的杰德走出几步，将灯光扫向了下方笼罩的黑暗。 3 环绕在四周的漆黑愈发浓重。 阴暗深邃的色彩间，空旷的脚步回荡着，只有两束不同方向的光束在其中来回扫动，逐渐照出了地下空间的大致场景。 如出一辙的暗色钢铁，以及缺失已久的灯光。 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下行，延伸的台阶到达了最后一级。 “这种堡垒的地下居然真的有这么深……” “已经走这么久了，之前那个先下来的小姑娘呢，你看到她了吗？” “没有，她好像不知道哪里去了。” 朦胧的大厅与走廊上空无一物，空洞的环境带来了原始的压抑感，这让他们在无觉中降低了话语的音量。 “奇怪，她应该还在这附近。” “你记过她的能量了？” “嗯，应该差不了太多，先在这里找一下吧。” “……这里难道是灰烬的哪个保密基地吗？连半个势力徽标都没有看到。” 嗒—— 隐约的响动打乱了两人寻找的步伐，在手电光到达前，杰德先看到的是一抹潜藏在黑暗中的紫红幽光。 “……” 黯灵？ 极短的反应时间里，他滑动的手指勾住了扳机。 “等一下！” 对莫里森的阻拦犹豫的一瞬，抵达的手电光芒照出了因光线而微眯起双眼的埃拉。 “……？” 怎么回事…… 杰德仍然警戒地放低了枪口。 伴随着光圈的偏移，少女回到黑暗中的右侧瞳孔再次显出了紫红色的暗光。 在这之前，她始终都是用绷带遮盖着那一边。 “……我不是说你们可以走吗。” 话语之间，埃拉的神情多了一份阴沉。 这一次显露全貌的面容要比两人想象中的更为病态柔弱，她的右侧眼边不但有着同样憔悴的暗色，还分布有一些细微的感染痕。 “这样很像怪物，对吧。” 极其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讲述一件早已习惯的事。 一直听着的莫里森皱紧了眉头。 他的猜测还是得到了确认。 黯尘，黯能量，逆能者，感染者。 所有的线索都只会指向一个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实。 那就是，眼前的少女是一位已经处于黯尘感染末期，却仍然能保有自我并使用能力的“逆能者”。 “……” “抱歉，我刚刚还以为你是黯灵……” 和身旁沉思的莫里森不同，杰德开口了。 “你的眼睛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你可以把我当做黯灵。” “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样才缠绷带……” 杰德并不认为会有可以使用异能的感染者，在他看来，这样令人不安的变化只是某种特殊的缺陷。 “其实好看的女孩子有点不完美都是很正常的，你别这样自暴自弃。” “……” 或许是错觉，埃拉漠然的神情间闪过了一丝失落。 “最好不要那样和我说话。” “你要自信点啊……” “……” 低垂的发丝下，阴沉的神色持续了许久。 最后在并不明亮的光芒间看了一眼留有歉意的对方，落下目光的埃拉缓缓挪动手臂，将从风衣中拿出的数缕绷带重新缠上了荧淡的右眼以及邻近一部分的脸颊。 彼此无言的时间跟随着她的动作流逝，时快时慢。 “太暗的地方，我要用这只眼睛才能看得到……不过你们来了，我就不需要这样了。” “……” “我可以继续帮你们。” 与其说是冷淡，此时喃喃的埃拉更像是低落。 虽然外表的样子回到了最初，但她眼瞳中透出的灰暗早已刻在了两人的心里。 “……” “小姑娘。” 看着有些失神的少女，神情中满是遗憾的莫里森叹了口气。 “等找完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和我们一起到暂住点那边吧，你可以多吃点东西，睡个好觉。” “不需要，我还要找人。” 埃拉拒绝了言语低缓的莫里森，甚至没有抬头注视对方。 “只要找到她就够了……” “那边的人也很多，也许会有其他人见过你说的那个女人。” …… “是啊，一定能帮到你的。” 一旁的杰德附和了他的话。 “……是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 “……” 沉低的视线中，那片远离光芒的阴影覆上了她的脸。 “我不想有人骗我。” 第116章空无之物 1 “这里肯定不会是补给点……” 更加深入的暗色走廊上，移动着照亮钢铁墙壁的手电光束，喃喃的莫里森从临近休眠的终端设备上转头望向了另一边。 远处的自动隔门无一例外全都处于封闭的状态，隐约还能看到位于装甲间的纹理与标识。 “为什么？他们既然会建在这里，怎么说也应该能留下一点吧。” 身后询问的杰德平缓地挪动了几次枪手电的方向。 “概率不大。” “……？” “从布局来看，这里应该主要是用于军火或研究。” “在这种地方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反复察看着四周的构造，走出几步的莫里森停下了。 看到他视线停留的方向，一直默默跟在近处的埃拉回过了神。 “要我帮忙吗？” “……暂时先找到电力系统的位置吧，如果能开启这里的发电机，就可以保证最基本的设施运作，在那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进行太多的破坏。” “嗯……” 没有犹豫太久，埃拉点了点头。 2 “……” “说实话，感觉稍微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又在黑暗中寻找了一段时间，始终与埃拉走在莫里森后方的杰德微微叹了口气。 “没有能用得到的物资，几乎都是一片黑，怪不得卢兹那家伙一开始就不想下来，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啊。” 因为终端电力的缺失，所有道路边设立的地图指示都只有一片毫无显示的透明。 好在这里的建筑面积算不上庞大与复杂，所以他们还不至于迷失在此。 “……” “对了，让你帮忙这么久，还没有听你说过名字……” 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少许笑意的杰德看向了身旁移过目光的埃拉。 “我叫杰德?亚里斯，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吗？” “……我的名字……埃拉，莎洛姆。” “可以叫你埃拉小姐吗？” “不行。” 相同的冷淡语气，那只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的灰暗眼瞳眨了眨。 “我不喜欢。” “……好吧，那莎洛姆小姐怎么样？” “嗯。” 回应过后的埃拉挪回了视线。 不知不觉间，宽阔的长廊与附近的标识景物都发生了变化。 那些原本设立用作缓冲的长凳休息处从几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开始有更多围栏与组接的设备出现在了墙壁边。 或许是确定了正确的道路，走在前方的莫里森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频繁的环顾，而是有了一定针对的方向。 “这么多设备，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吧？” 同样察觉了四周的变化，重新架起枪械的杰德将手电的光束扫向了高处的钢铁。 “嗯，这里就是这座堡垒的发电机了，看起来只有这一台，应该还能启动。” “完全看不出是从哪里下手啊……” “我先试一下吧。” 回荡的话语被吞入了眼前的黑暗。 就在那片肃默的警戒区内，布设的是一台中等规模的设备。 大量彼此联结，布刻着淡色线条的厚重装甲片处于收叠状态，覆盖了机体的内核与结构，只留出了一些用作观察的部分。 在那之上的一角，还印有灰烬通用的火焰标志。 走过了几列围栏，带着身后观察的两人，缓步的莫里森停在了设备唯一可用的操作台前。 “……” “是不是还需要去找密钥之类的东西？” 继续走近的杰德投过了视线。 “……不是那个的问题，这里好像有点不对。” 没有向着对方做出具体的解释，从设备前离开的莫里森困惑地加快脚步，独自走向了发电机的主体。 “……？” 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埃拉，杰德留在了原地。 排查的过程只用掉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不远处的莫里森在几处半展的装甲前半跪俯下了身。 那里有许多缺失的凹槽，似乎是用来放置某种东西的，现在里面已经积落了不少的尘埃。 这代表了一个事实。 “……他们把核心的部件带走了。” “什么？” “这台发电机已经不能用了。” 查看过了周围的连接处以及围栏外黑暗的设备，莫里森站起了身。 “不应该吧，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太清楚……可能是遗弃了这里，但又有着某种不能进行报废的理由，所以要防止逆能者一类的闯入者随便启动这座堡垒的系统。” “原来是这样的吗……” “……” “那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能派上用场的设备？” 试探询问的杰德将手中的步枪垂在了身侧。 听到这里，莫里森凝起的眉头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舒缓。 “一般来说还会有备用电源，不过没有发电机的支持，大概运转不了多久。” “……不如先开一下试试吧，说不定能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以现在的情况，那样很有可能会触发这里的警备系统……” …… “我会帮你们解决。”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埃拉开口了。 可以看出她确实有听懂两人对话中的内容。 “呃，莎洛姆小姐……”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解决。” “……” 短暂持续的沉默。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挪视线的埃拉沉下了表情。 那片从手电光束间散开的余芒在她的脸边留下了浅淡的影。 “你们认为我做不到吗。” “……不是。” …… “那的确是一种办法，但如果这里有配备逆能者压制武器，那样应对起来的风险就会变得非常高。” 相比一时无言的杰德，莫里森的态度要更加坚决。 然而这没有起到丝毫缓和，随着埃拉神情的变化，有几缕飘浮的黑尘汇向了她的身边。 “我说了，我都会解决。” “……” 眼前的少女落下了低沉的话音。 也许是从固执的神情间读懂了对方的执念，不再反驳的莫里森凝起目光，将视线对上了她的眼睛。 “既然这样……在那之前，莎洛姆，可以先答应我们一件事吗。” 意料之外的回答，其中有着一种她所不知道的含义。 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自己先受伤。” 更加无法理解的话语。 一言不发的埃拉静默地看着对方。 临近的半空，弥漫的黑尘在无觉中消散了。 3 [——] [已确认开机指令] [系统重启] 眼前被莫里森手动开启的临时设备点起了些许微光。 警戒区外围深暗的一角，几人身边的全息终端也发出了光亮。 就这样，稍晚传递的机械轻音回荡开来，与顶边渐明的流光一同，眼前宽阔的地下空间恢复了灯光的照明。 [警告] [备用电力不足，请及时重启发电机] [预估当前电力：01:12:37] [全部系统将处于低耗能模式运行] “……” 还未等移步的几人反应，终端上弹出的警示窗口中列出了数行文字。 在那之后，除了提供必要照明的几处位置，排布在地下空间中的光芒逐一消熄，仅存不多的能够为室内提供视野的灯光也转为了更加暗淡的色彩。 “不是吧，居然只剩下这么一点电了……” 查看过面板上剩余数值的杰德转过了头。 与最初的手电光照相比，这次能勉强看清堡垒内部的布设与轮廓。 “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起码这里的系统没有因为之前的破坏而启动警戒封锁。” “说的也是。” “嗯。” 回复后若有所思的，从两人身边走过的莫里森动手唤醒了终端的浮窗。 [当前权限仅限预览] [请验证身份卡] 全息的面板上没有太多可以操作的地方，仔细而谨慎的，他抬动手臂轻滑了几次，一张做好标注的地下构造图取代界面，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上面的路线看上去还算简单。 “我也看一下。” “……” “这些是什么？” 缓步停在了莫里森让出的位置，落下目光的杰德看了一会地图间的标识，接着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交接的虚影中央，所有房间的名称都是用编号进行注释，一眼看去，并不能让人明白其中的用途。 “是他们对特殊用途使用的编号……看起来不像是危险类型。” “危险类型？比如储藏高杀伤弹药之类的吗。” “也算是其中的一种。” “还有其他的？” “那就需要去问灰烬的那些人了，目前这张图我看不出太详细的内容，先回去试试那些门能不能打开吧。” “……好吧，希望能找到点真正派得上用处的东西……啊，抱歉，莎洛姆小姐，我们可以回去了。” 从专注的对话中差点忽视了身旁少女的存在，转身想要起步的杰德急停在对方身前，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 “没关系。” 第117章失散的记忆 1 灯光的阴影间，来时走过的长廊亮了一些。 行走在返回的途中，几人大致查看了经过的几扇隔离门，和先前做出的各种猜测不同，那些位于大门后的房间大多都处在闲置的状态，或仅仅是空落的安设着一些外形稍有特别的桌椅。 整体大同小异的，没有任何余留下来的补给或物品，甚至连可以追寻的痕迹都很少。 就像是提前做过了某种彻底的拆除与清扫，只保存了最基础的部分。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算是正常吗。” 又找寻过了一间空余无用的房间，与两人再次回到走廊的杰德看向了一旁思考着什么的莫里森。 “至少不算意外，像是这种地方，如果他们会拆除重要的模块，那么其他东西基本也不会留下了。” “还真是精打细算啊……” “……” “对了，卢兹和拉格纳刚刚问过我们这边的情况了，他们说那边的搜索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就等我们回去了。” 几人的脚步重起，语气平和地说着，杰德将手中早已关闭手电的枪械挂回了背后。 “他们这次这么快就完成了吗？” “是啊，估计都饿着肚子呢，要弄完这些等我们一起回去才能吃饭，想不快也不行啊。” “……是有点让他们等太久了，那现在就回去吧。” “等等，我再最后看一下这间。” 出于一丝对隐藏的好奇，将要略过身旁大门的前一刻，缓下步伐的杰德叫住了面前的莫里森。 直到从对方和同行的埃拉眼中看到了默认，他抬手开启了那扇略有不同的自动隔门。 …… 这一次显露的室内空间有着更为平淡的装设。 以中央的圆桌为中心，房间的墙边设置着书桌以及几张简约厚实的特制床铺。 铺放在上面的是暗白色的被单与软枕，可能是由于一次性用品的价值原因，这些物品和室内的大部分东西都没有被回收。 “这应该是住宿区吧？……这么多留下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有用的，要看看这里吗？” 手动开启室内灯光的杰德环顾了周围，然后将从房间中移回的目光落向了身边的不远处。 “住宿区吗……” “……” “可以试着找一下。” 稍微察看了四周的结构，莫里森点下了头。 一旁跟随的埃拉同样进入了室内。 在其他两人搜寻床边与角落箱盒的时候，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独自走向了中央设立的圆桌。 眼前空荡的桌面上没有放置任何物品，包括围绕的圆凳在内，只有一层融入背景的尘埃覆盖在表层。 “……” 在挪动的步伐间又观察了一会，默然不语的埃拉在桌旁蹲俯侧下了身体。 下方的构造映入了她的眼中。 漫不经心地抬手撩了一把垂散而下的长发，她歪动着目光，将另一只手臂探入了圆桌下的空隙。 “……” 空无一物。 唯一存在的灰尘让白色绷带覆上了暗淡。 看着收回的指间所沾附的脏污，移开视线的埃拉垂下手，一缕黑尘扫过了她的手指。 …… 邻近边角的床边，在搜寻后毫无所获的杰德拍开床铺上余留的灰尘，无奈地坐在了上面。 与他位置相对的莫里森还在查看着另一处地点。 “……” 这地方要是能住就好了。 为了缓和落空的心情，杰德将原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室内的几张床铺上。 从身下柔软的反馈来看，入住在这里的体验不但没有外表印象中的那么糟糕，反而应该是极其舒适的程度。 随后思考了片刻，他转身拿起了摆放在床头的软枕。 与床铺相似的触感中多了几分柔韧，原本淡白的布料上，依靠在下方的一面几乎还保持着洁净。 “……” 就在触捏过后的杰德想要将手中的软枕放回原位时，似乎有一处难以发现的违和引起了他的注意。 临近床头，位于枕头正下方的被单上，表面的布层微微突起了一小片区域。 “……？” 将想要放下的枕头挪在一边，杰德伸出手，试探着抚向了那处身前的位置。 经过了几次触碰后的按压，他很快从紧邻的底层感受到了某种坚硬而平整的物体。 “……” 藏在下面的？这是什么…… 带着少许未知的猜测，他掀起了上方的被单。 出乎意料的，在下方显露的是一本轻薄的笔记。 有一层透明的材质保护起了清雅的白色封皮，还有一些淡粉的花瓣纹理布于其上，让本就拥有的美感提升了许多。 “……” 笔记本？ 这里怎么还有这个…… 疑惑的杰德没有选择独自翻看，为了通知其他两人，他从床边站起了身。 “莫里森，看看这……还有莎洛姆小姐，我刚刚在这边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 那本白色的笔记被举在半空，两人的目光落了上去。 “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这张床的枕头下面，说不定是被谁留下的，我还没看。” “……” 面色严肃的莫里森沉默着，与不远处离开床边的杰德一同集合走向了埃拉所在的圆桌。 “大概翻一下吧，可能是以前驻扎在这里的成员留下的记录本。” “既然是灰烬的人，他们怎么不用电脑记录？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不一定，也有很少的一些人不喜欢用。” “还有这样的人啊……” 听完对方的说明，最后看了一眼从圆凳上起身的埃拉，杰德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松缓的纸张间掉出了一张卡片。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杰德有些来不及反应，但在他做出本能的应对动作前，微凝目光的埃拉伸手夹住了那张卡片。 “……” “……谢谢。” 杰德接过了她递来的卡片。 顶边微明的灯光在其上光洁的表面映出了几抹光晕，可以看到的是，上面的细节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 那是一张灰烬小队的合影照片。 画面中的三男一女四人都穿着彼此互有差别的黑色战斗装甲，共同站在某处大厅的平和背景下。 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合影？” “……” “这该不会是日记吧……” 将摊开的页面翻回了第一页，喃喃的杰德在察看的同时尽量将纸张上的文字展示给了身旁的两人。 …… [今天很高兴。] [我是佩儿?莉弗娜。] [这是我在新买的日记本上写的第一段话。] [最好不要有人看到这里。] 纸张顶端的标记处写有相应的日期。 按照上面的记述，这本笔记所在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 “佩儿……莉弗娜……” 突然想到了什么，杰德拿起了被他放置在桌面的照片。 如果他没猜错，这本笔记的主人应该就在上面。 不约而同的，几人观察的视线移动着，先后落向了画面中的少女。 秀丽的粉灰色短发，轻淡可人的面容。 大概是因为身边的青年将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此时移过目光的脸上显得有些惊讶。 只是美中不足的一处，就在她的颈侧，有一道斜划的深色疤痕留在了本应白皙的皮肤上。 “……” 无声的气氛，纸页轻响。 皱起眉头的杰德继续向着精致的文字间落下了视线。 …… [第一天] [有点不知道该记录什么……] [总之，神秘本部的神秘指挥官又有了新的神秘任务，我们要在这里的废墟待上几天。] [说起来，周围街道的风景要比我出发前想象的好很多，这里应该是观光城市吧？] [但愿不会有麻烦的事情发生。] …… [第二天] [今天也是晴天，黯灵没有出来，我们不用进行清扫任务。] [为了打发时间，我到地下的研究室看了一圈，稍微有点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好像是在进行生物方面的实验，下一次应该就需要我们出去搜集样本了吧。] …… [第三天] [平常的一天，如果有人偷偷翻到这一页，不如帮我评价一下现在的样子？] [照片在下面，如果没看到的话，就是丢了。] 仿佛能透出主人情绪的文字排列着。 纸张的夹缝有一张照片，正是由于被卡住的原因，才没有像先前那张合影照一样掉落出来。 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杰德从纸张间拿起了它。 这次是一张自拍照。 仅有台灯的光芒下，坐在长桌边的少女沉沉地笑着，用抬起的手指从脸颊旁稍微顶起了没有嵌入镜片的宽框眼镜。 这是她第一次在照片中戴上眼镜。 通过角度的调整，她还用那只手臂尽量遮挡住了颈侧的疤痕。 不知为何，这样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 确认两人都完整看过后，沉思的杰德挪下许久未动的手臂，将照片重新夹回了书缝间。 …… [第四天] [脖子痛，脖子痛……] [米恩那家伙居然让我代替他去布设炮台，他绝对是故意的，偏偏要放在那种奇怪的地方。] [我明明做好了侦查，结果还是遇到了黑尾，扭到了脖子。] [嗯，自动炮台很好用，没有它我大概回不来了。] [难道说，我应该谢谢他吗？] …… [第五天] [落枕了，明天再写。] …… [第六天] [今天终于接到了样本采集任务，目标是附近黯巢区出现的送葬者。] [它的装甲很厚，机枪炮台使用的子弹无法击穿，所以我拜托队长给它脑袋上开了几个洞。] [再晚一点的话，它可能就会因为徒手拆楼把自己埋掉，我不想当挖掘工人。] [对了，在这里补充一下，上次遇到黑尾是因为异常黯巢区的生成，不是我个人能力的问题。] …… [第七天] [任务越来越多了，有点辛苦。]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休息的时间。] [附近的黯巢能量还在增加，预计会在明天到达峰值，我和其他人会继续防守任务，同时向本部请求支援。] [如果之后我没有再往下写，说明我已经阵亡了。] [如果你是整理遗物的人，我的遗照一定要用夹在前面的那张自拍，原件在我的相机里，我不喜欢他们帮我拍的照片。] [——] [没什么。] [谢谢你能看到这里。] 中间的部分似乎有一些被涂掉了。 …… 下一页是空白。 在目光停留的刹那，杰德翻过纸页的手僵住了。 可能是明白了某个可能，在他身旁的两人同样没有说话。 “……” 不可能吧…… 心中有了些许烦闷，他向着更后的页码连续翻动了起来。 一张，两张。 终于在几页后，空白的纸张上再次出现了笔迹。 看到上面的内容，勉强不动声色的杰德松了一口气。 …… [这样不会吓到你了吧？] [说实话，如果有我会开心一点。] [最近的作息有点乱，我算了一下，这是第十一天，所以我把相应的页码空出来了。] [之前本部派来了支援，帮我们解决了黯灵，因为那天出现的还有一些没见过的黯灵，所以米恩和队长都受了轻伤，但是问题不大。] [其他记不清了，这几天一直忙到没时间写，因为还要帮研究室处理残留下来的样本，希望今天晚餐有好一点的东西吃。] …… [第十二天] [我们被禁止进入研究室了，凭什么，明明是……] [算了，今天心情不好，下次再写。] 或许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最初工整的笔迹乱了一些。 …… [第十三天] [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变化，有些无聊。] [总感觉从昨天开始就几乎看不到那些研究员了，难道他们不用休息的吗。] [没有也好，说不定他们还在研究室处理那些该死的样本，最好别出来了。] [我决定今天晚点的时候和其他人出去逛逛，不待在这里。] …… [第十四天] [这是日记对吧？] [我刚刚看到了他们在研究室培养的黯灵组织，没错，是培养，不是研究。] [他们就那样把黯灵组织放在容器里，用一些奇怪的方法把它们还原成我也看不懂的样子，甚至是……] [他们为什么要培养黯灵，明明我们所有人全都那么拼命。] [从大厅那边偷来的身份卡还在我这里，还回去来不及了，我应该怎么处理好一些？] …… [第十五天] [偷卡片的事情被发现了，不过我狠狠的骂了他们一顿，很痛快。] [不管怎么样，等到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们真是卑鄙。] [想都别想。] …… [第十六天] [烦。] [这些人真是脑子坏了，居然重新开放了研究室还和我们解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真是恶心死了。] [反正我和其他人才不会听他们的，黯灵就是应该被消灭的东西，任何人这样做都不行。] …… [第十七天] [昨天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很奇怪的东西。] [有一座像是高塔，又有点像是人形的东西，棱角很明显，是黑色的，上面好像还有一只紫色的眼睛和天使一样的光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光环消失的时候，我突然很害怕，然后就醒了。] [有点不舒服，是不是之前生气气得太累了。] [今天休息一下吧。] …… [第十八天] [前几天好像写的太过火了，有点想撕掉。] [不过那样有点浪费，而且日记本会变得不好看。] [我做的也没有错吧？大家都很辛苦，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中午的饭很好吃。] …… [第十九天]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心情好了一些。] [另一方面是他们答应了会销毁所有的实验物品和样本数据，看来队长说话还是很有用的。] [算是有好的改变吧，只要以后别再弄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就可以放心了。] [这次任务真的好累，想回家睡觉。] [不知道回去以后的日记怎么写。] [可能会写要塞里的事情，也可能会写休假的故事。] [看心情吧，不过上一本写完的被我弄丢了，过去了这么久，他应该不会还给我了。] [真的有人看到这里吗？] [如果你也是捡到的这本日记，希望你能把它还给我，我叫佩儿?莉弗娜，只要在招领处登记一下就好了。] [对了，我是战斗员，一定要在本部外围的失物招领处登记才行，谢谢。] …… 延续的回忆落下，最后记录着文字的页面结束了。 再往后的全部，就只剩下了一片理所当然的空白。 “……” 看了一眼身旁读完的两人，移开笔记的杰德拿起放在桌面的合影照，仔细地抖了抖上面沾附的灰尘。 灯光微亮。 等待飘起的尘埃散去，他将照片夹回书中，重新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 “……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吧，这样的话，如果灰烬回来，他们还能找得到。” “嗯。” …… “不用。” 埃拉平缓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 “给我吧，等我晚点回去的时候，我可以交给我认识的一个人让他代劳。” “回去？……” 对于言语中的所指，一时没能理解状况的杰德有些疑惑。 “是回哪里？” “[未来]。” “灰烬那边的[未来]吗？” “嗯。” “……莎洛姆小姐，你是灰烬那边的逆能者？” 看着眼前有些惊讶的杰德，神色依旧冷淡的埃拉点头表示了默认。 —— 细微的蓝芒被点亮了，还未等几人说出什么，一阵旧式通讯器的轻音从杰德的腰间响起，破开了室内短暂沉寂的气氛。 “……” “是卢兹和拉格纳他们。” “看来这次真的要早点回去了。” “又过这么久了啊……” 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过目光的杰德将手中的笔记本连同其中夹着的照片一起递给了等待的埃拉。 “那这个日记本就拜托给你了，莎洛姆小姐。” “……” …… “嗯。” 最后看过了对方的神情，她点了点头。 第118章向着未知的准备 1 要塞大厅的尽头，落地窗外的白洒上了走廊的地板。 与之相配的，室内宽阔的设施同样有着平缓浅淡的色彩。 在一处印有标志线的玻璃隔断旁，有两名相邻的青年穿着附有羽毛的暗色作战服，正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 喀咯—— 些许细微的咀嚼声过后，其中靠在椅背上的佩克微斜身体，向着一旁操作着浮窗的纳尔森递出了手中的包装袋。 “来一点吗？” “不用了。” “……” 发觉对方没有转过视线，移回手臂的佩克继续将底部剩余的几片饼干倒入了口中。 微咸的口味很快淡出了味觉，最后确认了内部的空荡，他将拢起的包装丢向了地面。 “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以为能再休假几天呢。” 漫不经心地检视着赶来的清扫机器人，略显无奈的佩克抬过右臂搭在了临近的扶手上。 “上次的已经够麻烦了，这次又来。” “还是等到弄清楚情况再确定吧。” 又在画面间滑动了几次，纳尔森收叠了身前的视窗。 “不过，搞不好真的会有大场面。” “那队长可就要辛苦了。” …… “对了，你感觉这次的情报靠得住吗？可别像之前绿都调查的那次，去的人都快死光了” 停顿了片刻，看了一会远处的佩克偏过头，将目光落向了泛着淡光的落地窗外。 “靠不靠得住，不都是要去吗。” “呵，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 嗒—嗒—嗒— 话音未落，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和四周习以为常的不同，这次的音色十分熟悉，只是简单听过了传来的声音，静坐的两人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 “已经做好了吗？” “还挺快的。” 提前转过头的佩克看向了临近玻璃的另一侧。 在那之后察觉了投来的视线，快步走在长廊上的布伦达随即抬起羽袖，对他微笑着挥了挥手。 “……” 弄的跟巡游一样…… 虽然身体上有些怠惰，但是出于礼貌，勉强微笑的佩克还是回应了招呼。 不过对方的路线与他预想的错开了。 一路经过了大厅的近处，向着道路更远的转角，转回目光的少女继续走着，逐渐远离了两人的视野。 “……原来没做完啊。” “你不和她一起去吗？” “不用了。” 看着询问的纳尔森，佩克随意地笑了笑。 “这方面交给她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就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吧。” 2 顶边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室内。 只有一人的安静空间里，位于台边的镜面映出了男人粗犷的脸，以及那份肃默的神情。 在他身后的墙边，数列整洁的高柜排布着。 就像是高大的身形本应具备的那样，他没有着衣的上身很是坚实，不止是眼前的部分，包括镜外的脊背都可以看到大量锻炼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它从男人的右肩起始，一直斜划至了下侧的腰边。 “……” 不知是要查看着什么，注视着镜子的男人抬起手，缓慢按压了几次疤痕处的皮肤。 直到许久的沉思落下，他将目光移向了镜中的身后。 不远处矮台边的地板上，放置着一个印有暗红纹理的黑色金属提箱。 —— “……” “亚当斯队长！” 随着视线外毫无征兆的门音，手中拿着某种小型存盘的布伦达踏入自动隔门前的短廊，小跑着绕过转角来到了墙边。 “我已经整理……” 与脚步一同转过的目光停下，看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她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了。 短暂的相视，还未等亚当斯做出反应，摇晃着抬起左臂的布伦达已经无力地跪坐下身，努力将服装的羽袖挡在了脸前。 “唔……” 像是有些拘谨的，仍然握着存盘的右手被她撑在了地板上。 “……” “不好意思……队长，可以帮我拿张纸吗……我好像……” 听到布伦达的轻声间的低语，亚当斯没有说话，他平静地拿过了柜边的上衣，之后才从一边的矮盒中抽出了几张纸巾。 “嗯……先别看我……” 谨慎露出双眼的布伦达用放下存盘的右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纸巾，然后盖在了脸前。 有一片轻缓泛开的血色取代了原本的素白。 “刚刚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有点晕……就，流鼻血了……应该不是什么病吧……” “不是什么问题。” 细微的声响中，早已穿好便装上衣的亚当斯没有转头察看。 “记得下次进门前要敲门，别再忘了。” “哦……” “这次就先到外面等着吧布伦达，一会集合的时候再说会议上的事。” “嗯嗯，我看看地板上有没有滴到血……” 回应着语气平和的男人，在地面检查几次的布伦达团起了染成殷红的纸巾。 “对了，还有这个。” 她捡起了先前放在一旁的存盘，缓缓支撑起身将其递向了眼前的亚当斯。 “……”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辛苦你了。” 3 —— “……” “终于回来了。” 捕捉到了返回的脚步声，长座上微偏身体的佩克回正坐姿，转头看向了走廊上刚刚放下手臂的少女。 不知为何，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反常。 “……她怎么了？” “不知道……” 在两人的注视下，从远处走过的布伦达将手中沾血的纸团丢进了身旁的回收桶，接着又拿出了一张全新的纸巾，盖在了脸前。 “这是……被人打了？” “不可能，再怎么说……起码目前我是还没见过能打得过她的人。” “……说的也是。” 缓步的少女终于走近了，因为张开的纸巾遮住了她的脸，临近的两人只看到了那双带有疑问的眼瞳。 “怎么了吗？” “你还好吧？” “没事啊……就是稍微流了一点鼻血。” 若有所思地又擦抚了几次，将纸巾移开的布伦达抬手指向了自己的脸。 “应该擦干净了，现在还有吗？” “没了，不过到底怎么了，流那么多的血……要去医务室看看吗？” “不知道……应该是不用吧，亚当斯队长说没事。” “你去见队长了？” “是啊，我要去送新的资料，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赶出来的，当然要快点送去。” 动手折起了纸巾，布伦达转过身，移步坐在了长座上邻近佩克的一边。 “……他不是还在换衣室里吗？” “是啊。” “你进去了？” “嗯，我看到门没锁就进去了，不过亚当斯队长说要我记得下次进门前先敲门。” 听到了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座位上的两人都怔住了。 迟疑了一会，从对方凝固的表情间，布伦达似乎发觉了什么。 “不能进去吗？” “当然不能……总之，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了，实在有事可以叫上我，绝对不要像今天这样一个人乱来，听到了吗。” “……好吧。” 看着身旁皱起眉头的佩克，低下话音的布伦达默默将视线落向了一旁。 稍微停顿了片刻，她又转回了目光。 “今天中午吃什么？” “中午……早餐还刚没吃多久呢。” “那下一顿不就是了吗。” “哪有那么快啊……” 用缓和许多的语气回应着，从中想起什么的佩克突然沉默了。 “说起这个，你还记得整理过的资料内容吗？” “嗯？还记得是没错……” “记得就好。” 瞥见了换好作战服走出的亚当斯，不动声色的佩克默默环起了双手。 “等到之后出去的时候，说不定，就要喝西北风了。” 4 啪嗒啪嗒—— 几团洒落的雪块坠入了木制长椅旁的纯白。 渗透着冷意的云层下，残有少许雪迹的石砖路空无一人。 这样微小的声音没有打扰到独自靠坐在长椅上的艾丽卡，此时的她正轻闭着双眼，放空一切的休憩着。 那件银白色的羽绒外套被拉开了一半，兜帽也没有戴上，连带着服装柔软的绒毛，悄然拂过的微风不断撩动着她脸边的发丝。 能够在如此详和的气氛中入睡，大概是一件很能让人放松的事。 但安逸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窸窣作响的高处，有一团坠下的雪块在空中四散，直接砸在她的头顶，化作了一阵霜雾。 “……” 啾—— 看到一直静默的少女醒来，短促的鸟鸣声很快远去了。 “嗯……” 缓缓挪动目光的艾丽卡没有言语，轻呼了一口气，她扫下了发丝间的雪尘，抬头看向了高处枯白伸展的树枝。 除了缝隙中的白空，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醒了？” “……？” 意料之外的声音来自身后，皱起眉头艾丽卡偏过身体，将视线落向了紧邻树干的侧边长椅。 映入眼中的是一套从未见过的暗色衣物。 “在这里休息的怎么样？” 在椅座上搭起腿的对方笑着，略带玩笑的语气中显露出了与之不符的平静与稳重。 “贝琳？……” “没错，是我，真是的，难得我在这里陪你这么久，连想法都不表示一下吗。” “……你不是已经退役了吗。” “嗯……是啊，我是退休了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不能来这边玩啊。” 轻松地笑了笑，放下左腿的贝琳站起身，缓步踏过椅边走向了艾丽卡的身旁。 “你们家队长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其他人。” “他们去给下午的考核登记了。” “这么早就去了啊……你怎么没跟她一起？” “……最近有点累。” 瞥了一眼停在一边的贝琳，呼出一口雾气的艾丽卡抬手打了个哈欠。 “……” “你回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玩吧？” “这个嘛……” 听到这一次艾丽卡的询问，贝琳延长了话音。 “也算是被你猜中了。” “……” “其实我倒是挺想来这里玩的，不过一想到考核的时候，训练室的人很多，我就有点想去凑个热闹，顺便借用一下那边的设备。” “你不是没有装甲了吗，怎么用训练室的设备。” “你不是也没有吗？” 心不在焉的贝琳反问了一句，随后看着默不作声的艾丽卡，她一点点地收起了笑意。 “开玩笑的，这个不能告诉你。” “……” “对了，你之前配的那把枪呢，不会也被他们没收了吧。” 同样的一言未发，贝琳注意到，这一次的艾丽卡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我一会问问队长。” “应该不用一会了。” “……？” 顺着贝琳视线的方向，稍晚反应的艾丽卡望向了远处。 5 “……” “早上好。” “贝琳？你没在家休息吗。” 看到一起的两人，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卡米拉赶了几步，比身后同行的瑟维斯与加登更早走近了临近树椅的路边。 “还没呢，主要是今天想出来透透气，所以就来这边了。” “那哈莉特呢？” “她已经回伊丝佩克特了。” “……还是尽量多注意一点身体吧，别受凉了，那样对恢复不好。” “会的，不用担心我。” 在交谈中得到了能够勉强安心的回复，卡米拉落下目光，再次观察起了贝琳半覆在披风下的衣物。 “这件衣服是你新买的吗。” “啊……这件的话，是昨天和哈莉特一起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因为觉得好看就买下来了，” “很漂亮，非常适合你。” “谢谢。” 礼貌的做过了回应，向着对方让出的方向，停留的贝琳轻挪视线，在稍晚到达的两人身上分别打量了一番。 在那之后，她环抱起双手，略带轻蔑地直接看向了神色显得有些犹豫的瑟维斯。 “你好像是上次作战迟到的那个？” “……” “原来你和艾丽卡是一个小队的啊，我就说……不过还真是挺巧的，之前我没仔细看你的样子，现在看来的话……” …… “你还是挺帅的嘛。” 简短的赞扬中，她平静的眼神与语气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澜。 “……” “你的脸……”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无视了对方不安的疑问，认真扫视起几人的贝琳微笑着挥了挥手，以此表示了告别。 “好了，就不在这里继续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 “对了。” 将要踏出的步伐停了下来，想起了某个重点，贝琳再次回过身，看向了依然倚靠在长椅上的艾丽卡 “晚点我可能会去监督你考试，要认真点哦。” “……” “那么晚点见了，拜拜。” 第119章尘曦 1 天边一直跟随的日光逐渐隐去，行进的众人慢下了脚步。 旁侧高筑的防风隔墙围起了废墟建筑的大门，同时阻挡了外部的冰雪，只有其中一侧留有空隙，那是唯一能够进入这栋建筑的入口。 “我们回来了。” 踏过雪层的声音转为了地砖的轻响，看到最先进入室内的莫里森，近处靠坐在墙边木台的几人先后站起，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终于回来了，收获怎么样？” “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回答的莫里森将身后卸下的背包放在了身前的矮台上，另外散开的其他人同样如此。 很快，空荡的台面上就被大小不一的背包填满了。 “在堡垒那边花的时间稍微有点久，不过里面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是吗，什么都没有的灰烬堡垒……对了，你们说的水源有多少？” “等到一会吃饭的时候再一起详细说吧，先叫其他人过来，把这些物资提前分配好。” 随着人群中几人的离开，室内为数不多的目光在唯一陌生的埃拉身上停留打量了一会，在那之后，其中一人看向了队伍中留下的莫里森与杰德。 “她是？……” “啊，她啊，她是来找人的，想到这里问一下我们，有没有人见过她要找的人。” “找人吗？” 细微的议论声里，没有参与话题的埃拉偏过头，查看起了周围的布设。 建筑内大厅的总体面积很是宽敞，也不算杂乱，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用作装饰的布设却十分的少，像是被人特别清理走了一部分。 除了边缘堆放的物品，远处的位置还立放着几只彼此相距很远的铁桶，它们原本的桶盖被打开，里面隐约有着暖意的光芒。 “对，她要找一个白发红眼的女人，你们有见过类似的人吗？” 听完莫里森简单的描述，略带沉思的几人讨论着摇了摇头。 “白发红眼的女人……确定吗，如果真有这种样子的人的话，那应该很显眼才对。” “是啊，起码我认为这里没有，不然以前有人遇到过的话肯定会记得没错。” “我是没看到过。” “说起来……她也是白头发啊……” 察觉到了旁听的埃拉神色间显露出的低沉情感，从交谈中收敛话语的几人再次摇了摇头。 “再问一问其他人吧。” “喂，人都来了，快分东西吧。” 空气回温，带着另外一部分人返回的拉格纳抬起手臂，对着沉默的几人挥了挥手。 “老办法，一人两份。” …… “不需要。” 注意到了莫里森示意的目光，平静地将话语落下的埃拉转身离开了几人的身旁。 “……” “我去给她带点吧。” 沉默了少许，杰德招呼着，叫过了注视对方背影的莫里森。 2 二层。 或许还有更高的地方。 “……” 独自走出了一段距离，已经进入室内大厅深处的埃拉看着远处没有围栏的楼梯，缓缓停下了步伐。 似乎没有人驻留在上面，所以那边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察看的必要。 短暂的考虑过后，她移步坐在了最近的木台上。 不知为何，即使先前简单吃过了一些东西，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始终伴随着她，让她有些难以思考。 就这样大致看过了摆放在一旁的物件，稍微动了动身体，落低目光的埃拉在无觉中皱起了眉头。 “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 位于视线之外的声音，她迟缓地抬起头，看向了从身前不远处走来的，已经卸下步枪的杰德。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袋真空密封过的食品。 “……和你没关系。” 本该冷淡的话语在此时显得有些无力，像是恢复了一点，调整呼吸的埃拉慢慢靠向了墙边。 “好吧……真的不再吃点东西了吗？这是刚刚分出来的。” 再次询问着对方，走近的杰德试探地递出了手中的物品。 不远处的喧闹在凝固的氛围间渐渐传递。 “不用，我不想吃。” “先拿着也没关系的，这些我们还没到很缺的程度。” “我不需要。” “……” 从对方眼瞳中感受到冷意的杰德默默垂回了手，直到片刻之后，他扫了一眼身后的某处，又将视线落回了埃拉的身上。 “对了，关于你要的人……刚刚莫里森帮你问了这里的其他人，好像有一个孩子说他之前有见过样子差不多的。” “……？” “就是那边包着斗篷的那个男孩，传达不太方便，你亲自去问他吧。” 为神情变化的埃拉让开了视野，侧过身的杰德抬手指向了另一边。 3 淡光摇曳。 铁桶中的东西，是木柴与火苗。 先前那若有若无的噼啪声不是错觉。 “……” 将目光短暂略过了桶边，来到大厅中冷清一隅的埃拉缓步停在了墙边的长凳处。 “姐姐你来啦。” 观望着走近的埃拉，一个人坐在凳面的少年轻声地开口了。 可以从他身上看到十分平常的衣物，那件暗灰色的斗篷被灰尘弄的有些淡淡的脏污，但即使如此，眼前的少年依然如同宝物般地将它围在肩头，不肯解下。 “之前的事我都听莫里森大叔说了……我确实有见过一个样子很像的姐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没关系，慢慢说吧。” 没有立刻追问下去，埃拉转过身，静默地坐在了距离少年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 “你见到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看不出神情上的变化，但她的语气平和了很多。 “就是，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姐姐，头发长长的，很白……眼睛也是红色的，稍微有点可怕。” “……” “而且那位姐姐穿的衣服上面有奇怪的图案，好像是骨头一类的东西……” “这样吗……” 压制住了躁动起伏的内心，埃拉勉强保持住了一开始的语气。 “是在哪里遇到的。” “已经是好几天前了……那天晚上，因为刚和莫里森大叔他们搬到这边，对附近还不熟悉，所以我在外面走错路了，然后……就遇到了那位姐姐。” “……” 专注于回忆的少年没有发现的是，一旁的埃拉将阴沉的目光落向了地面。 “她给了我糖果，还带我找到了回这里的路。” “……那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 “没有，她说让我先回来，然后……等我走回附近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 “姐姐你怎么了？” 少年困惑地移动着目光，试图观察对方沉入阴影中的神情。 只是他并不能理解。 “没事……你还知道其他的什么吗。” “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吗？” “最好是和这些有关的吧……” “嗯，我想想……” 看了一会手中分发的罐头，似乎想到什么的少年再次转过了头。 “西利乌斯。” “……？” “这是我很久以前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传说，感觉上次遇到的姐姐和这个故事很像，也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西利乌斯？” “对，姐姐要听吗？” “……嗯。” “那我想想……” 尝试组织语言的少年沉默了一会。 “从前……据说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西利乌斯，从灾难很早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这里的废墟游走，四处消灭着最为危险的黯灵，所以现在的大家才几乎不会遇到危险。” “……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不知道……因为只是传说，所以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他的样子……我只知道他叫西利乌斯。” “西利乌斯……” “我就知道这些了……能帮上忙吗。” 转头询问的少年看向了若有所思的埃拉，等到发现时，她做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谢谢。” “没关系，我也希望姐姐你能早点找到你要找的人。” “嗯，那我先走了。” “姐姐再见。” …… 愈发沉重的困意。 起身走出几步的埃拉感受到了一阵摇晃，好在这样动作十分微小，才没有被身后看着罐头的少年察觉。 “……” 好麻烦…… 支撑着沉重的身体，放慢脚步的埃拉远远离开了人群的视线，之后稍加寻找地坐在了一处圆桌边的木凳上。 四周无人，不止是笼罩的困意，装有炭火的铁桶就在旁边，与催眠般的噼啪声一同的，还有她不想触及的温暖。 她不想动了。 “……” 只是几天前…… 一定还能找到她…… 如果她还在附近的话，只要把今天的时间都用掉，说不定真的就可以…… …… 先从哪里…… 近乎迟钝的思考无法抵达结果，不知不觉地，感到疲惫的埃拉伏在了淡白的桌面上。 一点一点散发的暖意轻抚着她的脸边。 或许是从延缓的时间中遗忘了真实，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光晕，少女逞强的眼睑最终还是掩下了。 随着暗淡的瞳孔隐没，她飘远的思绪沉入了无尽的梦海。 仍然未知的彼端。 …… 大厅的一角，无声观望的莫里森回过了视线。 第120章未来 1 [列车行驶中，请保持车厢内环境整洁] [下一站是……] “埃利诺，这边好热闹啊……” 将偏过的身体靠在长座的窗边，眼中满是新奇的琳眺望看向了远处开阔的光景。 云层仍未散开，平日里熟悉的草木枝叶不再遍布各处，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是更加高耸繁华的都市建筑，还有先前留下的积雪覆在其间，填补了这座钢铁森林的空虚。 灰烬的总部，要塞城市[未来]。 “呵呵，对于[未来]来说，还不算是最热闹的地方，这里要比[绿都]大很多，如果之后能抽出时间，我可以带你把这里都看一遍。” “真的吗？” “当然了，不过前提是，能抽出时间。” “……” “看到这些，还有想到什么吗？” 埃利诺的话语间，似曾相识的几点白影被行进的列车抛向了后方，让思考的琳不自觉地转过了视线。 并不是飞鸟，而是几架巡查设施的旋翼无人机。 它们正彼此列队，保持着稍快的速度在高处的道路间飞行着。 “对了，我以前是不是也在这样的地方住过……是哪里来着。” “你还记得？” “唔嗯……” 回身在座位上坐正的琳轻皱着眉头，有些困扰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之后再多看看，顺路想一下就好。” “嗯。” 这一次，他们会来到[未来]的理由并不复杂，其中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参与一项在这里延续开办已久的展会。 在乘坐专机离开[绿都]后，两人实际抵达外围城区的时间是前一日的中午之后。 因为那时下了一场雪，所以在将必要的准备做好后，为了实现某个约定的琳独自出去堆了雪人。 和[梅卡普洛]一起。 —— 列车行驶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轻淡而平和。 窗外的起伏的城市还在彼此交接，这样放松的时间里，想到什么的琳低下头，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那台常用的平板。 待机的设备被唤醒，浮显出了全息的界面，几次点击过后，她将目光落向了简洁的对话框中。 没有新增消息。 “……” 不知道[夏莲娜]今天能不能…… 如果艾丽卡姐姐能看到的话，应该会很惊喜吧。 静坐在车窗的光影下，注视窗口的琳沉思着。 虽然远远比不上需要大量技术支持的[月光爱丽丝]，但那也是属于她略带愧疚的一份神秘心意。 “……” 然后是…… [列车即将抵达目的地，请提前做好入站准备] [注意检查随身物品] 好快。 察觉的琳收起了平板，接着抬头看向了对面查看电子地图的埃利诺。 “这一站就是了吧。” “嗯，马上就到了，这站离展馆的位置很近，我们一会直接走过去就好。” “那路上有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吗？” 回想着平板中显示的时间，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稍微有点空洞感。 “我们现在去吃一点应该来得及吧。” “当然不可能让你饿着肚子去的，不用担心，离会展开始的时间还很宽裕，就算我们晚点去也来得及。” 一直行驶的列车逐渐缓速，进入了站台当中，原本开阔的视野在四下变化的光景中收束了些许。 最后看了一眼身前稍作张望的琳，温和笑着的埃利诺提起了一旁的办公包。 [终点站已抵达，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 [——] [祝您生活愉快] 2 流动的人群纷纷起步，将不时环顾四周的琳从列车上牵下后，埃利诺松开了与少女轻握的手。 “这边都比之前的地方大好多啊……” “因为起发地是边境站，所以那边的建设自然要比这里的中心区简单一些。” “……” “我们走吧。” 出于对眼前陌生的不适应，不自觉地，眺望远处的琳抬手抓住了埃利诺的胳膊。 这样简单而温馨的动作，在毫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像极了一对和睦的父女。 …… 简洁与繁华。 形容眼中所见必要的词语。 半透明的棚顶缓下了云层间浅淡的阳光，外观洁净的天桥与阶梯搭建在各处，对于穿梭在站台附近的行人，这方便了许多。 “说实话，如果以后能不用开发武器就好了。” “……” “等到有机会的那天，我想多研究一点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好是好玩的，能给所有人带来快乐的。” 一路上自顾自说着的琳没有去注意身旁埃利诺的表情，她的视线早就被这座陌生而引人敬畏的城市牢牢吸引了。 “还是说……你觉得怎么样，埃利诺？” “……” 少女纯粹的眼中有着某种的期待。 “都可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以后也会吗？”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 或许琳不懂得话语中的真正含义，但那份她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信心，埃利诺已经完整的传达到了。 “这边都有什么吃的啊，现在好像只有商店的样子。” “这附近还没有，要等到了前面的广场，才会有一片架设流动摊位的地方，那边应该足够了。” “原来这里也有啊……” 所有道路本应存在的雪层都被清理的十分干净，不止是必经之路的街边与延伸的长道，还包含了路灯的顶端。 眼前广场的一侧与车站相接，只要离开了站台，就可以很快的到达这里的外围街路。 理所应当的，停靠在此的车辆也有很多，不过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其中的一辆，它的顶面堆覆着未经清理的雪层，看起来十分的有趣。 “埃利诺，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他比较喜欢这样吧。” “……” 不知为何，久违见到的装饰树丛保持了新绿的色彩，在金属围栏与低矮的阶梯之上，是一处尚未显露全貌的科技展馆。 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偏移脚步的琳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那绿意茂盛，又近在眼前的叶片。 然而莫名的阻力限制了她，一圈淡蓝的水状波纹自她轻点的指尖泛开，在半空描绘出了紧密相连的六边形纹路。 “原来是屏障……” “……运用在这里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果然没有白来，不如下次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把绿都那边的绿化区也加上这些吧，那样的话，我们就能每天都看到绿色的花草了。” “呵呵，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听完的埃利诺淡淡地笑了笑。 “那你认为，实现起来的难度怎么样。” “嗯……” 在注视中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的琳重新拉上了对方的手臂。 3 即使已经在远离车站的道路上漫步了一段时间，两人距离展馆的路程依然遥远。 偏靠中部的广场上，设立了许多钢铁的艺术雕塑，藏有灯带几何体组合着，构成了各式各样的未知形态。 而在地砖的凹痕中，是流淌在各处，分割着区域的清澈水流，顶面的玻璃封闭了近在咫尺的水面，同时掩盖起了下方的光带。 可以想象到夜晚的景象，如果所有律动起伏的光芒尽数亮起，那必然是充满梦幻，无可比拟的。 当然，琳所考虑的心思不在那边。 “……” “找到了！……” 人群的聚集地，也是外围贩卖美食的集市。 她充满精神的瞳孔来回打量着一间间融入背景的整洁摊位，试图从中找寻到某个她最想看到的。 “这里应该有卖布丁吧。” “空腹的话，最好不要先吃甜点。” “……” …… “其实我也不是太饿啦，所以……” 犹豫了片刻，试探询问的琳抬起目光，看向了放低视线的埃利诺。 “是为了你好。” “……好吧。” 短暂的失落被微笑所取代，琳再次打起精神，在轻拉的手臂间用上了力度。 “那就去看看有没有饭团吧。” 第121章罗兰展会 1 “哇，水好冰……” 从白皙的指间，流淌的水珠坠入了喷泉水池中。 几圈澄澈的涟漪，看着眼前微微泛起的波纹，对准手指哈出一口气的琳搓了搓湿冷的右手。 “果然是这样。” “是吗。” 还未等她捂干手边的水分，不远处埃利诺的声音响起了。 “如果你真的猜到的话，就不会把手全伸进去了。” “……” …… “和那个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试一下到底会有多冰……” 瞥了一眼对方的神情，显得有些不满的琳离开了喷泉池边，然后移步坐上了最近的木面长凳，而她身旁一笑了之的埃利诺回过头，继续在等待中环顾观察起了四周。 “嗯……埃利诺，今天天上还有这么多的云，应该也会像昨天一样下很大的雪吧。” “……” 顺应着琳的目光，抬起头的埃利诺望向了天空。 在大片云层的遮盖下，只有微弱的光芒洒下，勉强能给人一种阳光的实感。 “倒也不是一定，我还没看今天的天气预报，如果想提前知道的话，你可以先去问问梅卡普洛。” “对了，梅卡普洛先生……” 想到什么的琳摸索着从口袋中拿出了先前放好的平板。 虽说自行查看相关的天气资讯可能会更方便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梅卡普洛先生？你在吗。” [——] 试探的话音落下，闪烁了几次，窗口中熟悉的设备亮起了湛蓝色的光。 [“……”] [“中午好，塞西尔博士。”] “嗯，中……” [“很高兴再次看到，您能以合法的路径建立连接。”] 在琳做好回应之前，梅卡普洛紧跟的话语打断了她。 在那之中，有着某种令人奇怪的意味，以及不常听到的敬称。 “……” 气氛短暂陷入了沉默，不过真正无言的只有一方。 就这样，偏移少许的光点跟随着，毫无停留地看向了琳稍有错离的瞳孔。 [“……”] “总之……梅卡普洛先生，你知道什么时候会晴天吗，还有今天会不会下雪？” [“不会。”] [“预计入夜后的云层会减少，直至零时前，会有短暂的晴空。”] “零点之前才会晴天吗？” [“是的。”] “那不是连星星都看不到了，我今天还要早点睡觉……” [“……”] 神情间的失落只持续了一会，很快，想到什么的琳转过头，将目光落向了广场外的远景。 “对了，[未来]的这里，你有看过吗？这边的广场很漂亮的。” [“我的数据库中拥有所有已知区域的信息，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协助你实时进行地图路程规划。”] “……真的啊。” [“随时可以。”] “不过现在就不用啦……” 想起了身旁的埃利诺，婉拒的琳对着等待的梅卡普洛笑了笑。 [“……”] “埃利诺，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 这一次听到琳的询问，又看了一眼视框中的时间，若有所思的埃利诺回过身，拿起了放在长凳另一边的办公包。 “不用等了，我们先进去吧。” “……不用等了吗？” “对，进去之后再考虑其他的吧。” “嗯……那，梅卡普洛先生，我们要走了，等到下次再聊吧。” [“下次见，塞西尔博士。”] 对着视窗轻挥了几次手臂，起身的琳收起转为待机的平板，小跑跟上了回头注视的埃利诺。 “……” “你认为，机械会有生命吗？” 即将同行的脚步间，突如其来的话语引过了她的注意。 “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这个话题，有点想知道你的想法。” “当然有了。” 或许是即将到达展馆的原因，走在一边的琳没有拉上埃利诺的手臂。 “机械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生命，不管是做成什么样子，只要会动，会思考，都不会改变这一点，尤其是刚刚的梅卡普洛先生，他真的很……嗯……对，很有个性。” “个性吗？” 短暂眯起目光的埃利诺独自沉思了一会，接着重新看向了神情中满是肯定的琳。 “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形容呢。”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是吗。” “当然了，以前的东西都太死板了……” “……” “要是哪天，我也能做出像梅卡普洛先生的一样的AI……” 望着脚下道路的远处，她出神的思绪停顿了片刻。 对当下的决心，对未知的期盼。 无论玩笑与否，那都是可能真实存在于未来某一刻的光景。 …… 沉默之间，眼前壮阔的建筑在无觉中临近了。 自展馆大门前铺展的，是夜空一般深邃的蓝色，这样漫长的地毯旁，是淡金色的礼宾柱，它们由包裹着湛蓝绒布的铁链相连，分开了两侧大片的区域。 与展馆风格相配的，满目的华贵透露着一种内敛的亲和，大概只有身临其中，才能感受到那份隐藏的素雅。 “好多人……” 环视四周的琳默默向着埃利诺的身旁靠了靠。 “他们都是来参加展会的吧。” “嗯，这里也对游客开放，不止是我们这样的研究员才会来。” 都是未曾相识的面孔，其中还有着一些维护秩序的警备员。 走过了外围，一路前进的两人来到了地毯与栏杆的首端，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陌生的男人。 “你好，请出示资格票据和……” “……” “等等……” 说到一半的男人停下了话语，他用谨慎的目光在琳的身上简单打量了几次，随后伸手从一旁的桌面上拿过了一台大半由玻璃构成的全息平板。 “是……琳?塞西尔博士……和埃利诺?达勒博士吗？” “嗯，是我们。” 直到对方的视线停下，站在偏前位置的埃利诺点了点头。 “请进……对了，泰勒博士让我转告你们，他要晚点才能到。” “知道了。” …… “泰勒博士？……是谁？” 确认留在身后的男人回过了头，与埃利诺一同在地毯上行走的琳问出了自己保留的疑问。 “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也是这次邀请我们过来的人，说实话，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我做这行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他。” “是这样吗。那他的年纪一定很大了吧。” “没有，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他可要比我年轻多了。” “……” “放心，是你的前辈，一会见到他的话，记得别叫叔叔，要叫年轻一点的称呼。” “我知道了。” 像是读懂什么的琳自信地点了点头。 [——] [安全] 随着大门的安检设备扫过了两人的常装与提箱，临近的视窗在一声轻响后显示了绿色的文字。 周围的温度令人舒适，内部的装设相比外部也更加具备细节。 暖白的色调，浅蓝的暗藏灯带在流畅的墙壁上绕转延伸，在那缝隙间渐变的淡光流动着，带来了迎合时代的独特美感。 构筑展馆上部的则是巨大的玻璃穹顶，无数彼此交织的纯白钢架以及六边形玻璃组成了天空的归属，如同湖面，冬日里的云光尽数通过其上，在中央的雕塑与地板间投射出了浅淡的影。 而没有被光芒眷顾的暗处，小巧的吸顶灯提供着照明，位于更高，穹顶下围绕的地方，还有一环设有栏杆的宽广平台，底层的灯光也多数安装在那之下，似乎可以通过电梯前往。 “……” 察觉的埃利诺放慢了脚步，在他身旁，无视喧嚣的琳已经投入地看向了视线中的宽广世界。 与轻淡的阳光相伴，沐浴尽头色彩的发丝下，美丽的青色瞳孔仿佛要绽放，其中有着纯净通透的情感。 让人想要守护，不想失去。 “这里好漂亮啊……” 赞叹的话语不足以形容。 即便日渐繁忙的生活与战乱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那颗寻求梦幻的心也从未停下。 说不定，今天会有意想不到的改变。 “……” 安心地看着身边眺望的少女，扬起嘴角的埃利诺抬过了手。 “请问是塞西尔和达勒博士吗？” “……？” 意料之外的女声打破了这份酝酿的平静。 出现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位穿着制服，化有淡妆的女人，她的手中拿着轻巧的麦克风，另外还有携带摄影器材的几人混杂在与之同行的队伍中，像是在直播着什么。 “真是幸运，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真的可以遇到科研界的两位新星。” “镜头拉过来一点。” “让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他们分别是异能学识双具备的埃利诺?达勒，以及最年轻的天才博士琳?塞……” “等一下，先别走……” 几名移步的记者迅速散开，挡住了通行的路。 “我们很忙，没有时间接受你们的采访。” “果然这就是权威人士的发言，不过只要5分钟……” “……” “不，2分钟就可以了，请说一下你们对于这期罗兰展会的感受以及未来制定的目标，还有……” 不依不饶地，采访员继续凑过了话筒。 “……” “好吧，既然达勒先生不愿意，那么还是请塞西尔妹……女士说一下吧！” “诶……我？……” 闪光灯以及热闹的气氛吸引到了远处的一些其他摄影者与游览的民众，他们纷纷聚集而来，或是在原地观望议论，想要看一眼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塞西尔和达勒来了。” “那是谁？” “……那个就是塞西尔？不是小孩子吗。” “居然真的看到本人了！谁能借我相机拍一张照片？” “……” 在人流的推动下，刚刚还很宽敞的道路已经开始变得拥挤，然而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前来采访的记者人数远不止一队。 “埃利诺……” 保持着一小段距离，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琳退后了几步。 “达勒博士，外界有传闻说塞西尔其实是你的亲生女儿，是真的吗？” “打扰一下，可以请你们做一下这份调查问卷吗，非常感谢！” “达勒先生，在镜头前说一下关于新空间技术的开发历程吧。” “塞西尔女士，请笑一下。” “占用一点时间！……” “……” 扫了一眼看不到出口的人群，无奈的埃利诺叹了口气。 …… 哈伯特那个家伙…… 第122章陌生的糖果 1 “终于结束了……” 远离阳光的展馆一角，舒缓投下的灯光照亮了墙边柔软的长椅。 伏在长桌上的琳睁开了原本轻闭的双眼，她看了一眼近处透明的水杯，又将无精打采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埃利诺。 “刚刚那些人真的好奇怪啊，突然问出那么多的问题，还拦着我们不让走……我明明什么都不想说的……” “没办法，毕竟是职业，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也要理解他们也是没办法。” 对着框格内透明的镜片呼出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和的埃利诺用手中的镜布缓缓擦拭起了刚刚摘下的眼镜。 “下次再遇到的话，可以试着让自己放轻松一些，想点其他的事，不要在镜头下太紧张，不然就算是你出丑的样子，他们也会全部都记录下来的。” “怎么能这样……” “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机会，只要习惯就好。” “……” 微皱眉头的琳将偏过的头沉向了长桌，些许微凉的触感泛开，透过桌面传递上了她的脸颊。 “还要吃东西吗？” “……不了。” “那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吧，等下再去会展那边，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嗯。” 瞥了一眼对方，移回视线的琳放松了身体。 杯中的水面平静，重叠模糊的视线里，摆放着盆栽的底座流动着淡蓝的色彩，这样一点一点的，时隐时现的光斑占据了她的注意力。 “……” 没有再去注视出神的少女，埃利诺将收起的眼镜放回上衣的口袋中，接着抬手呼出了用作通讯的视窗。 [未读新消息（2）] 是某个熟悉的发信人。 粗略地扫过了上面的内容，他转头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2 —— 或许只过去了一小会，隐约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响，察觉的琳睁开了轻闭的双眼，稍打精神地看向了一旁。 就在她的身边，起身的埃利诺已经离开长桌的座位走出了几步。 “……” “埃利诺，好久不见。” 对准面前迎接的埃利诺，不远处走来的青年伸出了手。 他的年龄看起来的确要更为年轻，算不上时尚的冬日休闲装，以及那淡色的短发，就像他脸上的微笑一般，十分具有亲和力。 “嗯，确实好久不见了。” 两人的手臂短暂相握，又松开了。 “没想到，只是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连女儿都有了，我可还是光棍一条啊。” 看了一眼伏起身体的少女，青年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 正如他所想，桌前的琳怔住了。 “……” “玩笑就先开到这里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在提醒你啊。” “琳，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哈伯德·泰勒先生，之前来的时候有和你说过。” 跳过对方的话题，抬手介绍的埃利诺与哈伯德一同看向了正从座位上起身的琳。 “他在灰烬中主要负责空间技术领域的开发与研究，同时也是这方面的首席顾问。” “倒是也没什么用，现在还是你比较厉害，能做出新空间，都领先我一大截了。” …… “嗯，你好……泰勒哥哥。” 在对方交谈的话语中经过了短暂的停顿，决定好称呼的琳伸出了手。 “呵……别叫哥哥，我不听这个的，叫我哈伯德先生就可以了。” “……哈伯德先生。” “你好。” 不大的手掌有着柔软的触感，主动上前与少女握手后，若有所思的哈伯德转过了头。 “埃利诺，不会是你教她这么说的吧。” “我可没有你的那种恶趣味。” 平淡说着的埃利诺环起双手，表情没什么变化。 “时间也差不多了，先谈正事吧。” “正事啊，难得有机会……算了。” 无奈过后的哈伯特挪动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眼前少女身上。 “今天能有机会见到本人，说实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你真的是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太多了……那么塞西尔博士，你真的是琳·塞西尔博士吗？” “……？” 看着对方略带怀疑的眼神，琳有些不明白状况，不过她还是很快做出了回应。 “是啊……怎么了吗。” “精神化模块对于屏障缓冲系数的提升百分比是多少。” “什么……”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提问，琳的神情变得更加疑惑了。 “不是缓冲啊，精神化模块是在传感同步的基础上，辅助护盾以最大的能量效率进行矢量偏转的运算。” “看来是本人没错了……不愧是绿都的天才研究员，在对你抱有怀疑的这件事上，我先道歉。” 听完少女的回答，哈伯德的表情认真了些。 “而且……塞西尔吗……” “……？” “没事，不需要特别在意我说的话。” …… “好了，哈伯德。” 叫过了身旁的青年，低头检查的埃利诺提起了座位上的办公包。 “一会我要去参加研讨会，接下来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你是说罗兰的这期研讨会？” “对。”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不过那边的话，直接带她一起去不好吗，说不定还能得到点突破难题的灵感，我也可以顺路去看看。” “那样是没错。” 埃利诺的视线移动着观察了片刻。 “但琳说那种地方没意思，所以平时不重要的事情都是由我替她出面。” “你还真宠她啊……” 微笑着舒了口气，哈伯德点了点头。 “放心吧，交给我，由我来照看塞西尔博士，只要记得把会上重要的见闻发我一份就好。” “那个……叫我琳就好了，哈伯德先生。” “知道了，琳博士。” …… “嗯。” 最后确认几次的埃利诺看向了留在青年身旁的琳，大概是存在着某些顾虑，她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我很快就回来了，琳。” 为了让对方安心，展露笑意的埃利诺在临行前挥了挥手。 “哈伯德会先带你玩的，跟好他，别走散了。” “嗯……我知道了。” 琳也回应着挥了挥手。 …… “想先去哪里？”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远去，重新开口的哈伯德半蹲下身，抬头望向了眼前稍显拘谨的琳，不过很快，他发觉到了些许不妥。 “啊，不好意思，习惯了，你不方便我就站起来。” “……” “今天不谈工作杂事，只是来这里看个热闹，你说想去哪里，我们就先去哪里。” …… “不用紧张，我和埃利诺认识很久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看到对方不知所措的反应，无奈笑着的青年又补充了一句。 “那边有标注地图的路牌，先去那边怎么样？” “嗯……” “跟着我吧。” 起步的哈伯德走在了琳身侧的位置。 对于他来说，这样既符合基本礼节，也方便了将少女留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要吃点糖果吗？我身上还留了几块，是上午没来得及吃的。” “可以吗？” 话音落下，还未等半信半疑的琳继续说出什么，走在一旁的哈伯德突然笑了。 “……？” “不好意思，这样太没礼貌了……但……看到你刚刚的样子，我就想起了以前总是和我要糖的小鬼们。” “我才不是小鬼……” “啊，不是说你，是说别人……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基本身上有的时候，都会分给他们，然后他们就会很开心。” “……” “要记住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停在全息的路牌前，始终带着淡淡微笑的哈伯德抬起手，从口袋中摸索着拿出了两颗咖啡硬糖。 “拿错了，小孩子还是吃别的好一些。” “呃，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咖啡味道很好的。” 注意到了青年试图放回糖果的动作，将视线从面前地图上移开的琳略显匆忙地凑近了些。 “……呵呵呵，好吧，给你。” 妥协的哈伯德递过了两颗包装上印有咖啡豆的硬糖，将其平稳地放在了琳合并拢起的手掌上。 “谢谢哈伯德先生。” “不用谢，果然真的很难把你当做同事啊……看到这些咖啡硬糖，稍微还有点想起了一个明明很可爱却可以让别人都害怕她的女孩子，就连我也不例外……这次的罗兰展会，她应该也会来负责安保工作吧。” “让人害怕？……为什么？” “谁知道呢。” 似乎风轻云淡地说着，哈伯德抬起头，望向了穹顶的某处。 “她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但只要看到她那双疲惫的眼睛，就会不自觉的想要逃走，这就是她的魔力，要是能知道原因，我大概早就克服了。” “……她也是哈伯德先生的同事吗？” “还算不上，她的名字有点长，不过不要紧，只要记得她有一条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摇来摇去的尾巴就好了。” “尾巴？” “哈哈，当然不是真的尾巴。” 看着琳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的眼瞳，哈伯德再次笑了笑。 “今天肯定不可能遇得到她，看一下一会想去哪里吧，我们马上出发。” “嗯……” 扫视着路牌面板上密集的地图注释，琳剥开其中一颗的糖纸，将里面暗棕色的糖果放入了口中。 意外的味道。 “……” 好苦…… “怎么了，不好吃吗？要不要给你换一颗，我这里还有其他口味的。” “……不用了。” 舒开微皱的眉头，琳含糊地回应了询问的青年。 “是吗？” “嗯……” 第123章亚空间 1 械音微响，淡蓝色的流光划过两侧。 上升的视野里，与青年并排站立的琳把目光放向了室内全景电梯外的高处。 即使是处于正午，穹顶间洒下的阳光依旧暗淡，可能是在暗处停留了较长时间的原因，远处那片模糊的光海泛着虚茫的白，遮起了她的视线，也打消了她原本想观望云层的想法。 “……” 落下目光的琳抬手揉了揉眼睛，以此缓解了刚刚直视光芒所带来的轻微刺痛感。 “如果能在这里做研究就好了。” [欢迎] [2F] “不想回绿都了吗？” 跟随偏移的光影停止了，在滑动的舱门向着一边完全打开后，哈伯德迈步踏上了二层的地板。 “不是啊，绿都那边也很漂亮，我只是想在这里试试看。” “是吗，那说不定是这里更好呢。” “……” “开玩笑，我没有那个意思。” 实际抵达的二层要比先前看到的宽阔很多，部分盛放的绿植装扮着做工精细的木面长凳，两者规律的排列在附近，另外在平台边缘的钢架围栏旁，还有一些悠闲的路人正贴靠在玻璃边探头俯视着下方。 这样宽广的面积丝毫没有显得空旷或简陋，与之相反，这里充满了艺术与生机的美感。 “来这边。” “……？” 对着环视四周的琳，哈伯德招了招手。 “既然埃利诺说让我照顾你，那我肯定要给你买点东西。” “啊……” “两份柠檬汁，一份不加冰。” 简单看过了投影出的价目表，收敛笑意的哈伯德对着台面后的服务者竖出了两根手指。 “……” “还有，这个就给我吧。” 蹲俯下身，哈伯德将手伸到了跟来的琳的右手边。 “唔……” “抱歉抱歉，这个是习惯，忘了……” …… “我知道你不爱吃那颗糖。” 站起身的哈伯德落低手臂，再一次地将右手停在了琳的面前。 “这么久了，小孩子的心思我还是看得懂的，不喜欢就不要逞强了，多吃点美味比什么都好。” “嗯呃……” 似乎被青年的说法所打动，舒展眉头的琳迟疑地抬起手，递回了包装已经有些变皱的硬糖。 “这就对了嘛，给你这个。” “……” “埃利诺那家伙也喜欢吃，要小心别被他看到了。” 低头找寻了片刻，哈伯德再次伸出手，在琳的手心洒下了三枚新绿色的糖果。 “嗯……谢谢哈伯德先生。” …… “先生，你的柠檬汁。” 别有含义地瞥了一眼少女低头思考的样子，转身的哈伯德回到柜台前，伸手接过了两杯稍有不同的杯饮。 其中的一杯，附着着细小的水珠。 “来，先喝这个吧。” “谢谢……” “没关系。” 他将另一杯递给了留在原地的琳。 在他返回前，对方已经收起了糖果。 “不急的话，先去那边坐一会吧？” “嗯。” 哈伯德还记得，琳的要求是，先到高一些的地方看一看风景，等到离开的埃利诺回归时，再仔细去展区浏览。 至少，直到现在，他所做的都还在预期内。 “说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逆能者吧，也对逆能者很了解吗？” “还好吧……” “呵呵，确实，如果你说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还不相信呢。” “……” 一时无言的琳低下头，试探地用吸管从杯中吮吸了一小口，和预想的不同，在她的舌间，此刻漫开的是能够冲淡苦味的酸甜。 明黄朦胧的果汁折射着微光，柠檬的味道虽在，但它与另外的清香完美融合，达到了一个沁人心脾的平衡。 “喜欢吧。” “……” 看着关切的哈伯德，轻含着吸管的琳点了点头。 她的神情完全放松了，不再有若有若无的紧张，那样显露满足的双眼映到了青年的心里。 于是他暂时停下了话语，直到缓步的两人在长凳上落座。 …… “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吗？” 经过了略带温暖的等待，看到身旁的琳放下了手中的杯饮，哈伯德接上了前话。 “……是说异能吗，我的能力是B级的修复。” “修复？” “是啊。” 青年惊讶的态度让她有些奇怪。 “修复……怎么了吗？” “没，我是想说，这种能力非常少见……没考虑当个医生吗？” “当然有，但是埃利诺比较希望我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不要被能力束缚住思维……” “他还真是……” 微扬嘴角的哈伯德思考了一阵，接着转头看向了远处。 “应该说，很有他的风格吧。” “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别人的，我也改进过很多医疗方面的东西，比如……” “我没有想要责备的意思……其实，他让你这样选择才是对的。” “……？” 又一次的无言，琳移回了视线。 “为什么？” “因为，想要用那样的能力救人，你就必须要每天被迫面对各种压抑而鲜血淋漓的场面，习惯，再习惯，直到成为一个不再有天真的医护者。” “……” “这样谈不上美好的经历，还是不要有好一些。” 青年一如往常的笑意中，隐藏了一丝苦涩，一切的答案似懂非懂。 前一刻还有着无数话题的琳沉默了。 “还是先不说这个了，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啊，好……” “感谢琳博士捧场，那我可就开讲了。” 哈伯德的语气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与严肃毫不搭边。 “先说一下，我的能力，是空间。” [……] 致命的星芒。 某段尚未被遗忘的记忆闪过，琳的手颤抖了一下，在发觉这不起眼的动作被青年无意捕捉后，她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些。 “啊，或许用魔术更恰当些。” 确认了少女的面色缓和，哈伯德继续说了下去。 “说实话，当年我参加异能检测查出这个的时候，周围复核的人比我惊讶的还要离谱，他们张开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其中几个甚至还去给设备报修，真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个能力会这么少见。” “比修复还要少见吗？” “当然，可以入围最稀少的能力之一。” [……] [从来就没有过A级的空间型逆能者不是吗？] 琳的脑海中，一段久违的记忆复苏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去参加了逆能者训练，结果你猜怎么样？” “……成功了？” “看我现在的样子也知道答案是没有吧。” “……” “整整半年，哪怕是连一个符号的提升都没有，我依然是个街边戏法师的程度，也就骗骗像你这样的小孩子。” 无奈的哈伯德张开了手指，放任手中的杯饮自由下落。 “……！” 慌张的琳想要俯身去接，然而就在杯子落地的前一刻，略微倾斜的杯身在瞬间消失了。 “诶……？” “在这里。” 哈伯德笑了笑，然后抬起了隐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臂。 消失的杯子正是在那边被握着。 “就是这样，我最大的能耐只有这些……可以负责任说，属于逆能者的空间能力是目前灰烬已知成长期望最低的异能，所有能够被计算在内的数值都几乎无限趋近于零。” “……” “这个大概就是，侥幸得来的东西不会长久吧。” “原来是这样……” “我和他们都知道勉强没什么好处，与其期待这样的奇迹，还不如去期待下个月的彩票中奖。” “呃……” “所以我早早就选择了放弃，改行在灰烬申请了其他的工作，比如当一个这方面的研究者，利用自身的特长更加细致深入的研究一下，因为有点基础，所以也不难。” 一边说着，哈伯德将倾斜的吸管放到了嘴边。 “先喝吧，无趣的故事已经差不多讲完了，希望没有让你打哈欠。” “没有……其实……” [——] “……？” 平板的轻音打断了琳的话语，在弹出的简讯视框中，不算起眼的显示出了某个熟悉的头像。 “埃利诺这么快来查岗了？” “……” “不是吗。” “嗯。” 随着少女拿出口袋中的平板，会意的哈伯德移开了目光。 第124章苍蓝之名 1 [同步负荷即将到达危险值] 嗡—— 紫芒一闪，阴暗残破的大厅里，被远远抛飞的贝琳跌落向地板，在飘飞的灰尘中后滑了一段距离。 “咳……呃……痛……” 她从仰躺的姿态迅速转为侧卧，接着用双手护住了阵痛的腹部。 而在另一边的远处，正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黯灵横过附有光爪的手臂，缓缓倾动了悬浮的身体。 眩目的独眼与尖刺在半空留下了一路光尘，包裹着异样气息的黯灵始终注视着倒地的少女，它一点一点地接近，最后停在了对方面前的不远处。 “……看什么看，不打了。” 瞪了一眼俯视的黯灵，移开目光的贝琳调整着呼吸，逐渐放松了先前缩起的身体。 ——…… 话语的回音中，黯灵压迫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紧接着是如同拼图般拆落分解，漫长的数秒后，所有散开的光团都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 [模拟对象：魔术师] [类别：异能型-空间] [等级：A] [得分：32] 随着结果的生成，周围的场景一并散去了。 平整陌生的蓝黑色代替了原本破败的大厅，组成内壁与地板的部分并不是通常的材质，更像是某种钢铁与玻璃的结合，微弱的淡光流动在暗淡的缝隙，将宽广的室内分割为了大块的网格状。 除此之外，还有数列由黑色重甲保护的大型设备，它们彼此相隔，牢固的镶嵌在深暗的墙壁与角落中。 “这就是逆能者训练区……” “真是没轻没重……果然不应该刚好一点就来这里的……” “身体都要散架了……” 看了一眼收叠的视框界面，喃喃的贝琳叹了口气。 原本深邃的内壁转为了灰色，加上附近亮起的灯光，昏暗的室内总算明朗了许多。 不过侧躺的贝琳依然和先前一样，一边用手指敲打着地面，一边默默抱怨，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灰烬的资料库并没有记录任何关于空间异能的训练方法，经过了带有风险的尝试，她也无法在对战中掌握技巧，即使是面对同样的空间型黯灵。 “……” 魔术师不行的话…… 如果是潘多拉，和…… 训练系统中的最初界面浮现在了贝琳的脑海，除了两只可以被选择的空间型黯灵，还有一只隐藏的黯灵，级别属于她无法解锁的A+。 即使无法看到图像，她也能够猜出对方的身份。 “……” 打了这么久，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突然间的思绪让贝琳心中一惊，她连忙打开通讯器的视框，瞥了一眼其中显示的时间。 “……” 也差不多了，一会艾丽卡那边的实战考核应该就开始了…… 现在去还赶得上。 减淡的痛意混杂着钝重的疲劳感，在心中做了几次努力后，贝琳只是挪了挪头部。 “……” 不想动…… 又是这样…… [检测到您的生理活跃度持续低于标准值，即将为您提供人工医疗援助] [如在15秒内无回应，系统将会自动处理] [14] “……” 盯着训练视窗中递减的数字，一时无言的贝琳偏起头，无奈地用手撑住了地板。 2 [即将进入下一轮考核] [请各位战斗员按照编号顺序等待] 嵌在墙壁间的灯光照亮了钢铁的地下空间，高处的投影屏幕显示出了几段文字，相邻在下方的就是一些人的头像照片与编号资讯。 “……” 没有去注视远处屏幕的内容，一言不发的艾丽卡坐在墙边的长凳，在她面前的视窗上，似曾相识的精巧像素风画面变动着。 旅途漫长，作为游戏中同伴的少女有着同样亲切的白发红瞳。 虽然道路一如既往，但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她一路顺利，成功完成了战斗，来到了一直没能抵达的存档点。 [退出游戏] [是]—[否] 将没有看完的剧情对话与进度保存后，她平淡地按下了前者。 “……” “艾丽卡，没问题吧？” “嗯，放心吧队长，我都准备好了。” 看了一眼身旁询问的卡米拉，笑容有些减淡的艾丽卡继续看向了坐在对方另一侧的加登与瑟维斯，短暂的相视，她将移回的目光绕开大厅的人群，落到了稍有变动的屏幕。 “一起加油吧。” 她一成不变的嗓音中没有语句应有的热情。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又有其他小队的几人离开，结伴走向了大门外的长廊。 “对了，艾丽卡，有想好队伍的代号吗？” 远处的人声与低语稍微缓和了略显冷淡的气氛，卡米拉转过头，将抬起的手放在了身边艾丽卡的手背上。 “代号……是说那个名字吗。” 感受到了传递的温热，艾丽卡的神色中隐约透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安心。 “嗯，之前不是有说过，如果这次能晋升，我们队伍的新名字就让你来想吗？” “啊……我还没来得及想。” “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不如现在先想一下？” “……” …… “真的让我想吗，队长。” 犹豫了片刻，抬起头的艾丽卡确认似的看向了卡米拉的眼睛。 “当然了，加登和瑟维斯都赞成，我也相信只有你才能起出最适合我们的名字，你呢，你觉得怎么样，艾丽卡？” 两人相触的手贴紧了些，温和的卡米拉笑了笑，言语中有着鼓励。 “……” “是啊，艾丽卡，你应该在起名字方面很擅长吧。” 一直旁观的瑟维斯也开口了，但艾丽卡没有理会他，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一只优雅的蝴蝶。 像是精灵一般，那散发着苍蓝荧光的翅膀扇动着，在虚空中带起了一圈圈梦幻的光粒。 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无法想起。 “……” “艾丽卡？” “我好像想到了。”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微皱着眉头抽出了被卡米拉压在下面的手。 [……] 星河下的蝶翼是荧亮的蓝。 记忆的过去，折断的刀刃陨落了，上面映照着清冷的月光。 “……？” “逆刃蝶……逆刃蝶怎么样？” 转过目光的艾丽卡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认真表情，这对于另外几人来说，意外的有些怀念。 “逆刃蝶吗？” “怎么样，队长？” …… “好名字。” 发话的是加登，在短暂表达了自己的肯定后，他很快转回头，将后续的话题继续留给了若有所思的卡米拉。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艾丽卡？” “我也不知道，就是……偶然吧。” “还真是有点神秘的名字呢……瑟维斯感觉怎么样？” …… “我？” “嗯，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在卡米拉询问的同时，想要观察的艾丽卡从一旁偏过了视线。 “我倒是都可以。” “不太喜欢吗？” “没……你们起什么名字我都支持。” …… “不喜欢就直说。” 不满于瑟维斯的答复，淡淡开口的艾丽卡直视向了对方。 “呃，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感觉这个名字……挺特别的。” “特别？” “有种亲切感吧。” 得到了最后的结果，轻叹了一口气的艾丽卡回过了头。 并非是赌气或失落，只是对于青年的话，她有些无法理解。 “……” “好，那就决定以后用这个名字了，同意的把手搭过来。” 以微笑等待回应的卡米拉伸出了右手，就这样保持着手背向上的姿势，她将微张的手掌停在了半空。 看过了另外的两人，艾丽卡首先搭过了手。 而坐在最外加登没有行动，他一直在观察着一旁的瑟维斯。 “……” 寂静的时间迅速流逝。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即使还未做好准备，他也只能紧跟其后，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艾丽卡的手上。 少女的手有些微凉，也可能是他的手有些燥热。 尚未安定的瑟维斯用余光看向了艾丽卡，意料之外的，她的神情没什么波动。 他还记得，这样近的接触，大概是第二次。 “这样就齐了。” 看到加登最后放在顶面的手，卡米拉笑着环视了靠向身边的几人。 “那么为了今天的考核……为了逆刃蝶。” “……” “让我们一起，向着未来加油。” 第125章消失的编号 1 ——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回响着。 与大厅的色调相同，通往训练场的途中是一片灰黑的走廊。 大概是因为钢铁的冰冷暗色吸收了本就不显明亮的灯光，整体的环境总是透露出一种寂静的昏暗。 [F区（2）] “……” 艾丽卡偏过目光，在她身旁悬浮的视窗上，地图中的光标正指向着路线的尽头。 最后区。 不止是路途的终点，还包含在当前的走廊在内，这一部分的所有设施都是最新修建的。 虽然相比于旧区使用了更前沿的技术，但由于整体尚未完善的原因，很多的地方都还能看到施工遗留下的电路，或是拆解放置的装甲板。 为了安全考虑，灰烬在必要的位置设置了电子路障。 “……” 都是没见过的。 继续观察了一会，前行的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在远处走廊边预留的休息区。 那一侧设置的照明要更多一些。 平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很轻易的划分出了一片看起来令人放松的区域，她可以看到空荡的方桌与沙发长座，以及几台必不可少的自动贩卖机。 与其正对的，就是训练室的入口。 “……” 还是快点吧。 这样想着，艾丽卡加快了步伐，不过还未等她走出几步，一丝违和的回音突兀的引起了她的警觉。 随着她脚步的停止，仅存回响的长廊很快陷入了沉寂。 艾丽卡听得出，先前异样的声源来自于身后，而且与她的距离并不遥远。 “啊……被发现了。” 身后人的话语要比她转身的动作更快。 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甚至不久前才刚见过面的身影。 “贝琳？你什么时候……” “在你还没到这里的时候。” 知道无法再隐藏，无奈的贝琳摊了摊手，然后缓步走向了她身侧的位置。 “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之前在其他地方啊，我不是说过要来凑热闹的吗。” “……” “刚刚的就是叠步而已，因为突然想起来，就直接拿你试了。” …… “怎么不说话，我买了饮料，要喝吗？” 跟随着逐渐起步的艾丽卡，贝琳摸索着从自己披风下的挎包中拿出了一份罐装的果饮。 “不了。” “……那这次算我猜对了。” 一声脆响缓和了沉默，若有所思的贝琳扣动左手食指，单手打开了饮料的拉环。 “理论考的怎么样。”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一会还要去做实战考试，可能要晚点才有时间和你聊天。” “嗯，我就是来看看，等下我也不能在这边留太久……” “……” “你多加油吧。” 轻松地微笑着，贝琳停下脚步，独自留在了休息区的前方。 “我等你的好消息。” 望了一眼不远处训练室的大门，向着回头观望的艾丽卡，她平常地挥了挥手。 “……” 2 嗒—— 笼罩远处的黑暗持续了一会，寥寥几盏射灯的光芒间，金属的轻音传递开来，随即点起的灯光先后照亮四周，展现了训练室的全貌。 [系统解锁] [训练程式加载中] “……” 艾丽卡将脱下的羽绒外套放在一边，接着抬手褪去了内衬的衣物。 在最里面还有一件纳米衣，那是她在准备考核的时候换上的，主要是为了适配训练场的设备。 [已完成考核同步] [欢迎] [B级战斗员：艾丽卡?莱斯利] [请着装传感装甲] “……” 和之前的倒是没什么不一样。 等到她的思绪落下，自动运作的设备已经在纳米衣的外层为她装配好了新的装甲。 似乎是不含面甲的无武装型，整体看上去要比通常的型号轻薄一些，除了像是发饰的传感器依然存在，同样没有发生变化的还有一如往常的重量。 “……” 差不多。 艾丽卡握了握手指。 [即将进行：障碍训练] [难度：中级] [请做好准备] 醒目的全息界面浮显在四周，与此同时，空旷的训练室大厅中央生成了数块淡白色的几何体。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静止，在半空构成了平台或是墙面。 [考核开始] “……” 小步从地面踏过的艾丽卡渐渐转为了奔跑，随后的接近，她利用机动跃起，轻描淡写地跳上了最前方的平台。 就像曾经做过的那样，她继续在空中利用一侧的墙面借力，转而跳上了更远处的高台。 视角迅速变化，她在阻挡的斜坡上蹬踏了几下，又翻向了另一边。 后续移动的障碍对早已熟练的艾丽卡来说也不是问题，十分精准的，她在不规则的形体间折跃了几次，最后平稳地落在了终点略微倾斜的平台。 …… [即将进行：坠落训练] 消失的文字带来了与之相应的失重感，从不再有支撑的空中扫了一眼化为光粒的平台，艾丽卡平衡身体，短暂借助机动缓冲了坠落的速度。 嗒—— [——] [训练完成] “……” 窗口在回荡的轻响中变化，蹲俯的艾丽卡站起身，抬头看向了高处纷纷消失的障碍物。 [下一项] [实战训练] [请在30秒内选择考核环境，根据不同难度会有额外附加分数] 扩张的屏幕停留了在了她身前的不远处，上面显出了一列附有简略说明的预览图集。 “嗯？……” 废墟，街道，森林。 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处于不同气候的场景。 艾丽卡记得，上一次的数量要比现在少一些。 她挥动着右手，以远程操作的方式将列表滑到了最后。 排列在最底端的，是一个蒙上了灰暗，正显示锁定的场地选项。 “……？” “深海……？” [该项目尚未开放] [——] [读取中产生了一处错误] “……” 奇怪…… [剩余时间为0，系统将进行随机选择] [虚拟模块加载] 算了。 偏开目光的艾丽卡呼出了一口气。 [初始化完成] [环境设定：雨城] “……” 又是下雨…… 灯光暗了些，流光的训练室开始变得虚幻，就这样，在一阵波纹后，积有大片水潭的街道取代了原本的光景。 和预览中的相同，伫立于小雨中的建筑意外的破败。 阴暗的天空下，地砖与外墙坍塌，遗落的残骸堆积着，所有的地方都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无人的废弃与荒凉。 “……” 艾丽卡向着雨中伸出了手。 她能感受到水滴落在手心的触感，即使隔着装甲与衣物。 凉凉的，唤起了她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滋—— [————] [模拟对象：————] [等————] [———] “……？” 伴随着莫名的杂音，界面上的图样与文字撕裂了，而残存的部分勉强拼凑，最后组成了诡异的乱码。 [————] [———] “……” 怎么回事……刚刚还没问题的。 错位的画面减淡消失，武器的结构开始在她手臂的装甲处构造，具现出了漆黑的刀鞘。 紧接着，一并出现的，还有在远处垂下双手的人形虚影。 “……！” 做好战斗准备的艾丽卡后退了几步，在虚影的清晰与膨胀中，它的形态愈发怪异，锐利的长爪从手指中生出，腿部则是更加具备力量的趾行结构。 滴落的雨点轻敲在艾丽卡黑色装甲的表面，又被破碎开来，四处飞溅。 对方远高于常人的强壮身躯上覆盖着漆黑的外壳，同样灰暗的粗糙毛发延伸生长，分别遮盖了颈背与尾。 吼噜噜—— 透露出可怖杀意的低吼中，一对幽绿色的眼芒割裂了雨幕。 “……” 狼人？…… —— 水花飞溅，微伏身体的狼人向着两侧挥出了暗白阴森的双爪。 第126章雨色街道 1 “……！” 好快…… 袭来的狼人在转瞬间到达了艾丽卡的面前，她连忙侧过身体，躲过了那道凛白的残影。 明明知道只是一次普通的考核，但身体的本能却在向她传递着毛骨悚然的危险。 放慢的视野间，狼人的动作被成功的捕捉了。 有机会。 抓住这唯一的破绽，艾丽卡所展开的炽热刀刃擦过雨水，挥向了对方的手臂。 嘡—— 轻微的麻痹感从右臂传来。 震荡的脆音中，连带着刀鞘与保护装甲，反击的狼人从薄弱处击碎了她的刀身。 受到重创的装甲残片解体开来，在半空中熄灭了火光，四分五裂地坠向了地面的水潭。 “……” 怎么会…… 吼呜———— “……！” 还未从现状中缓过神的艾丽卡开启机动，向后躲开了狼人后续的双爪追击。 “……” 这家伙……知道怎么破坏武器…… 稍迟到来的痛感在手臂逐渐蔓延，自中央被切为两段的水滴中，艾丽卡的身影一闪而过。 距离很快被拉开，立刻做出反应的狼人伏下身，改用四足奔跑，跟上了她的行动。 察觉到机动无法甩掉对方，短暂思考过后的艾丽卡在偏离道路的路线上加速，动身绕进了一栋废墟建筑的室内。 无光的四周只有未经修整的泥坯，由于门窗的缺失，有许多吹打的雨水灌进了室内，在稍不平整的地面上留下了极浅的水坑。 她将前进的路线在整体灰色的方柱间穿插，以此躲避着身后的追击。 紧随而来的杂声打破了室内黑暗下的平静。 后方散发着幽光的狂影舞动着利爪，不断把一根又一根的长柱截断，又将其撕成了钢筋与石块的碎片。 “……” 隆—— 足够深入的位置，顶面的结构坍塌了一些。 及时注意到的艾丽卡急转身体，远离了一路延伸的裂痕。 吼呜—— 为了追击逆转方向的少女，奔袭的狼人高吼着摆开双爪，在微微起身的同时稳定了因为惯性后滑的身躯。 喀喀—— “……？” 无法支撑的建筑进一步坍塌，艾丽卡转过头，看向了在落下石块的阴影中散出幽紫光芒的狼人。 不知为何，它正停在原地。 “……” 回正视线的艾丽卡弹出了银白的破甲刀刃，猛然斩断了大门前的最后一根立柱。 喀隆隆—— 烟尘爆散而出，随着震撼的碎音，急剧扩散的裂隙割裂了视野中的每一处墙面。 嘶噜—— “……！” 然而，结果和她预想的不同。 眩目的白影交织着寒芒，破开了如雨降临的漆暗。 她惊愕地看着远处解体的建筑，幽紫的光粒间，起步冲锋的狼人正缭乱地舞动着双爪，一切坠落的楼骸都被其轻易地粉碎为了残渣。 “……” 不是吧…… 倒塌的态势还是没能阻挡那狂乱的刃风，残影般的狼人破开奔涌的尘浪，俯身跃起落向了艾丽卡前方的不远处。 “可恶！……” 吼哦噜—— 震动传递着，转瞬起身的狼人毫无疲惫地继续挥动着双爪，忽而突进，忽而交错。 过于被动的艾丽卡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装甲的灵活性，接连躲避着对方稍有减弱的攻势。 “……！” 冰冷的气波荡开，一次冲锋的横向爪击，惊险的掠过了她的脸颊。 重启的破甲刀刃猛然弹出，在那双幽绿眼芒的注视下，为此恼怒的艾丽卡直接冲向了对方。 —— 在那之后，划至天空的利爪抓空了。 噜——…… 它迟了些才发现被欺骗的事实。 “……” 一定要打中…… 银白的刀刃迫近了狼人还未来得及收力的手臂，就在这样极端的专注中，雨滴落下的速度减缓了。 “……？！” 这一次的结果更加出乎她的意料。 顺势的狼人仰下身体，利用灵活的后翻大幅度拉开了距离。 “……” 这种反应速度…… 为了躲避爪足的轨迹，被迫后退的艾丽卡放弃了追击。 吼呜——— 落上地面的狼人放低重心，抬起了右臂，来自水潭的波纹从它伏在地面的另一只利爪下泛出，扩散着失去了形体。 “……” 这是…… 某种不详的进攻姿态。 来不及放缓紧绷的精神，有所预感的艾丽卡再次开启机动，试图向右侧来进行回避。 嘶—— 细碎的雨滴落下，散出少许暗紫光粒的狼人以近乎瞬移的高速划出残影，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弧形爪痕，一并被冲击掀起的积水形成了破碎的水浪，汹涌地占据了她的视线。 目标是她的背后。 “……！” 糟了…… 尽管已经十分努力，转身利用机动后撤的艾丽卡还是没能躲开对方的攻击。 最后的刀刃被她挡在面前，与手臂的装甲一同破裂为了刹那火花间的碎块。 “切……” 灰暗的水雨四散着，粗略地看了一眼阵痛的左臂，继续远离的艾丽卡稳定重心，停在了狼人能够攻击的范围外。 ——…… 随后起身的狼人没有再行动，它垂下双臂，缓缓站直了身躯。 “……” 可用的武装全部失去了，久违有些烦躁的艾丽卡谨慎地落低目光，瞥了一眼身侧。 在腿部装甲的附近，还有一把贴附在空隙中的黑色手枪。 此时对面的远处，迈动步伐的狼人踏过地面汇聚的水池，悄无声息地行走了起来。 “……” 没办法了。 她又后退了几步，接着握起了从限制中解锁的枪械。 狼人依然行走着，迅速抬高武器的艾丽卡凝起视线，将枪口对准了它稍微沉下的头颅。 无暇再考虑对方的逻辑，她直接扣动了扳机。 —— 枪声的余音中，碎裂飞溅的水点砸起了比雨滴更为宽广的波纹，消失的狼人出现在了枪口旁边的位置，但是步行的姿态完全没有改变。 “……？！” 怎么可能。 —— 又是数声枪鸣，狼人极具压迫力的身躯上开始有具现化凝聚的紫黑炎气浮散飘动。 不管艾丽卡的下一次攻击位于哪里，它都会在脚下擦起少许水花，然后瞬间出现在偏离一些的旁边。 咔—— 弹出的弹壳逐一坠落，沉入了浅而透明的积水中。 连续的射击打空了弹匣中的所有子弹，看到对方十分轻易就躲避了全部的攻击，稍晚反应的艾丽卡垂下手枪，慢慢后退着。 “……” 这到底是什么…… 必须要有什么办法才行。 扫了一眼身后平整的道路，回头紧盯对方的艾丽卡开启机动，在时断时续的水浪中后滑退向了一侧的街口。 确认远处的狼人没有追来后，她转身冲至了另一条街道。 景色变换，一成不变的只有无尽的废墟。 “……” 应该没有追过来吧…… 淅淅沥沥的雨风迎面吹打，破碎在她的装甲与脸颊上，或许是已经甩掉对方的原因，此刻她的耳中只有寂静的雨声。 “……” 这边的话…… 穿过小巷，延伸的长街到了尽头，跳上墙面越过障碍的艾丽卡翻滚落地，在几点起身溅起的水花中警戒地看向了周围。 远处由六边形组合的屏障高高挡住了道路后续的通往，可以看到一些由能量组构的半透明立方体正从边界处慢慢升起。 另一边，被封闭的矮墙外，是深不见底的水面。 “……” 没有路了…… 茫然的艾丽卡反复环视着周围，在眼前留满水洼的潮湿街道上，除了一层低蔓的水雾，她找不到任何踪迹或出口。 先前的枪械被她丢弃了。 “……” 必须要快点想到办法…… …… 啪嗒—— 灰暗的雨街，水波扩散。 一闪而过的颤栗视线。 “……！” 艾丽卡转过身，瞬间盛放的幽紫暗影夺去光芒，席卷着纷乱的刃风扫向了她的面前。 [————] [——中产生了一处错误] 嗒—嗒— 可怖的杀意戛然而止，在一阵违和的错位后，难以看出本形的狼人逐渐转向数据化，与分解飘散的光粒一同在半空凋落了。 [———] [——错误] [导出战斗数据失败] “……” 无法言语，直到确认这是虚幻，被压抑止住呼吸的艾丽卡才轻缓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训练结束] 经过了片刻的无声，四周模糊的场景重新转回到了最初的训练室。 …… 刚刚的那一刻，她确实感受到了某种原始的恐惧。 过于的真实与荒谬。 仿佛这里真的有一头野兽，它在无边的雨幕中与她追逐，战斗。 最后杀死了她。 啪嗒—— 似乎有雨滴的隐约触感传来，回过神的艾丽卡抬起右手，小心地抚擦过了一旁的肩膀。 “……” 什么都没有。 …… 摊开的手掌中，干燥一片。 第127章夏莲娜 1 “带回来了，你们队长要的东西。” 训练大厅的灯光下，看着独自留在座位上的瑟维斯，稍做展示的贝琳走近了几步，然后俯身将手中一直拎着的物品放在了临近的地面。 “谢谢。” “不用谢，虽然确实有点重，但是对我来说还不算问题。” 被放在两人之间的，是一个有着淡灰纹理的白色金属长箱，由于本身结构的原因，一些极浅的沟壑分布在箱身上，组成了十分规整的机械痕迹。 在那之后确认了对方勉强做出的淡笑，她整理着衣物与披风，继续坐在了眼前长座的另一侧。 “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你不介意吧？” “啊……当然可以。” “如果不习惯倒也没什么关系，我只要找其他的座位坐就好了。” “不用，在这里就行。” “……” 对着一旁似乎有些隐约走神的青年回应过了简单的微笑，贝琳看了一眼远处变动的屏幕。 “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了啊。” “嗯……” “不想说点什么吗，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大厅的人声依旧，偏过视线的贝琳搭起左腿，用不知何意的眼神看向了坐在右侧的青年。 不过，这一次的对方没有回话。 “……我怎么觉得，你的话要比我想象中的少很多啊，你是感觉这样很酷吗。” “……” 无法确认语气的瑟维斯谨慎地转过了头，好在贝琳的神情没有和他担忧的一样，只是比起之前更为平淡了些。 “呃，没，我平时都这样……只是不太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不知道说什么啊。” 微低身体的贝琳用左手在搭起的腿上握拳支住了脸颊。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瑟维斯的脸上，表情中带着一份别有深意的微笑。 “你这样的话，平时应该没少受艾丽卡的气吧。” “……” “看我的眼睛。” 没有给对方答复的机会，贝琳保持着变化少许的笑意，毫无征兆的切换了话题。 对方的确看了。 只是在两人目光相对的片刻之后，她先一步偏回了想要停留的视线。 “也不是那样嘛……” “……” “是有什么心事吗。” 回正了身体，环起双手的贝琳重新看向了沉默的瑟维斯。 “没什么……不过……” “怎么了？” “可以问一下，你的眼睛……” “不可以。” 贝琳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对方的提问，接着放低了语气。 “因为，我们……” “……” “还没熟到那个地步。” 减淡的话音中，瞥了一眼无言的青年，贝琳不怀好意地笑了。 “开个玩笑，稍微有点能理解了，你是真的挺好玩的。” “……” “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再次跳跃，转过视线的贝琳抬起左手，用指侧挡住了眼边疤痕的下端。 “和我说说看？” “……” …… “应该还没有吧。” 听到瑟维斯回答的贝琳短暂地皱了皱眉。 “还真是要比我想象的还厉害啊，低估你了。” “呃……” “如果真的没有，那你可以注意一下伊丝佩克特的哈莉特?迪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去找她，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哈莉特?迪娜？” “对。” 停顿了一下，贝琳挪回了目光。 “想不起来的话，就去问一下艾丽卡吧。” “……” “好了，玩累了，我先回去了。” 微微舒展了变得僵滞的身体，准备告别的贝琳扶着一旁的座面站起了身。 一阵来自信息的轻音打断了她的脚步。 “……” 是瑟维斯收到的某条简讯。 “怎么了。” “是艾丽卡，她说她回来了。” 视线落下，不大的视窗上，显示着几行文字。 2 有些单调的等待没有持续太久。 又经过了片刻无声的闲暇，早已被习惯的大厅人群间出现了某个特别的身影。 “……” “回来了，艾丽卡？” 没有立刻回应坐在长座上的贝琳，缓步从大厅走过的艾丽卡首先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瑟维斯。 “啊，艾丽卡。” “队长他们呢？” “她先跟加登去参加考核了，让我和贝琳继续在这里等你。” “……” …… “果然，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家队长。” 贝琳撇了撇嘴，默默环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边考试考的怎么样，听说你考了两轮？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我差点都回去了。” “……” “怎么了？” 看到对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询问的贝琳放下了手。 “没考好？不应该吧。” “不是那个……” “那是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犹豫了一会，略显疲惫的艾丽卡移步坐上了两人之间的位置。 因为他们相隔的距离不算近，所以长座中央留出的空位很大。 “畏畏缩缩的，不像你啊。” “说了你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也可以呢。” “……” “好吧，难得看你这么认真。” 读出对方神情中忧虑的贝琳转回目光，默默扫了几眼远处的屏幕。 “对了，你的理论考合格了，你知道吗？” “……？” “不仅合格，而且成绩还不错……想不到，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拿着什么样的心态参加的。” 说到后面，她的语调放低了些。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都看过了，就是比起我来还差一些，不信可以问问你旁边的那位。” 示意着坐在艾丽卡身旁的瑟维斯，神色认真的贝琳抬了抬下巴。 “嗯……卡米拉也很高兴，所以……” “咳。” 轻咳一声的贝琳打断了青年的话，随后她再次伸出手，抚上了已经被提前移至脚边的长箱。 “所以，你们家队长从你朋友那里帮你带来了一份好东西。” “……朋友？” “琳?塞西尔，你认识吧。” “……” “认识就好，反正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她是一个很厉害的研究员……各方面。” 最后补充了一句，起身的贝琳提过手边的长箱，将其放在了艾丽卡身前的地面。 一丝轻音，组合式的箱身随即开启，大块依附着机械结构的装甲片向外扩张落下，展露出了内部严密的空间 “连箱子都这么高级，我真是羡慕。” “……” 在最里层显现的，是一把纯白的狙击步枪，和艾丽卡曾经使用的那把相似，但是在基本的结构上有了更多的变化。 最主要的差异是枪身处，大概是为了保护某种装置，在弹匣的上方与**的附近，多了一些紧凑排列，与整体风格相符的流线型装甲片。 另外的各处都有改装的痕迹，如果仔细的逐一比对，就会发现真正相像的就只有整体的既视感而已。 “这是？……” “你的枪，忒修斯之枪。” 察觉了对方满是疑问的神情，贝琳继续接下了话语。 “开玩笑，就是你之前用过的那把狙击步枪，艾伦斯A2，不过……现在它叫[夏莲娜]。” “……” “怎么样？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送给我。” “不可能，想都别想。” “总是在这方面认真……” 喃喃了片刻，无奈的贝琳摊了摊手。 “不用担心，反正我也用不了。” “……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吗？” 艾丽卡俯下身，小心地抬起了脚下的狙击步枪，少许深蓝的光芒在枪身间流动开来，呼应了她的动作。 “我哪里知道，等你们家队长回来，你好好问问她吧……哦，对了，现在问问那边的那位也可以啊。” “瑟维斯？” …… “呃……我也还没问过。” 迎着两人突然转过的视线，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 “总之，等你之后用过这把枪，记得把使用感言告诉我。” 切过话题的贝琳坐回长座，将没有斜放在腿上的右手扶在了一边。 “为什么。” “……就是想羡慕一下，不行吗？我努力工作这么久，连看都没看过这样的武器。” “……” “我就当你同意了。” 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贝琳眯了眯眼。 “不过……你这把枪的弹匣好像拆不下来？” “怎么可能。” “你试试。” “……” 感到有些奇怪的艾丽卡放低目光，在枪身附近检查了几次。 然而事实的确如同贝琳所说，除了使用可能造成损坏的蛮力以外，她一时没能找到合理的拆解方法。 当然前者也是无效的。 “奇怪……” “看起来不像是事故的样子，回去再问问吧。” “……” “那，东西都送到手里了，我就先走了。” 打量了几次远处的人群，没有再做停留的贝琳站起身，转头望向了两人。 “你要去哪里？” “随便看看热闹，顺便听一听这边新发生的事。” “……” “有空再见吧。” “嗯……”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渐渐离去，低下身体的艾丽卡将手中荧亮的枪械重新放回了展开的长箱中。 “瑟维斯，贝琳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就是一些闲聊，没什么。” “……” 艾丽卡回过头，试图寻找贝琳的身影。 不出所料的，对方已经隐入了人群，不再能被观察到了。 “对了，她让我注意一下伊丝佩克特的……哈莉特?迪娜，说有事情可以直接找她帮忙，还说如果我不认识，可以来问你。” “哈莉特？为什么。” “不知道……” 对于从贝琳口中听来的这句话，没能理解含义的青年摇了摇头。 第128章相遇与闲暇 1 天边的尽头泛起了昏黄的余晖，离展馆不远处的外围，黑暗的广场点亮了灯光。 踏在地砖上脚步渐缓，一阵放松的喘息后，慢跑了几步的布伦达随即停下，微俯着身体看向了在苍蓝光芒中流淌的水流 “赶上了……嘿嘿嘿。” 旁若无人地掩面傻笑了一会，她直起身，将一行只做预览的简讯视框投影在了眼前。 上面多了几条新增的回复。 [工作还没结束，要晚点再说了。] [你先玩吧，不用等我。] 简短的话语排列在一个看起来要比本人更为可爱的像素头像下，为始终平淡的词句中增加了几分亲切。 “……” 梅莉姐还真是忙啊…… 一时无声的布伦达思考着，默默关闭了未作回应的窗口。 2 “您好，现在已经不开放入场了。” 有着湛蓝微光的围栏前，与同事暂停交谈的男人抬起手，拦住了想要走上长毯的少女。 “不开了吗？可是那边还亮着灯呢。” “那是……” …… “您应该是灰烬的长官吧？” 另外的话音，对少女特殊服装有所打量的几人中，有一人推开了先前阻拦的男人，转而向前了几步。 “长官……嗯，我叫布伦达，怎么了吗。” “啊，是来做安全检查的吗？” “不是啊，我是来这里参观的，要不是今天的任务做了一天，我就早点来了。” “嗯……” 迟疑的几人彼此确认了一眼，最终由刚刚对话的男人指向了远处临近大门的一侧。 “从那边的出口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可我想走这个地毯试试看，不行吗？” “……没事，您走吧。” “好，大家辛苦啦，不要忘记吃晚饭。”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踏上长毯的布伦达挥了挥羽袖，之后开心地转身背过手走向了展馆的大门。 “……” “这女孩几岁啊。” “不是，真的是灰烬那边的人吗，这怎么……” “会不会是认错了？” …… “应该，没错吧……那种衣服。” 在议论声中沉默了片刻，他看了看旁边的几人。 3 [——] [安全] “?……” 穹顶之上，依稀的月光若有若无，大厅中央的雕塑沉浸在浅影中。 与外部展露的不同，硕大的展馆内并没有布伦达想象中的那样灯火辉煌。 其中的大部分照明都集中在尚未关闭的展区，另外的空余则只是由静谧的夜色与流光填补，无暇的两者相辅相融，这样明与暗的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神秘感，同时也有着一丝莫名的安逸。 “还好，还有好多人。” 四处看了一会，从高处落回目光的布伦达松了口气。 她记得，距离罗兰展会的正式闭馆时间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还算宽裕，她可以不用像来时的那样匆忙。 “先看哪里好呢……” 漫步着，她偶然的视线捕捉到了站在展区外的几人。 “嗯？” 4 “没事，这边的工作还不着急，我先帮你们两个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麻烦你了，我和琳坐列车回去就可以了。” 灯光的边界处，对着提议的哈伯德摆了摆手，淡笑的埃利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琳。 “嗯，哈伯德先生，我和埃利诺没问题的。” “是吗，现在要坐车回那么远的地方？不想在这里多留留，多看看吗，这样明天还可以继续玩一下，毕竟这边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 皱了一下眉头，欲言又止的琳抬起头，想看一下埃利诺的反应。 他似乎在看着另一处。 嗒—嗒—嗒— 就在这时，意料之外的脚步声暂停了几人的话题。 “您也在这里呀，泰勒博士！” “……？”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还未等回头的哈伯德做好反应，赶来的少女已经先一步凑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你的女朋友？” 瞥了一眼双手握住对方手掌的少女，面色依旧平淡的埃利诺看向了哈伯德的眼睛。 “啊，她啊，她是……” “对，我是泰勒博士的女朋友。” “……？” 顺滑柔软的羽袖抚擦着身旁青年的皮肤与衣物，毫不在意的，松开双手的布伦达笑着回以了目光。 “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人说自己是光棍一条。” “她是开玩笑的。” 或许是在疑惑哈伯德的回应，布伦达的神情变得奇怪了一些。 “布伦达，女朋友是恋人的意思。” “啊……那我不是。” 回过神的少女又平常地笑了笑。 “不过我认识泰勒博士。” “先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布伦达?乔伊斯，[未来]第一清扫小队[不死鸟]的成员。” 从对方的话语中松了口气，哈伯德横过手，简单介绍起了站在一旁的少女。 “除了那个，她还兼职防身术教学。” “你好，乔伊斯小姐。” 看到埃利诺抬起的手臂，布伦达同样热情地伸过了手。 “你们好，叫我布伦达就可以了。” “嗯，布伦达小姐。” …… “请多指教，布伦达姐姐……能问一下防身术是什么吗？” 琳稍晚参与了握手，在那之后，她将好奇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对方服装上的羽毛。 不过更快回答她的是哈伯德。 “只是名义的防身术，实际上，不管是格斗技，关节技还是反关节，她都很拿手，教出来的东西打死人都不奇怪。” “呃……怎么可能，不会打死人的。” 像是有些惊讶，微怔的布伦达眨了几次眼睛。 “是你肯定不至于，但如果有其他人学会，我没法保证。” “……哦。” 看着哈伯德略显无奈的神情，似懂非懂的，她垂下了手臂。 “对了，埃利诺。” 抓住解释过后的空隙，想到什么的哈伯德退开了几步，随后示意对方看向了仍留在原地的布伦达。 “说实话……你一开始有没有感觉过，她柔柔弱弱的，应该很好欺负才对？” “都说了，别把我想象成你。” “就是举个例子，别认真。” 撇起嘴角哈伯德扬了扬手。 “总之，上一个这么想的还没出院。” “也算正常，毕竟大多数人都应对不了那些……不过，她也是逆能者吗。” “为什么会往这方面猜？”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战斗员，只是感觉吧。” “说的没错。” 回到了不明所以的布伦达身旁，哈伯德看了一眼对方。 “她的能力是[真炎构造]，有点像是火焰和构造能力的结合，目前还是已知的第一个，算是罕见级别。” “这样吗？” …… “不好用……我不太懂这个，感觉还是其他的方便一些。” 随着一旁布伦达的话语落下，低下头的哈伯德扫了一眼视框中显示的时间。 “……你看我，说的有点太久了，回到之前的话题，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先在这附近住一下。” “也是可以。” 提前注意了琳的神情，这一次的埃利诺停止了推让。 “那明天的行程安排就交给你了。” “当然没问题。” …… “布伦达，我们要先走了。” 想起了被短暂遗忘的少女，转过头的哈伯德在偏离少许的不远处找到了对方。 “……现在吗？” “对，你是刚过来吧？” “是啊。” 一边做着答复，赶回的布伦达停在了先前所站的位置。 “抓紧时间吧，离闭馆时间不远了。” “嗯？……不是还有2小时吗。” “他们会提前半小时收尾，现在可能……还有一小时。” “……” “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试试用权限延迟闭馆，不过我不推荐这么做就是了。” 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哈伯德对着另外等待的两人招了招手，之后再次看向了还在犹豫的布伦达。 “我们先走了，如果你们那边晚点有事，可以直接用通讯找我。” “布伦达姐姐再见。” …… “嗯，再见。” 逐一回应挥手告别的几人后，陷入沉思的布伦达偏低了视线。 “权限……” …… “怎么用？” 第129章被埋藏的罪恶 1 “姓名。” “莎洛姆。” “全名。” “……” 单调无色的隔离房间里，穿着扣带大衣的少女安静的坐在临近边界的椅子上。 对面的不远处，正对她做着提问的是一位穿着防护服的男人。 “这几天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身体方面有什么变化吗。” 毫无反应的，她无神的双眼看着地面。 “还能想起以前的事，或者是你的父母吗？” “……” “相信我，我们会尽量治好你，但是需要你的一些配合。” 仍然没有回答，又单方面地问了数个关于其他的问题，在悬浮的视窗上记录了一会，被面罩遮盖面容的男人叹息着摇了摇头，接着转身缓步离开了。 远处的大门并没有立刻关闭，直到另外一名身穿黑色铠装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接替他来到了室内。 “埃拉。” “……” “好点了吗。” 询问的男人解除透明的光栅，直接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已经让他们把监控设备都关掉了，现在说的话，不会有其他人听见。” 眼前的少女依旧缄默。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 “振作点吧，他们都是在担心你。” “我想死。” “什么？” “我想去找费利克斯。” 她缺乏感情地重复了一次。 “……” 回头看了一眼封闭的大门，确认无碍的男人叹了口气。 “你还不能死。” “……” “对，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但他一直都是关心你的，不是吗？” 少女没有回答。 “最起码，我们要先考虑如何活下去，不能让他做过的努力白费。” “……” 做过的努力…… 某种记忆。 一点水滴落下。 昏暗的心海中漾起了震颤的波纹。 “稍微配合一点，尽快好起来吧，这样我才能和灰烬那边申请，让你和……” “我知道了……” “……？” 不像是回应，面色阴沉的少女低下头，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埃拉？” “是那个女人……” 素白的四周被浮荡的暗色遮盖，纷纷聚集的黑尘吞噬着光芒，逐渐环向了少女的身边。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只要杀了她，费利克斯的努力就不会白费……” “埃拉。” 男人想要移步上前，却在一阵思绪后停下了步伐。 “没用的，我们还不清楚那个人的身份，这样不可能找到她。” “……那我就一直找下去。” …… “直到能用最痛苦的方法杀了她……” 迟缓下来的黑尘在半空构造了巨镰的虚影，缥缈而残缺。 “哪怕是世界的尽头……” 埃拉站起身，低沉地看向了面前伫立的男人。 她久违聚焦的眼瞳中满是憎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们全都阻止不了我。” 2 [……] [滴……答……] 啪嚓—— 桶中迸溅出火星的木柴发出了脆响。 几处微明的黑暗里，紧合的眼睑张开，显露了暗粉的瞳孔。 无处安放的杀意。 “……” 这是……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产生了偏差，疑惑之余，伏在桌面上的埃拉缓缓直起身体，转动着视线看向了陌生的周围。 —— “……？” 随着一阵窸窣的响动，原本披盖在她身上的那条薄毯滑落，微叠地坠上了留有少许灰尘的地面。 “……” 我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睡觉？ 无法理解现状，瞥了一眼身后的埃拉直接起身，继续查看起了夜色深沉的室内。 借助附近桶中木炭所散发的光芒，她看到了一些人正躺靠在墙边的台面上，或是在另外的桌椅伏坐。 些许寒风吹过门外的隔墙，带出了阵阵呼号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这丝毫没有打扰他们的安眠。 似乎不是需要警觉的地方。 [……] “……” 对了，那个女人可能在这边。 回想到了某段对话，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埃拉停在了原地。 西利乌斯…… 不对。 不是这个。 …… 要找到她。 绝对不能让她逃走。 零散的记忆逐一浮现，神色中渗出杀意的埃拉改变方向，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远处的大门。 3 —— 吹卷的北风挟带着刺骨的寒意。 只留有几片薄云的天空上，残月高照。 在那之下，是幽暗笼罩的废墟城市。 群星早已远去，无边广阔的道路没有尽头，无限的起伏中只有冰冷与孤寂。 被寒风拂向两边的衣物间，黑色骸骨的纹理与领边的绒羽一同摆动了几次。 “……” 终于，迎面的风小了，放下手臂的艾希克斯睁开了轻闭的双眼。 重新确认过了周围重复的光景，像是没有了前进的动力，她低落地跪坐在了落满积雪的地砖上。 没有拉起拉链的外套下，苍白的肌肤依然暴露着，她本该在这样的寒冷中颤抖，但不知为何，她此刻的身心都意外的平静。 呼呜—— 月夜下的狼嚎声。 虚幻无实，又无处不在。 “……” 艾希克斯没有理会。 吼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遥远的回音接近了。 一只与夜色在无形中融为一体的漆黑野兽踏过雪面，停在了与她很近的街边。 吼噜噜噜—— 深暗泛红的爪足与牙，如同一只狂傲的孤狼，尖刺般的毛发向后延展，覆盖了它的低伏的身体。 看到跪坐的少女没有做出反应，它开始低吼着靠近。 噜噜—— 幽绿的眼芒闪耀在黑夜里，隐约的，令人窒息的阴冷中渗透着某种蔑视。 吼噜噜—— “……” 吼嘶噜噜—— —— “吵死了。” 艾希克斯毫无征兆地抬高了目光，先前暗淡的圆瞳已经转为了微荧的竖瞳，随后，一把包裹着寒气的冰剑凝结在了她扬起的右手中。 呼噜噜噜—— 短暂迟疑了一瞬，停止迫近的黑狼在原地站定，回到了最初狩猎的姿态。 “……” 少女瞳孔中如血的猩红几乎要溢出，紧握着泛出冰花的长剑，她将下一刻挥斩的轨迹对准了远处低吼的黑狼。 噜—— 看到对方紧绷的动作，黑狼恢复了微伏的身体，转而垂低了头。 “……” “……？” 片刻的僵持，停止发力的艾希克斯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长剑。 她无法理解。 不过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迎合着她的目光，对面沉默的黑狼收起敌意，在苍茫的雪地上重新迈动了步伐。 街道之间，他们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终点正是她的身前。 保持着失去杀意的竖瞳，艾希克斯无精打采地看着对方。 一路稳步的黑狼最后停在了近在咫尺的位置，只要想，她伸手就可以摸到对方粗密的皮毛。 “……” 沉入雪中的冰剑彻底和霜花融为了一体。 又是一段无声的时间，黑狼默默偏过身，将身侧的毛发贴上了她的腿边。 意外柔软的触感。 回过神的艾希克斯抬起手，抚上了黑狼的脊背，根根刺状的毛发蓬松的摊散开来，包覆了她的手指。 “……” 打量着眼前的毛团，少女浅淡地咧起嘴角，恢复如初的眼瞳中透出了些许温和。 很快，她的笑容消失了。 旁若无物地思虑了一些无人知道的想法后，她收回手臂，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一如往常的纤瘦。 或许是做出了决定，她将拇指的指甲搭在了食指的前端。 微微眯着眼睛，她向右横向划动拇指，在指心上切出了一道纵深的伤痕。 即刻落下的鲜血打在雪地中，侵染了冰花的纯白。 噜噜噜—— 黑狼后退了一点，艾希克斯则淡笑着将溢出殷红的手指伸向了对方的嘴边。 她没有说话。 —— 啪嗒—— 血色混入了暗红的齿间。 张口的黑狼舔舐着含入了少女的食指，腥甜的温热扩散着，化开了四周包裹的凉意。 “……” 有所担忧的艾希克斯松了口气。 她做了有价值的事情。 吼呜噜噜噜—— 黑狼停下了动作，然后晃动着后退了几步。 呼噜噜噜—— 伴随着模糊不清的低吼，蓬软的毛发恢复了尖利的状态，来回摇晃头部的黑狼同时甩动着身躯，显得十分痛苦。 噜噜—— “……” 跪坐的艾希克斯皱起了眉头，沉寂许久的寒风拂过，轻轻撩动了她的发丝。 在她从未移开的注视下，黑狼暗红的爪牙褪去了色彩，变为了纯白，一并变化的还有几处不起眼的毛发。 —— 月光倾洒。 一切停止，凌乱的步伐稳定了。 退开一段距离的黑狼转头看了看四周，它幽绿的眼中唯一留下了茫然，只是，没有人能够读懂。 静坐的艾希克斯等待着，黑狼终于看向了她。 呼呜—— 渐低的轻吼中传达了某种含义。 她还不能明白。 在那之后，强行移开视线的黑狼转过身，缓慢沉重地迈步离开了。 “……” 灰暗的夜里又剩下了她孤单一人。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隐入街角，放松的艾希克斯倒向一边，顺势躺进了积雪。 手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今天晚上，陪伴她的是雪花和月光。 4 与月空相接的建筑上，来自天际的夜风穿过了男人虚幻的影子。 他隐藏在鸟嘴面具下的视线正望着遥远的某处。 看不到他的神情，连他的存在，都是一种未知。 “……” 即使是被所有人抛弃，你也不会放下心中的那份软弱吗。 静默的男人伫立着，在心中诉说着无人听到的低语。 …… 明明从憎恶中而生，却要追寻无意义的伪善。 为什么不放下所有，找回最真实的自我呢？ 我真是，无法理解。 …… 大概是我输了。 向着深暗的天空，男人抬起了头。 “……” 无意义的怜悯，虚假的本心。 神之身为无尽，于轮回中降临。 掌管永夜的主会破灭万物，将其重组。 我等只是踏过黑暗，自深渊与幻梦，追寻与所寻。 许久之后，结束祷告的男人转过身，朦胧了自己的身影。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